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囚唐 > 一九九 李世民:朕很生气
    眼看火候差不多,卢倾月决定下一记猛料。

    他问道“若樱娘真好,你爹为何杀她?”

    下一刻,张小宝惊叫一声,连鸡腿都丢在了地上,他大喊着“爹!快跑!快跑!”

    他自己也跑了起来,低着头直撞向卢倾月,那同归于尽的架势吓得卢倾月崴了脚。

    “哎哎别过来……”眼看张小宝的头就要顶上他的肚子了,燕子伸手拽了他一把,才堪堪避过这记头槌。

    卢倾月好想骂人,疯子的招数都这么奇绝吗?

    “那个……追不追啊?”看着闷头飞速冲回家的张小宝,卢倾月征求着燕子的意见。

    燕子没答话,只是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画像碎屑,他捡得很仔细,一片纸都没留下。最后连鸡腿都捡了起来。

    “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他道。

    “嗯?”卢倾月终于反应过来“要是那疯子没作假,他刚才的话……让他爹快跑……意思就是……怕老爹东窗事发?”

    “应该是。”燕子道“也不知张秀才能不能从这傻儿子口中探知今日之事……若他知道了,你去见他恐有危险。”

    “那……你能不能……”

    卢倾月想说那你能不能在附近保护我一下。

    “不能。”燕子一脸严肃道“我只会杀人。”

    呵。事关杀手的尊严。

    “可……我总得做点啥吧。”卢倾月哭丧着脸道。

    燕子有点费解,他能干啥啊?这货怕不是忘了自个儿是个商人?

    “你可以走商。”燕子提醒道。

    “那怎么行,我我我……”卢倾月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想做个有用的人。

    “为何不可?”

    “那我的任务……”

    燕子摸了摸背后的弓,卢倾月识趣地闭了嘴。

    第二日,有两个消息在城父百姓中传开了,其一是有个神秘高手连杀十人。

    当然了,一开始是高手,不久就变成了厉鬼,后来又变成索命的夜叉,最后也不知哪儿来的消息,又变成了本地帮派肃清异己的行动。

    本地帮派的气氛紧张极了,本就不和的大掌柜和二掌柜均告诫手下提高防备,两边人马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给对方点颜色瞧瞧,隔天晚上就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火拼。

    燕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杀戮竟引发了这么严重的连锁反应。

    第二条消息则是药神显灵了,商队里那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小伙子,奇迹般地痊愈了。

    当然了,第一条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人们对第二条消息兴趣索然。

    病号痊愈了,卢倾月自然要带着商队启程。城父这地方实在太小,仅有一家皮货店,根本吞不下卢倾月带来的货。他南下汝阴,将皮货卖掉,而后继续一路向南。

    好心的邸店老板准备了几袋干粮,让商队带着路上吃,还不断嘱咐“客再路过河南道,可一定要来我们店里住宿啊,城父是块福地,重病之人到了这里立马就能痊愈,多在城父走动,说不定延年益寿哩。”

    卢倾月嘴上连连答应,心里对邸店老板的一张嘴啧啧称奇。

    真厉害,死的都能被说活了,要不是卢倾月知道那小伙子生病的真相,就真信了邸店老板的邪。

    燕子自然也跟商队一起离开了邸店,不过出城之前,他便悄悄拐进岔路,找了一处足够高的屋顶藏身。

    站得高,自然看得远。燕子看到张秀才的古董铺门帘挑了挑,里面的人似乎看清了离开的商队是哪一支,又迅速放下了门帘。

    商队还未出城,张秀才便拿着一个布包出了古董铺子。

    就在他转身锁门时,燕子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要去哪儿?”燕子问道。

    他语句简短,语气生硬,因此他若向一个人提问,便会给人一种受到盘问之感。

    张秀才被他吓得手一抖,锁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燕子的动作更快,一把将锁头捞在了手里。

    燕子就这么挡在张秀才面前,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张秀才没有回答他,而是道“真是不巧,今日有事,小店提前打烊,客若要买东西,明日再来吧。”

