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落月迷香 > 冥冥中注定
    和未默逛街,暗香依依觉得甚有心里负担。未默买东西是典型的熊瞎子掰苞米,掰一穗扔一穗,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他都买,把玩一会儿就扔了,若是仍在犄角旮旯也还好,可他偏偏是随地乱扔!不久以后,暗香依依看着身后跟着的越来越多的人,她觉得出门带着未默是个决定性错误!

    此番出来,她恨不得所有人都无视自己,所以才让未默以正常人的相貌装扮,可哪里想到,未默这习性,无论正常装扮,还是非正常装扮,吸引人目光的能力永远都是第一。

    她暗中劝未默别这样别那样,未默却反而笑着劝她说:“怕什么,越是怕越是落了痕迹,我们就应该越张扬越好,谁也想不到,我们根本不怕被发现,我们一直就在最显眼的地方。”话虽有些歪理,但暗香依依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眼见未默玩的不亦乐乎,如何也劝解不住,索性就由着他,直到和他一同住进了妓院里。

    当暗香依依发现这家妓院竟然不只有女伶还有男伶时,暗香依依终于明白走进妓院时未默扔着银子说那句:“我俩住这一晚,不许任何人打扰。”老鸨那暧昧了解的眼神何来,原来是认定他二人到这里来偷情来了,男人和男人,搞基啊!

    未默虽然剑走偏锋,但竟然一路安然无事。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九幽教左护法会和人当街搞断袖。别说别人不相信,暗香依依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就和未默这样一路明目张胆断袖了下去。

    未默时不时会牵着她的手到处走,暗香依依起初也未在意这个小动作,直到路人频频侧目,这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个男人,两个男人手牵手暧昧地走在大街上,那势必会惹来白眼和指指点点。

    她不好意思地将手自未默手里扯出来,未默回头看她,发现了她的异状,不由分说又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她试图将手扯出,便听未默道:“哎呀,我的小心肝,你看他们,多羡慕我们俩啊!”回头向四周斜视他们的众人一招手,大声道,“你们这么喜欢看我们,要不咱们大家一起断袖吧!”一句话不只路人吐了散了疯了,暗香依依也险些喷了跑了。从此她再不敢惹未默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她彻底服了!

    一路上,未默出手阔错的几近让人误解他家有金山银矿供他肆意挥霍。俩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要住最好的,吃最好的,动不动抬手就拿银子砸人,看着一路卑躬屈膝讨好的各色脸孔,暗香依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顾不迷过得太清贫了,慕容逸相对好点,可也太萧索了,他们可都是一门之主啊,手底下管着成千上万人,为啥出门待遇尚不及一个刨地的土拨鼠啊!

    过了凤岭镇,没多久便到了长平郡,没想到刚入城便听到一阵鞭炮声,打听了才知道是当地春神在祭祀。

    “什么是春神?”暗香依依问未默。

    未默回答得简单扼要:“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暗香依依顿时汗颜。

    未默说今日是立春的大日子,嚷着要去酒楼吃好吃的。

    暗香依依从前从未觉得立春是个大日子,直到今日。未默高高兴兴地带她去了一个看着不错的酒楼,不由分说,扔下重金,点了一桌子食物。暗香依依这才知道,立春这天,要吃春盘,还要吃春饼、春卷,还要咬几口生萝卜,这才算咬了春,一年健康一年好。

    二人吃饱后就要继续赶路,未默眼珠子一转,又说要去看春神。

    暗香依依说:“你不是说那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吗?”

