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坐井观天 > 第二十七章“铁铲头”
    几万块钱,对于为政清廉的胡老爷子或许不是件小事,退休工资至少也得存个一年半载,还得不吃不喝,但拉几万块钱的赞助商,绝对是杀鸡用牛刀,手到擒来,老爷子把项目书随手放在红皮书上,取下老花镜,顺手拿起茶杯,凑到嘴边但却不喝,低眉垂眼盯着茶水沉思,良久后抬头正色道:“我也就不给你找行业里的那些大鳄了,否则或多或少会有些条框限制,就这么点赞助金,不值得局限以后的发展”

    头低垂到膝盖间的齐知荣闻言抬头茫然看着老爷子,不过愣神后还是点了点头,反正他什么都不懂,老爷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而且不需要考虑这些琐事他更开心。

    老爷子仰头喝掉端了好一会儿的茶,吧唧一嘴,笑容可掬道:“正菜吃完,该尝尝茶后点心了,不过希望点心不要再像正菜一样虎头蛇尾,让我白等。”

    端着茶壶正打算帮老爷子斟茶的向爻图脸部肌肉一阵抽搐,苦笑不已,倒好茶,耍赖道:“没什么新意,也就是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封建迷信而已,不听也罢。”

    老爷子反而更高兴,笑道:“除了喝茶下棋之外,我老头子还就对奇闻趣事有那么点兴致,封建迷信虽然不好,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见躲是躲不过了,向爻图只能就办,喝了口茶刚准备开口,瞥见旁边的齐知荣,凑过去小声道:“齐师哥,你等下没课吗。”

    齐知荣不明所以摇了摇头,道:“今天一天都没课。”

    向爻图眨了眨眼道:“刚才那个项目做完了。”

    齐知荣惊醒,正色道:“还没呢,才刚开始。”

    向爻图舒了一口气,道:“那还不赶紧回去工作。”

    齐知荣抬头小心翼翼瞧了眼胡老爷子,犹豫不决,显然是等着老爷子的指示才敢抽身。

    老爷子看不过眼,笑道:“真的忙?”

    齐知荣可怜兮兮道:“真的忙,两天没睡觉了。”

    老爷子朝他挥挥手,刚才还在犹豫的齐知荣立即起身离开,连基本的道别都没有,在他的脑子里或许根本就没有道别这道程序,严谨遵照命令执行才是应该。

    “小狐狸。”老爷子调笑道。

    向爻图根本就不在意老爷子的调笑,而且在老爷子面前他也没办法掩饰,罐子已经破了口,干脆破罐子破摔,迎着老爷子的眼神咧嘴傻笑,笑完后没事找事,把齐知荣刚才没喝过一口的茶杯烫洗一遍,置于茶洗里,又重新泡了一壶新茶,给每人倒了一杯,然后端起一杯滚烫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吧唧两下烫得发麻的嘴巴,道:“胡爷爷应该知道我是苗族人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

    向爻图笑了笑,又喝了杯茶,“我们是从湘西迁移出来的一支崇拜蛇图腾的苗族小支系,至于具体迁移时间已经没人记得了,只知道大概是明末清初,不过崇拜蛇图腾这点一直到现在都没变,当然,我算是个例外,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那类畔道离经的家伙,所以“铁铲头”这个外号自然就不是什么吉祥的意思了,老爷子还要听嘛。”

    胡老爷子笑道:“是不是铁公鸡的意思。”

    向爻图摇了摇头,道:““铁铲头”其实也是一种蛇,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蛇,是蛇里面的王,眼镜王蛇,只不过它是以同类为食物的蛇,所以不但不在我们崇拜的范围内,而且还是我们族系最痛恨的蛇。”

    向爻图说到这,停下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老爷子面不改色,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并没因为他有这样一个令人痛恨的外号惊讶,而胡俪却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他,向爻图挠挠头,笑道:“后面就牵扯到我家的院子和院子里的井了,太远了,就不说了吧。”

    闻言老爷子拍着大腿,道:“扫人兴致是最不道德的行为,你小子知道吗,别磨蹭赶紧说,不完不整的,还不如不听。”

