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山海云谣 > 第六十六章 洛都风云 上...
    洛都------承天门

    战争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高高站在城楼上的任惟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当承天门那巨大的门洞中,涌出如潮水一般的兵士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许赢之稳稳跨在战马之上,望着头顶用巨石堆砌成的门楼,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激动。一切都如他所料,他们轻而易举的骗开了城门,进入到洛都城里,远处青黄琉璃瓦的所在,就是整个天下的中枢----天明宫,那里就是他达成理想的目标,距离他此刻的位置,只有一条太平长街的距离,只要跨过这条长街,他不惜为之铤而走险的理想就会变成现实,而他,也会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随手扯掉外罩的金色披风,露出生铁一般的黑色胸甲,拉下兜鍪中面甲的一瞬间,许赢之整个人仿佛一柄脱鞘的利刃,浑身上下散发出慑人的锋利。右手擎掣“不归”劲弓,左手从身侧箭囊中夹出一支“铁羽”,目光一扫间,疾如流星的一道乌芒从十多人之间的缝隙中穿过,正中门楼前架起的夔鼓之上,那是用来集合军队的“征兵鼓”。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那面用八张犀皮绷制的大鼓被急箭射了个对穿,箭势仍不减弱,笔直没入对面的门柱中,箭尾一阵几颤,发出嗡嗡的蜂鸣声。

    一箭射出,许赢之收弓贴臂,单手持缰,振声呐喊:“讨伐外戚!澄清大胥!儿郎们,忠义就在前方!”

    “忠义就在前方!跟我杀!”第一个响应的赫然就是乔鲁,他和许赢之一样,同样穿着羽林卫的衣甲,藏身在队伍的中间,此时策马疾驰,风一样从许赢之的身侧刮过,手中两柄“霸王”重锏高高举过头顶,在跃出门洞的一刹那,头顶的阳光反射在双锏之上,凛然如战神之姿。

    守城的兵士本能做出了退让的选择,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些人还在嘻嘻哈哈的相互打趣,谁又能想到,明明刚才在城下还是好言好语的自己人,怎么一进城门就变成了索命的罗刹!

    粹不及防间,双方甫一照面,守城的羽林卫已经溃不成军。只剩下任惟义在那里捶胸顿足地大声叫骂.

    许赢之用兵从来不拘一格,在接到钱多多传来的消息后,他并没有因为洛都严守以待而放弃,只是派出小队骑兵截杀洛都派出去的斥候,他要保证在几天内,洛都始终处于得不到任何消息的尴尬境地,只能凭借猜测来推想可能面对的敌人,这样,他依旧有机可乘。

    果然不出他所料,任娬疑心宗贤起兵,可一直不知道宗贤如今到底身处何方,凭借鹿一星的一枚算筹,将整个洛都城搞得风声鹤唳,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任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连下密旨要求各路府卫尽快前来勤王,可她却不知道,乔装改扮的天策卫正夜以继日的往洛都进发,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洛都城下。而如今距洛都最近的龙骑卫,起码还有两日才能赶到。

    不过也多亏了鹿一星的提前预警,任惟名才警觉的将驻守白石滩的羽林卫调回城中,不然的话,只凭城中数千守兵和五千金吾,只怕许赢之拿下洛都不费吹灰之力。

    而许赢之则将计就计,他原本就没打算硬攻城池,不说有没有攻城器械,只凭洛都城坚固的城墙,只要挂起吊桥闭门不出,凭他手上这万余兵马,就只能落得望城兴叹的份儿,所以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骗城,到了如今洛都城已有防备的情况下,他的打算依旧还是骗城,只不过计划需要稍稍改变一下,被俘的任惟仁就成了其中的关键。

