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后宫 > 第八章 上
    叶知秋前脚刚迈进院子,正看见皎儿从屋里出来,见他回来,扭头冲屋里喊:

    “公公,大人回来了!”

    说着跑到他跟前,脸色慌张道:“下午您前脚出门,内务府的人例行查火烛,在您的铺盖下面发现了写着万岁爷名字的人偶……”

    草草说了大概,于海进了他的屋,将皎儿支了出去,小声说:“皎儿说他早上给您收拾床铺的时候还没看见有东西,‘娘娘’会找人查,不过,已经去将军府报信儿,将军遣了人在宫外等您,先让您暂避一下。”

    知秋内心交错,不禁无奈:“我又没做,走什么?凭皇上的睿智,怎会信她的谗言!”

    “大人!”于海语重心长,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后宫里,没有黑白对错,您看来是简单‘做’和‘没做’,两家闹到万岁爷跟前,就复杂了,谁是谁非,万岁爷心里就算清楚,有时候也只能装糊涂啊!您先回将军府避一避,回头让叶家人出头吧!”

    “公公别再劝了,”向来柔和好说话的叶知秋今夜却出奇执拗,“知秋就在这里等,看看皇上如何分这是非!”

    于海真不多劝,派了人去宫外报信,又实在不放心,亲往“雍华宫”去打探消息。他刚离开,皎儿就进了知秋的房,“扑通”跪了下来:

    “大人,那东西不是我放的!”

    知秋诧异,连忙让他起身:“谁怀疑你了?”

    “我是新来的,又是跟着仁喜哥,所以……所以,于公公觉得我手脚不干净,可皎儿真的没做过!大人要相信皎儿!”

    “仁喜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最近,宫里人都在说,仁喜哥,跟荣贵妃走得近……”

    知秋苦笑,暗自长叹了口气,所以,于海就觉得他是仁喜派过来,祸害我的,这宫里,还真是,哪有什么信任和交情可言?“皎儿,于海在宫里呆的年头久了,凡事想得多,你别怪他;至于我,根本没那么想过你,放心吧!”

    皎儿中规中矩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不自在,怯生生问道:

    “那,大人,你为什么不肯出宫避一避呢?”

    楞楞地,知秋说:“因为想知道,究竟该不该留在宫里!”

    “大人为什么想留在宫里,外面不是更自在?”

    “我也不晓得,”知秋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宫里有什么好呢?”

    说完踱步到窗边,摘下墙上悬挂的剑,慢慢抽出鞘,此剑并不凌厉,带一股温吞宁静之气。

    “我去练上一练,别让人打扰。”

    皎儿虽然刚在这院子当了两天差,叶知秋早打坐晚练剑的习惯倒是听说过,而且宫中早就有人传,叶大人是山间白狐变的,舞剑时妖气更盛!皎儿站在一边默默观看,呵气成霜的夜晚,剑色月光,哪里与妖媚沾边儿?倒象天上的神仙,一尘不染的!

    皎儿正看得入神,知秋停了身手,缓缓收气,忽然对身后的他说:“皎儿,你过来,我真有事问你!”

    连忙跑过去,凑到知秋耳边,听罢,脸色却大变,跪在地上,神态慌张,连声道:“皎儿不知道,大人,皎儿不知!”

    知秋见于海匆匆进了门,便对他说:“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侍候了!”

    说完回了屋,于海跟进来,随手关了门。叶逢春传来消息,说,皇上不知为什么,竟连夜传了韩家十几个人,甚至连年迈的韩相也没漏下,统统叫到御书房问话!这案审得倒是蹊跷,宫里宫外,谁也不知皇上这是下得哪招棋!知秋不想再等下去,也不管于海怎么劝说,一个人朝御书房奔过去。

    御书房灯火通明,洪煜面沉似水,高高在上,韩家人当朝为官的十几口人,纷纷跪在地上,见皇上连“平身”都没说,便知这事不好,偷偷瞄着一边的韩初霁,偏偏这次,“荣贵妃”竟是未和任何人商量过,韩家人此时确是一头雾水。

    “荣贵妃,你来说说,朕今夜为何将你韩家人叫个齐全?”

