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01章 仙市起纷争
    “尝闻海上有仙山,尽在虚无缥缈间。

    安比百灵玄妙法,无拘无束度长年。”

    这首四句道情,乃是天州大陆一位名卿才士所作,唱的是陆地东隅、大洋西岸的一处福地――百灵山。此山东西横亘五百里,南北宽约三百里,山内灵机充溢,珍禽芳草无数,乃是一等一的修行妙处,世人尊之滨野第一福地。

    此山四面低矮,中心高耸,呈现天星拱月之势,内中又有九峰最胜,成九宫之形排布,并称百灵九顶。此时,就在这九宫正中一峰百灵峰的半山腰,人潮攒动摩肩接踵。

    这处半山腰,高悬天中五百余丈,地面平整光滑,毫无半点起伏,居然是一块方圆三里的巨大平台,看其形制,绝非天然造就。

    台上支起数十茅屋,各自挑出一道布帘,或写“长青妙丹”、或书“玄阳宝刃”、或画灵禽异兽,更有奇装异服之人,在内频频向外拱手邀客。――原来这一天,便是百灵门一年一度的门内仙市,各脉炼己弟子齐聚一地熙熙而乐。

    仙市之中处处热闹,唯有一座茅屋,却是极为冷清。倒也不是位置不好,左右两侧各有一家器坊,来往生意应接不暇。然而对于这间店铺,路上过客只要朝内匆匆瞥上一眼,便会自行走离而去。如此时间稍久,山中一些胆大的雀鸟,便纷纷落下屋顶,寻觅着未曾除净的草籽啄食。

    茅屋内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容貌甚是清俊,手中翻着一本道书,仪态安详毫无焦虑之色。他身穿一套雨过天青色的道袍,肩膀上停着一只黑色凤蝶,将人衬得越发秀逸。

    此人姓张,单名一个源字,乃是“百灵九顶”之一、忘形洞天忘形宫的暂代宫主。不过这名头听起来虽大,实则整个忘形宫中,一共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张源,至于另一个,则是忘形宫的真正主人,张源的师父无稽真君。

    日头渐渐移向天中,张源放下书本,伸了个懒腰,捏起肩上的黑色凤蝶,将其抛在空中,手指画圈逗弄着。

    “深意道兄,师傅说你带着祖师深意。这小铺今天过了半场,都还没有开张,你说,莫不是其中也别有深意?”蝴蝶哪里能说话,只是绕着他的指头上下蹁跹,以此回应。

    “师父闭关已有半年了,也不知他的伤势是否好转一些。我的修为也提升到了炼己五阶,距离炼己七阶、迈入上品也相去不远。只是门内大比在即,若还依着往常的法子,倚靠梦中入道,恐怕必会误了师父的期望,也丢了我忘形一脉的面子。也只有摆这么个摊子,指望换上些修行丹药,结果还是门可罗雀……”

    张源自言自语着,言辞虽似有些窘迫,神情却是淡然微笑,依旧不急不缓地挑逗着黑凤蝶。

    正玩闹间,茅屋外传来一阵笑语声,只听一个年青女子说道:“师兄你看,这个茅屋里的道友好生俊俏,不知是我灵门哪一脉的?”

    “师妹说的是哪家?噢?就是这家?――品鉴!这算什么营生?”一个粗豪的男声响起,他的关注点显然与师妹不同。

    张源一听,二人说的就是自己,便停了玩耍,起身拱手示意。来人一男一女,女子凤目柳眉,称不上天姿国色,却也很有几分俏丽;男子长身玉立,手里摇着一柄折扇,长得眉清目秀,与他的声音完全搭配不上。

    二人迈步向着张源走来,忽然路边一名行人拱手一礼,拦在二人面前:“二位道友请了,莫非不知此处来历?”

    女子嫣然一笑,还了一礼:“惭愧。我兄妹二人偏居一隅,还望道兄为我等解惑。”

    那人指了指张源身边的黑色凤蝶:“此人或许认得的不多,但此物可是大大有名。整座百灵山,能有通灵蝴蝶为宠的,除了忘形宫张源之外,再无二人可想。”

    “原来是忘形一脉,那可是威名赫赫,我等正好去亲近一番。”清秀男子闻言大喜,只是脚步却又被牢牢挡住。

    “道友说的那是从前,自从半年前,无稽真君闭了生死关之后,忘形宫就只有他一个炼己弟子出入。你说那生死关可是容易出来的?忘形一脉就此没落,怕是指日可待。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吧。”

    “还有这事?道兄说的是。师妹,我等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道友明鉴,这张源可是个灾星。想当初小时候就破国破家,如今又克破了他的师父,也不知……”

    三人越行越远,声音渐不可闻。张源却是愣住了,原来自己在他人眼中,竟然是个灾星!

    想想说得也是,他本是天州一个诸侯小国“桓国”的太子,只是还未等他束发,便遭了国破家亡之难,若不是无稽真君路遇,携他上山修道,也不知此时会沦落到何方。而半年之前,无稽真君之所以身受重伤,也是为了去救他。这般一想,连他自己都有些忍不住要相信了。

    平和心境终是被打破了。张源苦笑一声,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万众称羡的“仙二代”,有着无稽真君的名号在上,便是筑基鬼仙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可如今,自己的师父只是伤重闭关,并非身陨道消,结果自己在仙市开个小铺子,居然都被人过而不入。

    最可恼的是,方才那劝人离开的,他还认得分明,当初几次三番跪求一晤的,岂不正是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堪为一叹……

    蝴蝶在他面前挥动几下翅膀,两个红色的圆形斑纹,就仿佛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辉。张源被它一逗,重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就灰心丧气,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首先一件,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在门内大比之中,取得十名之内。”

