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抢你没商量 > 第一章 他他他 一
    “走了吗?真是的,我本来还想告诉她,我已经想起来太傅叫什么名儿了……”

    “什么太傅?”

    “哦,没什么。不过是皇上弄来辅佐易王……额,不,新储君的一个小子罢了。姓萧,名倾城,字离弦——咦,小柯,你那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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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悠悠,清风送爽,马蹄得得踏出一路脆响。

    这是冬末难得的好天气。裹着厚实油青缎袄的车夫扬鞭策马,嘴里还哼着小曲,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说到底,还是因着他驾的这一辆马车不简单——黄杨顶榉木底嵌四扇椴木雕漆壁,两侧并后帘都绘有朵硕大的牡丹,深紫花瓣玉色蕊,华丽贵气,一望便知车中人同紫家脱不了关系,叫人想不退避都难。

    八天到阳鹤,赏两身衣服二十两银,贵客给的打赏不计——扬实县令一开口,家里的五个马夫差点打破头。到底,那天大的好事还是落到他这稳重实诚的人身上来。要不怎么说天公偏爱老实人呢?

    坤直县就在眼前,过了这块儿走小路,用不了六天就能到阳鹤。听说那儿的花街很热闹,姑娘个个美如仙,坤直的也不错……他越想越乐,“好心”地敲敲车壁提醒道,“小姐,公子爷,就要到坤直了。赶了一夜路,要不要找家客栈歇歇?”

    “不用,继续走。过坤直下小路,到田各镇再落脚。”

    低沉喑哑的声音从窗帘后飘出来,说话的人显然对路线很是熟悉。车夫的小算盘落空,摸摸鼻子撇撇嘴,继续赶路不提。

    回复完车夫。笑歌往飘金流云的软榻上一歪,拿脚尖踢踢正襟危坐的紫因,忍不住地笑。“你这么坐着不累么?真瞧不出紫家还有这等本事!是不是不管哪个县令家里都有这么辆紫家专用豪华马车?”

    紫因望着她嘿嘿一笑,顺势倒在她腿上,揪了她衣角垂下的流苏来玩。

    笑歌啪地拍了下他的头。笑着嗔道,“拿我腿当枕头。你倒怪会享受的!”看他又在扯流苏,伸手便去拧他耳朵,“你再弄坏我衣服,看我不把你扔下车!诶~别揪了,听见没啊?虽然是人家送的,可好歹也是钱呐!”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紫因暗暗腹诽。只当听不懂,依旧笑嘻嘻把那流苏扭得跟麻花一样。笑歌拧了他两把不见成效。也没辙了,“算了,看在你背我下山又弄到马车的份上,你爱玩就玩个够吧。”

    说起来,这家伙傻是傻,也不算全无用处。离开山谷的那天晚上,留好书信她就急着往外跑,连火把都忘了拿。黑灯瞎火路难走,紫因居然还懂得体恤她。不但一直背她走到扬实,而且叫他拿他随身的剑唬扬实县令。他也做得没毛病可挑。

    只是说话这事,哄了半天才教会他吓唬扬实县令的那几句话,其余时候他金口难开,偶尔冒出一两句。也不知到底想表达个啥意思。

    不过,要求也不能太高。要是他说话流利,做事有条有理了,那她不是又得回到以前那段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变傻了倒比以前可爱呢……”笑歌嘀咕一句,看他头发毛了,从随身锦囊里取了梳子替他重新绾。

    紫因舒服地眯缝着眼,还调整了下姿势配合她梳理,像只懒洋洋的猫咪。不见了锐气和暴戾,藏起了疤痕累累的右脸,他瞧起来只是个比寻常人俊美些的少年,宁和无害。

    绯红的木梳在黑丝缎也似的发间穿梭,风偶或撩起窗帘一角,送来细碎的阳光和泥土的芬芳。

    他的安静勾起笑歌许多回忆。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铁红围困的宫里。辇行进着,阳光自五色垂幔间透进来,紫因跪坐在她脚边,伏在她膝上打着瞌睡。她懒洋洋地抚弄着他的发,志得意满地预测着胜负,全想不到未来会有那样的变故在等待着她和他。

    “如果我以前不是总想着自己,多关心你们一点,你们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吧。”笑歌突然低低地感叹,“你不会那么偏执,笑兮不会把人命当成玩笑,嘉姨不会身陷囹圄这许多年,惜夕不会下那样的决心,呆瓜……要是当初我没有出现在你们面前,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紫因的眼皮微颤了一下,摸索着捉了她的手放在脸上,似乎只眷恋着那一点温暖,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

    笑歌心一软,扑哧一笑,“干嘛,想告诉我,你的脸比我滑?现在跟个小孩子一样黏我,等你把什么都记起来,恐怕又会恨不得把我杀了吧。”

    他不语,又摸索着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拉近些,理所当然地抱着她的胳膊,没多会儿似就睡着了。

    “说你会享受,还是半点都没说错……”笑歌被压得腿发麻,又不忍心推醒他。缩回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轻轻按了按大腿根。

