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骑军》 汉帝国主要官职及品级 汉帝国官员(包括超品的名誉官位)一共分为九品十八级: 超品官位(系超品名誉官位没有月俸): 1.太子太傅。 2.太子少傅。 3.太子太保。 4.太子少保。 5.内阁大学士。 正一品:月俸禄500个金币。 1.太尉。(主管军事) 2.丞相。(主管政务) 3.御史大夫。(主管监察) 从一品:月俸禄320个金币。 1.参谋部参议长。(属于太尉管辖) 2.枢密院参议长。(属于太尉管辖)上将军衔。 3.军机处参议长。(属于太尉管辖) 4.政务院大司马。(属于丞相管辖) 5.政务院大司徒。(属于丞相管辖) 6.政务院大司空。(属于丞相管辖) 7.检察院检察长。(属于御史大夫管辖) 8.左谏议大夫。(属于御史大夫管辖) 9.右谏议大夫。(属于御史大夫管辖) 正二品:月俸禄240个金币。 1.参谋部谋略处参议。(属于参谋部参议长管辖) 2.参谋部执行处参议。(属于参谋部参议长管辖) 3.参谋部审议处参议。(属于参谋部参议长管辖) 4.枢密院近卫军统领。(属于皇帝亲自管辖)中将军衔。主力作战部队按需要开赴前线。 5.枢密院御林军统领。(属枢密院参议长管辖)中将军衔。主管皇帝及皇宫安全。 6.枢密院羽林军统领。(属枢密院参议长管辖)中将军衔。主管首都九门安全及周边安全。 7.军机处调配处参议。(属于军机处参议长管辖) 8.军机处防务处参议。(属于军机处参议长管辖) 9.军机处情报处参议。(属于军机处参议长管辖) 10.政务院吏部尚书。(属于大司徒管辖) 11.政务院户部尚书。(属于大司徒管辖) 12.政务院兵部尚书。(属于大司马管辖) 13.政务院刑部尚书。(属于大司马管辖) 14.政务院工部尚书。(属于大司空管辖) 15.政务院礼部尚书。(属于大司空管辖) 16.检察院督察处参议。(属于检查院检察长管辖) 17.检察院审查处参议。(属于左谏议大夫管辖) 18.检察院稽查处参议。(属于右谏议大夫管辖) 从二品:月俸禄200个金币。 1.参谋部谋略处少参(三人) 2.参谋部执行处少参(三人) 3.参谋部审议处少参(三人) 4.枢密院近卫军少将(五人)包括前后左右师指挥4人游击指挥1人。 5.枢密院御林军少将(五人)包括前后左右师指挥4人游击指挥1人。 6.枢密院羽林军少将(五人)包括前后左右师指挥4人游击指挥1人。 7.军机处调配处少参(三人) 8.军机处防务处少参(三人) 9.军机处情报处少参(三人) 10.政务院吏部侍郎(三人) 11.政务院户部侍郎(三人) 12.政务院兵部侍郎(三人) 13.政务院刑部侍郎(三人) 14.政务院工部侍郎(三人) 15.政务院礼部侍郎(三人) 16.检察院督察处少参(三人) 17.检察院审查处少参(三人) 18.检察院稽查处少参(三人) 正三品:月俸禄150个金币。 1.参谋部谋略处郎中(六人) 2.参谋部执行处郎中(六人) 3.参谋部审议处郎中(六人) 4.枢密院近卫军上校(六人)前后左右师指挥及游击指挥的副职。中军营官一人。 5.枢密院御林军上校(六人)前后左右师指挥及游击指挥的副职。中军营官一人。 6.枢密院羽林军上校(六人)前后左右师指挥及游击指挥的副职。中军营官一人。 7.军机处调配处郎中(六人) 8.军机处防务处郎中(六人) 9.军机处情报处郎中(六人) 10.政务院吏部郎中(六人)俸禄司,档案司,考评司,审评司,稽勋司,验封司。 11.政务院户部郎中(六人)度支司,金部司,仓部司,税赋司,关税司,户籍司。 12.政务院兵部郎中(六人)车马司,武选司,兵备司,兵器司,地图司,甲械司。 13.政务院刑部郎中(六人)提捕司,复审司,终审司,律令司,徒隶司,刑法司。 14.政务院工部郎中(六人)水利司,制造司,商务司,矿务司,农务司,建筑司。 15.政务院礼部郎中(六人)科举司,教务司,礼宾司,祭祀司,编修司,宣传司。 16.检察院督察处郎中(六人) 17.检察院审查处郎中(六人) 18.检察院稽查处郎中(六人) 从三品:月俸禄120个金币。 1.参谋部谋略处外郎(六人) 2.参谋部执行处外郎(六人) 3.参谋部审议处外郎(六人) 4.枢密院近卫军中校(九人)全军团8个团长。中军副营官。 5.枢密院御林军中校(九人)全军团8个团长。中军副营官。 6.枢密院羽林军中校(九人)全军团8个团长。中军副营官。 7.军机处调配处外郎(六人) 8.军机处防务处外郎(六人) 9.军机处情报处外朗(六人) 10.政务院吏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1.政务院户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2.政务院兵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3.政务院刑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4.政务院工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5.政务院礼部外郎(六人)政务院各司副职。 16.检察院督察处外郎(六人) 17.检察院审查处外郎(六人) 18.检察院稽查处外郎(六人) 正四品:月俸禄100个金币。 1.全汉帝国五十州巡抚。 2.全汉帝国五十州都督。少将军衔。 从四品:月俸禄80个金币。 1.汉帝国五十州布政史。 2.汉帝国五十州巡查史。 3.汉帝国部分属于政务院,检察院,参谋部,枢密院,军机处的下属官员。 正五品:月俸禄60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郡守。 2.汉帝国所有郡卫。上校军衔。 从五品:月俸禄50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郡行政史。 2.汉帝国所有郡监察史。 3.汉帝国部分属于政务院,检察院,参谋部,枢密院,军机处的下属官员。 4.汉帝国部分州属官吏。 正六品:月俸禄40金币。 1.汉帝国所有城太守。 2.汉帝国所有城卫。中校军衔。 从六品:月俸禄30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城行政令。 2.汉帝国所有城监察令。 3.汉帝国所有属于政务院,检察院,参谋部,枢密院,军机处的下属官员。 4.汉帝国部分州或郡属官吏。 正七品:月俸禄20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县令。 2.汉帝国所有县卫。少校军衔。 从七品:月俸禄15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县行政吏。 2.汉帝国所有县监察吏。 3.汉帝国所有州或郡属官吏。 正八品:月俸禄12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乡长。 2.汉帝国所有乡卫。上尉军衔。 从八品:月俸禄8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乡行政员。 2.汉帝国所有县监察吏下监察员。 正九品:月俸禄5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村长。 1.汉帝国所有城或县下官吏。 2.汉帝国所有城或县卫下官吏。 从九品:月俸禄2个金币。 1.汉帝国所有没有官位吏。 ; 大汉凌烟阁四十八英豪 纪年方式均为汉元制:高祖刘邦建立大汉帝国始为大汉元年。 圣祖后期在上都皇家宗庙旁设立凌烟阁,将开国及圣祖期间主要功臣画像挂历其中,准其死后灵位设立其中。 开国进入及圣祖时代进入凌烟阁的贵族一共48位。其中公爵家族有20位他们分别是: 1.赵公高顺364年-442年(79岁)(一等公爵)。其而立之年跟随圣祖,参加了几乎所有圣祖发动的征战,身经数百次战役无论胜败都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十余次几乎死在战场之上,身上伤疤数十余处。救圣祖出危地也在四次以上。所属陷阵营威震四海。晚年因伤病不能骑马,命其部下担抬,统帅左路军进军波斯,与波斯大军二次决战,大破敌军斩首数万具。被圣祖称为帝国第一猛将。最高军衔大将,死后追认帝国元帅军衔。 2.卢公卢植345年-404年(60岁)(一等公爵)。圣祖之师。前期忠心辅助圣祖,为圣祖出谋画策,张目立骨,鞠躬尽瘁最后积劳成疾病亡于荆州。 3.郑公郭嘉376年-420年(45岁)(一等公爵)。世称鬼谋。跟随圣祖后,圣祖大的军事战略都是和他商议决定后进行的。被后世称为第一战略家。开国时被立为帝国第一任太尉。不久病亡。其后长子郭奕继承爵位。 4.晋公荀彧369年-426年(58岁)(一等公爵)。颖川荀氏豪族子弟,而立之年跟随圣祖,其终身都在圣祖左右,圣祖对其信赖有嘉,无论大小事宜均要征求其建议,他参与了圣祖前期的几乎所有的事件。被圣祖评价为“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后在巡查西京时病故,享年57岁。开国时被任为帝国第一任丞相。 5.吴公孙坚360年-402年(43岁)(一等公爵)。早期圣祖麾下第一勇将。勇名威震东汉末期。在圣祖和吕布军交战时,战死杀场。其长子孙策(381年-425年)勇武不再其父之下,父死后继续在圣祖麾下效力,并为圣祖攻下全部江东之地。深得圣祖喜爱,并将长女嫁与孙策长子孙明为妻。孙策在征战鲜卑时战死年仅45岁。后由孙策长子孙明继承孙家。孙坚后被追认帝国大将军衔,孙策死后也被追认为帝国大将军衔。圣祖死时孙明为六大托故大臣之一。 6.陈公陈群382年-442年(61岁)(一等公爵)。称为帝国第一能吏。少年由晋公荀彧推荐进入圣祖智谋团中,主要负责管理在圣祖控制下的领地。经十年的历练摸索,形成了陈氏管理法。后圣祖在他的法制之上又添加了一些法规,定为汉帝国的治国之法,流传数百年几乎没有改变。后又参与汉帝国的商业法的编立以及汉帝国的官职修订。汉帝国几乎所有的农业,商业,工业等行业的发展中都可以看见陈群的影子。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户部尚书。 7.谯公诸葛亮387年-447年(61岁)。汉帝国圣祖中后期的幕僚。幼年就在卢公及晋公处学习。出仕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是政治经济军事方面都表露出过人的才华。他影响了中后期圣祖的策略。圣祖亲征时被委以留守重任。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刑部尚书。后改任御史大夫之职。晋公荀彧卒后诸葛亮任帝国丞相之职。圣祖三女嫁与其长子诸葛瞻(432年-494年)为妻,圣祖死时诸葛瞻为六大托故大臣之一。 8.英公周瑜381年-451年(71岁)(一等公爵)。圣祖时第一智将。周瑜系孙策幼年好友,生来英俊潇洒,出仕后一直在孙坚麾下带兵作战,无一败绩。坚死后,由圣祖提拔为独立领军将领,由此后周瑜揭开了其传奇的一生。后世算其一共参加帝国大型战役102次,其中独立指挥决定意义的决战27次,没有一次失败,被人称为百胜将军。汉帝国以后的军人都把他立为军神。是整个汉帝国唯一在生前被授予元帅军衔的帝国军神。圣祖将自己的幼女嫁与周瑜长子周循为妻。圣祖死时周循为六大托故大臣之一。 9.鄂公庞统382年-454年(73岁)(一等公爵)。和诸葛亮一样是圣祖中后期杰出的幕僚大臣,系郑公后的圣祖的首席战略谋士。参与了圣祖中后期所有的战略计划的设定和执行。在圣祖亲征时一直伴随圣祖。开国时庞统任帝国参谋部首席参议之职,归帝国太尉直接管辖,郑公死后任帝国第二任太尉。圣祖将自己次女嫁与其长子庞毅为妻,庞毅也是圣祖托故的六大臣之一。 10.邳公荀攸363年-420年(58岁)(一等公爵)。和晋公一样颖川荀氏豪族子弟,早期就跟随圣祖来到荆州,是圣祖主要幕僚之一。其一生虽没有大的功劳事迹,但始终是兢兢业业的辅佐圣祖,对圣祖忠心耿耿。凡事知无不言,以进谏著称。终生深受圣祖信任。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礼部尚书。 11.凉公马超382年-441年(60岁)(二等公爵)。在圣祖准备北伐时随家族归顺圣祖,此后马超麾下骑兵都会出现在帝国的战场之上,马家军以作战勇敢,吃苦耐劳,纪律严明著称,是圣祖主力部队之一。帝国北征和西征的主力之一。其军团因穿赤甲,被圣祖称为“赤骑军”。圣祖四女后嫁与马超长子马繇。最高大将军衔,死后追认元帅军衔。圣祖死时马繇为六大托故大臣之一。赤骑军后因于罗马帝国交战时全军覆灭,重建以后沦为乙等骑军团。 12.胡公张辽375年-446年(72岁)(二等公爵)。辽初为吕布手下大将。布亡后降圣祖。此后在圣祖麾下征讨四方,勇猛无敌,战功显赫。征袁术斩敌将纪灵,征张鲁首下其城。征刘璋率小部800骑奔袭千里,攻下成都。此后被圣祖称为“飞将军”。讨曹操获敌将首级数十具。征高丽为先锋,三年征战麾下万人归时不足千人。征鲜卑时又为先锋出战,又三年麾下万人斩首六万余具,功列首位。征讨波斯时任中路军前锋,与罗马帝国交战时一直打到大马士革,其勇武之名在西方仅次于赵公。后封地在原胡地,故封号为胡公。最高军衔为大将,卒后追授为元帅军衔。圣祖五女嫁与张辽长子张虎为妻,圣祖死时张虎为六大托故大臣之一。 13.燕公夏侯渊370年-445年(76岁)(二等公爵)。本系东汉末奸臣曹操本族兄弟,作战以飘忽不定,快攻快打著称。曹灭时曹操为保存家族血脉,命时守司州的夏侯渊归降圣祖。圣祖为此亲身前往劝降,其遂降与圣祖。后一直参加帝国作战,作战勇猛其指挥的一直是帝国的主力骑兵部队之一。晚年指挥麾下“彪骑军”参加对波斯征讨,后在于罗马作战后期在前线病故。最高军衔大将,死后追认元帅军衔。因其长子早亡由次子夏侯霸(184年-259年)继承爵位。 14.卫公陆逊389年-451年(63岁)(二等公爵)。圣祖后期主要领军将领之一。陆家系江东大族,族中人才辈出,到陆逊这一代达到顶峰,共有五名陆氏家族的在汉朝廷效力,其中最出色的就是陆逊。陆逊十六岁开始初战,虽然不能比和被称为军神的周瑜相比,但是一生也经历了大小数百战,有输有赢的陆逊是跨圣祖时代的一员名将。主要功绩统帅大军为帝国开疆万里,攻取南亚及印度大片地区。陆逊最高军衔为大将,死后追任为元帅军衔。后其次子陆抗432年-480年(49岁)出家门从军,由尉官升至将军,后因陆逊长子去世,不就长子之子也病逝而无子嗣,于是陆抗返家继任家主,陆抗最高军衔为上将,死后追认大将军衔。后陆抗之长子陆瑜453年-508年(56岁)也功授上将军衔,死后追认大将军衔。一家三代连续出了一个元帅两个大将,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一时间陆门威望大盛。以后家中子弟多数从军。成为汉帝国著名的“军门之家”。太子刘吉登基后将自己的二女嫁与陆瑜为妻。 15.韩公司马懿385年-457年(73岁)(二等公爵)。司州司马家豪族出身,早期进入曹操帐下效命被任为郡中小吏,曹灭司马懿随夏侯渊归降圣祖,家族中三人在朝廷中任职,其中司马懿被委任为太子刘吉太傅,后逐年升迁。攻打高丽时自领一军立大功。攻下高丽后任平壤都督。后又参加了讨伐鲜卑,征讨西域等一系列战事都立有大功,统领所部被称为“黑骑军”因军团旗帜上为狼,又名狼骑军,是帝国主要骑兵部队之一。其成功的由一名文吏转变为一员领兵征战的武将,征讨波斯时任右路军统帅。最高军衔为大将,死后追认其为元帅军衔。卒后由长子司马昭427年-491年继承爵位。次子司马师后被刘吉立为丞相,司马师卒后以侯爵爵位进入凌烟阁。司州司马家族一共有9人在帝国效力并授予或继承了爵位,分别为:司马懿(司马防之子,世袭公爵)司马朗(司马防之子,伯爵)司马孚(司马防之子,伯爵)司马旭(司马防之子,男爵),司马望(司马孚之子,世袭伯爵),司马伷(司马懿五子,子爵),司马昭(司马懿长子,继承世袭公爵),司马师(司马懿次子,世袭侯爵)司马炎(司马昭长子,继承世袭公爵)。人称司马九马。后世主要流传了三系司马都进入凌烟阁世袭家族,因此为汉帝国第一豪门家族。 16.褒公毛玠383-441年(59岁)(二等公爵)。曾任大汉县吏,后投奔曹操。升为幕府功曹。曹灭时随夏侯渊归顺圣祖。任东曹掾。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御史大夫。后转任吏部尚书之职主持官员的评选,其选拔的官吏均为清廉正直之士。毛玠为人严肃,敢于直谏,不徇私情,公正廉明。数次因官员任免事宜当面顶撞圣祖,有人谏杀或罢免毛玠。但圣祖一直喜爱玠正直无私,对其始终信任有佳。并委以重任。被圣祖称为“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17.宋公华歆363年-452年(90岁)(二等公爵)。出仕后一直跟随圣祖,早期一直担任后勤工作。后分别任徐州太守,扬州太守等职,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工部尚书职。其忧国体民,廉政精明。终身致力于强国富民在民间声望很高。75岁时归隐,后与圣祖同年卒。其孙女嫁与太子刘吉,后立为皇后。 18.扬公钟繇357年-436年(80岁)(二等公爵)。东汉末期就任黄门侍郎后一直跟随圣祖左右,忠心耿耿。钟繇开达理幹,为人正直无私,办事精细老练,深得自圣祖以下所有官员尊敬。开国时任帝国第一任吏部尚书,开国后第二年退隐,436年卒,享年80岁。被圣祖评为“繇开达理干,为时之俊伟”。繇一直无子退隐后晚年得子钟会(431年-506年),会后继承爵位。会在后圣祖时期也多立军功。 19.莱公陈登375年-440年(66岁)(二等公爵)。二十五岁出仕圣祖,任太守之职。破曹时统帅援兵直插曹后方,断其归路。登此战斩曹将之首五十余级,立首功。后参加征高丽,征鲜卑,征南洋等作战,立战功无数。晚年帝国担任帝国兵部尚书。总结归纳出管理全国军队给养采购调配,全国预备役的训练等法则立有大功。圣祖评价为“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於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20.魏公魏延385年-454年(70岁)(二等公爵)。延初为赵公陷阵营一名兵卒,因其勇猛深得赵公所喜爱,屡被提拔。后被圣祖提拔为将领,此时方才认字。数年后自学兵法,并自成一家。讨伐高丽时屡次被委以重任,都立下汗马功劳。乐平候太史慈阵亡后出任时称“黑骑军”的骑军副统领。征鲜卑时被委以自领一支甲等军团,圣祖后期所有征战其都立有战功。其在帝国多个甲等军团中担任过军团长之职。是帝国主要的军事将领之一。最高军衔大将,卒后追授元帅军衔。其为帝国唯一一个从士兵升到元帅之人。 这20个公爵之后是24个侯爵和4个伯爵。 李贺诗《南园》其五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一等侯8位分别是: 冠军侯赵云。 武英侯刘豹。 忠勇侯鲁肃。 文英侯蒋琬。 海英侯甘宁。 英烈侯邓艾。 安国侯徐庶。 乐平侯太史慈。 二等候8位分别是: 河北侯董昭。 河南侯向宠。 山西侯姜维。 山东侯费祎。 巴蜀侯董允。 汉中侯王平。 江西侯张颌。 江东侯诸葛谨。 三等侯8位分别是: 富陂侯吕蒙。 泰山侯臧霸。 高平侯王桀。 新野侯文聘。 宜城侯马良。死后由马谡接任家主。 江州侯邓芝。 阆中侯张仲景。 太原侯李恢。 伯爵4位分别是: 忠毅伯黄忠。 信毅伯司马望。 勇毅伯黄权。 廉毅伯王基。 ; 大汉帝国王族、世袭贵族构成及继承法则 汉皇族此为皇室兄弟子侄,圣祖只分封了三王,并立言后世永不再封王。这就是汉圣祖的二到四子王族三家。 本家太子刘吉一族为正统皇族,有权继承皇位。 封二子刘祥为北王,以北京城并方圆五百里为王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万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2000人。领地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7座。 封三子刘瑞为东王,以东京城并方圆五百里为王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万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2000人。领地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7座。 封四子刘智为南王,以南京城并方圆五百里为王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万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2000人。领地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7座。 以上四族都是长子继承,所有其他子孙都没有继承权,成年后一次性给予一定金钱,让其出门自立,以后生死本家概不理会。这样避免了皇族无限的扩大,又很好的保留了皇族的承传。如皇族长子没有子嗣,则由次子返家继承,并以此类推。如本族没有子嗣,则由其他三家选立一位继承。 汉帝国贵族是由汉圣祖提出并册封。等级分为公,侯,伯,子,男,勋六爵。其中前三爵称为上等贵族,有进入凌烟阁的资格。后三爵称下等贵族,没有进入凌烟阁的资格。后世三百余年授爵都是严格是按此通过功勋大小进行册封、升爵或继承。 圣祖后期在上都皇家宗庙旁设立凌烟阁,将开国及圣祖期间主要功臣画像挂历其中,准其死后灵位设立其中。以后每年1月1日这天由皇帝带领众大臣前往参拜。圣祖之后的数百年间帝国大臣也有十三位进入凌烟阁,他们的每一位都是立下了不朽的功绩,由吏部题名,所有上等贵族投票,得票超过百分之八十之后,由皇帝下旨召告天下。其人卒后,帝亲将其画像或灵位在帝国礼部祭祀司引导下摆放到凌烟阁中。后圣祖时代册封的最大进入凌烟阁的爵位者不过为二等侯。 进入凌烟阁的大臣家族都获得是册封为公,侯,伯爵位者,领地为世袭制采邑的上等贵族。所有采邑收入都归家族所有不用向帝国缴纳税赋,但其家族不能再在封地采邑之外拥有私产土地,其余财产不限。世袭家族继承法于王族继承法一样采取长子继承制。如本族三代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就由皇帝在其子女中选一人过继改姓后继承此家族。 其余终身爵位获得者,其领地范围和世袭爵位一样,不过领地税收一半要上缴帝国国库,授爵者亡后其领地帝国收回。继承法帝国没有硬性规定采用长子继承法,但数百年间各阶层都比照世袭家族长子继承实行。终身爵位者除爵位封地外拥有的私产土地不能超过100亩,但可以拥有工商等私财,帝国不限规模。余者士族私产土地不能超过50亩,其余财产不限。 帝国平民家庭除留一子外的其余子弟满十八岁时单独立户。每户设立时,由帝国无偿一次分配给每户私产土地5亩或换成同等价值钱币给予。平民每户最高拥有私产土地不能超过20亩。其余私财不限。余下的三流民众不能拥有帝国土地,家中子女不能进入帝国学校学习,家中子弟不能进入帝国军队服役,下三流民众不能享受帝国的一切权利只能在平民或以上的家庭去当雇工。 取消凌烟阁资格也要皇族,上等贵族百分之八十的投票通过后才能由皇帝下旨召告天下,并将其家族灵位画像从凌烟阁中剔除,并收回采邑。这条从设立凌烟阁法规以来,没有设施过。最大的惩罚不过是皇帝下令撤换家主。 世袭贵族从开国到最后的欣帝为止一共分封了62为,其中的48位是圣祖分封策立的。 一等公爵封主城及其周围方圆35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4500千,其中骑士不能超过千人。领地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6座。 二等公爵爵封主城及其周围方圆30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4000千,其中骑士不能超过800人。领地内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5座。 一等侯爵封主城及其周围方圆20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3000千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600人。领地内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4座。 二等侯爵封主城及其周围方圆15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2000千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400人。领地内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3座。 三等侯爵封主城及其周围方圆10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1500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300人。领地内城池(包括城堡)不能超过2座。 伯爵封一城及其周围方圆70里为家族世袭采邑。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1000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200人。领地内城池(包括城堡)只能有一座。 子爵和男爵没有城池,只能在封地建庄园一处,方圆50里~40里为其采邑。授爵人死后帝国收回爵位及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600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100人。 勋爵封地上不能有城池或城堡,只能建庄园一处,周围30里为其采邑。授爵人死后帝国收回爵位及领地。武士加骑士不能超过300人,其中骑士不能超过50人。 ; 大汉帝国军团编制 大汉帝国军制 汉帝国现有正规军团23个,其中:近卫骑军、皇家御林军、皇家羽林军三个军团为皇帝亲军,由皇帝本人亲自调动指挥。 骑军5军团, 甲等骑军团3个。每个军团有骑士4万人(其中重骑兵5000人),后勤支援队1万人(其中5000人为专业技术兵)。战马8万匹,马车1200辆。 乙等骑军团2个。每个军团有骑士4万人(其中重骑兵5000人),后勤支援队1万人,战马4万匹,马车800辆。 甲等骑军: 近卫(龙)骑军。初期为英公周瑜所带领的部队。在所有部队中被选为近卫军。 飞(鹰)骑军。初期为胡公张辽统帅圣祖的第一支骑兵部队,后加入武英侯刘豹的匈奴骑兵。 彪(虎)骑军。初期为曹操的虎豹骑,曹灭后改编由燕公夏侯渊统帅。 乙等骑军: 黑(狼)骑军。初期为是韩公司马懿统帅的部队。 赤(马)骑军。初期为是凉公马超统帅的部队。 其余甲等军团7个。其中有命名的军团5个: 陷阵军团:前身为赵公高顺所统领的部队。 智威军团:前身为卫公陆逊所统领的部队。 暴熊军团:前身为魏公魏延所统领的部队。 怒火军团:前身为冠军侯赵云所统领的部队。 勇武军团:前身为忠勇侯鲁肃所统领的部队。 甲等军团按1-10军团序号排列。(包括两个甲等骑军军团但兵源构成另计) 乙等军团按11-20军团序号排列。(包括两个乙等骑军军团但兵源构成另计) 帝国甲等军团,共有武士3万5000千人,骑士5000人,后勤支援队1万人。(其中5000人为专业技术兵)战马5000匹,战车1200辆。 帝国乙等军团,共有武士或预备武士3万5000千人,骑士或预备骑士5000人,后勤支援队1万人。战马5000匹,战车500辆。 所有甲等乙等军团都属于帝国皇帝直属,平时由太尉代为管辖安排换防或作战事宜。 另40个驻防预备军团按21-60军团序号排列。 每个军团有预备武士或试训兵3万5千人,预备骑士或试训骑5千人,支援部队1万人。战马5000匹,战车500辆。这些预备役军团属于准军事军团,平时轮训预备役人员,属半满员状态。战时一个月内可以达到满员的乙等军团水平。预备军团属于政务院兵部兵备司管辖。 帝国军衔:预备役军官军衔品级和月俸禄较正规军团低。 元帅帝国最高统帅,帝国从周瑜以后有300多年没有设立过元帅。月俸800个金币。 大将帝国现最高级别的高级指挥将领。所有大将月俸禄一样都为420个金币。 上将帝国方面军级指挥将领。所有上将月俸禄一样都为320个金币。 中将帝国军团级指挥将领。骑军军团月俸禄240个金币。一般军团200金币。 少将帝国师级指挥将领。骑军军团月俸禄200个金币。一般军团160个金币。 上校帝国团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150个金币。一般军团120个金币。 中校帝国团营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120个金币。一般军团100个金币。 少校帝国营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80个金币。一般军团60个金币。 上尉帝国连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40个金币。一般军团30个金币。 中尉帝国连排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30个金币。一般军团20个金币。 少尉帝国排级军官。骑军军团月俸禄20个金币。一般军团15个金币。 骑士长或武士长帝国班级士官或五年以上甲等军团服役骑士(武士)。骑士长月俸禄15个金币。武士长10个金币。 骑士或武士帝国甲等军团必须要求士兵。月俸禄10个金币。武士月俸禄6个金币。 预备骑士或武士帝国乙等或预备军团必须要求士兵。预备骑士月俸禄5个金币。预备武士月俸禄3个金币。 帝国甲等骑军军团编制: 每5人一班。 每5班25人为排。 每5排其中一排为后勤支援排马车3辆。另加一个战马养护排,共150人为一连。 每5连加50人为营部直属队共8百人为一营。 每5营加200人团部直属队和一个后勤支援营800人马车200辆。共5千人为一团。 每2团加200人师部直属队和一个后勤支援营800人马车200辆。共1万1千人为一师。 每4师加200军部直属队和一个后勤支援营800人马车200辆。在加一个游骑兵团(团长军衔少将,全团5000人没有后勤支援队只有战马养护队全团没有马车。