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囚唐 > 一六二 闫寸:嘴大你就多吃点
    上津城南二十里,渡口。

    下雨并未阻拦商队来往,相反的,那些运送着不宜受潮之物的商队更着急装船赶路,似乎船一开,就能逃离落雨的乌云。

    闫寸和吴关赶到渡口时,正看到一群汉子光着膀子将货物往船上扛。

    船家立在岸边,交代伙计们长点心,莫被货物磕坏了船。

    渡口有一座木屋,仅有闫寸家半间房大,因此主人将一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堆在了屋外,看起来乱糟糟的。

    此刻木屋主人正在睡觉,被闫寸敲门吵醒,很不耐烦。

    他一边揉眼,一边抱怨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心我打断你的”

    “公家办事。”闫寸道。

    那人立即噤声,并朝不远处约莫一人高的灯塔看了一眼。

    他的工作是在晚间点亮灯塔,并保证其内的火不熄灭,灯塔是一种语言,它告诉远方船只,这里可以停泊。

    “您有何吩咐?”看守灯塔的人已完全醒了。

    “听说有个疯女人常来此售卖鸭蛋。”闫寸道。

    “好些天没来了。”

    “看来您知道她。”闫寸拿出一张图画,道:“那您对这件衣服有印象吗?就是这种鹅黄的半臂袍,衣袖和领子是红的。”

    “这不是她的衣服吗。”看守灯塔的人道:“她好像只有这一件衣服,一年四季都穿呢。”

    线索串起来了!

    闫寸与吴关对视一眼。

    疯女人的衣服曾出现在杜员外家,且杜员外有意无意地让女儿为疯女人洗了一回衣服一向好脾气的杜员外为了疯女人去跟人吵架杜员外一死,疯女人和她为数不多的财产就一起失踪了。

    一切都表明:他们曾经关系亲密。

    “她一般多久来一回?”闫寸又问道。

    “那可不一定,有时三天,有时五天,最近来得少了,这得有十来天没见人了。”

    “品尝她都是独来独往吗?”

    “也没人愿意与她结伴啊。”男人摊手道。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或许你们该问问姓汤的猎户。”

    “猎户?”

    “是个年轻后生,我只知道他姓汤,他也常来码头售卖猎物,有些是熟肉,有些是生肉,偶尔还卖些活物。

    商队喜欢活物,野鸡或兔子之类,养在船上,吃的时候现宰,肉可放不了那么久。”

    “你为何要我去向汤猎户打听?”

    “就是觉得疯女人跟汤猎户还挺熟的。

    都在码头卖货嘛,我常看见他们凑在一起说话,猎户还送给她熟肉。”

    “在哪儿能找到那猎户?”吴关问道。

    “这可就不清楚了,他好像孤身一人,没什么亲人朋友,总是来去匆匆,我只知道,他不住城里诶对了,猎户也有日子没来了。”

    闫寸皱起了眉,怎么跟此案相关的人,都不见了?

    闫寸只好问道:“那每次来去,猎户都从哪个方向走呢?”

    男人指了指西北,“那边。”

    两人又在码头转了一圈,闫寸试图向船家和商队打听消息,倒有一名常在此地停靠的船家知道疯女人和猎户,却也说不出更多信息。

    “要不咱们向那边走走看。”闫寸指着西北方向道。

    “好像只能这样了。”吴关拽了一把身上的蓑衣。

    溜肩的缘故,他的蓑衣总往下滑,要么就是被蓑衣上的绑带勒住脖子,这令他十分苦恼。

    “要不你回吧。”闫寸建议道。

    “别,咱们还是一起行动吧,我都有阴影了。”

    闫寸伸手帮他拽了一把蓑衣,“那走吧。”

    两人驱马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坡。

    登上坡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嶙峋的高山被雨水冲刷得碧绿苍翠。

    “真是一处世外桃源。”闫寸道。

    “这种好地方,难道没个名字?”吴关道。

    “上津城四周群山环抱,不稀罕。”

    “说不定姓汤的猎户就住在此地,”吴关指着山脚下一间茅草屋道:“那里似有炊烟,咱们去打听一下吧。”

