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二章
    姚顺精心准备的场面没能演起来,出了祠堂半天才回过味来。周进带着霍一飞早已经离开半天了。会后照例该一起吃顿饭,周进安排了地方,但自己推说事忙没去。姚顺拖到所有人最后,满肚憋火,没好气的跟葛老挥抱怨,“我他妈说什么也咽不了这口气了!”。

    葛老挥呲了呲嘴,露出一点微黄的牙,也没回答。姚顺不再走了,棱起眼睛横在他面前,“难道这口气我就这么咽了?”。

    葛老挥淡淡摇头说当然不。可是眼下你能耐霍一飞如何?如何?你没看出周进怎么护着他?

    姚顺骂道,“操!”。

    和盟内部的矛盾分裂闹了很久了,早在周进还没有坐上龙头的时候,和盟里就两派对立。经济发达的H市黑道猖獗,帮派林立。和盟虽然支手遮天,风光无限,但帮会中人员庞杂,大哥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气实力俱在,彼此都不服气。从前是摄于帮规严格,悬在头上约束着,各人有所收敛。但从唐老爷子过世后,上一届的太子谭南在老父扶持下,勉强坐上新当家,能力不够,帮会管理的一塌糊涂。从此帮规松散,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听他指挥,在这种情况下,不同利益的堂主自然分帮结伙。

    这局面在周进新龙头上位后稍有好转,但根扎深了,没那么容易改。葛老挥是和盟上七堂第一堂主,论年龄资历,比周进还要老上十年。早年靠做黄色生意发家,发迹后转入赌场和毒品,做的很大。在和周进的争斗中虽然败北,但狼子野心,可以说从来没有甘败过。不过周进手段很辣、凌厉,一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葛老挥也不急,自己不出头,背后推炮灰姚顺上阵。

    姚顺就是个莽夫。他跟周进也是多年结怨,但都是些蝇头小事。周进没将他放在眼里,也不屑于搭理。他便转了跟周进手下的霍一飞过不去。仅从这一点看,此人也不成大器。葛老挥摸出一根烟吸了一口,冷眼看他,口气有点冷嘲热讽。“昨儿晚上跟你说什么了?说了让你定着点,定着点,现在怎么样,你倒把人家给撇清了。自己白挨一顿打。这口气不咽你也得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下回罢。”

    姚顺有心想让葛老挥替自己出头,看他不冷不热,心里有气,往前横了几步,一把拽开车门。“等十年,等十年我他妈进棺材了!”。

    葛老挥见他要走,问,“你不吃饭了?”。

    姚顺气哼哼道,“我吃不下!”。“咣当”一声反带上门,不知喝骂了那开车的小弟什么,小弟缩着脖一溜烟,车卷了一地黄尘冲出去。葛老挥远远瞅了一会儿,车子早不见影了,他似乎也没生气,只是脸色阴的很,黄色像涂了一层蜡。葛老挥本来也不好看,干瘦矮小,秃顶呲牙,若不是一身国际名牌撑着,和建筑地上的民工没差。

    会后的饭他张罗着吃下来。周进没到,但霍一飞去了。帮助打点下手。酒过三分后,葛老挥装三分醉意,拎了瓶啤酒到霍一飞身边坐下。霍一飞规矩的起身,葛老挥拽住他“哎,又没外人,没这么多规矩。陪葛哥坐一会儿。”。

    霍一飞接过他酒杯替他斟满。葛老挥道,“一飞,今天的事你别介意,老姚他一定是搞错了,你是进哥一手j□j出来的,怎么会不懂规矩。我相信你。”

    霍一飞知道他来探自己口风,只淡淡笑了笑,仍然坚持起身。“葛堂主太客气了,说到底寇档是我看的地方,还是我疏忽,连累了姚堂主。姚堂主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

    霍一飞恭敬规矩,挑不出他什么毛病,但他说的话总让葛老挥难以辩驳,气窝在肚里。葛老挥自嘲的笑了笑。“一飞,难怪进哥这么宠你。真的,你要是肯跟我,我也是视为心腹,人才难求啊。你这孩子真招人稀罕!”。

    霍一飞倒有点摸不清他肚子里下的什么路数了,只是客气的道,“葛堂主,太看得起一飞了。”

    葛老挥借醉眨了眨眼睛,望着霍一飞一脸耐人寻味。

    酒饭后霍一飞待各位堂主一一送走,打发兄弟小奇也走了,他才最后收场。没回家,开车先回了祠堂。离这饭店并不远,夜已经很晚了,祠堂没什么人在,只一盏灯在夜里亮的似乎有些刺眼。差不多晚饭结束的时候周进打电话给霍一飞,告诉他完事回祠堂接自己,不知他是应酬后回祠堂的,还是一直在。

