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12章 精血最难全
    邹苍明没有死。

    张源牢牢记着,无稽真君曾经对自己说过,灵门势弱,不比玄魔,无论哪一脉,只要是门下弟子,便是不可轻忽的财富,只要对方没有叛门之举,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切不可自相残杀。

    但张源也没有轻易放过他。

    此人心怀奸狡、挑衅生事,未必就没有解离谷的暗中授意。这门内龃龉,几与地球上的职场政治类似,他虽说并不惧怕,却也不愿被人纠缠。况且他曾为司法之人,深知死刑并无惩戒恶人之效,若要让人追悔莫及,远远及不上生不如死。

    剑光一闪,剑气飞渡。四道似有若无的锋锐之气,笔直射向呆立台上的紫膛大汉,绕着他的双肘、双膝轻轻一旋。霎时间,鲜血飞溅,两臂两腿尽数截断当场。

    被断肢剧痛一激,邹苍明悠悠醒转,面容扭曲、双目无神地看了下自己的痛处,顿时惊呼:“不!我的手……我的脚……师父……”

    他高高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炎光真人,嘶声厉吼起来。然而,忘乡台有着禁制隔绝,无论他如何呼喊,又岂能改变重伤的现实。血液汩汩流淌,不过片刻之间,便再也无力支撑,双目一翻,昏死了过去。

    看着倒落血泊之中的对手,张源的兴奋只持续了瞬间,他突然想到,假如今日不是借着病躯设局,假如邹苍明能够更加谨慎几分,假如自己并没有因祸得福突破炼己六阶……或许,躺在那里的,就该换成自己了……

    自己上山,为的是能脱离尘世、逍遥不老,但这番争斗,又与当年的灭国之战,有着什么本质的区别?仅有的不同,不过是当年的挑衅方获胜称王,而今日的情形恰恰相反罢了。

    自己今日饶了对手一命,当年的自己身受追杀,至于异日再有这般,却不知又将如何?

    他顿时意兴阑珊,一翻身下了高台,也没有招呼任何人,大袖轻甩,向着来路而去,口中轻诵,回响山间。

    “忘乡台上忘乡愁,难忘故国十二州。水榭清歌今不再,梦中何处是宫楼……”

    望着张源远去的背影,公冶青蘅愣了一愣,急忙从怀中掏出灵蝶,大步追了上去。

    高天之上,一朵白云之中,隐隐浮出两道人影。其间的中年男子,对着身侧的窈窕少女问道:“婧儿,如何?”

    少女并未立即回答,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之后,方才冷冷说道:“尚可。”

    罗玉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袍袖一展卷起风云,遮蔽住二人的身形,倏忽之间便消失无踪。

    忘乡台边,一众围观之人犹自鸦雀无声。血腥之事他们见得多了,甚至自己也做过不少,然而在门派擂台之上,终究是未曾遭遇。

    内中有一女子,正是当日售卖沉山银之人,望向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仿似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微微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语带轻愁:“师兄,张道兄他……”

    男子面沉如水,目光凝重非常,扭头看了看忘乡台上的重伤之人,拼命压低自己粗豪的嗓音:“师妹,莫要多说。张道兄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保持距离才好。”

    人群之中有一童子,见了满地鲜血异常紧张,想看却又不敢多看,只好抱着自家爷爷的手臂,不停嘟囔着什么。

    老渔翁慈和不再,脸色出奇的严肃,一把抱起童子,不让他随意乱动:“乖孙,你可切记,日后若有同门寻衅于你,就该学今日张源的做法。呵呵,留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无论别人如何议论他,张源已是听不到了。在公冶青蘅的扶助之下,他终于回到了忘形峰上。

    一脚踏入忘形洞天,还没看到宫观大门,张源便忍不住一头栽倒,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大口大口地向外吐着。公冶青蘅见此大惊,忙不迭地取出几瓶丹药,又是外敷又是内服,折腾了小半天,方才止住了血。

    公冶青蘅将张源扶到床上,轻轻一掌拍在他的额头,跟着悠然一叹:“源兄,你这又是何苦?身负伤病,却非得坚持上台,你若真要延期数日,也没人会啰嗦什么。如今可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般伤势,也不知何日才能恢复。你说,我给你的灵禽佩为何不用?”

