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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纵横(六下)

    “好。”话音刚落,彭学文立刻拍案喝彩。

    先前老余替红胡子传话,说要帮助他在黑石寨一带站稳脚跟,他还持将信将疑的态度,如今心里却对此承诺充满了期待,如果能与大名鼎鼎的红胡子、黑胡子两个联手闯进虎穴,单单是这份经历就充满了传奇色彩,无论最终能否说得白胡子匪帮退兵,独立营那些由马贼转职过來的军官们,都无法再故意忽视自己这个察北行政公署专员,而对于军统总局那边,自己同时驱策马贼和八路军一道效力,无疑也是能力过人的标志,日后再分派任务和升迁等方面,难免就又增加些印象分。

    “就这么办,我马上派人去找白胡子!”周黑炭虽然肚子里沒彭学文那么多弯弯绕,却也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扬名立万机会,咋咋呼呼地跑到屋子门口,安排人手去侦查白胡子匪帮的去向。

    大票的斥候撒出去,很快便收到了回音,白胡子果然如红胡子所猜测得那样,不甘心就这样铩羽而归,眼下他正带领着一干白俄土匪隐藏在距离黑石寨北方三十里左右的一个小土丘后,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反扑。

    接到这个情报,众人更坚定了要给白胡子一个教训的决心,才吃完中饭就开始着手做准备,到了傍晚,一切相应工作都已经停当,红胡子、周黑炭和彭学文三人拎着一盒子礼物,大摇大摆向敌人的营地走去。

    还隔着老远,就已经被白胡子匪帮散在外围的斥候发现,后者立刻骑着马,大呼小叫围拢了上來,红胡子、周黑碳和彭学文三人面无惧色,同时带住了坐骑,冲着土匪们轻轻拱手,“诸位兄弟辛苦了,烦劳向贵寨大当家通报一声,就说红胡子、黑胡子和军统局特使彭学文,联袂前來拜访。”

    “呀,。”气势汹汹围上前的土匪们登时就慌做了一团,有的连忙拔枪做防御状,有的则直接來了个镫里藏身,还有的一言不发,拨马就走,看方向,显然是赶回营中去搬救兵去了。

    “怎么,诸位豪杰纵横草原这么多年,难道在自己的大营门口,还怕我们三个敢直接杀进去么。”见到众土匪那幅狼狈相,红胡子老王笑了笑,继续说道。

    围拢过來的土匪当中虽然以白俄人居多,但是他们自打苏联建立之后便一直在中国境内讨生活,因此跟当地人之间并不存在交流障碍,听出红胡子话里的嘲讽之意,一个个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谁,谁怕了,,我,我们才不怕你,我们这边有二十多人,你们,你们即便每人都拿着双枪,也打不过我们。”

    “既然不怕,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见对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哆嗦,周黑炭心里头好生得意,摇摇头,笑着反问。

    “我们,我们,我们才不紧张。”

    “我们,我们这是习惯,对习惯。”

    “你们三个居然敢送货上门,我们不能再让你们三个跑了。”

    土匪们七嘴八舌地驳斥周黑碳,右手的食指却始终放在步枪扳机附近,随时都可能冲着三人开火。

    彭学文不喜欢被别人用枪口顶着说话,伸出手,轻轻推开三人面前的步枪,“放松,放松点儿,我们三个既然敢來,沒见到你们大当家之前,怎么可能转身逃跑,把枪放低,别咋咋呼呼的,你们大当家平素怎么教育你们的,难道就这样对待上门來的客人么。”

    “你,你们三个不是客人。”“我们首领沒请你來。”匪徒们大声争辩,枪口却在不知不觉间压了下去,不再试图将三人当场射杀。

    “这就对了么,在自己家营地门口,你们还怕什么。”彭学文见自己的安抚奏效,继续鼓动如簧之舌,“放松,放松,來,大伙跟着我说,今天天气不错,有朋自远方而來,我非常高兴。”

    “今天天气不错,有朋友”正对着他的几个土匪稀里糊涂的照着学舌,话都念了一大半儿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又着了对方的道儿,愣了愣,,像受惊的兔子般在马背上向后躲去,“巫术,你,,你,你使的是什么巫术?!赶紧,赶紧给我住手,不然,不然我就开枪,开枪了。”

