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单边世界 > 第二十四章 屠杀
    晚香玉浓烈的香气包围着夏默克,是他几乎要晕过去。

    陈家这间特别装潢的小花房中满满布置着晚香玉,从可触摸的花台那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包浆的边沿可以看出这里已存在了不短的时日,且因佣人不间断的打理而仍旧光彩夺目。明明是日常不会有人来的区域,却比起陈宅其他部分更令人感到温暖亲和。这个地方藏匿在陈氏主宅的缝隙中,这处缝隙投进陈宅唯一一丝映照人心的光明。

    “晚香玉原本是我最喜欢的花,也是我们的母亲所属家族的族徽。”陈和说着仰头向窗,“她嫁到陈家后不久,她的家族忽然从十三姬席位退出,自此销声匿迹,至今无论境内境外都没有这个家族去向的任何音讯。但是,她仍不接受新的族徽,她的一切订制物品上的徽样全部是晚香玉,她也喜欢常在头发上别一支晚香玉,直到她去世,也没有佩戴过一次罂粟族徽。我以前见你总是在西装口袋插一支晚香玉,我想你大概也在用你的方式纪念她。”

    夏默克听着他说,一边观察花房每面墙壁上格调清新的壁画,这里和端庄奢华的陈宅主风格竟截然不同,自己的母亲在嫁进陈家之初是否也像这个房间一样在陈宅中与他人格格不入,可是短短几年之后,她竟然完全融进了这幅巨大而色调奢靡的油画,色彩浓烈得比这个家族的任何其他人更加绮丽夺目。

    “夏先生,你还好吧?”

    夏默克视线一晃,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陈和迅速按着他的脊背将他扶住,夏默克在接触他手臂的一刹那脚下站稳,并且赶快离开他的扶持。

    “陈老板见笑。”夏默克歉意地微微弯一下唇角。

    “晚香玉太过浓烈的香气本来也可能导致人窒息。”陈和和他保持着极近的距离,“是我太过固执,总想要到这里来回忆母亲,觉得比起宅子的其他地方,这间小花房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站在这里,就好像她在身边。”

    夏默克静静的听着他讲下去。

    “我不喜欢去家族公墓缅怀母亲,她的灵魂会回到这个地方,今天我想带着你来告慰她,杀害她的凶手已经被我除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打扰她的安息。”陈和道。

    夏默克盯着陈和盯着的那个地方目不转睛。

    “就是陈莫德那个老不死还在元老院张牙舞爪!”陈和突然怒斥,夏默克惊了一下却没动,他扭头看着陈和,陈和的脸上怒容消失的很快,这会儿他又在苦笑,也转头看着夏默克,夏默克把眼神偏到地上去。

    “夏先生,你今天话很少。”陈和的语气又恢复成一贯低而微哑的平静。

    “需倾听时便不多言。”夏默克说着,他觉得呼吸愈发艰难。

    陈和笑:“我觉得你需要一些新鲜空气了。”

    夏默克强打精神着向他表示自己没什么不适,陈和摇头,伸出一只手臂从他身后环过去,手掌扣在他另一边的肩上,而另一只手的虎口扣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下颌抬起来,夏默克预感到这个暧昧动作的后续,可是没敢也没力气躲开,他心一横,干脆闭上了眼睛。

    果然,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了。

    -“我绝对要杀了他!!秒秒钟杀了这畜生!!!啊啊啊——!!!”

    “你不是说他还没上你么?”

    “妈的幸亏我直接装作昏过去趁他不注意把程利绪叫来了要不然呢?!”