    未默说:“骗子也有很多人看的,既然赶上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人群里钻。

    这些日子未默的挥金如土惹来许多是非,因为不敢轻易显露自身武功,他们一会儿被人围堵抢钱,一会儿又追着小偷满街跑,一会儿又被美女骗钱j□j,还被卖身葬父装可怜地少女骗了些银子,又被神经不正常的尼姑跟踪了大半日……当他二人胡乱弄了一通,每次化险为夷靠在一起大笑时,暗香依依这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是顾不迷不可能给的,可她竟然也无怨无悔,为了他,甘愿放弃这样的生活。她忽然明白,这就是爱,为了心爱之人有所放弃,并为此而暗暗觉得幸福,这是种奇妙的感受,虽然对方并不知道你所付出的,可还是甘之如饴。

    一想到顾不迷,她就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向洛阳立刻到他的身边,可显然身后有条重重的尾巴,就算她真插上了一双翅膀,也会将她扯下来让她走不了。眼见未默能拖一时是一时,能耗一刻是一刻,想到他是因为对自己有意才如此,将心比心,心中也有些不忍催促起来,如此矛盾着,行程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这日,午时刚过,二人吃过东西,正要继续上路,未默便道:“依依,你还记得吗?半年前,我们就是在东南方向的村子里相遇的,你见面就是一拳,打得我啊——”他手握成拳陶醉地抱在胸口,继续道:“实在是太舒服了。”

    暗香依依看着他陶醉的神情,忽然想到了凤凰谷,随之想到了大哥莫七落。在九幽教总教时,她就曾拖萧仁帮忙打听莫七落的消息,因莫七落和汤斩的事情有直接关系,九幽教一直都很注意莫七落的行踪,也与红枫山庄关系越发紧张。但奇怪的是,莫七落即没有回红枫山庄,也没有其他消息,是生是死,都无人知晓。想到莫七落,暗香依依心中有悔更有愧,若非为了她,大哥也不会……不,大哥没死,一定没死,想到凤凰谷,她一把抓住未默的手,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见她改变线路折返东南方向,未默顿时开心起来,他巴不得她不去洛阳呢。

    如此疾行,再回这个曾经因未默闹鬼的偏僻小山村时,所有人都已经认不出这个清秀少年就是曾经闹得全村鸡犬不宁的矬子,也自然没人认出来易了容装的暗香依依。

    小牛长高了一些,也更加黝黑了,此刻正帮他娘往圈里赶着白日里放羊的山鸡,他又是第一个看到暗香依依和未默的人,略显腼腆地扯了扯他娘的衣袖,小声说:“娘。”

    见暗香依依在门外凝望,刘嫂腼腆地问:“这位小哥,可是口渴了想喝水吗?”

    这时未默突然从远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依依,我见到小谷了,她竟然嫁人了,这才半年,她就把我……”刚说到这,就看到暗香依依神色黯然地走过,他忙追上去,问道,“依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难过了?”

    见二人走远,小牛对刘嫂说:“娘,你说,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还会不会来了?”

    刘嫂摇了摇头说:“娘也不知道。”

    “娘,等我长大了,也要学武功。”小牛昂着微脏的小脸说。

    “为啥要学武功?”刘嫂问道。

    “可以帮爹干活,赚好多钱,孝顺娘!”小牛骄傲地说。

    “小牛真乖。”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刘嫂觉得自己很幸福。

    生活并未偏袒任何人,绚烂人生的背后多有道不出的悲苦,可平凡人生虽有坎坷却也有自己的幸福。

    暗香依依一直挂怀莫七落的下落。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凤凰谷看上一眼,或许大哥会在那里,或许大哥还好好地活着……

    未默和暗香依依一路急赶,终于在满天星斗时到了凤凰谷。

    “远山近水,却是个好地方。”未默话音刚落,便见暗香依依自半山腰狂奔而下。他急忙跟在后面。

    屋中有光,屋中有光!暗香依依的眼中只有山谷中那星星点点微弱的烛光。

    许是奔得急了,头上带着的帽子也被夜风掀去,扑面砸到后面紧跟着的未默脸上。未默刚拿下挡住视线的帽子,便见满天星空下,暗香依依长发飞扬,不由得心中一荡,他的依依,真美。

