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云的笑容添了几分苦涩。
那次他向长朗了解哀乐的事，装着不在意的口气，顺便请教了长朗当初如何令廖氏答应他的求亲。
长朗一听就冷笑，「我们两情相悦，早就立下山盟海誓。要不是家父囿於门第之见，不肯答应亲事，又怎会拖到飞扬登基选妃，让她为了抗旨而不得不承认自己未婚有孕，害她成为长安的笑柄？」
「是了，因为她有了刘家的血脉，刘尚书才首肯她入门，却拿着她未婚有孕一事说她妇德有亏，只给她妾的名份。」龙飞云觉得刘松仁的做法无可厚非，廖氏的确是妇德有亏，而且亏得家传户晓。可是，「要她做妾，她不介意吗？她贵为京城四大美人之首，父亲又是坐拥大钱庄的富商，求亲的媒人踏破门槛。就算她未婚有孕的事传了出去，愿意娶她为妻的公子哥儿也不会少吧？」
「那又如何呢？她心里只有我，不会嫁给他人；我心里也只有她，不会再行娶妻纳妾。她名为妾，实为妻，并不委屈。若不是发生了别的事，她一时想不开……」
长朗倏然住口，说夜深了，只是脸上满是怨恨。
龙飞云识趣地没有追问，在长朗下车後陷入了沉思。
他跟梦荷的事为何就这麽难呢？他们不也是两情相悦吗？
他们甚至一开始就得到了母后的支持，他也愿意娶梦荷爲正妻，并且答应了她不再碰其他女子。至於中间偶有出轨，不过是逢场作庆而已，他心里唯独爱她啊！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难道一切只是他在一厢情愿？他一直都误会了吗？
她心里没有他？不！她说过她喜欢他的！
那麽，是不是……她心里不只有他？
不过……
龙飞云在黑暗中以目光描摹梦荷的轮廓，止不住笑意。
他请教完长朗的第二天，梦荷就答应了他的求婚，只是坚持起初的约定，要等满一年，「当日的约定有天地爲证，不可违背。」
当时，一开始的意外之後，龙飞云高兴得几乎想要下旨将他与梦荷的亲事昭告天下，甚至决定不惜一切也不让她回去皇宫。
他不希望再出现一桩落水救人事件或者再听说甚麽结伴乐游京城。
可惜龙飞云爲免梦荷猜到原因而责怪他不信任她，做了大堆铺垫，结果他正要说到正题，雪铃就碰巧跟着兰夫人进了卫王府。
「王爷。」
熟悉的女声传来，龙飞云脑内轰的一声，第一时间收回目光，留心梦荷的反应。
可是要从梦荷脸上瞧出点甚麽一向很难。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表情，不是刻意冷淡，而是实在没甚麽感觉。更何况，兰夫人在卫王府出现很正常，梦荷现在还不晓得有特别状况。
「你们信上不是说明日才出发吗？」龙飞云口上问着刚跨进院门b兰夫人，目光却小心翼翼地观察梦荷的神情变化。他还没有想好要怎麽跟梦荷解释啊！
兰夫人远远福了个身，拉出躲在她身後的新妇，笑容诡异，「呵呵，铃妹妹等不及，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反正嫁妆都已经备好，我便随她了。咦？荷夫人回来了？呵呵，看来好事都撞上今——」
兰夫人突兀地住口，因爲龙飞云几步跃到她面前，咳了—声。
不过她这句已经吸引了梦荷的好奇。
梦荷看过去，朝兰夫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个十五六岁梳妇人髻的小姑娘羞羞答答地从兰夫人背後转出来，向卫王福身行礼，正是雪铃。
「王爷……」
小姑娘情意棉棉地唤了一声，然後低低说了句甚麽。
龙飞云的笑容很僵，压低声音敷衍地问候了雪铃几句。
雪铃却不觉得他敷衍，笑弯了眼，双手拉着他手臂，看着坐在亭内的梦荷问：「那位姐姐是谁？」
龙飞云犯难，兰夫人代他答：「那是荷夫人。王爷，你跟铃妹妹聊一会吧，香兰去跟荷夫人打个招呼，说明情况，不会让她过来的。」
龙飞云松了口气，「那麽就拜托你了。」
梦荷看见兰夫人一个人走向自己，暗暗惊讶，王爷飞奔过去见她，她反而丢下王爷来找自己，只有一个原因，「夫人有事？」
兰夫人笑笑，「没甚麽。铃妹妹跟王爷多日不见，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我总不好留在那里惹人嫌。」
梦荷点头不语，只是心下疑惑，卫王哪来的妹妹？
两人客套了几句，兰夫人瞧见梦荷眉头轻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道，「铃妹妹虽然已爲人妇，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又出身三教九流汇杂之地，才会不懂矜持，当衆这样亲热地缠住王爷。你不要放在心上，王爷心里最在意的人始终是你。」
「她就不用顾忌她的夫君不高兴？」
兰夫人呵呵一笑，「铃妹妹的夫君就是王爷啊。」
「怎麽我在王府时好像没有见过她？」梦荷奇怪，就算她没有刻意认人，却也记得王爷没有这麽年轻的姬妾。