    张源忍着胸腹伤痛,勉强摆了摆手,深吸数口空气之后,终于调匀了呼吸,手中取出灵禽佩,递给了公冶青蘅。

    “青蘅兄,你是世家嫡脉,未必明白此中奥妙。我若今日示弱、或是用了你家的宝物,恐怕日后便有无数麻烦寻上山来。现下虽说伤损颇重,然而终究能让心怀叵测之人,窥不破我的虚实底细。即便想让小辈出手寻衅,恐怕还得多思量思量。”

    他本有些兴奋,突然想到一事,目中神采疾速敛去,脸色也变得更为苍白:“只可惜,今日为求一胜,我已几乎动用了所有手段……如此一来,恐怕两个月后的宗门大比,或将再添变数。”

    “宗门大比?”公冶青蘅接过玉佩,摇着头一声嗤笑,“就你现在这副身子,莫说两个月,恐怕就是给你四个月,都未必能够彻底痊愈。一旦大比落选,我看你如何与无稽真君交代。”

    张源闻听此话,整个人猛然一震。他先前只顾着,要作一番长远打算,却将这事有所忽略,此时想来,竟是有些因小失大了。他微闭双目,陷入了沉默之中,思索着如何才能摆脱当前困局。公冶青蘅见他状似入定,便也不再逗留,轻声与之告辞,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一番静坐,足有数个时辰,月上中天之时,张源才睁开双眼。

    公冶青蘅用的丹药品质上佳,胸腹处的外伤,已经不怎么疼痛了,体内受损的经脉,也好了一小半,唯有缺失的精血真元,需要长时间的蕴养。

    真元倒是还好,忘形洞天本就是灵机生发之地,自然能够加速恢复。然而精血却是不同,无论人仙,一身总有定数。此血不仅事关强健与否,更是牵涉寿元长短,一旦亏损,整个人身从内而外,俱会虚乏疲惫。况且又是最难补益,即便是仙修秘法,若无上等灵药辅助,也只能空耗时光由其自满。

    张源凝神寻知了自身的病根,也是大感头痛,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不觉之间,也生出了一些悔意。他再度沉吟片刻,伸手抹过乾坤法戒,一件又一件的灵药珍宝,接连不停地出现在了眼前。

    “我就不信,这么多灵药丹丸之中,就没有一样能够补益精血的!”张源一件件地过手,却是一次次地失望,连续十余件宝物之中,莫说补益精血,便是能胜过公冶家丹药的,也是丝毫没有。

    又检视了二十余件灵物,张源无奈地放开了手,一拂手指,将乾坤法戒中的所有物事,尽数取了出来。目光扫过之后,心中不由得大为沮丧。

    他捡起桌上的一物,正是那枚细小如指的传国宝玺,握在掌中揉捏了一通,平平托在眼前,眉头皱了又开、松了再紧,脸上神色反复不定。

    “唉……这下亏大了……”张源终是深深长叹,紧盯着金印上的麒麟,细细打量之后,握起了拳头,“今日果真有些不智了,若按寻常办法,这亏损的精血,恐怕得花上半年之久,才能弥补回来。这不光是妨碍了宗门大比,便是对于筑基脱凡,也大有影响,岂不是耽搁了报仇雪恨的日子……”

    他正自言自语,手心之中突然滚烫难耐,仿佛如抓火炭。摊掌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那小小的金印,散射出灼热的赤光。

    此印本是玄金铸就,如何能够闪耀赤光。虽然是张源家国传承之宝,年幼之时曾经多次把玩,也没听说过会有如此异变。他百思不得其解,却是提起了万分小心,此时重伤未愈,若是再受外物侵袭,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他伸出二指拈向小印,想要将它放到桌上,然而这块小小的玄金,竟似在手掌上生根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待要收回手指,居然也粘在了上面,千方百计也难以甩脱。

    张源不禁又惊又怒,真元略凝,便要冲击金印,忽听耳中传来一阵女子语声,刹那间,万般恼怒皆化作了融雪,再也难以提起半分。

    “源儿、源儿,你可能听见?”

    这语声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这具身体,陌生的自然是来自地球的神魂。他觉得有些荒诞,这个说话的女子,理应已经死去了才是,为何还能与自己耳语。

    他本待弃之脑后,但身体却作出了下意识的反应,似乎是怕吓到了对方,喉咙间的声音压得极低:“母后!你在哪里?你怎么上得百灵山?又是怎么进的忘形洞天?母后,你可知晓,源儿想你……”

    “傻孩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柔中带着些责备:“别的事情你先不要多想,静下心来运转功法,引导金麟印上的赤霭,在体内循行一遍,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

    张源听着她的话,当即趺坐于床,双目缓缓阖上。突然,他的双眼再次睁开,视线之中带起数点寒芒。抬手托起金麟印,与自己的目光齐平,直视印钮麒麟双眼,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此印母后随身携带,如今辗转归于我手,想来母后已遭不测。你究竟是谁,竟然妄图欺骗于我,到底存了什么居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