    唯一的听众都没了,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目光在车内的陈设上溜了一圈,又溜回他身上来。无意间瞥见他的右袖口垂出截金黄的丝绳,看起来像是钱袋之类的物事上会有的东西,心头登时如被只猫爪子挠了一下,开始发痒。

    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偷来看看,她的手已经提前执行了命令——深紫色绸缎袋子,绣了白里泛紫晕的牡丹,狗牙纹边,金黄丝绳束口……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想起来了!那是扬实县令看见紫因带着个脏兮兮的小包,为了讨好这位司刑司主事,特意从夫人的藏品里顺来送他的。分量不轻,似乎很有料啊……

    笑歌贼笑,钱这东西,她向来不嫌多。小心翼翼地抽回另一只手,正要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紫因却蓦地坐起来,一把抢过袋子塞进怀里。又飞快地躲去车厢另一角,将大氅往身上一裹,倒头便睡。似乎着了恼。

    “啧,小气鬼,我不就想看看吗?又不会要你的。”紫因动作太快。笑歌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忍不住郁闷地抱怨。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知道里面藏了什么。猫爪子的数量成倍上涨,挠得她的心瘙痒难耐。爬下软榻,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蹲在紫因身旁,拿手指去戳他的脸,“喂,小因。你就给我看下嘛!就一眼,让我看一眼就行了!”

    紫因翻个身,扯大氅把头也蒙上,就是不睬她。但他显然低估了她的好奇心,高估了她的道德心——笑歌一旦耍起赖来,简直就是没皮没脸。什么男女之别,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常识对她而言都是狗屁。

    他不理,她就直接动手。跟强盗一样,生拉硬拽,愣是觅出条缝来把手挤进大氅里。管你乐不乐意,只管照胸脯那边乱摸一气,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紫因无耻不过她,被弄得满面红云四起。忍无可忍,跳坐起来硬把伸进他怀里的那只爪子拽出来,瞪眼怒视她。

    “瞪我也没用。你要是不让我看看袋子里装的什么,那你顶好天天不睡觉!”笑歌嘻嘻一笑,拍拍他的脸,“来,乖乖的。我保证看了就还你——少一样,你骂我是猪都行。”

    她的保证完全没有可信度,而且骂她是猪有意义吗?指不定她还会笑眯眯回复:“我就是猪,你能把我咋地?”

    紫因情绪复杂地看着她继续往他怀里伸爪子,忽然一抖大氅,劈头盖脸地照她头上蒙下。笑歌只觉眼前一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被按翻在地上。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箍住,然后一条腿便重重地压住了她的腿。

    这一手大出她意料之外,挣了两下挣不动,不由大怒:“你干什么!?”

    声音透过大氅传出来,模糊不清。紫因满意地点点头,把头往她身上一靠,打算睡觉。

    “放开我,你听见没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忽略忽略,就当催眠曲好了。

    “喂!我要被闷死了!真的!没法呼吸了!”

    骗谁呢!明明留了条缝给她了。

    “你这样对我,会遭天谴的!我要哭了!呜呜……你不信?我真哭了!”

    本来就不信嘛。哪有人哭之前还预警的?

    “我错了,小因。我不该觊觎你的财物,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放我出来吧……”

    紫因肚子里笑到打跌,却只当听不见,调整呼吸做出打鼾的音效。

    “咦,你睡着了?啊啊啊,不是吧!我说了那么多,你居然睡着了!可恶!混蛋!疯子!傻子……”

    一路排下去,两分钟就没了词儿,她只得又重头骂过。骂了一遍再来一遍,骂到口干舌燥也没发觉紫因有动静。

    听着那仿如嘲笑般的“鼾声”,笑歌丧气地嘀咕,“臭小子,傻了竟然还晓得用这种损招。不过,话说回来,这招还挺好使啊……果然是因为跟我这么聪明的人待久了,所以连傻子都开窍了呢。”

    这女人的脸皮可真是……阳鹤的城墙大概也没那么厚吧?

    紫因黑线满脸。过了一会儿,大氅里的人没了动静。他怕是笑歌的欺敌之策,不敢松懈。阖目养神,耳朵却仍旧竖得老直。

    果然,五分钟后,大氅下动了一动,笑歌的声音从布料的缝隙中钻出来,满是无奈:“啧,看样子还真是睡着了,烦人!”

    见不着光,又动弹不得,什么事都做不了。除了等他醒,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好在车厢里铺着深棕绒毯,厚实暖和,就算睡着了也不至于着凉。

    不过,太可惜了,只差一点就可以知道袋子里是什么了……他傻里吧唧还那么着紧那东西,想来一定很值钱吧。

    笑歌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琢磨了一会儿该怎么把那袋子弄到手,思绪就不由自主飘到被她扔在谷里的那几个人身上去。

    “都快两天了,嘉姨应该把信给柯戈博了……啊,说不定我中午没去送饭,他就已经发现了。糟糕,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那家伙又精明又爱记仇。发现我跑了,肯定会生气……不过、不过我在信上说得那么清楚,连《情书大全》里的肉麻经典用句都搬出来了。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吧?”

