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偌大的擂台上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虎背熊腰,眉心有一道刀疤,另一个长衫斯文,眉眼细长。刚才那话便是这斯文男子说的,他此时又补充:“如何,有谁敢上来?”台下陷入一刻的沉默,这刀疤男已连锉十几名挑战者,实力不容小觑。就在大家在踌躇时,一个墨色长褂的男子跳了上去,抱拳道:
“我来!”
男子脚步稳健,似有长期练武。刀疤男双手环插,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露出讥笑的神情,斯文男子却上前说:“壮士好胆识!”他边说边伸出手去:“按照规定,挑战者需交出十两银子的费用。”
那墨衣男子也不含糊,从袖襟里甩出一锭银子便大气凛然的坐到台中心的木桌边。台下顿时欢呼起来,刀疤男也随即入座。龙珺绛看了半晌不得要领,便问身旁的人:“这位大哥,他们在做甚?”
那人目光不偏移,撇撇手说:“这还看不出来,比腕力呀!”
“比赛!?”
龙珺绛眸露精光,兴奋起来,娉霞听罢却意兴阑珊,拉拉珺绛想让他走。她虽身着男装,但待在一群壮汉间,磕磕碰碰的实在倍感不适。珺绛却不依不饶:“小娉霞,多有趣呀,你看都开始了,就让我瞧瞧吧!”
娉霞拗不过龙珺绛,只好作罢,彼时,台上的二个强壮男人已把手握在了一起。比赛尚未开始,两人却已势同水火,互相瞪视。
“准备……”斯文男子拉长尾音,然后郑重一呼:“开始!”
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两人正卯足了劲,拼杀腕力。二人面红耳赤,右臂青筋爆出,那木桌被力道震得吱吱作响,胜负却迟迟分不出。但蓦地,那斯文男子渐渐占了上风,掰过一个小弧度,刀疤男一惊,目光微怔的瞥了一眼斯文男子。两人四目交接了一瞬,斯文男子一眯眼,像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刀疤男心领神会,木桌下的脚悄无声息的挪了挪。
“唉,你看那挑战者有戏!”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但话刚落音,那墨色长褂的挑战者却身子一崴,猝不及防的被刀疤男按倒。
‘啪!’
“哈哈,看来这位今日的擂主实力实在高强……”斯文男子上前,刀疤男站起举臂炫耀,那输了的人却像半晌未又反映过来一般,盯着自己的手。他明明就占了优势,为何突然感到一阵猛力,把形势扭转?然而,他并没有时间想清楚,已经被恍恍惚惚的推下擂台。斯文男子再一次发话:“还有谁,十两金子,只要赢了这位连赢十八局的壮士,就可以带回去!”
这下台下人更是噤若寒蝉,迟迟未有人反映。
娉霞便耸耸珺绛,小声说:“珺绛,走吧。”
哪知,龙珺绛却蓦地一问:“小娉霞,十两黄金是多少呀?”他侧脸在阳光下泛出险峻的色彩,娉霞一愣,直直回答:“很多。”
“很多是多少?”
娉霞不知龙珺绛心中盘算,据实答道:“若在陵安城,足够我们一年的盘缠。”
龙珺绛若有所思的蹙蹙黛眉,又说:“也就是说,足够吃一顿美味的大餐咯?”他倒不晓得一年的盘缠有多大意义,但眼前,饥肠辘辘了一路,他想开怀大吃!
“还有没有挑战这位壮士的好汉?”斯文男子又居高临下一问,细长的眼闪烁着一抹狡黠的光色。
“十两黄金哦!”
他又指了指一旁搁在红绸锻上的一锭亮灿灿的黄金。
“我!”
就在众人只顾垂涎三尺却毫无动静时,一个稚嫩清脆的嗓音从台下传来。众人寻声而去,单见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正举起右臂,高声一唤。
“我要挑战!”
一旁的娉霞大诧,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做什么呀!?”龙珺绛侧转过脸,笑意不减,他说:“你不是总说,当铺里的衣服有跳蚤,你不舒服么?等本少爷赢了这十两黄金,就给你添过衣裳!”他自信满满的说来,娉霞一愣,不知为何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她想再说什么,龙珺绛却已自告奋勇的跳上了擂台。
刀疤男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毛头小子,情不自禁的大笑,台下也唏嘘一片。斯文男子上前说:“这位兄弟,这可不是儿戏。那位壮士力气极大,你最好思忖清楚,到时若是断了胳臂,概不负责。”
龙珺绛撅嘴,一个转身就坐在刀疤男对面,他架起一条腿,威风凛凛说:“若真是断了,那自是算我自己的。若我赢了,黄金就是我的。”他的话倒引得台下众人来了兴致,斯文男子也不多加阻碍,上前伸手:“那好,按照规矩得先交出十两银子的挑战费。”
“银子?”