    “巫术?”彭学文被逗得哈哈大笑,“那么高深的东西我可不懂!我不过是看大伙这么紧张,变个戏法让大伙解解闷儿罢了!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你”众土匪们有心给彭学文一点儿教训,却唯恐稍不留神又中了对方的巫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冲自己人开枪,一个个趔着肩膀,梗着脖子,呲牙咧嘴,模样要多丑陋有多丑陋,正尴尬间,不远处的临时大营内突然传出來一阵凄厉的牛角号声,“呜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数百匹顿河马风一般席卷而來,最前方,恰是大名鼎鼎的白胡子。

    “红胡子、黑胡子,你们是來找死么。”隔着老远,白胡子伊万诺夫就大声喊道。

    “红胡子、黑胡子,你们是來找死么。”马背上的土匪们齐声断喝,试图先给客人们一个下马威,红胡子老王、黑胡子周黑炭和彭学文三人听了,也不觉得意外,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齐声回应,“好威风,好杀气,早就听说白胡子是个有本事的大英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声音远不如对方高,听起來却异常刺耳,白胡子伊万诺夫登时就黑了脸,用手一指红胡子三人,大声吩咐,“给我绑起來,今晚咱们用他们三个做蜡烛,血祭白天死难的弟兄。”

    “是。”众土匪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一拥而上,掏出绳索就准备将红胡子等人捆绑,游击队长红胡子伸手推开冲过來的几个人,哈哈大笑,“我说,白胡子老哥,你这样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吧,我大老远带着礼物前來拜山,你却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想给我,莫非,你肚子里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怕我当众给你捅出來,。”

    “放屁,你來我这里,还能安什么好心,白天,你用迫击炮轰死杀了我多少兄弟,你自己说,我能不能让你进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绑起來。”白胡子瞪着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凶相毕露。

    “拿下,拿下,共产党人最会蛊惑人心,早杀掉他们早解决麻烦。”有个黄脸汉子从白胡子的腋窝下钻出來,狐假虎威。

    “哎呀,这不是黄胡子么,。”周黑炭立刻将此人认了出來,推开扑向自己的土匪,冷笑着问道,“你不是投靠了日本人了么,怎么又跑到白胡子老兄这边來了,怎么,小鬼子答应你的机枪和大炮呢,还沒兑现么,。”

    “你,你管不着。”黄胡子被当众打了脸,气急败坏,“拿下,赶紧将他们拿下啊,烧死他们,拿他们点天灯。”

    他不叫嚣还好,一叫嚣,众土匪反倒不愿意上前为难红胡子等人了,谁都知道,自己这边之所以跟红胡子等人交恶,也同样是受了日本人的雇佣,而日本人既然能赖掉黄胡子的账,当然也能把欠自家的账赖掉,前车之鉴未远,自家何必去重蹈覆辙,。

    “你们难道都聋了么,。”见手下人犹豫着不愿去抓红胡子等,白胡子勃然大怒,“他白天拿大炮轰咱们的事情,难道你们都忘了,,给我捆起來押到大营里头去,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呢。”红胡子笑了笑,推开再度拥到自己身边的土匪,跳下马,主动朝白胡子面前走,“我一个瘦不拉几的糟老头子,捆和不捆有什么分别,你不是真的怕我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吧,,那可是不符合你白胡子的名头。”

    “是啊,咱们白红黑黄四大胡子,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搞得这么紧张,您老哥不觉得很煞风景么,。”黑胡子周黑炭也跳下坐骑,跟在红胡子身后向人群里走,“來,你派两个人过來搜一搜,我今天可是连枪都沒带。”

    “是啊,白天在两军阵前,当然是谁也不能留情,晚上大伙不在战场上见面,又何妨坐在一起喝碗伏特加,我记得彼得大帝时代,俄罗斯贵族之间,也有类似传统吧,。”彭学文不甘拖后腿,第三个跳下坐骑,笑呵呵地冲白胡子打招呼。

    白胡子在逃出苏联国境之前,好歹也算是一个小贵族,见三位客人都风度翩翩,自己也不愿意在弟兄们面前过于跌份,沉吟了一下,冷笑着拱手,“好,我就给你三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如果你们三人不能把白天的事情给我个交代,今晚谁也甭想活着离开军营。”

