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红权岁月 > 第十五章 横生枝节
    约好看病的日子到了,田建设带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坐上车就上路了,烟是猴王烟,本地最好的烟;酒是西凤酒,是西凤酒系列里面最好的酒。田建设对这个事情很重视,他并不想轻慢王和平的大爷王丑。王和平本来想自己买些东西不让田建设破费,田建设说这怎么能让你买,你给我联系医生已经够辛苦的了,这不是你买的事,王和平说那我不和你争了,你买吧。田建设没有买,他从家里随便一扒拉,烟酒就都有了。

    王和平驾车上了120国道,120国道是一条一级公路,田建设就躺在后座上休息。到九显村车掉头驶离了一级路向北进入了乡间土路,路面就变得疙疙瘩瘩的,车颠簸的厉害,田建设躺不成了,就停车从车门里一出一进坐到了王和平的旁边。车在前行,田建设眼看虎头山就在眼前,可是七拐八拐就是到不了跟前。路况太差了,王和平不敢把车开快。这条路到底差到什么程度,老百姓形容它晴天是“洋灰路”,雨天是“水泥路”。

    黑色的奥迪奔驰在原野里,原野上空没有一丝白云,太阳痛快的随意的发射自己的光芒,独自在天空中轻快的滚动着浑圆的身体。原野里的空气如同温泉,照在人身上温润得就像少女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醉醉的。田地里山丘上树枝上尽是鲜花和花苞,嫩嫩的、柔柔的、毛绒绒的,红的黄的绿的,赏心悦目让人不忍心触摸。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春天的景色是多么的迷人。

    田书记坐在车上被车窗外的花花草草深深吸引,他的大头努力地向窗外探出探出已经到了极限。田书记极目远眺,桃花杏花梨花菜子花迎春花路边的野花怒放在田野里山崖上树梢上都开在他的眼睛里。其中最绕不开的是菜子花,菜子花发扬的是团队精神,一大片一大片,浓墨重彩,仿佛纯粹而极尽奢华的金色的棉被,它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富有,它们说我们就是这么富有只管恣意地灿烂地厚厚地铺在起伏的田野里展开、展开......。它们发出醇厚诱人的芳香,强烈地冲击着田建设的嗅觉神经;油绿的麦浪好象油菜花的底色,绿在无尽的旷野中。

    路边的白杨长身玉立,树枝上嫩绿的树芽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新鲜光亮。

    清爽的空气多么让他沉醉。田建设大口大口地吸收着这新鲜的空气。这空气里有草的甘味花的甜味土的厚味。

    多么好的景致!田建设不禁感叹自己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惬意太不值得了。自己太懒了,自己应该每天出来转一转,享受一下这美妙的田园风光,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头突然不疼了。这风光真是灵丹妙药。惊喜之余,他继续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觉五脏六腑又重新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状态,心肺就好像被水洗了一样干净舒爽。田建设想到自己当书记这么多年,很少出来体察一下民情,眉头一皱心中不免有点惭愧,这时头又开始疼了,他禁不住哎哟了一声,王和平赶紧刹车用目光询问,田建设说没什么,挥手让王和平只管开车就是了,王和平转过身去把速度放慢了一点。田建设扭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头又不疼了。

    多么神奇的土地!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距离柿树沟村越来越近,车轮下已经是山路了,山路崎岖狭窄,有些地方刚好容一个车身过去,这样的路况车爬了了有四十分钟喘着粗气上了个大坡,柿树沟豁然就在田建设眼皮子低下了。开着车的王和平抬头远望已经看到了王中山依稀的身影,王中山玉树临风正手插在衣兜笔立于村口等着他们。