龙珺绛一挑眉,他可是身无分文,但他顿了顿却说:“本少爷赢定了,银子交出去又拿回来,不嫌麻烦?”
“这可不合规矩。”斯文男子眯眼,穷追不舍。一旁的刀疤男却大笑连连,挥挥手说:“这小子有趣的紧,就让他先与我比试,我倒要看看他输了后,还能不能此般嚣张。”说罢,他就把自己黝黑泛光,青筋微勃的手臂放上桌边,龙珺绛也不甘示弱,捋起袖襟,露出雪亮莹白的小胳臂。
“哈哈,哈哈!”
众人轩然大笑,刀疤男更是笑岔了气。
“你这小子真有胆量,就这胳臂也敢与爷爷我比试?”
龙珺绛不以为意,只说:“比过才知。”
言毕,便主动握住刀疤男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龙珺绛的清眸微眯,紧紧盯着刀疤男满面横肉的脸。
而此刻,擂台旁的一处雅致酒楼里,一个玄白衣袍的男人正饶有兴致的盯着楼下的一幕。他一手搁在雕花栏杆上,一手意兴阑珊的摇着折扇。他身旁有个青衣男子,目光落在龙珺绛身上时,蓦地一惊,侧转脸道:“九爷,是那小子!”
皇帝不语,微蕴笑意的继续盯着擂台。
而酒楼下……
“准备……”斯文男子依然故意拉长尾音,台下人大多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观摩这场比试,刀疤男更是扭头不看龙珺绛,对着台下挥了挥另外一只手,像在提前庆贺。
“开始!”
彼时,斯文男子一锤定音。
但闻‘啪’的一声紧随,木桌被轰然一震,一个手臂已俨然结结实实的扑到在上。
刚还是笑意浓浓的刀疤男顿时一懵,扭回脸来,眼前的少年正阳光灿烂的对着他笑。
“嘿嘿,金子是我的了!”
※
擂台周围有一刻的安静。
龙珺绛一马当先的站起身,举臂高呼:“哈哈,我赢了!”
“这……这……”刀疤男从怔忡中缓出,对上斯文男子阴鸷横生的眼。他旋即拉住龙珺绛,说:“这……这不算!我根本还未准备妥当,你这是乘人之危!”龙珺绛一脸不解的说:“刚不是已经喊了‘开始’么,你莫不是没听见?”
刀疤男听罢,口吃起来:“我……是,我没听清楚,这盘不算!”他言罢,倒真像占了几分理一样按下龙珺绛的身子,气势汹汹的摆正他那只肌肉隆起的手臂。龙珺绛眨了眨眼,也不介意似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斯文男子换回儒雅的面容,噙笑:“既然二位都同意,那就再比试一次。”
“准备……”斯文男子便喊话,目光便投递信息,刀疤男心中也一阵捣鼓,他虽不知这毛头小子先前是怎样以迅雷不及掩耳按倒他的,但他却输不得。十两金子赔出去,他们今天就白干了!想罢,他的腿在桌下缓缓动了动。
“开始!”
龙珺绛嘴角高高翘起,弯出一个如春风般怡人的笑,伴随一声令下他正欲用劲,肘部却传来一种失去重心的感觉。他一愣,待反应过来时,手已被刀疤男掰过一大半,他反应极快,当即恢复状态,反手把那人的手臂掰回来。
‘啪’刀疤男的手臂又顷刻间被摁在桌上!
这下,台下人统统把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盯在桌上。娉霞也倍觉诧异,怔怔然的凝视龙珺绛此刻兴高采烈的小脸。他哈哈大笑,站起身发出如骏马长嘶般胜利的欢呼。
“这小子真有两下子!”
“真厉害!”
台下传来阵阵欢呼。
刀疤男脸色乍青乍白,斯文男子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猛地冲着呆若木鸡的刀疤男使眼色,刀疤男便突然‘哎哟’一声握着自己的右手倒下。众人偏头而视,刀疤男在地上哀呼:“你……你这小子……出阴招!”
龙珺绛瞪大眼,脱口而出:“我?”
“你用针扎我,大家看!”刀疤男抬高右臂,在肘部果然有个血眼,正汩汩淌血。众人一下倒戈,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
“原来是如此,险些被这小子骗了!”
“真可恶!”
龙珺绛无措的环顾四周,有人耐不住愤怒向他扔东西。娉霞在下,急的一颗心火烧火燎,反复解释:“不是的,不是的,珺绛不会这样做的!”然,她柔弱的呼喊宛如沧海一粟,杯水车薪。
“下去,下去!”