    钱多多离开龙牙关的时候,将自己随身的忠仆和护卫留在了许赢之的身边,这些人都是杂家“八门”中人,各个都有自己擅长的绝技。对此钱多多并不隐瞒,她之所以将这些人留在许赢之和宗贤的身边,一是为了方便联系,二来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别看这些人貌不惊人,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那个赶车的车夫王伯,就是驯养禽鸟的高手,虽然达不到龙老七那种可驱使万鸟腾空的地步,可弄两只鸟儿玩玩飞鸽传书还是绰绰有余的。在那些随行的护卫之中,还有两个人的才能比较特殊,一人出身于“伶门”,最擅长的绝活儿就是口技,而另外一人是“休门”里的精英,对于百草一道有着很深的造诣。

    有了这些可以利用的条件,一个更加成熟大胆的计划,慢慢在许赢之的脑海中成形了。

    首先,他让“休门”中的药郎中用一种麻药将任惟仁醉倒,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受了重伤的病夫,然后特制了一辆有暗格的车厢,前面放置神志不清的任惟仁,后面的暗箱内,则躲藏着“伶门”的口技艺人,到时候,任惟仁只是摆出来做个样子,说话的是身后的口技艺人,再加上旁边之人出色的配合表演,想瞒过远远站在城楼上的诸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任惟仁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自打被俘之后,很少开口说话,这让“伶门”中的那个男子无从模仿,学了几日才只能说出个六七分神似,好在宗贤想出个办法,就是让“任惟仁”假装肺叶受伤,说话时用咳嗽声加以掩饰,等到装不下去的时候,就说自己伤重,无法大声说话,一切靠身边人通传,料想也能瞒过对方。

    果不其然,先入为主的印象,使得任惟义认定了这是自己的三哥,况且车内之人本来就是真的任惟仁,只是说话的另有其人罢了,包括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虽然不是完全的合情合理,但有任惟仁这尊真身顶着,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特别是在听到自己三哥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任惟义立刻方寸大乱,本能的选择了打开城门,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的由来吧,在遇到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发生意外的刹那间,很少人能保持冷静,大多数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关心和紧张,也正因如此,这才发生了开头骗取城门的一幕。

    不得不说,许赢之是一个十分懂得利用对手心理的智将,他用丝丝入扣的骗局,先是“骗”进了龙牙关,这次又顺利的“骗”进了洛都城。而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真刀真枪的实力来决定胜负了。

    十里长街之上,两股势力纠缠厮杀,街名太平,可此刻却是遍地的血腥。

    任惟义毕竟也是武将出身,虽然一开始被许赢之骗的晕头转向,可清醒之后,立马组织起了反攻。此时天策卫的人马已经有半数进入城中,为了将他们堵在门口,任惟义孤注一掷,调遣所有承天门的守军,誓要与敌决一死战,就连城头的弓箭手也撤了下来,纷纷举起长刀投入战斗。

    这个时候,弓箭这种远程杀伤利器已经失去了作用,两方短兵相接,如果大面积的发箭,很可能会造成大量己方士兵的死亡,唯今之计,只有以硬碰硬,用自己的命去搏对方的命,至于胜负,那只能算是后话了。

    承天门前,双方就城楼前的百尺之地,你争我夺的展开了拉锯战。每一刀下去,都有一条生命复归于黄泉,每一枪扎下,都是肠穿肚烂的血腥画面,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在血气的刺激之下,每个人都摒弃了心中的懦弱,一个个势如疯虎,只想将眼前的敌人砍杀在自己的刀下。

    这一瞬间,他们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他们都是同一国度的子民,也忘记了彼此曾经的袍泽身份,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战。在这些兵士的眼里,俱都饱含着渴望生命的希翼,可他们的手上,却是狠辣利落的杀招,没有人比寻常战场上的士卒更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活着,就要先将你的对手置于死地。

    在这种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中,拼的不仅仅是勇气,更多则是厮杀中的技巧,这就与平日的训练和历经战场所获得的经验有关了。守城一方的兵士全都是羽林卫人马,作为拱卫帝都的天子亲卫,又是任家控制的嫡系军队,无论是装备军械还是兵士的薪俸伙食,都是大胥军中最好的,平日也难得经历阵仗,久而久之,麾下士兵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上身居繁华热闹的洛都城,又有几人将心思放到练兵之上?何况他们的主将任惟仁也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对军事的了解程度完全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如果不是麾下有几个比较得力的中级军官,恐怕此刻的羽林卫连提刀上阵的勇气都没有。

