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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眼下的时机并不适合真的受孕,我却也担心被螭梵的乌鸦嘴一语中的,于是想方设法藏了块避孕的麝香在身上。但后来我发现随身并不安全,因为冰焰很排斥不明来源的异香,每天总要向我询问好几遍,于是趁他不备,我将麝香塞进床下。咳,严格来说,只有在这块区域,他是不会有心思考虑其他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疑惑:“落儿,不知哪里总有股特别的气味,引得我老想打喷嚏?”

    “……错觉错觉。”

    “不对,”他揭开香炉的盖子瞧了瞧,“他们最近是不是换了种薰香?”

    “啊,好像是。哎,能把流星火雨的要诀再重复一遍么,我忘了……还是去后花园练习吧,屋里太闷……”

    风卷起细碎的花瓣,撒在泛黄的纸张上。冰焰捧着本法典,极有耐心的给我讲解古老的炎系术语。完美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白皙的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的敲打着鼓点,间或停下来翻动书页,偶有花瓣扑面时,修长的眉头微蹙后展开……

    细小的动作被我尽收眼底,说不出的可爱。我喜欢这样的他,胜过在圣坛上风华绝代的王。

    “听懂了吗?”冰焰看了看心不在焉的我,见我点头,便笑道:“让我检查一下。”说着,轻轻扬手,百米外的空地上出现一个白圈,他朝那指指。

    “就在这儿不行么?”我趴在石桌上懒得动,眼巴巴地瞅着冰焰:“要不再近点……”

    冰焰不置可否的合上法典,只见精美的银锻封面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黑洞,露出被烧糊的内壳,我立刻噤声,唰地站了起来。

    他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还是远点的好。”

    十来岁的时候,我凭着三分热情七分好奇的跟着冰焰学过各系法术,谈不上精纯。眼下早被忘得零零散散,更因操作不熟练而难以收放自如,犯下的最严重错误就是差点一把火烧了神族自创始就传承下来的法典,好在冰焰手快,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之所以如此专注于我的法术修习,无非是为选妃一事,四系初审完毕,参选名单已正式张榜公布。神族的王妃并非是养在深宫无人识的宠眷,她必须参与国事治理,承担着比四系领袖更重的责任。王座之侧,美貌与实力同等重要,前者是门槛,后者是东风,藉此两样才能说服元老团,赢得子民们的拥戴。显然,霓裳在号召力上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冰焰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簇簇火苗和着雪白的梨花在半空中纷扬,随后缓缓下沉,以我为中心,灵蛇般盘旋。我抬起手,蛇首似离弦之剑疾冲而出,地面裂开,带着土腥味的草皮翻卷如菊,长长的红光顺着裂缝飞驰,远处的几颗参天古木轰然倒塌,繁盛的枝叶顷刻化为灰烬。

    “嗯,掌握了八分,接下来可以修习星沉地动了。”冰焰悠闲的踱了过来,赞许道:“你的功底很是深厚,我在你这个年龄也不过如此。”

    那是当然,我本来就是以你的灵力为基础,如果不是结界所限,这一招释放的威力会更大。我往他身上一靠,仰起脸享受午后暖暖的阳光:“星沉地动!炎系的顶级法术?我总算可以解脱了……不对,我还听说过炎帝之术,不会是在那之上的吧?”

    “你怎会知道炎帝之术?”

    “啊?”我看看冰焰,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索性耍赖:“道听途说的,就是不知道才勤学好问么。”

    “哪条道哪个途上听说的?”冰焰被我的无赖劲逗笑了:“炎帝之术只有我会操纵,难不成是我说梦话被你听了去?”

    我有点发懵,我听到的诚然是梦话,但却是在自己的梦中,他与轩辕真人商量用炎帝之术召回我转世的元神。

    好在他并没有认真追问,只为我解释:“炎帝之术可以直接夺取魂魄,若稍有差池,在场的一个都逃不掉,它不适用于竞技。不过,”顿了顿,他沉吟道,“究级法术能够抵御其他任意级别的攻击,就当是以防万一吧,我还是教给你。”

    “万一……我没能被选上?”我小心翼翼的问:“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我们不如私……”

    “奔”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截断,冰焰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这个可能。我说的万一,是怕你受伤。”

    “那如果我被选上了……”我继续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有没有被废的可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艰难措辞:“我成为王妃以后,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地位之类的原因……或者还有其他你不能容忍的事情,而被废掉。简单的说,休妻。”

    冰焰皱眉打量了我好一会,冒出一句很突兀的话:“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面对他猜度的目光,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什么事情?”