    “不行。”燕子道“有个人在你这里刻章,你答应让他今晚来取。”

    燕子所说的人,自然就是卢倾月,张秀才立即想了起来。可他分明看到卢倾月已带着商队朝出城的方向去了。买家自己要走,可不能怪他赖账。

    “今晚子时过后,你才能离开此地,否则就是你失信。”燕子又道。

    他讲道理时也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虽没明说,可是听话的人总会自动脑补出一句“你若失信,我就杀了你。”

    燕子不再多言,率先推门,进了张秀才的古玩铺子。

    张秀才只好跟进去,他毫不怀疑,若他不跟来,这个怪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客是来替朋友取东西的吧?”张秀才试探道“稍坐稍坐,我这就把印章取来。”

    他真刻了印?

    燕子哪里肯放松警惕,直接跟着张秀才上了楼。

    阁楼不大,摆了一方长桌,一只竹架,长桌上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刻刀,想来张秀才每日就是在此篆刻的。

    或许不仅篆刻,他还在此逃避家里那个傻儿子。

    无论水家生出那个一个孩子,父母多要愁得往出躲。

    张秀才自桌上拿起了三方印。

    “这活儿赶得匆忙,雕刻完工我才发现,有一方印的石料上有一处细小的裂纹,客不妨站过来,我指给您看,若您介意……”

    “省省吧。”燕子道“我看见你手里的刀了。”

    嘡啷——

    张秀才手中的刻刀掉在了地上,他吓得竟有些头昏目眩,只好低头扶住桌角。

    “你抖什么?”燕子又道。

    张秀才很想跟这个怪人吐糟一句正常人动手杀人之前被拆穿了都会抖的好吗?尤其还是被一个背着弓箭跨着刀武力值一看就很爆表的人拆穿,怎么才能做到不抖啊?

    可他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怕,”燕子道“若你真动了手,那你已没命了,我之所以提醒你,让你别动手,因为我还想留你一条命。”

    张秀才颓然坐在椅子上,“你是京城来的高手吧?前日杀人的也是你吧?你……是不是问出了什么?”

    燕子没答话,先是拿过桌上的三方印,看了一下,之收起了刻有“吴关”二字的那一枚。

    见燕子不言语,张秀才只好继续道“我是被逼无奈啊,都是沈家那对姐弟,他们心狠手辣,我也被坑了,真的……你去找他们寻仇吧……”

    张秀才叨念了半天,燕子一直没插话,他先是收起了那枚刻有“吴关”二字的印章,之后就开始在陈列成品印章的竹架上翻翻找找。

    终于找到一枚刻着荷花图案的玉质印章,燕子绷紧的嘴角向上挑了挑。

    “……那日我也不知为何,樱娘她……她从小宝屋内出来,衣衫不整……不该啊,小宝那孩子,虽是痴傻的,可……他绝干不出那种事来……

    我怕事情闹大,只好先将樱娘姐弟关在屋内,叫仆役看守起来。

    结果还是同一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到了铺子里——我总是在这儿想事情,我想安安静静想一想对策。

    就在这时沈氏姐弟一起来了。

    沈家弟弟手脚不干净,本已被我赶出了门,我本想快快将他们打发了完事,谁知这姐弟俩竟说要告官,若仅是主欺奴,我也不怕的。

    可偏受了欺负的是已有婚约的婢子,这可是要吃罚的。

    况且我已听说樱娘那未婚的夫婿在京城做了官儿,若追究下来……恐怕我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

    我鬼迷了心窍,才听信了沈家姐弟的主意。

    沈家姐姐说,只要把樱娘姐弟杀死,那丑事就无人知道了,而他们恰与樱娘姐弟年纪相仿,可假扮之,介时他们可在京城谋个好前程,而我也可保全小宝。

    都是他们的主意啊……”

    燕子已收起了刻有荷花图案的印章。他终于在张秀才的讲述中听到了一句重点,追问道“人是谁杀的?”

