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拈花一笑醉流景 > 重聚
    我牵着小红马走过长安城楼时,东方才刚刚挂上一颗咸鸭蛋黄似的太阳。

    不顾快要散架的骨头,直奔静王府。

    手持静王府的玉牒,畅行无阻。椅子还没坐热,突如其来的一串笑语让我立马有了夺门而出的冲动。

    “落儿难得起次早床,今天还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门帘掀开,上官凌风走出来。

    我镇定的上前施礼:“爹爹既然知道落儿会来,想必也知道原因。”

    “裴冰焰已经发现玉镯的问题了?”上官凌风探究的打量我,“他让你回来拿?而你,竟也愿意?”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比起玄明宫,天山动手更快。”我没指望这次能拿回玉镯,只是想让他们知道,那只玉镯已经不是秘密,而是不定时炸弹。

    “落儿!”上官凌风不紧不慢的说,“在临芙苑,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一件事。”

    我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他神色如常:“玄明宫的美人图,还在你手上吗?”

    我并非忘了,而是已经知晓其中的秘密。真相仅差一步之遥,我却心生胆怯的不愿去证实。

    上官凌风收起画卷,看着我的眼睛:“弄月的母亲,曾是玄明宫的人。”

    纷杂的思绪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一根鲜明的主线。潋晨告诉我,弄月的父亲曾掌管着江湖上极为强盛的一个门派。星璇说,他并没有听过满门覆灭的惨案。虽然玄明宫当年因何易主还不得而知,但弄月和幻琦各有一只掌控玄明宫重地的玉镯。再明显不过,弄月很有可能才是玄明宫的继承人。那,冰焰又是谁?

    上官凌风的话适时响起:“裴宇文未必只一个儿子。九犬一獒的故事你该听过……”

    “不会,绝对不会。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下意识抗拒那些残酷的想法。

    上官凌风叹道:“不说也罢,都只是猜测。但我必须提醒你,玄明宫与天山之争,你不能介入。至于承渊,那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顿了顿,他拉下我的手,“相信我,落儿。作为一个父亲,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慢慢的笑了:“即使没有画卷,你也早知道弄月和玄明宫脱不了关系,你让他去玄明宫,也有引蛇出洞之意,你想试探当年舍弃他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世上。星璇说出了玉镯的秘密,你却用我和星璇的婚事来设计偷换玉镯!你是一个父亲,是一个顾全大局的父亲,你有着体面而正义的理由,你自称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我陷入这场纷争?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堂而皇之的……”

    “啪”,响亮的一耳光打断了我的歇斯底里。

    泪水无声奔涌,我已经无法用正常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失望,我不敢想象,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还能剩下什么?

    冲出静王府,小红马还在原地等我。我纵身上马,不想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却不是上官凌风,待我看清之后,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只在英雄大会上见过一次,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忘记他的自报家门——天山鸿冥门,云澈。

    第一反应是又被那个老妖婆缠上了,一个无影腿正中对方要害,看来真正的高手都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居然让我一次偷袭成功。

    云澈痛苦的蹲下,小红马也受了惊,而我在慌乱中竟一脚踏空了马鞍。眼见就要五体投地,一双臂弯及时接住我;“落落,不要怕。”

    我惊魂未定的抬头,弄月略带歉意的眸子映入眼帘。

    我颤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要去天山,但昨晚收到幻琦的飞鸽传书……”

    他没再说下去,重新扶我上马。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送你回幻影教。”

    “不,我还不能……”

    “你更不能去找星璇。不然,你也可以留在静王府。”弄月抬手抚了抚我的脸,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我必须找星璇,我要帮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弄月笑了笑,“还没有到那一步。落落,你要明白,星璇此次西征,实属严惩。你若出现在营地,怎堵得住数万大军悠悠众口。你一时任性,会毁了星璇。”

    “话虽如此,但如果等他回京,事情就没了转圜余地。而且他行事极有主见,万一稍有差池,岂不成了一生憾事?你可能并不知道,星璇已有心上人。”

    “是吗?那么他说过他的心上人是谁吗?”