    “也好。”

    茅草屋内住着一名耄耋老人,他身穿粗麻衣,手中拄着一只一人高的手杖,光着脚,露出小腿上的老人斑。

    他须发皆白,眼睛却并不浑浊。

    两名来访的过客受到了老人的热情款待,他请两人进屋落座,端上两碗热水。

    “驱一驱湿气,”老人道:“若不着急赶路,两人可将衣服脱下来,烤一烤。”

    他们虽穿着蓑衣,领口、裤腿和袍锯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那就多谢了。”闫寸示意吴关脱下衣裤,他在灶台前支起一个简易木架,将衣服搭了上去。

    闫寸忙活时,吴关对老人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并问道:“您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姓汤的猎户?”

    “是个好后生,”老人道:“他常采些野果野菜送给我。”

    “如此说来,他也住在附近?”

    “得绕过这座山,”老人道:“他的住处更为幽静,我已老啦,若腿脚还好,我定也要搬去那里,与他做邻居的。”

    “二位好像很熟啊。”吴关道。

    老人捋着长须一笑,“君子之交,我也曾劝他信奉伯阳君,我这里有伯阳君留下的修炼之法,只要按照其上的说明吐纳灵气,并服食丹药,便可长生不老可惜他总是我行我素”

    伯阳君,既老子。

    传说老子活了数百年,最后得道成仙,因此许多人想要模仿他的方法,以求长生。

    看来眼前的老人便是修仙党一员。

    吴关第一次见这种人,免不了好奇,便问道:“您高寿?”

    “今年八十二啦。”

    在“人活七十古来稀”的唐朝,八十二岁着实已是高寿,且看这老人耳清目明,想来确与淡泊的生活有关。

    “我很羡慕您,”吴关道:“将来致仕,若我也能过上您这样的日子,便知足了。”

    老人哈哈笑道:“小友莫诓我,我可曾听许多官家说过类似的话,能做到的还没见过。”

    吴关自嘲道:“是不是官家大多不得善终?”

    老人见他无甚忌讳,很是喜欢,道:“希望小友将来功成,还能记得今日所言,及时身退。”

    “谢老丈教诲。”吴关道。

    闫寸默默自灶间走来,吴关冲他一抬头,道:“打听出汤猎户的住处了,就在山后。”

    老人这时问道:“不知两位找他所为何事?”

    “不是找他。”闫寸道:“我们要找的是一名女子,而那女子似乎只与汤猎户有往来,我们只能来此碰一碰运气。”

    这么说不容易引起老人的戒心。

    果然,老人大方道:“他前阵子跟我聊起,或要加盖一间屋子,难道是为了女子?”

    “青年人追求女子,也不稀奇。”吴关道:“只是,他要追求的是名怎样的女子,他可提起过?”

    “没有,”老人摇头,“那后生嘴可严呢,话可少了。”

    “那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老人道:“他突然来问我要了几粒丹药,挺急的,拿了丹药他就走了,说是要救人,我也没顾上细问。”

    三天!老人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汤猎户的人。

    闫寸向窗外看了一眼,以在判断立即动身去找汤猎户得话,可否赶在城门落钥前回去。

    吴关已起了身,“走吧,既已来了,没有半途回去的道理。”

    闫寸担忧道:“你的身体行吗?”

    他怕吴关抗不过外头的风雨。

    “待入冬落了雪,难不成我还不出门了?”吴关率先走进灶间,穿上已烤到半干的衣服。

    “多谢老丈招待。”闫寸一拱手,跟上了吴关。

    “你们今日怕是不回去了,”老丈道:“可来我家凑合住上一晚。”

    “那可太感谢了,”闫寸也不客气,道:“那晚间咱们再见。”

    幸好出城前两匹马均新换了蹄铁,即便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也还算稳当。

    淋雨赶路实在苦不堪言,吴关只能靠闲聊找些乐子。

    “也不知鄂县的院阁最近经营如何。”吴关道。

    “商队都想赶在入冬前多走几趟商,赚些过冬钱。商队多了鄂县自然热闹,这些天生意应该是最好的。”闫寸答道。

    “诶,你说,荷花跟燕子是不是彼此有意?”

