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44章 墨璧问死生
    京季生解释了几句,施了一礼,转身就向着谷内走去,也不管小主人是否跟在身后。

    张源终是跟上了京季生的脚步。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是灵蝶深意,趁着他一不注意,从衣襟之内飞了出来,随在京季生的身边绕前绕后。之前的小土坡上,在深意的领路之下,虽说在骨洞之内受了些惊吓,终究得了不少的好处,所以对于灵蝶的选择,张源心中已是相当重视,再与救人的言语相互唱和,哪里还能安然待在荆棘谷外。

    小路两边的丛生荆棘,在谷外的时候看着,枝枝挺立剑拔弩张,然而随着京季生的步履走过,这些尖刺利齿,无一不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弱模样,随着谷口灌入的阵风,轻轻地来回摆动,便是初春的杨柳,也不过如此罢了。

    京季生没有回头,但他既是谷中荆棘所蕴育,自然在这地界,有着与众不同的特异天赋,每一棵荆棘,都是他的耳目手足,无须他亲眼观瞧,便能将谷中一切,窥觑得清楚分明。张源的犹豫,他看在眼里;张源的跟随,他也看在眼里;张源对荆棘异状的啧啧称奇,他更是看在眼里。一勾浅浅的微笑,浮现在他的面容之上,伸手挑逗了一下灵蝶深意,感叹老主人总算是等到了传承之人,而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孤寂等候,终于也算到了头。

    京季生的心情一好,便忍不住摆弄起身边的荆棘。他一边迈动着步伐,一边舞动着双臂,两边的荆棘随着他的双手伸缩扭动,竟似跳起了舞蹈一般,让身后的张源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张源并没有沉醉在其中,即便跟入了谷内,他依然保持着警惕,双眼不停地四下扫视,果然被他看出了一些玄妙:“京道友,你这谷中,莫非还布下了法阵不成?”

    京季生一扭头,平凡的面貌在恰当的浅笑衬托下,悄然间也带出了几分帅气。他轻轻点点头,伸手一指远处一棵舞动得最为欢快的荆棘,缓声细语答着:“小主人说得不错,这十丈范围之内,便以那棵荆棘为阵基之一,摆下了天一辟火阵,足以防范一般世俗凡火,虽对天下灵火无效,却也能保日常平安。在这谷内,诸如这般的阵基,足有近千之数,阵法亦是各有不同,若有来犯,绝难轻易进出。这些都是当年老主人的手段,小人仅有操使之能,却不知其中具体奥妙。”

    张源略略挠了挠头,庆幸自己之前并没有乱来,否则即便五焰离云能够奏效,却又能够烧掉几棵,总是浪费后手罢了。他随即又摆了摆手,淡淡说着:“道友不必称我小主人,我实在也听不惯。观你修为,应当远胜于我,若蒙不弃,你我大可朋友相称,又何必分什么上下尊卑。却不知你口中的老主人,究竟是哪家大修?”

    京季生也不矫情,当场便换了称呼:“道兄厚意,岂敢不从?不过道兄得了老主人的遗宝,难道还不知老主人的名号?”

    “莫非是洞明子前辈?”张源一怔,想到了一人。

    谁知京季生竟是连连摇头:“洞明子前辈乃是老主人的好友,见微图也是他托老主人代管,看来道友果然不知老主人的名姓。既是如此也就罢了,显是机缘未至,日后定有分教,道友且随我将那物取了去。”

    他三番五次地提到遗留宝物,早已将张源的好奇勾起,如今又摆明洞明子并非老主人,却让张源更加奇怪,自己究竟从何处得了什么传承之物呢。正思索间,眼前的荆棘林已是到了尽头,这一路未曾花费多久,其间荆棘树绝对没有数千,张源觉得古怪,回头一看,身后的小路曲折弯拐,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哪里能够看得到全貌。

    京季生发现了他的诧异,微笑着解释:“不过是缩地的小法门,道友不必大惊小怪。”

    缩地?还是小法门?张源暗暗一动,这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施展的,至少自己接触过的几个地仙真君,都没有当面使用过。

    京季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及时送上了自己的解释:“道友莫要忘记,我可是这片林子的精灵,只要荆棘不灭,我在其中便可以轻松施展些手段。在这谷地的范围之内,寻常的玄光地仙,也是奈何不得我的。”说完身上放出一道光华,内中显出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荆棘枝叶,更有一股凌人的气势压迫下来,果然是地仙真君的身外玄光。