    “真可惜程利绪不识相……”

    夏默克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看见一直在正襟危坐冷嘲热讽这会儿憋不住了正笑到胃要抽筋的陈易和之前同陈易一起装深沉这会儿也无声地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如此闷骚的路克政,再看那个出卖了他的程利绪也一句解释的话不说,夏默克顿时肚子里的火直往嗓子里喷。

    “夏默克,我建议你还是把‘杀了这畜生’改成‘宰了这畜生’,生动形象搭配得当而且加强语气。”路克政总算在陈易各种恶毒的讽刺之后加进一句。

    “你们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夏默克道。

    “看来陈和爆发力持久力都不错,居然能让你腰疼。”陈易挑眉。

    “还要我说多少次他没干!!!!”夏默克炸毛。

    陈易和路克政意味深长地冷笑。一边的程利绪怕自己笑出来要遭夏默克报复,赶忙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陈老板,Jody已经到了,我们并没有告诉他您还活着,您是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吗?”

    “不着急,我有个想法。”陈易并不领情,他把目光转向夏默克,“对于陈和,我好像找到了可以拖延他情绪起伏的好办法。”

    夏默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别想拿我开刀!”

    “好主意,我看陈和对什么人都喜怒无常,就在他面前平心静气的,而且还能让他放松部署,夏先生,发扬一下伟大的献身精神如何。”路克政附和着陈易。

    “不!”夏默克的眉毛一立,“这种事轮不到你们来命令我,对于我来说陈和这个人一炮轰死他就可以了,我不在乎什么计划什么影响什么这什么那,我完全是‘乐意’才跟你们胡扯到现在的,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他说着伸手把在场的另三个人的脸挨个指了一遍,扯下衣架上的外套。

    “……也轮不到你跟我使性子。”陈易的语气突然一变,夏默克没理会他转身摔门而去。

    程利绪摇头:“夏老板真的生气了。”

    “没到时候不要随便叫老板。”陈易盯着门说。

    监护室里面因为没了夏默克一下子变得气氛古怪。

    “说什么一炮轰死就可以,他也就是发个脾气吧,他想要常家的控制权必然要跟我们一起磨蹭下去。”路克政在沙发最边上坐下。

    “我倒是觉得他有道理。”陈易转过脸来看着他说,“*急了夏默克可不好办,他是计划之外的一个非常灵活的因子,而且非常危险。”

    “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不知道程老板是不是也不明白,我们现在好像连最开始的那件事都没搞明白,前陈老板和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们?他们是不是一个人杀的?”路克政问。

    程利绪看看陈易,陈易低头看报纸,路克政看程利绪。

    “这件事非常复杂。”程利绪说,路克政摆摆手示意他还是不用说了。

    “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吧?”路克政问,程利绪点头。

    “陈老板,Jody已经到了,他还不知道您活着的情况,您是决定自己来处理吗?”程利绪问。

    -Jody在程家无人的大厅静候许久,忽然他注意到脚步声,从大厅的另一个方向传来,这种步伐他再熟悉不过,频率、轻重,种种细微的特点足够他判断来者何人——不管是幻听也好、臆想也好——现在那脚步声终于和画面一起出现了,Jody看到他的主人像以往一样,从容而优雅的在程家洁白的充满了科幻色彩的大厅里随意踱了几步,随后坐在沙发的正中看着自己——是幻觉也罢,Jody想——老板回来了,他还活着——就好,哪怕是——幻觉。

    “就算是把我当成了幻觉,也该做出些幻觉里应有的反应吧?Jody。”陈易调笑道。

    Jody一愣,向陈易走过去。

    “老板……”

    他猛地双膝一坠,“咚”地一声跪在陈易足下。

    -纳格洛夫公务大厦,二楼礼堂。

    黄昏时分。

    腥红的地毯由礼堂最前端的低矮平台向正门铺开好似平台后方巨大的壁画龇牙咧嘴吐出的长舌,火烧云的外焰烧到礼堂正门,在壁画的“舌尖”上跳跃。

    身着黑色礼服的各家族族长及家眷在随行助理的陪同中陆续到场,他们集中在礼堂外的大厅,部分人寻找着熟悉的面孔来消磨仪式开场前最后的一点时间,而另一部分则径直进入礼堂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坐在指定的位置上闷头看书;摆弄手机;闭目养神;神游象外。这样的场景在十年前有过一次,之后即便是再多的活动占用过这个礼堂,人们也都没有深刻的印象,而今次这个印象显然会被刷新——人们都这么期待着。