    王和平把车开到王中山的身旁停了下来,田建设爬下了车,王中山热情恭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田建设不是王和平,他只是礼节性地和王中山握了握手,脸上露出的是僵硬机械的无意把王中山放在眼里的笑容,握完手也没有认真关注王中山就从王中山面前走过去了。田建设并没有觉得自己如何失礼,毕竟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讲司空见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躲在校园角落里的王中山可是处处受学生尊敬受领导重视的名师,他何曾被人如此冷落过藐视过,他一时适应不了,顿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低级的不可原谅的简直要捶胸顿足的错误。自己不该这么下贱地站在这里等他。

    好大的官架子呀,王中山头晕了一下,他感到的是秋风瑟瑟冷气森森,自己明明对当官的不感冒,可见了他们却要如此多礼。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后悔地要命,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王和平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暗暗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王中山才极不情愿地瞪了王和平一眼挪动了脚步跟了上来。

    他们向前走,碰到村里的小孩放学回家,活蹦乱跳的孩子们走到村口,便被村头的黑色小轿车紧紧地吸引住了目光,他们显然很惊奇,顿时雀跃着向小车扑来。这样漂亮的小车他们还是第一回见到,他们好奇地摸摸这摸摸哪使王和平想起了原来学过的一篇课文叫盲人摸象。王和平看着不放心但乡里乡亲地也不好意思把孩子们轰走,于是他便叫了一个自己本家的孩子给了他一把洋糖让他看着车子,其他的孩子都羡慕地看着这个幸运的伙伴,都争着说我给你看车我给你看车?王和平摸摸他们的头说下次一定让你们都来看车。一听这话他们都很沮丧地撅起了小嘴哼哼着。

    选中的小孩很好地负起了自己的责任,田建设给他的这么多洋糖他自然要分给大家享用,于是每个人都尝到了王和平的甜味。

    王和平看到他很认真很负责,于是放心地往前跟上了田建设,他心里很舒坦,进一步想,孩子一定会说这是王和平叔叔给的,王和平的形象就会高大一些。干什么事情特别要注意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村里的女人们也不知田建设是什么来头坐着这么好的车还让王和平给他开着,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比王和平的官大。村里人知道王和平在县里当大官,混得比王中山强,但也有比王和平强的人。

    村民们认为宁折五斗粮,不当孩子王;又知道官比民强,他们尊重教书的不等于他们看重教书的。王和平对他那么好,而且开着漂亮的小轿车,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更大更大的官,不,绝对是个更大的官!这可不得了,村里那来过这么大的官呀。于是他们一窝蜂地出了家门,一边向王和平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偷偷地瞟着田建设,有个脑筋有点问题的更是走到跟前把田建设上下看了又看,像看猴子一般。田建设有些不愉快了。她们看见田建设进了王中山家的院子,便跟来在王中山家门口探头探脑互相询问着说着笑着继续围观。

    王中山的媳妇山花笑着走过来让她们只管进来,她们毫不客气趁势一窝蜂样涌了进去,进去之后一边和王中山媳妇说笑,一边打着毛衣纳着鞋底偷偷地瞄着田建设。田建设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有些受不了,只差没说出泼妇刁民四个字。

    田建设一走进王丑的家门,便被浓浓的中草药味包围了,这和他家里的味道差不多,但仔细品味这里的药味明显地多了些清香,比家里的好闻甚至可以说是沁人心脾,自家的药味感觉有一股子怪味腥味。

    在进家门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既然王和平提前打了招呼,其家人必然会热情接待,递茶送烟忙个不亦乐乎。庄户人家就是这样,活得实在又活的窝囊,他始终这样认为。

    进了院子,他大度凛然地站在院子当中,便等着这习惯的一幕上演。但等了好一会,这样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这令他大感意外。他禁不住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前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干巴老头背竟然对着他坐在竹圈椅子里从容自在地抽着烟,老头面前建一照壁,壁上竖一条长镜,这个时候,春天的太阳正灿烂地射在镜子上,镜子发出的是耀眼的光芒,于是官和民的影子便重叠在有梅花有鹿的镜子里。