    这个……我八卦能力有限……

    见我没吭声,弄月看了我一眼:“星璇回京不会即刻大婚,穆子云自然要给女儿留点时间来了解未来夫婿。而且,星璇如何打算还是未知数。无论如何,你只能等他。”

    不容我抗议,他一锤定音:“落落,听话!”

    时间是很奇怪的东西。当初等冰焰的时候,分分秒秒都走得很慢。而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日出日落的轮换,一个多月倏然而过。

    弄月从天山回来,带给我南部战捷的消息,说星璇已在回程路上。

    他处理完教内事务,常来陪我下棋聊天。他对五子棋很感兴趣,研究出很多阵型与我切磋,随后继续研究破解原来阵型的方法,像是周伯通的左右手互搏,带领我的棋艺突飞猛进。

    我们都很小心的避开与感情有关的话题,两人愈发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相处得十分自然。自从上次在他的书房哭得惊天动地以后,他也不再多问什么。或者,有些事情他比我更加明了,但是这样的沉默却让我感激不尽。

    我心里始终有团疑云挥之不去。于是,某天一不小心,问了弄月一些本不该问的问题。对话起源于天池残雪给弄月送来第N批美女,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弄月当时正在摆弄棋子,头都没抬,吩咐传话的小厮按惯例行事,愿走的打发些银两赶紧走人,不愿走的分给下属。我实在是很好奇,第一问由此产生:

    “你和天池残雪之间是何关系?”

    弄月正端起一盅茶,拨弄茶盖的手停了停,有点答非所问:“幻琦是天池残雪的部下。”

    “天池残雪……是你们的……亲人?”我谨慎的措辞,尽管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还是忍不住希望,有些事情不是真的。至少,不要接近更坏的推想。

    茶水溅了一些在棋盘上,弄月的回答出人意料。

    他说:“不是。”

    “那你紧张做什么?”我随手捞了块布,一点点的吸干水渍。

    “正因为不是,才有了幻影教的存在。”弄月缓缓的说,“我要保护幻琦,还有……我的母亲。”

    擦桌子的手一滞,我抬头看他:“你如何肯定天池残雪不是你的母亲?”太多的疑点,包括在那个阴冷的石室里,“少主人”三字令我记忆犹新。

    茶烟轻扬。

    弄月望着棋盘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他落下一枚黑子,梦呓般喃喃自语:“试问天下,有哪位做母亲的舍得让儿女走上绝路。”

    “绝路?!”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弄月很快抬起头,神态恢复如常:“我夸张了点。的确有些事被逼无奈,但是都过去了。我只是觉得,她看我们的眼神,不像母亲。而且,幻琦的行为已经偏离了残雪的计划,我不能没有防备,至少,要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我眼珠不错的盯着他,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说过多么震撼的两个字,一脸闲适,细细品茶。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继续追问:“你说的都是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

    弄月眼中笑意渐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所做的一切,只为自保。而且,也足以自保!”

    “我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些。可是,”弄月将一盅茶推到我面前:“落落,你会吗?”

    “她又学会了什么新鲜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调侃。

    我和弄月齐刷刷扭头,不约而同的愣住。

    白羽铠甲,青腾军靴,挺拔的身形,浅铜的肤色。英俊的面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带了些透澈的质感,历经冷风晨霜,却依然灿若星辰。不过,最让我觉得亲切的,是他唇边漾开的那抹笑容。

    星璇转转手中的月牙针,一扬手,扔给弄月:“幻影教果然人才济济,竟直接将你的信函送到了总营,还没被穆将军发现。”

    弄月接过,问道:“算算日程,你应该还在路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主战一结束,我就快马加鞭的先赶了回来,怎么你们也没个惊喜的表情?”

    “谁说没惊喜?只是你变化太大,得让人有个接受过程。对吧,落落?”弄月敲敲棋盘,我这才回过神来。

    “岂止是大,简直就是生猛。”我收回差点蹦出来的眼珠子。难怪有人说,男孩到男人的过程绝对是质变。呃……这话可以这样理解么?

    “英雄美人,经年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真让我失望!”

    看吧,理解错误。没有经过质变的,外表再光鲜,也经不起三句话的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