    路克政一直倚在大厅的一根柱子上抽烟斗,黑色的军装披风拘谨的垂在膝盖两边,他的角度正好可以从礼堂正门瞄到里面平台上的棺材,这个棺材整体透明,简约得完全失去陈家的一贯风格,从他的角度看不到躺在里面的陈易,只能看到里面填充着满满的黑色,那些黑色的构成分子是数不清的黑色罂粟花。

    孙月星在门口接到了晚他们一步来的路玲惠,国枝伴着两个人凑到路克政身边;常功盛最早一个来,坐在礼堂中凝视壁画,今次常夫人终于挽上了丈夫的手臂,可还是得不到一星半点的目光,常瑛、常建、夏默克都在这里坐着,常瑛穿着极蓬松的大摆黑色礼服蓬裙,蓬松到即便她坐着也无法让裙摆服帖,她时不时去注意那些生面孔,她见到非常多的十三姬元老院成员,随行助理也多得不大寻常,而这些“随行助理”也不都那么“像”助理,强烈的危机感压迫着她的神经,她没有看一眼那棺材,更别说陈易,夏默克则知道她在注意什么——他一边保持着满目明媚,一边把脸扭到常瑛看不见的方位,耳机中传来路克政的声音:“曾祖父不肯出席。”

    “别担心,路兄,我觉得他不来不代表我们的‘勾当’‘败露’了。”夏默克说。

    “败露和偶然的概率半对半。”路克政道。

    “洛佩兹老板到了。”夏默克忽然转身望正门,“我去招呼一下莉黛特。”他立刻起身出去,洛佩兹老板的女管家里佩妮夫人略担心的回望自己家小姐,她虽很清楚夏默克和莉黛特已被认可的恋情,却总是在看这个男人时带着一副恐惧的有色眼镜。

    路克政看到夏默克迎上了莉黛特,低头对孙月星说了句“可以进去了。”便走来插进夏默克和莉黛特的谈话,孙月星看见他随口夸了几句莉黛特的母家,把莉黛特逗得笑个不停。程利绪出现在门口,想要和已经到了的艾丽亚搭话,艾丽亚却扭头环着弟弟杰夫的肩膀躲到了父母身边,她探头去看会场里面的常瑛,常瑛也回头看她,常建用手指划着姐姐的手背,另一只手托着脸颊,满面洋溢着洋娃娃般甜美的笑容。

    “说来听听?”常瑛对他道。

    “好姐姐,”常建声音压得很低,“你看这个礼堂,它的所有座椅都不是固定的,一旦启动一个机关,这里的座椅就会全部变形然后向四壁滑开,露出的礼堂地面下会出现一个出口,通向那个全面防爆的传送装置,它可以将其中的任何物品直接安全送达到公务大厦之外,据我所知,这个防御系统是由陈氏集团构思;常氏集团出资;克里斯普集团、米歇尔集团、路氏集团共同建造的高级逃生系统——十年前还没有这个东西,今天它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我决定要留下来看它的全貌。”

    “就算不想留下来看全貌,能不能在死前登上它也是个未知数……”常瑛面带微笑。

    常建舔舔嘴唇,冲她摇头。

    常瑛捋着弟弟那和自己一样金灿灿的卷发,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常建便摆正了坐姿老老实实地静下来。

    礼堂门外的集群渐渐散开,不断有人走进去坐下,坐下就再也不出去,出去了的又匆匆回来,回来的人不再开口说话。然后终于在时针和分针走到人们都印象深刻的那个位置时,礼堂门外再也没有衣服上绣着族徽的人,大门也终于关闭,常瑛却没有看到夏默克回来。静默持续了数分钟,然后大门再次打开,吐出一向以迟到早退为特权的陈氏宗族代表——陈和、Jody、陈薇——他们踩着参差不齐的倒影走向最前方的平台。

    “我不知道这次会来这么多的人。”陈和压着声音说的话比放开了声音听起来还正常些,“他们是来关注葬礼的,还是来关注继任仪式的?”