    “这……”

    “哦,是你。”燕子了然。

    若是沈家姐弟下手的,张秀才绝不会替他们承担罪责,他犹豫了,便说明动手的正是他。

    “我是被他们诓骗的啊……”

    燕子可不管这些,他又问道“尸首在哪儿?”

    “城南有个破庙,庙里有口破钟,人就埋在那钟底下。”张秀才颓然道。

    燕子冲着楼下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此人已承认了杀人的罪责。”

    几名衙役一拥而入,县令最后进屋,冲燕子直拱手,“英雄”“豪侠”地称赞个不停。

    “交给你们了。”燕子道“快快将判决文书和人犯送往大理寺,那位等着呢。”

    “一定一定。”

    县令亦赶往二楼抓人,卢倾月在其身后,没进屋,只是探头探脑地问道“结束了?”

    “嗯。”

    “报官还是管用啊。”

    卢倾月如此强调,因为报官的主意是他想的。

    既然要将张秀才押往京师,不如动用官府的力量,他们还可少操点心。

    “刚才……还真挺危险啊……动刀子啦?”安固又道。

    “嗯。”

    “那……你接下来……”

    “我回去。”

    “哦哦。”卢倾月指了指出城的方向,“那……我带商队走了,今日一别……”

    燕子没等他将煽情的话说出口,摆了摆手。

    卢倾月抱拳拱手,道了一句“保重”,转身离开了。

    两人相处一路,虽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在卢倾月这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的小商人看来,也算是共同沐浴了血雨腥风,此刻离别,他心中有些感伤。

    燕子没对他讲过什么道理,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原来真正的朋友是这样的,可以不远千里去帮你查明一个真相,甚至可以不问缘由,也不需要感谢,卢倾月那些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本家兄弟,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突然十分羡慕吴关。

    不是“凭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好人都让他碰见”的羡慕,而是“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想加入他们”的羡慕。

    避让铃叮叮当当地响着,长路漫漫,卢倾月的商队终于出了城父县。

    长安,大兴宫。

    李世民今日有点忙,因为除了国事,裴矩的家事也找到了他。

    他可没那个癖好干预臣子的家事,可裴矩与旁的臣子不同,他已八十岁了,往你跟前一赖,你一不能打他,二不能责骂他,重话都不敢说一句,万一老人家受不住委屈,一口气上不来死在大兴宫,这算谁的?

    君君臣臣,君在上,但偶尔皇帝也有拿臣子没办法的时候。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不让裴宣机娶那民女,是吧?”李世民问道。

    “圣上开恩啊,臣实不敢违逆君命,故而趁您敕令未发,赶紧入宫求情……且我儿已与那女子断了往来,他们二人……”

    李世民只想快点结束与裴矩的纠缠,摆着手道“我当什么大事,您既已说明情况,我自不能强人所难。赐婚之事原只是随口一说,您莫将其放在心上。”

    “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打发走裴矩,李世民踱步至唐军儿郎训练射箭之处,此刻闫寸正纠正一名唐兵的开弓姿势,见李世民来了,闫寸忙拱手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臣听说裴尚书来了,便知臣犯了两条罪状,其一,臣试图借您之口,给樱娘谋桩婚事,其二,您敕令未发,臣便走漏消息,致使您陷入被动,被裴尚书为难。”

    “你倒很会总结。”李世民冷哼一声,“是不是我对你恩赏太多,使你得意忘形了?”

    “臣认罚。”

    在认怂这件事上,闫寸越来越像吴关了。

    “是该罚你,”李世民道“朕要将你发落边疆。”

    不至于吧?

    闫寸心中困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等着李世民的下文。

    “你去一趟灵州总管府,查一件事。”李世民道。

    “何事?”

    李世民拍了拍闫寸的肩膀道“你应当知道,突厥送还了一些被虏的百姓,前日他们由官兵护着走到灵州地界,一队人马失踪不见了。”

    闫寸大惊,他时刻关注着阿姊的消息,自然知道阿姊就在这队人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