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魅龙姬 > 第五十一章 揭开面饰
    龙珺绛怔然,竟任由姬倾渊抱着他半晌,因为离着极近,男子身上独有的香味幽幽传来,他冰凉的发丝亦扫到少年脸上,甚至,男子的薄利的唇,也近在咫尺。这一刻,他只觉得时光仿似回溯,到了那个深夜里的小巷中。

    ‘野兽’身上,也有这般诡谲的气息。

    龙珺绛瞳仁一缩,霍地就挣脱姬倾渊。姬倾渊一蹙眉,问:“你没事吧。”

    龙珺绛目光闪烁,杵在原地,定了半晌,才一语未发的便跑了,姬倾渊望着他仓惶逃去的背影,眸中阴郁更深。姬懿在一旁说:“这个少年身份也是可疑,不知皇上为何这般重视他,行军打仗竟也带着。”

    姬倾渊缄默,眸中闪过失落。

    自打被姬倾渊抱接住了后,珺绛便神不守舍。用午膳之时,几次都陷入思忖,娉霞唤了好几声才恍然。细细回想之前的事,龙珺绛总觉得哪里不对,‘野兽’、姬倾渊,虽然身份截然不一,他却总会有意无意的联系到一起。那身形、味道、与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瞳,都是这般熟悉。‘野兽’的眼睛是有魔力的,他能定住人,且能控制人,就是这般自己才险些在小巷内丧命。而关于姬倾渊,两次相遇都颇为诡异,一是在胭脂湖畔,自己自行掉落水去,二是景央殿中,那突然偏走的刀锋。

    这两个人,究竟……

    龙珺绛蓦地狠狠搔头,呲牙咧嘴的甚为苦恼,他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大叹一声,撒开手脚躺了下来。轿内,娉霞倚着车壁睡着了,小脑袋一颠一簸,龙珺绛索性上前把她抱到榻上,给她盖上罗被。

    女子一挨着榻,秀丽的眉眼便舒展开来,仿似陷入梦想,她小嘴呓语:“师傅……”

    龙珺绛一怔,然后目光软绵,温柔的用手理顺女子的额发。她还真是日夜不忘报仇,一颗心总是疲惫劳累。珺绛摇摇头,又把被子掖了掖,想下车走走,然后刚转身时,榻上的女子突然轻喃:

    “九爷……”

    龙珺绛愕然回头,九爷?

    “九爷……”

    娉霞又唤了一声,睡容一展,竟嫣然一笑。那笑容如花蕊初放,芬芳绚烂,龙珺绛颦眉,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但他并未多想,便跳下车来,一展双臂。他兴高采烈的走到前方墨刑之身下,墨刑之还是如一的不苟言笑,骑马缓走。龙珺绛抬起小脑袋,问:“小呆子是不是还在商议要事?”

    墨刑之先是不语,尔后目不偏视的回答:“皇上召了几位信使,正在修书去漠西大营。”姬倾渊的意见已被采纳,然,蜀烬却怕他赶到时局势已变。思忖再三后,便决定下懿旨给副将祁舟人,望他能暂时拖延战事,不要轻举妄动。

    龙珺绛听罢,点点头,他还是莫要去打扰他的好。上一次在景央殿自己也差点坏了他的大事,龙珺绛颇为内疚。他沉默须臾,偶又想起姬倾渊,心一紧,于是轻启红唇说:“墨将军,我有一事想问。”

    墨刑之瞥了少年一眼,说:“何事?”

    “那个……姬太傅他是何方人士,小呆子为何对他这般信任?”

    “姬太傅乃是夏州人士,自小饱读诗书,在夏州小有名气。后上山拜师学艺,学的五行八卦、战略兵法等,便有了能神机妙算、定夺乾坤的能力。当然,这些都是夏州的传言,起先我也不信,但现在看来,皇上并没有选错人。”墨刑之对姬倾渊虽不是很喜爱,却也甚为佩服。龙珺绛细细听过后,‘哦’了一声,又问:“那姬太傅之前,都是在夏州么?”

    “一年前已来了陵安,其美名传遍陵安,才令皇上动了纳贤之心。”

    “一直都在陵安啊,看来是我多心了……”

    龙珺绛碎碎念叨,墨刑之皱皱眉,问:“何事多心?”

