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三十九章
    周进没作声,心里心疼,但嘴上什么也不能说。男人在外面做事,不要说是江湖中人,即使名流白领也免不了酒场应酬。他总不能去骂OU的居心不良。霍一飞倒是笑笑说,“其实胃也没有那么疼,反而是这里,疼的厉害多了。”。

    周进翻他一眼,也不由得莞尔。嘴边露了笑意,冷峻的脸就温和了许多。骂道,“还有功夫耍嘴皮子,我看真没打够你。还想讨打,再把裤子扒了。”。让他趴着歇了一会儿,看脸色略略有了些好转,心里渐渐放下来。吩咐他早点回家歇着。

    今天本该是公司每月的例会,照理说,缅甸的事情他要交代下的。要不然他也不必匆匆赶回来。霍一飞问周进,“公司开会,我不用去了?”

    周进轻描淡写的道,“不用去了”。要他回家歇一歇,别跟那些人出来晃悠。在家把这些什么伤,病,都给他养利落了,别整天病歪歪的。他若有事的话再找他。

    霍一飞连连点头,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一叠声全答应下来。心想这时自己哪里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和社团里游手好闲的家伙闲逛。毒瘾一日发作,自己一日都不得安生。只盼这一阵这一阵子闲着无事,自己在家折腾一段时间,总可以摆脱了它。那时他还对戒毒的事充满信心,相信自己多付出些辛苦,总可以见到结果。至于后来过程中的艰难,当时真是没有想到。

    周进打发他走时,又在抽屉里翻了一大叠各种各样的磁卡出来,顺便都塞给了他。霍一飞知道又是各种各样的消费卡,这些东西周进总是一把一把的给他。接过来笑道,“谢谢进哥。”。周进抽了其中一张,“你看喜欢些什么,自己去买,算你这次的奖励。”

    霍一飞翻起来看看,是张新开业的豪华商场代金卡,足有二十万之多。他掂着手里薄薄的卡片,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酸楚,这感觉却比罚跪挨打更加难受。一时失语,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又开始难受起来,一阵长,一阵短,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霍一飞自己都搞不清楚,倒是真的在发作,还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产生幻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浮在空中,缥缥缈缈。时间一长,引得他向前看出的东西都好像漂浮起来,忽然之间,仿佛马路,汽车,和路两边的树木纷纷摇摆起来,像是跳舞一样。

    霍一飞一怔之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阵发软。车子失控在路上打了个滑,发出吱嘎的刺耳声。这一声立即把人惊醒了,再往外去看,路也好,车也好,两边的树木也好,都是好端端的,哪里有半点摇摆?霍一飞惊得一身冷汗,连忙将车子刹停在路边,打电话招呼别人取走,自己拦了辆出租车才回到家。

    短短两天之内这样反复折腾,谁也承受不住。此时霍一飞觉得身上进哥打的伤也不甚痛,那几处还未大好的伤口也不疼了,只是全身说不出的酸软乏力,好像刚刚跑了几万米的长跑一般,心跳的异常迅速,喘气不止。身上的肌肉更是酸痛的难受,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栽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一捱到床边,他立刻弯着身子蜷缩在上面,连衣服也未脱,更没有冲凉洗澡,挨打后就这么和着血污睡了,破天荒是头一次,但这会儿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才想起没有盖被。掀起被子钻进去,仍是冷的发抖。霍一飞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了冻感冒了,应该去吃点药。但只是想了一想,这股意识又模糊下去。再过了片刻,连这念头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冷,不住的往身上拉被子,衣服,触手能抓到的全都盖到身上了,却半点作用也起不到。直冷的牙齿不断打颤,上下敲击格格作响,手脚都冰冷的僵硬,不听使唤,整个人竟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全身上下都冰透了。他只有拼命的蜷缩起身体,动作之中,把身上的伤口都挣裂开了,却不觉得痛。

    瑟缩了不知有多久,寒意终于消炔了一点儿,呼吸之中,感到了一丝暖气。霍一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的疼,所幸温度总算略有提高,没有之前冷的那么难捱。可是没有好过多久,忽然又燥热起来,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又是焦躁,又是疼痛。起先冷的时候没有感觉,此刻却是身上每一条伤口都疯狂抽搐起来,像是给烧红的烙棍烫过去一样。他根本忍不住j□j,只是想发疯的大叫。却叫不出声,那声音只在嗓间喉咙里来回转,窒息一般气儿也透不过来。

    再到后来,浑身又痛又痒,骨头缝里像是有千万条虫在爬,从里到外,从外再到里。刻骨的奇痒令人几欲抓狂。起先,霍一飞几近失控般的拼命在身上一条条抓挠,指甲划得皮肤全浮起血凛,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无论如何骚挠都是徒劳,这些痛痒就随着那点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深入了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深深扎根,又怎么弄的掉?

    从来没有这么恐惧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成行成行的往下淌,不知道是因为痛苦,因为恐惧,还是发作起来,根本控制也控制不住。脑中不断冒出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久瘾入骨的瘾君子毒瘾发作时,连死狗都不如的不堪惨况。仿佛眼前自己就要向着他们的样子走过去,不甘心,不愿意,可又无能为力。

    恍惚中好像又看见进哥扳着脸教训自己,藤条在半空不住的飞舞,但不知打到什么地方,身上也觉不出什么疼痛。许久之后,藤条停下来,进哥满脸失望的注视着自己,神情痛心疾首。心里一阵惊凛,激灵灵打个冷战,什么都不见了。但很快又翻卷起来,这回却是小宁,在调皮捣蛋。

    跟着换了阿姨吴影形容槁枯的身影,躺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冰冷的床上,仿佛已经奄奄一息;又换成小时候廖宏斌和自己两个孩子光着脚,漫山漫野的疯跑;又换成阿秋挨了打,不住口的抱怨……。又换了OU,换了陈耀清,换了七哥,换了Willon……,甚至看到失散多年的父亲,素未蒙面的生母,所有影象都在眼前来回忽闪。一时间异常清晰,一时间又模糊得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全乱成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忽然听见一声十分响亮的“咣当”响,跟着小宁的声音叫起来,“哥,哥!我回来了。哥你在哪屋呢?别躲起来啊,我知道你在家!”

