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七十六章
    陈耀清在楼下等阿秋,老高去冲了杯茶水,给陈耀清端上,请他坐下来边喝边等。老高同陈耀清也十分交好,陈耀清为人谦逊,待人和气,跟谁都说得上两句话。他还玩帮会里很少人玩的国际象棋。老高也是个中高手,两人一老一少,经常一起切磋,算得上是一对棋友。

    那都是许多年的事了,后来老高的儿子因为贪图钱财,私改公司账簿,被人揭发后家法打的般残。老高受儿子连累,“退休”离开,一别已经很多年。旧友见面,一时都十分感慨。老高哑了说不了话,用两只手比划着。倒是听的很清楚。互相询问近况,说了好些话。陈耀清一杯茶水快喝尽了,还是不见阿秋出来,不禁有点心急。问老高,“他怎么还不下来?”

    他这一说,老高也连忙站起来,往楼上瞅了瞅,不见动静,手上比划了两下,意思是:我去看看。

    陈耀清心里忽然“怦怦”跳起来,放下茶杯也紧跟了他上楼。先到阿秋卧室,又到旁边的书房和洗手间。哪知根本连个人影也没有。老高干枯的手指有点颤抖,拉开一道隔门,外面通着阳台,阳台的门开着,老高快走过去,进了阳台只见阳台通外的门也开了,给门正吹着,来回呼扇。

    陈耀清心猛地一沉,已知大事不妙。他不知道阿秋是跌下山崖,但见门窗都打开,四周无人,阿秋显然是跑出去了。周进让他来接人,人没接到,却生了变故。自己必定受罚不说,进哥一定会觉得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何以还付予信任和重用?本来他现在地位就岌岌可危,霍一飞日益得宠,对他是莫大的威胁。

    陈耀清顿时满头冷汗,一把推开老高,奔出门去。沿着前面小路跑出几十米,四下呼喊寻找,空阔的草地百米内一览无余,只见风吹草摆,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踪迹。陈耀清愈发的心慌,沿路一直跑到悬崖,心惊肉跳的往崖下看。没有人。

    风大,海浪十分汹涌,大量的海鸟在海面低旋,几片厚重的乌云压过来,眼看是要下雨了。

    这一片地就属这个悬崖最高,站在这里山脚也瞧得见。陈耀清仍不甘心,踮起脚尖远远的望,楼前楼后都在眼底,却又哪里有什么人了,自己的奔驰车还安安静静停在门外,车开来那条路在这里望的十分清楚,延延百十里,空空荡荡。

    陈耀清颓然蹲下,手抓着头发,皱起眉头看着脚下海水。乌云压的海水愈发阴沉。陈耀清想,阿秋又没有车,这十几分钟的功夫,他再快能跑到哪去。竟然凭空消失,难道他跳海游泳跑了?

    他知道阿秋家住的地方近海,从小临海长大,多半会游泳。可是他为什么要跑呢?瞧他刚才高兴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伪装。陈耀清跟阿秋初次接触,也能感觉他是个单纯的不会骗人的小孩。若不是装,难道是有意外?

    陈耀清更加头痛,他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跟踪了自己追来,偷潜上楼掳走了阿秋。这人九成是ou的人。他深知进哥在为合作的事跟ou暗掐,筹码就是这个阿秋。若是阿秋被ou找到了,必将坏了进哥的计划,这等错误,就是换了霍一飞恐怕也要从此被打入冷宫,再无出头之日。想到这儿直想抽刀剁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大意,竟让人跟了上来?!惹出大祸,下一步该怎么办好?

    狂风不止,陈耀清给吹的左右摇摆,愈发心慌意乱。老高迎着风艰难的往这边走,一遍向他摆手,示意他这边找不到了,回屋再说。陈耀清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心中一动,心念电转。

    他到这儿来,只见了阿秋和老高两个人,其他并没有人知道。若是把这个责任推给老高,回头就说自己路上遇上塞车耽误了,等到了地方,阿秋已经出事。进哥就算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将信将疑。虽然阿秋逃走了,或是跳海游泳跑了,又或者是被人掳走,但他未必死,他知道真相。可是最大的可能,阿秋还是落在他老爹ou的手里。就算他把真实情况说出来,那也是对着ou说,九成不会传到进哥的耳朵里。

    当然,也还有一成可能是传出来,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退路,为了自己日后的前途只能赌这一把。赢了就把这麻烦撇清,他陈耀清还是原来的陈耀清;输了,那也只好认命。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转的很快。西南风推着他快速走下斜坡,老高一只手举在额头挡风,在等他。陈耀清走过去,无奈的摇摇头。老高看他举动,也摇头,无声的叹气。他说不出来,但心里明白,阿秋不可能自己跑掉,他没有理由跑,也跑不远,才短短的十几分钟。老高有些担心阿秋的安全,十来天相处,他对这个漂亮柔弱男孩十分同情。这孩子境遇不幸,和儿子一样也断了右手,万一再有什么意外……

    老高正想的失神,猛然觉得脖颈一凉,他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挂到脖子上,伸手欲去抓。但转瞬间,不过0.1秒,多年江湖生涯的直觉使得人几乎本能的反应到这是有人袭击。

    老高想也没想,两手举起越过头顶向身后猛击下去。他知道此时再去夺刀刃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不顾自己反击对方,使得是围魏救赵的办法。

