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后宫 > 12.4
    短暂的离宫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洪煜立刻起驾回宫。知秋窘迫着,跟文治出门,脚步略显踉跄。

    “你还能骑马?”文治一句话问得知秋双颊红透,他依旧拧着眉头,“在这里等着,我去叫辆轿子来。”

    知秋更加无地自容,退了两步,顿时觉得有点手足无措,文治脸色却未缓和,抬步径直朝向山行下去,很快便消失在冰雪重重的山路转角。站在原地没动,知秋忽觉一股不胜之寒,正从盲聋的心底缓缓升起。

    相府内,众人都在。叶文治带着知秋进门的时候,武安从里面匆匆迎出来,谢天谢地大哥终于回来了。他心粗,没想到怎么会耽搁这么久,但其他众等,心中各自早开始琢磨。

    “总算把你们盼回来,父亲想见知秋。”

    知秋刚要上前,跟武安进去,却给文治拉住,往身后轻拽了拽,然后他低沉问武安父亲情况怎么样。

    “不好。”武安没注意文治刚才掩饰得微妙的动作,嗓音哽咽地继续说,“知秋去见父亲吧,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知秋跟父亲,十分陌生,所谓父子之情,并不如大哥二哥来得浓厚,长这么大,跟父亲单独面对面的时候,屈指可数。而且,他没错过大哥刚才那轻轻一招,因此,没立刻行动,只看着大哥的脸,等他反应。果然,叶文治果断说:“我带知秋进去。”

    “大哥,”武安继续说,“父亲想单独见知秋。”

    “嗯,我知道。”

    一看叶相便知是弥留之人,全不是平日里的模样,浑身上下没什么生气,喉咙里“咕鲁鲁”地响,仿佛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听到“知秋来了”,似乎平静了刹那,接着,慢慢伸出了手。

    知秋有些惊惧,还是把自己的手送上去,情不自禁看了看身后的文治。文治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父亲。”

    喉咙又是一阵响,好似说了什么,知秋没听清,想要贴过去仔细听,却给身边文治拦住了。文治凑过头,清楚地对父亲说:

    “知秋来看您了,是知秋。”

    叶相突然睁了眼,眼白浑浊,紧盯着床前的知秋,手上更是瞬间用了力,就象濒死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又象有什么急迫的话,说不出来,把那份急躁全发泄在一握上,知秋直觉得自己的手要给禁锢得碎掉。

    “父,父亲……”

    文治挡在父亲和知秋之间,轻轻怀抱着父亲的头,在他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似乎说了什么。紧紧攥着手,定格不动,室内静得只剩父亲咽喉深处那出入得异常不痛快的气息,一阵阵粗糙痛苦的摩擦。也不知过了多久,手倒了下去,力度不再那么大,却依旧没有松开。

    知秋有些吓到,茫茫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文治稍一用力,将他的手从父亲的手里扯了出来。直挺挺的身体,再无半点声息,就连刚才还“呼啦”着的喉咙,也安静下来,动也不动了。文治右手一直盖着父亲的眼,似不想让知秋看到,再轻轻向下一抹,念了一句:

    “父亲安息。”

    叶韩两家斗了十几二十年,最终叶相却输在寿命上。也不知这先走一步,是败局,还是福气。葬礼冗长繁杂,来往不断的人,不仅单纯为了吊唁,出入相府的人,更多的是关注着叶派下一步要怎么走。

    披麻带孝的知秋,连守了两天,渐觉得不支。大哥忙碌得几乎全不见人,就算共同守灵时,也未跟知秋说上一句话。虽然在父亲灵位前胡思乱想是大不敬,知秋却无法控制乱成一团的思绪。他不知要如何跟大哥解释,又要解释什么?

    出殡后的这一夜,文治正与家中几人在交谈,转眼看见外面似乎有人影,便问当差的:

    “谁在外面?”

    “是三公子,等了您好半天了。”

    文治听了有些恼:“这么冷,你怎么让他在外面等?”

    “是三公子说要等的……”

    文治未等他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他这几天忙于应酬周旋,却把知秋忘了,这时看见他愁容满面,那一夜才又逐渐清晰起来,只是想一想,心就突突地疼个不停。

    “这几天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这院子,人多眼杂,知秋也不做停留,跟在文治身后,朝自己院子走去。并不长的一路,因为两人的沉默,显得漫长。知秋看着文治的背影,此刻觉得如同一堵厚重的墙,任自己如何推,依旧亘在两人之间,胸臆间憋得难受。

    “大哥!”他停住虚浮脚步,先开了口,“我有事跟你说。”

    文治也停下来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说:

    “那些……我现在不想谈,以后,再说吧!”

    文治走开几步,觉得没有脚步跟上来,心中刚犹豫,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首一看,雪白孝衣下的身躯,就象一团刚落下来的新雪,堆在那儿。知秋竟是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