    “您老先别上纲上线,我继续说。”向爻图笑道,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激动,还真应了老小孩的说法,越老就越像小孩,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家住的房子是一栋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可以说是整个寨子里最上档次的皇宫级房子,当然,肯定不是我们自己建的房子,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别说建房子,搭个茅草屋都是难题,是清末年间一个为人谨小慎微的富商生怕没了脖子顶上吃饭的家伙,躲战到我们那深山老林里修的宅子,不过他建房子跟别人不同,先挖井再建房子,挖井时,刚动几锄头就从地下突然窜出了一条近两丈长碗口粗的“铁铲头”,虽说我们幺龙寨地处都庞岭素有蛇窝之称的九龙山中,但也从没人见过这么大的“铁铲头”,当时就把崇拜蛇图腾的寨民吓得惊恐不已,认为他们把蛇神禁锢的妖蛇放跑了,跪在井口死活不敢再下镐,事后换了一批毫不知情的寨外瑶族人,才得以挖成。”

    向爻图停了停,扫了眼两位正听得入迷的听众,继续道:“不过抗日战争时,我们那片隐匿在都庞岭深腹中的净地也未能幸免于难,战蹄踏进了九龙山,日本兵也就顺势霸占了那栋寨子里唯一青砖结构的四合院作为据点,后来不知道是谁看不过眼,在井里下了毒,喝了井水的日本兵全伸腿翘辫子了,不过因此也触怒了日军,把寨里没得及舍家而逃的人全都投到井里活埋了,等日本兵走后,躲进山里幸免一死的寨民回寨整整捣鼓了三天,才把亲人的尸首从井里请了出来,不过自此之后那口老井便成了癞蛤蟆也不愿藏身的枯井,那栋才尽职履责不过二十余年的三正两偏四合院也成了鬼屋,据一些行将就木的耄耋老头说,以前经过这栋院子时经常能听到里面有凄惨的呼喊声,解放后这栋院子便自然而然地分给了寨子里唯一离经叛道不信鬼神的一个穷私塾先生,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呼喊声,我清明上坟时,也问过我那位身为私塾先生的太爷爷,不过没得到他任何托梦回复。”

    说到这,老爷子的脸色不禁阴沉了起来,并没因为向爻图后面的俏皮话发笑,他是亲生经历过抗日战争的老兵,当然了解战争给普通老百姓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更明白侵华日军的畜生行径有多残忍,向爻图瞥了眼老爷子,笑容牵强道:“再后面就没这么沉重了,说点轻松的给您老调节调节。”

    胡老爷子怔了下,点了点头。

    向爻图笑道:“前面那些都是看我伯父在寨志上看的,后面这些就是从我伯母嘴里听来的了,她说我出生的那天,那口老井突然莫名其妙的出水了,而且一出就是三年多,水很清,比山谷里面的溪水都清,不过他们都不敢喝,毕竟还是有心理阴影,三年后的六月初,我被送回了幺龙寨,但那口老井好像见不得生人似的,无缘无故地又枯了,直至又十五年后六月里的同一天,那口老井又往外冒水了,不过我正好在县城里参加高考对这些丝毫不知,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了,井也已经恢复了干枯,听我伯母讲,那天井里像装了几台抽水泵一样,吸着水往外涌,而且涌出来的水跟泥巴里掏过似的,比黄河的水都浑,我没见过黄河,更不知道黄河的水到底有多浑,不过从井口石板上那层厚厚的泥沙,能看出井里冒出来的水有多浑,不过那天刚好下大暴雨,我估摸着应该是洪水冲通了井底的地下岩层。”

    向爻图停下准备喝口茶,结果茶杯里空空如也,显然是讲得太生动了,胡俪听得入迷忘记倒茶,他给没人都倒上,连续喝了两杯茶后,苦笑道:“想必这个外号的来源,您老应该已经猜到了。”

    胡老爷子点了点头道:“井因为那次事件后,被误认为吃人,所以外号应该也叫“铁铲头”,至于你,应该是跟老井的几次巧合。”

    向爻图摇了摇头,一杯茶灌进嘴,沉默半响后,道:“我三岁刚回寨就有这个外号了。”

    一直没说话的胡俪若有所思望着他,眼中满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