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大宋提刑官(宋穿) > 第七章
    凤凰山下雨初情,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羡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苏轼《江城子》

    “姻缘天注定......不是人常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吗?姻缘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若有缘早晚会相见。我最后告诉你一句话呀:不是不见,时候未到!”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片欢腾愉悦之景,但是,且看街角一旮旯处有这样一副诡异景象——一个妙龄少女正对着一个鼠目放着精芒,口若悬河且面相猥琐的男子一吸一抽地哭诉。

    少女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向那男子哽噎道:“那,那什么才是个时候呀?”

    黄半仙连连摇头太息,“这我就不知道了。”男子指指自己那块青布招牌道:“我的仙号叫黄,半,仙,又不是叫黄神仙!天机已经透露给你一半了,另一半就得看天了。”

    “呜呜~~奴家的命好苦呀~~”

    少女哭得更凶了。黄半仙见怪不怪,只是周围人员繁杂,一听见少女凄惨的哭声纷纷回头脸色不善地瞪着他,黄半仙苦于无奈便讪讪安慰几句,却不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少女哭得更加凄惨......黄半仙仰天无语,这时他也有点想哭呀......

    黄半仙算命摊旁边卖彩线丝绦的刘三够着脑袋朝黄半仙骂道:“你这臭算命,一张乌鸦嘴!狗嘴里面尽吐不出象牙来!你看看,多无辜一姑娘又被你弄哭了!”

    黄半仙委屈,“这能怪我吗?”

    刘三和那少女一口同声道:“能!”

    黄半仙彻底无语。

    少女搁下几个铜板便愤愤离开了算命摊,经过刘三的小摊前刘三殷勤地跳出来笑着问道:“姑娘要不要卖些彩线丝绦呀?你看着颜色多鲜艳,回去扎头或是巧手编成链子再垂上银铃,哟,一定迷人的不得了!”

    少女见刘三笑容可掬,嘴巴甜,话也说得人心花怒放,索性走到刘三的小摊前看看,五彩缤纷的彩线丝绦果真很好看,既精致又艳丽,少女笑着问道:“老板,这么多彩线奴家眼睛都挑晕了,你帮忙看看奴家适合哪种颜色?”

    刘三上前笑道:“姑娘天生丽质,什么颜色都适合!”

    少女笑得更开了,“还是你会说话......”接着瞅了一眼那边的黄半仙,“......可比有些人强多了。”

    “是是。”刘三连忙拿起一簇嫣红丝绦对少女道:“姑娘你看,这可是好东西呀!”

    “什么呀?”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红丝绦可是祈姻求缘的极品!”

    “怎么说?”

    刘三严肃道:“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月下老人就是用这种红丝绦把人间一对对真爱情侣生生世世绑在一起的...姑娘,你买回去把它绑在心意郎君的小手指上,定能一辈子拴住那个人呀。”

    少女心动,期期问道:“真得?”

    刘三一脸诚恳,肯定道:“绝对的真!”

    “好。”

    少女说一不二,从中抽了数根红线却被刘三制止,“姑娘!这红线若是要绑姻缘就只能绑一根!多了不灵了!”

    等少女欢欢喜喜地卖了一根红丝绦走后,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总角之龄的女娃扯了扯刘三的衣角。刘三低头一看,竟是对面一心堂药铺祝老板的小女儿。刘三多年在这地方以卖彩线丝绦为生,与周围邻居街坊相处甚好,他笑着抱起女娃问道:“怎么,小姑奶奶跑这来了?你们家今日药铺新番开张,没人管你吗?”

    女娃奶声奶气地说:“爹娘忙,哥哥忙,姐姐忙,宋大哥忙,大家都忙......我无聊。”

    刘三一看见这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就欢喜,像极了自家孩子幼儿时,“他们忙就跟叔叔玩!玩罗~~”说着就把女娃举得高高的。

    黄半仙翘着二郎腿,守着自家寒酸的小摊,看着对面的一心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面经过重新装潢而今正是喜庆开张的日子,艳红帆布,红旗迎展,鞭炮火烛,震耳欲聋,远远处,一个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正在拱手和前来捧场的人们客套。

    旁边逗人的刘三看见黄半仙那副眼馋的模样便朝他讥讽道:“哟!眼红了!”