全团包括战马养护队在内的所有人员全是骑士以上作战人员。)共记5万人为一军团。 ; 写作一月来的感想 我昨天晚上用了很长的时间读了一遍第一部。读过以后我感到脸红、感到惭愧。里面有大量的病语、不通语、错别字,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两次向三江阁请求推荐时都被拒绝了。看来要是不修改前面的章节,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被推荐。现在我就正在考虑,是一直接着往下写,还是修改前面的章节。 其实这篇《大汉骑军》从我开始立意到动笔再到今天才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写了二十万字,现在想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编出来的。动笔之前我只理了一个粗略的主线,各处的分枝细节,都是边想边写。因为文章是自己写的,写完再次检查的时候不容易发现错误,加上每天一次的更新五到六千字的一章,还有我的打字速度奇慢,没有时间再去多次的检查,一般就是只检查了一次就上传。昨天自己看过前面章节的以后,我很感激大家没有对这些毛病对我进行指责。书评里基本上是对我的鼓励之语,在此风似刀感谢大家对我的宽容。 这篇小说,还在新书榜的时候,冲的最高的一次才到了四十五位。可能大家现在对历史题材的书不敢兴趣或是我写的不够吸引人有关。本来我也想把章节多划分些,这样起码能多赚些点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一是我想尽量把一件事放到一章去写,我写起来也觉得顺畅些,只有在一章实在写不完的情况下才分解。二是我觉得这样大家读起来也应该过瘾些。还有一个是我从来没有到别人的书里去拉过人,这是因为我面子比较薄的缘故。只有编辑给了我支持,他们自己帮助我做了些宣传,所以我很感激他们。在这里谢谢你们的支持。 本来我是想把这篇小说写成纪传体或回忆录的形式。第一部快结束时,有很多朋友劝我改成第三人称写。我后来也想了很久,甚至第二部的第一章我写了两次,分别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写了一遍,自己来看效果。当时可能没有转过来,总是觉得第一人称要好一点。可是为了以后的场面,也不得不去改,这让我找了很久的感觉,不知道怎样下笔才好。 还有就是我也感觉到文章里有很多平铺直叙,情节不紧不慢,很难把人一下吸引。这是我的写作功底有关,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写作人员。当初写这篇小说的初衷也是在起点看了这么多年小说后,自己手痒才动笔的,说起来也只能算是个票友。既然是票友,初次亮相肯定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我现在是每天能写就尽量写,如果今后工作时间比较忙了,恐怕也不能每天的都按时更新,我只能尽量保证把自己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对支持我的读者也有交待。但是我毕竟不是靠写作为生的,我也要挣钱吃饭,所以如果没有按时更新,也请大家多多谅解。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写这篇感想,并不是说要把这篇小说给太监了。只是想写写自己创作一个月来的感想,也想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好了我的话完了。再次谢谢大家。 风似刀 2006年9月26日临晨 ; 心情随笔 今天到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就是两个月前的今天我立意要写《大汉骑军》这本书。8月26日这天,我闲来无事,在起点上逛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喜爱的新书,以前的喜欢的老书,不是已经完成,就是等更新等的心急。心里发狠:你们写的这么慢,让我等的这么心急。我现在就自己写一本小说给自己看。于是痛苦就这样的产生了,开始到时痛快了,不过痛快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就变成了痛苦。一个教训:同志们,不要随意的动笔写小说,就是写了也不要急于申请网上发表。当时要是自己慢悠悠的写完再发,现在不是很惬意吗?有书的时候读书,没有书可读的时候自己娱乐写书。唉!后悔也没有用了。 两个月写了35万字,这对于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字的我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第一个月我写了20万字,不过从质量上看,无疑是失败的。所以第二个月我有有意放慢了写作的速度,效果也明显,肯定是比第一个月好得多。从中我也知晓了一个道理,文笔真的是需要多多的练习,才能有进步。虽然现在写的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但也比小说开始时好了许多。看来要是能够写完这篇小说的时候,我起码是大大的锻炼和提高了自己写作的技巧。 在两个月里,我没有一天停止过写作。每天都写,也使得我现在心里感到非常的疲惫。中间有几次都想先放下笔,休息一段时间,但是看见许多读者的大力支持,又只能是硬着头皮的写下来。这样状态的写作,一定会影响到文章的质量,但也没有办法,写的不好或者不如意的地方,只好以后再做修改。 这里我要感谢一些经常发书评的几位朋友,谢谢你们提出的一些建议。其实我觉得多有一些朋友发些书评,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因为能让我知道我写的一些不足之处,也可以在休息时,和大家探讨一些问题,乐趣无穷。以后大家要是有空可以多发一些书评,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大汉骑军》在前几天的时候,我想做大的修改。我的想法,张锐不在是一个未来的穿越者,而就是那个时代公爵家的三儿子。他不在有超越众人的思想以及预知一些未来,小说将以张锐的传奇一生为主线,刻画我头脑中所想的那个世界的汉帝国。可是后来算了,这样的改动,确实很大,已经35万字,改的话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这样大部分读者是不会等待的,读者流失我的小说基本上也废了。所以这样的改动以后等小说全部写完以后再说吧。 这两个月来,《大汉骑军》一直出于不死不活的状态,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有太监的想法。心里也暗自想自己也许就不是写小说的材料,与其这样劳神费力的写,还不如去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情。而且以现在的水平进VIP的话,也对不起出钱来看书的读者,所以现在的收藏虽然已经到了4400多,我也一直没有申请进VIP,还是等以后写的再好一点,再想再说进不进VIP的问题。简单的说,我对现在自己写的章节,还是不满意,但是水平现阶段就只能是这样,着急也没有用。有一位朋友曾对我说:“文章是不断的修改,才能更好、更精。”我也同意他的说法,所以以后的大量的修改是避免不了的。 好了不多说了!为了纪念写作两个月,才罗嗦了这一大堆话。最后再次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最后补充一句:嘿嘿为了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自我放假一天。 ; 公告!回答一些读者对安渡桥之战的质疑 公告!回答一些读者对安渡桥之战的质疑 第一,张锐在我的心目中早就定为了勇猛之士。从第一部我就一直在做伏笔,然后每部都略有提到。他的力气大,体力好,有搏斗技巧,作战勇敢,我写这些就是为了以后能将张锐塑造成当世无双的猛将。 其实历史上这样的猛将有很多,不说那些演义里的李元霸等,就象历史记载的冉闵、项羽、英布、杨再兴、斛律光、史万岁、秦叔宝等等哪个不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其中冉闵每次作战时“双刃矛,右执钩戟”往来冲杀,生死于其手下的敌军以万计,曾创造过以弱击强九战九胜的战例。仅被难一役便斩燕将数十,杀燕骑三百余,勇烈可见一斑。 还有英布巨鹿之战何等威风?引数千楚兵为先锋击三十万秦军,无往不胜,悍通显于诸候,为最终击溃秦军主力立下头功。当时号称“勇悍”的什么樊哙、夏候婴等之列的碰到他基本上是一战而定,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打得刘老二几次.滚尿流,所谓伤得越痛,爱得越深,也使他下本钱拉拢英布,一旦得手,如获至宝。那时除了他主子项羽外,就属他是当世的猛将。 所以我就是要将张锐塑造成这样的猛将,那种软绵绵的家伙,就是在有智慧,在我心里也是看不起的。 第二,这样塑造张锐,是因为古代领军将领,要手下服你,靠的是什么?指挥作战能力?这是其中一点,但是如果你运气不好,不打仗怎么办?靠军纪?是手下可能服从,但是心里也会有人不服。 所以还是要靠你是否比你的手下强,有让他真的心服口服理由,这样他们才会真心实意的跟随你。就象李世民,在一次作战时在马上左右开弓,射杀几十名想来冲击主阵的敌军,这样的将领,才能服人。如果有读者希望看到张锐摇着羽扇,软绵绵的用贾哥哥般的语气对属下说:“死样!看我怎么收拾你?”可能不止我想呕吐,绝大多数人也会吐的。 第三,安渡桥之战。请大家都注意了,逃来的叛匪都是跑了一天一夜的逃兵,最初能鼓起最后勇气一战的都是身强力壮之人,因为他们体力好能跑到前面。 既然是体力几乎耗尽的逃兵,就不能以正常的作战时的要求来看待他们。当攻击遭到强烈的反击,加之对张锐疯狂提人砸敌举动的恐惧,他们害怕不敢进攻也是正常的。人就是怕遇到比你更不怕死,比你更横,比你更狠,比你更疯狂的人。士气一落,谁还敢上前首先去送死?试问自己遇到这样的人会去首先找死吗? 还有张锐为什么没有在岸上抵挡逃军,那是因为我已经说过,张锐他们也是才来,营里要求第二天占领这里,谁知步军会这样快击破国内城?加上那个时候又没有无线电之类的可以相互通知,遭遇战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张锐也没有在山谷那边放岗哨,张锐只想快点将防御布置起来,谁知刚刚才抬了一棵树上桥,就看见敌人的身影,怎么办?到岸上去,肯定来不及再布置防御,二十名骑兵再岸上你的弓箭能射多少人?每名骑士满带箭量是六十枝羽箭,要是敌人蜂拥而过,你能挡住几个?一两千已经是极限了,剩余的敌人跑了,就是没有完成任务,失职之罪是跑不掉的。所以只能用一些人先在树后抵挡,让对岸的骑士抓紧时间,取树堵桥。这样就是战死,也是有功,还能得到追授。 第四,为什么要安渡桥之战,其实我原本是想将张锐的这次受伤爆发,放到对突忽作战时再写,但是发现张锐现在立功太少,晋升的机会很少,出名的机会也很少(主要是在全汉朝出名)。所以就提到了现在写,让张锐早点升级,早点扬名。当然这样的描写,再以后起的作用,书里自然会说到。还有一点要说一下,只有通过生死的考验,张锐才会更加成熟,性格也会更加...... 第五,关于伤疤的问题,既然是冷兵器作战哪能不受伤?历史上如秦叔宝作战后哪次不是身负重伤,他的后来身体不好,早死也是有这样的原因。估计演义里写他是黄脸,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平日失血过多贫血啊!嘿嘿…… 还有那个时候自己不能随时都把功勋挂在嘴边,怎么办?好办!你看他的脸就知道他的功绩了。 再有关于不能得到MM的喜爱问题,这点要看怎么讲了,也不是所有的MM都喜欢软绵绵的男人,就象董小意,她喜欢的是张锐刚毅、豪放的大丈夫气概,和俊不俊俏没有多大关系,我又没有以前将张锐写成潘安之类的蟀哥,前面描写只是说他有些男儿气度罢了,所以再加个伤疤上去,也无所谓。 ; 公告 各位读者,对不起今天不能更新了。因为我今天做了两件事,现在才回家,已经来不及写了。 昨天晚上一个朋友约我今天骑马出游,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挡不住诱惑,于是今天一早出发。到达马场十点过,一行十余人,就骑着马出行。中午在野外吃的烧烤,刚要往回走,马又跑了几匹。前后堵截了快一个小时,才将马找回来。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然后我去硬盘厂家换硬盘,说要一个星期才能去拿。愤怒!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 不过今天还是有收获的,因为我今天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走马。厉害啊!走马行走起来的模样,的却像人类左手左脚走路的样子。但是他的行走方式让人打开眼界,看着行走中的走马,真的可以用四蹄生风来形容。而且它走的很平稳,人坐在上面一点也不累。不像我骑的那匹,刚跑了半小时,我的全身就被汗水湿透了。 那匹走马,我们骑的马奔跑起来可以超越它,但是它胜在可以保持着同样的步伐,一直到终点,我们的马稍一缓步走,它就“啪嗒、啪嗒”不慌不忙的超赶过去。看着很悠闲,但速度一点也不慢。现在终于可以理解古人“走马观花”的意思了,人坐在上面,轻松自如,还有空抽烟。 另一个趣事,就是同行的人,有一个对自己的骑术很自信。回来后,要骑马场内可能是二号脾气倔强的马。马场工作人员见他是铁了心要骑,也就没有阻止。但他上马后,就尝到了那匹马的厉害。那马先是倒着走。就是工作人员在后面用棍子打它,它也是用马蹄还击。后来它好不容易跑起来了,又突然加速冲到护栏边一个急停。马上的那位仁兄,立刻从马头上翻出护栏外面。幸好没有受到重伤,不然他就惨了。 今天骑马出游,是我写书以来最放松的一天,脑袋里再没有想任何书里的内容,得到很好的休息。所以各位读者,如果有机会,就去骑马吧。这不光是休闲,还是锻炼的一种方式。第一次长时间骑马的人,会感到腰、背、裆、大腿、小腿酸痛不已,一般要三四天才会恢复。骑马就是锻炼这些地方,据说、据传闻、骑马还可能增加男人的什么什么哦!所以男人有机会就去试试吧,说不定有效果呢。还有骑马最好不要吃的太饱,不然马奔跑起来,你就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了。 好了,说了一大堆主要的目的,还是对读者解释今天不能更新的理由。希望大家原谅!下次我出去骑马时,一定早点写好第二天的章节。今天大家就不要在等了,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风似刀 2006年11月22日晚8点 ; 上架公告 《大汉骑军》在各位读者的支持下,已经连续写了三个月。三个月里,风似刀遇到了很多难题、很多压力,都是在各位的鼎力支持下坚持过来了。这时想起来,心里很欣慰。有这么多热情读者的支持,我还怕什么呢?我也没有什么好表示的,除了说声谢谢之外,唯有坚持写完《大汉骑军》来报答各位的厚爱。 我的写作速度不快,也不希望写出来的东西,各位都读不通、读不懂。现在没有存稿,每天都是现写现发,为了尽可能提高质量,发之前还要反复检查,所以不能如读者所愿多发几章。今天《大汉骑军》就加入VIP了,尽量争取时间多写点,多发点。保证每天至少更新一章,除非发生不可抗原因才有可能中断。 上架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在每日中午十二点左右上传一章VIP章节,有余稿的话,在晚上九点左右再发一章。欢迎各位订阅,也请各位在本书进VIP首月,多投月票,助风似刀一臂之力,进一回新人月票榜,增强写作信心。在这里风似刀多谢各位了。 对于希望看到公众版的读者,我会尽量写快点,争取早日达到解禁标准,上传公众版。请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多投推荐票。各位的点击、投票,也是对风似刀最大的支持。在这里风似刀先谢谢各位。 最后,因电脑还没有修好,暂时没有时间上评论区去参加讨论。但各位的意见、反响,我基本上都已经看过了,希望各位以后也多多参与讨论,多提宝贵意见。电脑修好以后,我会抽出时间与各位一起讨论。建议各位就事论事,不要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做人身攻击,毕竟只是看法不同,又不是真正的阶级敌人。 风似刀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一日 ; 书中角色 汉元779年至汉元787年张锐帝大至骑校其间出现的角色 张锐(小名老虎,胡公张氏家族第十四子弟。从军后,以勇猛残忍著称,军中绰号“疯虎”) 张熙(张锐的爷爷,胡公张氏家族第十二代家主) 寿平大长公主(张锐奶奶,成帝的长女,顺帝的姐姐,当今同乐皇帝的姑姑) 张逸(张锐的父亲,胡公张氏家族第十三代家主) 刘紫旋(张锐的母亲,武英侯刘氏家族出身) 张岐(张锐的二哥,现任胡公张氏家族世子) 张昕(张锐的二姐,小名六灵) 司马玉卓(张锐的二嫂,韩公司马家族出身) 赵无寒(张锐的二姐夫,冠军侯赵氏家族世子) 徐妈(小名五彩,奶奶三个陪嫁的侍女之一) 张置(胡公家族家中管事头领之一) 张成(胡公家族家中管事) 桃子(张昕的侍女之一) 李秀宁(小名小小,太原侯李氏家族出身) 王敬宝(张锐的中学好友之一) 陈玉童(张锐的中学好友之一) 柳大江(张锐的中学好友之一) 虞世南(安江中学校长) 程夫人(安江中学先生) 虞世基(虞世南的哥哥,现任帝国督察处二品参议) 柴绍(并州临汾府柴氏家族世子,李秀宁的丈夫) 董小意(张锐的夫人,巴蜀侯家族出身) 萧禹(张锐读帝大其间的好友之一) 陆斐(张锐读帝大其间的好友之一,卫公家族出身) 刘自清(张锐帝大其间的恩师,帝国知名的历史学者) 李伯药(张锐同堂学友,是历史堂学子主事) 刘效国(扶桑留学生,狂热大汉帝国崇拜者、拥护者) 高照山(张锐帝大室友之一,新罗州柳定郡高氏家族出身,突忽名阿巴贡,突忽汗国三王子) 陆彦师(字云房,帝大教务长伯爵身份) 谢九进(帝大剑社主事先生) 马场老翁(张锐的骑术先生) 燕无双(苏丹国留学生,爱慕陆斐) 王鶄(帝大学子,剑社的成员) 王倩(董小意的好友,箭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汉中侯家族出身) 高鸿(张锐的仇人,高颖之子赵公高氏家族出身) 同乐皇帝(当今皇帝) 宇文护(大汉帝国强权丞相) 杨坚(帝国太尉) 高颖(字昭玄,帝国御史大夫,赵公高氏家族现任家主) 独孤信(杨坚的岳父,帝国政务院大司马,宇文护死后接任帝国丞相) 李穆(字宜君,帝国检察院检察长) 贺弱弼(字辅伯,帝国枢密院参议长,大将军衔,帝国名将之一) 刘昉(帝国政务院大司空,北王家族出身) 王宜(字子浑,帝国政务院大司徒,高平侯王氏家族家主) 宇文苞(字公寿,宇文护三子,宇文歆的父亲,接任独孤信为帝国政务院大司马) 杨素(字处道,原彪骑军指挥官,晋升近卫军统领,帝国名将之一) 杜衡(宫中掌管太监) 宇文歆(小名小竹,张锐骑校中的好友,宇文护的孙子,宇文苞的三子) 杨英(小名阿麽,张锐骑校中的好友,太尉的次子) 宋金刚(张锐骑校中的好友) 王伏宝(张锐骑校中的好友) 刘定远(北京骑兵学院轻骑三连总教官,北王家族后裔) 赵乐(北京骑兵学院轻骑三连三排教官,冠军侯赵氏家族出身,其父是张锐二姐夫的四叔) 周浩宇(张锐实习其间,第一个看着倒下的战友) 王守度(高照山反叛时逼死的同县县卫) 周庆(高照山反叛时逼死的同县行政吏) 阿巴亥(高照山的父亲,新成立的突忽汗国的可汗) 铁克迪尔(阿巴亥的心腹之一) 荀寿(张锐实习连队连长,邳公家族出身) 夏侯极(张锐实习其间排长,燕公夏侯家族出身) 曹回(张锐实习其间班长,是张锐率十骑大破敌军成员之一) 柯顿(张锐实习其间班长,是张锐率十骑大破敌军成员之一) 度阿冯(乌孙州三山县突忽联盟首领之一,张锐第一个斩杀的敌酋) 张克(张锐的长子,小名小竹) 汉元787年至汉元790年张锐飞骑军其间任职出现的角色 史万岁(现任飞骑军指挥官,帝国名将之一) 刘武周(原飞骑军游骑团一营营长,后晋升为飞骑军游骑团团长) 裴仁基(原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连长,后晋升为游骑团一营营长) 方复(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一排排长,在平息高句丽叛乱时,所部被敌伏击全军覆灭) 刘纪新(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三排排长) 何然(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四排排长) 王奇(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五排排长) 李赐(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二排一班班长,在安渡桥一役中阵亡) 李存志(利用劳工事件发动叛乱,在辽东四郡成立伪高句丽王国,自任伪王,后被汉骑斩杀) 贺二牛(伪高句丽王国兴府守备队上校队长,所部被汉军击败后,逃亡的路上被张锐射杀) 富宁(滨海州仓监官,乘船前往兴府运送物资) 胡汉山(原名胡三,辽州大江郡桶岭县人,在平定高句丽叛乱时帮助张锐剿匪) 陶大勇(伪高句丽王国国内城的一名强弩兵,在安渡桥之役中被张锐所杀) 许柱(伪高句丽王国国内城的一名强弩兵,死于攻城战中) 陆柯(暴熊军团左师的少将师长,卫公家族出身,太尉的女婿) 诸葛诩(暴熊军团左师师部上校参军,江东侯诸葛家族出身) 葛沮(玄州平河郡郡守) 杜潜(玄州平河郡郡行政吏) 伍云启(玄州平河郡郡监察史) 高士(玄州平河郡郡卫) 黄涛(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一连一排排长,勇毅伯家族世子,被张锐斩杀) 马士愈(飞骑军游骑团三营营长,黄涛的姐夫,凉公家族出身) 邓良(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一连三排排长,黄涛的特杆儿心腹,被张锐斩杀) 许士基(青州长广郡人,飞骑军副指挥杨义臣的侍从官) 杨义臣(原飞骑军游骑团团长,现任飞骑军副指挥) 黄异(字季文,勇毅伯家族十四代家主,现任政务院工部水利司中郎,黄涛之父) 王宗(汉中侯世家家主,黄涛的岳父) 特安达(突忽汗国元帅) 多伊利(突忽汗国元帅) 度安力(突忽汗国礼部尚书) 土费阿(突忽汗国大司马) 李德裕(飞骑军军法处军官,李德裕案件的受害者) 曹二虎(飞骑军总部雇请马车夫,李德裕案件的帮凶之一) 郑老四(飞骑军总部雇请马车夫,李德裕案件的帮凶之一) 钱藻(飞骑军总部后勤处副官,李德裕案件凶手) 王药(飞骑军军团总部参谋长) 张定和(飞骑军总部中军官) 张旭义(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一连连长,胡公家族后裔) 杜晗(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二连连长,出身于滨海州士族家庭,后调任二营为一连连长) 高朔(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三连连长,出身平州士族家庭,祖先为匈奴人,后晋升为五营营长) 刘桓(飞骑军游骑团三营四连连长,平州武英侯刘氏家族出身) 全纪(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五连连长,后被张锐解职) 韩擒(字子通,豫州东桓郡人氏,现任西部战区统帅,上将军衔) 吕昂(彪骑军中校副中军官,世袭富陂侯家族出身) 刘炯(字子明,副统帅,中将军衔) 尚显(西部战区总部中军官,少将军衔) 许铭球(西部战区参谋长,中将军衔) 方戊(西部战区后勤官,少将军衔) 程节(张锐安江中学先生程夫人之子,任张锐亲兵队队长,后晋升为三营三连连长) 罗济(因战功被张锐提拔为三营二连连长,被张锐称作营中第一勇士) 秦书(因战功被张锐提拔为三营五连连长) 阿巴宜(突忽葱岭老虎口守军主将,被程节斩杀) 兰伊(突忽汗国参谋部参议长) 拉伊尔(阿巴贡中军大帐营官,阿巴贡的主要心腹之一,为突忽军断后战死在班迪山口) 迪西(突忽汗国第一骑兵师一团团长,利西部落头领,因与张锐结成兄弟,被阿巴开所杀) 姜岱(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五连一排排长,在敌后被突忽人老妇人毒死) 突忽老妇人(毒死姜岱等五名三营骑士,自己也服毒自尽) 阿巴开(突忽汗王阿巴亥长子,一等敬候。突忽近卫军指挥官) 阿巴迨(突忽汗王阿巴亥四子,一等武侯。突忽第一军团指挥官) 鲁阿(突忽近卫军参谋官,少将军衔。阿巴开的第一心腹) 秦济(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三连一名班长,在柳城附近受伤后不能骑马行走,被张锐杀死) 暔翰(突忽汗国太尉,福公爵位) 达克(突忽近卫军铁骑营上校营长,在张锐对铁骑营的突袭中战死) 巴户(原迪西部下,不满迪西挖苦,诬告迪西通匪) 司马逸(彪骑军中将指挥官) 王为(彪骑军少将参军) 魏方(怒火军团前师少将师长,沙林会战时,担任左翼战场指挥,会战中阵亡) 周尚(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沙林会战时,担任右翼战场指挥,会战中阵亡) 孙晟(怒火军团中将指挥官,沙林会战时,担任中央战场指挥) 景谯(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沙林会战时,魏方战死后,接替担任左翼指挥,作战时受重伤) 钟漠(智威军团右师师长,沙林会战时,接替重伤的景谯担任左翼指挥) 曹信(智威军团前师师长,沙林会战时,周尚阵亡后,接替担任右翼指挥) 杜能(怒火军团左师师长) 何琦(怒火军团右师一团团长) 赵成(怒火军团左师一团团长,沙林会战时阵亡) 刘扬(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一营营长,绰号猛虎,沙林会战时负重伤) 郝叁(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二营营长,沙林会战时阵亡) 秋越(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三营营长,沙林会战时阵亡) 王西(怒火军团左师一团四营营长) 邹续(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五营营长,沙林会战时阵亡) 廖宇(怒火军团左师一团六营营长,沙林会战时阵亡) 马钰(彪骑军游骑团三营营长,绰号万人敌。沙林会战时,所部为战役胜利起到关键作用) 和虞(沙林会战时,任突忽军少将参军) 维尔(突忽第二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担任突忽军左翼攻击,会战中阵亡) 乌斯(突忽第三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与卡度一起负责右翼主攻) 托克(突忽第四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担任突忽军左翼预备队,会战中阵亡) 卡度(突忽第五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与乌斯负责右翼主攻) 梅依(突忽第六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担任中央战场指挥,失败后被特安达解职) 阿尔塔(突忽第七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任右翼预备队,后接替梅依,会战失败时战死) 里维(突忽第九军团指挥官,沙林会战时,任总备队。维尔、托克战死后,接替左翼指挥) 卡斯(突忽第一骑兵师师长,沙林会战时,担任特安达卫队,交战时被杨英生擒) 哚瀚(汗王阿巴亥的养子,担任突忽军副帅,在张锐带队突袭楚河营垒时,被张锐咬杀) 范莱里(哚瀚的亲兵队长,在张锐夜袭楚河营垒时,为保护哚瀚战死) 齐尔(楚河营垒防守防御官之一,此战中阵亡) 巴吁(楚河营垒防守防御官之一) ; 停更说明。 九号停止更新到现在已经有六天了,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这期间在医院陪伴母亲走完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本来母亲的病情在前一段时间有所缓解,但在九号那天突然发作。这次比以往来的都厉害,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那时我就一种不详的预感,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没有离开过母亲身边,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尽量多陪陪她老人家。 母亲的性格开朗,她与病魔抗争了将近四年,一直抱着乐观的态度。医生早在三年前就我与姐姐说母亲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虽然心里伤心,但一直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其实她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在数月前她还没有住院时就已去照了遗像,并且整理了自己的物品,把她的许多东西都交给了别人。可是她却装作让我们欺骗成功的样子,说在过几天就要回家。 直到最后这几天,她才开始向我们交待遗嘱。母亲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父亲,担心自己去后,父亲单独居住会寂寞。直到我们三个子女都表示一定会照顾好父亲后,她才安下心。期间她也在与我们开玩笑,说:一旦她去世,我们谁也不许哭,哭了她就会找不到路。