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六十八章
    一瞬间,霍一飞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倒霉;竟是这么寸!进哥恰好就这个时候回来。倘若不是想起手机未带,这会儿怕已经出了门口,和他撞个正着,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阿秋的事非败漏了不可。可就算没有,当着陈耀清一班人的面,自己擅自逃刑,只怕今天也出不了这个门口。

    霍一飞也不择地儿,“咚”一声跪下去。周进手插着风衣兜里,慢步走进来,“慌慌张张的,这是干什么呢?”

    霍一飞心里咚咚直跳,惊吓之下,满地杂乱的木屑和生锈钉子乱七八糟扎进肉里,血直往外涌,也顾不得疼了。只是俯首颤声认错,“进哥,我错了,进哥重罚。”

    周进一路走进来,到沙发坐定了,翘起下巴端详着他,“行啊,看着我说话是不好使了。我让你跪着,你都敢自己起来了?明儿你岂不要造反?!”

    霍一飞只是垂首认错。知道今天是撞着正了,实在无话可说。如果是进哥自己回来,撞见他逃刑兴许还不会生这么大气;可是陈耀清这些人还跟在后面。当在一班手下面前,罚他跪地反省,他都敢不服管教,私自逃了。那已不止是逃刑,还卷了大哥的权威规矩。这等冒犯,周进还不把他打到半死,明正帮规家法,那才真是老天晕头了。

    周进回手指了陈耀清吩咐,“去回刑堂取家法来。”

    霍一飞心底更一阵沉凉。满地的木头棍棒周进都不用,都不够罚他,专程让陈耀清回刑堂取家法来。怕他今天是说什么不能竖着出这个门口。这时也再顾不得阿秋怎样,只想自己怎么能挨过这关。唯一所幸是进哥还没有怀疑别的,只当他是站起来走动。

    屋里异样的安静,七八个人站在这客厅里,大气儿也没有一声。霍一飞只是垂头,瞅着膝下缓缓涌流的血,和污脏的木屑搅在一起。紧咬的嘴唇已经觉出腥咸,也不能够忍耐着钻心的疼痛。

    霍一飞渐渐摇晃起来,周进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厉喝,“再动一下?!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霍一飞嘴角尽是鲜血,也不敢伸手去抹,什么也不敢解释,更怕一句说岔进哥疑心到别处,再把阿秋的事露出来。哆嗦了一阵又扶着腿慢慢直起,仍然深垂着头,一声不吭。

    很久陈耀清才把藤杖取回来,从市郊到刑堂路程原本很远。霍一飞眼不敢抬,只是听着陈耀清进来的声音。想到他拿来的那根黝黑粗壮,长年在陈海水中浸泡的藤杖,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颤。久经这根藤杖教训,他太知道这东西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那种惨无人道的疼痛,只要是人都会畏惧。

    霍一飞抬起手,自己拨解开腰带,把里外裤子一并褪下。倒没有多么羞愧,在场这里每一个都不止一次这样挨过家法,谁也瞅不起谁的笑话;只是紧张,手撑在地上,手臂微微的打颤。

    周进掂掂那藤杖,“错了?!是我错了,太长时间没教过你,都能反上天了。今儿正好正正规矩。棍子棒子不打在身上,我看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把藤杖递给陈耀清,“给我打。轻重自己掂量。打轻了一下,你趴下陪他一起挨。”

    陈耀清只得接过杖来。其实他不愿干这吃力不讨好,得罪人的事。但周进把藤杖给他,没法不接。双手捧过了,脑子里转着,也是在想什么法子为霍一飞开脱。试探了问他,“进哥,要打多少?”

    周进暮然翻脸,“让你打你只管打,哪那么多废话?!”