    “我今晚应该让你早点睡了。”艳丽的紫眸慢慢弯了起来:“神智不清的人是比较容易胡思乱想。走吧,现在就带你回去补眠。”

    “我很清醒……啊……”一声尖叫,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我奋力扑腾:“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

    “看见也只能当没看见。你再乱动……”他低柔的嗓音透着一丝别样的沙哑:“我可不保证还能留有时间给你睡觉。”

    初春午后,风暖香飘,我乖乖的倚在冰焰胸前,竟然很快就有了倦意,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沿途草木慢慢模糊起来……

    繁花深处,前行的男子放慢了脚步。他低头看向怀中恹恹欲睡的女子,俯首在那粉腮旁印下一吻,觉得不够,又是一吻,然后那些细密的亲吻就遍布她娇嫩的脸颊和嫣红的唇。她在睡梦中频频蹙眉,神态极为惹人怜爱。

    他的叹息在草长莺飞的馥郁中起落飞舞。

    “落儿……不要背叛我。”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黑白颠倒的生活,朦胧中翻了个身继续睡。隐隐觉得不对,睁眼一看,原来已是掌灯时分。

    冰焰不在寝殿,我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最近一直都没回紫宸宫,方圆十里的鸟儿被我招了个遍,每日给螭梵报平安。他的回信很简单,说的不过是卿婉的淘气顽皮事,我却总能从中听出一些欲言又止的忧虑。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却又拿我没办法,只好自我解嘲说养了两个女儿。此言不幸被云渠长老听到,螭梵再次回炉接受君臣礼仪教育,从那以后便乖巧的闭口不谈主上的私事。

    我很乐观的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虽然事态发展与原计划大相径庭,但冰焰总归是回到了我身边,彼此相依相偎的时候,心是平和宁静的。等到时间久了,信任随着爱意加深,我会用合适的方式告诉他那些被遗忘的真实。获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他愿意,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哪怕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寻了一根简单的紫玉钗别起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飞扬的眉,如水的眼,红润的唇畔噙着盈盈笑意。上一次这么快乐的时候,都久远得难以回溯。

    冰焰留话让我醒了便去书院找他,我出门不远,念头一转,转而直奔厨房。

    半个时辰后,我步履轻快的拎着一只紫砂罐踏上花间小径,暗自得意,全因他对我上次抢吃了半碗莲子羹的事情逢提必笑,要我赔给他,却又嫌一个人无聊而不许我去厨房。眼下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我得此机会给他一个惊喜,不是两全齐美么?

    恋爱中的人果然毫无头脑可言。

    流景宫的书院是神族君主与心腹大臣们的幕后议事之处,他让我前去,必然另有打算。

    于是,当我看到肃然把守院门的八名金甲护卫,而对方同时也看到我手中的紫砂罐时,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

    “那个……”我讪讪的将紫砂罐塞给为首的护卫,“你暂且帮我看管一下。”

    为首的护卫抱着罐子迟疑了片刻,躬身道:“姑娘为主上想得如此周到,着实令我等惭愧,主上总不能因国事亏欠了身子,姑娘不如带进去的好。”

    “这……似乎不大好看。”我忍受着威严金甲与乡土砂罐搭配出来的爆笑冲击,“要不我就等等……”

    踌躇间,内殿传出询问:“谁在外面?”

    门应声而开,锦风的脑袋探了探,与我对视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接着回头说了句什么。

    冰焰走了出来,在护卫们的工整见礼中,他行至我跟前。

    “精神好多了。”他端详了我一会,目光转向紫砂罐,笑了,“那是什么?”

    “嗯,是这样,我以为……”我尴尬的比划着,惊喜计划泡了汤,怎么解释都很傻,只好呐呐道:“我给你炖了点莲子羹,嗯,不过没关系,你先忙正事,我回头再吩咐厨房准备宵夜……晚上还想吃点什么?”

    “晚上想吃……”冰焰看着我,唇角略勾,气定神闲的吐出一个字:“你。”

    脸孔“腾”地一热,没等我有所反应,他从护卫手中拎过紫砂罐,空着的手牵起我,径直往内殿走去。

    我如坠云雾的跟在他身后,仅仅来得及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同样一只紫砂罐,被白衣飘然的他拎着,怎就突然出尘起来了呢?

    问题尚未琢磨透,一只脚已迈进殿门。四系领袖里缺席冰煜,余下的是几位元老,数道或考究或犀利的目光打到身上,我回以恬淡的笑,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

    冰焰握紧我的手,淡然开口:“她便是浣玉,该说的我已说过,不再重复。”

    几位元老默不出声,挑剔的神色褪了些,但也不难看出冰焰强压众议的痕迹。一时间无人接话,忽听羽城问道:“那霓裳怎么办?以她的傲气,定然不会屈居人下。”

    “屈居人下?”冰焰平静的反问:“羽城,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满堂皆静,羽城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忧伤,使这个话题暂无后续。

    “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冰焰走到桌边,“锦风,你接着中断的地方继续。”

    我这才发现内殿的桌上摆放着一个沙盘,其间穿插着山水建筑。那东西再熟悉不过,瑜和宫的大厅里就有比它还要大上几倍的模型,螭梵就算闭上眼也能描绘出神族的每一寸土地。而眼下正好相反,沙盘上赫然罗列出的,是灵界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