    “啊,没有!”龙珺绛摆摆手,忽然又嬉笑:“墨将军会骑马,真是威风,哪天可能教教珺绛?”墨刑之一怔,点头:“当然可以。”

    ※

    姬倾渊轿内。

    虽比不上圣辇的锦丽奢华,却也古色古香,儒雅精美。姬倾渊提笔修书,写都是一些古怪诡异的象形文字,若是不懂其中奥妙之人,只以为是画符涂咒。姬懿却认真的看,少主笔止时,他蹙眉说:“不知湘卓蓝、桑鬼、域渎三人是否已到漠西。”

    “小宿到时,他们也应到了。”

    姬倾渊勾唇浅笑,边把书信整齐的折起,干净利落的塞紧一个小竹筒,然后掀起轿帘,含指一吹。彼时,一个大鹰便呼哧的飞了过来,姬倾渊把信函绑在它脚上。他拍拍小宿的脑袋,说:

    “小宿,一路风顺。”

    那鹰也仿佛通人性,轻嘎了一声,便又呼哧的飞出。姬懿在旁说:“小宿是我养大的鹰,如今对少主你,却比对我还亲。”他说笑,姬倾渊也不自觉的勾唇。此时,姬紫正上轿来,姬懿的笑意瞬间便敛住,目光肃冷的盯着他,说:“我与少主在谈正事,你进来作甚?”

    姬紫面露难色,不语,姬倾渊却说:“事也谈完了,也莫要责怪吧。”

    姬懿也缄默,他不知少主为何又原谅了他,可他不能原谅,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总有一天会让少主认清他的面目。姬懿想时,站起了身,他并不愿意与姬紫待在一起,索性跳下车去说:“少主,你先休息。”

    姬倾渊颔首,帷幕又垂下,轿内只剩下姬紫与姬倾渊。此时姬倾渊才看到姬紫手里的红木托盘,几个色泽鲜美的菜肴摆在其上。姬紫见男子盯着托盘,赶紧上前搁在他跟前,说:“我算了算时辰,你与姬先生商谈,已两个时辰了,午膳还未用,眼见都要夜了,我怕你饿。”

    他有些拘谨,双目里有一种渴求和一抹希翼。姬倾渊先是看着他,然后轻笑着拿起竹筷,说:“是有些饿了,紫儿,谢谢。”

    姬紫眸光一亮,像是很高兴,指着菜说:“这两道菜是你爱吃的,在陵安大苑时,湘卓蓝说的。”姬倾渊嘴畔笑意更浓,优雅的捻起一块熏肉,放进嘴里:“嗯,很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姬紫唯恐姬倾渊不悦,看他称赞,自己的心也放了下来。姬倾渊吃了两口,突然说:“昔日里,我也这般一路颠簸的去远处,那时还小,不知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笑意渐拢,语色里有一种稠的化不开的伤。

    “当时也吃了这道菜,一吃,就爱上了。却不知,自己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吃。”他缓缓说着,姬紫安静的看着他,不知怎地,心被他那淡淡的忧伤所牵引,黯淡微疼。姬倾渊却又突然抬起俊庞,莞尔一笑说:

    “但如今还能吃到,也算是命运眷顾吧。”

    姬紫对上他狭长的幽目,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何。姬倾渊也觉得自己言多,便打趣道:“只可惜没有酒,一壶清冽的甘酒配这佳肴,就更为悦心了。”姬紫听罢,忙不迭起身,说:“倾渊要喝酒么,好,我去找!”

    他不等姬倾渊呼止,便跳下车去,他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

    姬倾渊于是也不再多言,摇摇头,望着这矮几上的菜肴有一刻的严肃。他并不饿,于是把瓷盘推到一边,信手拈来一张纸。他望着那纸发呆,心思仿佛飘到很远的地方,蓦地,他提起笔来,一深一浅的勾勒。

    先是脸,再是鼻,再是那倨傲提起的唇,最后是一双灵动清澈的眼。

    他一笔一笔的画,轿内暖色的烛火照在他脸上,他的表情竟出奇的温柔,那双一直深如潭水的眼,也如翡翠般通透起来。他再为他添上发髻,添上衣衫,目光柔和的就像那画上的人,就近在咫尺。

