康正义和儿子来到医院，摸摸他的头说：“小锐，你去看你妈，我找医生聊聊。”
康锐点点头，进了病房，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妈妈，你知道吗？外婆她……外婆她死了！爸爸回深圳之后，就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我好害怕！”无助的眼神里充满着哀伤，然后断断续续地哭起来。
“妈妈，快点醒过来吧！快点醒来啊！看看我啊！外婆死了你都不在乎吗？你不理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你要这样惩罚我吗？……醒醒啊！……”他大声喊叫着，推摇着妈妈的身体，然后趴在她身上大声痛哭起来。
突然，李珍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旁边的仪器在不停加速鸣叫。这下可把他吓坏了，急促地大声叫喊,“救命啊医生！快来人啊！……”
康正义和医生闻声赶过来，护士将他们父子劝出病房。此时，他们的心极度慌乱，特别是康锐。康正义明显感到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儿子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色变得苍白无色。他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希望给他一点安慰。康锐抬头看了看他，干燥的小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没事的！妈妈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在安慰儿子，也在安慰自己。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医生抢救完。
“医生，到底怎样啦？”陈医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康锐疑惑地问：“你妈之前发生什么事？或者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我跟妈妈说……说外婆死了……然后……妈妈就这样了!她怎么样了？”他很担心妈妈会不会有危险。
“哦，难怪了！你妈也许是受了你外婆死讯的刺激才会那样的。刚才，我们在抢救她的时候，看到她眼角有眼泪流下来！”陈医生终于明白了原因，“经我们抢救，现在总算稳定下来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陈医生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对康正义说：“康警官，等一下过我办公室谈谈，可以吗？”康正义点点头。
看完李珍，他一来到医生办公室就急切地问：“医生，我爱人到底到情况怎样了？”
陈医生却迟疑了一会，叹了口气：“照目前情况来看，并不乐观。她的脑部神经在做手术取出子弹的时候就有轻微受损过，还有那些药物的影响……再加上长期不醒，脑细胞处于休眠状态，一旦受到过度的刺激或打击，脑细胞有可能会再度受损。还好，她的生存意志力非常强，目前，她还未见异常。”
“那，刚才受的刺激会不会影响她的脑细胞？”
“放心，我们会密切留意她的动态。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据我了解，现在有一种仪器可以刺激病人的脑细胞活跃起来，从而使昏迷的人醒过来。美国好像有成功的案例，不过，目前国内还没有这种好东西。”本来听到陈医生说有可以救醒李珍的办法，很高兴，但又马失望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我同事上两个月去过韩国做技术交流，听他说，韩国首尔有名的医院里好像有这种仪器。”
“韩国首尔？真的吗？真的有吗？”听到陈医生这么说马上又喜出望外。
“唉！可是，治疗时间也不短，费用……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陈医生叹惜道。
回到病房时，儿子正静静地看着李珍等待他回来。
“爸，妈妈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他安慰道，“小锐，以后跟妈妈多说说话，妈妈会听得到的。”
“嗯！知道了。我经常都有给妈妈读新闻讲我身边发生的事的。”
“这就对了！我们先回去吧，妈妈需要休息。”
“我想留下陪妈妈。”
“那你等一下直接回家，爸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您有事先忙吧！”
康正义去交警大队把事故赔偿问题的相关手续办理完毕后，又回到医院，看到儿子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小亭里发呆。此时此刻，内心倍受煎熬。他不能把儿子一个人留在佛山，而且还要照顾李珍，实在不放心，但带他俩去深圳，自己也同样不能经常照顾得到。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反复思考着这样的问题：自己的自尊心重要，还是儿子的成长和李珍的性命重要，答案当然是后者，但他却鼓不起勇气去打这个电话。
李珍几年来的医药费用，有部分是局里的同事经常性集资帮助他，这让他背负了许多人情债，而且让儿子和岳母过着很清贫的生活。儿子十岁就偷偷利用星期六、日在早餐店打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也没办法。
此时，他看到了儿子内心那种彷徨无助和痛苦，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在他面前故作坚强。终于，他拿定决心！为了李珍和儿子，那怕是自己心里有多恨她，多不想再见到她，他只有也一定要这么做了。
拿出手机，找到了五年前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男人转交给他的电话号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发呆，手指停留在手机键上微微发抖。
五年前有一天，民政局带来一个男人找到了康正义。那男人讲着非常变调的汉语，让他半天时间才听懂男人讲的意思。
“康先生……很冒昧打扰您！我是受韩素英女士的委托，找了您好多年了。”男人咽了咽口水，“韩会长，早在很多年前，就偷偷地找人回……你的老家辽宁延边……找过你，……可是，房子……已经卖了，邻居……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后来……我们通过民政局……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知道您来了广东。”男人断断续续的吃力地说着。
康正义一直认真地听着，起初他听不清楚对方讲的是什么意思，以为对方是日本人。
对方见他没能解理，又重新讲了一次，见他仍然皱眉头就急了，用韩语跟他解释，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个曾抛弃自己的人来找他！他没有理会，只是冷冰冰地说自己不认识他口中的人，也根本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在韩国。
男人见他懂韩语，就用韩语跟他解释了韩素英的一些情况。嘴上虽说不想听，但屁股却没有任何移动的意思。
最后，男人临走前把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他手上。那个号码至今一次没打过，虽然没有打过，却一直保留着。看着手机里的号码，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拨出去。
“那个……我是康正义”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没有任何问候语，接着又一阵沉默。因为此时的他非常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心里一直恨她，但内心深处却十分地想念她，那个曾经抛弃过他的那个人。很想喊出渴望已久的那两个字，可喉咙好像有东西塞住似的，就是喊不出一声“妈妈”。
“那个……想有……事情……拜托您！”
李明娟提着水果来到医院，康锐正在帮李珍擦脸。
“康锐！”
“老师，您好！”向她打过招呼后又帮李珍擦手。没见几天，他明显瘦了许多，整个人都憔悴了。
“你妈现在怎么样了？”她放下水果问。
“没什么了”
“你考试成绩己经出来了，296.5分，全市第3名。”接着转向李珍说，“老同学，你教儿子教得好啊！真棒！”她说得有点兴奋，但看到康锐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兴致一下子就掉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本来话就不多的他，就得变得更加消沉了。
这时，康正义走进来：“李老师，您来啦！”
“嗯！对，我是来看李珍和小锐的，顺便告诉你小锐的成绩，到重点中学绝对没问题了。”
“那真烦麻烦您啦！……”这时康正义的电话响起来，“喂！……到了吗？好！那我……现在就过去，最快也要1个多小时才到。”合上手机，他对李明娟说：“对不起，我有事情要办，先走了。烦麻您帮我照看一下小锐。”
“没问题。你先忙！”她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