    黄半仙还嘴,“谁眼红了?”

    “哟!瞧你那副德行——也不看看平时祝老板怎么待人接物,卖得药材也是货真价实,问诊挂号都是整个城西最公道的......这样的人作生意能不红火吗?大家一起这条街上婆妈滚打十几年了,就属你这个臭算命的最没本事。看看吧,好看看吧,大家当年一起做得生意的,今天人家就做得那么红红火火,门面是一年比一年大,你还这么吊儿郎当的......”

    黄半仙不甘心道:“那姓祝的家不就是沾了一个做官的姐夫吗?!这是京城,沾着官亲官戚的人家还少吗?!”

    刘三更奚落了,“人家家姐夫是谁?人家家姐夫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大清官,嘉州推官宋巩宋大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姐姐不也是个小妾吗?外嫁多年连个娃娃都生不出来,还得处处靠着正室夫人的儿子过活——哎呀!!!”黄半仙还没说完话就被刘三一个石头砸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三啐了黄半仙一口。

    女娃看着黄半仙狼狈,朝他吐舌头做鬼脸,骂他:“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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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堂后院中。一位身形肥胖的老妇人喘着粗气,匆匆跑进后院一间屋子,还没进门就和刚要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被撞的向后倒退连连数步,还好跟在身后的少女眼疾一把扶住了他身子。萧洛扶着宋慈不怀好意地轻笑,道:“少爷,你怎么这么羸弱?连吴妈都能把你撩翻。”

    宋慈瞪了萧洛一眼,暗道自己是不是对着丫头太好了,那么放肆......当着外人的面宋慈不好说话,这时老妇人拉着宋慈的衣袖急声问道:“宋公子,老奴有事问你!”

    宋慈也道:“吴妈,我也有事问你。”还没等老妇人说话宋慈强言问道:“吴妈,你有没有看见小逸?”

    老妇人找人找得几乎的歇了气,一时缓不过气来只好连连摇头。宋慈咦了一声,回头对萧洛说:“怪了,我叫小逸去买东西好像是一大早就叫去了,怎么现在都快午时了人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少爷~~我哥哥虽然人是呆了点,但还不至于找不着路的。”

    “我说——”

    宋慈正要说话却被吴妈一手打断,吴妈大叫道:“宋公子你先听老奴说完话——”

    宋慈微怔,“什么?”

    “宋公子有没有看见小小姐?!”

    宋慈被老妇人那副红眼青面心急如焚的模样骇到,“怎......怎么了?那小妮子又怎么了?”

    “小小姐不在了呀?老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宋慈心知那个小表妹就是个不省心的主,老爱玩失踪,而每回玩失踪找不回来时大伙就把他给推出找,而每回宋慈就是能把她给找着,那时候小舅舅就拍着宋慈的肩膀夸张的夸耀道:“大侄子不愧是子承父业呀,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每回他一说这话宋慈就会汗颜......宋慈想着想着就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吴妈说:“吴妈,你老放心,其实那小妮子就藏在她能看得见你但你又看不见她的地方。你别管她就是了,她看你不去心急如焚的找她,她自然会无聊,最后自己就跑出来了。”

    这时,院子另一边传来一声清柔的呼唤——“慈儿,慈儿呀......”

    宋慈一怔,连忙应道:“唉~~我在这呢二娘!”说着宋慈拍拍吴妈的肩膀,带了萧洛萧萧爽爽地去了。留着老妇人在原地纳闷,抬起头环视四周,喃喃道:“什么地方会是她能看得见你但你又看不见她的地方?”