    他嘴里并没再说,心中却是加了一句,这一辈子我定要活出个自己的精彩。

    张源并非仅仅是少年老成,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两世为人。他曾是地球上一名秉持正义的检察官,年甫三旬便遭了黑枪报复,再睁眼时,就成了逃难中的王子,因此才有了远超实际的心理年龄。这一点是连无稽真君都不知道的,他对此一直有些愧疚,所以每次想到师父受伤,心中便会生出强烈的自责。

    收回悬停半空的双手,他重又拿起道书,盘坐茅屋之内,一页一页地随意翻着。时间还早,此时收摊未免不值,何况他可不信,百灵门之中就没人需要鉴定灵物的。

    说起来,百灵门原本并非一个宗门,实则是修行理念独立于玄、魔二道的异类,世称外道旁门。他们历来都遭玄魔二教围攻,直到出了一名无上大修,这才震慑了玄魔各宗,并在他的主持之下,将遗存各地的百余脉外道仙修聚居一处,自称“灵门”,如此方才有了百灵山鼎立一方的今日盛况。

    这些法脉毕竟良莠不齐,最强者如忘形宫,世代皆有地仙真君,可据百灵九顶之一;弱者连人仙真人都未必见得,当然只能坐守山门了。

    张源的目标就是那些积弱的法脉,他们囿于能力眼界不高,而忘形宫自来便是传承最丰之地。何况忘形一脉法门特异,得传承者便如天生,所以对于灵物的鉴识,张源绝不输于那些丹器符阵传家、轻易不现身的老古董们。

    他的想法可谓不错,但许是流言广播,直到太阳西斜,也未曾见到一个人影上门。张源捏着书卷沉吟良久,终是决定收摊。摸了摸乾坤法戒,内中还有一块上好的玄玉,本是备着修习制符,但若实在无法之下,也只好先去换了丹药再说。

    仙市之内,果是令人眼花缭乱,各门各摊多少总有些吸引人的物事,即便再弱的法脉,炼己境的丹药兵刃,总也能拿出几件。因此除了张源的小铺,再也没有一处杳无客踪之地。

    诸般交易,多以丹、器、符为主,偶有杂项与禁制――阵法乃是大件,非常人能布设,耗费的灵物更是价值不菲,普通修者岂能开销得起,只得施用阵法简化后的各种禁制。

    这其中,尤以丹药最为抢手。其余终是外物,或能制胜,但到底成不得长生,唯有一身修为,才是仙道中人的根本。丹药或许不能炼性,终究也是修命的助益,况且灵门大比不日将启,更是带动了回复真元、治疗伤损类丹药的销售。张源看了数家,不是价格一路攀升,就是早已丹尽楼空,一路走来,竟是毫无所得。

    “你等怎地胡言乱语?此物怎会只是寻常玄银?你倒是拿一块玄银出来,同样大小的,比比重量不就知道了?!”

    张源正左右环顾,耳中传来一声咆哮,声音听着很是有些耳熟。循声望去,只见一家茅屋之外,熙熙攘攘围着许多人,各自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他想了一想,摘下肩膀上的黑凤蝶:“你且躲在我的怀中,莫要随意出来。”说着将蝴蝶往衣缝里一塞,向着人群挤去。

    人群之中有一人,正兴致勃勃口水横飞,张源见了心中一喜,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袖子,随后高高拱手:“这位道兄劳驾。小弟方才路过,不知此地因何众人围观?”

    那人本有些不喜,见是问他这事,顿时又兴奋起来,甩着膀子手舞足蹈:“这位道友,你算是来着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笑话。你可知这茅屋是哪家的么?解离谷!居然有人敢在这里闹事,还说此地主事有眼无珠不识宝贝。嘿,谁不知道除了忘形宫,就数解离谷的眼力最高了,这事一定有好瞧的。”

    原来如此。张源探身一望,内中肇事者,乃是一男一女,仔细瞧来,竟是中午差点进了他铺子的师兄妹,怪不得刚才觉得耳熟。那师兄手中高举一块明晃晃的银色金属,对着茅屋中的主事之人破口怒骂,茅屋中人亦是怒目相向。

    “哪家小辈,竟敢来我解离谷门前放肆!”一名红脸长须老者从天而降,足下踏着一柄火红色的长刀,头顶红光大放,冉冉升起一粒赤色圆珠。

    他两道细眼微微眯起,扫了一眼闹事的师兄妹,又在那块银色金属之上停留了片刻,这才冷冷一笑:“真是笑话,手持这等品质不纯的玄银,居然还敢来我处寻事,莫非清静日子过厌了不成!”

    “你看看,果然是这样的吧?炎光真人也这般说了,可见定然是那两个年青人的不是。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招摇撞骗,这下撞上南墙了吧。唉……”

    “道兄说的甚是,炎光真人一向眼光超绝,定然不会有误。亏他们两个模样端正,想不到是这种人,也不知是哪一脉的弟子,真是给自家师长抹黑。”

    “谁说不是呢……”

    人群中的舆论一边倒,竞相指责那对师兄妹。那师兄听了血色上脸,师妹更是泪泫欲滴。

    炎光真人上得一步,指着男子手中的银块,厉声说道:“看你二人的模样,恐怕也是初犯。也罢,老夫就不擒拿你等了,且将这块玄银留下,权作薄惩。”

    师兄妹二人面红耳赤,想要交出银块,心中却又不舍,引得围观之人愈加指责。

    喧闹之中,突然一声清啸响起,伴随着响亮的鼓掌声,在场之人随即便又听到一阵喝彩:“妙极!妙极!精彩!精彩!果然是一出热闹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