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匪豪 > 第一章 深夜寻路
    月凉如水,一弯月牙把柔和的光倾泻在广袤的田野上,正是一个寂静的初夏之夜。

    “唉……”刘广平和柳维骐却在田埂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夏夜难得的宁静。这已经是他们俩今晚上的第三百四十九次长叹,刘广平大饼脸上眉毛拧成了一股绳,把手插在头发里,焦躁的来回踱步,柳维骐也没好到哪里去,俊秀的脸面无表情,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只有在叹气的时候眼珠才会转一下。

    “这不科学!”刘广平终于下了结论。

    是的,这不科学。刘广平本来正在帝都合租的房子里一路高歌猛进,眼看着对方三路全破,忽然窗外起了一阵大风。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天而降到了这里。起初脑洞大开的二人还以为遭遇了龙卷风之类,给吹到郊外来了。可是越琢磨越不对,拜伟大首都先进的农业集约化管理和工业雾霾所赐,这四九城外就算再荒凉的郊区田野都多少年听不到青蛙叫了——可是自打二人天降以来,少说也有小半个钟头,期间蛙群的合唱此起彼伏,全无半点止歇迹象。想到此间,刘柳二人心里更是忐忑。

    他们俩天降的时候,刘广平跟大多数夏夜守在电脑前鏖战的宅男一样是沙滩裤加件小背心的diao丝上网套装,脚上再趿拉着双人字拖;柳维骐好点,穿着西裤和短袖衬衣,脚上蹬双皮鞋。也幸好现在是夏天天气,总算没有觉得夜晚有多难熬。可是这么干呆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两人讨论半天,对这地方还是摸不清楚。尽管都知道等天亮了再去寻路才是良策,但被蛙叫弄得心里发毛的两人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决定借着月色尚亮,碰碰运气。

    “咱们往哪走?”刘广平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来。

    “往东吧。”

    “东?哪边是东?”

    一向伶牙俐齿的柳维骐顿时语塞。对于两个从小到大生长在灯火通明的新社会城市、习惯了城市黑幕式夜空的人来说,没有爪机地图帮忙,在野外夜间辨别方向对他们来说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范畴。刘和平发出第三百五十次长叹,道:“还是随便选个方向吧。”柳维骐点点头,似乎只能这样了。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有一个多小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些没营养的废话,柳维骐忽然止步:“大平,不对呀。”

    刘广平脚也不停:“哪不对。”

    柳维骐道,“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太新鲜了么,今年五一去的那个度假村都赶不上。”

    “你去的那个度假村都能收到唐山移动客服的短信了,能算哪门子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的地方。”刘广平其实早就有感觉,眼下不寻常的地方太多了:响亮的蛙鸣,晴朗的夜空,清新的空气,怎么看着都跟印象里已经被开发殆尽的四九城地界大相径庭,只是本着宅男惯有的不立flag就不会作死的鸵鸟心理,没有说出来罢了。他嘴上还兀自吐槽,脚下却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慢点慢点,你那个人字拖走路舒服,我穿的可是皮鞋!走这么远,脚都快磨平了。”柳维骐不满的埋怨。

    “放屁,你穿个人字拖走走试试。走两步就有石子跑进来。”刘和平头也不抬,嘴上毫不示弱。

    “大平,大平。”柳维骐突然压低了声线,一把按住了刘广平肩膀。

    “又怎么了?”刘广平有点不耐烦了。

    “有人。”

    刘广平借着月光,循着柳维骐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片低洼地,影影绰绰似有几十来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刘广平连忙顺势蹲下,紧张的望着那几十个人藏身的洼地。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坏人?”刘广平低声询问。深更半夜一堆人露宿野外,这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很容易让人起疑。

    “我看倒是不像,你看见没有,似乎里面还有几个小孩子。”柳维骐心思缜密,观察得比刘广平仔细。

    “不会是人贩子吧。”

    “这……没准儿。”柳维骐犹豫了。

    刘广平最恨没准儿的事。可是夜里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楚,想离近了只怕弄醒这帮人,真是什么恶人可就不好收拾;想绕开,好不容易碰到人,错失了这个问路的机会,不知下次要等到何时。左右为难之下,他不由得又开始挠头。

    柳维骐知道他心里急躁,出声安慰他道。“别急,现在咱们就是过去也不好问路,一来吵醒他们不好,二来就是问到了路也得天亮再走。”

    “那咱们先休息会吧。”刘广平提议道。

    两人枕着自己手臂躺在山坡上,这是一个难得静谧的月夜,草丛里有蛐蛐低吟,微风中传来青草的腥味。刘广平在一家知名IT公司做码农,柳维骐是另一家公司的销售,他十分能干,毕业没几年已经是公司销售部经理。母校、专业不同的两人都是大学刚毕业没几年,原本是没有什么机会有交集的,但是刘广平的部门经理在每周80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下,终于燃烧殆尽成白灰,死得时候租的房子还有大半年到期,为人比较热情又是其同乡加师弟的刘广平在帮经理料理完后事以后,寻思自己租的房子实在太差,又在隔三岔五收到“河北移动欢迎您”的郊区,通勤实在不便,他也不忌讳,干脆住进了原来部门经理与人合租的房子。合租的另一个室友就是柳维骐,俩人阴差阳错同居一屋檐下,关系倒也融洽。

    平时刘广平下班不是加班就是在玩游戏,柳维骐是跟客户应酬完回来玩游戏,今天柳维骐刚跟客户应酬完,一进门就发生了意外。

    要是晚进一会儿门,也许意外就不会发生了,他想。

    如果不是今天出了意外大概一辈子不会出来半夜溜达了。心事重重的柳维骐丝毫没有睡意,伸手推了推半晌没动静的刘广平:“大平,你别真睡着了,万一出点事跑不了。”

    刘广平蹦了起来:“睡着个屁,不行,我忍不了了,我得过去看看。”

    “别去!”