    暗香依依急切地推开了屋中有光的那扇门,不期然地看到了闻声望过来的陈峰。

    未默随后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陈峰的目光微微一变,对她点头笑了笑。

    与陈峰用蘸水写字的方式交流了一番,方知莫七落并没有回到这里。大哥不在这,大哥能去哪呢?她神不守舍地出了屋,走到水边,未默在旁边说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到,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莫七落望着她最后决绝的眼神和那把剑自他身体抽出的瞬间声响。她忽然想起一事,跑到了莫十七的墓前。不顾未默的阻止,拼命用双手刨着土,直到找到当初埋在这里的几样东西。

    她还来不及向大哥承认自己所做的错事,她还没有归还大哥这些贴身之物,她还没告诉大哥,她不是那个暗香依依,不是他十七第喜欢的那个暗香依依,她还没有求得他的原谅……她对不起大哥。

    伤心流泪时,如果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或许眼泪会流得更快更彻底,并连同伤心一起流走,未默的肩膀,她第一次依靠,比想象中要温暖坚实。

    未默看着墓上的名字,心中暗道:这不是江湖传言被暗香依依杀害的红枫山庄弟子莫十七吗?暗香依依为什么在他的墓下埋东西,又哭得这么伤心?他一时想不清楚,见她如此伤心,也不敢深问。

    夜色下,陈峰遥遥望着二人,若有所思。

    未默为她掖好了被角,方才悄悄地门上了走了出去。未默警觉性很高,一回身,便看到远处立着一个黑影,待看清是陈峰,是暗香依依信任的陈大哥,知他是个哑巴,便只小小点了点头,自行回屋睡下了。未默就睡在暗香依依的隔壁,只有一墙之隔,有什么动静他都能听到。陈峰没有妄动。

    暗香依依如何能睡得着,未默走后,她便起了身,呆呆地看着桌案上快要燃尽地烛火。

    想到了初来凤凰谷时,她时常睡不着,也是这样时常半夜里爬起来,点燃桌案上的烛火,每当蜡烛燃尽,她都能看到满室月光,还有……窗外莫七落的轮廓。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影在窗棱上,时而微微抬头,时而擦拭手中剑。

    有时候,她会想,他也睡不着吗?他又为什么会睡不着?有时候,她会呆呆盯着他的影子,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烛光摇曳,她一直不太习惯没有电的黑夜,即便有烛火照亮,也不过是让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变得模糊。最后一点微亮也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遥遥望向窗口,而今那人的身影却已不在。

    手中的令牌是当初自己从他身上拿的,是自己曾经羞辱过他的证据,可今夜握在手中除了酸涩还有温暖,这曾是他随身所带之物,熨烫过他的体温,一如当初他为自己温过的饼,让她一直念到今日。

    她怔怔望着令牌。

    夜风拂过,窗外,陈峰静静伫立在黑夜中,无声无息与夜色相融。

    屋中亮着的微弱烛光与他的目光一起穿透半开的窗口,一个向外,一个向内。

    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望了多久,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看得清楚。

    或许是天意,或许冥冥中已注定,历经那么多磨难,她都平安无事,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抓她,都抓不到,没想到她却主动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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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望着漫山遍野的野花,未默心情极好。跑遍了整个山野想着多采些野花做个花环送给他的依依。可等他回到屋舍前时,竟不见了暗香依依和陈峰的踪迹。起先也未多想,喊了几声又在四周寻找了一番,尤其是莫十七的墓前,都没有看到暗香依依的身影。后来想着暗香依依可能去了哪,索性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当日落西斜,依然不见暗香依依踪迹时,他方才察觉事情不对劲。仔细辨认了四周的蛛丝马迹,他发现离谷的只有一个男子脚印,显然不见了暗香依依的。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依依没有离开这里,或者被那个叫陈峰的哑巴打晕带走了!他自责地重重一跺脚,都怪自己疏忽大意,没有一回来就即刻查看这些踪迹!