    她只道是紫因已经睡得熟了,不觉便自言自语,充分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却不见紫因在旁听得眉头紧蹙。妖娆的桃花眼里阴云笼聚,眼看便要电闪雷鸣。

    笑歌浑然不觉。犹在嘀咕,“唉,好后悔,早知道就再等等了。小因那么重的伤都好了,没准过不了两天柯戈博的腿也会没事了……谁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谁说的‘距离产生美’?可恶!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没有朝朝暮暮,哪来的长久?都见不了面。再美有个屁用!”

    紫因的脸出现了一瞬的扭曲,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可以容忍她有别的男人,但怎能甘心听她在耳畔念叨着别人?

    惩罚性地收紧了手臂,把笑歌从神游里勒回现实来。她低呼一声,拼命挣扎,“小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喂!快醒醒!呃……别勒了!小因,再勒我就要死了!”

    嗯,果然还是听见这个称呼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比较舒服。紫因惬意地回味着,慢慢松了劲儿。却还是不肯叫她挣开去。

    “啧,臭小子,睡着了还抱这么紧!以前总摆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私底下九成九是个守财奴!”笑歌郁闷得不行。“傻兮兮的,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梦——喂!你是梦见那头熊拍你了,还是梦见吃的了?”

    她的嘴巴不会累吗?都磨叽半天了还不消停。紫因撇撇嘴,继续听她发牢骚——

    “这么说起来,那头熊把我们弄得那么惨,我们居然一口肉都没吃就走了,真是亏大了!当时就该把熊掌装包里的!熊掌多值钱啊,腊熊掌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诶~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笑兮很容易就找到我藏在半山湖旁边的那些宝石。那小子从小就不合群,跟磕磕他们多待些日子,他那别扭性子真能改改也说不定……”

    “嘉姨不爱热闹,不过对人蛮好,又喜欢小孩子。反正明月也不在了,她要是乐意,等解决完阳鹤的事之后,我就带人去把长歌村整整,让她住得舒服些……额,嘉姨也算是小静的半个亲人,不带她一起去参加小静的婚礼,会不会不好啊?”

    ……

    太能说了……紫因算是服了。思维跳跃无极限,没人搭话还能自言自语达到这种境界的,全天下怕就只有她了。

    不过,这种感觉很新鲜。对她的过往,对他不曾参与的她的生活,对她周遭出现的每一个人的情况,都很好奇。

    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念头呢?一个人怎么可以把那么多人的事都装进心里呢?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经历过怎样的欢笑与痛苦?

    所以,想知道她的喜恶,想知道她藏在笑脸下的那些心事,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曾经,他以为驯服她,绑牢她,让她陪着他度过每一天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但此刻,他却觉得没什么比伴着她经历喜悦和痛苦更为重要。

    不是她陪着他,而是他来伴着她。

    不是把她强行塞进他想给她的生活,而是守护着她,体验她给他带来的惊奇和欢乐。

    她像是注入他身体的新鲜血液。她融化了他,不仅是心,还有思想和梦。她口中的世界与他所认识的全不一样。她看到的除了阴霾,还有阳光和希望。因为她,才使他注意起这一个本来与他无关的世界。

    不知几时,大氅里的人儿没了声响。紫因诧异地静候了一会儿,终忍不住悄悄掀开大氅一角。她眼儿微阖,脸蛋红粉菲菲,胸脯随着均匀的鼻息微微起伏,竟是已睡着了。

    风扯住窗帘的一个角,偷偷钻进来。拉起她耳畔的一绺散发,逗弄也似地扔到她脸上。她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句,往紫因这边靠过来。

    手脚得了自由,习惯性地觅抱枕。一触着那软和的热源便八爪鱼一样缠上去,还把脸藏进他怀里。

    微敞的后领里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连颈上细软的绒毛也看得分明。呼吸间蕴着的热度透过衣物传过来,她身上散发出种莫名的幽香,直往鼻孔里钻。

    紫因的脸似乎烧了起来,不敢再看又舍不得不看。突然感觉到某个部位起了点微妙的变化,身子顿时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想摆脱这温柔的折磨。可笑歌似乎很喜欢这个温度适当,抱感上佳的“枕头”,不屈不挠地跟过来,黏上去,几乎与他的身体贴得连点缝隙都寻不见。

    马车忽然颠了一下,她不悦地发出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扭了扭身子,将温软的“抱枕”缠得愈发紧。

    虽是隔着衣物,但那样的刺激对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不是一般的要命。

    此时乱来,日后必定后患无穷……他暗暗警告自己。默默攥紧拳,脸憋得通红,凭着脑中仅存的那一点清明竭力寻找着车内陈设的缺点以转移注意力。心底,忍不住悲愤地大吼——柯戈博,你到底是柳下惠再世,还是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不然你怎么能做到抱她一夜还平安无事?!

    ——————某妃感慨-------

    虐小因真是哈皮,恶趣味啊恶趣味…

    再有,专区抽了抽,现在才上去。表打我脸,还得靠这吊小龟婿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