龙珺绛涨红着脸解释:“我没有,我才不会这么干!”斯文男子适时上前,说:“你说你赢定了,原是如此个赢法?”
“我没有刺他!”龙珺绛愤愤不平,刀疤男却躺在地上越发哀呼连连。斯文男子莞尔一笑,说:“那你的十两挑战费呢,如你交不出来,又肯来挑战,就说明你有必胜的把握,就说明你预谋在先!”
“对,对!”台下人也附和。
“我……我……”龙珺绛结巴,邵阳与陵安相隔千里,他与娉霞为了口粮,把能当的都当了,哪来的余钱?
“拿不出来了吧!”斯文男子阴狠一笑,刀疤男从地上爬起,愤慨的说:“把这小子抓起来,送给官府!”他鼓动群众,群众对此举也深恶痛绝,一呼百应。娉霞在台下就欲哭出声来,龙珺绛则百口莫辩。就在此形势险峻之时,酒楼之上的白衫正男子目光一眯,把一直不紧不慢摇动的折扇停了下来。
“刑之,你觉得如何?”
墨刑之漠然的俯瞰下方,说:“禀九爷,这刀疤男子与那白面书生,分明是一路的。”
“你瞧出来了?”九爷挑眉,微蕴笑意。墨刑之继续说:“真正耍诈的怕是他们吧,那木桌下装了机关。”
“呵呵。”
九爷斜凭窗栏,俊美的脸上始终都噙着一抹满富兴致的笑意,那双微眯的桃花眼,像点了火的烛心,一瞬不瞬的盯着楼下的少年。龙珺绛窘迫、委屈、愤慨的小脸在他眼里,仿佛是别有韵味的景致,让他喜欢的紧。第二次见到他,他还是如当初一般莽撞。
“许烊……”
他轻唤,内屋里边走来一人,俯身领命:“臣在!”
“去把人给我带上来。”
墨刑之与许烊纷纷一愣,九爷却目不偏视。
“臣遵命!”
酒楼下……
“我没有,没有,你放开我!”有几个斯文男子的手下跳上来,抓住龙珺绛,龙珺绛大呼。
“放开我!”
龙珺绛蓦地嘶喊一声,一用劲甩开几人,几人皆然倒地。众人一愣,都为龙珺绛此大力的一举怔然,斯文男子却立即上前道:“好啊,你这小子耍出卑劣手段,竟还撒泼!上,把他押走!”
“慢着!”
一道嗓音浑厚的阻止声恰是传来,斯文男子嘎然而止,他与众人一起寻着声音望去。声音的主人却已一个飞身,轻巧稳健的落在了台上。此人一袭灰色锦衣,长发整齐的束起,眉宇间透出一种狂傲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你是何人?”
斯文男子瞪去。
“呵呵……”
许烊也不多说,上前便使出一掌劈断了木桌,木桌下的一个铁质机关‘哐当’散落下来。众人目光集结其上,斯文男子与刀疤男脸色煞白,怒道:“你做什么!”
“我只是让大家看看真相。”许烊倨傲的说,龙珺绛与群众却还未尽了然,许烊补充:“这个机关搁在木桌下,为的是什么,大家应当心知肚明吧,这两人根本是一伙的。”他毫不忌讳的指向刀疤男与斯文男子。
周遭有一刻静谧。
“你含血喷人!”
斯文男子见众人的目光渐渐开始投向自己,怒不可遏的大呼,然后他一挥手,几个壮汉跳上前攻击许烊。许烊轻盈跃身,双手在空中倏然挥画,瑟瑟生风。仿似幻影掠过,不消片刻几个壮汉齐齐倒地。
斯文男子吓的倒退一步,与刀疤男说:“你站着作甚,还不上去教训他!”他此话一出,众人与龙珺绛终于了然!
“哦,原来是你们使诈!”
“竟还敢利用我们!”
斯文男子顿知自己口误,也顾不得什么收起擂台上的金子就欲仓皇而逃,众人便一拥而上追击上去。须臾之后,擂台上空留下龙珺绛与娉霞二人,怔怔然的盯着许烊。龙珺绛最先发话:“这位兄弟,多谢你相救!”
他拱拳致谢,娉霞也爬上来冲着许烊鞠躬。
“多谢壮士,多谢!”
许烊却仍旧一副傲然模样,只说:“不是我想搭救,乃是我家公子好心。他命我带你二人前去见他。”
龙珺绛与娉霞纷纷先一愣,龙珺绛旋即笑道:“你这位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英雄,我龙珺绛也想会会他,当面答谢!”
“这边请。”
许烊不多说,返身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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