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单边世界 > 第二章 伊人初见
    华夏——三亚在一个锱铢必较毫厘必争的市场上,这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块蛋糕,而且政府付款一向很准时。

    ——理查德?安度拉斐尔-在市场寡头垄断的国防市场上,政府经常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尤其是在面对纳格洛夫租界的军工寡头陈氏宗族旗下的陈氏集团的时候,这个利益倾斜变得尤为明显,也许说在正常的国际市场上国防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话,在AAE+1(亚美欧国际武器采办与租界联会)的会场上,政府代表都是要硬着头皮才能把合同签完的。

    “21号单品底价10亿,他们想要8架,诱导价格是在前一架的基础上单价各增加5亿,最终以每架45亿的价格成交,如果继续坚持我们预计的10亿诱导那么他们可能会降低购买的单品数量,我们的边际收益要存在较大的风险。另外,北欧方提出租界是否愿意降低价格出售更多数量的23号,他们的需求是另加3套。”联络员从前方谈判桌连线后台观望的陈易,征求最终意见。

    “试探一下他们的心理价位,现在45亿是单品起底,如果他们已经达到极限,就妥协成交。”陈易注视着监控视频,“拒绝北欧方的要求,AAE+1从来就不存在双边垄断。”

    然后他摘下蓝牙耳机,一旁的Jody递上咖啡。

    -

    最后一天的会议散场后家族负责人搂着签好的合同直接飞回租界,那种感觉就像急着为母牛挤奶的农妇一样。

    陈易则暂时留在了三亚,他终于又恢复了一定程度上的清闲。其实每到不定期的AAE+1峰会前后他一个对经济不能说足够在行的家族族长都要在家族金融管事的协助下搞定来自各个国家国防部的政客,他的决策大多来自于金融业专家管事的意见,然而场面只有他本人才镇得住,“纳格洛夫租界总领事”——大约已经可以称作是某种意义上的政治符号。

    峰会正式结束后陈易没有按照惯例退场,而是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坐了很久,Jody不打扰他,一切额外事务都已在前一天准备妥当,他只等陈易下令。

    “很久没回纳格洛夫了。”陈易说。

    “一周了,老板。”

    “当初父亲是怎么做到一走就是一年的呢?”这次是陈易的自言自语。

    Jody觉得还是不要回话比较好,他等到了陈易的回神。“以前一连访问多个国家的时候也经常是出来半个月,怎么这次感觉这么漫长。”陈易无聊地拍着座椅的扶手,他思考着剩下的假期应该到哪里去消磨,他在三亚的畅游时间应该还是很充裕的,但是婚事的日期是有限定的,纳格洛夫的年轻族长基本是要靠婚姻维系某些特殊的利益关系还有稳定家族内部关于继承人的无休无止的讨论,现今租界内部的高层家族族长平均寿命呈现出逐渐低龄化的趋势,情况就是,钱挣得越来越多,人却死得越来越早。

    “就像在立遗嘱。”陈易对传宗接代持有此看法。

    “或者不在这里逗留了,回去和常家提亲。”他站起来对Jody说着向会场外走。

    “恐怕现在还不行,老板,常小姐在您离开租界的前一天被常老板送出了纳格洛夫租界,现在还没有常小姐去向的准确消息。”Jody回道。

    “找到她。”陈易不以为然。

    “是。”Jody浅鞠躬。

    -

    常瑛冷眼望着沿房屋中通走廊两侧而立的佣人,迈出了入住常氏宗族海外豪宅的第一步。

    她在到达这里之前的几天已经在世界各地游历了一圈,关于父亲还给自己安排了别的什么事情她一点也不在意,忙不迭的躲陈易大概不只是为人父的考虑女儿的终身幸福而做的应对,理应还有许多为家族族长的责任感包含在决定里,所以常瑛即便不愿受制于父亲过分的保护,也要听顺族长的命令,这就是家长制中存在的后辈由双重身份带来的压力。