    “白老哥,白老哥,不能,不能啊,那共产党的人”黄胡子蒋葫芦大惊,赶紧出言劝阻,白胡子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断喝,“你是首领还是我是首领,,想待在我这里就跟着进來,不想待在我这里就尽管滚蛋,别老踩着鼻子上脸。”

    “嗯,呃,呃。”黄胡子蒋葫芦被噎得差点儿沒背过气去,呻吟两声,喘息着退到了一边。

    不理睬他绝望的目光,白胡子大笑着向对面走來的三位客人伸手,“请,就冲你们三个今天这份胆子,一会儿我也会让你们死得痛痛快快。”

    红胡子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白老哥先别说得那么凶,我保证,一会儿你见到了我给你带的礼物,肯定就不会再对我恨之入骨。”“放屁,老子纵横大半生,什么样的宝物沒看过,会被你个土鳖的东西晃花了眼睛,。”白胡子撇着嘴,大声反驳,心中却突然涌起几分期待,非常想知道红胡子到底拿了什么礼物过來,居然有这么大的把握能让他相信双方之间可以忘记彼此之间的仇恨。

    “哈哈,我们首领当年可是沙皇陛下亲自册封的贵族,什么好东西沒见到过。”众土匪在一旁大声帮腔,眼珠子却盯着红胡子马背上的小包裹不放,迫切期待能亲眼看看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

    “别急,用不了多久,你们就明白我到底吹沒吹牛了。”红胡子倒背着双手,不疾不徐往临时营地内部走,“我这个人是穷光蛋不假,但今天的礼物却绝对能拿得出手,至少,能让你们看明白,到底谁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

    “胡说。”“我不信。”“你甭想挑拨离间。”土匪们七嘴八舌地驳斥,心中却对红胡子的礼物愈发感到好奇。

    仿佛感受到了大伙迫切的心情,红胡子转身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从鞍子后将解下一个小包裹,双手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继续朝营地内行进,一边走,还不忘了一边继续为自己放炮轰击对方阵地的事情辩解,仿佛双方之间的冲突只是场误会一般,。

    “白天的事情,兄弟我下手的确有点儿太狠了些,可是不那样做的话,相信你我两个手下,会损失更多的弟兄。”

    “哼。”到了此刻,白胡子的心思已经被对方怀中的神秘礼物占满,根本不想再听什么解释。

    众土匪头目听了红胡子老王的话,心中却各自有了很多想法,日本人事先绝对沒提起过他们的迫击炮落到了红胡子手里,日本人也不会明白地告诉大伙,他们到底被红胡子缴获了多少炮弹,白天的冲突中他们虽然吃了不小的亏,可过后回忆当时的情况,却清楚红胡子那边并沒有刻意针对他们,否则,打过來的炮弹就不是寥寥数发,而是趁着这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阵地用炮弹狠狠推上一遍,那样,少说也能再多炸翻好几十人。

    如果自家队伍在这次攻打黑石寨的行动中伤亡过于惨重的话,日本人会不会兑现他们事先的承诺,黄胡子的下场可是在大伙眼前明摆着,大伙绝对不能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边跳,人家红胡子主动上门道歉,可是给足了这边颜面,如果大伙还不趁机见好就收的话,岂不是脱光了屁股逛大街,自己犯贱么。

    一边忧心忡忡地胡思乱想,众人一边簇拥着红胡子往营内深处走,转眼來到充当指挥部的大帐篷内,白胡子大马金刀地往主帅位置上一坐,板着脸喝问,“这回行了吧,姓王的,营地你也进來了,该给你的礼节我也给足了,你还有什么鸡零狗碎,现在就全拿出來了吧。”

    “请白老哥先看礼物。”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红胡子终于将抱在怀里的包裹交了出去,经两名卫兵之手,转到了白胡子面前的桌案上。

    “打开。”白胡子早就等得不耐烦,皱着眉头吩咐。

    “是。”卫兵们也急得百抓挠心,拔出匕首割开包裹外的绳索,干脆利落地将包裹内的礼物露了出來,入眼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头箱子,上面画着几个非常古怪的符号,还有一些日本文字,再将箱子盖子掀开,红胡子视若珍宝的礼物,终于呈现于众人面前。

    两枚迫击炮弹,葫芦大小,弹头处涂了一层彩漆,弹身处,则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啊,。”白胡子惨叫一声,登时面如土色,豆粒儿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