    青藤常绿,朴素温柔,来到庭院,宋慈上前搀扶住一位盲眼妇人,妇人貌相平平眼畔唇角已是镶上了岁月的痕迹,妇人两眼空洞暗黑没有焦距,但是一颦一笑温润如春雨。这便是宋慈的二娘,宋巩的二夫人,一心堂祝枝山老板的姐姐祝氏。

    宋慈上京科考,祝氏陪同儿子前来,母子二人借宿在娘家一心堂中,当然,祝氏并不是宋慈的生生母亲,可是却比生生母亲还要亲......祝氏出生平民人家,而宋慈的生母白氏家大势大兄长白敬宣又是大理寺正卿,但宋慈并不想去投靠,故而带着二母亲暂住在小舅舅的药铺里,等侯科举结果......

    宋慈微急道:“二娘你怎么出来了?今日一心堂重新开张外面乱的很。”

    祝氏拉着宋慈,亲切道:“慈儿呀,为娘是想问你今日要不要去你白舅父家?”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白舅父家了?”宋慈佯装不知道说。而萧洛在一旁偷笑,“好意”提醒道:“少爷前几日不是才和人家说好要去拜访大理寺的府衙官宅吗?”宋慈暗下瞪了萧洛一眼。

    祝氏蹙眉,“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待见人呢?!难不成你还要你白舅父下帖子请你去你才肯去吗?”

    宋慈讪笑,“二娘~~孩儿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今日一心堂开张吗?小舅舅那边我也理应去帮帮忙不是,哪有时间去白舅父家。”

    祝氏眼瞎心可清明的很,知道宋慈和他爹一样最怕去那官高权重的白府大院,老找借口......“慈儿呀,为娘是想让你早点去探你白舅父,也好和你白舅父说说......他不是朝廷三品大员吗?朝中有人,就帮你看着科举,早一日知道消息,也好了却为娘的心愿......毕竟你们是一家人总比我这个作二妻的去好说话呀。”

    “二娘~~”宋慈苦恼,怎么又是科举的事......“二娘,我可一点儿也不急那事,你就别乱操心了......”

    祝氏反诘,“我怎么不操心!我们宋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父亲还盼着你早日高中,子承父业呢!”

    宋慈听,心经一抖,心虚......喃喃:“谁说我要子承父业了......”

    “唉!你这孩子......”

    “二娘!你先回去休息,我看看小舅舅去!”还不等祝氏继续说教宋慈便招呼着萧洛,“快快快,洛尔快扶二夫人回房去!”

    等逃开了娘亲的说教,宋慈终于松下一口气,无奈,“谁说我要子承父业了?谁说我要高中三甲去做官了?......怪了......”好像昨日梦里有人跟他说他要高中三甲......天!不是那么倒霉吧~~宋慈摇头叹气,“怎么就没人理解我呢......唉~~”

    宋慈本想去正堂的药铺可是路上却看见一个十岁男孩正闷头在紫藤花架下一笔一划的练书法。宋慈笑,走上去亲昵道:“阿华!在写什么呢?!”

    祝华抬起脸来,一见宋慈就兴高采烈,“宋大哥!”

    宋慈摸摸男孩的头,向桌上看去。祝华赶忙道:“宋大哥你帮忙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一笔一划,有点样子。”

    祝华笑,“我爹说我要好好向宋大哥学习,以后也像宋大哥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考状元上金殿,做个大官好光宗耀祖!”

    宋慈干笑两声,“呵呵,你爹还真抬举我呀,我可没说过我要考状元做大官啊。”

    “为什么呢?宋大哥明明那么厉害。”

    祝华疑惑,而宋慈但笑不语,神光清濛,他拿起男孩写得书法仔细阅读,竟是《荀子.劝学》一篇——“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男孩字虽写得生涩但是一笔一划的确认真,宋慈不禁心生感触,轻轻吟颂:“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宋慈心中顿生无限感慨,天~~太怀念了,当年我在现代参加高考时,语文试卷上也是这一篇考默写,当时我还很丢脸的写错了一个“锲”字,现在想想有点心疼,一分呐......