    “其实考虑更多的还是家族战略吧?”常瑛臭着一张脸在沙发坐下,指甲焦躁地在沙发绒面上划着小动作。

    佣人自觉退场,随行助理与行李去了一个地方,最后只剩下夏默克还站在她身边。

    “夫人几分钟后就会到了。”他好心的提醒着常瑛。

    常瑛抑郁的又挠了挠沙发,然后带着点撒气的拔了簪子,一头金发顺滑的一下就散了在肩上。夏默克拿她的小脾气没辙,一边憋着不笑一边接过她扔向自己的簪子。

    恰巧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电话从还算合适的人那里打来了。

    “好姐姐,别生气,爸爸把你关起来也有他的道理嘛,体谅一下啊。”

    常瑛苦笑:“建,我觉得我这次真的还没有生气。”

    “恩不过,要是真的成为了第一备选,你是逃也逃不掉的。”常建转到他真正要说的事上了,他语气温和,甚至还带了点未脱稚嫩的少年所特有的语调,“我美丽的,亲爱的好姐姐,我可是很担心你的,因为我知道陈老板不小心养死了他的夫人大概都是为了敲诈上亿元的保险金用来养活他的养老院,不,元老院。所以好姐姐,你可要多保重。”

    “多谢了,我可爱的好弟弟。”常瑛的话里全是讽刺,“不过以爸爸的防护力度,陈老板还是见不到我的吧,他的婚期总是有限的,躲过这段时间不就没事了嘛,不用担心我。”

    “那要看我的好姐姐是不是值得他遁地三尺也要掘到的宝藏咯。”常建说。

    常瑛几乎可以猜到自己的弟弟在那边是怎样阴险的一个表情。

    夏默克示意她门外有来客,常瑛对常建说了一句“妈来了”立刻挂断了电话。

    “哦真高兴看到你已经在这儿了宝贝儿,我订好了大使馆,这段时间就不和你一起住了,卡里我充了一个亿给你零花,除了雇佣军队我觉得还是够用了,不够再和我说。”常夫人咔哒咔哒踩着高跟边走进来边不停地对她嘱咐,“另外那两架重型机动冲锋枪卡在了海关,主要是这边的安检太严了,我和他们出示了很多次纳格洛夫通行指令他们也不放,说真的这还不值得我们挑起国际争端,所以这段时间先不练习也没什么的吧?”

    “妈妈您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宁可与国际政治犯一起住大使馆也不愿意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么?”常瑛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

    “哦怎么能这么说呢?乖女儿。不过……我就是这个意思。”常夫人向她点头微笑。

    常瑛撅嘴,常夫人弯下腰捏捏她的脸蛋,然后抬头瞥了一眼夏默克:“默克啊,你是老爷的下属,所以你还是回去和老爷还有少爷共事吧。”

    夏默克点点头,对常夫人顺从的垂下目光——他大概是常家最规矩的下属之一,尽管作为养子他拥有“少爷”的名衔,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能力差不多的随行助理兼保镖,长期和常瑛相处能更懂她的脾气些,那也不是真正的常瑛专属随从。他在家里的存在感不强,尤其常夫人以及元老院是从来不把他当做养子看的。

    况且夏默克除了长相外,似乎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他的目光转向常瑛,明显的放心不下。

    “如果还有安排变动,到时候会再通知你。”常夫人交代完转身对随行助理道,“我的衣服都打包,还有我的鞋,我的首饰,我现在要去睡个美容觉,等我醒了再说出发的事……”

    “我妈是要搬家啊。”常瑛面色越来越冷淡,她看着自己的母亲走进里间卧室,客厅又重归他们两个人之后,常瑛如释重负的倒在沙发上,对夏默克说:“一定要在我遇到危险时来救我呀,夏,我想只有你能帮我了,夏……”

    -

    入夜,礼堂齐聚商界名流,这幢气势*人的本地传统风格建筑背依山体,被森林包围了四分之三,媒体环绕在正门之外,除了这座神秘城池金碧辉煌的轮廓以外什么也看不到——在这个事实上由政治主导了经济的国家,虽各类社会上层的宴请常有许多对外不露真容的商业台柱子现身,但又不敢轻易邀请政治人物来此另加瓜葛。比起前台唱戏的政治红角们所建立的真正狄斯城,被美誉为“根本”却必须为忌惮官僚而缩手缩脚的经济一族聚起来相对要放松得多了。

    所以难保不会有看热闹的闲杂人等混迹于此。

    “她会在这里出现?”