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们过度伤心,才会这样说的。母亲,您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想想。 母亲与病痛斗争了四年,每年至少一次化疗,让她的身体遭受了极大的伤害,到今年五月已经不能自己行走,就是在病情最好的时候,也只能由我们扶着才能缓慢的走动几步,氧气一刻也不能离身。 母亲已经太累太累,她想去休息。离去时就如睡着了一样,慈祥的面容,最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就连我六岁的女儿,也没有感到害怕,还上前与奶奶做最后的亲吻告别。 母亲走了,我还要操办她老人家的后事,所以起码最近几天也不会更新。心情很乱,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话,希望大家谅解。 ; 第一章前生 张遂出生在北方的某省会城市。六年前毕业于省内一所二流大学。他学的是历史,学科较偏、较冷,冷到毕业半年也找不到工作。第一次厚着脸皮请朋友帮忙,才进了一家电脑公司做业务员。专业能不能对口、自己感不感兴趣都不重要,这年头能找到工作就心满意足了。 混了六年。工作不好不坏,想晋升?没门。张遂上班的这家小公司,是私人开办的民营企业。说企业,也是往大了说。实际情况全公司业务员加上老板共才两人,公司财务兼前台话务是老板的太太。这张遂要是晋升了,他的老板该到哪儿去了? 所幸张遂的老板为人好相处,对朋友够义气,对员工们(也主要就是对张遂)也和善,最主要的还是他比别家的老板大方。所以在还能养活自己的情况下,张遂六年来没有想过要换工作。 张遂这人性格内向,朋友少。从读书到工作,没主动和女孩子说过话,就更别说恋爱了。有点时间和闲钱就用到他的业余爱好上,要说起张遂的业余爱好,那话就多了。 张遂的第一个业余爱好是“徒手搏”。而这个爱好要细说起来,还要从张遂的小学时期开始讲起。 20年前,张遂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师傅闪亮登场。他不知道用什么妖术或者说法术,把张遂所在学校的校长给忽悠进去了,决定和他联手开办一所业余武术学校。 不到一个月,张遂所在学校大门口就挂上了两块牌子。小的那块是某某第三小学的名字,大的那块是全国业余武术学校某某分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原本就是专业的武术学校。 还别说,宣传效果还不错。武校的牌子一挂出,前来报名的那是人山人海。那时电影《少林寺》中李连杰的英姿还牢牢占据着无数人的心,梦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的人不在少数。张遂的师傅,充分把握了人性,掌握了时机,在这个时候狠捞了一笔。 来说起来,当时张遂小不懂事。见班上许多同学都报了名,怕自己不报会被同学耻笑,于是壮着胆子回家和老爸商量。张遂的老爸是在部队混了一辈子的人,对练武这事还是比较认可的,加之家里不算穷,就点头同意了。 武校开设了自由搏击班、少儿武术班、成人武术班、器械班等不同类型的、适合各个年龄阶层的培训班。张遂报名时,师傅极力推荐他去少儿武术班,说什么基础最重要,说什么少儿班是兴趣和锻炼相结合,说什么少儿班是根据十二岁以下儿童的生理特征专门制定的套路。反正一句话,就是想把张遂骗进去。 这个时候,张遂做了一个一生以来最英明的决定。不听这个长相像骗子的中年家伙的话,坚决要求加入自由搏击班,否则就不报名不交钱。 师傅经不住金钱诱惑,迅速改变了自己的说法:“我最欣赏能坚持己见的人,尤其是这么小年纪就有自己主见的小朋友。我看好你哦!你一定会成功的。”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准确说有8年),张遂真的后悔当初没听师傅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面子薄,早就申请转班了。因为开始的半年里,搏击班每天都是两个人之间在扔沙袋,要求用手抓住。从最早的二三斤沙袋开始,除了沙袋的重量增加,就一直没有变过训练内容。站着扔,跑着扔,变着花样的扔。看着旁边的那些班,在不到一个月里就学会了一两套套路。那架势一拉开,舞起来虎虎生风,让张遂等人羡慕得不得了。 这样的结果,导致自由搏击班从开班时的150多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只剩下不到50人。张遂也很想转班,但看见师傅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的老瞄着自己,爱面子的张遂一咬牙就坚持下来了。 转眼又过了半年,自由搏击班训练的内容终于不再是每天都扔沙袋了。增加了击打沙袋,这是令张遂及其师兄弟们激动不已的一个巨大变化。 可跟别的班一比较,就又泄气了。其他班有好多学员都参加了武术比赛,有的还志得意满地拿了奖。张遂所在的自由搏击班,算是彻底和沙包叫上劲了,不是扔就是打。 张遂那时怀疑要不是师傅太懒,要不是没真本事,不然也不会一个劲儿叫我们傻练一两个动作。(注:张遂的师傅是专门教自由搏击班,其余的班都是他聘请的市武术队的专业教练来执教。)与张遂想法相若的不止一个,因此搏击班的学员接二连三的陆续离开。 渐渐地,班上没剩几人。坚持下来的,习惯也变成了自然。不管怎样,大家的体质明显的增强了。张遂自从练武开始,几乎就没得过病,所以老爸对他坚持练武没有什么意见。就这样,张遂一直傻练到16岁上高一时,情况才有所转变。 这时,武校的所在地已不是第三小学了,名称也由武校改为某某健身中心。两年前,师傅在市内的一个商业地段买的一层楼成了武馆的新址。据师傅说:为应广大练武爱好者以及健身爱好者的需要,学校准备开设柔道班、跆拳道班、健身班、瑜伽班、形体班等热门班,这些班,将成为学校新的经济增长点。(这句话是师傅在学校内部一次工作会议上的发言节选) 师傅这些年挣的钱,与张遂所在的搏击班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搏击班近几年就只剩下五个学员,其中二个还是两年前才收的。这几人,都是和张遂一样傻、一样不信邪的人。 张遂十六岁那年,有一天,师傅把张遂等最初的三个师兄弟叫到自己家里。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我很欣赏你们的毅力,愿意从今天开始正式收你们为徒。不知道其他两个师兄当时有何感想,反正张遂当时异常气愤,假如手上有把刀,说不定就向坐在摇椅上的师傅捅过去。心想,老骗子,骗我们这么多年的钱,现在终于良心发现了,所以才提出要收我们为徒? 气愤归气愤,师还是要拜的,不然那些年不是白苦了吗?心里咒骂着,张遂还是在那天向师傅行了拜师礼,从而成了他的正式弟子之一。 拜师后,师傅还对张遂等人说了他的来历。据师傅自己说,他很小就出家少林寺当了和尚,是寺里武僧中的徒手僧,意思就是用手搏击的和尚。35岁那年,他应部队邀请,出寺去南方训练侦察兵。南方树木生长茂盛,因此腿功几乎无用,而徒手格斗的要诀是一招毙敌或一招制敌,所以徒手格斗成了侦察兵的首选格斗方式。 师傅在南方当五、六年教练,就没有再回少林寺当和尚,也可以说他迷恋红尘或是被红尘迷惑偷偷的还了俗。接着,就到这个城市来开了武校挣钱,现在他是老婆孩子都有了,成了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师傅语重心长地说,他这些年来看张遂三人一直坚持不懈地训练,既有恒心也有毅力,是块学武的好材料,这才下决心收他们为徒。还说他们的拳力和爪力都略有小成,可以练习徒手格斗技巧。最后,师傅终于良心发现,说从今往后免收张遂三人的学费。 从那天以后,师傅就开始教张遂三人格斗技巧。由于所学的都是攻击人的致命要害,加上张遂等人还不能完全掌握收发力道,所以格斗对练时都是全套护具佩戴整齐,训练对象除了师傅,也仅限于三个师兄弟之间。 二年后,师傅明令禁止他们和别人打斗,说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五年后,师傅对他们说“你们已经可以出师了。”并说,他们如果愿意,可以一直留在馆中训练,顺便帮着他管理一下学校,当然这是没有工资的。 张遂十来年已经养成训练习惯,加之考上的大学也在本市内,当即点头同意了师傅的建议。另两个师兄早就工作了,但也改不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所以三兄弟每星期基本上有五天业余时间都泡在武馆里。 三兄弟最先是自己练,后来又和两个新出师的师弟一起练,从不和其他班上的学员来往。有时还会仗着自己是老学员,霸着一些器械或场地用,引起了馆内不少学员的愤懑。 有一次,张遂等师兄弟正在训练场地上练习格斗技巧,正巧馆里跆拳道班的学员也来这里进行实战练习。人多场地不够用,跆拳道班的许多学员只能在旁边排队等候自己上场。其中一些跆拳道班的学员,闲得无聊过来观看张遂等人的搏击训练。 当时在场上进行搏击训练的是张遂的大师兄和五师弟,因为彼此太熟悉,过招时非常小心谨慎,不停地相互游走,寻找对方破绽争取一招制敌。但是,一时半会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没有出手的机会,两人便在场内游走绕圈了五分多钟。 这在张遂等师兄弟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在旁边观望的跆拳道班学员不耐烦起来,有人就说,搏击不过是花架子;还有人说,原来搏击就是绕圈走啊,诸如此类的讽刺不绝于耳。 张遂的二师兄忍了又忍,几分钟后终于忍无可忍,用手指着那帮学员骂道:“谁要不服,便上来与老子比试比试。不敢,就闭上嘴滚。”二师兄的话惹了众怒,对方立马鼓噪起来。吵闹中对方学员里站出一人,对二师兄道:“平日看你们装模做样的也就算了,今天还在这里口出狂言,不教训你们一下,你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此言一出,众多赶来看热闹的围观学员也纷纷叫起好来,可见张遂等人在平日是多招人嫌了。 说话的此君,那年22岁,已是跆拳道黑带三段高手。曾多次代表省队参加比赛,取得过优异的成绩。有人说他已经具有黑带五段的实力,只要他去考段,必能通过。他也是馆中学员们公认的第一高手,由他来教训张遂这几个看来是没有什么本事的“老混混”,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双方自然不会再留情面。二师兄也不再多言,直接跳入场中,对着黑带三段勾了勾指头。黑带三段也跟着跳了进去,四周的人高声呐喊为黑带三段加油喝彩。 黑带三段上台后不到二秒钟,就对着二师兄使出一招凶狠霸道的腾空侧踢。只见场内人影闪动而过,黑带三段便躺落在地上。馆内立马变得寂静无声,在大多数学员根本没有看清楚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比试就宣告结束了。大家的都疑惑不解,这些平日看起来只会绕圈走的老混混,一个照面就将馆内公认第一高手击倒,真邪门儿啊! 张遂却将双方当时的招式看得一清二楚。在黑带三段飞身踢过来之时,二师兄灵巧地闪过黑带三段的长腿,右手如闪电般的在他大腿中间的会阴处击打了一下。二师兄这拳的力道和准度都掌握得相当有分寸,只一下就让黑带三段暂时丧失活动能力摔倒在地上。 眨眼间告捷,张遂不禁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所谓馆内第一高手,在正式比试中使用这种花哨的招术。招式凶狠是凶狠,漂亮是漂亮,却华而不实。如果在武术比赛中使用,也许会获得很高的裁判评分。可是在实战中使用,张遂相信自己能有不下三十种方式,瞬间将他杀死。 张遂这才知道师傅为什么不让他们与其他人过招,真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稍不留意就会出人命。想想,如果二师兄当时拳头稍稍向上一点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最轻的结果,恐怕也是中国的最后一名太监诞生了。 从那天以后,武馆里再也没有人敢和张遂等人过招,甚至见了他们绕道而行。也是从那天起,张遂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也是非常强大的。此后,就没有再想过要放弃徒手搏的训练,几乎每天下班后都来馆里练习。 张遂的第二个业余爱好是旅游。从上大学那会儿,每到学校放长假,他就背上行囊四处游逛,人送绰号“驴友之友”。 他外出一般喜欢独行,偶尔也有两三个朋友主动要求参加,他也不会拒绝。他喜欢独行的原因,是因为自由。每到一地,觉得好玩就多玩几天,不好就立马换地方,用不着和别人再去商议。不过每次旅游回来,总是囊中空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餐都是以泡面果腹。 张遂的两样业余爱好,一样占了他的时间,一样花光了他的积蓄。既无闲又无钱,张遂至今独身也不难理解了。为了这事,他每次回父母家,都是稍停即走。不然母亲的唠叨声,会让他精神崩溃。他相信,缘分自有天定,急也无用,还不如顺其自然。 2006年五一长假快到时,张遂按往常的习惯又开始在网上寻找各地的旅游景点介绍。经过几天的比较选择后,张遂最后决定今年五一入选的旅游地点是四川峨眉山。 五一长假的前三天,在仁慈的老板同意后,张遂提前登上了飞往四川成都的飞机。这时机票价格还是半价,两天或一天以后价格就会变成全价,还不一定能买到。正是如此,老板平日的“压榨、剥削”在他眼里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并且准备以后心甘情愿地继续受老板剥削。 张遂到了峨眉山脚,找了一家便宜的青年旅社住进去。第二天一早从伏虎寺出发,正式开始登山行动。上峨眉山有两条途经可走,一条靠着自己双腿徒步登顶;另一条是先乘车到雷洞坪,再乘缆车上金顶。张遂出来旅游向来不怕辛苦,加上要节约开支,徒步登山是他唯一的选择。 一路小跑,当天傍晚张遂登上峨嵋金顶。由于长期锻炼,也没感觉到身体疲乏。又寻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住下,请老板次日四点叫醒自己,这么早起来,为的是去看峨嵋三景之一的日出。 次日早上老板准时叫醒他,匆匆收拾一番,便向舍身崖进发。本以为自己来的早,可到了舍身崖时,发现这里已是人山人海,最佳的观赏日出的地方都被人占了。无奈,只能找一个角落呆着。 四点半天色渐亮时,没看见日出,峨嵋三景之一的云海却先出现了。风起云涌,时而浓云滚来,人在其中,伸手莫辨;时而云开雾散,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层层叠叠的云团,像是一只只的幻兽变幻无常、形态各异。 五时许,天色从微明到初露鱼肚白,到五彩斑斓,到周天红彻,直到金光一点之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一时间,山顶闪光灯四射闪耀,眨眼间所有可以照相的地方,都排起了长龙。 张遂呆在角落里,静静地欣赏着如画的一刻。他一直认为美丽的时刻都是短暂的,为了照相而放弃欣赏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果然十分钟后,腾空而出的红日在刹那间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今日的观日活动就到此结束了。 这时空中的太阳不在温和而迷人,她变得越来越可怕,令人不敢正目。张遂心中突发感概,历史上多少伟人就象这峨嵋红日,初始,如浴春风令人心旷神怡。而立业后,就如这烈日令人不敢仰视。 日出、云海两大奇观让张遂觉得不虚此行,决定再观峨嵋最神奇的佛光后下山。不过传说娥眉佛光是要有缘人才能看到,有人曾为看佛光在金顶连住十余天最后也未能如愿。张遂心想,我既然来了,最起码也要再留上一天吧。 于是他就留了下来,午饭后又一次到了舍身崖前,这里也是观佛光的最佳场所。烈日下等待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到下午三点,有耐心在这里等待佛光出现的人已寥寥无几。 张遂也无聊的在山顶来回的踱步,犹豫自己是否也应该离去。忽听有人惊呼:“快看下面”。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崖边,伸头向下望去。果然在山崖下方一两百米处,出现了几个五彩斑斓的光环,环中似有佛影闪动。久看后,让人心里产生一种向它扑去的念头。 山崖边又是照相机快门声不断响起,离张遂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在不断的变换姿势想要拍到佛光。由于角度缘故,人与佛光很难一块取入镜头。几次失败后,那男的为了取景,居然爬到山崖边护栏间的石墩上。 他的疯狂,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尖声惊叫。张遂看见了也感叹不已,为了照相玩命的不是没有(如战地记者之类的),但是很少有为了给女友拍照如此敢拼命的。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真的愿意为女友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下来,快下来!”情侣中那个女孩显然受不了他冒险精神,一边抱住他的腿,一边大声叫他下来。男青年不为所动,敬业的拍了数张照片后,才安慰女孩说道:“我三岁爬树,五岁上房,这点高度对我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听到这话,张遂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年头追女孩子也不容易,没有付出哪能得到她们的一片芳心?佛光也看到了,张遂便想早点下山。他刚转身,一股强风掠过,听见身后那个女孩惊呼起来。 转身一看,那男的已经从护栏上消失了。而那女孩一边惊叫着,一边正在翻越护栏,周围的人也是大呼小叫的乱成一团。不用问,那男的一定被刚才的那股强风吹落山崖了。 张遂健步冲到护栏边,拉住正在翻越护栏的女孩,喊道:“别做傻事。” “大哥,救救他。”女孩手指着崖下,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张遂。 张遂心里一阵恶寒,这数百米摔下去,能活的那就不是人了。这女孩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出问题,让我下去救人?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看着女孩焦急的样子,张遂很可怜她,也不忍出言讽刺,安慰道:“节哀顺变吧。你还是先去通知登山管理处的人。” “不,他刚才掉下去的时候,我拉了他一把……”女孩解释时,崖下传来那个男的呼救声“快拉我一把。” 张遂惊讶地伸头出护栏向下望,只见那男的正悬在崖顶下三米左右的地方,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抓着一棵灌木。 “救救我,我快坚持不住了。”显然那个男的也看见了张遂,惊魂未定地呼救。 没多想,张遂解下腰中的皮带套在护栏下方,一手抓着皮带,就想翻身越过护栏去救人。傍边有好心人劝道:“别去,我已经通知救援队来了,还是等救援队的人来救他吧。” 张遂看那男青年抓灌木的右手已经开始颤抖,随时有可能松开,不要说等救援队来,能再坚持一分钟就很不错了。 事关人命,容不得张遂害怕。他还是翻出了护栏,用脚勾住栏杆,一手抓着皮带,一手伸长去勾那男的。虽然他已尽量将身体探出,但距那男的伸出的左手总差十几公分。 又看那男的右手正在不断地向下滑,一刻也不耽搁。当机立断张遂翻身而起,将皮带系在自己的左脚上,打了两个死结。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头朝下翻身崖下,这回终于抓住了那男的左手。 “脚用力向上踩。”张遂一边拽他,一边大声喊。 那男的在确信自己的左手已被张遂抓稳后,右手便放开了灌木一把抓住张遂的另一只手。这样一来,两人的重量都集中到拴在张遂脚上的那根皮带上。 男的拼命的往上爬,张遂用力推。到了一定高度,那男的手终于被崖上的其他人拉住了。紧张半天的张遂这时才长长地出一了口气,正想翻身而起。就听“啪”地一声响,在一片惊呼声中,张遂向着山崖下坠落而去。 下坠数米,他的腰部便撞上山石,身体在空中翻转数圈后,仍是头朝下坠去。身受重伤的张遂在迷离时,依稀看见自己正朝着一个美丽而发着诡异光芒的佛光冲去。 ; 第二章今世 不知过了多久,张遂悠悠醒来。最先的感觉,是头部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疼痛。迷迷糊糊中在想,自己难道还活着?又恍恍惚惚了许久,神智才渐渐清醒过来。 这时,张遂才发觉自己是呈侧卧状趴在地上,前额触着地。睁眼,周围是茂密的草丛,郁郁葱葱覆盖着地面。 “老天啊!我还活着?在自由下落了数百米后,还非常非常幸运的活着?您不是在玩我吧?”张遂无法接受自己还活着的现实,爬在地上不敢动。 当他终于确信自己真的活着,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又悲哀地发现自己陷入绝境。没有人能来救他,现在除了自己别无依靠。想想当时那个男的掉落悬崖时,自己不也想,掉下去还能活的就不是人了吗?既然自己这样想,别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一堆破烂不堪的尸骨了。 没有人傻到,或者客气点说是没有人能够做到,从几百米高的崖顶下来找一堆碎骨烂肉。算那对恋人对自己心怀感激,死活非要找到尸体以表心意。那也只能去聘请专业探险队,从峨嵋后山绕道才能到达这里。不过这种可能性瞬间就被张遂排除掉了,谁会这么傻?又出钱,又出力来找一具尸体? 来峨嵋之前,张遂查资料时,曾看过一篇关于舍身崖底探险的报道。说十几年前,有一只探险队经过六天的艰辛跋涉,来到了舍身崖下。一个探险队员后来是这样对记者描述的:“那里全是尸骨,人类的和各种动物的,说是尸横遍野一点也不夸张。那里是食人动物的天堂,人间的地狱。” 为了证明其言论的真实性,那名队员列举出一些例证,说每年从舍身崖跳下自杀的人不在少数。而崖下人类尸骨居然出现在离崖底一两里地之外的地方,证明是由动物拖去的,而且尸骨也因动物的嗜咬和腐蚀而变得血肉模糊。 一想到这些,张遂就感到毛骨耸然。如果不在天黑前离开这里,就算自己没有被摔死,最终的归宿也是在野兽的肚腹中。 “要尽快离开这里!”心动不如行动,张遂产生这个的想法后,就积极的展开了自救。他号称“驴友”,自救方法自然懂得一些。 首先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篇经典的野外自救文章。说经典,是因为这篇文章选摘自一个有五十年“驴友”经历的外国“老驴友”所写一本名为《我的驴友生涯》一书。 前辈的血泪经验之谈,不用岂不可惜?文章中讲到,从高空摔下的人,不能贸然移动,一动就有可能造成摔伤第二次创伤。不过不动也不行啊,这里没有别人,难道就一直傻等着? 别慌,老驴友自然也提到了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嗯,好像应该是先试试手指能不能动。张遂动了动自己指头,很好,五个都在。又转动手腕,没问题使用正常。接着是手臂,它也存在。 有了好的开始,张遂信心大增。前辈高人就是前辈高人,自然不会晃点后辈的。突然又想,如果这次我能回去,是不是要将自己的经历也写出来呢?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名人了。 有了信心就有了动力,张遂又接着测试了自己腿,佛祖保佑两条腿都没有离我而去,我会记住你们的。以后争取买辆车,尽量多给你们休息时间。 下面是关键了。脖子如果能转动,小命就有希望了。反之,还是趁着手能动赶紧自杀的好,免得活活的被野兽吃掉。 在心里将佛祖、上帝、真主以及一切可以想到神,默默的念了一遍。一边祈祷,张遂一边念叨:“此排名不分先后,我对你们是一样的敬仰和崇敬。”祈祷完毕,屏住呼气,小心又小心地左右转动了一下颈部。 神啊!关键时刻还是很眷顾我的。感觉除了额头有些疼外,一切如常。大慈大悲的众神啊!你们对我无比的宠爱,让我从几百米的高空落下来,全身无大碍。从今以后,我把我的整个身心都奉献给你们。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能不能再宠爱我一次?回去后能不能让我中一次彩票?我不贪心,一次500万就够了。张遂一边感谢众神,一边胡思乱想。冥冥中,似乎得到了神的答复。张遂兴奋不已,猛得侧转身体将自己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 透过宽大茂盛的树冠缝隙,张遂看到了蓝天。没有一丝云彩,清净、蔚蓝的天空,看上去越发高远深邃。“好美啊!”他走过不少地方,但还没有看见过如此纯净的天空。 转目向左右视之,却被长长的杂草挡住了视线。为了了解周围的情况,他慢慢地坐起身来。不过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分明记得自己昏迷前,腰部与崖石发生过亲密的接触,可是现在却一点感觉。此为何故? 疑惑中,放眼前方是一片树林。树干粗大、冠叶茂密。据他粗略估算,这些树的树龄至少也当自己爷爷的爹。心想,各位爷,你们幸亏躲在这深山中,不然身体早变成各式家俬,哪有现在逍遥快活? 一阵风吹过,树林里响起莎莎声。难道这些树木,在与自己说话?张遂虽是练过武的人,背上也冒出了冷汗,无意识地往身后望了望。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惊得他目瞪口呆。在他眼前出现的是同样一片树林,不,可以说是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 这位要问了,看见一片树林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你别忘了,悬崖消失了。掉落下来的悬崖消失了,这难道不可怕? 惊悚间,左脚沾地,脚腕上一阵剧烈难忍的刺痛传来。低头去看,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脚上本应穿着的那双43码的灰色登山靴也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小巧的黑色皮质马靴,尺寸小了不止一圈。 “神啊!我也被穿越了!?”惊恐中,张遂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下。他呼叫神仙可以理解,说自己被穿越也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说“也”呢? 话说数年前,一股新潮在网络上兴起。它来势凶猛、繁殖迅速,从最开始的玄幻小说,到后来的花样繁多的各式题材小说,只有用了短短的几年时间。它威力巨大、传染力强,短时间内便使无数英雄豪杰尽折腰。它的名字就叫—网络小说。 张遂当然不能幸免,刚刚接触便迷恋进去。特别是初期,张遂一回到租的小屋中,就打开起点网页,泡在网上。不到凌晨两三点钟,不会罢手。一边看,还一边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一道闪电劈中后消失,进入三国时代去纵横天下。或者走路时莫名其妙的钻入一阵烟雾后消失,到了清朝末期去拯救危难中的中华民族。甚至睡一觉醒来后,自己就已经在魔法世界里了,成为了一名威力无穷的禁咒法师。再经过一系列不断的努力后,最后终于成功晋级为—神,从而再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后来形势越来越不容乐观,随着越来越多的玄幻作品出现,穿越大军也在不断地扩大。中国历史上的各个时期都被人成功地穿越了,而且还有向外国扩散的趋势。穿越之人那就更了不得了,个个都是天生的英雄人物,在异时空中施展拳脚、大显神威。 他们或是冶金制造方面的高手,要枪、要炮随手而得,甚至大炮、军舰也是想造就造;又或是军事方面的天才,初上战场,敌军便会几十甚至上百万的死亡或者投降;再或者是经济方面的专家,不愿意在现实社会里挣老百姓们的血汗钱,从而转行去了困难更大的异时空。果然,他们在那里创造了困难,并坚定地迎着困难而上,于是乎财源滚滚而来,瞬间成为世界首富。 与之相比,张遂心怀惭愧。自己一不懂制造枪炮,二不懂军事,三不懂经济,四不懂泡马子,就更别提去当什么种马之类的大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人,万一不小心被传到异时空,也许不用一个月就会被饿死。与其去异时空当乞丐,还不如留在现实里被老板剥削。 在充分剖析了自身“缺陷”,产生了自卑心理后,张遂赶紧放弃了这种幻想、空想、臆想转行去异时空的念头,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在现实中继续去做自己那份很有前途的销售工作。迷恋程度也有所下降,再不会整日整夜的不眠不休地看书。 可是,这个贼老天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似的,偏偏在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把他传到这里,并且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装备都,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没有了身体,就连他最拿手的徒手搏技都不可能再指望用上。 此恨绵绵无绝期,他仰望苍天高声呐喊:您这是何意?就算选中我成为新一代的传送人,也应该提早几个月发个函通知一声吧。早知道我入选,要被传送到异时空,怎么也得去学习点有用的知识吧?核弹技术因时间紧迫就不要学了,但大炼钢铁技术是首选的必修课程。学会了,我能造个航空母舰出来玩玩啊。可是现在?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子,张遂终归还要面对现实。现在要干的就是检查自己的新身体,再大致判断一下被贼老天传送到了什么年代。 体检后,张遂大致估摸出自己现在是一个11岁到12岁之间的小屁孩。