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阿麦从军 > 托孤
    汉堡城东的那片山地属南夏北部的乌兰山系的末支,位于云胡高原和江中平原之间,大致呈西北-东南走向,北起汉岭南接宛江,绵延七百余里,山势从北向南逐渐趋于缓和,到了汉堡城外已经成为平缓的山林地势。

    阿麦等人钻入这片广阔的山林后均是松了口气,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短时间上看,只要是北漠人不兴起打猎找消遣的心,几个人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也幸好现在是初秋时节,林中已有不少野果均已成熟,三人胡乱择了些果腹,徐秀儿更是心细,挑了些甜美多汁的野果细细嚼碎了一点点喂入那婴儿口中。

    “鞑子的大队人马装备无法从密林中穿过,所以他们只得沿官道向南绕过山林后再折向泰兴,这样一来鞑子至少要三天多的时间才能到达泰兴城,我们只要斜穿过这片山林便可于鞑子之前赶到泰兴城。”唐绍义一边说着,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简单地比划着。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条件,作为一个小城驻军校尉的唐绍义根本无法对北漠和南夏之间的战局有一个完整的认识,他只是从北漠常钰青大军的进攻路线上来推断北漠人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泰兴城,而对于北漠的另外一路大军,唐绍义并不知情,也无从知道泰兴城早在汉堡城前就已经被北漠人围困了起来。

    阿麦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抬起头瞥唐绍义一眼,然后再低下头去继续啃手中的那个青色的野苹果,对于饥饿,她有过太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旦有可以下腹的东西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吃的更饱一些。

    阿麦的这个态度显然激怒了急待得到回应的唐绍义,他把手中的树枝狠狠丢在地上,问道:“阿麦,你想如何?”

    “啊?”阿麦抬头,脸上立刻堆上了讨好的笑容,“唐大爷,您在问小的话?”

    唐绍义铁青着脸点头,阿麦嘴角上的笑意多了丝讥诮,可口气上却一如既往地恭敬:“可是唐大爷,小的说话有用么?”

    按照阿麦的意思,自然是离战场越远越好,没想到唐绍义却来和她商量怎么往战场上凑的问题,阿麦心里真想骂娘,可迫于唐绍义的武力,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在心里思量着偷个机会逃走的打算。

    唐绍义被阿麦不阴不阳的话噎得有点恼羞,其实关于去哪里的问题他大可不必征求阿麦的意见,不知是否因为这一日夜的厮杀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在这一刻,他原本强硬的心神都有些疲惫,不自觉地想从身边的人身上得到一些支持,他注视阿麦良久,满脸的怒气终于化作了失望之情,他低叹一声,说道:“人各有志,你若想逃便逃吧,徐姑娘若是也想跟你一起走的话,请多照顾她一些。”

    唐绍义说完走到徐秀儿身边把孩子抱回,见阿麦仍是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不禁苦笑道:“你原本便不是军人,我怎么能强迫你同我一起上阵厮杀,是我想错了,你们赶紧逃吧,从此地向东北穿过这片山区便到了豫州地界,你们——”

    话未说完,林子边缘突传来杂乱的人声,三人心中均是一惊,只道是北漠追兵到了。唐绍义看一眼远处隐约的人影,把孩子又塞到阿麦手中,低声说道:“你带着孩子还有徐姑娘先走,我去引开追兵。”

    惶急之中阿麦来不及说话,忙把孩子缚在背上,拉了徐秀儿便走,刚走没几步又听到唐绍义在身后低声唤她,阿麦停住,见唐绍义追了上来把佩剑塞到阿麦手中,“林中恐有野兽,此剑给你防身,”唐绍义说道,又深深看了一眼阿麦背上的婴儿,哑声说道:“此子刘铭,是城守刘竞大人的遗孤,刘大人一门忠烈,如有可能还望麦兄能保全此子性命,绍义在此替刘大人先谢过麦兄了!”说完唐绍义竟然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在地上给阿麦深深地磕了个头。

    阿麦一时惊呆,连忙去扶唐绍义,“唐将军快起来,你放心,阿麦发誓只要活着,自然不会抛弃这孩子。”

    唐绍义欣慰一笑,他怕的就是到了危难关头阿麦会嫌这孩子拖累而丢了他,如今得到了阿麦的誓言,心中总算略觉安心,他推了阿麦一把,说道:“快走!”