    霍一飞在门口心里还是着实紧了紧,叩了两声推门进来。道,“进哥。”。

    周进正在沙发前对着电脑,见他进来也没抬头,淡淡问,“完事了?”。霍一飞说,“完事了,各堂主都已经回去。也不早了,我陪进哥出去吃口饭吧。”

    他说着偷眼瞄周进的眼色,周进又弄了两下,合了笔记本。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平淡的脸上什么也瞧不出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霍一飞心里不由自主又紧了几圈,他知道进哥越平淡的时候,心思越难测,自己读不出来,也没得拆招。也只能当没事一样卖足乖巧。凑上两步帮他收拾电脑。

    “想叫厨师做了带过来,怕路上一撂就不好吃了。”。霍一飞利落的收拾了两下茶几上的东西,斟了杯参茶端给周进。周进接下,呷了两口,问了问,“晚上吃饭都谁去了?老姚呢?”。

    霍一飞说,“今天开会的,各堂口堂主都没缺。只姚堂主没到。葛堂主说姚堂主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我没来得及送。”

    周进呷茶,“还说什么了?”。

    霍一飞想想葛老挥晚上喝酒时的话,“吃饭的时候一起喝了杯酒,别的,葛堂主没说。”。

    周进淡淡放下了茶杯,拎起自己外衣。“行,先回去罢。”。霍一飞连忙跟着他身后,心里颇是忐忑不安。刚才接到进哥电话,让他到祠堂去接他,霍一飞心里八成也猜到是让他去干什么。本来这事也不能这么便宜过去,今天在祠堂进哥一力回护的时候,声称昨晚自己跟他在一起,这当然是没影的事。但既然进哥这么说,也就是肯定昨晚是自己干的了。

    霍一飞揣测周进心思,砍伤堂主虽然是犯大忌的事,但社团里周进和他,跟姚顺、葛老挥一派的恩怨纠结大家都心里有数。倘若这种事周进当真责怪,霍一飞不敢干的。因此他有底气,设法和周进耍赖讨饶。然而要出门的时候,周进却随手抄起件东西,霍一飞一见心里就是一紧。周进拿的是刑堂的藤杖。

    藤杖是刑堂上的家法,野青藤拧的,常人手臂粗细,经年浸泡在刑堂靠角落那大水缸中,里面盛的是陈年海水,咸的呛人。饱浸盐水的刑具既坚且韧,用以威慑一帮刀口舔血的江湖汉子。霍一飞自幼跟着周进长大,每每受这藤杖责罚,没有不皮开肉绽的,难免不畏惧。周进显然瞧着他脸色的变化,站那儿有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像没有看见,也没搭理。

    霍一飞讨巧的上去帮他拿过来,瞅着周进,“进哥,进哥饶我一次吧……”。

    周进径自外走。也不理。霍一飞连忙跟着后头。在祠堂这地方,虽然没外人,也不敢多分辨。

    一路跟周进下楼。他开着周进的车。夜很晚了,宽阔的马路两边霓虹绚烂,紧挨的各种夜店酒店中灯火辉煌。但拥挤的行人毕竟少了很多,繁华的大城市难得安静下来,喘一口气。

    周进半侧倚着靠背,车窗拉开了一半,早春的风透着阴冷的湿气,吹的人很清醒。

    霍一飞捡了条选饭店多的路走,问进哥想吃点什么东西?但周进摇头说不用,已经吃过了。霍一飞也不知道他是不真的吃过,就问他,“那我打电话让容嫂热点粥?晚上垫垫胃。”。

    周进摇头,“煮壶茶吧,醒醒酒。”。

    霍一飞转头望他,“进哥晚上喝酒了?”。看他酒意并不深。周进似乎淡淡笑笑,“没事。没喝的打不动你。”

    霍一飞笑着顺势讨巧,“进哥饶我一次吧,别用藤杖这么狠啊……”。周进抽出一掌抽在他脖颈,“啪”的一声,“再来跟我讨价还价!开你的车!”。

    霍一飞没奈何只得缩回来,打电话告诉家里的佣人煮茶。周进现住的地方离市区不近,但是一片高档豪宅区,车路很顺,晚上多说也就半小时的时间。车停车库,他陪周进上楼,拿着那根刺手的藤杖。容嫂在家早已经备好门,见霍一飞同来,笑着迎他进门。霍一飞跟她寒暄,一边帮周进接过外衣挂了。容嫂很眼尖的看见霍一飞手里长长的棍子放在桌上,连忙借机把他拉到一边。