从手脚上看,应该是从来没有干过粗活、重活。身上穿着一件类似帆布布料的蓝色夹克衫,下身穿同样面料的马裤,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小牛皮马靴。不错,不错。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个小男孩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在根据衣服的质地和样式,初步判定自己现在身处在民国的某个时期。为什么不是在清末?那是他摸了又摸自己的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没有辫子后,才谨慎下的结论。 得出这些令人鼓舞的结论后,张遂才稍稍放下心来。“也许我现在的父亲是个军阀?再不济也应该是个资本家什么的。只要找家人,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了。”张遂就这样Q版的安慰着自己。 在向往今后美好生活的愿望驱使下,他又一次站了起来,再次环顾四周。看到离他不到两米处有一棵大树,树下草丛中有一个类似鸟巢的物体,周围还有几个被打烂的鸟蛋。 看到这些场景,张遂暂时转职福尔摩斯。一番推理后,基本上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这个小孩子是独自一人跑出来玩耍的。 二,来到这颗树下,看到树上有鸟巢。 三,于是乎,这个淘气的小孩就爬到树上,去掏鸟巢中的蛋。 四,更于是乎,不小心失手从树上摔下,结果鸟蛋没有掏着却送了性命。 五,正巧,自己的灵魂在那个时候从这里路过。一看机会摆在眼前,“哧溜”一下就附到这个小孩子的尸体上了。 六,按照传送异时空的经验来看(这主要是看玄幻小说得来的),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发着诡异光芒的佛光,是将自己传送到这里来的最大嫌疑犯。 七,以后自己就得靠这小孩的身体和身份混了。 弄清楚这些后,张遂感叹道:“人生就是这样无奈!即使被老天爷捉弄了,生活还要继续啊。”可是出路在那里呢?树林中分不清东西南北,但正对的那个方向,张遂打死也不会去的。想想,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进入一座情况不明的森林中,用脚趾都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正面不能走,自然也只有选择背面了。张遂环顾四周,在一颗树下捡起一根勉强能当拐杖的树枝,拄着一瘸一拐地踏上寻找未来的路。 他的运气不错,走了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条路。虽然这是一条林间的土路,但也有两车道宽。可能经常有人维护的缘故吧,路面还算平整、扎实。 有路,就意味着快见到人。该怎样对遇见的人说呢?或者说自己迷路了?张遂一边想,一边自然而然地靠着路的右侧行走。虽然是在林间小道上,但交通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道路的两侧皆是粗大浓密的树木,偶尔里面会传来阵阵鸟鸣声和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一切显得那么的寂静、幽深,草木的清香弥漫其间。走着走着,张遂便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沉醉在这景色之中。恍惚间,自己是在某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做徒步旅游观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张遂从幻境中惊醒,抬眼向前望去。只见前方两里外,路朝着左边拐了弯,阵阵的马蹄声正是路的拐弯处传来。细听,来的不止一匹马。速度不快,踏着相同而舒缓的节奏。 随着马蹄声逐渐清晰,路的弯道处转出了两匹高大的骏马。张遂的视力一向很好,而附身到这个小孩子身上后,发现现在视力比原来的视力还要好。只见两匹马上端坐着两名武士,他们身穿黑色的盔甲,腰间佩戴骑刀,脚上穿的张遂敢肯定和自己脚上穿的马靴是同一个品牌。他们的样子非常像,张遂看过的日本影片中的武士形象。 “靠”、“干”、……张遂把所有能骂的话,都低声地骂了一遍。贼老天,玩我还玩得不够爽吗?哪儿不好传,偏偏把我传到日本这个狗屁地方来。我又不懂日语,如果被那些变态武士抓住,不用问,脑袋肯定和身体分家。可怜我才拥有这具身体还不到半天时间,就又要分开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一边骂,张遂一边尽量往路旁的林边靠。但他不能一下钻进树林里,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林间道上,他能看见两名武士,没有道理他们看不见自己。要是跑,速度肯定没有马快,所以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做出任何能刺激到这两名武士的事情。心想,最好让他们把我当成普通的路人,就这么混过去。 他心里又估摸现在是日本历史上的什么时期,看来不像是战国时代。以前看过描写日本战国时代的影片,这两个骑马的武士虽然和电影里的武士很像,但也有所区别,比如他们的背后就没有插什么小旗之类的东西。 在张遂胡思乱想之时,那两匹马已经顺着路走到他的身旁。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马蹄声突然消失了。张遂自从看到两名武士后,就一直埋着头不敢再抬头看他们。现在两名武士突然停下马,证明他们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张遂的心嘭嘭乱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能感觉到两名武士的眼睛正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 怎么办?拼了?张遂脑袋极速转着。可是拿什么拼?现在自己只是拥有一个小孩子的身体,可能还没有扑到他们的身前,就被锋利的刀给斩成两段。张遂知道日本武士非常变态,平时可以胡作非为,对任何不顺眼的人或是对他们不敬的人,都可以随意地斩杀。暗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没有在路边对他们行礼,所以他们才起了杀心? 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弥补自己的过失时时,就听到了那两名武士下马落地的声音。张遂叫苦不迭,这下死定了。一旦有了觉悟,也就不管这么多了,猛地抬头向那两名武士望去。心想,老子临死前也要看看是什么人把我杀的,死后变成了鬼,也要来找你们报仇。 只见身前这两名武士年龄都在四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颔下都蓄着胡须,其中左边一个还是络腮胡。他们身穿盔甲,腰配战刀,显得格外彪悍、雄武。 正当张遂等着他们拔刀来杀自己时,却看见那两名武士脸上露出惊喜之状。他们同时对着张遂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浑厚的声音说道:“胡公殿下骑士长王奇(柳淄川)向三少爷敬礼!” 这下,张遂又受打击了。其受打击程度,不亚于从舍身崖上摔下之时。两个穿着古代盔甲的武士,说着正统的汉语,却行的是现代军礼。老天!你到底把我弄到什么时代了? 络腮胡的武士叫王奇,行过礼后见张遂用惊恐地望着自己,并且一步步地往后退,像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于是上前一把拉住,口里说着:“三少!您怎么了?您不认识我了?我是王奇啊!三天前我们还一起去练过马的,您难道忘记了?” 张遂答不出来。心想,你们的三少已经完蛋了,你叫我怎么认识你?他拼命地挣扎想从王奇的手里挣脱,不过却被拉的死死的。 一旁的柳淄川对王奇说道:“三少的头部被撞过,你看,额头上还有个血包呢。” “果是如此。三少,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王奇这才看到张遂的惨状,看了一会儿对柳淄川说道:“淄川,我带三少去安岭城看大夫,你速回安江城堡报告主公。” “好。”柳淄川一口答应。 说完,王奇先将张遂抱到马上,自己也不踩蹬,左手一拉马鞍,纵身跃上马背。双手环抱住张遂,也没见他提缰,那马便忽地一个转身就窜了出去。 这一下,如果不是王奇抱着,张遂就得从马上栽下去。这一下,也让他从被王奇抓住后神思游离的状态下清醒过来。定神看,自己正坐在一匹高头大马背上,那马正在极速奔跑着。 以前张遂去蒙古草原和新疆天山旅游时,也玩过骑马,但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和奔驰如飞的马。看这速度怎么也得有4-50迈吧,虽是极速在跑,但感觉非常平稳。 心里好奇,低头细看坐下马。见它头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背宽在六、七十公分之间。脖、胸、身均异常粗壮,马蹄有碗口大小,每次落地蹄声沉重有力。心想,人若被它冲撞一下,不死估计也要变成残废。如果直接被马蹄踩踏,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战马,高大威武、奔驰如电。再想想自己以前骑过的那些马,和它比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一头毛驴。 马保持高速飞驰了至少一个小时,张遂看到马身上流出了汗。马虽然大汗淋漓,但速度并没有减慢。又跑了几分钟,便出了树林小道,转上了一条大路。 这条路,比林间小道宽了一倍,地面上铺着青石板,马蹄踏上去更显得清脆有力。路上南来北往的行人渐多,老远听见马蹄声,主动往道路两侧退让,将中央的大道腾了出来。一些马车还停靠到路边,等马飞驰而过后才重新上路。 又跑了约摸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一座集镇。到了镇边王奇才放慢马速,缓缓地进入。 “三少!安岭城到了。”这是王奇上马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城吗?我怎么没有看见城墙?张遂心里全是问号。又见道路两旁全是店铺,很有现代修建的复古商业街的味道。拐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很象是衙府口的地方,王奇停住了马。门里跑出数人,一人牵过马缰。王奇跳下马将张遂抱下,直奔衙内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对身边的人说:“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去对何大人说三少已找到了,去为三少准备房间,去叫厨房准备晚餐。” “是!是!是!”数人连连答应,快步跑开。 “三少,主公今天肯定到不了。您今天先这里住一晚,待明天主公来后,我们再回家。” “嗯,嗯。”张遂已快睁不开眼,自从清醒过来他就一直处在不断的惊恐之中,心神消耗过大,此刻异常疲倦。含含糊糊地答应了王奇两声,又迷上了眼。刚才来的路上,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已睡着了,王奇下马后他被吵醒,处于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很难受。 不知穿过几座院落,王奇把他抱进一处幽静的小院内。这里,早已有人恭候。王奇见张遂想睡觉,于是直接把他抱进内屋放到床上,又替他脱了外衣和马靴,为他盖上薄被。 “三少,您先歇会。我到前面去向何大人禀告一声。”说罢,又对张遂行了个军礼,才退出屋去随手将房门拉上。 王奇走后,张遂再也坚持不住,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 第三章名门之后 张遂这一觉睡得很死,还做了个梦。梦里他看见,自己母亲正在哭泣,父亲在一旁不断地安慰她;梦里他看见,师傅和几个师兄弟正在武馆的场地里低头围坐着,中间还摆着自己的遗像;梦里他看见,老板两口子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一边收拾一边还说以后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员工;梦里他看见,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那对情侣,他们正依偎在沙发里情意绵绵的说着话。梦境非常真实、非常清晰,像是自己就站在他们跟前一样。 突然,张遂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擦干眼泪望了望窗外,见天色还是亮的,心想,应该没睡多久。 可当他摸到头上缠着的绷带,看见左脚腕上打好的石膏,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后来又发现自己身上的内衣,甚至连内裤都被换过时,心想,这个小孩的来头不小啊,被他们侍候如此周到细致。我能附在他的身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现在只要找个他家人能认可的理由,我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张遂盘算时,忽听屋外传来“主公”“殿下”的问候声。心想,看来一家之长到了,今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待会自己的表演了,成败在此一举。想罢,赶紧缩回被中,装成仍未睡醒的样子。 “吱呀”一声,外间的房门被打开,有数人走了进来。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老虎在里面吗?这回我非要狠狠地抽他一顿不可。” 张遂闻声打了个哆嗦,心里骂道,老虎,你这个混小子,死了到是干净了,留我在这里替你挨打,这叫什么事儿。又暗思:等会那老头子要是打我的话,我是应该装酷呢?还是苦苦求饶呢?这个问题得先想清楚。 这功夫外面响起王奇的声音:“主公,三少从昨天睡下后,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大夫说过,三少的伤很不稳定,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过多刺激他。” 听了王奇的话,张遂恨不得此刻狠狠地亲他两口。虽然他不好男风,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老虎的伤势如此严重吗?”老头子听了王奇的话后,语气转为平和,不像刚开始进门那会盛气凌人。 “回主公,属下将三少送到这里后,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为三少检查了伤势。据大夫说,三少的伤势比较复杂,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属下也没有听明白,主公若要细问,那大夫现正在院外候着呢!”王奇恭恭敬敬地回着老头子的话。 “那就请他进来。” “是。”王奇回应着出去。 不一会儿,有人在门外高声报道:“殿下,安岭城胡奕求见。” “先生不用多礼,快请进来。” 胡奕应了声就进到外间。 “先生看过小儿的病吧,情况如何?”胡奕刚进门,老头子便立刻问。 “殿下,昨晚小的就来给少爷检查过了。少爷身上有两处伤,一处是在左脚脚腕上,这只是轻微的扭伤,小的已经给少爷上了药,也打上了石膏,不出一周少爷左脚就会恢复正常。”由于现在这个身体已经是属于张遂的,所以胡奕说话时,他竖起了耳朵去听。 胡奕又接着说道:“少爷身上的第二处伤是在头上。这处伤就较为复杂了,外伤是一个鸡蛋般大的血泡,小的已做了处理,三四天内就会散去。但是根据王大人的描述,小的看少爷的病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时,王奇接过话说道:“禀告主公,属下找到三少时,他已经不认识属下了。” “是不是害怕我处罚他,故意装出来的?”老头子猜测道。 胡奕又接过话来说道:“殿下,小的查看过少爷的伤势后,发现少爷的伤势是从高处摔下造成的,而且少爷摔下来时是头部最先落地,所以全身除了头部就只有脚腕上受了点轻伤。殿下,说句对少爷不恭的话。头部受到如此严重撞击,少爷还能活下来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了。小的见过许多此类的伤,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幸免活下来,而且大多很难能根除后遗症。” “这么说小儿还有性命危险?”老头子听了胡奕的话后,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殿下,不用着急。少爷的性命应该无忧,只是恐怕以后记忆方面会出一些问题。”张遂听了胡奕的这番话后,很是佩服他。看看伤势就大致能推断出受伤的原因,而且病症说得也差不了多远。照实讲,他说得应该是完全正确的,那小孩子确实已经被摔死了。只不过自己进入了他的身体后,又活了过来。 “请先生细细说来。” “是,殿下。以往头部有类似严重被撞击的病患,几乎都得了一种失忆的病症。” 张遂听到胡奕说到失忆两个字时,脑袋“嗡”的一声。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心里狠狠咒骂着自己“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是个傻瓜蠢蛋。居然将穿越者最常用、最厉害的一招给忘了,看来我还真是不适合穿越。” 这一招,通常被穿越者祭出后,立刻就会逢凶化吉,进而就可以百无禁忌、自在逍遥了。这惊天神、泣地鬼的一招就是——装失忆。 张遂胡思乱想之时,胡奕继续说道:“殿下,这失忆之症,现在是没有药、没有办法可以医治的。伤患者也根据头部受伤害程度不同而表现各异。轻者,或数月或数年,会逐步恢复以前的记忆。重者,可能终身也不能记起以前的事情。” “那小儿……?”老头子迟疑地问道。 “殿下。少爷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殿下今后多让少爷接触他以前常接触的事物,或许能激起少爷的记忆。再退一步说,即便是少爷不能记起,他现在年纪还小,从头再学起,也不会对少爷今后产生多大的影响。” 张遂对胡奕是彻底的服了,他这番话就算放到现代也是非常有科学道理的,在古代他是怎么知道这些道理的?不会他也是从现代来的穿越者吧?想破了头,张遂也想不出合理的答案,不过他对这个时代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么多谢先生了。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小儿吗?”老头子询问胡奕。 “殿下只管进去,只是不要过度的刺激少爷就好。” “张成” “属下在!” “付给先生诊金,找一辆马车送先生回医馆。” “是!” 胡奕连声道谢:“谢殿下,小的明日再来给少爷换药。殿下,小的告退了。”说着往外退去。 这时老头子又想起了什么事,叫住他“先生,暂请留步。”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不知小儿现在能否移动?” “殿下是想把少爷尽快送回安江城堡?” “是,老夫人很挂念他。” “殿下,为了少爷,您最好再多住些日子。一周内,如少爷的病情没有变化,便可以上路了。”胡奕说完后退了下去。 胡奕走后,老头子又对一人说道:“你回去把老虎的情况告诉夫人,让夫人酌情告知老夫人吧。” “是主公,属下即刻返回安江城堡。”那人回应后出门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内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声一直从门口来到了张遂的床前。 张遂再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见床前站立的那人大约有四十来岁,身材魁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留着平头,可能经常带帽子的缘故,耳后有一圈明显的帽檐印。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颔下胡须修正得清洁、齐整。 他穿着一件裁减得体类似中山装的蓝色上衣,扣子从脖领开始扣得严严实实。衣衫左胸处有口袋,上面别着一枚徽章,徽章上是一个鹰头的徽记,一条链子从口袋中连接到他衣衫的第三颗钮扣上。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马裤,脚上踏着一双齐膝的黑色高筒马靴。整个人显得既精干,又威严。 他看见张遂睁开眼,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伏下身来,用和善的语气说道:“老虎,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别过来,别过来!啊……我在那里?我是谁?你又是谁?”张遂极力演绎着记忆中失忆者应该做样子。 “我是你的爹爹,老虎,老虎。”看到张遂发抖的缩在床角,神色慌张地哇哇乱叫。老头子……不,应该说是那个中年人果然被张遂给骗住了。 “老虎,别怕,到爹爹这里来,没有人能伤害你的。来吧,我保证!”说到这里,他的话语间竟带一丝哽咽。 张遂看着他在床前张着双臂,双眼已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怜爱之情尽显脸上。他的表情,让张遂想起了自己的老爸。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张遂去游泳差点被淹死。那天,老爸见到他时就是这种表情。 瞬间张遂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口里叫着:“老爸,老爸。”之后便放声痛哭起来,张遂自8岁以后还没有哭过,现在不知为何就哭了起来,好像止也住不住似的。 中年人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嘴里说着:“老爸?你这小子怎么叫起我老爸来?”不过随即又道“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张遂哭了一阵子,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而且被这个“陌生”的中年人抱在怀里,也没有一点尴尬,还觉得很温暖很安全。心想,也许这是这孩子身体的自然反应。 同时,张遂也暗下决心:既然来到这个新世界,又继承了这个小孩的身体,那么就当自己是从新开始吧。忘记以前的一切,从现在起我就是这个名叫老虎的小孩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身体更放松下来。手也轻轻地反抱眼前的这个老爸。这对新认的父子便这样相拥了十余分钟,才渐渐地松开了手。 “老虎,记起爹爹来了吗?”老爸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感觉你是我很亲近的一个人,但就想不起你是谁?我现在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张遂决心将失忆进行到底。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爹爹会慢慢教你,会请最好的先生来教你。”老爸怕张遂的情绪激动,便连声安慰他。正说话,张遂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老爸听见后,向门外叫道:“来人,准备饭菜。端个矮几来,我在这里陪老虎吃饭。” “是,殿下。”外面立刻有人答应。 片刻,门便被人推开,来人手里端着一张像是矮茶几的小家具摆放到床中间。这时,张遂才发现,自己睡的这张“床”原来竟是北方农村常用的炕。炕非常宽大,同时能睡下四五个人。上面放上矮几,也不觉得狭窄。 饭菜定是早就预备好的,矮几刚刚摆好,就有人把饭菜端上。张遂看,菜不多只有四样,外加一个汤盆和一些面饼。 上完饭菜后,一个人留了下来。他在张遂和老爸面前,每人放了一个空盘一个空碗,然后将桌上的菜每样盛了些到盘中,又在碗里舀了些汤,最后将筷子放到盘上。躬身对老爸说道:“殿下。大夫嘱咐,三少有伤不宜吃油腻食物,所以今天的菜已清淡为主。请殿下慢用,请三少慢用。”说完退到几步外,站立候着。 看来是分餐制。张遂对这个新世界里的东西越来越好奇。古今中外,各种不应该一块出现的东西,现在都汇聚到了一起。看来这里应该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说不定是在魔法世界里。张遂又在YY了,心想,说不定等会就能见到有人施展魔法,我以后是学习魔法好呢?还是魔武双xiu呢? 张遂实在饿急,狼吞虎咽地扒拉着菜,大口咬着面饼。而老爸的心思却不在饭上,趁着张遂吃饭的时候,对他讲话。一顿饭后,张遂也对老爸以及全家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老爸也姓张,(从这点上,张遂觉得自己当他的儿子也并不吃亏。)叫张逸,是世袭的二等公爵。 而张遂应该叫的大名是张锐,小名叫老虎。今年只有十一岁,是老爸的第三个儿子。张遂的大哥已在三年前战死沙场,现在家中只有张遂和二哥两个男孩。 家中还有两个姐姐,本来还有个妹妹,不过妹妹在三岁时就病死了。大姐是家中孩子里的老大,早些年就已经嫁出去了,姐夫据说是个侯爵家的世子。二姐,今年只有十五岁。张遂是家里现在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调皮的孩子。 张遂就想,这个小孩的名字倒是还行,就是小名土气了些。尽是“虎”呀,“豹”之类的,难道就不能起个“宝玉”之类的文雅点的小名吗?不过既然已经是变成了这个小孩,那名字也就从现在改了吧,今后我就叫张锐,小名也就叫老虎吧。 老爸张逸将家里的事说得十分清楚,但对张锐为何会一个人出门两天这事,却是含含糊糊,不肯明言。 张锐便猜测道:“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你要打我,所以我才离家出走的吧。”张逸听后,捋着胡须干笑了两声,也没有明说。不过从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已经默认了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几天,张锐享受到了传说中腐朽的贵族生活。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午饭后,还会被仆人们抬到院子里的树荫下小睡,傍晚还有一个很有爱心的老爸给他讲故事。讲的什么呢? 全是张锐几姊妹小时候的趣事。什么大哥六岁就打了只狐狸;二哥八岁时从马上摔下,差点被马踩死;大姐四岁就能识千字;二姐十岁时就骑术不凡等等之类的。 每当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张锐就发现他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心想,看来他是真的很爱我们几姊妹。今后自己的这次的遭遇,也定会成为他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这样又过了八天,张锐已是满地乱跑了。老爸张逸在大夫的同意下,带着他返家。张逸的随从骑士有五十余人,坐下所骑全是高大、神俊的马匹,而张锐被安置在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边进发。 队伍走得很慢,一路上所遇到的行人,只要看见队前的鹰头旗帜,都会退到路边,向队伍鞠躬行礼。 张逸自豪地用手指着周围,说道:“好好看看吧,这些全是咱家族的领地。”随后张锐从老爸口中知道家族的领地有多大,具体说安江城堡周围300平方里内,都是家族的领地。 领地内包括张锐养伤的安岭城在内共有三座城市,另外有两处城堡。一座是安江城堡,另一座据说是在全帝国都很有名气的夕阳城堡。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张锐再也忍不住好奇心,问张逸道:“老爸,我们家的第一代公爵是哪位啊?” 张锐的话出口,张逸以及周围骑士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崇敬之色。张逸用餐布捋捋胡须,用郑重的语气对张锐说道:“咱们家的第一代公爵,便是被圣祖陛下册封的20位公爵之一的胡公张辽张文远公。” 圣祖?张辽?册封20位公爵?张锐彻底被张逸的话搞糊涂了。; 第四章新家 一路怀着疑惑,张锐来到了自己的新家—安江城堡。城堡旁边是和城堡同名的安江城。 安江城因背靠着一条名为安江的大河而建,所以取名安江城。安江城和张锐养伤的安岭城一样,都没有城墙。张锐不解,为何这些城市不修城墙呢?他感觉没有城墙的城市就像一个大集市。 当然,这里可比普通市集大得多,人口也多得多。据他老爸张逸讲,安江城现有居住人口五十万,是整个帝国北部边疆人口最多、贸易最繁华的城市。 张锐的新家安江城堡座落于安江的北岸,安江城的西北,是一座全石砌成的军事城堡。第一眼看见它时,张锐便被它征服。它的外墙高十米,内墙高十五米,内外墙体均宽达五米。离外墙墙根十五米处是一条从安江引来的护城河,宽度也有十余米,护城河环绕城堡一圈后又汇入安江中。 城堡占地面积极大,里面除了住有张锐一家外,还有武士、骑士及其家属近万人居住。在张锐看来,这才像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市。 