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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八章 火灾

    赵兴笑着看了帅范一眼,帅范嘟囔:“我说他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罢了,我南洋事务局也有多名宋商‘被抢劫’,所以我们原本就耐不住性子,打算借保护宋商的名义寻找战机,北洋事务局愿意领这个名头,但此战的收益要预先讲清楚……”

    帅范扯着那名官员,商量起战后收益,赵兴笑着拉着万俟咏,走上青瓦台的楼顶平台。

    一走到外面,赵兴不禁打了个寒颤,自语:“这冰室效应似乎越来越明显,现在腊月,天气冷的冻死人。”

    万俟咏摇头:“太尉大人总是丢给我们一大堆麻烦,北洋事务局的存在是为了制衡南洋事务局的,现在大人打着北洋事务局的名头出战……唉,一堆麻烦啊!”

    赵兴深深吸了几口冷空气,又问:“各地的预算方案报上来了吗?”

    万俟咏答:“报上来了,大约有一亿一千贯,我不打算把这些钱都拨付下去,打算按季拨放,让他们花多少用多少,否则像往年一样不还是麻烦一堆么?”

    赵兴眺望着北方,若有所思的说:“明年,我们无论如何要扶持一个人上位,我打算让黄鲁直出任礼部尚书,张耒出任户部尚书,把吏部、户部先拿到手再说。”

    万俟咏沉思的回答:“蔡京恐怕不会轻易撒手户部,但旧党如何,旧党怎么也该扶持上一个人?”

    “范纯礼!范老大人的弟弟,范仲淹的儿子,我准备让他接掌枢密院,而后选一名关党人员,接掌工部,李诫、单锷再历练一番。也有资历掌管工部。如此一来,三省六部,新党旧党浙党三党分立,新党拿走一个宰相,也算均衡了。”

    万俟咏也学着赵兴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又说:“明年开始,我们要挨个审核东南事务局下辖的各个乡老议会,争取让这些乡老议会都发挥监督作用。另外,福建也要下大力气整治……”

    赵兴打断了万俟咏的话:“福建大宗姓欺压小宗姓,这也是福建的多数意志,既然体现了多数意志,那就是大多数百姓地决定,我们无权用任何名义压制他们,否则引起反弹则不好说。

    在我想来,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体现的是上层共和,而基层共和,就需要蓝田乡约的指引,在乡约下,官吏与乡老共治地方。这才是完全彻底的共和。唯有共和,我们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当作猴子。

    有了自下而上的共和制,无论朝堂怎么乱,我们至少能保证东南半壁江山稳固。剩下的。就看我和诸君的努力了。”

    说起来,自从赵兴出征回来,出征将士放假回家过年之后,大宋百姓对世界的认识在悄然变化,海事新闻报连续出了几份连载,刊登南下将士地见闻录,在将士们的描述中,大宋之外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大宋人渐渐知道。在大宋之外还存在着另外的文明,还存在另外强大的国家,同时也知道,借助文化与武力两种手段扩张,大宋可以凭借自己的贸易,将世界的财富都搜刮过来。

    伴随着这种了解,也带来大宋百姓自信心的膨胀,他们对于数百年来。屈辱在辽国之下地待遇越来越不满。都想做出一种变化,而赵兴向北方伸出触角。这是大宋百姓希望见到的,他们都希望这位百战名将能够不断的削弱北方强敌,这种心态折射到北洋事务局,也就是韩忠彦突然降低了报价的原因。

    与此同时,赵兴在海外遍地开花的开设自由贸易领,那些自由贸易领地治理方式也反馈到了国内,大宋本土离海外那些小岛实在太远,要治理那些孤悬海外的贸易区,大宋本国根本无法承受行政压力。但把这些海外领地方行政工作承包给商人,大宋官府只派一个名义上的总督,这种全商业化运作的行政机构,不仅不让大宋财政额外支出什么,反而轻轻松松挣取了大笔地贸易收入与赋税。这种模式影响逐渐扩散,国内某些人不免也想,这种行政体制是否也能推行到国内。

    在这种思潮影响下,南洋事务局下辖的东南沿海地区,乡老议会的地位也越发重要,并逐渐从一个毫无约束力的地方平民机构,逐渐向握有部分行政权的实权机构转化。也因此,这一年,东南沿海的乡老议会推广的很顺利,剩下的就是需要对东南乡老议会地发展做出规划了。

