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有众多学生社团,经官方认证,最优秀的当属拉文克劳天文地理研究会。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认这一点。一般来说,大家比较喜欢加入自己学院创办的社团,并认为那才是最优秀的。

    就这方面,?隆巴顿算是一个异类。

    他最喜欢的学生社团名叫刻瑞斯庄园,以培育有趣的植物为己任,归属赫奇帕奇。

    他一年级的时候就加入了刻瑞斯,因为这是整个霍格沃茨唯一不需要达到任何标准,也没有入会测试,只要一张报名表就可以加入的社团。而且刻瑞斯的指导老师——斯普劳特教授,常常夸奖。事实上,她常常夸奖所有她认识的人。

    这正是需要的。

    这个长了一张圆脸和一对等号眼的老实孩子,天生异能,可以把他做的所有事都打上天然呆的烙印,呆得神乎其神,天下无双。

    八岁那年的夏天,跟奶奶到圣芒戈去探望住院的爸爸妈妈。隔壁病房有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告诉他,在这里住院的人其实都身兼秘密任务,任务就是把那些很苦很苦的药水全部喝光。

    那些药水不是药水,其实是苦水,那些苦水也不是苦水,是人心里的难过。

    每个人的难过的时候都会被送到医院里,让医生们把难过从身体里抽出来,交给作秘密任务的人。那些人会把难过喝下去,藏在自己身体里,不让别人难过。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悲伤不再痛苦的时候,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才可以回家。的爸爸妈妈是这些秘密特工的骨干。

    这一切,都是那个在医院里住了太久的孩子的梦呓,八岁的却深信不疑。

    他悄悄溜进了配药室,把玻璃柜里的药水一股脑喝下,连眼睛都不眨。

    大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脸色发蓝,头上冒着五彩的气泡,胳膊上长出了羽毛。药柜早就空了大半,隆巴顿老夫人差点暴走。

    在床上躺了一周,一天三次被奶奶大骂。无数的人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到最后也没有开口。

    他怕一说出来就会有人告诉他,那都是骗你的。

    难怪那些脾气不好的大人总是轻而易举地把火气撒在他身上,因为他天生成就一幅标准的出气筒个性,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

    难怪喜欢刻瑞斯,他在刻瑞斯一年里得到的赞扬比一辈子从别处得到的都多。草药学是他这辈子仅有的两个长项之一。

    另一个长项是绘画,这是由于长时间呆在寂寞的病房中,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培养起来的兴趣。他常常画妈妈的速写。

    二年级时,在开往学校的火车上独自给蟾蜍莱福画素描,一个陌生的银头发的女孩走进车厢,二话不说就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画笔。

    有人看着的时候,画的可糟了,像他的魔药考试那么糟。他赶紧把乱成一团的画纸收起来,这时,这个银头发女孩告诉他,她觉得的晦气云画得棒极了。

    那个女孩叫卢娜。

    卢娜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对他感兴趣,说他头上的晦气云比金妮的还大,漆黑一团,间或还打雷下雨,实属罕见。

    不知道这是不是夸奖,但他觉得女孩这么友善,这肯定是句好话。

    卢娜成了的朋友。

    的其他朋友还包括抗体军团的团员、斯普劳特教授以及刻瑞斯庄园全体同僚。

    热带雨林事件之后,刻瑞斯的社长塞德里克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些喜欢打洞的獾没有消失,而是盘踞在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地下,夜以继日的辛勤挖洞,竟然发展出了一套小有规模的地下网路。于是,他号召赫奇帕奇的学生悄悄将獾饲养起来,并帮它们完善这套地下迷宫。

    在大家的协作下,新的霍格沃茨秘密通道有了很大起色,虽然远没做到四通八达,但通往霍格莫德之路于三天前完工,赫奇帕奇们大大的庆祝了一番。

    塞德里克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知道因为弄丢了好几次他奶奶的签字许可,到现在都没有前往霍格莫德的权利。

    “如果你想去,明天来找我。”

    “能带朋友吗?”

    “可以,但要教他们保密。”

    本来也想叫上哈利,但他一早就没见过哈利的影子。于是便邀请了卢娜与金妮,三人一同前往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

    赫奇帕奇出入没有口令,无论谁都可以进入,但它特有的微弱存在感,总使其他学院一不留神就忽略了它的存在,以至于从没有人想过赫奇帕奇是不是有个公共休息室。即便假定是有的,也想不起要去参观,觉得那大概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地方。

    这种想法会使人们错过很多有趣的东西。

    金妮也是抱着这种念头走进赫奇帕奇大门的,当门在身后合拢时,她的嘴巴却合不拢了。

    她以为自己来到了野外,就是她的家乡——雷丁——那种最干净最清甜的野外。放眼望去尽是鲜绿的嫩草,头顶上的穹顶是一块春季的蓝天。草坪中间有个小池塘,一座玩具般的小桥横跨其上,偶尔还有几只池鱼跃出水面,带起来的水花泛着彩虹的颜色。已是初秋,但从天而降的柔和阳光,使这里总保持仲春的温暖。