    “我不确定,老板。”

    陈易脱了外套,Jody接过来理好搭在手臂上。

    “常小姐现在的确切居所恐怕卫星搜索也无法确定。”Jody表示自己已经技穷,陈易的表情是可以理解。

    他们的秘密到访刚刚艰难蒙过了门关,现在Jody陪着老板溜边走,以防被哪个家族管辖以外的熟人发现。在这样险恶的处境之下陈易还是要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在这个城市发现了常瑛的踪迹。

    “这是这个地方能举行的最高级别的晚会了,她不来吗?”陈易寻找着人少的角落。

    “这要看常小姐的个人兴趣。”Jody的言外之意是虽然纳格洛夫的夫人小姐普遍喜欢参加各色聚会但是没有查到常瑛对此的明显爱好记录。

    “真是个不合群的女人。”陈易停下脚步。

    “倒很合我的口味。”他补充了一下,又开始走。

    可是常瑛不会来他到这里来还有什么可做的呢?陈易觉得看商人讨价还价是最伤脑筋的事情,他宁可面对世盟各国家元首的苦瓜脸。这里对外严防死堵而对内却没有任何监控设施,这样的地方在除去政治人物的驻足地之外还是较少见到。绕到最后陈易基本确定自己难以得到新奇的收获,他准备找后门退场。

    “老板。这里一共有7个门,除了正门外,另有5个门在一楼大厅及副厅周围,还有一个门在三楼,之前调查到的此建筑结构图没有显示这个门的存在,但是在卫星侦察中发现了这个可以使用的通道,只是通向的目的地受到干扰而没有成像。”Jody凑在陈易耳边汇报到。

    “就从那走。”陈易很果断。

    “三楼的门?怎么有一种要去跳楼的感觉呢。”他想着。

    事实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悬空的回廊,回廊下面只有郁郁葱葱的林木,走了很久也不见尽头,Jody按照这栋建筑的长宽已经计算好了约用多长时间可以到达这一面墙的边际,而回廊的长度这时却明显超过了墙壁,他们看着主建筑的边角与回廊的墙壁分离,折去了另一个方向。而回廊开始下降,变成渐渐宽阔的大理石阶梯。

    但是在陈家,从来就没有过管家询问老板是否要止步的时候。

    陈易在前方保持匀速的行进,时而转头去看回廊之外的山峰和月。

    忽然他停下脚步,Jody也停。

    “不用跟来了。”他说罢把Jody丢在了原地,自己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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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密的林木中出现了不同的颜色,在月光照耀下泛着银光,回廊消失,大理石阶梯完全脱离墙壁而两侧架起巴洛克风格的扶手,走到这里他看到了下方不远处的有喷泉池和迷宫的花园,与大理石台阶的尽头连在一起。

    后院景色如此,为什么不对宾客开放?换言之这里难道不更像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吗?

    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话陈易就转身离开不予打扰了,但是他偏偏看到了重点细节。

    曼陀罗花。

    蓝色的曼陀罗植遍庭园,空隙中露出蜿蜒的小径,构建起整个欧式园林典雅规矩的图案,充满了与这个城市风格迥异的一派地道的海外风情。有毒的曼陀罗不是游人亵玩的尤物,拥有如此壮观的后院又敢种上满满一园子毒树——况且还是这样特指某个宗族族徽的曼陀罗——似乎暗示了这户主的身份非同一般。

    陈易注意到了花园与阶梯相交处的拱形门廊,直觉告诉他那是到达他踏破铁鞋所找寻的地方的最后一道关卡,可是这道关他再也过不去了,私闯民宅,如果还是认错门的话,传出去说纳格洛夫的总领事混进商界聚会然后又到人家的后花园风流,不知道会对他以后的国际名誉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尽管陈易自知这个名声已经差到无懈可击。可是要到此为止吗?阶梯还有很长,下面的一段因为比较陡而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了,这个时候打道回府多少心有不甘吧。

    多走一步就当赏月,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那段楼梯慢慢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犹如一条泛着波光的河。

