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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天下何人能识君(下)

    其实,高丽太子并没有责怪赵兴的意思。高丽国臣服中原王朝很久了,他们习惯于做藩属。当初他们向宋国称臣,本是想从宋国得到帮助,对抗辽国,没想到辽国视他们做臣仆,而宋国却视他们做伙伴……

    其实,宋国国内也不适应这种伙伴式的国家交往,毕竟他们做天朝的习惯太久了,虽然国书上把高丽视为平等国,但宋朝官员们与高丽交往,依然保持过去的朝贡观念。

    从两方面说,高丽太子习惯了臣属的态度,赵兴没习惯,所以双方对彼此行为都没有感觉异常。略一交流后,心结解开,两人为见面的“冒犯”大笑起来。

    歌舞声依旧,来拜访的朝鲜官员逐渐多了起来,官员们在酒席上传看着赵兴带来的“文化产品”——印了诗歌的瓷盘,印了名家字帖的绸布,场中的局面热烈而喧闹。

    朴寅光与高丽太子成了官员们追逐的对象,他们现在已没时间照顾赵兴了。赵兴冷静下来,才发现肚子饿了,他低头一看餐桌上的食物,顿时怒火万丈。

    几碟可怜的素菜;一只饱受迫害、羸弱身材、瘦小干枯的小鸟;几盘水果——这就是盛宴了吗?

    看到眼前的“菜”,赵兴只觉得饥肠辘辘,饥饿感加强了他的愤怒,他强忍着掀桌子的欲望,只好频频灌酒以消除饥饿。

    眼前这个场景倒让他想起现代的一个经典场面。韩剧中经常有一个画面——家庭主妇买了几斤猪排,还特地向邻居炫耀。

    在大多数中国人看来,韩剧中展示的普通韩人的生活是很富足的,然而这种买猪肉的场面,却令一些人恍然,原来韩国人的富足全是假的,他们平常连猪肉都吃不起。

    赵兴正恨恨的夹起一块桔梗,泄愤式的在嘴里嚼着,猛然间,他眼前闪过了不三不四两个倭人蘸着菜汤吃饭的场景,他愣了一下,缓缓的放下了筷子。

    难道韩国人也跟日本人一样,有不吃兽肉的习俗?啊啊,没准这一猜测恰好接近事情真相!

    这正是真相!

    在赵兴所看到的韩剧中,韩国家庭主妇买了猪排向邻居炫耀,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富有,而是在炫耀:自己的饮食习惯已经接近了贵族。

    与日本一样,韩国也有禁吃兽肉的习惯,尤其是朝鲜半岛南部——这里大多数国民都是日本移民,当年日本人在这里建立了两个殖民国。他们将日本的饮食喜欢带到了南部朝鲜。而后的殖民统治又强化了这种饮食习俗。

    几千年养成的饮食习惯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这使得大多数韩国人养成了不食兽肉的习惯,加上佛教文化的渗透,导致在韩国能没有心理障碍,随意食用兽肉的,唯有贵族。

    韩国吃禽肉的方式也很有意思,那就是“韩式烧烤”。但这年代,“韩式烧烤”这个词还没有出现,它现在的正式名称叫做“汉(唐)炙”,也就是中国成语“脍炙人口”中的“炙”做法。

    席上那只可怜的小鸟就是一种贵族待遇,很多平民出生的官员席上还没有烤鸟。

    要拿普通宋人参加这种宴席,便会想着为国争光,宁肯饿肚子,也不去碰那只身前饱受折磨的小鸟,但赵兴岂是普通礼法所能拘束的,他眼珠转了几转,已决定彻底做一名韩国贵族——除了小鸟,别的东西坚决不吃。

    赵兴的饕餮像,引起了高丽官员的窃窃私语,但赵兴吃的旁若无人,吃的左右开弓。一份干瘪小鸟下肚后,他尤觉得不够,干脆将左右的一起扫荡。

    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有些人似乎在质疑赵兴的苏轼门生身份,朴寅光紧着向众人解释,赵兴吃的狂放,猛然间脑海中冒出一首诗来,他纵酒狂歌:“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高丽官员大声喝彩起来。

    若只是狂吃海喝,赵兴就显得像一名乡村野人,粗俗鄙夫……然而,加一首诗,加一首品质不俗的诗,那就叫“名士风流”,“不羁本色”……

    总之,有很多夸奖的话,都在夸奖这种很有品味的胡吃海喝。

    酒宴掀起了高潮,所有人都在狂呼乱喊,每个人都在吟诵自己的诗,气氛热烈的,连门房里不识字的老奴,都觉得应该写一首诗,来表示自己有资格为这场“文坛盛会”把门……

    赵兴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入眼是朴寅光那充满崇拜的眼神,这种眼神令他心惊肉跳,赶快检查自身,等发现没有什么损伤,他才小心翼翼的问:“朴大人……这么早,是不是回避一下,且容我更衣起床?”

    朴寅光盯着赵兴,深情的吟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话把赵兴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赶紧捏住被角,打断对方的话:“朴大人,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这让我……我的刀呢,谁把我的刀藏起来了?”

    朴寅光递上一张诗签,神色激动的继续说:“……何事秋风悲画扇?”

    赵兴愣了一下:“好熟,这句话好熟,谁说的?”

    他低下头来,把那首诗仔细读了一遍,这首诗似乎唤醒了赵兴记忆中最深处的东西,他觉得很耳熟,可拼命想,想不起来谁干的,反正不应该是高丽人干的。

    “我干的!”朴寅光老实的承认:“昨天,贤侄喝醉了,高声吟诵这首‘相逢诗’。贤侄不愧是苏学士门徒,这诗好,老夫冒昧,私自誊录了这首诗,贤侄看一看,可有谬误?”

    “我”,赵兴指指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的问:“你确信,这不是别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