    平时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种格外的亲切,霍一飞好像身陷在一片浑噩中,忽然给人拉了一把,即刻清醒了不少。听着小宁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门锁被吱吱的拧了几下,“啪”一声推开了,小宁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冲到床边,嘻嘻哈哈的叫,“哥干嘛呢?大白天的不要睡觉啦,起来啊!”

    霍一飞顿时想起自己此时状况,心里一阵慌,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怕他看见了吓着,当时背对着他侧卧不动,头也不抬的吼道,“玩你的去!别来烦我!”

    小宁略略一怔,也不大以为意,但毕竟小心了些,看了看哥哥对着自己的背影,问他,“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霍一飞喘一口,缓了缓口气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过有些头昏,想要安静睡一会儿,让他自己玩去。小宁听了有点迟疑,在他印象中哥哥好像从来不会生病,这会儿看上去不仅病了,似乎还不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十分不安,犹犹豫豫的问他,“哥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找个医生来吧?或者我送你去医院啊?”

    霍一飞摇头说,“不用了,我想睡会儿觉,你出去罢!”,怕他不肯走,又道,“哥饿了想吃点东西,你去给哥弄一点。”。

    小宁疑惑的歪着头,感觉十分奇怪。想了想,还是出去弄吃的去了。听着他轻手轻脚的把门合掩,霍一飞慢慢吐了口气,缓缓揭开被子坐起来。一起身眼前仍旧发昏,但身上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觉得恶心,爬起来,奔到洗手间里,趴着马桶上吐了一阵,但什么也吐不出来,折腾这么多次,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吐来吐去只吐出一些酸酸的汁水。却吐到胃一抽一抽的疼。

    霍一飞心想自己真的应该吃点东西了,否则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只怕支撑不住。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捱到床边,捂着胃缓缓坐下了。照着以往经验,慢慢的吸气呼气,调整呼吸,渐渐感觉舒爽了些,歪歪斜斜的靠在几个大抱枕上,想着再歇一会儿,等小宁把东西弄好了就起来,无论如何吃一点。

    心里想着,眼睛却不知不觉闭起来,很快睡着了。多日来的疲劳,体力早已经透支。待毒瘾发作过去,连再支撑一分钟的力气也没有。

    小宁当真跑到厨房去做了饭。从前的保姆几个月前辞职后,家里一直请的是临时保姆,只每天定时来洗衣做饭,整理家务,不在家里常住。这也是小宁的主意,他乐得没有人在家,充当哥哥监管自己的间谍,好玩的自由自在。这会儿不是吃饭时间,保姆自然不在,他大显身手,系了围裙下厨烧饭,倒也烧得几个漂亮的菜出来。

    末了又煮了一锅银耳燕窝粥,颇花了一番工夫。菜好饭齐,摆在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小宁洋洋自得,一边想象着哥哥会如何夸奖自己这份苦心,懂事,又这么本事能干。

    谁知满怀喜悦跑到楼上卧房时,却见哥哥斜歪歪靠在抱枕上,睡的甚沉。小宁放低了声音,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端详一阵,看哥哥脸庞压着枕头,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脸色看上去甚是憔悴,湿润润的似有汗水。虽然疲倦,但也睡的很沉。只好轻轻的帮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小宁虽然任性惯了,也知道哥哥做事辛苦,不舍得强叫了他起来。帮他盖好被子,又蹑手蹑脚的原路退回去。

    可惜花了好大心思,做了一桌子的东西,可没人分享。小宁独自吃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没劲,从背包里翻出mp3,插上耳机,强劲的音乐立时震撼。他随着音乐拍子摇头晃脑,这才把一碗饭吃的干净。

    那一阵子周进果然没怎么找过霍一飞做事,缅甸一趟十分辛苦,周进让他安静静的歇息了一阵。其实在帮会里,如果不是额外的帮周进做事,霍一飞的日子还是比较清闲的,平时除了每月带几次船,他只要每天去自己负责的赌场里转一转,也就是所谓的压压场而已。这是一段儿难得的休闲时间,除了必须的应酬,霍一飞都尽量躲在家里。因为毒瘾反而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没几天已经到了整天整夜折腾的地步。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远远低估了毒品。一个老烟鬼告诉他,高纯度的海洛因只要有一次吸食,就完全可以达到高度上瘾的效果,一开始反应还不会十分强烈,以后就越来越凶。发作起来,滋味真是生不如死,比地狱里的十八般酷刑煎熬千倍万倍。平时再刚强硬气的汉子,也抵受不住,结果和所有寻常人都是一般,要一吸再吸。

    “那时候你就会想着,不如吸一点吧,就没有这么痛苦了。来吧,就只吸一点。”。毒瘾发作的时候,老烟鬼的话好像幽灵一样在耳边飘荡。全身仿佛多了无数只毛虫,整齐的在皮肤上列队爬过。顺着毛孔钻进肌肉里面,在里面不住的拱来拱去,再不紧不慢的钻进骨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