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09章 再遇忘乡约
    没了金鹰代步,出林比入林的时间多花了许多,直到夜幕降临,张源和公冶青蘅这才到了禁林边界。

    脚还未曾踏出林子,张源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他一直记得百灵真君最后的那句话。

    百灵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各支法脉关系自有亲疏,有不少是在立门之初,便已矛盾重重,甚至还有些人命官司纠缠其间。忘形宫虽然超脱,但也不能例外,门中最大的对头,便是云飞崖,如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解离谷。

    云飞崖罗家,本是世俗一国的侯爵,以军功起家传世多代。在一次行军途中,意外开启了一处上古真仙的遗藏,之后又抗旨不遵,未曾将真仙遗宝上缴君室,惹下了一纸满门抄斩的御旨。

    但那侯门幼子,早在安排之下,携带着真仙道法离开了国境,数十年后修道有成,回返国中杀尽君族报得大仇。是以他们虽居山野,却一直带着富贵气、军旅气,想将百灵山打造成一支仙修大军,却被忘形宫历代宫主所阻。

    解离谷则是一群器道疯子,其中之人性格各异,却又大多不谙人情,只以器道为毕生追求。他们剑走偏锋、不依寻常法门,更有成一器则毁一器之说。只要是制器异材,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收入囊中,这才会有炎光真人欺诈之举。

    除了这两家之外,张源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脉会寻衅挑事。罗家的宗旨一贯与忘形宫相悖,这且不去说他;但假如是解离谷……张源挠了挠头,那就实在有些无妄之灾了。

    他与公冶青蘅各管一边,二人警惕地出了禁林。夜色之下,一袭白衣分外显眼,一名容貌精绝的女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林外,对着二人打了个稽首,反倒让两个男子的戒心,显得有些猥琐。

    “这位仙子请了。”张源还未开口,公冶青蘅已是踏前一步抢先说道,“不知仙子芳踪何来?”

    女子清丽绝伦,夜色之下,身着白衣,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般:“小女子是长信真人之女,闺名罗婧。二位道兄想必便是张源与公冶青蘅吧?打伤我罗家子弟者,罗家必有以报之,是以小女子斗胆,想请二位道兄共赴忘乡台一游。”

    公冶青蘅闻言惊退,旋即又踏上一步:“仙子何必如此?此间颇有一些误会,我等不如坐下,慢慢交流一番,总好过忘乡台生死无情。”

    罗婧神情冷漠:“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大比之后,一月为期!”说完足下升起一阵怪风,卷起她疾速而去。

    “仙子稍等!仙子稍等!”公冶青蘅追了两步,眼见不及,返身责怪起张源,“今天真是倒霉,要不是带着你,又怎么会惹了这位仙子。旁人都说你是灾星,我原本还不信,不想竟还真有几分道理!”

    张源被他一通抢白说得哭笑不得,一把将他远远推开:“去去去!你这见色忘友的无义小人,真要想和她好,就把我的头割了去,她一定会接受你。”

    鼻子里又重重一哼,“之前还说什么一起出生入死,见了个美女就丢了魂,万一化生门里也有这么一个漂亮妹子,你岂不是要转身投敌?速去速去,莫要来日坏了我的大事!”

    公冶青蘅连连讪笑:“得了得了,我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就惹来你这么多抱怨。你也知道我性子急,何必与我计较?不过说真的,这仙子真是漂亮,活了这么多年,总算见到一个配得上我的女子了……”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了罗婧离去的方向。

    张源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一见倾心的事,自己这兄弟从来不近女色,现在竟似着了魔一般。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必须提醒他一句,以免陷身其内不可自拔,“青蘅兄,你看看就行了,不要多想别的。这位仙子即便再美,终究是罗家之人,和你解语峰,怕是搭不到一伙去。”

    公冶青蘅摆出一副苦脸,冲着张源一摊手:“源兄源兄,我与你何仇?竟要这般点醒于我?何不让我多做一会醉梦,以全兄弟之谊?”

    二人又是一番笑闹,浑然不将罗婧的忘乡之约放在心上,直到忘形、解语二峰交际之路,这才分手各归。

    张源踏入洞天,一座道观映入眼帘。道观很大,足有百余亩,宫阁楼台数之不尽,却不以雕饰为能,放眼望去,一片天然原木之色。门楣正中悬着一块牌匾,竟是大违常规,原木为底,焦墨为题,上书三个飘逸大字——忘形宫。

    抚摸着宫门立柱,张源有些感慨。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原本对此并无特别的感觉,但这九天没有回来,乍眼一瞧,竟生出了别样的宽慰。这与半年前的山下游历又有不同,那次全当是离家旅游,而这几天却好像寄居邻舍、过家不入。

    他攀上道观最高的楼阁,极目望向道宫深处一座小院,那里是无稽真君闭关的静室,黑灯瞎火一片寂寥。“也不知师尊的伤势好些了没有……”他站了许久,眼见并无任何动静,方才死了心,回到了自己的居处。