    “你怎么啦?”。

    佣人容嫂打小看霍一飞在周进家长大,看他挨打多了,一瞧这棍子就不是什么好事。霍一飞连忙哄她说,没事,不早了,容嫂早点去睡吧。

    容嫂自然不信,平时喜欢这孩子,颇为他有些担心。但她是佣人毕竟不好多说什么。霍一飞恐怕一会儿她在这里尴尬,连哄带骗哄她回房。回头端了容嫂煮好的野参银耳羹,到客厅,周进已经坐在沙发上,正在仰面解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霍一飞忽然有点对方撸胳膊挽袖子的感觉。

    参羹还很烫,漾着热气,霍一飞放在茶几上,“晚了,喝茶睡不好觉的。容嫂熬的是野参银耳,也一样解酒。进哥趁热喝了吧。”

    周进点了下头,但也没端。霍一飞挨上去,贴着周进坐下来,抓了个抱枕抱住企图赖在沙发上。“不早了,进哥喝了早点休息吧……”。

    周进甩开纽扣,瞅他一眼,“啪”一掌抽在肩胛用力不轻。周进笑了骂,“给我滚起来!你没事了?不知道让你拿着藤杖回来干嘛?”。

    霍一飞抱着枕头还不肯撒手,倒也不是完全撒娇耍赖,胃里被酒精刺激的疼。这一阵胃病折腾的厉害,几乎一碰酒就痛的翻江倒海,抓着枕头抵胃感觉能好受些。一面一脸讨巧,“进哥,我知错了,下回再不敢了……就饶一次吧。”。但在周进面前,这份讨巧显然是难哄过去,周进半冷不热的看着他,“家法请过来。”。

    霍一飞不敢再得瑟,若不是屋里只有两个人,又猜进哥没真着恼,他是绝不敢这样放肆没规矩的。见周进坚持只得去拿过那根藤杖,两手端着,重的坠手。到他跟前跪了递上。

    周进点头,指茶几,“放那。”没接他的藤杖。霍一飞只有眼巴巴放下了,依着每次挨打的规矩,就跪在这沙发前,拨解开自己腰带,并牛仔裤一齐接下去,俯身撑了地。

    好在是羊毛地毯,软的要命。若非挨打,绝难有跪在这样舒服地方上的待遇。看着进哥等他他跪伏好,抄起茶几上横的藤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害怕,一脸可怜的表情哀求着,“进哥轻点打啊!”。周进也没理会,掂了掂藤杖,忽然“唰”的一杖抽了下来。这一杖抽的并不很重,但藤杖的分量在那摆着呢,从左到右,一条长而深红的凛子登时横在后身。转眼变成紫色,渗出血珠子。

    霍一飞抠了抠地面,咬着嘴角。一道伤后跟着几条又并排抽下去,七八道浮在身上。他心里明白进哥并没有下狠手,看来还是作势的成分大,于是开始装模作样的惨叫。“啊!”。

    周进狠抽了一记,喝,“装!”。知道霍一飞在跟他撒娇,扬起藤杖,着重了几分力道抡抽下来,浮起的伤紫里已经透出黑色了。霍一飞痛的也轻颤,哀哀求周进,“进哥,轻点啊,疼啊……”。

    周进抿了嘴角板脸,喝道,“再得瑟!腿不要了?!”。手起杖落,这一杖没有容情。霍一飞给他抽的一晃,咬牙努力撑地,额头冷汗这一下就抽出来。

    周进心下并没着恼,这是真的。若真着恼霍一飞哪敢这样仗势撒娇。他也没想真打他,霍一飞砍姚顺这事,就算不是他提前授意,也是正中下怀。知道霍一飞是独自挑了姚顺十几人更自觉得意。

    “跪直了!霍一飞,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照规矩说,该怎么打?”

    霍一飞撑地俯身,几颗汗珠随了额前碎发砸在地上,略微颤了回话道,“以下犯上,杖五十,冒犯堂主,杖五十。”。这是刑堂上的帮规,他这么回,对自己“罪行”算是供认不讳。

    周进喝,“那是不想要腿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霍一飞撑着也不敢再答。周进拿藤杖规矩着他的腿,从腰到大腿,紧致的浅麦色皮肤上横着那十几条凛子已经透满血珠子,肿成发黑的深紫色。饶是周进五、六成的手劲,能抽碎牛皮的藤杖打下来仍然伤重。他拿藤杖比着霍一飞后身伤痕,沿着血凛子往下排,几杖抡下去,夹着带风的声音,抽的甚重,下面的几条伤皮肉绽开。霍一飞伏地的肩膀轻轻颤抖,感到进哥后来手劲重了,不再出声,咬着嘴角默默的忍受。周进也知道他开始疼的难熬,从小到大,都是没有真心要打他时才敢肆无忌惮的叫疼,真的打得重打得狠的时候,反而没声了。