    “是后者,老板。”Jody也压着声音。

    “我听说陈莫德没有来。”陈和说。

    “莫德老爷告病缺席。”Jody应道。

    “十年。”陈和长长地舒一口气,一步迈上台阶,迅速站到和上次登场的大会会场一样的讲桌后面去,一时众目睽睽,他不知怎的一阵心慌,余光瞄到Jody在讲桌前站定,于是又不心慌得那么厉害了,他扫视面前的各色人等,然后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人们看他,好像他正站在壁画的嘴里。

    陈和准备就绪,他蹩脚地抬高声音:“陈氏宗族嫡系第四代长子陈和……”

    “在此为曾代任陈氏宗族第四代族长、陈氏集团总裁、纳格洛夫租界第四任总领事之职的陈氏宗族嫡系第四代次子陈易主持葬礼并做开场致辞,请在座诸位——鼓,掌,欢,迎。”

    一个单独的鼓掌声响彻整个礼堂,拍碎空气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哥哥,是易哥哥!是易哥哥!”陈薇慌张地去抓他的手,陈和甩开她对Jody道:“包围这里,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

    “老板,公务大厦里没有苍蝇。”Jody转身抬起手臂。

    陈和猛地怔住,他感到冰凉的金属抵在自己的前额,在陈薇的一声尖叫中在人群中的惊叫和震悚的目光中在棺材内黑色花朵的搅动中透明的棺盖被从内向外“啪”地掀开,怪物修长的爪子扒着棺材透明的边沿惊现,无数黑色的花朵从那只怪物露出棺材的头顶和上身滑落,怪物半阖着双眼打量黑压压的人群,刚还在鼓掌的手衔起一朵怒放的罂粟。

    陈易的语气带着大梦方醒般的懒散和寞落:“怎么不跟着陈某鼓掌呢?诸位真是太不捧场。”

    席间的洛佩兹愣到现在突然回神起身大喊道:“快起来!座椅会自动退开,地面上会出现逃生装置的入口!”话音尚未落下,全部的座椅已经开始变形滑动,早有准备的夏默克突然冒出来紧锁礼堂大门,“随行助理”端起了枪,十三姬的老板们带着家眷迅速地降低重心离开移动的座椅向礼堂的一处区域集中,瞬间部分地板迅速的滑开,一个新月状的洞口出现在人们前方的地面上,通过“口袋的开口”人们发现那个藏于楼层之下的逃生舱深处有更宽阔的空间并在内壁装有保险的安全气垫,但是这个新月状的开口明显表示,装置的大门并没有完全敞开,自然也表示,负责者不愿意放所有的人下锅般自在地跳下去。路克政拦在开口最宽的位置,洞口剩下的露出部分几乎只能由孩子和身材娇小的妇女进入,看到路克政铁铸的脸,人们逐渐冷静下来,一些人得到眼神示意,把年幼的孩子有序的从边上送下去,另一些人开始在路克政站的地方排队。看到这里陈易迈出棺材,走到陈和面前。

    “我们可以谈判。”陈易笑着说。

    “你不能在这时候开枪。”陈和的眼睛盯着那群端着高火力武器的人道。

    “赞同。”陈易点头。

    “十三姬族长必须全部撤离。”陈和说。

    “赞同,不过我有条件。”陈易说着望向站在逃生装置前的路克政,“让族长的嫡系先走,所有十三姬的元老院成员——垫后。”

    “你在打什么主意!?”陈和喊道,前额的枪口忽然用力一顶。

    陈易只是看着他:“成交?”