    万俟咏沉默片刻,有气无力的回答:“大人说的也对,众数者,民愿也。既然福建百姓接受了他们这种体制,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大人常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现在各地乡老议会都建立了,而蓝田乡约只是个泛泛的倡议,我们是否要确立一系列的规则,来校正它的发展。”

    “当然!”赵兴走到了青瓦台楼顶的女墙边,眺望着远处,万俟咏被赵兴的动作所惊醒,他也走过去眺望,他们眺望地方向,一股浓烟直冲天际,万俟咏看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望远镜,边举向浓烟升起地方向,边说:“奇怪,那里是……”

    燃起浓烟的地方是杭州纱场。

    那片地方临河,原先是利用水力纺纱,后来纱厂越盖越大,水力纺纱机显得动力不足,恰好这时,沈括主持研究地蒸汽动力纺纱机应用而生。临河的区域便改用了蒸汽动力,并不断扩建,形成了绵延十数里的大型纺织区。

    赵兴在楼顶平台看到浓烟升起的时候,恰好是火势最强烈的时候,等他带着厢军赶到纺织区,着手灭火时,大火已不可控制。

    “伤亡多少?”赵兴着急的问救火队长。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钟声,一辆辆水车正在往着火区域赶——这就是陆游与范成大在自己的笔记中所记述的宋代城市救火队,它由一个木制的大水车组成,依靠风箱水囊往水箱里鼓气。增加水量,而后喷出水流灭火。

    与此同时,河面上现在已经禁止船只通行,几辆水军地灭火船正在竭力靠近岸边,利用自己强大的水泵向周围喷洒水流,依据水军救火操典,灭火船喷洒的水流不分对象,他们向没着火的房屋洒水。是希望给这些房屋降温,以便阻止火势蔓延。在水军喷出的强大水柱下,过往的人都被喷的湿漉漉的,连赵兴也像落汤鸡一样。

    灭火队队长是一名退役厢军,他是在苏轼与赵兴主持杭州地时候,从筑路厢军那里退役,转入官府灭火队。他认识赵兴,赶忙停止了发抖。冲赵兴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而后回答:“相公,太惨了,火起的时候,女工争先恐后向外逃散。许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生生被人踩死的,我们已经发现了数百具尸体,现在有三间纱厂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只能让其燃烧。

    不过,相公,周围的厂房已经安全了,我们正在周围洒水,那些场子的人都跑散了,所以,下官估计,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糟了……”

    “也就是说,现在,最糟的情况已经出现,剩下地只是财产损失,人员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伤亡了”,赵兴沉痛的说。

    赵兴与救火队长这番对话,体现的是人本思想,财产损失不算什么。人员损失却最值得人伤心。东西失去了可以再弥补,人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番对话出现在宋代。这不足为奇,因为在宋代的商业气氛下,厂房损失,机器损失这不算什么,只要有熟练的工人,立刻就能恢复生产。而培养一个熟练地工人,却需要许久。杭州最近的发展已经使它出现了劳动力危机,要从各地招收劳动力,千里迢迢运到杭州,而后训练成熟练的纺织女工,钱财上的花费不算什么,由此耽误地时间让人等不起。

    救火队长默默点头,认可了赵兴的话,赵兴摇着头,伤心的问:“怎么会这样,纱厂不是都已经改成石头建筑的吗,火势怎么还不能控制?”

    原本,杭州都是木头建筑,亦如柳永《望海潮》诗中所描绘的,自从水泥这种新式建筑材料发明后,经过苏东坡与赵兴的大力提倡,杭州已基本上改为石头建筑,而这间纱厂最初还是赵兴兴建的,等他去了广州之后,将这些纱厂转手卖给了它现在的场主——五驸马唐棣。等赵兴重回杭州后,唐棣转而跟赵兴做南洋海贸,又将这座纱厂转手,给了它现在地主人、杭州富商仰充。

    仰充也被淋的湿漉漉的,这么寒冷的冬天,他还在不停的擦着汗,赵兴与救火队长的那场对话听得他频频点头,禁不住唠叨:“损失大了,这下子损失大了。纱厂女工每个月有十贯薪水,这一过世,抚恤金怎么也得百贯上下,几百个人,天呐!”