    玄光一放即收,京季生又多说了两句:“我的本事,也就只能在谷中动用,若是离了这荆棘谷,那可就一文不名了。”声音突然有些黯然,“毕竟我只是老主人当年,随手点化出的精灵,并没有任何的修行能力。”

    张源连连咋舌,随手点化出一名地仙,这需要如何大的神通,至少他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都是需要仰望的,因此对于那位隐去踪影的“老主人”,他更加不敢相膺齐列,心中的好奇与崇敬,一并高涨了许多。

    两人一蝶的驻足之地,是一间小小木屋,檐角四翘、吊足悬空,很平凡很简单,但能在无数异种荆棘的环抱下,造出这么一间小屋,显然主人绝对不会是平凡简单的人物。

    “这间屋子是老主人当年住过的。”京季生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张源在屋外做过许多设想,猜测过里面究竟是富丽堂皇,抑或是淡雅超尘,甚至根本就是一座须弥洞天,但他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这间屋子,从外到内,都是平凡无奇。结果偏偏就是这样。

    屋内的面积很小,与外表看来并没有差别,换算成地球上的尺寸,大概也就二十来个平方。里面收拾地很干净,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收拾,除了中间悬浮着的一枚玉璧,整间屋子竟然空无一物。

    既然京季生曾说,老主人留了东西给自己,想来也只有那枚玉璧了。张源心中想着,目光自然而然地凝注在了玉璧之上。

    果然京季生带着张源走了过去,轻声指点着:“道友且将见微图取出,不然无法收取亭云璧。”拒绝接过张源递来的见微图,他又指着图卷上的木轴说道:“还请道友运转真元至此,其中自有妙用。”张源依言而行,顿时图轴之上流转出亮丽毫光,随即玉璧亦是放出一般无二的光芒,两者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玉璧本是朴实无华的墨玉,与见微图的木轴颜色相同,但随着两者呼应越发急促,中心处空洞处,竟是亮起了一团白色,一点一点打着圈,绕上了玉璧的环身。

    张源只觉得玉璧如同一只古怪的眼睛,紧紧凝视着自己,仿佛想要看穿自己的内心。他猜测内中或许有幻术之妙,急忙敛心伏性,不再去看玉璧的光华。但这般举动并无用处,一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悠然回响起来。

    “杀一以救万,其可行乎?”

    张源一愣,这算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他抬头看向京季生,只见那个面目平凡的青衣男子,正站在玉璧的边上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浅浅微笑,却是诡异地一成不变。玉璧与卷轴依然在释放着光芒,但那些光芒再没有灵动的感觉,唯有那团白色,在坚定而缓慢地绕圈环行。

    张源明白过来,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时间在自己的身上,被刻意放缓了许多,想来定是那老主人的传承手段,而那个古怪的问题,应该便是传承考验。

    杀一、救万,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张源几乎想都不想,便要脱口而出,只是临出口时,他又犹豫起来,这问题难道真的那么简单肤浅?

    杀一,杀的是谁?救万,救的又是谁?不提众生平等、人权无价,只要在这个问题上,附加一个国籍的前提,那就足以令天下人的答案五花八门。——杀敌国一人,救我国万人,或许是人人情愿。杀我国一人,救敌国万人,难道想要做汉奸?杀我国一人,救我国万人,得看被杀者的亲疏远近。杀敌国一人,救敌国万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究竟与我何干?

    粗粗一想,便有了许多古怪。若是再扩开思路想去,杀一之后,若是惹出报仇之事,兴许当初救下的万人,根本难以承受,甚至还可能牵连到更多的无辜。更何况杀一救万若能成立,那么杀一救千呢?杀一救百呢?杀四十九救五十一呢?推而论去,竟成了荒谬之言。

    张源一时想去,竟是陷入了痴迷。他想到了爱因斯坦、想到了斐迪南大公,又想到了隋朝风流炀帝、想到了地球历史上的无数权臣名将,这些人绝大多数死去之后,都能救得万人以上,可那后续的改变,兴许便会导致更多人的死亡。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对那个发问的声音嗤笑了一声,坚定的回答道:“杀一以救万?狗屁道理!我不为也!”

    此时的张源,已经绝了得到传承的心,自己的回答,很可能会忤逆那老主人的心思,可若是让他违心持论,他更是绝不会愿意。

    玉璧的光芒幽幽闪烁,图轴上的光芒幽幽闪烁,映出张源目中的精光,同样也在幽幽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