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压有些低。
这样的低气压不是由于天要打雷要下阵雨，意识到这一点的浅羽弯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想睁开眼睛。
依稀记得自己是因为经脉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心法而昏倒在哥哥身上，大概把他吓坏了吧？
即使当时什么知觉都没有，她依然可以想象出哥哥脸上自责又痛楚又火大的样子。所以说，她的哥哥是个矛盾的综合体，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左手很凉，凉到冰的地步。她斜过身子一看，原来正挂着点滴。视线再微微偏过，便对上浅羽夜深邃的一如星空下无止无尽的黑夜的眸子。
眸中的光，很亮很亮，亮到一刹那间便刺痛了人的心。
她不由轻唤了声：“哥。”
浅羽夜却是恍若未闻，视线也未曾从弯弯身上移开半分。
“哥，哥？”浅羽弯弯原本想用右手支起身子，没想道全身都软软的，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似乎连手都不怎么抬得起来。
就在她苦恼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浅羽夜将她扶了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垫子，有些疲惫又有些沙哑的嗓音传到了耳边：“下次，不要这样吓人了。”
“我……”
“弯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可是，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好吗？我会很担心，真的真的会很担心。”一想起她无知觉地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像是不会再醒过来的样子，他的心就不可抑制地剧烈颤动起来。那一瞬间，他曾经以为，他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死掉。幸而后来，柳生师傅的话给予了他极大的安慰，才让他胡乱跳动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这样的经历，绝对绝对不要再有第二次。
浅羽弯弯轻叹了口气，右手轻轻地握住他还在轻微抖动的手，柔声道：“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浅羽夜是她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她不能任性到只对自己负责。看见浅羽夜仍是有些怔忪的样子，她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发誓。”
房中一阵寂静，浅羽夜的目光缓缓从弯弯身上移开，再缓缓地将手抽了出来，然后再缓缓握成一个拳独独露出一根修长的小指。
弯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样的姿势，该不是要拉钩吧？
在浅羽弯弯水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下，浅羽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泛出几丝红色，他微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我听人说，拉了勾的事情就不会变卦了。”
弯弯一愣，随后笑道：“好。”
伸出手后，才发现，浅羽夜的手指伸得直直的，一点都没有弯曲的意思。她再一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听得他疑惑地道：“怎么了？”
“哥，你小指都不弯曲，我们怎么拉钩？”末了恍然大悟地补上一句：“你不会都没有和人拉过勾吧？”
“没有。”因为，从小便没有可以和他拉钩和他玩耍的孩子，直到后来遇见侑士才有了同龄的朋友，只是那时，早已经没有戏耍的时间。他的一生，如同所有大家族的孩子，还未开始，便已经看到了结局。
“啊……那我教你。”敛去心底所有的震惊，浅羽弯弯笑眯眯地将浅羽夜的小指和自己的小指扣在一起：“我浅羽弯弯发誓不会再做任何让哥哥担心的事情。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会变。”而后拇指与拇指相对，弯弯认真念道：“盖章为证。”抬起头，眨眨眼睛，她笑道：“这样行了吧？”
“不够，远远不够。”浅羽夜质问道：“怎么可以只有一百年？”
“啊……”
“不行，重来。”
浅羽弯弯的面前再次出现那漂亮修长的小指，不过这一次已经不用弯弯提醒就自动弯曲好了。
于是，有些肉肉的手指勾住修长的手指。
“拉钩上吊。”念了一半的弯弯问道：“一百年不够，那要多久？”说实话，她觉得一百年已经够久了，那个时候都白发苍苍走也走不动了她怎么还会有力气做危险的事情？
“你自己想。”
“拉钩上吊，两百年不许变。”这应该够久了吧？都估计够她投胎转世成人了……
“不行，重来。”态度强硬无比。
“拉钩上吊，一千年不许变。”时间再长下去，她就要成老妖精啦！！！
“不行，再重来。”
闻言，浅羽弯弯垮下脸：哥哥，你确定你是因为觉得时间不够长而不是因为想补偿没有和人拉钩的童年才不停让我重来的？
两人拉钩拉了不知道多少次，在浅羽弯弯都快头昏脑胀的时候，才听得浅羽夜心满意足地道：“好了，可以了。”弯弯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在拉钩拉下去的话，她不崩溃掉才怪！
“弯弯，记住呐，是永远不许变。”浅羽夜再一次郑重地嘱咐着。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肯定说话算数的啦。”明明她的灵魂年龄要比浅羽夜大个三岁，为什么和他比起来她却更像是孩子一个？唔……好挫败啊！抬想从浅羽夜身上看出些为什么他比她要少年老成的苗头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眼底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心里一暖，她道：“哥，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没有问题的。”
“我再陪陪你。”
“不用。”对上他的眼睛，她有些倔强地道：“哥哥需要休息。”
敌不过她如此认真的表情，他无奈应道：“好吧，我让管家过来陪你。”
“恩。”偏过头，她笑着回答，声音一如山涧里欢快流动的清泉，叮咚叮咚，就这样不经意地飘进了人的心里。
“想吃什么和管家说。柜子里有你爱吃的点心和零食，桌上还有一些小说，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哥哥。”浅羽弯弯有些好笑地唤了声。
“恩？”
“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很啰嗦？”
浅羽夜走后不久，门外便响起温润如水的声音：“请问，可以进来吗？”
这么好听的声音……除了精市还能有谁？当即浅羽弯弯眉眼轻笑：“欢迎之至。”
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幸村那精致到不能再精致的脸，以及那魅惑人心的浅淡笑容。
“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刚把我哥赶回家了。”弯弯调皮地眨眨眼睛：“所以只剩下我一个人啦。不过话说回来，精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幸村笑道：“你都在这睡了三天三夜了，我能不知道吗？”
“有那么久吗？”浅羽弯弯有些不可置信，那也就是说哥哥他大概三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唔……笨蛋哥哥！
幸村点点头：“我都听说了，你啊，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浅羽弯弯吐吐舌头：“谁叫他要诋毁中国功夫，还打伤馆内那么多人？我最见不惯这种人了。”
“见不惯，也不要把自己的命搭上。”眸中出现几分厉色，幸村叹了口气：“你还以为你是九尾狐妖不成?”
“我有分寸的啦，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个明明比她灵魂年龄要小，教训起来却各个头头是道。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说能笑，能蹦能跳……”
话还未说完，额上就被轻弹了下：“你不是孩子，谁是孩子？”
幸村的话语柔柔的，还带着些许风轻云淡的笑声，风一吹过，便散了开来。
浅羽弯弯瞪了他一眼：“喂，我是病人，病人呐，你怎么可以欺负我？”虽然额上并不疼，可是，这是尊严问题……绝对不可以服软。
弯下腰，幸村指指自己身上绿色的病服，唇角微微上扬，愉悦的话语响在弯弯耳侧：“弯弯，不要忘了，我也是病人呐。”
本章完
09.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