    但是可惜,就差这不到0,1秒的时间,干瘦的脖子上,突起的大动脉已经被利刃割断,稠浓的血像刹闸的水一样狂涌,瞬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老高一手捂了脖子,还想要反抗,已经没有力气。极度失血下头晕眼花,晃了两晃倒在地上。勉强正眼,依稀看着陈耀清溅了血的苍白的脸。

    老高伸手欲抓,陈耀清退开两步,绕到背后又补上一刀。这一刀正插在心脏,老高干瘦的身子只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可怜老高,混了一辈子黑社会小啰啰,虽然精明能干却受人连累,不能出头。到头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老高死不瞑目,不知道是怨恨暗下毒手的陈耀清,还是惦记家里那个犯家法被废成残废的儿子。

    陈耀清看看老高死透了,把刀揣回衣兜,到别墅里冲了冲脸上和手下的血,开门看看左右无人,驾车急速离去。在他身后,大雨倾盆而落,狂风骤起,半边天都沉了。

    和盟。公司。霍一飞贴了墙边直跪,双手贴着裤边,标准挺直的姿势。外面还在下雨,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大雨一直不断。H市从来没有在刚刚入春就下这么大的雨,天阴沉沉的,不到中午的天好像快要黑了一样。不时有劈空的闪电在黑云里划出一道白光,紧跟着沉闷的雷声轰轰,震得大地都跟着摇晃。

    这样糟糕的天气。霍一飞扶一扶酸痛的双腿,每逢阴天下雨,旧伤总是隐隐作痛。又是跪在这冰凉的地上,膝盖也叫嚣着疼痛。霍一飞额头皱的紧紧,两条修长而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不知道忍痛,还是为这件忽然的变故担忧。

    昨天早上陈耀清匆匆忙忙的回来,跟着就有警察封锁了沽古渔村悬崖边上的凶杀现场。电视上,霍一飞很清晰的看见老高满是血污的脸,一双眼睛圆圆的睁着,血流进眼眶,把眼珠染得通红。霍一飞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要不是他把老高拉出来做这件事,他就不会出事。虽然老高多年受霍一飞恩惠,为他冒险乃至于送命都心甘情愿。可在霍一飞的计算中,不应该有这样的意外,不应该有。

    这实在太意外了。更意外的是阿秋忽然失踪。霍一飞有怀疑是陈耀清在其中做手脚,可是想来想去,想不到他有什么动机。这是进哥分派的事情,陈耀清就是有心害自己,也不会笨的在这个时候下手。当然,谁都没有想到阿秋是为了追一张画纸失足落海,当时所有的人只有两个猜测,要么是OU的人找到阿秋的藏所,将他接走;要么是其他人对头的人找到了,将其掳走。

    霍一飞宁愿相信后者。他再担心阿秋,也比不过紧张周进同和盟。如果OU在飞走以后又秘密潜回H市,不知跟着什么线索一路追到沽古渔村,当在老高面前抢走阿秋,那么这件事就再也没法跟和盟脱离关系。Ou可以以此为借口,大摇大摆的甩了周进去跟扈中和合作。这件意外势必在经济来源上给和盟造成重创,最重要是,同时养肥了扈中和。

    他只能去期望这事其他人干的,或者是ou手下那个对阿秋下手的小弟,或者是其他什么对头人都好,不管他掳了阿秋换不换给ou,和盟或许还有可能和此事撇清关系。

    至于阿秋的安危,他只能自求多福了。霍一飞也顾他不得。他再怎么好心,帮忙阿秋,也只是怜惜他是个柔弱的孩子。到事关帮会利益的大事上,他自然毫不犹豫站在和盟这边。

    大风刮得雨点噼噼啪啪敲在落地的玻璃窗上,各个有黄豆粒那么大,砸得玻璃窗瑟瑟作响,真怀疑会不会突然把玻璃砸烂。霍一飞抬眼望望窗外,蒙蒙的雨雾,看不清外面停靠的车辆,也不知道进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偶尔飘到屋角,一个八角琉璃摆设清瓷花瓶,里面插着根三股拧成的藤条,心里也不由得紧一紧。藤条是周进搬家带出来的,一根在新居,一根就放在这里,随时留了伺候他之用。

    这事虽然不是他的错,可到底是他负责的。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事,他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处理了应变的事情,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今天一早他就跪在这里请罪。可是从早上到现在,周进始终没有来。

    天空忽然爆了一个惊雷,一团火红火红的电团直落下来,不知道落在那里,击坏了大楼的供电设备。屋里灯管闪了两闪,熄灭了。外面下雨,没有灯光,屋里一下变的昏暗起来,走廊人声嘈杂。霍一飞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周进忽然推门进来了。

    霍一飞一惊,连忙跪的笔直。周进进屋看见他跪在地上,似乎也怔了征,但神色一抹即去。褪了湿漉漉的风衣挂到衣架。霍一飞看他一路进来,皮鞋裤脚上都是积水,大衣挂在衣架也滴答出水来,就想要去找条干净毛巾帮他擦擦干净。但跪在地上,不敢就这么站起来,只抬眼叫道,“进哥”。

    周进扯了一大把桌上纸巾盒里的纸巾,擦拭脸上微湿的雨水。大风刮坏了路口一个柱子,挡了路,车开不进来,他是迎着雨走进来的,身上都给暴雨打透了。

    周进擦着脸转过身来,靠了桌子,手里抓着那纸巾在脸上捂了一会儿,长息了一声。像是深深呼吸,也像是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