进入城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广场。老爸张逸告诉张锐,这里是骑士们集结出动的地方。广场两侧是马厩,随从骑士除三四人继续跟着马车向内行走外,其余都向右侧一方驰去。广场后面是一条林荫大道,两侧是武士们的家。 行至不远,大道又进入一片树林,林间铺满绿草,草坪修剪得平整、光滑,远远望去像是一大片绿色的地毯。 穿过树林前方出现是的一幢三层的大楼。张逸指着那幢楼对张锐说:“这里是整个城堡的正中心,这座大楼也就是我们的家了。” 张锐辨认不出这楼是什么建筑风格。在前世时,他对建筑风格的区分就很模糊。感觉上大楼总体上应该是中式,里面也兼顾了某些西式风格。比如楼前的青石小广场和楼上的阳台这种建筑,在中式建筑中就没有出现过。 下了马车,张锐仰着头往楼上看。就听上面三楼的某处阳台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叫声:“老虎,老虎——” 老爸张逸也听见了,对张锐说:“那是你二姐,等会儿让她带你去见你奶奶和你母亲。我先去书房,看看这几天有没有我的信件。”说完,昂首阔步径直走进楼去。 张逸刚进去,楼里便冲出一个人影,快步跑到张锐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边用力拧,还一边说:“好啊!老虎,你现在有本事了,还学人离家出走。让我打死你这个小坏蛋,也好过你在外面被摔死。呜呜……”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 张锐听老爸说过,二姐名叫张昕,今年已经十五岁。在兄弟姊妹里面,张锐和二姐的感情最好。这是因为两人的年龄和大哥、二哥、大姐他们差距太大,从小张锐就跟着这个年龄只比自己大四岁,个性好强的二姐混。按老爸的话讲,张锐就像是二姐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这样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姐弟俩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来得深厚。 “老姐,老姐快放手,我以后不敢了。放手,耳朵快拧掉了!”二姐下手还真黑,张锐的耳朵遭了秧。他强忍剧烈的疼痛,连连求饶。 二姐闻声放开了黑手,板着张锐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张锐这时也能趁机看看,这二姐生的是什么模样。 只见她面貌清秀,眼睛和鼻子像老爸,都是那么大、那么高。头后扎着马尾辫,身穿收腰猎装上衣,配着贴身长裤和半高马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精神十足。用漂亮来形容她似乎不太恰当,英俊潇洒这词倒是恰如其分。 二姐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又抱住张锐哭着说道:“看来爹爹信上说的是真的。老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二姐六灵啊,你怎么会把我认成大姐呢?” 看来张锐称她为老姐,让她误会是在叫她大姐了。见二姐哭得伤心,张锐也不由感动起来。抱着她说道:“姐,我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以后你要教我。”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的小弟老虎。有我六灵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二姐一边哽咽着,一边用坚定语气对张锐说。 张锐前世原是独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姐弟之情。突然间,多了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姐姐,心里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 “以前你一直叫我六灵的,以后你也这么叫吧。” “不好,我觉得还是叫你老姐,比较亲切。” “难道我很老吗?你非要叫我老姐?不行!不许叫老姐!” “偏叫,老姐,老姐…….” “咦?出去一趟回来学会顶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过来!啊……救命啊……” 张锐将她当成姐姐后,说话也随便起来。两人打闹着,一路跑进大楼。 刚一进门,张锐一头撞进一人的怀中。撞得两人差一点摔倒,幸亏旁边有人搀扶了一把,才把他们扶稳。 这时,张锐就听见二姐在后面“嗤嗤”地笑个不停。 抬头看,见与自己相撞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相貌和二姐像极了。身着连衣长裙,整个人显得雍容典雅、仪态万千。张锐想,她应该就是我的新妈妈了。 那个贵妇面露微愠,对着张锐身后的二姐说道:“六灵!老虎刚回家,你就欺负他吗?” “妈,我没欺负老虎,是他在乱叫我的。”听二姐说,张锐便知道自己猜测的不错,她果然就是自己的母亲大人了。 “还说没有?我在都看见了,你一直在追着老虎跑。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应该有做姐姐的样子,别整天疯疯颠颠的。要是以后老虎都学你的样儿,怎么成?”老妈继续训斥着二姐。 张锐也及时配合,回头对着二姐伸了伸舌头,气得她低声嘀咕着:“偏心眼儿,偏心眼儿……。” 老爸张逸曾对张锐说过,老妈的娘家是武英侯刘氏家族,而刘家的祖先是匈奴人,所以张锐身上也带有匈奴人的血统。但现在,无论张锐怎么看,老妈都是个标准的汉族美女,哪儿有半点外族人的样子? 老妈刘紫旋可能是从小就被锻炼到荣辱不惊的境界,没有像二姐似的见到他就放声痛哭。她只是蹲下身来,轻轻抚mo着张锐额头上留下的伤疤,眼中流出怜惜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二姐在一旁吃醋了。上来一把拉住张锐,对老妈刘紫旋说道:“奶奶还在楼上等着呢。” 刘紫旋笑了笑,也摸了摸二姐的头说道:“去吧,去吧。” 在刘紫旋的笑声中,二姐面色微红,拉着张锐快步跑上楼梯。 老爸张逸也对张锐说过,许多关于奶奶的事情。她老人家是成帝的长女,顺帝的姐姐,当今皇帝的亲姑姑,身上流着正统的皇家血脉。 她老人家从18岁嫁到张家,至今已经50年了。现在老人家的精神矍铄、身体健康,只是平时很少露面,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像二姐这样性格奔放之人,到了她老人家房门外,也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 进了房间,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年妇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书。她见姐弟俩进来,便起身向他们微微点头问候:“二小姐,三少爷下午好!” 这时,二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非常有礼貌地向那老妇人行礼问候。张锐见二姐对她如此尊重,也连忙行礼。又听二姐说道:“徐妈妈,我们能见见奶奶吗?” 老妇人礼貌地回道:“请二小姐,三少爷稍候片刻,容我去禀告老夫人一声。”说罢转身,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老姐,她是……?”二姐狠狠地瞪了张锐一眼,轻声叮嘱道:“她是跟随奶奶来我们家的三个陪嫁侍女之一的徐妈。就是爹爹、妈妈也对她们非常礼貌,你以后见了她们要有礼貌哦。” 正说着,徐妈出来了,点头说道:“二小姐,三少爷,老夫人请你们进去。” “谢谢,徐妈。”姐弟俩又向她行了一礼,才轻轻地走进里间。 里面房间很大,摆设的家具不多,显得十分空旷、宽敞。在一扇窗前,坐着一位白发老人,她身穿宽松便袍,面貌慈祥,仪态华贵,眼睛正看着走进来的姐弟俩。 “奶奶下午好!”“奶奶下午好!”姐弟俩对她行礼问候。 “老虎,快过来!让奶奶看看。”奶奶叫着张锐。身旁的二姐也轻推了他一把,张锐赶紧走到她的面前。 奶奶轻轻地将揽入怀中,一边抚mo着他的头,一边道:“老虎,我的乖孙子,你以后可别这样吓奶奶了。奶奶老了,再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张锐紧张的情绪在老人家的亲切、自然的关爱下,渐渐放松下来。 在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陌生世界后,张锐所遇到的老爸、老妈、二姐以及奶奶都对他流露出真心的关爱。他感觉自己很幸运,幸运到老天爷在捉弄了自己一番后,还给了自己一个温馨的家。 “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亲人,我会全心全意的爱护你们,让你们永远不会受到伤害。”张锐心中默默地发誓。 奶奶的房间是在大楼的内侧,窗外便是花园。花园中有一池塘,现正值夏日,荷叶铺满整个池塘。绿色的荷叶间,朵朵娇艳的荷花点缀其中,让人仿佛置身于画卷之中。一阵阵由清风送来的荷叶清香,令人迷醉不已。 奶奶让张锐和二姐陪她坐在窗前聊天,又仔细地询问了张锐的伤势及在安岭城养伤的情况,细致到每天吃些什么都没落下。 “奶奶知道你失忆了,能不能记起以前的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可不能为了和父亲闹脾气,就离家出走。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就来奶奶这里说,由奶奶为你做主。” “好的,奶奶。今后我不会再任性胡闹了。”张锐乖巧地答应。 奶奶很满意地点点头,又对二姐说道:“六灵,还有二个月才开学。这段时间,你多陪陪老虎。他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多教教他。” “是,奶奶。”二姐一口答应下来。 天色渐暗,徐妈进来叫姐弟俩下楼吃饭,张锐和二姐才向奶奶告辞。奶奶一直在自己房间用餐,只有张锐姐弟及父母一家四口在一楼的餐厅用餐。吃饭的规格与张锐预计相差甚远。 张锐原以为在安岭城时是条件不允许,才吃得较为简单。但今天回到自己家中,菜也不过多加了两个。区别也是菜做得比较精细了些,装盘考究了些,仅此而已。 看来以前的宣传也有不实之处,贵族家也不是天天都有山珍海味享用。这时,张锐又突然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饭后,仆人们将家里的琉璃油灯和烛台都点亮,整个房子又变得明亮起来。二姐开始为张锐介绍起新家。她拉着张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看,两个仆人一前一后的举着烛台为他俩照亮。 一楼大厅左侧,有大小三个会客室和一间书房。右侧,有五间客房和一间休息室。大厅楼梯后面有一大一小两间餐厅。据二姐说,小餐厅是平日自家人用餐的地方,大餐厅一般是家里来了宾客才会使用。 上了两楼,楼梯左侧是奶奶和母亲的卧房以及她们的专用书房,再有是她们贴身女仆的房间。右侧是老爸的卧房和专用书房以及老爸的几个侍妾的房间。张锐心想,看来老爸也挺花心的。 三楼,是家中几个兄弟姊妹的房间以及各自女仆的房间。虽然大哥人已经去了,大姐早嫁,二哥常年在外,小妹三岁夭折。但是他们的房间都完好的保留着,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在大哥房间内,张锐还看见了他的画像。画像中的大哥看上去是那么的英俊、帅气,可惜英年早逝。 张锐的卧房是在老爸书房的上面,由内外三个房间组成,外间有两个女仆正等着张锐回房。二姐说,她们是张锐的专用女仆,晚上有事就叫她们,其中一人必在。 二姐又叮嘱女仆一番后才离去,张锐这才得空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房间。外间是女仆侍候和外客等候的房间,往里去是内间,房间内几乎被各种刀弓之类的兵器塞满,靠窗处摆有一张大书桌,书桌旁是一个高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再往里走是睡房,这个房间最小。里面除了床,剩下的地方放着各种玩具,有弹弓、风筝和一些张锐没有见过的小玩意。这间房内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上面摆着几把躺椅。 躺在一把躺椅上,张锐轻轻地前后晃动摆动着。听着池塘传来的阵阵蛙鸣,享受微风带来的丝丝清凉。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心想,这小日子,过的舒坦。有一个公爵老爸,还有一个皇家奶奶。嘿,咱现在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今后再也不必为生活担忧,再也不必为钱财发愁。今生我的目标就是尽情享乐,嘿嘿……我应该娶几个老婆呢?四个?五个?还是向韦小宝前辈那样娶上七个?哎!真不知道自己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第二天一早,张锐正在梦中与周公的女儿相会,就被二姐施以暴力从床上揪起。抬头看看窗外,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口中哀叫着:“老姐,我昨夜睡得晚。您老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说完,拉过被子蒙上头,准备继续去梦中约会。 昨晚,张锐的确睡得很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兴奋之意久久不能平息。后来,还是在女仆再三吹促下,才洗漱上chuang。在床上,也记不得翻来覆去了多久,最后才进入梦乡。现在他只觉困得要命,一点精神也没有。除了睡觉,对别的事儿都不感兴趣。 “你这条死虎,臭虎。一早就惹我生气是吧。我说过,不许叫我老~~姐!”二姐拉开被子在张锐耳边怒吼着。 “好!好!六灵,六灵。求你让我再睡会。我困死了。”张锐受不了她的狮吼功,只好摇动着枕巾投降。 “不许睡懒觉!你身为胡公张氏弟子,怎么能够睡懒觉呢?你这是在给我们家族丢脸。我叫你现~~在~~就~~起~~床!!!” 二姐没有因张锐服软就罢手,反而声音越叫越响亮。尖利的女高音,在清晨传得更加远,张锐在怀疑是不是整个安江城堡都能听见她的吼声。还有只是睡睡觉而已,不用和家族荣誉这么严肃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吧。I真服了YOU!张锐用枕巾堵住耳朵,不予理会。 二姐见张锐坚决不起床,也不管自己的形象,跳上chuang骑到他的身上。双手抓住他的两支耳朵,开始上下摇动起来。 “啊….啊…..放……放手!我起……起来了……。”剧烈地摇动,使得张锐连话都快说不清楚。这觉是没法睡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起床为妙。不然,二姐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方法来整自己呢。 二姐得意地下床,在一旁监督着。张锐磨磨蹭蹭地下了床,看见二姐没有一点离去的意思,便对着她说道:“六灵,我要换衣服了!” “换就换呗,你那么大了,难道还想让我给你换啊?”看来二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张锐于是进一步的提醒她:“六灵,老妈说的没错。你身为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哎……”说完还故意地摇头叹气。 二姐立眉瞪眼说道:“我现在怎么了?” 张锐偷眼看,只见二姐的拳头已经悄悄的握紧,看来如果回答的不能令她满意,就免不了要吃她的拳头。 “你身为女孩子,男人换衣服的时候,你应该回避……”张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二姐用手指着自己“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张锐莫名其妙,也上下打量自己,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惹她这样发笑。 二姐见状,笑得更加厉害。半响,才忍住笑,对着还在上下打量自己的张锐说道:“笑死我了,你还是男人?呵呵……两年前哪次不是我替你换衣服啊?”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 “我怎么就不是男人了?”她虽然是自己的姐姐,被她嘲笑也就认了,但是被她指责成不是男人,张锐想,但凡是个男人,听见这句话后都会发怒的。 “算了吧,你才多大?以前缠着和我一起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男人?”二姐继续嘲笑着。 张锐用手摸着下巴,心里想道,这个小色鬼!看不出来年纪不大,却挺早熟的。仅凭这点,就很有前途。看来老爸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二姐身后的一条小尾巴,就连洗澡时都跟着去。 随即又看见二姐得意的样子,他忍不住挖苦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还让我和你一起洗澡吗?要不,今晚我们就再洗一次?” 张锐话音刚落,二姐涨得满脸通红。“梆”“梆”在他头上敲了两下,又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才悻悻地退出睡房。 张锐望着二姐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想,哎!我摊上这么个姐姐,不知道是该庆幸呢,还是悲哀。 ; 第五章家族 二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整个早上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全家一起吃早餐时,她也是低着头默默吃饭,眼皮也不抬一下。反常的举止,害得老妈老爸还以为她真病了,四处张罗着要找大夫。 身为她的弟弟,又是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张锐不能再保持沉默,下定决心要向她道歉。饭后,张锐寸步不离跟着二姐来到她的房间里。 “身为男子,死皮赖脸缠着我。没请你,就进了我房间,难道你不觉得很失礼吗?” 张锐不理会二姐的讽刺。腆着脸,笑嘻嘻地问道:“六灵,谁那么可恶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哦!不需要?那我讲个笑话给你消消气吧。” 二姐没有说话,转过身去面朝着窗外。在二姐转身的瞬间,张锐看见她的嘴角已露出一丝笑意。于是信心大增,心想,再加把油就可以搞定了。 “话说,曾经有一只蚂蚁和一头大象,他们是好朋友,经常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洗澡。”说到这里,张锐偷眼看去,只见二姐的耳根又红了起来。 “有一天,蚂蚁与大象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大象就去追蚂蚁,蚂蚁撒腿就跑。跑啊跑啊,就跑到一堆沙前,蚂蚁一头钻到沙里面去了,只露出一条腿在沙外面晃着。这时,有一只老鼠路过看见了,就问蚂蚁,说:‘蚂蚁,蚂蚁,你为什么还露出了一条腿在外面啊?大象会看到你的。你真的很笨啊。’蚂蚁没好气的说:‘你才笨呢!我露出一条腿是想把大象拌倒,你这只笨老鼠,别管我,等着看大象是怎么爬起来吧!’”说完之后,张锐还坏坏地笑了几声。“嘿嘿……” 在周星星般的坏笑声中,二姐也“咯咯”地笑出声来,转过身来笑着对张锐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爬起来的。” “好啊!”张锐当即躺倒在地,努力演绎着大象想起身而起不来的动作及表情,更是逗得二姐笑得前仰后合。 末了,他还问二姐:“笨老鼠,你现在知道大象是怎么爬起来的吧。”惹得二姐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就这样,张锐与二姐抛弃前嫌,重归于好。吃过午饭,二姐拉着他进到一楼的书房。 “身为胡公张家的后人,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的家族历史呢?所以,你现在就给我好好的听着,我给你讲讲我们家族的历史和传统。”二姐用少有严肃语气讲道。 “快讲,快讲。我一定认真听。”张锐对家族的历史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催促。 二姐很满意张锐的积极态度,从一个高高的书架上取下来一本厚厚的书,开始了讲解。“这是记录了我们家族历史的家族史录。上面记载了从家族第一代家主文远公到我们爷爷第十二代家主熙公为止,家族内所有重大事迹。我会拣重要的讲,其余的以后有时间你自己看吧。” 张锐看看二姐手里拿着的那本书,见书面上写着《胡公录》三个大字。 二姐翻开书的第一页,“胡公家族的第一代公爵文远公,出生于汉元375年。”张锐听到“汉元”这两个字,急忙打断二姐,问道:“六灵,为什么说是汉元呢?”他记得中国历史上是没有这样的纪年方式,迫不及待想知道缘由。 二姐瞪了他一眼,很不满意刚开始讲解就被打断,不过还是作了解释:“我们大汉帝国是由高祖皇帝创立的。他老人家在长安开国称帝的那年,就称之为大汉元年,之后所有的记录都是从那时起往后计算的。” “是高祖时期就开始这么算的,还是后来改成这样计算的?”张锐非常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只有搞清楚这个问题,才知道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老虎,你认真点好不好?我讲的是家族历史,不是大汉帝国历史。你不要老打断我好不好?”二姐恶狠狠地拍着书桌吼道,吓得张锐赶紧点头。 二姐虽是这样说,还是耐心地为他解释:“这个计算方式是我们大汉帝国最伟大、最睿智、最勇武、最英明、最……”看来二姐是还这位人氏最忠实的粉丝,居然一口气用了那么多最字,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的皇帝,圣祖陛下提出的。”二姐终于说出了令张锐期待已久的人物。 圣祖?圣祖是谁?汉代历史上没有出现过这个称谓的皇帝,难道他也是穿越者?由他改变了整个大汉国的历史?虽然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张锐不敢冒着二姐发飙的危险再提问题。 “好了,这些问题以后再讲,现在不许再提和家族历史无关的问题。否则几天也讲不完。”果然,二姐看出了张锐有疑问,及时出言封住了他的嘴。 “文远公出生于汉元375年,祖籍并州雁门郡马邑城。其家族也是当地的豪族世家,但到他老人家那代家族已经衰落,于是他老人家很早就从军了。先在当时并州刺史丁原手下任小校,后来大汉孽贼之一的董卓杀了丁原,收编了并州军,所以文远公又转到董卓手下。” 说道这里二姐看了看张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文远公他老人家不应该向孽贼效力啊?”这些历史张锐是知道的,但是为了配合二姐的兴致,还是装出很天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文远公那时年纪还小,职位又低,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他做主。想那丁刺史手下的亲信主薄吕布都投靠了董卓,文远公有选择的余地吗?” 随着二姐一步步讲解,张锐思路慢慢清晰起来。后来发展基本上和历史上一样,董卓将并州兵交予吕布后,张辽就一直在吕布麾下效力。前后随吕布破曹操于荥阳汴水,随吕布退至长安,随吕布杀了董卓,又随吕布被西凉兵赶出长安。 历史发展到这里开始改变。吕布逃出长安之后,没有去投靠袁术、袁绍以及张扬等人,而是南下宛城并占据了那里。 张辽在这个时期,逐渐成为吕布麾下的第一战将。吕布一伙,在宛城一带盘踞了数年。其间有一年,他们与当时在荆州时称楚王的刘适打了一仗。张辽在那场战役里,斩杀了楚王的手下第一大将孙坚。 楚王刘适也就是后来的圣祖,没有善罢甘休,其后数年一直坚持骚扰吕布领地,使吕布势力得不到发展。数年后,楚王终于打败了吕布。吕布兵败,被楚王生擒并杀掉。 据家族史录记载,当时文远公也被抓住。楚王爱其才,非但不治其斩杀孙坚之罪,还亲自为他松绑,并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文远公身上。使文远公感动得热泪盈眶,遂降于楚王。 张锐听到这里,心里念叨,这刘适还真会演戏,弄了这么个仁义的形象出来。我看八成他就是个穿越者,他了解历史,当然不会放过张辽这样的虎将。 “此后,文远公一直在圣祖麾下效力。征寿春袁术时,斩敌将纪灵。伐汉中张鲁时,首下其城。帝攻益州时,率部奔袭800里巧取成都,使益州不战而降。” 二姐说起家祖功勋时,语气高亢、神采飞扬。张锐也听得如痴如醉,身为男儿就该当如此,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其后,凉公马超家族归顺圣祖陛下,使得陛下的领地延伸到北地。这时,我们妈妈家家族武英侯刘家也归靠陛下。武英侯刘豹的父亲是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他带着南匈奴人向圣祖陛下效忠。并派武英侯刘豹率六千匈奴骑兵来助陛下,陛下又挑选了四千汉族骑兵加入其中,让文远公担任这支部队主将,刘豹为副将。这支部队就是咱们大汉帝国现在鼎鼎有名的三大甲等骑军团之一的飞骑军。因为军团旗帜为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所以又被人称为飞鹰骑。我们家族的家徽就是因此得来的。” 二姐说着,拿了一块铁质的徽标给张锐看。徽标上面绘制着一只雄鹰的头部,栩栩如生。这个徽标张锐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之前他就在老爸的上衣口袋上看见过。 “当然我们家的家徽和飞鹰骑军团旗帜上的飞鹰是不同的,你看。”二姐翻开那本《胡公录》,找到一篇有插页的地方指给张锐看。果然旗帜上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全身图,不像胡公家族的徽记只是个鹰头。 “后来,文远公就率领着这只骑军团四处征战。在对孽贼曹操的四年攻伐中,先后斩杀敌大将三十余员,其中的名将就有如许褚、徐晃、李典、牛金还有曹操的长子曹昂等。” “曹操亡后,圣祖宣时占据翼州、幽州的刘备来朝觐见。刘备自仗皇叔身份,拒不来朝。圣祖再三宣召未果,便下令讨伐刘备。帝亲征,文远公率部随行。因刘备倒行逆施,手下兵将纷纷归降。刘备大将张飞不降,战死于当时的北平,也就是现在北王殿下的居城北京城。刘备也在城破时畏罪自杀。” “刘备死后,翼、幽两州全境遂降。只有刘备麾下大将关羽,被部下生擒后抗拒不降。圣祖不忍杀他,带其回归荆州城。一连百余日苦苦规劝,连文远公也数次前去劝解。终是不降,只说:‘主公待我如兄弟,岂有兄亡弟存之理?但求速杀之,以全我兄弟之情义。’帝无奈,于次年春天斩关羽于汉水之滨,并亲为其碑铭提下‘忠义’二字,以表敬意。并追授其为‘汉寿亭候’。”说到这里,二姐的神情也略带黯然之色。 停顿片刻,二姐又接着讲:“至此,原大汉领地全部收复。献帝刘协在攻伐曹操时,已死于乱军之中,所以楚王在荆州继承帝位。并开始实行汉纪元法,从高祖帝开始纪元,到圣祖陛下登基那年正好是汉元420年。圣祖陛下那年,年仅33岁。定都于上都,也就是原来的荆州城。群臣纷纷上表劝圣祖定都长安、洛阳、甚至襄阳,但无一不反对定都在小小的荆州城,虽然这里曾是圣祖的楚王旧居。最后还是在郑公、晋公等人的大力支持下,才得以定都上都。但这件事就充分的证明了伟大的圣祖陛下的睿智。看看吧,现在的上都已经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占地最大、最为繁华的世界之都了。”二姐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的跑题跑到她的偶像——圣祖那儿去了。 张锐连忙咳嗽几声,才把她从痴迷中拯救出来。“圣祖开国定都后,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从官员的设定到军衔的划分等等,几乎我们现在使用着的制度,都是那时圣祖陛下和郑公、晋公、陈公,还有邳公等人一起商议制定的。文远公在军衔划分后,第一批就被授于中将军衔。”二姐终于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开国五年后,也就是汉元425年。高句丽和鲜卑拒不向我大汉帝国称臣,圣祖大怒,遂临时迁都于北京城,就近征讨二处。初战鲜卑,上将孙策战死。圣祖果断放弃两方同时讨伐的策略,与鲜卑人议和,而后全力讨伐高句丽。文远公率部为大军先锋,高句丽人避而不战,退入群山林海之中。帝国数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巨万,时日一久无法支撑,只得退兵。只留下三个军团三万人在高句丽继续作战,文远公所部正是三个军团中的一个。三年间,三万汉军与高句丽人周旋于荒山野岭之中,最后耗尽了高句丽人的粮草,才使得高句丽王上表归降。而文远公所部万人,回归之时已不足千人。” “此战,是帝国所有讨伐战中最艰苦的一次战役,乐平候太史慈、富陂候吕蒙、泰山候臧霸、忠义伯黄忠等数十员战将都在此役中阵亡。另有武英侯刘豹丧失左臂,韩公司马懿左眼失明,文远公手脚也被冻掉数趾。三个军团加起来不到5000人,归还之时几乎人人带伤。” 听高句丽的战役时,张锐心里感慨万千。早就知道高句丽是个独立性很强的民族,中国历史上数个朝代都对她进行过征伐,但她从来是时叛时降,时降时叛。