    田建设明显地感到一股浓浓的敌意正从老头的后背渗到院子里四处弥漫开来,这浓浓的敌意势不可挡,他有些不知所措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不敢退出去似乎预感到要发生尴尬的事情了。

    田建设从镜子里看到的老头就是王中山的父亲王丑。

    王丑嘴下一撇山羊胡子,白净面皮。这时他嘴上叼着一根旱烟袋,一副老花镜架在他的鼻梁上,花镜背后的一双杏仁眼精光四射,正肆无忌惮地捕捉着镜子里的田建设。田建设看到这种目光,就想到了给他看风水的神汉,顿时又感到了一种穿透心肺的压力。他不禁有点惶恐,但表面上还是强作镇静。这时王和平及时地向王丑介绍说田建设是他的一位朋友。王丑翻了王和平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凭他的了解和直觉,他断定这个人就是田建设书记。这时王中山他妈从里屋出来,拿了凳子让他们坐。紧跟着王中山媳妇也从后面跟上来,把两杯茶放在了王和平和田建设的手上,并说了句招呼不周,请多包涵的话就自然地忙去了。她们可从来不敢指责王丑什么。

    王丑不管不顾从容抽完了一袋烟,他才把烟袋从嘴上拿开,他以平静而不容商量地叫道:“看病的请过来一下。”田建设不由自主地就向王丑身边走去,全没有了书记的尊严。他憎恨自己这样做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把右手伸出来。”

    田建设伸出了右手,王丑轻轻地扼其右腕,来了个悬空诊脉。过了一会说“左手”,田建设就伸出了左手。看完左手说伸舌头。看完舌头他正眼没看田建设接着说:“知道不知道,你得的是不要脸的病?”

    “你说什么!”田建设用手猛然指向王丑,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立即迸开了千朵万朵小红花!

    王丑说这番话,是说给田建设听,可王丑说话底气非常足,他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结果是大家都听到了。田建设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猝不及防的打击使他心脏里的血高速冲到了脸上,激得他眼前一黑,田建设差点跌倒。这时再看田建设,只见他嘴唇泛青,浑身打颤,气喘如牛,虚汗淋漓。事实上,他快要倒下了。

    王和平也蒙了,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周围的妇女用鞋底子挡着嘴互相交头接耳并偷偷地笑个不停。田建设瞧见,简直要晕过去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更像一只猴子,王丑就像耍猴的,单让大家盯着他的红屁股进行深入的研究。

    “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你没有做过亏先人的事?”王丑盯着田建设紧追不放。田建设伤了自尊失了面子,而且失面子失得是哪样的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愤怒地看着王丑,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土地上,但茶杯没有丝毫破损。茶杯在地上滚了一圈又顽皮的端端正正定在了地面上。周围的妇女觉得这很滑稽,禁不住哈哈大笑,田建设骂了句一群混蛋,扭头就冲出去了。王丑在后面还不依不饶地说;“回去查查字典,把混蛋的意思搞清楚,看看到底谁是混蛋,不要胡乱用词。”王和平看把田建设气成这样,就责怪王丑:“大爷,你咋是这人。你叫我给人家怎么交代。”

    “你也不是啥好东西。”王丑骂道,王和平一看王丑不依不饶,耍起了人来疯,只得赶紧也溜了出去。王和平一走,院子里便笑成了一团。

    谁知一出门,田建设迎面碰上了自己的恩师孔方里。孔方里看着田建设,田建设看着孔方里,两人对这次不期而遇大感意外,孔方里问他怎么在这里,田建设哆嗦着嘴唇惨然一笑说今天出来转转,又问老师来这里干什么,孔方里说是来找王丑的,没事和王中医谈古论今谝谝闲传。

    田建设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只得强打精神说让孔方里回头去他哪里,他根本没有勇气再回头进到这个大院子了,只得说他今天回去还有急事。孔方里说那你先忙,明天我就去你哪里,说完两人告辞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