    最后,他在背脊画上一截长棍,然,画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表情恢复严肃。

    他嘎然而止,把笔搁下,仔细端详起来。

    而与此同时,画中人正意兴阑珊的走在队伍里,来来回回的穿梭,似是焦躁不安。望着一袭鳞甲,姿势如一的士兵们列队而走。他参合在内,就是一抹既不和谐的颜色。天黑了,队伍也停了,可他却还不愿回轿内。虽然听墨刑之说了,姬倾渊其实一直都待在陵安,断然不可能是关押在沐山的‘野兽’。可为何偏偏自己,一闭上眼就是那如曜石般诡异的黑瞳,和扑鼻而来的异香?

    他胡乱走着,竟抬头看见了姬倾渊的轿子。

    他一愣,便往回走,然,刚走了几步又蓦然停止,回过头来。

    盯着那轿,和隐隐透出的光色,少年一皱眉。

    ※

    姬紫去炊事军处问过,因行军打仗,纪律严肃,不得带酒饮用,所以并无准备。姬紫一听眸光黯淡,怅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真的没有了么,就一小壶,一小壶可以么?”那人没好气的说:“都说了军中不准饮酒,发现了要杖打二十军棍!”

    姬紫这才放弃,无计可施的走了。可是,他不能放弃,他要继续找,只要姬倾渊想要,他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也要弄到。想时,姬紫目光一凛,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刚一走,便有人上前窃窃私语的说:“那人是姬太傅的人,酒怕是给姬太傅饮用的!”拒绝姬紫的人一听,面色大变,颤颤巍巍说:“是姬太傅要饮酒!?”

    “兴许是呢!”

    “唉,他怎么不早说呀!”那人捶胸顿足,蹲下身找出一壶上好的酒,就奔了出去。

    龙珺绛杵在姬倾渊轿前不远,进不是退也不是。他来做什么呢?墨刑之都已经证明他不是‘野兽’了,为何自己还是惴惴不安,总惦记着?龙珺绛讨厌烦恼、讨厌不清不楚,此刻却瞻前顾后,不敢妄动。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唤:“小兄弟,小兄弟!”

    龙珺绛愕然回头,一个中年男子正疾速奔来,他见着珺绛倒是喜逐颜开,说:“总算找着你了!”龙珺绛指了指自己:

    “我?”

    “呐,给你,酒,赶快送给姬太傅去吧。你若早是说给姬太傅的酒,我怎会不给你!?”他笑颜尽露,一副谄媚的模样。龙珺绛接过青瓷酒壶,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那人却还在催促:“送去给姬太傅吧,下次若要酒,你知会一声,小的就给您送来!”

    说罢,他就返身走了,留有龙珺绛一人呆若木鸡。

    ……

    …………

    姬倾渊似乎也是累了,他阖上眼,脑海里有诸多事情一闪而过。皇帝、战事、成熵、复兴……一系列都在盘旋,可等他静下来时,闭上眼却发现脑海里,竟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他又张开眼,凝视自己手中的画,缄默须臾后,他想撕掉,却又蓦然止住。

    最终,他没能撕掉,而是整齐的叠了叠,放入袖襟。

    尔后,他长吁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斜凭榻上。

    缓缓闭上眼,渐渐的,他陷入睡眠……

    一炷香后,帷幕被一掀,姬倾渊还睡着,于是映入少年眼中的便是一个身材俊朗的男子优雅的靠在长榻上。墨发如云,披散委肩,一手轻轻的撑头,另一只手则随意的放在腿上。那修长的身姿,宛如冰雕雪塑,绝美而令人不敢妄自走近。

    龙珺绛看向他的脸,银饰覆面,脸庞不得而知,只有那俊削的下巴,和薄利的双唇在诉说他的俊美。

    龙珺绛定定的看着他,想,如果揭开这个面饰,他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野兽’了。毕竟在月夜小巷中,他虽然不得动弹,却还是瞧清了那森冷月光下的一张脸。

    想罢,龙珺绛蹑手蹑脚的上前,手里攥着瓷壶愈发的紧。他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身下,屏住呼吸的凑近。

    男子仿似睡的极沉,龙珺绛听见他均匀的呼吸。他伸出手去,这一刻,他感到他的心都几欲蹦出来!

    手碰到了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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