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獒唐 > 第五一九章 朕还记得
    此时,来俊臣与一众狱监都已经退了下去。

    牢房外的空场上,只剩武则天与吴宁他们三个身着囚服的“将死之人”。

    显然,老太太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被别人知晓。

    算是她最后送别,对小辈的一点情意吧!

    吴宁凝眉望去,就见老太太佝偻着身形,一身凤冕皇袍金光闪闪,此刻是那么的耀眼。

    而在武则天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有纸笔杂物,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提笔落墨,写着什么。

    那姿态有超然,真正的超然,像是对以往吴宁超然的无情嘲弄。

    好像在说看看吧,这才是超然!

    即使在这阴气森森的监牢之外,她依然可以毫不违和地摆案静书,似乎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无它,因为她是皇帝!

    天下都是她的,想在哪儿写,就在哪儿写。

    “出来了啊!”

    老太太头也不抬,全神都灌注于笔上。

    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却是把吴宁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与李重润、秦妙娘来到桌案前,却是不言半句。

    武则天则是依旧专注于笔上,不管吴宁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笔走龙蛇,写的尽兴,方才直起身形。

    “服气吗?”

    吴宁点头,坦然道“服气!不足十日,便搞定长路镖局,使群臣不敢声援。这般手段,又怎能不服气呢?”

    武则天笑了,擎着笔,看着案上写的字,仿佛甚是满意。

    “服气就好!”

    “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要与你反目?”

    吴宁苦笑,“还用说吗?长路镖局、吴启的兄弟、大权独揽,哪一条都死的不冤!”

    不想,武则天摇头,“错了!”

    直视吴宁“区区十几万带刀镖师,算是麻烦,但还吓不倒朕。”

    鸡皮皱起、枯槁一般的手指向吴宁,“朕要这般对你,是因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吴宁了!”

    “”

    吴宁差点没气乐了,真是谁当皇帝,谁不要脸哈!特么杀人都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吗?我不是从前那个吴宁了?

    别的吴老九不敢说,人无时无刻不在变,但吴宁敢说,他从来没有忤逆过本心。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他从来都是那个吴宁。

    开始他不屑皇权,现在也不屑皇权。开始没有反意,现在也没有反意。

    因为这个就要杀我?

    吴宁觉得委屈。

    冷眼看着武则天,说实话,吴老九有点失望,起码这个女皇,不磊落!

    “那陛下不妨说说,我哪里不像从前了?”

    “呵呵”武则天笑了,目光摇望远处。

    “遥想十年前下山坳里那个狂妄少年,可以用东郭与狼的故事来另眼看待那个村妇,更可以大声疾呼拒绝太平的招揽。还可以上醒世良方言天下大义,让朕为之侧目。”

    “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哪还有一点当年的样子!?”

    “”吴宁无言,不敢苟同。

    “我正是坚持当年的样子,才来到京城,才让老十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错了!?”

    “没错吗?”武则天眯眼,“你还记得,你在那个农家院落之中,是怎么拒绝太平招揽的了吗?”

    “记得。”吴宁倔强,“我说我不想当官,更不想缴入朝争之中。”

    “尽管我现在当了官,也闯入了这个漩涡,但我吴宁敢说,我依旧不想当官,更不想入这争斗。”

    “哈。”老太太无语摇头,“你到底还是忘了!”

    忘了?没忘吧?

    吴宁皱眉,他记性极好,那时对太平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确定,没说错。

    显然似对吴宁很是失望,老太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忘了就忘了吧,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吴宁,“朕对你很失望!但愿千百年后,青史笔墨之下,朕今日所做之事,不要落下昏庸骂名吧!”

    “”吴宁依旧无言。

    他不太明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武则天为什么还要有此一叹。

    只见老太太没有继续与吴宁说下去的兴致,寂寥地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这些留给你。”

    又把写的那幅字小心折好,工工整整地放在桌案上,“这个也给你吧!”

    看着那幅字,怅然良久,似乎还在犹豫,喃喃自语“你忘了那时说了什么,朕却记得。”

    说完,再不看吴宁一眼,转身离去,华贵的身形又添几分孤寂、

    吴宁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知这可能就是最后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是开不了口。

    伸手向桌上的那幅字,却是来俊臣很不合时宜地突然跳了出来。

    “有旨意!”

    比特么太监还太监,气的吴宁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特么催命是吧!?

    无奈接旨,却是不用看也猜得出是什么旨意。

    一定是罗列了吴老九的无数罪状,总之,是为最后把他推上断头台提供充分的理由。

    “”

    “圣德普世,天运昌隆,大周皇帝制曰”

    “穆氏子究,罪大恶极,天无可恕。忤逆谋叛,结党营私”

    “理应处斩,诛连三族”

    吴宁低首听旨,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吐槽,别“理应”了啊,来个痛快!

    “然皇恩浩荡,圣善施恩”

    “嗯?”吴老九一愣,听这旨意,哪不太对呢?

    侧耳细听。

    “念穆子究居功甚多,从宽发落。”

    “今,抄没家资,贬为庶民,幽居京师,永无录用。若有违抗,定当不饶。”

    “李重润与之结党,同罪而论,贬为庶民。宗室除名,京师幽居,不得远离。”

    “李令月、李裹儿亦除名宗室,自今日起,与皇家再无纠葛。”

    “钦此。”

    “几几个意思?”

    吴宁懵了,“不杀?”

    不杀!!!

    不杀你特么留着我干啥?

    只见来俊臣把圣旨往吴宁手里一塞,“先生,接旨吧!”

    吴宁急了,“不是,这特么几个意思?”

    来俊臣一乐,“就这个意思啊!”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陛下让俊臣转告先生,从今往后,长路镖局与先生再无瓜葛。七姓十家,还有长安门阀,亦不可与先生有半点往来。”

    “先生现在就是长安城里的一介草民,只要不出京城,先生爱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陛下绝不过问。”

    一指桌案上的那几样东西,“这不,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为先生准备了这几样东西。”

    吴宁一听,茫然向桌上看去,不解其意。

    一小搓铜钱,大概二十文。

    两个陶碗,五根白绫子。

    只见来俊臣暗自摇头,之前他就想过,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结果,是他也没想到的。

    指着铜钱,“这是下一顿的饭钱。陛下说了,失去所有,得给先生点时间。”

    又指着碗,“要是一顿饭的工夫先生还没缓过来,那这碗就有用了。先生可以要饭,也不至于饿死。”

    “如果”犹豫再三,“如果要饭不堪其辱,这白绫子还能帮先生保住最后的体面。”

    “”

    吴宁有点懵,脑子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