兰夫人还在笑，语气不痛不痒：「你当然没见过，她是王爷北上时新收的姬妾。其实王爷只是一时把持不住才会碰了她。我知道王爷答应了你甚麽，想说给点银子补偿就算了，不能将人带回来叫你知道。可是……」说到这里，兰夫人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王爷是个君子，坚持要负责。」又转眼望着梦荷，温柔地笑问：「你不会怪王爷吧？」
梦荷回以一笑，「多谢夫人告知。」
两人一时无话。
用完一盏茶，兰夫人起身告辞，「我还要安置铃妹妹，而且离府多日，不知积压了多少事。恕我不能多陪了，下次你回来我们再聊。」
梦荷笑着答应，又起身目送兰夫人带走依依不舍的雪铃。
龙飞云摆脱了雪铃含情脉脉的眼神，踯躅回到亭子，站在台阶上，不敢过去。
院门处已经空无一人，她的目光却仍放在那里，神情怔忡。
好半天，梦荷才正眼看他。
龙飞云捏紧拳头，抑制十指的颤抖，「你知道了？」
「嗯。」梦荷表情空白。
「对不起，本王是饮醉了才……你一定怪本王……」
梦荷沉默。
龙飞云絮絮地解释，重覆第四次时，梦荷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怪。王爷坐吧。」
龙飞云顿时有一种雨过天清的感觉。这段日子压在心上的大石化成粉末，在清爽的秋风中消散，身体也随之变得轻快。
他飘然跃入亭内，执起梦荷双手，激动莫名，「你知道本王有多怕你会因此恼了本王吗？每晚都睡得不安生，总是梦见你说不会原谅本王，之後醒来身边又空荡荡的，似乎在告诉本王，本王永远都娶不到你。今天听到你一句『不怪』，本王才明白『久旱逢甘露』是甚麽感觉。」
梦荷感到手上一阵轻颤，脸上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教龙飞云目眩神迷。
「梦荷，你真美。」龙飞云喃喃着将梦荷纳入怀中，双臂用力得教她生痛，「你不要走了！你这麽美，本王怎麽可以放你回去皇宫？飞扬那小子可好色得很，那天喝了酒还公然说要娶你。虽说他对女人没有真心，但他爲了面子恐怕得不到你不会罢休。还有，本王怎麽可以让自己的王妃去服侍人，还要服侍男人？」
动人的情话和着灼热的气息钻入梦荷耳中，她不由红了眼眶，闷声答：「我也想回来，可是我既然要嫁给王爷，又怎麽可以在婚礼前跟王爷住在一起？我的名声无所谓，可是我不愿意天下人取笑你，说你的王妃不守礼法，不知廉耻……」
龙飞云听不得梦荷自贬，「谁敢说你的坏话？不怕本王刑罚？」
「王爷，悠悠衆口，流言是堵不住的。就算你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却也管不住他们心中所想。」
龙飞云知道梦荷说得对，可是他实在不甘心，「你住在王府，就可以监察本王是不是规行矩步。府中姬妾衆多，你就不担心本王哪天把持不住吗？」
梦荷头埋在卫王胸口，幽幽叹息，「王爷，你若有心瞒着我跟别的女人好，就算我在王府也不会知道。何况我在中秋宴上亮过相，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认得我，我若是像以前那样你去哪都跟着，徒然叫人笑话王爷夫纲不振，还未成亲就被未来王妃管得死死的。」
「那好吧，本王跟你一起回宫见母后，让母后下旨公告天下我们的婚事，好叫天下男子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不能打你的主意。」
梦荷好笑，「王爷，也只有你觉得梦荷是宝。以我这相貌、身段、年纪，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看得上眼？」
「怎麽没有？」龙飞云哼了一声，拉开梦荷一些，双手按着她双肩，黑着脸道：「那晚飞扬就在百官面前放话要娶你！」
说到这个，梦荷也皱了眉，「不管皇上对我有几分真心，他总是皇上，你若是现在宣布我们的婚事，岂不是公然打他的脸？我不想你们兄弟因为我而失和，相信王爷也不愿意看见他骤然受到打击而伤心颓靡。况且我还在禁足中呢，原不该见到王爷，更不该这个时候谈婚论嫁。」
「那好吧，本王忍一忍，等你禁足结束才宣布。」卫王暗自摇头，他在百官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可是在梦荷的平静面前，他甚麽气势都不管用，总是拿她没办法。
「这也不行，王爷忘了我们的一年之约吗？时间未到，也许我们其中一个会後悔，也许是你──」
「本王绝不会後悔！」龙飞云急急打断梦荷，十指收紧，揑得她两肩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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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不同纳宠
[本本经常自动关机，好几次写的文都没了……所以小影拿本本去修理前先上传本周的份额。后面如果小影没有如期更新，肯定是因为本本没修好，请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