    阿麦见唐绍义把佩剑都给了自己,知道他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引开追兵了,也被唐绍义的悲壮所感染,眼见林外的人声越来越近,阿麦也不在罗嗦,冲着唐绍义用力点了点头,一咬牙拉了徐秀儿便向密林深处钻去。

    阿麦和徐秀儿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后不久,大群的北漠兵便从林地边缘往内走了进来,看样子像是并没有发现阿麦等人,只是在林地边缘散开了,一边砍着碍事的杂木一边往林内分散开来,唐绍义略一思量就爬上了一棵大树,只等北漠追兵近了杀死几个北漠兵之后再引他们向与阿麦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不断地有北漠兵涌入林内,唐绍义粗略算了算,至少有几百名北漠兵进入林内,他虽刚经历过战场上的厮杀,此刻又抱了必死的决心,可看到这么多北漠兵来追杀自己,也不禁有些心惊,又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引来这么多的北漠兵围追自己,也算是风光了,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怯意立刻便被无限的豪情压了下去,唐绍义用力握了握有些汗湿的手掌,只等北漠兵近了便跳下去厮杀一番。

    谁曾想那些北漠兵在距离唐绍义几十丈远处便不动了,唐绍义有些纳闷,从树木的枝叶见望过去,只见那些北漠兵竟然开始动手砍起树木来,砍得均是不粗的小树,带了枝叶地往林外拖去,唐绍义一时也有些糊涂了……

    再说阿麦拖了徐秀儿只顾着往密林里面钻,也算是那个小刘铭给面子,一路上愣是没哭,也幸徐秀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长的柔弱,可脚下的功夫却也不容小窥,被阿麦连拉代拽地愣是没有被落下。两人狠跑了小半个时辰,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跑了,徐秀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阿麦也弯着腰扶了棵树只顾张大了嘴贪婪地大口喘气,唯独阿麦背上的小刘铭似乎被阿麦颠得很有乐趣,竟咿咿呀呀地发出声来。

    阿麦回头看小刘铭一眼,见他竟咧着嘴笑得开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过头接着扶着树身捣气。阿麦和徐秀儿的气还没有喘匀,就听见身后的树林中竟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阿麦心中骇然,不知是有野兽出没还是北漠兵又追了上来,她无声地看向徐秀儿,徐秀儿惨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她实在是跑不动了。阿麦紧紧地抿了抿唇,双手用力握紧唐绍义给的那把剑,缓缓地站到了徐秀儿身前。

    细密的树枝猛地被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树丛中钻了出来,阿麦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手中的剑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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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后面追上来的竟然是阿麦和徐秀儿都认为必死无疑的唐绍义。

    阿麦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过度紧张过后腿有些发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就跪倒了在地上。徐秀儿见到唐绍义竟然活着追了上来也是又惊又喜,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阿麦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冲着唐绍义他咧了咧嘴,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唐绍义上前扶起阿麦,一时间两人均是沉默,只有双手仍紧紧相握,胜过了千言万语。片刻后,唐绍义才松开了手,再看阿麦和徐秀儿均是灰头土脸地一身狼狈,脸上忍不住也带了些笑意。

    没等阿麦张口问,唐绍义便把北漠兵奇怪的举动说了出来,阿麦心中也是奇怪,如果北漠兵是造攻城器械,那为什么不砍些粗壮的树木反而砍这些杂枝小树呢?再说了,泰兴城外也有大片的林木,何不等到泰兴城外再造攻城器械呢?在这里造进攻泰兴城的器械是否早了点呢?

    “这里离林地边缘太近,我们还得往上走,等到了山顶再观察北漠鞑子的举动吧。”阿麦说道,唐绍义点了点头,走到仍坐在地上的徐秀儿面前蹲了下来,说道:“徐姑娘,我背你上去。”

    徐秀儿脸色有些羞红,偷偷地瞥了阿麦一眼,小姑娘在刚才阿麦执剑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心思就微微有了变化,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说道:“不用劳累唐将军,我自己走就行了。”说着强撑着往前走去,可刚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就又坐到了地上。

    徐秀儿泪盈盈地看向阿麦,阿麦哪里懂得小姑娘的心思,只道徐秀儿是碍于礼法才不肯让唐绍义背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我倒巴不得有人来背我呢!”

    唐绍义上前在徐秀儿身前复又蹲下,“赶紧上来。”他说道。

    徐秀儿这次听话地趴在唐绍义的背上,阿麦又把小刘铭在背后缚紧,挥着剑在前面砍着挡人的杂枝,大小四人又往山顶爬去。山虽不高,可由于林密难行,一行人到了山顶是也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山脚下林地边缘的北漠士兵似已砍伐完毕退出了山林。再往远处看,北漠的军营也似已经拔营,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地经汉堡城往南而去,地上的灰尘被骑兵的马蹄带起,在空中腾起大团的烟雾,使得北漠军队竟像一条巨大的黄龙,蜿蜒了不知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