    赵兴鄙视的看着仰充:“百贯小钱就想打发一条人命,你以为这是奶牛奶马?每个死亡女工,至少要抚恤一万贯,你等着吧,少了一万贯,等我收拾你。”

    救火队长这时插上话,回答赵兴的话:“纱厂现在虽然是石料建筑,但纱厂里针头线脑地到处都是,冬天取火困难,我估计是炉火引燃了纱团,无法扑救,结果酿成大祸。

    好在这里都是石头建筑,也就是三间厂房火势很大,但却无法扩散,幸好啊幸好。”

    赵兴听到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读过书?”

    救火队长一挺胸膛,骄傲的说:“相公,你忘了,退役地厢丁都要考核,我这个队长是考到手的!”

    赵兴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你说话如此文雅。”

    救火队长说话文雅,而且读过书,这在宋代并不罕见,宋代一个卖香翁,一个卖帽子的,一个仆人都能成为门派宗师,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宋代是个机会均等的商业社会。只要肯努力,不管出生如何,不管所从事的职业如何,都能出人头地。

    仰充还在那里流汗,他喃喃的说:“至少三百万贯,天呐!”

    赵兴笑了:“三百万贯,你出的起。记住,遇难的家属我要挨个访查。旦有抚恤不利地,我再找你算账。”

    仰充汗流满面的说:“三百万贯,这许多年赚的钱都要倒出去,天呐,家底赔光了,家底赔光了。”

    仰充说完这话,不流汗了,他眼中满是绝望的神情。眼珠四处转着,似乎在寻找着救命的稻草。赵兴望着周围惊慌的人群,忽然想起一事,他带着追悔的神情说:“应急措施,我们该训练女工们懂得应急措施。天呐,这是我的失误,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赵兴想说地是“妇女的职责”。古代也把这种妇女职责称之为“女德”。

    宋代经济发展,文化普及。社会开放程度较高,随之而来的方方面面的竞争亦日趋激烈。与之相应,家族中的管理职责日益繁重,担任管理事务的主要角色之作用日形突出。而士人家族的经济来源决定男性是家族中的核心。在现实生活中,不少家族中地主要男性成员,或在外仕宦、或居家治学,难以经常管理产业、照应族群。

    为了顺应这种变化,宋承唐制。家庭主妇因而成为家族内部大量事务的实际主持者。这就是宋人说的:“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基于这种情况,宋朝女德要求女子懂数学,会管账,会经营家族企业,会维持家族内的现存秩序——即“纲纪门户”。

    司马光说,“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宋代士人传颂的取妻标准是:“妇人有以其夫蠢懦而能自理家务。计算钱谷。出入不能欺者;有夫不肖,而能与其子同理家务。不致破荡家产者;有夫死子幼,而能教养其子,敦睦内外姻亲,料理家务,至于兴隆者:皆贤妇人也。”

    宋代此类杰出女性比比皆是,比如苏轼之母程氏。王安石也曾称道他地妹妹、比部郎中张奎的妻子王氏“为妇而妇,为妻而妻,为母而母,为姑而姑,皆可誉叹”。

    正因为宋代这种对女德的要求,才出现了梅三娘等以打工挣钱,养家糊口,而后招婿在家中,以继承家业这样特殊的社会现象。也出现了类似做妾当作打工,挣下一份家业,而后嫁做良家妇地特殊现象。

    而中国之外的“女德”,与中国式“女德”不同;非中国式女德要求家庭主妇既要是一位敬业的家务工作者,还要是一位护士,懂得简单的护理知识,还要知道各种救灾避险知识;同时还应是一位心理治疗师,能够治疗一些心理疾病等等。

    远在中国甲骨文时代,城邦时期的希腊是这样要求妇女的——“当丈夫劳苦归来时,用一颗感激、充满敬业而且专一的心来回报他;当丈夫生病时,她应该知道怎么照顾;当灾难发生时,她知道如何引领自己的孩子规避危险……”

    宋以后,对女子道德地要求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纱厂里的女工都是一群符合宋代“女德”的可怜女人,她们出来挣钱打工,以养活男人,抚育儿女。所以赵兴要求仰充抚恤从厚。然而,纱厂毕竟是杭州的一项支柱产业,纺纱业受到重创,杭州的赋税就要受到影响,所以赵兴在逼迫完仰充后,转而给他寻找理由,寻找政府介入的机会。