让人感觉永远也不能征服她。大汉帝国为了征服这个小小的高句丽,让历史上这么多有名的战将死伤惨重。可见对外战争永远是残酷的,而不是史书上寥寥的几行字就能表述出来的。 张锐感叹之时,二姐继续往下讲:“高句丽战役结束后,圣祖为表彰文远公特晋升为上将军衔,并重组其部。又五年,圣祖征讨鲜卑,文远公所部再为先锋。初时,文远公至高句丽战役结束后,与武英侯一起总结作战得失。重组其部后,上奏圣祖请求驻扎在我们吉州,圣祖准奏。文远公和武英侯在现夕阳城堡处练兵,用整五年时间使全军适应了北地风寒气候。所以当征讨鲜卑时,文远公所部表现最为活跃。三年里,斩首六万余级,一直把鲜卑人赶过了这里。” 二姐找了一幅地图铺放到书桌上,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张锐低头看去,见这是一幅汉帝国疆域图,二姐的手指的地方写着西屿山脉。再细看西屿山脉的地理位置,发现竟是前世的乌拉尔山。这么说是把鲜卑人全部赶到了欧洲去了?就像当年武帝驱赶匈奴人一样?张锐惊奇地抬起头来望着二姐。 二姐得意地说道:“看看吧,这么大片帝国疆土都是我们祖先打下来的,你难道不觉得骄傲吗?” 张锐心怀敬意地又去看那幅大汉疆域图。图上清晰的绘制出了亚洲、欧洲和非洲的基本地形地貌。没有大洋州和美洲,可能现在还没有能力到达那里。 再看大汉的疆域,北方西至乌拉尔山,中部至里海和现伊朗地区,南部包括了整个南亚及印度地区。这块广大的疆域已经达到了中国历史上版图的极致,以至于张锐所知元朝的几个汗国加在一起所占领土,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细看,图上还星星点点标注着上百个属国字样的国家。这些国家及地区或全部被大汉国土包围、或处于大汉疆域的边缘,面积不大却很零散分散。 再看欧洲部分,罗马帝国牢牢控制着欧洲大部及环地中海地区,其东部亚洲地区和大汉帝国的交界处被数十个弱小的国家分隔开。 东部欧洲标着单于国的名字。北部欧洲现俄罗斯地区标着鲜卑国的字样。欧洲其余部分是一些零散的小国。 非洲地区,除了北部的罗马帝国外,另有两个大的国家。一个为庭巴克,占据着几乎整个中部非洲。另一个为马里,占据着南部大部分地区,其余也有几十个小国间杂其间。 蝴蝶效应在这里真实的体现了出来,整个世界都已改变。原来历史上的罗马帝国,这时应该已经分裂成东西两个帝国,但是她现在依然完整地屹立着。 东部欧洲的单于国,应该是武帝时期被赶到西方去的匈奴残部建立的国家。北部鲜卑国,应是圣祖时期被赶到欧洲的鲜卑部建立的。而非洲历史上,好象也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么大的两个国家。 看着这幅地图。圣祖陛下!I真是服了YOU!您果然如二姐赞美的那样,完全担得起那些最字。 ; 第六章圣祖 此后的十几天里,张锐天天缠着二姐讲家族及大汉国的历史。从老爸、老妈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非常欣慰,奶奶也说道:“我们家的老虎真的长大了。” 二姐投入了自己的所有时间、所有精力。从早到晚,孜孜不倦地为张锐讲课,完全满足了他的求知yu望。当二姐遇到自己也比较模糊的问题时,就带着张锐去请教老爸或奶奶。有时,张锐过意不去,劝她休息一天半天,却被拒绝,她似乎对所做的一切感到很满足,很喜悦。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使张锐完全了解了家族及帝国初期的历史。特别是关于圣祖陛下的部分,因为张锐对此最为关心。 圣祖刘适于汉元387年出生洛阳,也就是现在帝国的东京。幼小时就有神童之称,深得灵帝喜爱,幼年拜大儒卢植为师。 黄巾之乱时,刘适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灵帝,册封自己为楚王,封地为荆州。 刘适被册封楚王后的392年四月,黄巾之乱刚过两年,他带着卢植及黄门侍郎荀攸等人来到荆州。刘适没有将荆州最大的襄阳城作为自己的居城,而搬到了长江和汉水交汇处的荆州城驻扎。 而后,全力治理荆州,兴水利,重工商,减赋税,办学堂。不出数年,荆州大治。这时全国各地零星起义层出不穷,而荆州之地成了当时大汉国内仅有的一块人间乐土。 在老师卢植的影响下,各地躲避祸乱之士纷纷云集荆州。一时间,荆州人才济济、群雄归附。颖川郭嘉、荀彧、陈群等贤良,以及江东孙坚、并州高顺等豪杰,也是在这个时期投靠的刘适。 后凉州董卓,乘宦官之祸进入洛阳。在洛阳欲废少帝刘辨,另立献帝刘协为帝,引起满朝文武的反对。 董卓杀并州刺史丁原兼并其部,北军和西苑军也陆续被董卓控制。此后,董卓势力大增,并多次残杀朝廷官员立威。并终废少帝,不久杀之。 袁绍、曹操等人见朝廷之事已不可为,纷纷逃离洛阳到各地组织兵马以讨董卓。汉元396年1月由袁绍、曹操等十余关东郡牧携十余万人马会盟,正式讨伐董卓。 2月董卓胁迫献帝迁都长安。 3月关东军十余万人驻酸枣一带,与董卓麾下大将徐荣所统领的西凉兵对峙。群雄鉴于西凉兵凶猛,不敢出战。 只有曹操独自领兵西上,欲攻洛阳。在荥阳汴水处遭遇吕布所部并州军。曹操大败,士卒死伤大半,曹操本人也被流矢所伤。 而后,关东军再不敢轻言出战。接着诸军之间又发生了火并,联盟随即崩溃。 联盟散后,群雄相互攻伐。大汉帝国领土上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刘适势力没有参与此战,境内居民安康,大量流民因而涌入。 刘适将流民迁移安置到荆州南部数郡,既解决了流民问题,又使得荆南地区得到很好的开发。 汉元399年,王允勾结吕布计杀董卓。由于王允不肯赦免西凉军,西凉军反。吕布战败逃出长安,王允被西凉军所杀。 吕布逃出后,占据宛城地区,其界南部与荆州接壤。两方势力在边境地区多次发生冲突,初始荆州军常败,连荆州大将孙坚也在其间一场战役中阵亡。 刘适军事上这时已经实行了军农分离,所以每年趁吕布领地农忙时节,便出兵骚扰吕布。加之时有灾年发生,不出五年吕布败亡。 吕布亡后,刘适收其残部,组织了自己的第一支骑军部队。这支骑军的主将就是张锐的祖先张辽张文远。 汉元405年,刘适派遣孙策、周瑜率部攻打江东地区。一年后,江东平定。随后,攻击刚称帝的袁术。这时刘适麾下军力充沛,军资齐整,不出数月袁术灭亡。 汉元407年4月,刘适伐汉中张鲁,9月张鲁灭亡。 汉元409年3月,刘适兵分两路进发益州。张辽所部从小道入川后,奔袭800里巧取成都,益州不战而降。 同年,西凉马氏家族归顺刘适。随后与刘适合兵消灭了韩遂,凉州及三辅地区遂归于刘适。 同年末,并州南匈奴也同时归附刘适。至此,大汉国大部地区已经掌握在刘适手中。 汉元414年,汉贼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刘适起兵清君侧。此时,曹操占据司州、豫州、青州、徐州、兗州五州之地,麾下三十万精锐青州军,实力强劲。 双方历经四年攻伐,最终刘适击败曹操。曹败后在退至青州临淄,刘适围城数月。直到城中粮草耗尽,曹操放火烧城,献帝及残余曹部均烧死于城中。只有曹操族亲夏侯渊,在曹操的授意下于司州归降刘适。 汉元417年始,刘适宣翼州、幽州牧刘备来朝。备自以皇叔身份,屡宣不至。刘适于汉元419年下令讨伐刘备。 大军北上,备部军心溃散,将领纷纷归降。刘备无奈退至北平坚守不出。刘适于汉元419年5月围城到8月攻克北平。备手下大将张飞战死、关羽被擒、备畏罪自杀。至此,刘适已收复东汉全部领土。 汉元420年,刘适于荆州城称帝,年号永乐。都名改为上都,并更改纪元。 汉元425年,永乐帝临时迁都北平,改名为北京,就近征讨鲜卑、高句丽。 汉元428年,三年苦战高句丽归降。 汉元433年,征讨鲜卑。三年驱赶鲜卑人过乌拉尔山,开疆万里。 汉元432年起,永乐帝于江东建业城东部靠海处筑城,三年后城起,命名为南京。并于汉元435年临时迁都与此。 汉元435年始,永乐帝在南京组织讨伐岭南地区。而后一直向南扩张,十年内把领土一直延伸到整个南亚及印度地区。 汉元440年2月,波斯人因财劫杀大汉商队,而后也没有答复大汉帝国提出的要求。同年10月,大汉帝国向波斯宣战。大汉帝国由英公周瑜统帅大军百万,分三路进军波斯。途经诸国,不降则灭。张辽所部飞骑军五万人,为中路大军先锋。 汉元441年12月,大汉军队扫平沿路诸国,进入波斯境内。次年与波斯人进行了四次决战,消灭波斯军全部主力,波斯王朝灭亡。大汉帝国的领土,这时已与罗马帝国接壤。 汉元443年至445年,大汉帝国和罗马帝国爆发战争,双方互有损伤。大汉帝国突入罗马帝国最远的一次,是由张辽的飞骑军和夏侯渊的彪骑军创造的,他们两个骑兵军团共十万人,一直打到了地中海边的大马士革城。这使得罗马帝国朝野震动,也使大汉骑军的威名传遍了全世界。 汉元445年6月起,罗马帝国派遣使节到大汉帝国上都城,与大汉帝国商议和谈事宜。经过半年协商,双方签定协议停战息兵。 协议中为了以后双方不在有地区摩擦,在双方边界之间设立了数十个小国做为缓冲地,这些小国不属于双方任何一国的属国而独立存在。协议中还规定了双方的通商法规,使商路得以重新开放。 这个协议对双方的影响都是巨大的。首先,这个协议奠定了两个超级帝国瓜分世界的基调。世界上的所有的小国,都将围绕着这两个超级帝国展开生存问题。 其次,通过这次两个超级帝国的交战,使双方都认识到身边强大对手的存在,并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姿态。这也是罗马帝国一直没有被分裂,大汉帝国也保持了300多年完整的原因之一。 再次,这个协议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商业的交流、种族的交融,也使世界文明的进程得以加快。 这个协议被史称为《上都和议》。 汉元446年1月,永乐帝本人最后一次册封爵位及开设凌烟阁。这次一共有上等贵族48人得到进入凌烟阁的资格,可以得到每年皇帝和群臣的参拜。史称大汉帝国48英豪。张辽以二等公爵的身份进入凌烟阁。(凌烟阁贵族名单可以参看大汉帝国贵族资料一文) 汉元446年4月,永乐帝颁布了大汉帝国官职品级法、世袭爵位继承法、帝国交易法等一系列的法规。(具体官职品级可以参看大汉帝国官品一文)大汉帝国行政、军事、监察三权得到分离。六部三十六司的设立更加细化了行政分工,使大汉帝国能够得到良性的发展。圣祖把这些立法设为祖制,后代任何人不能更改,后世称这一系列的法律为“祖法”。 同年10月永乐帝从新划分帝国州府,整个大汉疆域划分为五十个州。其中除原汉帝国30个州外又在新占领地设立了20个州,并施行殖民政策。 汉元452年,大汉帝国最伟大的君王永乐皇帝驾崩,享年65岁。因其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汉帝国,他的伟大功绩超越了历朝君王,也令后世之人难以超越,所以后世尊称庙号为圣祖皇帝。 通过这些历史学习,对张锐产生很大的震动。圣祖,十足十的是和他一样来自未来。但圣祖能将一个战乱纷飞的破落帝国,发展壮大到史无前例的宏伟帝国。这是张锐无法办到,甚至无法想象的。 随着对大汉帝国历史一步一步的深入了解,张锐对圣祖的景仰之情也越来越深。最初是叹服,而后是拜服,最后在二姐圣祖最忠实的粉丝带动和影响下,他已是五体投地地崇拜圣祖。他老人家现在是张锐唯一的偶像。 “我崇拜您!伟大的圣祖陛下!”到了最后,张锐和二姐一起情不自禁地放声高呼,似乎只有这样,才足以表达对圣祖的崇拜之情。 他们大呼小叫后的几天里,张锐发觉家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只有奶奶听说这事后,欢喜得像是又年轻了几岁。 从那天后,奶奶每日午睡起来,都要将张锐和二姐叫她房间里,给他们讲解皇家祖上的丰功伟绩。 其实胡公张氏家族和皇家一直有着血缘关系。圣祖皇帝的五公主就嫁于胡公家族第二代家主张虎公。而后庆帝的二公主嫁于胡公家族的第七代家主张霄公。最后就是张锐的奶奶成帝的长公主又嫁于张锐的爷爷胡公家族第十二代家主张熙公。胡公家族十三代中,有三次和皇家结亲,在所有大汉贵族中排列第一。 除了皇族以外,胡公家族和武英侯家族结亲最多,血缘关系也最近。胡公家族到张锐老爸第十三代止,一共和武英侯家族结过五次亲。张家嫁到刘家的,一共有三女。而刘家嫁到张家的,有两女,其中包括张锐的母亲。 这是因为胡公家族的第一代公爵张辽和武英侯家族的第一代家主刘豹,在一起共事三十余载,两家早已结下深厚的友情,所以一般两到三代就会结亲一次,以巩固两家的关系。 这段时间张锐过得非常愉快,生活在一个强大的帝国里,全世界都在使用汉斤、汉米、汉里、汉元、汉币以及汉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汉语是全世界各国的必学外语,包括罗马帝国这样的超级帝国。汉元纪年法也被世界各国采用,成为本国历史记录的纪元法则。汉里和汉米更是不例外的被各国统一使用,成为本国丈量计算标准。汉斤和汉币也是各国通用的国际结算标准。 现在大汉帝国的科技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帝国已经有了钟表,时间计算和张锐前世的那个年代一样。 帝国也把每年划分为十二个月,每月的计算也和现代一样,并设立七日为一周。 帝国小孩也要上学,也按小学、中学、大学划分学历。每年全世界各国来大汉帝国留学的学子就达五十余万。 帝国商业发达,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每年为帝国赚取大笔的外汇。 帝国不排斥女性,所有有才能并且愿意发挥才能的女性都可以得到发展,帝国的高级官员里也有不少女性,甚至帝国的主力作战部队中也有女性的存在。 帝国规定女性在年满18岁后才能结婚。男性也是在18岁成年之后才能结婚或继承家业。 帝国在张锐穿越来的时代,除了没有达到工业、电子年代的水平,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张锐现在是帝国上等贵族家的成员,家族中见到过的成员都对他爱护有加。每天面对着态度恭敬的男女仆人以及彬彬有礼的家族骑士和武士,感觉真是棒极了。以至于到后来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穿越者,彻底溶于现在的角色中。 美好的生活感觉,直到来到这里快一月的某一天停止了。 那天,照例吃过早饭后,张锐和二姐来到书房开始一天的学习。二姐拿了几枚圆形的钱币放在张锐面前。 “金币是帝国最大的流通交易货币,银币次之,十枚银币可换一枚金币。铜币为帝国最常用的货币,十枚换银币一枚。铜钱是最小的流通交易货币,十钱换一枚铜币。”二姐认真地为张锐讲解。 张锐拿起其中一块金色的钱币来看,二姐在旁边解说:“你拿着的是帝国东京钱币制造局出品的帝国金币。你看,钱币的正面是个汉字,代表是大汉帝国使用的货币,背面就是圣祖他老人家的头像。” 听二姐提到偶像,张锐赶紧把钱币翻转过来。这块金币成色很新,所以圣祖的头像非常清晰。上面是一位青年人的左侧头像,他头戴发冠、面目俊朗、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远方。这与张锐心目中年老睿智的圣祖形象相差甚远,不由面带疑惑地向二姐望去。 二姐知道张锐现在已是圣祖的超级追随者,看到他迷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这是圣祖他老人家33岁登基时的画像。当时集中了全帝国12位顶级画师,让每位画师在不同角度给圣祖画一幅像。那十二幅画像现在还在帝国凌烟阁中挂着呢,以后要是你有机会进入凌烟阁就可以看见了。后来帝国发行货币,群臣在众多的圣祖画像中挑选了这幅定为金币的样式。说是这幅画像,最能体现圣祖的形象。” 张锐翻来覆去观看这枚大汉金币,这样的铸币技术放到现代也是顶尖的,这枚金币可以称得上是工艺品。再仔细看,见正面的“汉”字下方有一行小字,上写着:大汉帝国汉元778年东京制。张锐知道今年是大汉帝国的779年,也就是说这枚金币是去年才被制造出来的。 二姐见张锐在看那行小字,不由也凑过脸来看。看过后说道:“是去年制造的,现在帝国每年要制造这样的金币十余万枚呢。今年的应该还没有出来呢。你看这枚就是三年前制造的。”说着拿了枚银币递过来。 张锐接过银币,上面果然写着776年制造的字样。又翻过来看头像,只见上面一个老年的军人头像,他面带严肃、目光如刀剑一般锐利,颔下长须飘飘。“这是谁啊?不会是圣祖年老时的画像吧。”张锐侧头问二姐。 “这位就是我们帝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着时就被册封为元帅军衔的英公周瑜殿下。”周瑜?就是那个历史上羽扇冠巾,便让敌军灰飞烟灭的周郎?就是那个英俊潇洒、风liu倜傥迎娶了小乔的周郎?就是那个“曲有误、周郎顾”的周郎?这形象也相差太大了吧? 张锐嘀嘀咕咕的时候,二姐又解释道:“这是汉元446年英公殿下被授予元帅军衔时的画像,那年他老人家已经65岁了。” 哦!这还差不多,因为历史上周瑜英年早逝,所以谁不知道他年老是什么样子。加上几十年的战争岁月,也会将人容貌改变。这个形象虽然和张锐心目中青年才俊的周瑜不符,但还是比较符合一个因常年参加征战的老年职业军人的形象。 张锐又拿起铜币来看,见铜币是呈暗红色。图案上一名大汉骑兵,端坐在四蹄跨步战马之上,身体向左侧扭转,似乎正要把拉开弓弦上的利箭射出。 “我们大汉帝国最强大的兵种就是骑兵,现在世界各国对我们的骑军是畏惧万分。帝国把这个形象铸在铜币上,就是要让世界各国时刻保持着对我们大汉帝国的畏惧之心。” 听二姐这样说,张锐也暗暗点头。帝国是不能靠仁义道德来延续的,只有以强大的、使人畏惧的姿态,才能让帝国傲然矗立于世界强国之首。 最后是铜钱。这和历史的铜钱就很相似了,都是青色,钱币中间有一方孔便于用绳串系。正面上下左右刻着:大汉帝国四个字,下方边缘处有汉元775年南京制的字样。背面是双龙戏珠图,一左一右两条龙,龙头向上汇聚到钱币上部中间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大球的两侧,做工非常精细。 看完这几枚钱币后,二姐问张锐:“老虎,明年你就十二岁。这个年龄都可以考帝国的大学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呢?” 以后做什么?二姐的这番话彻底把张锐给问住了。 ; 第七章理想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呢?”二姐的这个问题一下把张锐给问住了。 自从他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到这个世界后,便附身在这个名叫张锐的孩子身上。没有多久就被老爸的骑士发现。从那时起,张锐满脑子考虑的都是怎么才能使这个有钱有势力的老爸认自己。后来果然如愿,老爸和家族都接受了自己,于是乐得在安乐窝里享受富贵和亲情,压根儿没考虑过今后的道路。 再说,现在每天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有疼爱的家人、有专用仆人、甚至还有保护安全的武士,每天还能大饱耳福,畅听家族及帝国伟大的历史故事。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又再说,张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前世也就是个打工仔,基本上没有什么技能。靠朋友帮忙,才能找到一口饭吃。就给他个老板当,他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把自己给搞破产,而且失败破产的几率还很大。 今后该怎么办?这时一个身影浮现在张锐眼前:嘴上叼着烟嘴,左手提着鸟笼,右肩上驾着猎鹰,后面再跟着一条大狗。一步三摇、前呼后拥跟着四、五名随从。 嘿!这角儿,非我莫属啊!以老爸这么大的家产,养活我那种生活百八十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嘿嘿……终于让我逮着这样的机会,有过腐朽生活的本钱了。以前他曾经鄙视过有钱有势人的腐朽生活,但如今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兴奋都来不及,怎么能拒绝呢?并且他自信不会比别人做得差。 想着以后自己每天能跟一些狐朋狗友一起花天酒地,偶尔做个什么欺行霸市的行径出来调剂调剂?再或是做些夺人妻女的恶行来刺激刺激? 有老爸这种靠山,再不行,哥们儿还能搬出个皇亲国戚的资格来。那是!哥们在大汉这旮旯,还有几个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啊?哥们在大汉这旮旯,还有什么事搞不定!? 感动啊!我会很努力的当好恶霸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滴。心里狂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张锐脸上不免露出得意的傻笑。 二姐看着张锐没有说话,呆坐在那里傻笑,不由奇怪地问道:“傻笑什么呢?到底想好以后做什么了没?” “六灵,我想好了。我的理想就是没有理想!”张锐满怀坚定地对二姐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没病吧?”二姐说着,还一本正经地去摸张锐的额头。 张锐侧头躲开二姐探过来的手,心想,唉!我这二姐什么都好,就是反应慢点儿。没有办法,谁叫她是我姐姐呢。只好耐心地解释道:“六灵,我现在不想以后的事情,我还小啊!想那么遥远的事干嘛?” 已然有了未来的计划,但是不能一五一十向二姐坦白。要是直说,就算她是姐姐,估计也得挨她的大嘴巴子。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对于卑鄙龌龊之事都深恶痛绝的,所以张锐也得编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可不行。翻年你十二岁了,还小啊?再过六年你就成年了!”二姐还不易不饶的继续在旁边叽叽喳喳教训他。 看来今天不给她个理由是不行了。张锐被逼无奈,只好说道:“好,好!我现在想好了。我以后准备出去旅行,游遍咱们大汉帝国的所有名胜古迹。再回家中侍侯奶奶和二老,给他们养老送终,行了吧。”刚说完,就见二姐“腾”地站起身来。 “老虎!你是不是故意在惹我生气?”二姐目光凶狠,瞪着眼吼道:“我现在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话,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见二姐发了脾气,张锐就愣住。这些天来有的时候,他见二姐为了自己很是辛苦,所以偶尔也会逗逗她乐,跟她开开玩笑。可刚才说的虽然不是真心话,但也不完全是假话啊?前世他的“驴友”称号,也并不是平白得来的。 “我没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话。”张锐挺委屈的向她解释着。 “什么?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年满十八岁以后就要离开家族吗?”二姐满脸吃惊的问张锐。 “什么?离开家族?”张锐听了她这话,差点没昏过去。刚刚才确定了人生目标,刚刚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职业,刚刚才树立起的理想,还不到五分钟就被毁灭了?老天!你玩我也不用玩得这样残忍吧?张锐在心里哀号着。 “咦?我记得前天给你说过,家族的继承是由每个家族的长子继承的。难道你今天就忘了?” “我没有忘记。我没有资格继承家业没错。我只是想平平安安的留在家族里生活,这都不行吗?干嘛非要把我赶出家族?难道二哥以为我会和他争家产?那个家主有什么好当的,我干嘛去和他争?要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我赶出家族!还不如当初就让我死在外面好了!干嘛还把我找回来?”张锐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大声,最后几句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老虎,老虎,是姐姐不好,没有给你解释清楚。你别生气,不要叫了。”二姐见张锐怒发冲冠地在叫嚷,便连声安慰稳住他的情绪。 张锐因为理想破灭,情绪失控了。他不理会二姐,还想继续控诉,为什么为了二哥要残忍地把他逐出家族,这人神共愤的暴行时,听见“梆梆”的敲门声。 “请进。”二姐向外说道。张锐见有人来,暂且忍住没有再继续发飙。 门被轻轻推开,张锐看见家里的管事张置走进房间。张锐心下暗骂,这个张置,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对,就是你,上次我和二姐因为激动高呼圣祖万岁时,就进门打断了我们。还是因为你,在还不到晚餐的时间里,整个安江城堡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打那以后,张锐就对这个貌似忠厚的长舌男一直不感冒。这时见他进来,立刻侧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二小姐,三少爷。今天天气闷热,老仆去为您们准备一些冰镇果汁,消消暑气吧。”张置轻声说道。 “非常感谢置叔,我们正好也渴了。”二姐对家里的人,除了张锐以外都很有礼貌。 “好的,老仆这就下去准备。二小姐,三少爷,要是您们觉得累了,可以到花园里去走走,这样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张置说完后,轻轻地退了出去。 搞什么搞啊。这个张置肯定刚才一直就在外面监视我和二姐,不然我这边才叫几声,他又及时现身了。张置出去后,张锐才回过头来,朝门口狠狠瞪了几眼,真想将心里的怒气全发泄到他身上。 “老虎,是我粗心,是我前几天讲爵位继承法的时候没有解释清楚,今天我会讲仔细点。看你多大了?还象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好了,别赌气,来,笑一个。” 张锐的激愤情绪被张置那么一搅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加上二姐在旁边软声细语地劝解,也就没有开始时那么激动了。 “呵呵……”张锐呲牙咧嘴夸张地对着二姐笑着,把二姐逗得咯咯笑起来。 笑声止住,二姐神情有些异样地摸着张锐头,轻声地说道:“老虎,你说要是我们永远都长不大该多好啊。” 张锐不明白二姐为什么突然间变得伤感起来,看着她呆呆得望着桌面,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事。女人啊!真是搞不懂,不管年龄大小,那颗心就是海底针。 想着想着,张锐又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姐弟俩各怀心事,一直发呆到张置端来冰镇苹果汁时,才回过神来。 等张置走后,二姐喝了一口果汁,定了定神才接着说道:“我现在为你讲解帝国的爵位构成。” 二姐抬头看看张锐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道:“帝国的爵位分两种,一种是世袭爵位,一种是终身爵位。世袭爵位只有进入凌烟阁后才能取得。圣祖在世的时候进入凌烟阁的贵族有48位,这些都是开国的功勋之臣。圣祖之后直到现在你知道又有多少人进入过凌烟阁吗?” “不知道。”张锐回答得很干脆。 “13位。所以开国以来到现在进入凌烟阁一共也只有61位贵族。也就是说帝国只有61家是世袭家族。其余授予终身爵位的人死后,帝国要把他们的封地收回。老虎,你觉得进入凌烟阁容易不容易?” 张锐摇摇头。“是的,非常非常不容易。就以你为例吧。”二姐为了让张锐彻底明白,就拿他举例解释起来。 “要想进入凌烟阁,首要条件是你必须对帝国立下过重大的功勋或贡献。其次要吏部对你审查后,才决定是否对你进入凌烟阁进行提名。如果吏部提了名,再往后就是最为困难的一道程序,要求所有上等贵族对你是否能进入凌烟阁进行投票。投票结果要求要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上等贵族同意后,才能进入最后一道程序,就是皇帝陛下的亲自审批。皇帝陛下同意后,会签署圣旨并召告天下。但是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拒绝。” “这是为何?”辛辛苦苦连过数关最后还要拒绝,这不是在闹着玩吗?张锐不解地问道。 “这是规矩。只要皇帝签署了圣旨,你已经算是进入凌烟阁了。但是在你在世时,一定要婉言拒绝皇帝将你的画像和牌位放入凌烟阁里的旨意。原因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皇帝会带着满朝文武去凌烟阁参拜。你想想,你能让皇帝拜你吗?能让满朝文武官员拜你吗?所以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力拒不受。这样,等你百年之后,礼部祭祀司自然会把你的画像及牌位摆放进去,而你的长子也会继承你的爵位,你的家族也自然就成了帝国第62个世袭家族了。” 虽然麻烦点,但张锐还是明白了世袭贵族是怎么来的。“六灵,为什么你一直说上等贵族什么的,难道贵族还要分上下等吗?” “是的,帝国把公、候、伯三爵定为上等贵族,也只有上等贵族才有进入凌烟阁的资格。其余的子、男、勋三爵定为下等贵族,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凌烟阁的资格。要获取资格就要将爵位升到上等贵族才行。这贵族的下面是士族,所有取得学士、骑士、武士、商士、工士、农士资格的帝国居民,都是士族成员。再下就是平民,帝国平民以上的居民才有上学、参军等权利。平民之后是下三流阶层,他们依次是流民、贱民和罪民。他们在帝国中没有任何权利,一般生活得比较凄惨。” “哦?下三流阶层是按照什么划分呢?”张锐好奇地问道。 “首先,最低贱是罪民,他们是犯了罪的囚犯或者是帝国的俘虏。帝国罪犯,他们要在矿山之类的危险地方服刑期,刑期满后释放,并转为贱民。帝国的俘虏,如果两国和谈成功,就会释放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就会被帝国拍卖掉。” “谁会买他们?买来干什么?”张锐的好奇心越发浓厚起来。 “一般是帝国属国会买,还有一些家族或商人会买。”二姐耐心地解释。“至于买来干什么,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我不想说这些,免得我恶心。”