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拈花一笑醉流景 > 同居
    不同于我的强烈反对,柳大婶很欢迎裴冰焰的到来。以前我通过韩剧就总结过,那种年龄不大、生得漂亮、举止有礼的男人最容易引发中年妇女的母爱泛滥,看来果真如此。我常常恶作剧的想,柳大婶要是知道眼前这个貌似文弱书生的男子是村里人谈之变色的玄明宫主,还会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实际上,马上笑不出来的人是我。

    某人的生活异常规律。每晚亥时入眠,次日卯时一定会精神饱满的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就连午睡也仅限半个钟头,时辰一到,他便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睡饱了……此般模式虽对健康有利,却让我痛不欲生。且不说睡觉睡到自然醒是我为数不多的人生追求之一,在没有霓虹与网络的夜晚,观赏星空已成为我最大的乐趣。未曾污染的银河璀璨夺目,漫天星斗犹如一盘银砂,缓缓的旋转流动,仿佛伸手便能沾上指尖。

    某人在我的大力说服下偶有奉陪,但结果无一例外是枕在我肩头一夜好梦。

    拉拢计划失败,我逐渐变成早睡早起的好孩子。

    闲来无聊,某人颇有耐心的教我下棋。我屡战屡败,遂教学相宜,将我最拿手的五子棋介绍与他,他亦欣然接受。不料我很快就发现我找错了对象,他轻易破了我常设的几个局,还不时感叹未能尽兴。我几乎快要抓狂,可还得维持风度,只暗下决心改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与他下棋的邀请了,但他只需一句话便让我破功。他说:“落儿,你明明觉得没面子,还要硬撑着,表里不一的样子……很可爱。”

    养伤期间,冷清扬来帮我换过几次药。此人实在不符合我对一代神医的想象,我以为神医么,怎么也该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神仙般的人物。不过他的医术确能凌驾于称号之上,我的伤腿恢复迅速,估计不等秋叶落尽就能够上蹿下跳了,因此对他要我多加外出活动筋骨的嘱咐,我也当成了耳边风。

    又是一个凉爽的早晨,某人破例没来扰我清梦,我一偿夙愿的睡自然醒。柳大婶进屋便开始碎碎念:“姑娘一觉睡得可好。裴公子天没亮便跑去村后的竹林,说要砍些竹子回来给你做椅子,都忙活了一上午。”

    椅子?我想了想,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椅子了?没等我问,柳大婶接着说:“我以前还道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姑娘这样的人。见到裴公子,才相信这姻缘啊,原是上天给配好的。任谁美到极点还是丑到极点,都会有合衬的人出现。”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只能干笑,笑着笑着,脸居然红了。

    梳洗完毕,我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出了房门。眼前的情景让我吃了一惊,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扔满了一截截的青竹。他背对着我正捣鼓着什么。我跳近几步,他头也不回道:“你别过来,小心绊着。”

    我奇道:“你在干什么?”

    他低头继续削竹片:“等会你就知道了。”

    他这一忙就忙得废寝忘食,不仅没睡午觉,连午饭也顾不上。柳大婶催了几次,他只赶我去吃了,等我回来,院子中间放着一把竹椅,椅面泛着青翠的光泽,座下四脚各还装了一只小竹轮……

    原生态轮椅?!他安然享受着我崇拜的目光。

    “我每天带你出去走走,你总该没理由偷懒了。”

    “你……”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心底滋长,我清清嗓子,琢磨着说点什么来谢他,结果出口便是:“其实你不用自己动手……”

    他不以为意:“屋后的竹子很漂亮,我突然萌生的想法,找人代劳难免不尽如人意。你先来试试。”

    他扶我坐好,推着竹椅走了几步,竹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绵长的声响。

    他问我:“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凉了,可以放上软垫。”

    轻轻摩娑光滑的扶手,我竭力表现得淡定自若:“挺好的,我先试用,你快去吃饭吧。”

    他不急着走,反而蹲下与我平视:“你有心事?”

    我抚额作沉思状:“我在思考该如何谢你?”