    他望着那段闪闪发光的河,忽然凝神。

    -

    陈易快走两步,蹲下身从楼梯上拿起一只银色的高跟鞋。

    这只落单的鞋子由于光线的照射而放射出奇异的光彩,它安静的躺在他的手里,小巧而精致。陈易不禁抬头凝视着之前他所见的那条“银河”上如西施浣纱般的图画——洁白的长阶侧卧着的金发少女,素色礼服长裙反射着丝绸面料所特有的流光将她映衬得仿佛白绸包裹的玉璞,温润之中含着清透见底那样的纯粹。

    陈易放下这只鞋,起身走向那边。

    少女感到有人靠近,警惕的仰头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的成年男子之后,本来有几分怨色的神态反而消退,稚气与妩媚同时融在一个面庞上,她有一双湛蓝的眼眸,灯光映在那片透蓝中仿佛湖中的星辰。

    “先生……”少女刚刚开口,陈易便在她面前屈膝半跪,他早已注意到少女裙下露出的右足上那只银色的鞋,知道她因扭伤不能轻松地站起来。而少女犹豫了一下,对他点了一下头。

    “失礼了。”陈易轻声说过,弯腰抱起她,起身走向台阶下的花园。

    陈易偶尔垂目看一眼怀中的少女,这个距离近到可以嗅到她芬芳的体香,金色的发丝也似乎有了意识地勾住他的肩膀和脖颈,她的从容是不谙世事,她的高贵也是一尘不染。即便陈易对自己的吸引力那样自信,这一次也意外地发现无法接触到常瑛真实的意思——她生有一副透明却坚硬无比的装甲。

    陈易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直至走下台阶常瑛仍旧默不作声,倒使陈易有点耐不住寂寞,下一秒他猜到,这沉默是常瑛的等待。

    “请原谅我的冒犯,常小姐。”陈易的音色犹如强大的磁场,释放着无形的引力时他也微笑,而他的笑容却不像他话中的内容那般含有歉意,“我在宴会上迷了路。”

    常瑛才不信他的话,羞涩地轻摇着头。

    “您是纳格洛夫租界的人……”常瑛说,“先生,您很面生……但是口音我能听出来,您是老板,还是少爷?”

    “我是谁并不重要。”陈易直白地回避。

    “我是不是租界的人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小心走对了路,终于见到了你。”陈易说着,带她穿越曼陀罗的森林。

    常瑛缄默。

    “可以将你送进去么?”走到拱形门廊前,陈易问她,常瑛点头:“家中有十几名佣人,但是请不要惊动他们。”

    “不会让你尴尬的。”陈易会意,仍稳稳地将她抱着,缓步穿过门廊走向宅邸的深处,常瑛指着路,他们悄声穿过走廊和客厅,陈易记着这条路线,一直把她送进闺房,在穿过小书房即将踏进卧室的时候,他注意到墙壁上的一副油画:阴暗的色调,王座上端坐着模糊的白衣君主,左向站立着红衣赤足蒙着面的侍从,画面左下裹着头巾的少女手持莲花脚踏鲜血翩翩起舞,右角的黑豹慵懒地卧着,高傲得似乎洞悉一切。

    陈易轻轻将常瑛抱到床上,顺便按下了私人医师的传呼铃。

    他抬头,看着铺满墙壁的印象派全景画,这个房间的色彩恬淡而柔和。

    “常小姐的扭伤应该是无大碍的,静养一晚应该就会恢复。”陈易无意卖弄自己的这点医学常识,但他不希望常瑛以脚伤为由静养太久。

    “非常感谢您……”常瑛蜷起腿。

    “明天有莫奈作品的拍卖会,就在前面宴会城的东侧海岸。”陈易望向窗外,好像在看那片建筑群,但只有曼陀罗映在他瞳孔中,“我会出席,可惜没有办法再迷路了。”

    “我很期待届时的相遇。”陈易低头,用眼神邀请着她。

    常瑛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微微的颔首回复了他之后的告别。

    陈易走出卧室的时候再一次注意书房,他得意地将嘴角弯成了一个长钩。

    常瑛听着他均匀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闭上眼睛,双手的指尖点上脸颊,那里传来的温度几乎要将手指融化掉。

