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星空英雄路 > 第十六章 戏码与一夫当关
    协约552年11月7日晚,厄尔斯湖东城忽然下起了雨。一个糟老头怀里抱着个用棉布包裹的狭长物体,撑一把五十年前流行的纯色墨绿油布伞静悄悄走在街头。

    从城郊向闹市,星际时代炫目的霓虹,一级级依楼高逐层蔓延而上。赤红大厦的logo光晕笼罩中心广场,铺在路过老头的伞上,隐约泛出猩红。

    老头低声咒骂几句,脚下加紧步子,心中盘算那载着少年的车辆还有多久驶出湖东城信号范围。光脑已被他关闭塞在随少年一块离开的旅行包里,到那时对定位卫星的屏蔽可就没用了,他也将暴露在监控之下。

    他有些无奈,距计划的时间还有一段日子,这么早被发现,也只能归结为运气不好了。至于带着赖卜若,跑路回到某颗星球,想来飞船刚出厄尔斯就会被战舰轰成烟花?虽然他死不了,但赖卜若可不是他。而且联邦飞船要是因此被轰掉也是个损失,若再有残骸什么的,砸到厄尔斯荒野上无辜的花花草草就更罪过了……

    其实按照正常人类160年的寿命,老头年纪还很轻,但他自己清楚,当年一场大战后生命磁场的透支已使他步入暮年。这次来任务的不会有母舰,恒星级战列舰却很有可能。

    说不定真会栽,如果真有战列舰,那舰长又不要脸用主炮连续轰击的话,老头暗想。

    不过能死在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

    抬头瞄了眼赤红大厦外置光屏上的电子钟,离信号恢复大概还有6分钟,已足够他回茶馆磨刀,兴许还有时间泡杯木航星特产龙井。

    龙井配磨刀石?真是浓浓的旧时代气息啊!

    老头好像一点没有将被机甲铠装碾成肉泥的觉悟,边走边胡思乱想,哪怕虑及死亡,脸上表情也似笑非笑,似乎自娱自乐的小笑话。

    ……

    ……

    山顶车内。赖卜若醒来,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心叫不好,迅速转头张望。

    果然,老头不在车内。

    赖卜若急忙爬到驾驶位上,试图发动飞车回湖东城去,然而按下电源按钮,却不见飞车有丝毫启动迹象,反倒是那蒙了厚厚一层灰的车载录音系统沙沙响了起来,一段熟悉的苍老而又猥琐的声音混合着灰尘杂音,于寂静车内响起:“哈哈,小鬼,让我猜猜你在干什么,发动飞车?嘿嘿,这你就别想了,车里驱动能量只够开到那……”

    沙沙的杂音混合老头自称的首都腔,泛出股怀旧的味道。赖卜若双拳猛砸方向盘,眼睛有些泛红。

    “哈哈,别生气别生气啊……”远在湖东城的老头似乎早料到赖卜若反应,录音继续响着:“要是你信我呢,现在就下车在山顶找个好位置,然后等着看我教训那些狗屁警卫部队。而要是不信呢……你怎么还不背包滚蛋?”

    赖卜若当然不信,若是那样老头何必把他打晕送出来?这话就像潘帕斯瞪羚臀部放出的尾气,决不可闻,更不可信。他根本没将老头教训铠武机甲部队的说辞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没照老头所言的滚蛋,他仍想看看老头那里的情况,心里存着股侥幸:老头这些年在湖东城无所不能,如今虽然肯定挡不住机甲和铠装的钢铁洪流,但能逃出去也说不定?

    ……

    ……

    宏远号恒星战列舰上,也许是技术兵的能力真的过硬,也可能是地面的信号干扰源突然消失,光屏上消失的影像又重新汇集。

    镜头不断拉近。

    铠武士们呈半包围阵型,向一条街道围去,其中分出几人将该街道封锁,后跟24台成突击阵型的突袭者机甲。

    从光屏上看去,就像一只大手缓缓握向一只小鸡,而另一只手在后面拿把匕首,准备狠狠刺穿猎物。在这猎物周围,零散分布着一些黑点,那是被拦在街道外的人群。

    画面中心是一座茶馆,处于街道偏北,一道人影从门内缓缓走出,手上拖着把狭长武士刀,武士刀的刀尖拖在地上。定位成像卫星无法采集声频样本,郝南仁和中年舰长却从那画面里感觉到了刺耳摩擦声。

    刀尖于地面无声处发出铿然尖锐不平鸣声,冼无昨仰头望望天空,咧嘴勾出一道嘲弄的弧度。

    战舰上郝南仁只觉画面中老头一眼就看透了厚广大气层,目光直击他脑海,没由来阵阵心悸。

    中年舰长亦是感到画中人与他对视,却无郝南仁那般不堪,只蹙眉思考,似乎在哪见过这老头?

    ……

    ……

    坑擦——嘀嗒——

    磨刀声伴着雨滴声,凿在万籁俱歇的寂静后院,突兀而铿锵。

    不过总有不合时宜,破坏氛围的人。比如现在正磨刀的那位老头,手上动作仍在,眼神却已飘忽,竟是全然没有享受这份动人心魄肃杀感的自觉。

    我是不是该打个跨星区长途回去?或者还是发条简讯好点?可语气要扮成哪样呢?真是麻烦啊……老头内心纠结。

    想要打电话或发简讯自然是要向某个人通知某件事,不知何种语气则是犹豫内容说到哪种程度。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老头想要临终前对某个挚爱进行凄美告别,然而只有某人自己知道,他只是顾虑在向某个讨厌的人叙述某件得意事情的时候,该不该用太嚣张的语气。

    出于某种原因,老头陷入苦恼而开始犹豫不决,心想若不嚣张些实在是像自己怕了她,可万一真吹破牛皮,自己不小心挂了,还得指望那边帮自己报仇。而赖卜若这小鬼,老头觉得还是不要徒增烦恼去想这个可能性了。

    他斜瞄了眼腕表,时间快到了。看看手上刀,刃口也差不多利了。心头盘算敌人的效率,机甲铠武大概已等在街道尽头了。

    是时候出发了……

    老头拿起通讯器胡乱按几个键发送出去,而后“啪”一声捏碎通讯器,跺跺并不发麻的脚,长立而起,原本猥琐的气质,一时间颇涨了些英姿。

    他右手倒拖着武士刀,在“吱嘎”刺耳的尖锐摩擦声中,缓步迈出大门。

    似乎心有所感,他抬头往天空某处看了一眼,嘴角带着某种戏谑的笑意。而后,就像过去十几年品鉴年轻女性外貌的清晨一样,大马金刀地将武士刀扔在身前,一屁股坐在茶馆门槛上。只是这次门槛上的老头被夜色蒙上了一层浓重神秘的阴影,雨夜红河大道上也恰好未有行人女性。

    他暗自有点得意,这么牛逼无敌的事情自己都能干出来,真是太彪悍了……可惜事后电视新闻上肯定放不出这一段。

    随手点支华表牌高级卷烟,摇摇头遗憾没来得及泡的木航龙井,老头缓慢眯起一扯一片皱纹的眼睛,端详着远处徐徐出现的机甲与铠武士,有一点荧荧星火燃烧在他唇前7公分处。

    赤红大厦被夜雨扭曲而黯淡朦胧的光晕下,一具血肉之躯蹲坐茶馆门槛,沉默傲慢不屑,极装X地吐出一口烟圈。

    仿佛电影拍摄组在排演一夫当关的夸张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