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52章 初逢魔道客
    平原千里,一望无垠,碧空朗日,草长鹰飞。——这样的景色落在游人眼中,自是人间好风景,但若是逃亡其上,必是另一番心境。

    丛树密林溶洞暗河,从来都是隐迹匿踪的好处所,许多地方只要略略转过一个弯,便能轻易脱离身后尾巴的视线,而开阔平整的沃野草场,却一向是追踪者喜欢的地形,只要速度相差无几,猎物永远都别想躲过视线的追击。

    徐承心右手捏着一支不起眼的毛笔,时不时在虚空中写写画画,左手掐着古怪的法诀,却是一直未曾改变,脚下更是跨动不停,身形之速竟是带起了道道残影。但他的脸色依旧发苦,扭头瞄了一眼身侧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嘴里微微念诵了几句,也不见有任何异象,二人的脚步便更快了些许。

    一日之前,徐承心已从清源海中脱身而出,得了内中古修所留的传承,修为大大提升了一步,已是隐隐窥见了那处登仙的小径。想着与张源的约定,又有了清源海远超预期的所得,他心中也不着急,静静盘坐稳固真元,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料到,竟会撞见了一件追杀之事,偏偏被追之人也是百灵山的弟子,一口就叫破了他的身份,这下纵然他再不待见此人,也不得不携手对敌,最终落到了逃亡数百里的地步。

    身后传来一声怪响,仿佛钝剪铰皮子一般,吱吱呀呀好不令人牙酸。徐承心知道,这是追袭之人的一件法宝,专司扰人心神,又有勾魂夺魄之效,最是阴毒不过。心下也不敢大意,右手毛笔闪过一抹如水墨光,左手法诀往右臂之下用力一托,凝神在虚空之中,写出了一个斗大的古篆,却是一个“日”字,随后脚步一错,便将这个字影丢在了自己背后。

    这一步挪开,“日”字陡然红光大放,团团火焰凭空燃起,竟似草原之上又多了一枚袖珍太阳。光焰一吞一吐之间,那磨人心神的怪声,立时哑了下去,倒好像醉汉半夜磨牙一般。

    “竖子焉敢坏我法宝!”凄厉的惨叫直突云汉,徐承心却不敢回头窥视,他知道无论是为了袭杀己方,抑或是为了给自己法宝报仇,对方定然还有其他后续手段。他不禁愁从中来,也不知自己今日能否脱离此难,若是身陨此间,恐怕二位兄长连报仇的信息,都未必能够得到。想到此处,对这个拖自己下水的男子,更是愤懑不已,只是他一直就学青衫书院,詈骂言辞本就不是其所长,至于说理之类,却又不是合适的时候,也只能面露怒容直目而视。

    一阵寒风从背后吹来,隐隐透着冻僵人心神的死意,徐承心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用细看他也猜得到,定然是对方那柄古怪的飞剑。他想也不想,口中急诵,声震草野:“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身后火球得了这一声号令,顿时化作了一面丈高火墙,虽然面积不大,只能覆盖奔逃中的二人背影,却是极尽其厚,从原地一直蔓延到二人背心,随着徐承心的继续前进,从侧面看去,居然有了火龙的模样。

    飞剑并不改道,直接刺入了火墙,将凡人难当的酷烈火焰,绞成了一朵朵星星火花。徐承心仿佛早有准备,口中再诵三字:“晋其角!”说时迟,那时快,散落的火星刚一接触地面,顿时再度燃起熊熊光火,较之先前的火墙,竟是更强盛了几分,大有地火喷薄之态。

    感应到冰寒死意消散在身后的热意中,徐承心却也不敢大意,毛笔在身上墨书了几个古字,整个人现出水样光影。也不知这法门有何妙用,但观他脸色渐白,想来消耗惊人,定非无益之物。

    便在他刚弄好手脚之时,火墙之中射出一柄奇怪的飞剑,锈迹斑斑血迹点点,剑镡剑柄俱是不见,唯有一道剑刃,却似薄薄铁片,直以雄浑火焰为无物,对准徐承心的背心,狠戾刺下透胸而过。

    “休伤我弟!”高空一点黑影如电飞落,呼吸之间,一只翼展三丈的巨大雄鹰,落在了追逃两处人群的正中,两翅连振之下,掀起道道猛烈飙风,地上的烈焰为之一推,尽数卷向了追袭之人。

    张源与公冶青蘅从鹰背上跃下,急忙冲向徐承心的身边,不料这青衫书生,早已转过头来,手中的毛笔收起不见,却是紧紧抓着一柄无柄古剑,手指轻弹一脸笑意。

    “张大哥、公冶大哥,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眼见救星前来,徐承心自然惊喜,但脸上并无太多表露,腼腆的微笑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张源虽然心中关切,但见他笑颜如常,又见他把玩这古怪飞剑,顿时胸中了然,便也没有多话,只是同样微微淡笑。公冶青蘅却不愿多想,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承心弟,你没事吧?”