    “放心吧,你在这等着。如果万一有事,你就赶紧跑。”心里焦躁不安的刘广平决定赶开心里正使劲想往土里钻的鸵鸟,把人字拖往上趿拉紧,借着一片云稍稍遮住月光的机会向洼地摸去。

    “大平……”柳维骐无奈的叫道。尽管俩人认识不到一年,性格还是社交圈子都大相径庭,但俩人关系还算处得不错,虽然大刘为人相对木讷,光从帮着给前室友料理后事来看就是个心地纯良的人,于是才有意多结交与他——也正因如此柳维骐知道,刘广平这种老实人认准的事谁劝也没用,想要追上拉住又怕惊动了洼地里的众人,只能静观其变。

    刘广平摸到洼地近前,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十个人有老有少,长短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衣不蔽体,有的身上只有简单的布条,却遮不住他们瘦骨嶙峋的身材,乃至其中几个女人也是如此——说她们是女人,都令刘广平有点怀疑,她们甚至饿的连Ru房都干瘪了。更有几个孩子只有皮包骨头,脑袋显得特别大,脖子细到令你担心扛不住他们的头,显然是再明显不过的营养不良症状。最为恐怖的是多数人身上都遍体鳞伤,月光所照之处,身上满是黑泥和皮肤溃烂泛出的血污,偶尔有被汗水冲出的几条“沟壑”。

    刘广平只觉得像是突然间来到了阿鼻地狱,饶是平时自负胆大,不由得也打了个冷战,浑身汗毛森然咋立。他想要退后,竟一时迈不动步子,想要尖叫,声音被哽在喉咙里打转。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人,在刘广平有限的人生里,从没亲眼见过这样的人,只有报纸上的山西黑砖窑报道跟这相似。不,黑砖窑都没有这么惨,也许只有重庆渣滓洞、奥斯维辛集中营与之庶几接近。刘广平硬着头皮,细细观察他们装束打扮想找出些线索来认定身份,虽然是披头散发,但,似乎,好像,好多男人还留着……发髻,对是发髻,虽然散乱,但看的出来是发髻。

    “穿越”--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闯入他的脑海,不会真是穿越了吧。看这些人模样,再想到这一路而来的种种诡异和这惨不忍睹的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21世纪的帝都郊区,总不能这么多人大晚上都闲的蛋疼来搞行为艺术吧。

    “妈呀!”忽然一声怪叫。沉思中的刘广平被吓得一个激灵,跳将起来。原来是一个小孩半夜醒了在草丛解手,看到了刘广平。但见这帮人,显然是惊弓之鸟惯了的,纷纷爬起来,似要逃走。刘广平眼见人群要失控,乱将起来自己如何也弹压不住,索性站出来大喝一声:“站住!”

    众人正要仓皇而逃,被刘广平一声大吼所慑,这才有空打量周遭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见月光下一个一米八多的膀大腰圆的大汉拦在前面,状似凶神恶煞,不由得都吓做一团,一齐哭将起来。只有一个老者,看样子是领头的,当先跪倒,“求上差放过我们吧。”

    刘广平更加惊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者这才注意到刘广平的装束,看样子不是官府兵士,才壮着胆子颤巍巍地说道:“我等都是官府的劳役,因为不堪劳苦,才跑了出来,已经快一天没饭吃了,身上实在没有钱财,壮士饶命呀壮士饶命呀。”底下众人也跟着“饶命”“饶命”地叫个不停,有的女人嘤嘤地抱头痛哭,孩子吓得哇哇地哭做一团。

    刘广平却对这一切视若不见,他听了老头的话,知道是把他当成劫道的了,真正令他感到绝望地是,“劳役”“官府”这些字眼。他心里凉了半截,明白真是穿越无误了,一时心灰意冷,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地提不起劲头来,颓然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强盗。”

    众人一听,这才松一口气,止住了哭喊,只有几个孩子还禁不住抽泣着。

    刘广平见众人情绪有所稳定,心下稍安,稍稍收拾了下心情——生活还得继续,尽力摆出一副还算温和的面孔指向领头的老者:“你刚才你说官家,这是什么朝代?”

    老者被问得一头雾水,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只好嗫喏道:“什么什么朝代?俺听不懂,还望壮士说明白点?”

    刘广平揣摩着这老头准是文化水平低下,不过古代识字的本来也没几个,以后多半少不了要跟类似人等打交道,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问你是现在是哪位皇帝在位?”

    老者沉吟半晌,把个胡须子捻断了七八根,拿手掌在胸前搓来搓去,团了四五个泥球,最后用衣袖把流了一尺多长的鼻涕擦去,下定决心答道:“大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