    “答应我一个条件。”

    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我根本无从拒绝。

    “你要学着爱惜自己,情义固然重要,但你不能因此而屡屡冒险受伤。简而言之,我希望见到好端端的你。”

    我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只会怔怔的点头。

    他满意的笑了,揉揉我的头发,起身而去。

    屋檐下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响声,融进薄凉的空气中。一如我所有的理智,都融化在了甜蜜中。

    傍晚出门散步,此时的柳庄正热闹,大伙儿饭后串门子侃大山,一天忙下地的乐趣便都在其中了。只可惜我们所经之处逐渐鸦雀无声,越来越多的村民瞪大眼睛看过来,罪魁祸首自然是我身后推轮椅的某人。我沾沾自喜的认为,和普通人一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也不算失态。

    穿过人群密集处,眼前的一片萧萧竹林,被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

    风如水,竹涛阵阵。

    一切如昨。

    只是,竹林深处少了弄笛的少年。

    笑容慢慢凝重,意识好像被掏空了一块,连日来小心收藏的焦虑和担忧顷刻泛滥。

    等待有时是件很难捱的事,如果不想把自己逼疯,就要学会自欺欺人。

    我仰仗的,不过是弄月的那句诺言。

    然而,碧落黄泉,如果丢失了对方,又该怎么办?

    裴冰焰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他?”

    我猛地惊醒,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淡淡的说:“想查清楚很容易。你们当初同行的有三人,你和星璇前后进了玄明宫,剩下的那个没来得及跟上,于是失踪了。”他顿了顿,眉峰略扬,眼底却毫无笑意,“原来你也会有心疼的时候。”

    我起先无言,然而,积聚难抒的种种负面情绪在他刻意挑衅的目光中渐渐转为无名之火,终于寻到爆发点:“如果你做过后悔却无法挽回的事,而碰巧对方是你最不愿伤害的人,你就该明白那不止是心疼。不过……”我亦似笑非笑,“我实在想像不出裴宫主会有不忍伤害的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挽回的。”他的语气平缓无波,却不难听出几分讥诮,“如果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仅没死,他和星璇还都在前往天山的路上,你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心疼?”

    我愕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他放慢了语速,似在考验我的耐性,“我看不出来他对你有那么重要。”

    “你居然调查我们!你到底有什么阴谋?难道弄月出事与你有关?”我记起临去玄明宫的晚上,曾见潋晨在弄月的房间外徘徊,一时间方寸大乱。

    他走到竹林边缘转身看我,艳丽的紫眸微微眯起:“我以为帮你打听到你想要的消息,至少你会对我心存感激。阴谋?你说笑了,我若真有打算,你连他俩的尸体都未必见得着。”

    我气恨交加,不想再和他理论,更不想面对那张冰川似的脸,竟忘了腿上有伤,起身就跑,结果腿刚着地就失力扑倒。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做出这么不经大脑的事,忙疾步上前扶我。我使劲推开他的手,忽觉不对劲,印象中那双修长柔软的手此刻竟变得十分粗糙。疑虑既生,也不及细想,当下反推为握,只想抓到眼前看看。

    他却飞快缩手,硬邦邦的扔出一句话:“你一个女孩子家,举止怎么如此随便?”

    我听了这话直想笑,一张嘴,一串眼泪却滑下来。

    我狼狈的抬手去擦:“承蒙赐教,我的确是太随便,随便与人结交,随便对人上心,还随便自作多情,以为别人对我有意思。”袖风一扫,我指着裴冰焰的鼻子,“你给我滚,不要再来招惹我。我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心情好的时候逗弄两下,心情不好的时候……”

    眼泪居然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无论如何也显现不出理想的凶悍架势,算了,不说了,我仰面望天,使劲的想把眼泪憋回去。

    僵持良久,他再度开口,语气变得十分轻柔:“梨落,你要是有小猫小狗那么乖巧就好了,我也不必如此费神。还有,你说什么……自作多情?我看,你是自作聪明,实际上傻得可以。我明示暗示了那么多,你怎么还不能确定我的心呢?”

    我慢慢看向他,我没听错吧,他在说什么?向我告白么?

    我泪痕犹在,他浅浅一笑,低下头,柔软的唇碰上我的。

    紧握成拳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本能的退缩并没有让他离开,相反,整个人被他轻轻拥入怀中。温暖的气息拂过脸庞,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唇原是那么敏感,怦怦乱跳的心快要撞出胸腔,闭上眼,天旋地转。我任由他一步步牵引,唇舌纠缠,呼吸间充盈着醉人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