    陈耀清吓了一激灵,知道周进今天火气不顺,生怕他再把这股邪火泄到自己身上,无法只得拎了那藤杖上前。低眼注目,看霍一飞紧绷的肌肉,在空气里微微的战栗;手指在地上慌乱的划着,知道他是试图找些可以借力的东西攥着,借着这些东西,才可以抵档身体对疼痛本能的躲闪和反抗。

    看得出来,霍一飞还是很怕的。陈耀清想,没有人可以不怕,他自己也怕。刑堂藤杖打人的滋味,他们每一个挨过的清清楚楚,想起来都心惊胆战。只是再痛苦也无从抵抗。顺从与反抗的后果,现实早用它血淋淋的代价教训清楚。乖巧聪明如霍一飞,更知道什么不要说反抗,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要说。

    陈耀清心里忽然一阵感慨。他们这些人,表面看不上风风光光,其实个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霍一飞那么受宠,江湖上一个晚辈的身份呼风唤雨,惹得人人嫉妒。但周进再宠爱他,不是也容不得他冒犯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规矩吗?就因在这儿罚跪,太久了,熬受不住偷一会儿懒,抓到了竟用刑堂的家法打。

    陈耀清本来对霍一飞说不上多么喜欢,至少在后来他日益走红,难免有一丝嫉妒。但此时此景,或许是起了同病相怜的伤感,又想起这个小自己7,8岁的小师弟从小跟了他玩耍的情景,也不禁有些不忍和心疼。只是他无论如何不会像霍一飞那样,奋不顾身扑上去替他抗刑罢了。

    陈耀清提着藤杖在霍一飞臀腿上比了半晌,不敢久拖,咬咬牙扬起了,“嗖”一声抽打下去。

    一条猩红的杖痕在臀上横浮,片刻之后,血滴渗出来。凡打必见血,和盟刑堂家法的规矩。藤杖也是格外厉害,根本不需要多大力气,扬手一落便是皮开肉绽。霍一飞单薄身子随着杖落微微颤抖。跟着又抽了几杖,紧咬的嘴边低“啊”出声,慌忙转过头去咬自己的手臂。只觉得身后一条叠着一条,钻心刻骨的疼痛。

    陈耀清打的还不算甚重,尽量避开了重复的伤口,杖痕自上向下平铺延展。饶是如此,霍一飞也觉得承受不住。因为吸毒而被周进打过的重伤,虽说是已经愈了,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其实他连一百天都还不到。每逢天气阴差,臀上伤口都阵阵的发痛。这时伤上加伤,又怎么承受的住?

    也难怪他疼的这样瑟缩不止。霍一飞相信进哥看的到他身上这些深深浅浅,交错纵横的新旧伤痕,可他还是这般狠打,可见是真的气了。知道今天绝对是犯了大忌。规矩家法,任是哪个帮会老大都最讲究不过。周进其实在这反面已经算是比较宽松了。自己在他跟前,似乎是规矩极大,但实际上霍一飞知道进哥并不怎么真正为这个管他。那时他跟姚顺对掐,姚顺是社团堂主,论身份论辈分都比他高着一层。他跟长辈掐架本来是大犯规矩的。但周进非但不管,反而明着暗着维护。也就是为了这个,和盟里十二个堂主人前人后都敬着他这个晚辈三分。

    然而骄纵归骄纵,谁让自己今天倒霉,正撞在枪口上。惹得进哥火了,非要行规矩正家法,他又能有什么话可以分辨。

    藤杖夹了风一杖杖抽落。周进忽然从沙发起来站到跟前,陈耀清不敢再有丝毫容情。打了三十杖过头,周进叫停了他,自己接过藤杖,杖头伸进霍一飞小腹下,挑正他歪倒在一片狼藉之上的身体。

    “跪好了!”周进说,回头问陈耀清,“打多少了?”