    祝华在旁边嘟着嘴委屈道:“我想出去玩,但我爹非要我写完这些才能去,宋大哥你看还有好多的......我不想写了我要出去,今天正堂开张好热闹的我想去!”

    宋慈还在想自己的心事没听清阿华说什么,茫然,“额?”

    祝华不满说:“宋大哥怎么老这样,一看书就忘了身边的事......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看书学习到日不休夜不寐......”祝华愤愤抱怨,“读书苦死啦!一点也不好玩!”

    宋慈好笑道:“你不是想要考状元做大官吗?要考状元做大官就得读书,读书哪要不吃苦的说。”

    “可是读书也太苦了,要学那么多东西......《三史》《三礼》《三傅》《论语》《春秋》《礼记》《尚书》......哎呀呀,没完没了的!我也真服了你,十年就一如既往的读这些书呀?!”

    宋慈微笑,纠正道:“错!不是十年,是十九年。我可是从出生就开始读《论语》的。”

    祝华摆手,“知道了!宋大哥从小就是神童,出生就识字,一岁就把《论语》倒背如流......家里谁不知道。”

    宋慈笑,对于一个上辈子还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的他出生还不能识字也太说不过去了......看着阿华表弟气闷的模样宋慈又想笑,想着:怎么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小孩子们就是那么排斥读书学习呢?呐,答案是教育问题。

    宋慈太息,阿华如今是被小舅舅逼着学习,心不甘情不愿,书读得越多,越有偏见;而小舅舅呢,一介白衣就焦急盼着儿子读书考举出人头地,父母之心本没有错,错的是教育......宋慈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感同身受,但是这段历程是在他还在现代时,初中高中时,尤其是在高中,为了高考宋慈当年可是遍尝“酸甜苦辣”终于悟出一番道理和心态,到了南宋后宋慈读书学习倒是没让父母操过心。

    宋慈感慨,中国的教育古往今来就有一个重大的错误,常言用来勉励小孩子读书的话就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呐,这句话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后面一句“学海无涯苦作舟”,天呐!从小就灌输小孩子一个概念:读书是“苦”的!

    宋慈无奈地摇头,也只能这么劝勉说:“读书是虽苦尤甜,甘之如饴呀,当你真正发现读书的甜头时你就不会觉得苦啦。”说着郑重地拍拍阿华的肩膀,“......读书是人类的一种自我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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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城东门从一早起就笼罩在一片薄薄的紫色云霞中。

    守城门的都尉抬头看一眼碧晴苍穹中浩浩荡荡的白云,在天边堆砌成气势浩荡的须臾楼阁,心情格外舒爽......因为刚刚他接到一道上廷传来的密旨,让他等候一队人马,但不可上前问候,只要看到那队人马回去禀报便是......

    咦?!都尉向城门下探望,难道是目标出现了?!

    一队极其富贵奢华商旅状的人马不疾不徐地行入临安东城。为首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各跨一匹白马和红马。跨白马的青年一身素净月白长袍,貌相文儒,温文儒雅,神情冷漠;而挎红马的青年一身紧身戎装,威武精悍,俊浩卓然,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戎装青年向那白衣人笑道:“景仁,怎么十年没回来,这里变化这么大,我都认不出来!”

    景仁微微一笑,“沈傲君,就算你呆着这里十年亮你也认不出来。”

    沈傲君爽朗大笑,复尓又问低声景仁:“你说为什么王爷要悄悄先回来?等着大部队一起回来不多热闹。”

    景仁哼笑一声,“王爷的事我可不敢乱猜......我只是个管家,十年来我一直京城王府,而你才是跟随他十年的护卫,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沈傲君眨眨眼,茫然道:“好像有道理哟。”景仁翻白眼,心道是:你就装吧,整天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

    而两人身后跟着一架紫檀木夹纱清油马车,车饰华丽,升龙祥瑞,像是毫不掩饰主人的奢华纨绔之心。其中端坐着一个男子,双眼微闭,唇角含着戏谑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