    她松了一口气。

    -

    月至中空。

    幽蓝的光斜射入窗,把他斜仰的上身投成黑暗的剪影,而他的下身则和高背座椅融合一体。

    桌上摆着的那只银亮高跟鞋正在高调的向月色邀宠。

    “已经准备好了?”他对着窗外问背后的人。

    “是。”阴影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偏偏赶到一起……”陈易伸出手去拭着高跟鞋的侧边。

    他摇摇手,而后房间内不再有任何声音。

    常瑛卸下头上饰物在梳妆台边坐下,镜子里女人的长相再熟悉不过,却像个陌生人。

    她看着镜子很久,终于伸出手来触碰那个镜子里的女人——金发凌乱,媚眼如丝,大概随意的一瞟都是任何男人无法抗拒的绝对诱惑,颈上常有的蕾丝或纱巾也都不见踪迹,只有天鹅般修长的颈优雅地炫耀着风姿,裸露香肩的丝绸长裙如此轻薄柔软,连腹间的人鱼线都掩藏不住,素色又怎样,长摆又怎样,鱼肉包上油纸,难道猫就会没有食欲了吗?

    实在是太危险了些呢,但是这个男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果然无法轻举妄动。但是,他又不像要善罢甘休的样子,既然是租界的人,理应知道纳格洛夫租界由十三个世族组成,这些被称为十三姬的世族中,常家位列第二,属于高层三甲,作为嫡长女的常瑛地位颇高,在潜规则盛行的租界,排行第三的路氏宗族族长路克政对她的言辞都经常带有谨慎的语气,可那个闯入者却完全没有任何对她身份的敬畏,态度甚至有些居高临下。

    这个奇怪的男人,拥有着世族嫡系的气质,却可以穿着没有家族标识的非定制套装在纳格洛夫境外招摇过市,常瑛还没见过这样稀奇的景象。

    那人的面庞是一件任何人看了都会被吸引住目光的艺术品,黑夜中他曾垂目凝视,黑眸反射着白色台阶映出的强光,黑发的发梢被风扬起,乍看即是夜色分成细流汇集成了浓密的短发,他突然出现在夜色中,恍惚间又从夜色里消失,也许他就是夜色本身。

    他的声音却比夜色温存。

    “那么?……”常瑛对自己的想法摇头。

    她笑了,倚着椅背软泥一样的瘫在椅子里。手机响起来,她从包里抓出手机,看也没看的直接按接听。

    “瑛。”

    她听出是路克政的声音,路克政的声音一直那么平和亲切,只是今天的听起来温柔得有些过分。

    “有一件事我要问你。”路克政说。

    “嗯?”常瑛问。

    “你愿意嫁给我么?”

    常瑛一下子清醒了九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又不敢再问一遍,那就是没听错好了,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似乎既不能说“愿意”,也不能说“不愿”。

    “克政哥……”常瑛左右为难,“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

    “瑛,今天是我们相识十周年。”路克政温柔地继续,“我一直等这一天,你满十七岁,到了你父亲允许你出嫁的年龄,如果你不反对,我现在就开始着手备办我们的婚礼。”

    “我……”

    “我知道求婚的仪式不该是这样的,但是我等不了到你回来再说,今天正好,我却过不去你那边,所以我现在说了,没有戒指,没有在你面前,你同意么?”

    “克政哥你让我想一想。”

    “用考虑么?你嫁过来是最正常最应该的。”

    “……”常瑛没有话回给他。

    “……”路克政感觉说差了什么,手机里安静几秒,然后他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想好了告诉我……晚安,瑛。”

    “晚安。”常瑛说的很缓慢,她话音一落,手机中便传来了对方先挂机的信号音。

    路克政先挂机,似乎从来都没什么可指责的,因为他从继任族长以后就一直这样忙于家族内部的协调,总是紧迫得好像拴不住家族中那些贪婪的疯狗,临时先行挂机是常有的事。常瑛理解他的难处,也习惯了。

    可是这次却心里空落落的。

    常瑛木木地坐了片刻,然后她对着镜子说:“我愿意。”

    从未有过的危险和欢愉的直觉纠缠在她脑中。

    令她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