    “多少了?”。

    霍一飞只恍惚数了个数,咬了咬嘴角报道,“二十几……吧。”。也不敢往多了谎报。周进停了下,藤杖又冰冷的挨到臀峰上,霍一飞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感到进哥在后身比了比,顿了顿,夹风又连抽几杖。凛冽的痛如油泼的痛从身上一直震到心里,他抠地抠得手指都煞白。

    大约又打了十几下,周进停下手。霍一飞伏着等了他半晌没有再打,才抬起头虚虚的叫,“进哥……”。

    周进看他脸色苍白,再看身后的伤,打重了又觉有些心疼。“得瑟!啊!谁给你的胆子,以为我惯着你是不是?”

    霍一飞俯身说,没有。周进气恼着喝斥,“什么不好学,跟老七会学了玩单枪匹马。姚顺也是没防备,他要是调堂口人全来砍你,你还剩下渣?”

    霍一飞咬了咬嘴角,心中感觉一阵温暖。砍了堂主多大的事情,进哥眼里要紧的却只是自己安危。为了维护他,在祠堂不惜与姚顺葛老挥几乎破脸。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愧疚,倒觉得今天险给进哥惹了麻烦。内犯帮规以下犯上,在家法森严的和盟岂能是小事,进哥担下来,将来事情查与不查都可能落人口实。不由歉疚道,“一飞不该让进哥操心,不该冒失。犯帮规,犯家法,不论哪个都该重罚。”。

    周进道,“那还敢跟我来讨价还价!”

    霍一飞垂下头说不敢了,“再不敢了。”。周进上去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得他歪了一歪,扶着沙发的边沿撑住。一手抄着藤杖,在身后交叠纵横的伤口上又抽下数杖。伤上加伤,霍一飞痛的半个身子压在沙发上,脸上汗浸苍白。

    周进瞧着有些心疼。本来他也不是真心要打霍一飞,不到四十下藤杖没有下死手劲,但仍然是打的皮开肉绽。最后这几下他没大用力,霍一飞也感觉的到,撑了一会儿,努力转过身,“一飞知道,进哥是关切我。我记下了。进哥别生气了吧,再没下回了……”。

    周进板脸撂了藤杖,指地面,“跪那!”。

    霍一飞咬了咬牙,一句话如赦,知道总算是熬过了刑罚,整理衣服,撑着跪直。两腿和身后都在突突的抖,火烧一般,但膝下却没什么痛苦。羊毛地毯上,霍一飞知道进哥这根本不是在罚他。

    果然没跪太久,最多一个来小时,膝盖在开始酸痛的时候,周进点着他肩胛斥,“你给我记着点,以后少干这没轻没重的事!你有几条命?从前都不用跟你说这个,越大越不如小时候!”。霍一飞咬着嘴角点头,抬头望着他,有些眼巴巴的。苍白的脸上冷汗还没有退,几缕湿了的碎发软软的,嘴角残破。忍痛强咬的伤,周进再熟悉也没有,愈觉得心疼,索性赦免了。

    “滚起来,再敢有下回自己掂量!”。

    霍一飞撑了下地,其实双腿疼痛如绞,根本就起不来,索性就势伏到沙发上。扬了脸道,“谢进哥……”。周进板脸忍了笑骂,道,“就跟我装!啊!就该拉到刑堂去打,看还起不起得来。”。

    霍一飞低头轻轻说,“起得来,进哥又没舍得下狠手。到刑堂,哪有这么便宜。”。话虽如此,倚着沙发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力气,根本不想再起来。周进找了几管药和纱布丢给他,“去,自己把药擦了。”,转头不再理他,顾自上楼了。他手下有分寸,今天没把他打怎么样。

    霍一飞拿着他的药在沙发上又趴了一会儿,墙上一只钟表“哒哒”响了几声。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安静的很,夜沉的也像睡着一样。他关了灯摸着楼梯扶手,回到楼上客房。周进家这间屋子,是他经常睡的,床被桌椅早都熟悉,还有几件衣服也挂在衣柜,霍一飞抓了一件睡衣给自己换上,打开淋浴,还未及温热的水“哗啦”一声冲下来,冰的全身一阵颤抖。水流冲在了后身伤口,刀锋割进肉去似的疼。

    霍一飞习惯性的拿手指堵着嘴,一声不响,由着水冲,污血被水流冲淡一缕缕粉红色的散在地上。拿浴巾裹着捱到床边就倒下来,身上疼,胃里也疼,浑身都难受。就这么裹着浴巾,连被都没盖,就沉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