    四处都没有风,但感受得到风的轻叹。

    赫奇帕奇们在草坪上或坐或卧,也有的躺在一小片芦苇的荫凉处看书,悠然自得。休息室边缘有几棵低矮的果树,不知是什么品种,树干上写着桌子、椅子、羽毛笔、糖果之类的字样。

    有赫奇帕奇发现金妮好奇的目光,就顺手从树上摘了几颗坚果似的东西,埋在土里,用魔杖撒上一些清水,顷刻间,一颗蘑菇和一丛灌木破土而出,高矮大小都和桌椅相仿,刚好适合一个人坐在那里读书写字。

    金妮发现和卢娜脱下了鞋子,也立刻照办。她光脚踩上赫奇帕奇的大地,柔软而舒适,那些嫩草弄得她发痒,要很努力才能不笑出声来。

    塞德里克边打招呼边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一只獾,金妮认出这是上次在隧道里和塞德里克握手的那只。它现在有了个新名字——莴苣。

    塞德里克带格兰芬多们走向一片用栅栏围起来的菜地,其中有颗大的超乎寻常的卷心菜。塞德里克对卷心菜说道:

    “天气好热啊!”

    卷心菜马上信以为真,一层一层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花朵绽放似的层层展开,露出了里面隐藏的洞口。

    “莴苣会带你们到霍格莫德。出去的时候小心,别被人看到。”塞德里克叮嘱。

    “出口在哪?”卢娜问。

    “佐科的地下室,我们昨天下午看过了,那通常没人。”

    莴苣带头钻进洞穴,大家穿上鞋袜,点亮魔杖,跟着它,顺势下滑几米之后站在了洞底,一条简易的土梯在眼前展开,通向地底深处。

    通道的主干基本建好,可容两个孩子并排通过,侧面有很多旁支,尚在建设中,不知通向何处,时不时有一两只獾从里面探出头来,好奇地观望,有的甚至还加入了这支队伍。

    越往前走,金妮越觉得兴奋,不仅因为马上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霍格莫德,更因为心中的怒火得以平息。她开始大声谈论起妹妹和秘密通道的事:

    “她绝对想不到还有第二套备用通道!我们自己做的通道!”

    “是莴苣他们,你什么都没做。”卢娜提醒她。

    “我精神上支持来着,也是有贡献的!,你说是不是!”

    “也算是吧……”不知如何回答。

    金妮太过得意忘形,根本没有注意脚下,她手舞足蹈地解释自己在精神上如何如何与獾同在时,脚下一滑,天翻地覆地溜进了通道侧面一个直径较大的旁支。

    卢娜和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蹲在洞口焦急地张望。

    “金妮!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感谢松软的泥土和柔软的骨骼,金妮拣起魔杖掸掉身上的灰尘,安然无恙。只是她落入的这条通道,基本上是笔直向下,距卢娜和的主通道有三四米,想爬上去有点费力。

    犯愁的功夫,莴苣沿墙壁爬了下来,落在金妮脚边拽了拽她的鞋带。

    “跟着你走?”

    莴苣原地转了一圈,跑到金妮前方,示意她跟它从另一条通道继续向前。

    “我没事!”金妮通知等在上边的两个人,“莴苣好像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你们呢?能找到霍格莫德吗?”

    “我想只要沿着主干道走就行了。”回答。

    “那好,霍格莫德见。”

    金妮跟上莴苣的脚步,像蚂蚁一样在地下爬行。莴苣带的路极为曲折、狭小,常常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艰难爬行了一段时间,金妮感到通道的四壁开始变得潮湿,周遭的空气有些寒冷。魔杖尖的那一点点蓝光,越来越显得微不足道,衬得地底的黑暗更浓重了。

    坎坎坷坷的前进了好久,金妮的鼻子上冒出了汗珠。莴苣的动作特别灵敏,发光双目在黑暗中上下飘忽,看起来有点可怕。就像小时候听妈妈讲的故事,淘气的孩子夜晚跑出门去,追逐森林里若隐若现的光团,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金妮突然搞不清那个故事到底是妈妈拿来吓唬小孩的,还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真的发生过。

    她有点后悔刚才没让卢娜把她弄上去。

    要是……要是那两点光其实不是莴苣的眼睛……而是其它的什么东西……那我……

    她紧张的叫了起来:“莴苣!莴苣!等等我!”

    幸好,光点站住了,伸手摸一摸,触到的是温暖的皮毛。

    “走慢点。”

    其实,她不需要这么慌张,再走几步,转个弯,就有一片光亮从一个洞口渗出。

    又是一个通向下方的洞口,金妮很奇怪那些光是从哪里来的。她趴在上边看了老半天,那片光芒太炫目,她什么也看不清。

    “接下来怎么走?”金妮甚至期待莴苣开口跟她说话。

    她的希望落空了,莴苣以纵身跳下洞口作为回答。

    一个软绵绵的着陆声音后,金妮冲着下边喊道:“这么跳下去不疼吗?”