    陈和瞥向他身后:夏默克从门口走来,穿过分不清孰敌熟友的武装人群;常氏一家没了座位正干站着,常建望着逃生装置一脸兴奋;陈薇吓坏了,趴在棺材上不肯挪窝;原本位列自己忠党行列的洛佩兹和米歇尔站在人群里;程利绪在用镊子顶眼镜,孙月星和路玲惠站在路克政身边正卷起长长的裙摆;元老院的代表们,他真正的忠党们,一直瞪得眼珠子要掉出来等他的回复。

    Jody的枪口纹丝不动。

    “成交。”陈和低声说。

    “路老板,开闸防水吧。”陈易冷冰冰地下令。

    陈和的眼睛转向Jody,他忘了Jody还是那只无心的石像鬼,竟企图用目光将其吓退。

    人们纷纷跳入逃生装置,一些已经挤到前面的元老院成员开始回头看着举枪的人,路克政在门口拦下一个自家的代表,路玲惠蹭上去还行了个礼:“三表叔,老祖宗每次牵的狗里数您吠叫得最卖力,您可得留下等我们为您准备的那份重谢。”

    这位代表额上冷汗如注,他突然抬起头向远处一个端着步枪的人用力地扎了一下眼,就在这个瞬间那方位的一声枪响随着头颅爆出的血花猛然绽开,一时间机械的运转声夹杂着人们嘈杂的呼叫声枪械上膛声高跟鞋刺耳的奔逃声不绝于耳,刹那间枪声四起,刚还镇定的人群立即方寸大乱,逃生装置的边缘一次涌入过量的人流,已经跳进了装置的兰皓哲在里面喊道:“还没上来的人都就地趴下!”路克政伴着他的话将一个半身迈进装置的人向里狠狠一推甩手猛地一拍按键关闭装置的大门,那个新月形的开口在一秒之内砰地消失,那个乱了分寸的路家代表突然伸手勒住路玲惠的脖子,孙月星扬起手中黑亮的手柄戳在那人太阳穴上将其击昏,路玲惠边喊着让人们离开这个位置便从手袋中抽出银光闪闪的长鞭凌空甩起,场面在枪声和殴斗声中愈发混乱,挤去角落手无寸铁的拥挤人群被一具横空抛来的尸体再次击散,正不知所措的莉黛特被一个人撞开滑倒在地,“爸爸!爸爸!”她无助地呼喊着,却连自己的呼救声都听不清,这时夏默克放了一个空枪喊道:“一个嫡系都不能杀!除了有武器和你能认得的元老院成员以外,不能伤到任何人!”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的喧哗里,同时离他不远的常瑛踏着二十厘米的细高跟鞋加快几步走向冷静地站在枪林弹雨边缘的父亲和不肯离开父亲身侧的母亲及弟弟,突然“刺啦”一声扯开蓬起的长裙露出里面没有长摆的修身礼服,翻手将扯下的带有防弹裙撑的蓬裙裙摆扣在母亲和弟弟身上,将挂在*的那架花萼三代微型电磁炮甩向父亲,常功盛轻松接在手里,自嘲不得不加入混战的瞬间转身将枪口指向某个乱窜的目标没有半秒迟疑便一枪爆头。常建拉着母亲钻进被保护的人群,常瑛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拦腰将自己抱紧,“不要乱跑。”陈易贴在她的耳廓说着,突然将她和陈薇推进棺材迅速扣上棺盖,流弹击中棺材的表面,里面只能听到微弱的撞击声,常瑛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赶忙抱住陈薇,将她的耳朵捂紧。