    陈耀清忙回打了三十二下。

    周进提着藤杖在霍一飞皮肉绽裂的臀腿上缓缓滑行,看着他怎样努力从地上撑起身体。手指抠地,两条手臂不住的打颤。手臂上尽是深深浅浅的口子,刚刚跌倒在地上,破木烂钉子毫不留情划在肉里,手按在角铁之上,他都不觉得了。只是疼的撑不起身。

    周进也不急,一分一秒等了他。直到霍一飞撑的挺直,方才猛地扬起杖来。陈耀清站在身边,只听这刮风的声音就知道狠毒,连忙侧开脸。藤杖“啪”一声打下去,霍一飞呜咽的低吟一声,险些又摔下去。深紫的伤口横在一片破烂青肿上,格外的骇人。

    周进看着,面无表情。指指陈耀清吩咐,“报数。”藤杖扬了着实的狠落,比陈耀清打的狠多了,兜的风仿佛能把地上的灰土也刮起来。陈耀清匆忙跟紧了报数,“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不过五下,霍一飞手上一软又倒下去。胸口伏在地上,只是大口的喘气。隐约似乎听到他哀哀的叫,“进哥,进哥….”

    周进一杖追下,喝问,“还能跪住了吗?!”

    霍一飞颤抖着回答,“能,能。”下半身刀割版痛,再也承受不住,颤声哀求,“进哥,一飞,懂规矩了,以后再不敢了,进哥,别生气….”

    周进冷冷提起藤杖,“懂规矩了,那算我没白教你。”藤杖又搁回臀上。霍一飞知道终是不能轻易饶过,慌的连忙别过脸,手握拳头堵到嘴里。只听着藤杖刮着风抽落,一杖一杖有如刀割刃剜。疼得太狠了,霍一飞手指不顾一切的在地上抠挖,全顾不得那些杂碎的碎木乱钉扎的手上到处是伤口。陈耀清本来很清楚的报数声音,此刻也听着模糊起来,跪了半宿,又遭了这份酷刑,眼前已经一阵阵发晕。

    后来藤杖终于停下来。还以为是进哥嫌他姿势不正,停了调整。过了一会儿陈耀清蹲下扶他跪起来,才知道是打够了数。

    方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进哥冰沉如水的脸,又畏惧的低下眼去,依了规矩一字不差的谢刑。“一飞,不懂事,让进哥苦心教训。一飞知错了,知道教训,以后再不敢了。”

    费劲的从地上拿起那根沾了他血肉的藤杖,双手颤巍巍的捧了,给周进递回。周进看着不接,霍一飞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这么举着。咬咬牙,尽可能把手臂伸的笔直,高举过顶。因为剧痛,手上虚弱无力,那藤杖又死沉死沉的,霍一飞捧的摇摇晃晃。

    好久周进才伸手去接,还未接到,不知哪里手机铃声忽然“哇……”的响起来。

    霍一飞当时惊的浑身一凛,双手猛抖,藤杖几乎跌落在地上。响的是自己的手机!刚才接了小宁电话,顺手放在衣兜。跟着出门,撞上进哥。后来挨打时外衣脱了就随手扔到一旁,手机自然也还在那里,只是自己全忘了这回事。

    电话一定是小宁打来的,他跟小宁说了去医院签字,这会儿越摸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自己还没到。阿秋手术等不得,小宁是着急了又打来电话。

    霍一飞只觉头晕目眩,一颗心彻底沉到冰底。若说刚才进哥还没起疑,这电话打来,进哥岂能还不起疑?他要接过来听听,小宁哪知道接电话的不是他。不是要把阿秋的事一五一十说的干净?

    这回才真正是死路一条!真是没脸了。家法还摆在这儿呢,这边儿挨着打,那边还敢撒这大谎。进哥岂能不暴跳如雷?刚才只为了逃刑,便这般狠打;这回竟是帮着ou的儿子逃家!霍一飞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眼前触手可知的残酷结果,已几近击毁撑起的坚强。

    更不要说还有阿秋。进哥发现了阿秋,定会把他捆起来送回缅甸。离家出走被这么送回来,怕是阿秋真的离死不远了。刚才他出事,霍一飞还在懊丧自己惹了这个麻烦,可真到了这时候,又为他担心起来。

    满屋里静的异常,电话已经响了两声,霍一飞急速的思索是该赌一把进哥不会接这个电话,还是索性抢在前面坦白。熟悉的铃声此刻格外刺耳,一阵阵好像催命。响过五六声,霍一飞已经放弃了,只等着周进或者不理会,或者把那电话接过来….

    空气仿佛也要僵的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