    莴苣反馈回来的叫声,听着一点也不疼。

    金妮狠了狠心,转身扒住洞口把身子垂了下去,发现没能踩到底,索性双手一松,自由落体。她以为最好的状况就是一堆蓬松的泥土垫在身子底下,但软绵绵的触感告诉她,其实是二十床刚刚在太阳下晒好的鸭绒被。

    她睁开眼,满眼都是无边无际的光芒。

    很久,视网膜上闪烁的光点才退去,金妮发现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圆形温室,仿佛是为巨人准备的一般。抬头看看刚才掉下来的洞口,远得几乎看不到,吓出她一身冷汗。若一早知道要从那么高的地方飞流直下,金妮打死也不跳。

    她现在没事,全归功于温室里的植物。

    温室里只有一种植物,金妮觉得特别眼熟,花了些力气,才想起分院帽的壁橱里有一盆古怪的发光植物,跟眼前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不少。

    它们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看起来没有充足的水分和足够的温度也能茁壮生长。它们密密麻麻长成一团,手感温暖又极富弹性,自身散发的光芒把偌大的地底照映得如同白昼。但除去那奇妙的光亮,这些植物本身并不好看。无叶无花,只有两根光秃秃的枝杆,螺旋状交织在一起,上细下粗,歪歪扭扭,特别像两条难看的长腿,跳着姿势滑稽且怪异的舞蹈,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金妮把视线从丑陋的植物上移开,呼唤她的同伴。

    她的声音沿拱形顶棚回响,不一会传来一阵沙沙声,莴苣拨开高大发光的植物跑到金妮脚边。

    “看你带的路,什么破地方,然后呢?”

    莴苣抬起爪子,指了指不远处一扇破旧的小门。金妮赶紧抱起它奔了过去,一秒钟也不想在这诡异的地方多呆。

    她抓住油腻腻的门把,赔了好大力气才把沉重的门板推开。古老的门轴,在空广的温室里发出风湿痛般的j□j,听得人骨头生疼。

    “种的破东西难看,连门也他?奶奶的气人!”

    金妮好不容易钻出门缝,回身狠狠踹了大门一脚泄恨,刚想沿着楼梯离开,一把大扫帚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顺着扫帚抬起头,惊得靠在门板上。

    门板想要报仇似的,刚才打开时那么艰涩,现在轻轻一靠便门户大开,让金妮舒舒服服的倒在地上。

    费尔奇阴郁的身影拿着扫帚走进来,那张“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脸依然如故,只是今天的厉气比平日都重,看来是到了讨债的日子。

    他铁塔似的往那一站,以五百瓦功率闪亮的半秃脑门,跟发光的植物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格兰芬多私底下都管他叫“节能高手”。

    大门在他身后慢慢合拢,猥琐的“吱呀”声仿佛在说:走啊!有本事你现在走啊!

    金妮无所适从的站起来,不安的看着费尔奇,尤其是他手里那把扫帚。

    费尔奇也死盯着她,那眼神,就像一百只眼睛都长在了一块似的。

    “您好,费尔奇先生……我……”金妮努力编造借口,“我本来想去一号地下温室的,好像走错了……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费尔奇和大扫帚还是无情的杵在门前。

    “你刚才说什么?”他怒气冲冲的责问。

    “我说对不起,我马上离开。”金妮放大嗓门,给自己壮胆。

    “我没问这个,我问你你刚才在楼梯上说什么!”

    “我说……”金妮有点记不得她的无心之言,努力想了好半天,“我好像说这门特别气人……”她刻意隐去了他奶奶的这几个字。

    费尔奇突然伸手揪住金妮的耳朵,粗暴的把她拉到跟前,凶狠的怒吼起来:

    “我帮你想起来!你——刚才说——这里——种的破东西——很难看!!”

    “疼死我啦!你法西斯!快放开我……”金妮无意间看到费尔奇气红的双眼和吱吱冒气的额头,实在不敢再跟他顶嘴,赶紧好言相求,“我再也不说了……”

    费尔奇却一点不为所动,继续扯着金妮的耳朵咆哮:

    “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随便蔑视别人最重要的东西!!这里种的花!!名字叫麻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只是你!!你这种没有脑子的人!!不懂得欣赏!!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费尔奇踢开门板,把金妮扫地出门。金妮头也不回的从楼梯飞奔出去。边跑边恶狠狠的咒骂:

    什么麻花!长得难看,名字也烂!跟你这个死老头天生一对!等我回去,我一定给洛丽斯的耳朵夹上晾衣架!再付送一个黏着咒,让你永远都拿不下来!

    看着金妮落荒而逃的样子,费尔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合上门,走到他所谓的“麻花”丛边缘,爱惜的看着那些花,看了很久很久。

    “他们什么都不懂。”他对麻花说。

    金妮想了一千八百多种报仇的方法,可一点也不解气,也不能止疼。

    过了好长时间,她耳朵还隐隐作痛,红红的,像在发髻旁插了一朵玫瑰花。莴苣爬上她的肩膀,用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好像在安慰她。

    出口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