    “陈峰,陈峰,你究竟是谁?你以为带走了我家依依,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了吗?”未默如离玄的箭一般疾速追出了山谷。未默在追踪循迹方面一向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无论暗香依依去哪里,都能被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

    醒来时,简陋的屋室让暗香依依误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稍微一动,全身酸麻,好像睡了很久肌肉都已经僵了。

    一盏微弱的烛光挣扎地映出周遭景象,她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身处密室,猛地跳了起来,可因为太过虚弱,险些跪在地上。哗啦啦的铁链声令她惊呆,自己的双手双脚竟被长长的铁链铐住,限制了活动范围。

    渐渐地手脚有了知觉,试图提气发现内力只能提起几分,可也足够,看着面前铁链,摸向藏在衣中的紫鞭。去洛阳的路上,因怕紫鞭泄露了行藏,所以一直贴身藏着,紫鞭还在,看来她被掳来这里时,黑衣人未曾越界搜身。

    当下真气灌入鞭中,一鞭挥出,一阵火花厉响,铁链却未断。这绝不是普通的铁!她不死心地又抽了数鞭,直到精疲力竭。只好一边让自己慌乱无措的心冷静下来,一边回想自己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记忆中她还在凤凰谷。

    长久的寂静令人窒息,方才抽鞭之声极大却也无人问津,她不信附近没人,如此放声大喊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没过多久,便有声音自上方传来。咔嚓数声,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而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虽不大,却因声音悠长回荡而令人心生恐惧。她仔细藏好紫鞭,注视着声音来源,直到看清来人,是一个带了面罩的黑衣人。

    又是黑衣人!想起莫七落和慕容逸的话,这些黑衣人抓自己很可能是为了她的内功,一想到这里,她浑身都长起了刺,防备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抬着一物,走近了方才看清是饭菜。黑衣人将饭菜放到她堪堪可至的桌子上,转身要走,却听她喊道:“等一下。”

    黑衣人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

    “你们……”她一时千头万绪竟不知该从何问起,如此只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举步就走,显然没打算回答。

    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被抓来这里。记忆中,自己和未默到了凤凰谷,因没见到莫七落心情低落,后来睡着了,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究竟是对方武功太高,她没能察觉,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越想越乱,心起惶恐。黑衣人千方百计要抓自己,无疑是想得到她的内功,一想到得到她内功的途径,她就忍不住害怕。

    担心饭菜被下了药,她一口也没动。待晚上黑衣人又来送饭,见饭菜并未动过,也不多言,只放下了新的,将冷的拿了出去。离去时,黑衣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蜷缩在角落的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密室不透一丝光,时间已经模糊,若按黑衣人每日两顿送饭次数来算,如今已过了两日。如此饿下去也不是办法,昏昏沉沉中,她又听到了脚步声,抬眸望去,看到了另一个蒙面人。

    此人没穿黑衣,而是一身素色锦绣长袍,她心念一动,装出更加虚弱的模样,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看着锦衣人,暗中摸向藏在袖中的紫鞭。此刻虽然虚弱,但功力已然恢复,如果那人靠近,或可一搏,就算不敌,宁死也决不忍受糟蹋!她暗暗握住紫鞭,盯着锦衣人!

    来者身材高大,虽蒙了面,但从眼角的细纹来看,似已有些年纪。

    他立在不远处,幽暗的眸子凝视着暗香依依,暗香依依被他看得极不舒服,咬着牙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敢过来我就自尽!”

    那人目光一闪,似也心存顾忌,沉声道:“桌上有纸笔,把你的内功心法落月迷香写出来,我就放你离开!”

    见她不语,锦衣人道:“只要你写出落月迷香的心法口诀,我自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不写……我有得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他冷冷看着她,暗香依依不寒而栗。

    见他转身要走,她忙喊:“等一下,有件事我想问你。”

    锦衣人停住了脚步。

    暗香依依道:“莫七落是生是死?”

    锦衣人冷“哼”一声,举步要走。

    暗香依依大声道:“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就写心法口诀!”

    沉吟片刻,锦衣人简而有力地答道:“生。”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锦衣人停下脚步,幽幽转过身来,抬手解下了脸上的面罩。

    待看清他是谁,暗香依依如遭重击。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