见二姐这样说,张锐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 “至于贱民一般是由罪民转来的,还有一些重罪犯的家属也会被贬为贱民,贱民只能做些最低贱的工作养活自己。贱民如果两代之内没有再犯罪,就会转为平民。” “而流民则是帝国最为头疼的事情,帝国几百年来也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从圣祖后期开始,世界各地每年都有许多人涌入帝国,想加入帝国国籍,成为帝国的居民。帝国除了允许其中的一部分特殊人才加入外,其余大部分都被拒绝。而这部分人就会想方设法留在帝国境内不愿意离去,所以后来帝国对进入境内的外国人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即使如此,每年偷偷溜进来的外国人少说也有数万人,这些人就被称为流民。对于流民,帝国的政策是抓住一个就遣返一个,绝不让他们继续留在帝国境内。但也有很多流民隐藏得很深,无法抓到他们。特别是和我们长得很像的亚裔人,更难把他们抓住。” 这不是前世那个时代,美欧发达国家最为头疼的非法移民问题吗?嘿!现在轮到我们大汉帝国也遭遇这个问题了?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那些非法移民确实很可恨、很可恶,对于他们,我们大汉帝国绝不能手软,要毫不留情地给予打击。张锐在心里暗自谴责那些非法移民,鄙视他们抛弃祖国的行为。 二姐喝完杯里的果汁,又继续讲道:“好了,贵族的构成及划分都讲了。那现在我就给你讲世袭贵族的爵位继承法。这个法律是由圣祖陛下亲自制定颁布的,任何世袭家族必须遵守,不然帝国会剥夺其家族世袭爵位作为惩罚。因此,每个世袭家族都在严格地执行这项法律,现在已经过去了300多年,还没有一家世袭贵族为此被剥夺过爵位。” “真有这么严重?”张锐心里比较怀疑,帝国那么大、世袭世家又那么多,到现在几百年了,谁还记得啊。大家不过是被那个可怕的条文给吓住了,所以一直都在自觉地遵守罢了。 可二姐的话,让张锐又一次领教圣祖的厉害。“帝国政务院吏部有一个稽勋司。这个司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专门对世袭家族进行监管。世袭家族每出生一个子女,都要呈报到这个司进行登记,由他们把新出生孩子的名字记入各家族档案中。每当世袭家族的家主去世后,他们会根据这些档案中的子女顺序,把世袭家族中应为世子的名单送到帝国监察部门去进行审核。审核无误后,交到帝国内阁。内阁确认后,最后才把名单递交给帝国皇帝,由皇帝下旨召告天下。这个家族的新家主,才能正式合法地继任爵位。” 说到这里二姐又看看张锐,又说道:“另爵位继承法规定:凡年满十八岁的世袭家族子弟除家族世子外,由家族给予一定数额离家费,离开家族自谋生路。只有在家族继承人早亡或没有子嗣再或不能正常继承爵位时,由稽勋司根据档案中的继承顺序召回其他子弟来做家族世子。” “如果家族本代中没有儿子,会在家族三代内,按最亲最近的血缘人来继承。如三代都没有合适的男子继承,就在本代家族中没有出嫁的女子中选择继承人。如果连女子都没有的话,就由皇帝在自己的儿子中选一位改姓后,过继给那个家族来当世子。也就说只要这个家族没有违反帝国的主要法律,就能永远地流传下去。” “而且现在帝国的长子继承法不光在是世袭贵族在执行,就连帝国的普通贵族乃至士族甚至平民家庭都在执行长子继承法。所有这些家族的家产都是由长子继承,其余子弟都会在十八岁时离家。当然这些家庭都是效尤世袭家族的做法来做的,帝国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不过几百年大家都这样在做,这些习惯已经变为了祖制,谁也不敢轻易变更。” 听了二姐的这些话,张锐彻底明白了。不可否认,圣祖这样做既可以避免家族分裂,又可以让这些世袭家族世世代代牢牢的紧靠在皇帝周围,和大汉帝国同荣同辱。任何要谋反之人不说别的,首先面对的就是这61个世袭家族。 这让张锐深刻理解了一句话:贵族是一个王朝必不可少的支撑者。 看来圣祖他老人家为把大汉帝国万世流传下去,动了不少心思。心里佩服归佩服,但是自己以后怎么办? ; 第八章目标 寻思了半天,张锐还是心有不甘追问:“难道帝国这么多年来,没有对人对这条法律提出过修改建议吗?” 张锐心想,我就不信了,世袭家族的家主们都会这么老实?总会有些人比较喜欢自己的其他子女吧,几百年来难免有些人愿意铤而走险提议变法。 “变法?当初圣祖设立几个重大的法律时就已定下规矩。谋反、叛国、改制祖法、巨额贪污为帝国四大谋逆重罪。凡是有违反者,是皇帝的废黜皇位,贬为贱民。皇帝以下者主犯凌迟处死,满门男丁斩首,女人拍卖,其父母家族也会被连坐贬为贱民。所以谁敢啊?”二姐说话声音都变得嘶哑颤抖起来,不知是心里怕极了,还是讲多了坏了嗓子。 来到帝国后的这些时日张锐所见所闻,曾使他不止一次感觉还在原来世界里。但了解这项法律后才清醒地认识到,现在是置身于封建君王时代,而不是处在言论自由、法制建全的现代文明社会。这样残酷的刑罚,会让所有有犯罪倾向的人三思而行,甚至连想也不敢去想。 前三项罪在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触犯后,都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张锐没有想到,帝国对于巨额贪污罪的刑罚如此严重,不由好奇地问二姐:“贪污也被定成帝国四大谋逆重罪,是不是太重了?” “圣祖当年为这项立法和群臣们商议了数年,最后才颁布实施的。现在帝国吏部有个俸禄司,专门根据帝国物价来制定帝国官员的俸禄,能够很好地保证各级官员良好的生活水平。如果为帝国立了功勋,还会受到册封获得终身爵位,领地税收一半归爵位者所有,这样受爵者更能过上富裕的生活。另外,帝国有三个独立的监察机构在帝国内部或明或暗,相互监视、监察。按帝国法律,没收的贪官财产一半会作为奖赏,发给破案者或举报者。这样那些监察官巴不得每天都能揪出贪官呢。” “那么界定贪官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帝国法律规定:一文铜钱到一个金币以下的贪污者,立刻革除官职,全家族三代内不能在帝国官府里任职;一个金币到一百个金币以下者,要被判处十年苦役,没收全部家产,并将全家贬为贱民;一百个金币到五百个金币以下者,判处二十年苦役,没收全部家产,全家贬为贱民;五百个金币到一千个金币以下者,判处终身苦役,没收家产,全家贬为贱民;一千个金币到五千金币以下者,斩首,没收家产,全家贬为贱民;五千金币以上的贪污者就成了巨额贪污,会被定为帝国四大重罪之一,首犯凌迟处死,主犯家族及从犯家族满门男丁斩首,女人拍卖,没收本家及父母两家的全部家产,并将父母两家贬为贱民。” “嘘——”听了二姐的话后,张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虽是炎热的夏季,但感到浑身发冷。有这样严厉的治贪刑罚,再加上严密的监察手段,帝国中有谁还敢贪污啊!心里想着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二姐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先生说过,三十年前有那么一个帝国官员,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挪用了四万金币给一个扶桑商人去搞海贸,被本部门的一个小吏举报。帝国按照法律治了他的重罪,据说他被凌迟了三天才断气。后来帝国向属国扶桑发出照会,严令扶桑把那个商人抓捕送到帝国来,否则帝国将以属国违上命而讨伐扶桑。吓得扶桑小皇立刻就将那个商人全家及全部家产送到帝国来。帝国比照那个贪官处置了那个商人。并且把两家家族家产的一半,共八万金币赏给了举报的小吏。据说,举报的小吏后来就辞了官,回家去过富家翁的生活了。从那年以后,帝国再也没有抓到过满百枚金币的贪污者,但是百枚以下的案件每年也会发生不少。” 张锐心里对生在大汉帝国的贪官们既是钦佩又悲哀。钦佩他们在大汉帝国这样高危险的环境里,还能十分敬业从事着收益和付出极端不平衡的职业。悲哀他们是生在大汉帝国这样强大的国家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帝国一纸诏书给遣送回来。就算是罗马帝国这样的强大国家,不敢冒着和大汉帝国宣战的危险来保护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张锐忽而又想,圣祖以前该不是学法律出身的吧,不然他怎么能把帝国的法律规定得这样齐整,而且还限制以后的人对它进行更改呢。有一点能确认,就是圣祖他老人家对贪污行径是切齿痛恨的,所以才把它和谋逆大罪相提并论。 正胡思乱想,张锐又听二姐说:“老虎,今天主要想跟你说说你以后的谋生之计。现在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也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接着谈。” 二姐见张锐一直在发呆,觉得今天的话对他打击太大,所以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好让张锐有时间去认真考虑今后的人生道路。 午饭后,张锐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无聊地闲逛。花园很大,比张锐前世所在的城市的任何一个公园都大。花园中有一池塘,据说池塘中有泉眼,水从泉眼中不断冒出,这样就算被敌人围城,也不用担心饮水被敌截断。 池塘南北各连着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的小河贯穿整个花园。花园中各种花草树木布置得精细典雅,几乎一步一景。 此时的张锐无心观赏,他脑袋一片空白,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遛达了约摸一个小时,最后在池边的一座小亭中坐下。看到池塘中布满了荷叶,随手摘下一片。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家还在老爸的部队大院里,那里也有几个鱼塘,到了夏天也是被荷叶布满,和眼前景物非常相像。 张锐从来没有这样迷惘过,具体说,他出生后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他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一旦过惯一种生活,就不想再去改变,否则他也不会坚持练了八年枯燥乏味的搏击术。 他从小也不是很聪明的孩子,父母对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每门功课及格就行。当他考上一所二流大学时,父母还乐得到处对人宣扬。 毕业后找了一家没有前途的小公司,一干就是六年。有一次,一家国内较大的网络公司来张遂所在的城市开分公司,在对外招员工。一个行内的朋友就推荐张锐去,说去那里待遇什么的都比你现在好,而且干得好还能晋升主管什么的。再混个几年,把圈内的关系理顺搞好,就是自己开个公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他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就回绝了。一切就是因为那天回公司后,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这次假期你出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和你嫂子吗?”老板一直把他当兄弟,他又怎能丢下这一切就走人呢? 要说理想,也就是今天才有了那么一点。虽然有点夸张,但是毕竟是张遂,或者说是张锐的第一个理想,而这个理想也在瞬间就被二姐的一席话给无情摧毁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一直过着受人尊敬、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时间短暂,但他已经完全适应和习惯了,再要改回从前的生活是很难接受的事。 可要继续现在的生活,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严格说,张锐的身份就是平民,因为当他年满十八岁时,走出家族的时候就是这个身份。 在这个年代,平民能做干什么好工作?是去做每日都要辛苦劳作的农夫?还是去打铁锻造兵器或者开窑烧玻璃?在不然到酒家里去当一名还算是轻体力劳动者的店小二?没有一样张锐感兴趣。 二姐曾讲过,平民要出人头地只能先取得士族的身份。成为士族就得参加考试,这和张锐前世的那个年代多么的相似。张锐苦笑地摇摇头,看来走到什么年代,想不劳而获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读书考试就成了张锐唯一的选择。只是现在还不能拿定主意,到底是走投军的道路呢,还是大学毕业后进入帝国官府工作?看来还得要让二姐帮我参谋一下。 想到这里,也等不到明天了,张锐决定立刻回去找二姐商量。二姐吃过午饭,说要回房睡会儿。这段时间她还没有睡过午觉,也真够辛苦她的。 来到二姐的房间,也不待她的女仆去禀报,他就直接闯进二姐的睡房。外间的那名女仆对张锐这种行为没有办法,只能手足无措的跟在后面一起进来。 进了房间,看见二姐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斜躺在床上午睡。熟睡中的二姐因夏日的炎热天气,脸是红扑扑的,鼻头还布有一丝细细的汗珠,嘴角微翘,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愉快的梦。这时的二姐,没有醒着时的那股英气,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娇艳可人。 可惜这幅睡美图被那名跟进来的女仆给破坏,她轻声唤醒二姐。二姐醒后,先询问了时间,才叫她出去。躺在床上对张锐说:“老虎,我才睡了一个小时。你就不能等我醒了再来啊?你这个调皮鬼又想到什么事了?” 张锐一屁股做到她的床边,说道:“六灵。我已经想通了。但还有一些事,需要你帮我参谋一下。” “哦?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真不愧是老虎啊。来亲一个,老虎好乖啊。”二姐兴致很好地逗着张锐,边说边就起身。 张锐连忙站起身向后退去,避过作势来抱他的二姐,说道:“别闹了,六灵。我真的很急啊。” “那好啊,你先出去等我,我换好衣衫就出来。想要什么东西,就叫桃子帮你拿。”桃子就是刚才跟进来那名女仆,她是二姐的贴身女仆之一。 张锐走到门口时,决定还是作弄一下二姐,停下来说道:“六灵,反正我还小,就不用出去了吧。”走到门口再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看见二姐极不淑女地用脚踢过来,张锐立刻拉开房门就窜了出去。“老虎,算你跑得快!你给我小心了!”在二姐的叫声中,他及时把房门给拉上。不然,难保不会有不明物体飞出伤人。 午饭时,张锐没有心情吃饭,现在感觉饥饿难耐,毫不客气地点了几样点心和饮料,叫桃子拿来慢慢享用起来。吃完了一大半,才见二姐从睡房中出来。张锐边吃边摇头,睡觉起来穿件衣服而已,需要半小时吗?女人啊! 二姐出来后坐到对面,瞪了他两眼并没有继续追究刚才的事。端起茶杯喝一口,然后问道:“说吧,老虎,你怎么决定的?” 张锐一边吃,一边对二姐讲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说道:“是从军呢?还是入仕呢?我决定不下来,所以还是听你的算了。” 二姐也没推辞,说道:“你还真够聪明的,这么短时间就选出两个有前途的职业。那我就给你讲讲,最终还是你自己选择。” “先说从军。有两条路可以加入帝国军队。一是没有考上大学,年满十六岁就可以直接报名参军。这样参军,会先被分配到预备军团接受半年的新兵训练。训练结束合格后,就正式在预备军团服役并训练。” “每年可以参加军事技能考试,如果能考上预备骑士或预备武士,那么就有机会被调到乙等军团去服役。如果在乙等军团再考上正式的骑士或武士,那就有机会调到帝国甲等主力军团去服役。在甲等军团干满五年就后可以评为骑士长或武士长,可以担任班长之类的职务。骑士和武士都是职业军人,可以在军团中干到四十岁后退役。” “退役时,帝国会发给他们一些退役金。退役的骑士长或武士长可以选择到各家族中去担任家族骑士或武士,但是必须宣誓效忠这个家族。这样他们又可以再干到五十五岁后退休,家族也会给他们一大笔退休金。退休后,他们可以选择到各地去定居或就留在家族领地里养老。这些从军一辈子的骑士和武士,会得到帝国政策很好的照顾,而且他们的荣誉地位都是很高的。” 二姐的话,把张锐心里的一些谜团给揭开。我说怎么在老爸这里就始终没有看见过年轻的武士和骑士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帝国这样规定不仅解决了帝国军人们退役后的生计问题,对各家族也很有好处。十几二十年的军旅生涯,职业武士和骑士的经历和经验都不是初出茅庐年轻人可以比拟的,当然会得到各家族的欢迎。 而这些骑士和武士在各家族里也不会有太多的训练和频繁的调动,也能有很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家庭。这个政策对帝国、对贵族、对武士都是件好事情。 “可是这样参军是一辈子当不上军官的。第二条路,就是考大学时选择考军校。帝国自圣祖创立军校以来,所有的帝国军官必须条件是军校毕业,所以像魏公那样的基本没有了,也就只有他一人是特例,毕竟那时是战争年代。”二姐继续讲解道。 张锐知道二姐所说的魏公,是圣祖开国时的魏延。魏延在帝国将领中,是续周瑜后的另一个传奇人物。他最早是在赵公高顺的陷阵营里当士卒,因屡次作战勇猛,得赵公喜爱,不断地提升他。后来魏延被圣祖发现,立刻升任他为将领,独立指挥一支部队。 从那时起,魏延才学习认字、写字。几年后,就能自己看兵书。在征伐高句丽时,他也是被留下的三个军团中的一员将领。乐平候太史慈战死后,他接任了帝国骑兵军团—狼军团副军团长。此后一直在帝国的最前线战斗,每次都立有大功。 在圣祖册封爵位时,他在20个公爵爵位里以最后一名的身份选入并进入凌烟阁。他是唯一的从士兵升到大将军衔的人,死后又被追授元帅军衔。所以帝国礼部宣传司非常喜欢以他为例,作为激励帝国青年人上进的典范。 二姐又继续说道:“现在的军校非常难考,不仅录取的分数很高,而且对考生的体质要求也很严格。尤其是帝国著名的五大军校,每年入学率都非常低,毕业率就更低了。不过只要是这五大军校毕业的,就可以直接分配到帝国甲等军团任军官。不像其余军校毕业的,要先到预备役军团服役三年,然后在到乙等军团服役五年,才有资格分配到甲等军团。五大军校毕业生,也就比别人节约八年的时间。近几十年来,帝国的一些属国和新州不断发生叛乱,甲等军团频繁参加平叛任务,所以晋升速度比一般军团要快许多。” “大哥和二哥都是从五大军校毕业的。大哥毕业于北京骑兵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彪骑军任中尉连长。后来只用五年时间,就晋升到了少校营长。唉,说起来伤感,可惜他英年早逝,前年在西海州镇压叛乱时阵亡。不然这三年时间,至少也能晋升到中校的职位。” “而二哥去年从北京参谋学院以少尉的身份毕业,现在在帝国甲等军团暴熊军团二师师部任一个小小的后勤参谋。这样职位,二哥的安全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的晋升速度肯定比不上大哥。这就是功勋和危险并存,机会越大危险也越大。老虎,你不要去参军,无论你能否考上军校都不要去从军。” 听二姐坚决反对从军,张锐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是说参军也是很好的出路吗?再说我要参军肯定是去考军校,我可不想做一辈子士族。” 二姐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欲言又止数次才压低声音说道:“老虎,在帝国军团服役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在甲等军团中服役,随时可能参加作战,不管什么岗位都会有危险。一些甲等军团的少将都有阵亡的记录,所以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反正你不要去就是了。” 听了二姐这句话,张锐心里非常非常感动,感动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去军团冒险,而是听懂了二姐话里的含义。二哥现在就在甲等军团中服役,虽然做的是没有危险的工作,但只要是在前线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一旦二哥出了事,那……二姐不愧跟我的感情最好,她可真是全心全意在为我着想。 虽然暗地感激二姐,张锐还是装出没有听懂二姐话中话的样子,只是说:“哦,其实我对打仗也不感兴趣。六灵,我的出路就只能进入官府了。那么,怎样才能在官府中谋个较好的部门和职务呢?” 这样教唆弟弟,二姐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哥,所以样子一直显得很紧张。见张锐这样说,像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老虎,你要想在帝国官府中找份很有前途的工作,那你唯一的目标就是帝国中央大学。” ; 第九章暑期 大汉帝国中央大学,是圣祖在汉元420年正式创立的。她的前身是圣祖楚王时期创办的荆州书院,学校位于帝国的首都上都城。 学校正式成立到今天已有359年。她为帝国培养了无数的人才,其中帝国丞相十八人、太尉五人、御史大夫十一人,其余各个级别的帝国官员数不胜数。现在的帝国中央政府四品以上的官员中,超过三分之一是从帝国中央大学毕业的。 帝国中央大学毕业后,想进入帝国政府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是成绩优异的毕业生,还有机会进入吏部、监察院等非常有前途的部门工作。加之帝国官府中大多数是帝大毕业的老学长,所以前途比一般学校毕业生要光明许多。 二姐明年就要中学毕业,她对帝国的大学早就进行过一番了解。她本人非常想上帝大,但以她现在的成绩看来,无疑是在痴心妄想。所以她的目标就定在了北京的其他大学上,这样离家也比较近。 帝大,以二姐的话来说就是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每年报考帝大的学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万,当然不包括像二姐这样的,每个人都是帝国各地的精英学子。他们都怀着必胜的信心去应考。 帝大每年收多少学生呢?三千人,其中还包括五百人是留给外国留学生的名额。这就是现实,在精英中百里挑一。 要出人头地,就要上帝大。张锐第一次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不可否认张锐的个性中是带有一点偏执狂的特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从那天起,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饭都在房间里吃。为了将来、为了前途,开始了学习生活。 先将帝国的小学教材,看了一遍。帝国小学的任务,只是基本的汉字认识和简单的加减乘除以及复数运算,都非常简单。 汉字,张锐基本上都认得出来。为什么是基本上?那是因为繁体字的缘故。学历史出身的认点繁体字基本上没有问题,只是有个别后代已经失传的和一些生僻字,稍稍将他难住。而小学数学对张锐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第三天,把生僻字都认全后,张锐就把二姐中学的教材全搬到自己房里,开始自学中学课程。 帝国没有高中,只有中学课程。也就是说,学完中学课程就可以参加帝国高考了。仔细把中学教材看过一遍后,张锐心里比较有底了。 中学课程比小学难了许多,科数也增加了许多。现在居然就已有了基础物理;数学方面已经有代数课程;文学方面不像清明两朝那么极端,但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历史和地理也是必修课,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比重几乎是各占一半,地理对三大洲地形了解是主要的。大汉帝国发展史,被单独列为一门课程;动植物被放到了一起认识和了解。最搞笑的是,还有一门大汉青少年思想品德课。张锐心想,圣祖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从*时期过来的吧? 八门课程一点也不比现代高中少,但难度降低了许多。在这些课程里,物理、数学对张锐来说基本上不成问题,怎么说他也是参加过高考,上过大学的现代知识青年。即使有一些定理公式,记忆比较模糊了,不过有信心看上一两遍后,就可以完全领悟。 三门历史课,也难不倒他。特别是古代历史,对张锐来说就太简单了。怎么说他也是历史系毕业的。以后的主要任务,是搞清楚从圣祖开始到现在这三百年的大汉及世界历史就行了。地理、思想品德和动植物几乎靠背就行,看来以后要在这上面多用些功。 对他来说最困难的,反而是汉文学这门课。这门课,可就不是靠着背诵就能学好的。其中的文章写作、诗赋创作等内容,对他来说难度非常之大。看来这门功课也是帝国考生们最头疼的一门,主观题是大家必争的分数,也是彼此能拉开距离的分数。 通看了一遍后,张锐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所有的中学课程又仔仔细细地学习了一次。这次给他的感觉是,这个小孩子的头脑太好用了,不知他是天生就是这么聪明,还是后天给摔出来的,这让张锐回忆起前世的一段校园往事来。 前世张锐在上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同学,能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琵琶行》这样的长诗一字不漏给背诵下来,张锐对他的超强记忆力羡慕得不得了,自惭形秽,因为他背诵这篇课文至少需要四到五个小时,第二天还会忘掉许多。 按老师的说法,那个同学是班上同学们应该学习的榜样。因为他学习自觉性高,回家后总是自觉预习、复习。很长时间里,同学们都对老师的这种说法毫不怀疑,可是终于有一天同学们发现上当了。 那次,班长写了一篇文章,打算在五四青年节学校的大会上代表全班演讲。五月三日上午,班长当着全班同学练习了一次演讲。 不料第二天班长因患急病住进医院,这个时候谁能代替班长上台讲演呢?老师急得不行,那个同学就自告奋勇,愿意替班长讲演。 老师出于对他的一贯信任,就让他上台了。当时大家包括老师在内都认为他上去之后是随兴讲演。没有想到啊!“恐怖”的一幕发生了,他居然把那篇班长写的讲演稿,几乎一字不漏地背诵了下来。 那天,同学们都见识到了什么叫过耳不忘。老师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但从此过后,号召同学们勤奋学习就再也没有以他为例。再后来,那个天才同学如愿地考上了北大。 这么多年过去,张锐基本上忘掉了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又找到了这种感觉,是超强记忆的神奇感觉。这次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超常能力产生了这种感觉。这个小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张锐,记忆力真是太惊人了。 第一次通看中学教材时,张锐就感觉有点奇怪,看过的每门功课的内容都会清晰地记在头脑里。那时张锐还认为是课程太简单,里面大部分是自己前世已经学过的,所以不论从记忆到理解,都会比较轻松。 可第二次仔细学习教材的时候,张锐便发觉不对劲儿了。仔细看过的所有内容,不论是理解的还是未理解的,都几乎可以一字不落地复述下来。这样就让张锐突然回忆起那段初中时的经历来,心想,原来天才就是这样的。 有了天赋就会事半功倍。以前听过一段话:成功就是一个人有百分之十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的努力。如果没有天赋,就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也是白费。 可见天赋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多大了,既然继承了这个小孩子的天赋,张锐自然不能轻易地放弃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又多次地进行自我测验,最后非常肯定自己的记忆力是超群的。这时,他就打算不再看这些中学教材了。 中学教材里需要背诵的都能背下,需要理解的理科知识已能掌握。现在他最大的弱点是汉文学中的文章写作和诗赋创作,这两样就算是有超强的记忆力也没有,这需要一个人长期的文学积累和人生经历及感悟,至少张锐还没有发现自己能够出口成章。 因此,张锐觉得自己的学习方向应该改变。需要多看文学方面的书籍,多看著名诗人的诗集,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吸取营养来充实自己。 有了这个决定,他把中学的教材都还给了二姐。转而频繁出入家中的几个书房,将那些认为是好的文学作品都搬到自己的房间里来,慢慢欣赏、品味,争取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借鉴和感悟。 张锐的突然转变,把家里人都搞糊涂了。从最初闭门苦读的时候,张锐就让他们吃惊不小,还在奶奶的房里搞了个三堂会审。不过听完张锐和二姐的解释后,都非常开心。 他们无疑是爱张锐的,可是家族规矩是一定要守的,看张锐努力在为以后做打算,当然十分欣慰。特别是听他发誓说非帝大不考时,都乐了。 