    反观天策卫将士,一个个如猛虎出匣一般,这些人在蜀州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何止上百?真正是从战场上磨砺出的百战精兵,大胥和号称众山之国的敖国一直处在不断摩擦的状态,尤其是在敖国上任国主沙门喾当政时期,两国关系一度降至冰点,更是在红河平原发生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当时大胥的主力就是天策卫。

    当然,时过境迁,距离那次战争已过了十多年时间,参加那次战役的老兵不是埋骨黄沙就是已经告老退役了,可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这些新兵都是当年那些老兵手把手带出来的,何况当年的“红河之战”,乔鲁和许赢之却是参加过的,两人在乔雄的麾下担任先锋,是第一批率先和敖国军队交手的勇士,有这样惯于征战的猛将,加上多年来战场的历练,天策卫的战斗力又岂是羽林卫之流的老爷兵可以相提并论的?

    胯下坐骑嘶鸣人立,乔鲁仅凭双腿牢牢夹住马腹,两条重锏风车一般抡起,重重砸在身侧逼近的十多杆长矛之上,摧枯拉朽一般,粗如鹅卵的重锋长矛纷纷折断,那几个守军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扑上来的天策兵士砍翻在地。

    许赢之不像乔鲁一样冲在最前面,而是由亲兵护卫着处在队伍的正中间,他一边不停发布军令,身边的旗兵根据他的将领不断变换着旗语,一边引弓搭箭,时不时射翻对面可以看到的将领军官。

    两人共事多年,早已形成了如臂指使般的默契,一人冲锋陷阵,一人指挥若定,在这种急如风火,偏偏又有条不紊的战法之下,任惟义好不容易组织起的抵抗像是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守军再次败下阵来。

    任惟义在身旁亲兵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骑到了马背上,还没等他抽出佩刀,前面的羽林兵士已经溃败下来。他恼羞成怒,劈手一刀削去了从身旁逃窜的一个兵士的脑袋,怒吼道:“谁敢再退!杀无赦!都给我顶上去,当兵的死完了队正上,队正死光了校尉上,校尉死光了都尉上,都死完了老子亲自上!再有一个敢逃,本将军定不轻饶!”说完之后,犹自不解气,转身对传令兵道:“去,传令帐下各级军官,不管谁的手下逃跑,只要被本将看到,先斩了他这个上司!”

    此将令一出,各级军官再不敢任由属下逃窜,一个个的也都发了狠,只要有人敢退,劈手就是一刀。羽林卫的兵士退不能退,逃不能逃,也只能发狠扑了上去,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拼着性命多杀两个敌兵,即便送了性命,死后还能为家人多添一笔抚恤,起码比当了逃兵被自己人杀掉划算。

    勇气从来都是会传染的,虽然这种被逼出来的勇气透着无奈和悲怆,但守军的反扑确实给天策卫的将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们的人大部分已经通过城楼,可还有一小半困在城楼之内,直到现在也没能进到城里,承天门前拥堵了大量的士兵,前面的袍泽兄弟正在浴血厮杀,后面的人却是干着急而帮不上忙,幸亏许赢之一贯治军严谨,天策卫不至于自乱了阵脚。可守军一方已经集结了大量的人马,黑压压的组成了一道厚厚的兵墙,如果再这样缠斗下去,恐怕只凭兵力多寡,也能将天策卫慢慢耗死。

    当务之急,只能快速冲破守军阵营,在太平长街上拉开空间,让后续的弟兄赶快赶上,同时截断吊桥,关闭城门,在洛都城中上演一出困兽之斗,到时候凭借天策卫的骁勇,自能打开局面。想到这里,许赢之轻轻勒住战马,将右手高高举起,吩咐身侧的旗兵道:“传我将令,步兵结‘林阵’,骑兵由乔鲁将军带领,在步兵之后布‘火阵’,伺机扰乱敌阵,等待后续弟兄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