    黑色凤蝶绕着夜明宝珠不停盘旋,在张源怀中藏了一整天,此刻的它显得特别顽皮,时不时对着夜明珠扑一下挠两下。张源看着灵蝶的活泼模样,心中积压的愁绪、恨念又散去许多。

    “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泛若不系之舟……”他轻轻念诵着,这是他在地球上就喜欢的庄子名句,到了天州竟然也能看到同样的篇目,根本不用避讳。

    “这几天所见所闻,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仙、地仙,也各有自己的凡心欲求,以此推之,这世间何来无求之人?即便是我自己,喜欢这句如此多年,还不是一样有着欲念贪求?唉……”

    看着蝴蝶叹了口气,不大一会,张源又微微勾起了嘴角,“或许只有这无知无语的天地生灵,才能放开一切,追求南华祖师的逍遥大道吧……这么说来,我自求我的,又何必履足前人的脚印?”

    如此想了一会,他的心气总算彻底平和。这才取出一沓仙集雅会上换来的符纸,又拨出一些白露朱砂,用紫炁清露细细化开,玉竹祥云火光笔饱饱蘸满,心中回忆了一遍“护体金光符”的运笔,重重一笔落在符纸顶端,点出了一个完美的符头。

    书了三、四道符箓,倦意上了头,张源便不再勉强,也不管成功了几枚,望着枕头上一倒,就此昏昏睡去。

    如此这般,睡醒了制符,倦意来了便躺倒,间或猎取几只山间禽畜,一晃眼便过去了整整十天,那一沓近百符纸,此时已只剩下最后三枚。这并不是他速度慢了,实在是因为睡觉的时间太长,两天才醒六个时辰,又如何快得起来?不过这是他功法上的“梦中悟道”,倒也不好苛责。

    这十日间,他已将自己所会的符箓尽数制了一遍,却发现其余九符再无问题,唯有一道“飞升符”,无论如何都成功不了。张源自有一番执拗,是以这最后的三枚符纸,也要用来尝试此符。

    飞升符他已试了数次,此番落笔已是驾轻就熟,符头符身一路运笔酣畅淋漓,到了最后的符尾,这才凝重了起来。一笔斜斜点出,符纸上猛然闪起一阵白光,数不清的细小祥云喷涌而出,将张源团团裹住,托起三尺有余。

    “唉……又失败了!”张源重重一叹,每次写到符尾,他都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即便真元再充沛,结果也是如此,“这飞升之法,原本就需要先天之炁,可我才炼己中品,先天之炁才刚刚开始蕴育,远未达到驱使的地步,更何况是要搬运到指尖,最后凝落在符纸上呢……看来我还是太过性急,行功得炁终究不等于可以应用……”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怔,识海之中掠过一丝灵光,仿佛有些东西一直被他忽略了,细细追究了良久之后,他猛然大笑起来:“有了有了!既然行功之时能够得炁,何不一边行功一边书符?反正这符的行笔早已纯熟,只要得了先天之炁立时可成。我何不心思贯注行功,书符全凭肌肉记忆……嗯!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若是无稽真君在此,听了他的想法,定会狠狠教训一顿。修仙之道,世间至难,逆天延命,鬼神妒谗,便是谨慎行功之际,也常常有个三灾六难走火入魔,又如何能够像他这般异想天开、分心二用?

    只是此时的张源,却没有人监督提醒,他只凭着一时心血来潮,便要行这前人避忌之法。他也隐隐觉得其中或有不妥,便不做尝试,直接拿起符纸落笔行功。

    符头符身一切如常,到了符尾斜斜一点之时,张源顿时暗叫不好。这一笔落在纸上,他的心脏猛地一震,仿佛胸口被大锤敲击了一般,五脏六腑之间,蕴育不久的先天之炁,仿佛开闸泄洪一般,顺着任督二脉疯狂流动,不时便有一些散入其余经脉之中。

    张源大惊,这一点一滴的先天之炁,都是得来不易,若是就此散失殆尽,便相当于散功一般,不仅炼己五阶不保,就是初入中品的四阶,恐怕也难以稳定。

    然而此时他已没了退路,为今之计只有继续行功,先天之炁能保住一点便是一点,只要境界不退,迟早还能重修回来。至于是否影响忘乡台约战,他已经不敢再去多想。

    他勉力止住心中的悔意,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手中笔势不停,却是如龟行一般,仿佛握着的不是半两毛笔,而是千钧山岳。他的真元更是不敢停留,甚至还加快了运行速度,一呼一吸便完成一个周天,极力收敛着散失的先天之炁。但这并无用处,反而更加速了先天之炁散入经脉的步调,等他发觉之时,已是停都停不下来了。

    符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张源的真元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他只觉面前白光一闪,便再也睁不开眼,倒落地上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