    闫寸丢给他一个“你怎么这么是非”的眼神。

    “你不会真是个女子吧?”闫寸道。

    吴关伸出一个手掌,张开五指,“你今日已问了五遍了,懒得跟你解释,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闫寸低头,陷入思考。

    吴关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便伸出一根手指戳一戳他,故意压低声音道:“诶,昨晚我看你辗转反侧,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没。”

    吴关满脸写着“我不信”。

    “我问你啊,”吴关道:“要是一夜醒来,你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子,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大概不想见人吧,因为说不清楚。”

    “呿,没劲,”吴关道:“起码先让我爽一下嘛。”

    闫寸:还可以这么玩的

    两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转到了山后。

    山后的风景更好,一条瀑布自山顶垂下,山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雨点落溪中,咂出一圈圈涟漪,涟漪之间又相互影响,形成的水波纹有种几何特有的美感。

    水下巴掌大的鱼缓缓游动。

    “我算是明白了。”吴关道。

    “明白什么?”

    “那些隐士,往这样的地方一猫,日子想不惬意都难吧。

    而且,住在险境一般的地方,心里所想的自然就是得道成仙。”

    “你对修仙有兴趣?”闫寸道。

    “你不想长生不老吗?”吴关反问。

    “可是你们那个年代,人人都是神仙啊,”闫寸道:“我听石不悔说,你们都能活到二百岁。”

    “可他没告诉你这种技术的代价,”吴关冷笑一声,最终摇摇头,道:“算了,以后慢慢跟你说吧。”

    他指了指眼前的茫茫大山,道:“看来汤猎户的住处很隐蔽,至少不像刚才的老者,老远就能看到房子。”

    “可惜那老者不曾来过汤猎户的住处,否则还能给咱们画张图。”闫寸皱眉道。

    吴关摊手,“靠你了,我可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

    闫寸沿着山脚仔细查看起来,不久他便指着一处道:“这里有几根歇生的树枝,全被砍断了,且断口有些日子了,想来有人常常由此行走,咱们就沿这里上山。”

    “好。”

    一开始两人还能骑在马上,走了数丈后,山路越来越陡,只能牵马前行,速度慢了许多。

    又走了两刻,吴关喘着气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屁的隐居,以后老了我要住在大城市。”

    闫寸乐了,“别自暴自弃啊,你看,最近练功还是有效果的,你的体力已比刚开始时好了许多。”

    “这倒不假,而且我已习惯了,每日晨间若不活动一番,反倒”

    闫寸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到了。”他低声道。

    前头确实有间屋子。是树屋。

    三棵粗壮的老树中间,以木板、木条架起了一间屋子。

    屋墙缝隙处填了心想的泥土,看样子屋主人正在筹备过冬。

    吴关想要上前,却被闫寸拉住了。

    “不大对劲。”闫寸指着屋前一块布满落叶的空地道。

    他抽刀砍下一根小臂粗的树枝,奋力向前一扔,树枝连同一大团树叶便落在了空地上。

    下一瞬,掩在落叶下的一张大网猛然缩紧,兜起地上的树枝,悬挂在了半空中。

    “果然。”闫寸这才率先走上了空地。

    吴关则对他这波操作敬佩不已,若不是不便交谈,他就拍手叫好了。

    屋内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了陷阱被人触动。

    只见一个人影自窗边一闪而过,紧接着那人影便从后窗越出。

    “你留下!”

    闫寸大步追了上去。

    吴关犹豫了一瞬,也跟了上去。

    那人影落地后,作势滚了一圈,卸去冲击力。他动作太过敏捷,吴关压根没看清他是如何站起来的。

    但闫寸的弩矢更快。

    嗖

    一支弩矢钉在人影前方的树干上。

    借他改变路线的短暂瞬间,闫寸已窜到了近前。

    他伸左手,去扣对方的手腕,右臂上的弩箭直指对方太阳穴。

    “投降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