    这称呼一改,徐承心也有些讶异,腼腆的微笑染上了一些惊奇,不过他也知道,此时并非说闲话的时候,轻轻摇着头,拿着古怪飞剑比划了两下:“还好还好,小弟早有防备,若不是装出一副不敌的模样,也没法将这柄飞剑擒拿入手。倒是二位兄长,能够亲身至此,让小弟大为震惊。”

    “此事待会再说。”张源见徐承心平安,心中也是放松下来,目光微转,便看到了另一个奔逃之人,不由得瞳孔凝结起来,“邹道兄,你怎会在此?!”

    公冶青蘅也转过了注意力,更是剑眉倒竖:“邹苍明,你还有脸见我们?”

    那男子正是解离谷邹苍明,那日忘乡台上,他被张源斩断手臂之后,也不知又有了什么际遇,如今一照面,竟然双臂完好如初。以他当时的境地,自己出外以期奇遇,那定然是无能为力的,想来总是解离谷,花费了不知多少的代价,才将将换来的断臂重续。想通了此节,张源警戒之中又加了些好奇,此人究竟是何身份,能让法脉自甘大出血。

    邹苍明看了二人一眼,神色间并没有当初的嫉恨,反倒颇有些坦荡之风。他稳稳点头,缓缓说道:“二位道兄,当日皆为邹某的不是,不过今时今地,并非计较这些的合适场合。你我份为同门,总该共同退敌才对。”

    公冶青蘅还要说什么,张源却是把他一拦,淡淡的微笑中带着些讥嘲:“‘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么?邹道兄看得果然明白。也罢,既然你拉上了承心弟弟,那也只好算是有缘,便与你抵御此阵,又有何妨?”

    他四人交谈之时,俱是停下了脚步,几句话的功夫间,被烈焰席卷的追袭者,已是破火而出,身上都带了一些火烧火燎的伤痕,多少有些狼狈的味道。而看到这四个对手,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追袭的六人更是大怒,其中一人尤为性急,双手一抬,掌心中射出两道紫黑秽光,罩定张源头顶就是一击。

    张源眼皮一跳,自己修为虽然最低,难天州修界可不是以往所看的小说,境界高低可凭灵压分辨,除非主动显露,否则外人绝难知晓。换言之,对方并非是因为境界高低选择目标,纯粹只是看脸……

    “我难道看着好欺负么?”看着两道紫黑秽光,在空中一阵扭曲,变作了典籍中记载过的魔道雷法,感受着内中蕴含的丝丝瘆人电力,张源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挥手掷出两枚符箓,正是他惯用的疾电符与雷鼓震心符,存了个以雷制雷、以电制电的法子,又是法诀轻诵,以凝冰化壁之法,在身前竖起了一道坚硬厚实的冰壁,这才带着几分遗憾、几分嘲弄,摇头看向对面的六人。

    为首之人嘴角一挑,看着两道符箓与魔雷相撞,激发出轰天巨响与四散电力,却是鼓了鼓掌;他又见那先前出手之人犹不甘心,随即便双目一瞪,立时生生吓阻住了对方。直待空中余波散尽,这才款步前出,朝着张源微微拱手:“这位道兄好手段、好见识,竟能一眼识破魔雷虚实,方才倒是我等不敬了。”

    张源闻言,仔细打量起此人,只见他身着黑衣,散发无髻,脑后竖起三支小辫,衣袖不及肘,裤腿不及膝,脚上踏着一双百耳芒草鞋,全身上下除了肩头有些灰尘,别无其他火场出来的痕迹。此人算不得好看,却也算不得丑陋,纯粹是一张天州南人的大众脸,面色似乎不见喜怒,但张源细细辨来,依然能从眼角细微处,察觉到一丝隐藏着的怒气。

    只不过对方以礼相待,自家当然要以礼还之,——这种把戏张源在地球上玩得多了,文雅些说叫做占据大义,通俗了讲,就是占领道德制高点。他还以万年不动的微微一笑,嘴里却是装作不解:“不敬?道友所言过矣。你等追杀我兄弟,自然便是敌对两方;既为敌手,又何来不敬一说,总不过是手段尽出取人性命罢了。倒是你我二人这般礼尚往来,反倒让人易起误会。”

    对方本已打好了腹稿,想着那些玄门中人总爱虚与委蛇,却不料被张源直接捅破了窗户,一时言语为之一窒,吐了口气沉声说道:“道友如此说法,莫非真要与我等开战不成?”

    张源微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作言语,抬手一挥,十二道符箓奔袭而出,在四周惊愕的眼神之中爆散而开,一时之间雷声翻滚电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