    这就涉及到了两种“女德”的要求。身为一个女人,按非中国标准,她应该懂得灾后避险,以及简单救护知识,这也就是西方电影上经常出现的场面——拉出一群家庭妇女,她们个个都是合格地护士,立刻可以救护伤兵。

    “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既然让女娘走入了工厂,她们就应该学会一些男人应该知道地东西,这是官府的失误,我们官府以前没有教导女娘们学会如何规避风险……”赵兴沉思地说。

    仰充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眼巴巴的望着赵兴,可怜兮兮的问:“太尉大人,您的意思是……”

    赵兴摆了摆手,让救火队长先去忙碌。他沉思地说:“我们应该成立一个避险机构——我准备把这个机构叫做‘保险公司’,商人们每人都拿出一份钱来,存到这个公司,以便遭受灾害时,有补偿损失的机会。这不就是守望互助吗,应该是古之君子道德风范,回头官府会发布文告,倡导各行业商会组织行业联保……

    此外。这次灾难也提醒了我,我准备在各地设立女校,专门教授宋之‘女德’,其中也包括紧急疏散知识,紧急避险知识,以及简单的救护知识……”

    其实,赵兴这么做,也是为未来的战争打基础。他心中一直绷着那根弦,认为未来宋京之间的那场战争不可避免,到战争发生时,需要大量的救护者,借这个由头。将其它文明的女德要求糅入宋代女德要求中,如此一来,会让宋代的女性更加丰满,更加可爱。

    让后世地人仰望着宋代“女德”标准哭去吧。就将是一个赵兴版的“完美丽娘计划”。

    想到完美丽娘,赵兴又想到了远逃日本的米芾,他冲阴影里招招手,源业平窜了出来,点头哈腰的。赵兴马上吩咐:“你立刻派人去倭国,一方面招募一些精通阴阳道的流浪武士,一方面通知米芾,告诉他。我已经不生他的气了,请他回国。”

    源业平笑了:“米大师如今在长门很受敬仰,宫廷里不断的宴请,各国大名都奉若上宾,我怕他不想回来。”

    赵兴摇头:“你不知道中国人的故乡情结,只要你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想他一天也不会停留。”

    正说着,杭州官员已经接踵而至。宗泽带着衙役竭力疏通人流。他阴沉着脸,巡视完现场后。心情沉痛:“太尉,死了三百二十一个女工,据说火场里还有几十具尸体,太惨了。”

    赵兴点头,他一指仰充,继续说:“刚才我已经问了情况,已经要求仰充每人抚恤至少一万贯,但我们地目的不是让场主破产,这也是官府督导不力,我准备上书请奏,同时动用官府应急资金帮助赈济。”

    宗泽点点头:“理该如此!这也是下官做事不力,我看了,太尉大人原先建的场子里,每栋厂房之间都相隔着一片空地,我听救火队长说这叫火灾隔离带。

    然,下官疏忽了,现在的厂主为了赚钱,便见缝插针,增盖了许多新厂房,着火的另两个厂房就是相隔太近,使得火势波及。

    大人放心,回头我一定下大力气整治,让每栋厂房之间都留出足够地空地,以方便众人躲避火灾,也防止火势扩散……”

    宗泽做事认真,他既然意识到了,赵兴也不再多嘴,他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谈了出来:“我准备出一份灾害紧急疏散条令,要求各厂每月必须抽出一天演练,且由官府督导。宗知州以后要对费心。”

    宗泽欣慰的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万俟咏望着火势渐渐小了下来,他忧心忡忡的插话:“太尉大人要帮助赈济,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如今各州处处伸手,对了,荆湖转运使谢麟最近也来信,要求加以赈济,缺钱啊。”

    赵兴诧异了:“他谢麟来凑什么热闹?”

    宗泽阴着脸回答:“太湖结冰了,前日我听说太湖全面封冻,冰上都可以跑马车,湖上洞庭山地柑橘全部冻死。许多大船被冻在冰上,船板已经变形,估计化冻后船也不可使用。”宗泽叹了口气,继续说:“太湖八百里,受灾面积这么大,明年柑橘绝收,冬季稻没有指望了,这下子两湖受伤惨重。谢应老正在四处求援,我听说连淮南淮北他也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