    “皇上!”荣贵妃此时心中渐渐有了谱,纠正却已是来不及,只得寄希望洪煜能相信她,“臣妾所言,句句是实,可找搜查的奴才做证!”

    “信?你们朕拿什么信你们?”这么一说,却是惹火了洪煜,“这宫里的奴才,一半儿姓叶,一半儿姓韩,拿他们问话,能问出个什么?你们自己算算,从他进宫到现在,还不到半年,你们让他过过一天清省日子没有?他哪里碍着你们了,值得你们费那么多心机,给他下绊子找麻烦?真当朕是瞎子,是聋子,分不出好坏人么!那些把戏,朕不点明,不是没看见,是顾念韩家开国元勋,主持两代朝廷,以为你们自己懂得适可而止!朕拍胸口跟你们说,这世界要是还剩一个人,值得朕去相信,那也就是叶知秋!他没你们聪明能干心眼儿多,可他比你们谁都干净!比你们谁都懂得如何真心待人!你们有本事跟叶家斗,你们就斗,可别再浪费心思陷害知秋,朕就明摆着跟你们交个底,哪怕他真算计朕,陷害朕,朕也不怪他!你们就死了那条挑拨离间的心吧!”

    最后这话一出口,韩家人低身跪着,心里凉了半截儿,皇上包庇宠信臣子,每朝每代都有发生,多是为臣者玲珑死心思,将皇上哄得开心,自是受到格外僻佑。可哪曾见过为君者说出这不顾一切的话?莫非皇上动了真心?

    洪煜将心里积压的话倒了个痛快,语气缓和,话却是带了不容杵逆的威严:“人无完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揪出来不太好看的伤疤,在想着捉别人把柄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藏好。至少朕还知道,若真要挖,欺君罔上,罪该至死的,绝对不会是他!今夜朕只私下里跟你们说,若是将来逼朕在朝廷上,当着叶家,当着满朝文武这般说了,看你们的颜面还往哪儿搁!跪安吧!”

    说着再不理睬他们,抬腿迈步出了书房,进了旁边的暖阁,那里本是与书房连接着,书房里的话能听得一清二楚,而此时,叶知秋正端坐在他们平时下棋的炕桌旁。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知秋脸上表情复杂,秀气的眉毛微拧着,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洪煜便是估计他听了不少,才会这样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这人真是,该安静的时候话多,该说话的时候安静。让周围的奴才退了,洪煜关上门,在回身,却见知秋跪在地上,头低低抵在双臂之上。

    “你这是干什么?”

    伸手去拉他,碰到他的脸,冰凉一片,湿了。洪煜叹了口气,收回手,任他跪着,自己则索性坐在他身边:

    “说过要对你好,你当朕是信口开河,食言而肥的人?”

    说着,手便情不自禁地柔柔抚摸上他的后背,轻拍了拍,早前他看见叶文治与知秋站在一旁说话,不知说到什么,文治便是这般在知秋后背轻轻拍着,看在洪煜的眼中,竟有些眼红。

    “再说,若是朕看错人,信错人,也是心甘情愿,更没有埋怨别人的道理,你说是不?”

    “皇上一代明君,怎会看错人?”叶知秋抬了头,眼睛还是红,却再不见泪水。

    “说的是,起来吧!地上真凉!”两人都站起身,洪煜想了想,回过神,“咦?你刚才那句是夸朕,还是夸你自己呢?”

    “顺便都夸了呗!”

    知秋脸颊发亮,使那一朵明朗微笑更显得耀眼。

    “荣禧宫”里愁云笼罩,荣贵妃的大哥皱眉责问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商量就自作主张?下午那阵冲动劲头一过,荣贵妃这会儿脑袋里清楚不少,她再笨,也不会想出这下三滥的办法打击叶知秋。

    “人偶确实是从他那里搜出来的!并非我做的手脚。”

    此话一出,两人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