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只是需要再努力集中一下注意力，”花椒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劝说她自己，“不管怎么说，它曾经有效果，说不定只是运气问题……”
但青貂儿很明确地知道，这种方法不会再起作用了。花椒如此坚持只是因为她想不到别的能够保持她的记忆不流失的方法，但是就青貂儿自己来说，她实际上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初的形势迫使她必须采取措施，既然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为这件事埋怨谁了。
而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方法不会再起作用了……个中原因她也没有向花椒说明。
花椒想让她看到的，是她在星沉湖上所见的一切，或者让灵镜重新为她展示那段神奇的进化史。那些画面的确没有再出现……它们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替换了。
随着青貂儿下潜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看到的东西却似乎在离星沉湖和飞临岛越来越远……就像是一些片段，一些闪回，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她能分辨出的东西很少，有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湖泊，有的时候是一片阳光笼罩下的桃林，有的时候……是一片飞扬的红色。
这就是青貂儿不愿意告诉花椒他们的原因——尽管她十二万分地确定，在她十四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接触过，甚至看到过这种东西，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端庄秀丽的深红，精美繁复的花边，富丽的金箔和珍珠，金红相间的凤凰和牡丹，还带着一层轻纱披肩……这件东西那些画面中出现的次数比其他一切都多，足够青貂儿看清楚很多细节。
——那是一件喜服。
简直太让人难为情了，当青貂儿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她的疑惑和怀疑几乎是立刻就被尴尬感驱散了——什么样的十四岁女孩会看到一件喜服呢？这种画面之下隐含的寓意实在让她无法直视，她已经成熟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她潜意识里面有这种想法呢？这样的事情就算在脑袋里想想都回事让人脸颊发烫的，她又怎么可能向花椒他们描述呢？
当然，她也曾经自己思考过这些问题，关于那些突然出现的湖泊和树林，但是和灵镜展示给她看的进化史，这些东西她都能肯定从来没有接触过，而且每一样看上去似乎都风马牛不相及。她开始还怀疑是不是灵镜在飞临岛上没有展示给她一切，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她到了青家之后又突然看到了。
所以，到最后导致的后果就是，她没有办法把这件事说出口，自然也就没办法劝服花椒打消放弃这个办法的念头，为了那件来历不明的喜服，青貂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水潭里挣扎着不让自己淹死。
“……青貂儿？”她突然感觉到身边花椒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在听我说吗？你走什么吗？”
青貂儿突然惊醒，“……对不起，刚刚想到点别的事，”她赶紧道歉，“呃……你刚刚说什么？”
花椒的大眼睛责备地看着她。
“我刚刚在说，拉格昨天来信了他已经回到妖域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哦……”青貂儿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事，只好点了点头，“太好了。”
拉格在半个月前就动身离开青家了。那一段时间里，他的情绪比谁都烦躁，花椒和八角毕竟已经和人类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算是很适应了，拉格却从来没有被困在人群中这么久，而且他的血统太高，越高阶的妖族和人类相处就越困难。青貂儿对此曾经感到很过意不去，她知道拉格还坚持待在青家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实际上他已经做得够多了，没有理由再让他这么焦躁不安。
“没事，青姐，把你自己放在这里让人太不放心了。”拉格这么安慰她，“这个青家很可疑，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我们最好小心点。”
不过他后来还是离开了，大约半个月后他出去了一次，回来时就显得忧心忡忡的，第二天就告诉他们他必须离开了，因为妖域跟西方的人类在边界上又出了点问题，有可能演变成战争，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回家。
青貂儿当时听到要打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吃惊的，她一直以为战争这种事情离她普通的生活还是很遥远的，听到现在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还牵扯到自己很熟悉的人，这种事情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听到拉格已经安全回家，她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人类和妖族已经打起了了吗？”她转脸问花椒，“这有可能发生吗？”
“说不准。”花椒耸了耸肩，“其实人类和妖族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了，一般都是小打小闹，试探性的你来我往打几场。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妖族的人不再向以前那样看重领土，人类也不会主动挑衅，真正摆开阵势一决高下战争是很难发生的。更何况这次和妖族起了摩擦的是瀚海国的边境，打起来的可能性更小。”
“瀚海国？”青貂儿很感兴趣地问，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跟我说说它的事。
“……”花椒为难了，青貂儿看得出来她正在遣词造句，似乎她接下来要说明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怎么了？”青貂儿疑惑。
“没什么，其实瀚海国也算是很出名了。”花椒迟疑了一下说，“它是所谓的西界六国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强大的一个。你知道西界六国吗？”
“知道，就是临近妖域的六个国家。”青貂儿迅速点头。
“没错，所以以前每次妖族和人类爆发冲突的时候，西界六国总是首当其冲。”花椒一边想一边说，“它们相当于是人类抵抗妖域入侵的第一道防线，以前冲突剧烈的时候，西界六国几乎每年都会打仗，同样的，死伤也很多。”
“想象的出来。”青貂儿点头。
“你只是想象而已。”花椒苦笑，“当然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不过你必须要承认，要是没有西界六国的抵御，妖族早就攻入大陆内部了。在大路上六国的人是很受尊崇的，在他们国家内部，军人更是备受崇敬。当然，这种战争氛围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们的国家性格，六国的人都很好战尚武，男人女人都一样。”
“可是这跟瀚海国有什么关系？”青貂儿觉得跑题了。
“瀚海国是六国里面唯一不崇拜武力的国家。”花椒说。
青貂儿瞪大了眼睛，“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过，瀚海国是六国里面最强大的吗？”
“强大是一回事，战争理念是另一回事。”花椒摇摇头，“其实瀚海国的情况很奇怪，他们王室的传承早就断了，现在掌控瀚海国的是摄政王。你别会错意，”她一看到青貂儿的表情赶紧解释，“不是谋朝篡位什么的，瀚海国的那位摄政王是一位很值得敬重的人，即使是对我们妖族而言也是这样。他只掌控军事，说白了就是在有战事的时候领兵出征，内政什么的全部都交给国内大臣处理，他从来不干涉。”
“是吗……”青貂儿说，“这样听起来倒的确是个好人。”
“岂止是好人，简直是个传奇。”花椒撇撇嘴，“他太擅长打仗了，瀚海国的军力其实只强大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带领的军队从来没败过，就连妖域也忌惮他，所以我说很瀚海国的边界摩擦一般不会打起来，就是因为有他坐镇。”
“……哇，厉害。”青貂儿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好惊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