    洛佩兹走失了女儿,他挤开人流搜寻着各个角落,伏在地上的莉黛特出现在视线里时洛佩兹奋力扑过去,与此同时一个杀手冲他举起了枪,莉黛特先看到枪才看到父亲,喊声还没出口突然一双手臂将洛佩兹相反方向用力地推开,于是在一刹那满身鲜血的里佩妮夫人的影像替代了洛佩兹老板扑向莉黛特,一股浓烈的血腥从她破碎的身体中喷溅出来,里佩妮夫人血肉模糊的尸体为莉黛特挡下纷飞的流弹,粘稠的血和着体液一次又一次迸溅糊住了莉黛特的脸庞和银发,莉黛特全身僵硬地被她罩在身下,瞳孔和全身一样不住地抽搐。夏默克已经找了她几圈,终于在混乱中看到了这一幕,他冲上前拽开尸体将莉黛特从血泊里抱出来,撤到贴在墙壁的座椅下面,按着她的头使她的眼睛不再能看到残杀的场面,莉黛特仍旧僵直,颤抖的双手一直保持着紧握的姿态,夏默克扔了另一只手里的枪,更紧地搂着已经呆滞的莉黛特满目懊悔。路克政将打上瘾的孙月星和路玲惠拽回到自己身边,眉头紧拧盯着这里的一片狼藉。

    礼堂里不知从何时真正开始血肉横飞。

    血流成河。

    支离破碎。

    陈和望着这一切,原本紧咬着的牙再也合不到一起。

    “陈易……”陈和压着声音啐出这两个字,同时陈易也叹出两个字:“……开枪。”

    这一扣扳机响过任何其他枪响的声音,也慢过任何其他子弹的出膛。

    陈和的眼神定住了,他视线最后定在了一处墙角——夏默克。

    夏默克没空理会陈和的死活,他低头专注地抱着莉黛特,刘海的阴影甚至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吗?——这念头闪过陈和即将崩碎的大脑——对……从来就没有人在乎过自己……他也是……还有父亲……连母亲也是……

    “哥。”陈易的最后一个音换来了陈和的最后一次反应,也是此刻陈和的头在子弹的冲击下恐怖地一颠,高大的身躯瞬间失去重心歪向讲桌,又被桌角猛地磕中下颌翻倒在平台上。

    也许是声音太小没有人注意到局势根本性的变化,常功盛一把拆了电磁炮的消音器将炮口指向陈和血淋淋的头颅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震颤头颅的碎块将人们的鼓膜和视线全部拉回最初的位置。

    礼堂中的嘈杂在短短数秒之内平息,如同放水的闸门被关上。

    这诡异的安静在陈和尸体的最后一次抽搐之后终于成为定局。

    礼堂中出现了打斗未完兴致已销的诡异场面,没人知道还该不该动手,还有没有意义动手。常功盛把电磁炮往地下一扔,转身向正门走去,夏默克抱着莉黛特往他反方向走来,与他擦肩而过,全场一片寂静,人们惊魂未定的目光随着常功盛的背影向红地毯的尽头延伸。

    常建从人群中挤出来捡起父亲丢下的电磁炮,突然抬起炮口向常功盛的背影狠狠扣下扳机。飞溅的血肉模糊了常功盛的视野,他没有低头检查自己伤势,只是一只手摸到了腰部一个黏腻腻的大洞,他的下身先开始没有知觉,然后,他倒下。

    “你是夏老板了,哥哥。”常建狞笑着扔掉炮管抹了一把脸,又回头望一遍常瑛和陈易,却没再看一眼他因遭受巨大的刺激而昏厥的母亲,夏默克背对着常功盛的尸体,嘴唇抖了许久也没有发出声音。

    拥护陈和和元老院势力的人扔了武器不再继续搏斗;洛佩兹跑过去将自己女儿接回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程利绪四处查看着伤员;艾丽亚始终蹲在地上保护着弟弟杰夫,杰夫正伴着这场腥风血雨津津有味地吃着口袋里偷带来的糖果;路玲惠一边和正在收起棍子的孙月星对视,一边解着打斗时缠在别人机枪上的长鞭。

    Jody走上去按住根本懒得拒捕的常建;路克政又一次打开了逃生装置,看着已经无关的人下锅般自如地跳进逃生舱;陈易推开棺材,抱住扑进怀里的陈薇。

    常瑛望着他。

    陈易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后颈,低头在她额上轻吻。

    他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