张锐知道他们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但是以自己现在这种刻苦的精神去学习,以后即便是考不上帝大,考个别的什么大学应该是比较轻松的。所以,他们很欣慰、很开心。 他们除了反对张锐连饭也不想下楼吃的做法外,都竭尽全力支持他的学习。最后,在张锐的坚持下,他们终于妥协,勉强同意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附加条件是要求张锐每天至少到花园里活动一个小时,张锐也只好答应。 二姐在张锐开始看小学教材时,就天天来他的房里。看看张锐是否需要她的帮助,后来她见张锐也就只问她一些个别字外,其余的数学一句也没有问。不信他能全懂,于是出了很多题目来考他。没有想到,张锐不假思索张口就答对了所有的题目。这使她对弟弟的聪明赞不绝口。 后来张锐向她借阅中学教材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吃惊的样子。还是天天都来,坐在旁边面带笑容,等待张锐向自己请教。 可一直等到张锐第二次细读教材,都没有问过她一道问题时,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能感觉到张锐是在认真地看,并且好象是无师自通。 再后来,她就把自己不明白的学习问题向张锐提出来,结果张锐都能够条理清晰地对她讲解透彻。有的时候她还不太信,张锐就干脆告诉她此类题目的答案在哪本书第几页,果然一一印证。书页中的答案与张锐说的一点不差。这下可好,沉重地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打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和张锐讨论过学习问题。即使每天都来,也只是说说话,不一会儿就找个借口走了。张锐将中学教材还回的时候,她居然连问也没有问就收了。只是见张锐每天在几个书房里找各种文学的书籍后,到张锐房里来得更少了,后来以至于几天才到张锐这里来稍坐一会儿。 因为全身心投入学习,张锐也是很久以后才注意到她的反常。二姐居然没有心情再和自己玩闹、抬杠了,这是以前她最喜欢做的事情。略一思索后,张锐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一天晚饭后,张锐去到花园去散步。看见二姐神情沮丧地在桃子的陪伴下,坐在池边的小亭里。 张锐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境,他在前世曾经感同身受过。那是在天才面前的一种自卑心态,这是初中时那个天才同学让他感受到的。如果现在不把二姐的心结打开,也许这种自卑感将会伴随她终身。 张锐走到二姐身边夸张地说道:“六灵啊,累死我了。我真的快死了。”说完像是真的体力不支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她旁边。 装模作样的表演,把二姐和桃子吓了一跳。二姐跳起来,捧着他的头说:“怎么了,老虎?”张锐看得出来,二姐的神情非常紧张。她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心态,就在心里对自己产生了嫉恨之心。这样的好姐姐哪儿去找啊?张锐更坚定了要帮助她消除心结的决心。 “六灵,我这段时间看书看得太多,头疼得要命。”张锐继续装着虚弱的样子。 “啊!你头疼得厉害吗?桃子赶快去和张成说,叫他请大夫过来。”二姐慌忙吩咐桃子去叫大夫。 张锐赶紧制止桃子:“别,别。现在已经不疼了。六灵,我就觉得闷得很,想明天去安江城转转。你带我去好吗?”说完,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二姐。 二姐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吧,反正从你回来后,我还没有出过城堡。明天我们就去好好逛逛。不过老虎,你要出去,还得爹爹同意后才行,不然我可不敢带你出去。” 张锐见她答应,一下跳起来。拉着她,就往家里跑。 “老虎,你拉我去哪儿?” “去向爹爹请假啊,你帮我说说情嘛!求你了。”在张锐的恳求下,二姐答应一起去向老爸请假出门。 来到张逸的书房,张锐对老爸讲了明天的逛街计划。 张逸没有反对,只是叮嘱二姐要带些家人同去。比张锐预想要顺利得多,害得原来准备好的一大堆理由,都没有派上用场。 出了张逸的书房,张锐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二姐等着,自己又重新回到房里,伸出手到张逸面前。看到老爸迷惑的神情,他不由暗自叹气,这家人怎么都这么实心眼儿啊? “老爸,明天中午我和六灵也许就不回来吃饭,身上怎么能一点钱都不带呢?” 张逸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好,你这老虎,要钱的本事可一点也没比以前差。”嘴里这样说,还是从他的书桌抽屉里拿了两枚金币递给张锐。 张锐将金币揣到包里,出了书房。心里还在怪老爸小气,心想,我和二姐两个人出门,就给这么点钱?加上明天跟着的那几个仆人,他们吃饭的钱还不是我掏?看来这些就只能是吃饭的钱。不行,我还得在去哪儿要点,万一明天想买点东西呢? 出来后,二姐对张锐说,要去和总管商量明天出门的事情,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张锐摇摇头,这些无聊的事情他不想去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 于是和二姐分手,就直接去了老妈的房间,把开始准备说服老爸的理由,向老妈陈述了一遍。刘紫旋开始一直摇头,直到听到二姐要同去方才答应。 老爸这样,老妈也这样。他们怎么对只比我大四岁的二姐就那么放心。在老妈这里又得了三块金币,看来还是老妈疼我些。从给的金币的数量上,张锐就可以衡量得出来爱心的多少。 他又在奶奶的房间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战胜了心中的贪念,没有再继续去找奶奶去要钱。不过张锐心想:要是还按照疼爱度给金币的话,估计能在奶奶这里拿到至少五个金币。 第二天一早,张锐和二姐吃了早饭。向家里人道别后,就准备出发。出了大楼,楼前的小广场上已经有家人在那里候着。 三名男仆和二姐的两名女仆。用那么多人跟着吗?这不是增加我的费用吗?张锐虽是不满意跟来的仆人多,但是能让他出去玩已经是不错了,也不便为这点小事再去唧唧歪歪的。 广场上有四匹马和一辆马车。二姐穿着张锐第一次见她时的那身装束,头上多戴了一顶骑兵软帽,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英姿勃发。 她走到一匹高大的黑色马匹身前,左手一拉马鞍,整个人就腾空跃到了马背上。其身姿矫健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张锐见过最好的体操运动员。不愧老爸一直在他耳边夸二姐的骑术好,单看这上马的姿势就令张锐心服口服。 这时,一名男仆拉了一匹个头明显比二姐那匹马矮小的马来到张锐身前。张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马虽比二姐的矮小,但也比他在前世旅游时骑过的那些马高大。马背高度至少也在一米六左右,张锐比划了比划,勉强可以用脚勾到马镫上。 只见他右脚勾上马镫,双手扶着马鞍,全身用力向上一翻,哎!还终于上来了。可还没等他坐稳,就听二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马笼头的那名男仆也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忍着笑,样子很辛苦。 张锐侧头向二姐看去,只见她已是在马上抱着肚子,口里叫着“哎哟、哎哟”起来,笑得连眼角也渗出了泪花。 老爸、老妈肯定是听见二姐的笑声,也好奇地从楼里走了出来。刚一出门口就看张锐的样子,老爸张开大嘴就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再保持他那所谓的风度了。老妈倒还是保持着一贯风度,用手捂着嘴乐。 张锐在马上坐姿端庄、神情严肃,他们见了笑得更加畅快。哎!我容易嘛我!不过能让他们这样快乐,目的也就达到了。 又是那个张置,他是和老爸一起出来的。大家都在开怀大笑,你说你没事也到一边偷着乐去吧。可他偏不,只见他匆匆的跑了过来,粗暴地把张锐给拉下了马背。张锐发觉他就是那种专门破坏别人的兴致,为自己快乐的人。 当然说他粗暴地拉张锐下马,也稍微夸张了些。但也只有这样说,才能表达张锐对他的愤怒和厌恶。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的笑声才渐渐止住。就听二姐问他:“老虎,你发明这招倒骑马式,是不是以后都准备这样骑马啊?”说完,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还是老妈刘紫旋比较疼张锐,及时制止了二姐嘲笑。还为张锐说了一大堆理由:什么老虎年龄小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教他骑马也就算了,还在那里取笑,这是该当姐姐做的事吗?什么以后老虎骑马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咱们家老虎以前又不是不会骑马,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老虎在马上的姿势还是满标准的嘛。 二姐听了老妈这番话又笑出声来,连带着老爸也跟着笑了起来。老妈你这算是在教训二姐嘛?还是在讽刺我?哎!谁叫我那么好心呢?这年头好心从来是没有好报的。你们以为我真的是不会骑马啊。我那是故意逗二姐乐的。不过这话,张锐也只能在肚子里说说罢了。 该乐的乐了,赶紧上路,不然家人一直拿他说下去,怕是到中午也出不了门。马就不骑了,张锐和二姐的两名女仆一起坐上了马车。三马一车,出了城堡,朝安江城的方向进发。 ; 第十章安江游 一行人踏上了去安江城的大路。从安江城堡到安江城,骑马需要十五分钟,坐马车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路上,张锐透过车窗向二姐望去,发觉她的精神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不过要帮二姐彻底化解心结,还需再加一把力。 “六灵,六灵!”张锐隔窗叫着二姐。二姐催马来到马车旁,伏下身子问:“什么事儿?老虎。” 张锐赶紧把头伸出窗外,以免她伏着身子说话辛苦。他问道:“六灵,老爸总夸你骑术精湛,你到底几岁开始练马?又是谁教你的骑术?” 说到骑术,二姐不知是得意于自己的技术,还是又想起了他出的洋相,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第一次骑马是在四岁的时候。爹爹在我四岁生日那天,送了一匹才断奶的小马驹作生日礼物。喏,你看就是它。”二姐说着拍了拍座下爱马的脖子,那匹马像是在答应她的话似的,打了两个响鼻。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它。每天都要带它去草地上骑一会儿。几年以后它长大了,我的骑术也日益见长。再后来你也长大了点,天天跟着我去看练马。” “那我学骑马也是你教了喽?”张锐装着天真的样子问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可没有教你倒着骑哦!呵呵……” 看着二姐笑得开心,张锐又继续问道:“你骑马的姿势好漂亮啊,你是怎么练的?” “哦。我啊天生就喜欢骑马。有时间就去看骑士叔叔们训练,然后学他们骑马的样子。学一个动作通常用不了几天,日积月累学会了不少招式,练习的过程中我可没少摔跤。置叔担心我摔着,老是跟着我,劝我不要学习高难度的动作,还说女孩子会骑马就行了,没有必要学骑士的动作。可我偏偏喜欢那样骑马,常常悄悄溜出去练马。有的时候,还要你帮忙打掩护呢。”二姐讲起小时候练马的事情,满脸兴奋之色。 “十岁那年,爹爹有一次发现我在骑士的训练场练马,就说要跟我比试比试。结果,呵呵……爹爹输了。”这时,张锐在二姐脸上再也看不到颓废、失落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自信的笑容。 “那时,爹爹就夸我的骑术已达到骑士的水平,只是力量上还有所欠缺。不过那时我还小嘛。现在,我自信不比任何一个骑士的骑术差。”看着二姐自豪的表情,张锐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了,二姐的心结已被解开了。 “六灵,以后你还教我骑马好吗?” “可以啊。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能像刚才那样骑马。如果那样的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跟我学的骑术,免得丢人现眼,给我脸上抹黑。呵呵……”她这话逗得同车的两名女仆都笑出声来。张锐摇头叹气,哎!看来我这些搞笑的举动大家会笑话一辈子了。 一路上,张锐与二姐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安江城边。经过一处宽大的府门时,二姐对张锐说:“老虎,这就是安江中学。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们都要在这里住读。” 原来,安江中学是整个吉州最好的中学。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学校环境都比吉州其他的中学强上许多。由于学校的学费昂贵,在这里读书的学子,都是家境较为富余的,很多就是州郡里的官宦子弟。 张锐的哥哥和姐姐们都在这里读的中学。现在张锐和二姐也在这里就读。这所中学实行的是寄宿制,本城和附近的学生,允许周日可以回家,家远的只有等到假期才能返家。 张锐边听二姐介绍,边仔细观看。只见院墙内生长着茂密高大的树木。宽大的校门里,有一条笔直的大路一直延伸到远处,道路两边是粗大的松柏向着路中生长,把整个大路全部遮盖起来。即使在这炎炎烈日下,路上也透不过多少阳光。 再往校门的两边看,果然找到了二姐曾提到过的,由圣祖陛下亲自书写,并在全国的所有院校悬挂着的那幅著名对联。 只见左联上书: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右联上书: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圣祖他老人家抄袭明代思想家顾宪成的这两句名言的行径固然不对,但他能把这种读书是为了报效国家,而不是读死书、读呆书的寓意,早提出了一千多年来警示后人,也可谓用心良苦。 再看圣祖的笔迹,书写得苍劲有力,笔画工整。早听说圣祖是大汉书法家之一,本来不大相信,今日眼见为实,圣祖的这手颜体书法果然已是大成。 不过,现在颜体书已变为了刘体书,也成了现今最为流行的艺术体书。能人,果然是无所不能。圣祖在张锐心目中的地位,赫然又提升了一截。 张锐正在缅怀圣祖,忽听见有人叫二姐。“六灵,六灵,我在这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路旁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朝二姐挥舞手臂。 二姐也听见了叫声,勒马向路旁看去,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纵身跃下马背,快步冲到少女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叫道:“咦!小小,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学校的?也不来找我?” 张锐坐的马车,正好停在她俩的旁边。只见那少女亲热地拉着二姐的手,答道:“六灵,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学期因下雨冲毁了路,我才晚到学校一天。那个老巫婆拿我说事,说了一个学期。所以这学期我决定早来几天,看那老巫婆以后拿什么说我。我昨天晚上刚到学校,今天本来打算去城里逛逛,明天再去找你。没想到刚出校门就遇到你了。这下好了,你可要管我的午饭。” 那少女说起话来声音又清脆又快速,叽叽喳喳像只黄莺在叫个不停。 张锐仔细打量,只见她身着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脚穿米黄色牛皮靴。看上去比二姐还高上一截,身体发育也明显比二姐成熟,凹凸有致,显得身材窈窕、青春动人。 她红红圆圆的脸上充满灿烂了笑容,两个迷人的酒窝浮现其上。头上梳着数十个小辫,随着说话的姿态,左右摇摆晃动。 美女啊!来到这里,张锐已见过不少美女,如老妈、二姐都是标准的美女。老妈的美是古典而含蓄的,二姐是英俊多过妩媚,而眼前这位少女则是青春动人、清新俏丽的美。天啊!她那迷人的笑脸以及醉人的酒窝,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心魄。 张锐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凝视着她。也不知道现在这模样,十足像一只流着口水的色狼。 少女一转眼也看见了他,笑吟吟地打招呼:“老虎,我说怎么看见六灵会没有看见你呢?还以为你转了性呢。你怎么不骑马坐在车上?哎!说你呢老虎,看什么看,见到姐姐也不打声招呼,当心我揍你哦,小子!” 她见张锐只是盯着她看却不答话,便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以示威胁。这个非常可爱的动作,让张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咽了咽口水,向她挥了挥手,结结巴巴打个招呼:“Hi,美……美女!” 小小显然被这超越时代的称呼给弄迷糊了,满脸疑惑地望向二姐。二姐拉着她往边上靠了靠,低声说道:“小小,你还记得放假前老虎惹的事吗?” 小小说道:“怎么不记得啊?整个学校都传遍了。怎么,老虎被你家老爷子给收拾了?” 二姐悄声道:“爹爹倒是想收拾他,可老虎觉得自己回去是免不了这吃一顿,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啊!他还学人离家出走?”小小用手捂住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是啊!开始我也不信。可老虎的确独自一人离家了两天。害得我们全家出动,派人到处去找他。” “哦!他跑到哪儿去了?”小小满是好奇地问。 “看老虎走的路线,像是要去夕阳城堡,可路上出事儿了。” “什么事?什么事?是不是被强盗掠去了?嗯!现在咱们吉州好像没有强盗哈。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在路上给猛兽咬了?” 听到小小一惊一乍地说话声,张锐心里一阵哀叹,看她那脑子里都是什么想法,都说女人是胸大无脑,从这点上看的确说得没错。 “哪儿啊,你想哪儿去了!”幸亏二姐及时打断了她那些不合实际的天真幻想,“老虎走到半道可能是饿了,就爬上树去掏鸟蛋吃。结果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受了伤。” “哦!”小小又是一声惊呼“怪不得老虎没有骑马。看样子伤得可不轻哦,到现在也只能坐车。”小小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张锐。 “这倒不是。大夫说老虎的脑子被摔坏了,记不起以前的事儿,以后能不能回忆起来,还得看他的造化。身上其他地方倒是没有问题。他不骑马有其他的原因。”显然二姐是不想说张锐倒着骑马的事,可能是怕丢她的面子。 “还是很严重啊,失忆!不是连你这个姐姐都不认识了吗?”小小说着又朝张锐看去,见他还在呆看着自己,又对他嫣然一笑,并俏皮地眨了眨眼。搅得张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脸也在发烧。 二姐推了小小一把说道:“去!去你的。老虎又不是被摔傻了,只是忘记以前的事,我一个假期都在教他呢。他现在可聪明了,天天看书,我看哪,以后他准是我们张家最有出息的男孩子。” “好了,知道你最疼你的这条小尾巴了,但也不用每次都夸他跟个天才似的。哎哟!不说了,不说了。”二姐说不过小小,就连连对她下黑手。 两人站在路边,又嘀嘀咕咕说了半晌,忽而想起来还要去逛街,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语。二姐骑上她的爱马,小小则坐到马车上。 这辆马车最多只能坐四人,张锐的对面已坐了二姐的两名女仆,小小上来后就只能挨着张锐坐下。看样子她也是经常去张锐家玩的,上来后就和那两个女仆说笑了几句,然后才转头向张锐望来。 “老虎,你以前都叫我姐姐来着,现在也叫一声听听。”张锐看见她笑颜如花的俏脸,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前世的他性格孤僻,害怕和人交往。但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变成张锐后,性格明显发生转变,再也没有前世那种自卑感,心里充满了想与人交往的yu望。 这些可能是继承了老虎的性格,张锐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性格。因为在前世时,他就渴望自己能有这种性格,也曾经向这方面努力过,但无论怎么做,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惧意,做起任何事来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现在面对着这个美少女,他突然又像是回到了前世,胆又变小了。唉,也不知原来老虎是怎么跟他讲话的。张锐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 “去你的,别占我们家老虎的便宜。”幸好二姐的脸出现在车窗外,及时为张锐解围,“老虎,别听她瞎说。她是咱们吉州李巡抚的千金,大名叫秀宁,小名叫小小。你以前都是叫她小小来着。” 二姐又向着小小说道:“你这个小丫头,想让我们家老虎叫你姐姐也行啊,你嫁到我们家里来怎样?以后老虎可以天天叫你姐姐。呵呵……” “去你的,欠揍啊。”二姐在小小的拳头舞出来之前,便“咯咯”地笑着纵马跑到前面去了。 小小没有打中二姐,气呼呼地瞪了张锐两眼。天啊,她连生气时都这么迷人。张锐痴迷地看着嗔怒中小小。小小正没好气,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 张锐也不知怎么的,张口就说出了心里话:“看美女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想,我怎么这么孟浪,这不是摆明是在调戏她吗?于是准备挨她一顿骂,甚至迎接劈头而来的拳掌。 没有想到小小听到这话,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一边用手捂着小嘴,一边娇笑道:“哎呀!就算你觉得我是美女,也不用次次都这么叫吧。老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说完又是一连串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她可真是天真烂漫啊,居然没有听出我话里的调笑之意。对她这样的女孩子还能说些什么呢。一个字:可爱!看到小小纯净无邪的眼睛,张锐紧张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接下来,张锐的话就多起来了,很快就和小小混熟了。闲谈之中,张锐知道她今年只有十四岁,家在吉州的州府“吉安城”,来安江要坐三天的马车。因为她是家中女孩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小名就叫小小。她今年已是读中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明年想去考西京女子学院。 张锐与小小聊得正高兴,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城里。张锐下车后,发现这里是一家专门寄存车马的车马行。两个女孩子又聚到一齐叽叽喳喳地聊开了,一个笑容憨厚的店伙计走到张锐面前,他只好不情愿地摸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 “您稍等,少爷,小的到里面去给您换开。”那个伙计接过金币跑到店里面去换钱。 “老虎,你哪来的金币?”张锐付钱的时候,不小心被二姐看见,把他拉到一旁审问。 “出来之前,老爸和老妈给的。”没有办法张锐只好老实向二姐交代,趁早澄清的好,免得她以为自己是偷的金币。 “给了多少?” “没多少,一共才五个金币。” “什么?爹爹、妈妈给你五个金币?偏心!偏心!他们每个月才给我一个金币,你出来一次就给了五个金币。不行!我要回去评理。”二姐一听,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说着。 张锐急忙安抚:“别,别。这里面有你的两个金币呢,等会儿我就交给你。”还是古人说的好啊,财不能外露。这不,一下就损失了近一半的财产。张锐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发誓以后决不能让二姐再看见自己的钱。 二姐满意这样的分配比例,也不再叫嚷着要回去评理了,丢下张锐又去找小小聊天。 张锐正心疼损失时,店伙计拿着找回的钱币走了过来。当张锐从他手中接过九个银币及三个铜币时,不由愣住了。 他开始想寄存车马,怎么也得收五、六个银币吧,现在才收了七个铜币。心想,这也太便宜了吧。 那伙计看见张锐一直盯着手里的钱币看,以为是他嫌收费贵了,便解释起来:“少爷,您的马匹我们会清洗一遍,再用最好的草料给喂上。您一共有五匹马,每匹只收您一个铜币。马车也会清洗的,马车占的地方大,所以收了您两个铜币。这一共收您七个铜币,真的很便宜啦。” 挥手对那个伙计说声知道了,张锐的心里感慨不已,这大汉国的物价还真是低廉,看来老爸给我两个金币也并不算小气了。 出了车马行,两个女孩子直奔附近的商业街而去。 张锐早听二姐说过,安江城经过胡公家族三百多年来的经营,现在已发展成帝国北方最大的牲畜交易地,也是胡公家族领地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地。 安江城北有北地最大的牛羊交易所;城西有北地最大的马匹交易所;城东是盐茶交易所,这些地方都进行大宗交易。按照帝国交易法,大宗交易每交易一笔都需要到当地的官府登记并缴纳税金。登记后一旦有一方违约,会由帝国政府出面追讨违约金。所以交易双方为了避免损失,也心甘情愿缴纳税金。而这些税金按帝国世袭领地法规,都归世袭家族所有,也可以说都进老爸的钱袋子里了。 张锐跟着二姐和小小来到的地方是安江城南,这里是各种零售商铺聚集地。纵横交错的十几条街,全是贩卖各种商品的店铺。零售商铺的缴税方式又与大宗交易不同,不是依据交易笔数缴税,而是按照固定税率每月缴纳税款。 城南还紧临安江,顺着安江往来穿梭的船只都停泊在城南码头。各种高中低档酒楼、驿馆齐全,所以这一带也是整个安江城内最繁华的地域。 张锐随着二姐和小小逛了不下十条街,终于领会到陪女孩子逛街的恐怖。而且逛的不是服装店就是小饰品店,看的都是他完全不感兴趣东西。最可恨的是二姐买东西都要张锐付款,还好不用他亲手提着。 张锐只在逛街途中,路过一家钟表店时,买了一块帝国东京制造的怀表。他早对老爸的那块表垂涎欲滴,只不过不好意思去要。今天,尽管这块怀表标着令人心疼的一个金币的价格,他还是发狠咬牙买了下来。 除了怀表偏贵外,总的来说大汉帝国的物价还是很低。张锐所见过最贵的衣服每套没有超过八个银币,而二姐和小小也不是专门挑着最贵的下手,一般购买标价三、四个银币左右的服装。当张锐算计出二姐买的几套衣物和饰品加起来没有超过两个金币时,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 足足逛到下午一点,两个女孩子才收工,打算去吃午饭。张锐给了家人两个银币,叫他们自己去解决午饭。三人则来到安江边的一家酒楼,由于小小闹着要吃点好菜,在美女面前他自然不能显得过于吝啬,所以这顿饭又花了九个银币。不过想想能在这里吃到大虾之类的海鲜,张锐也就认了。 午饭后,幸亏两个女孩子没有说再接着逛街。而是去了一家茶楼,喝着茶聊着天。美女当前,看着养眼;江风微拂,清爽宜人;绿茶入口,满齿留香。张锐享受着眼前的闲暇,心中感叹,这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啊。 不知不觉在茶楼中呆到下午五点,二姐才带着众人离开了安江城。快到学校大门时,二姐邀请小小到家里去住几天。 张锐也用期盼的眼光望着小小,她能答应吗? ; 第十一章开学 张锐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从小小答应来家里做客后,他整个人总是处在痴迷的状态。书是看不进去了,一拿起书本,浮现在眼前的全是小小的身影。 小小住家里的客房,不过除了睡觉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是在二姐房间里度过的,所以张锐每天有意无意地走到二姐的房间里转悠几次。如果一时半会没有瞧见小小,整个人就象丢了魂似的。 二姐也看出了他的反常举动,总是在张锐到她房里时,用似笑非笑的神态看着他。不过为了见小小,张锐也顾不了二姐表情,每天还是找借口数次出入她的房间。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二姐见他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光想着上她的房间里,终于是看不下去。找了个机会将张锐拉到一楼的书房里,拐弯抹角暗示他不要这样。迷迷糊糊的张锐哪里听得进去,最后二姐只好把话挑明。 “老虎,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小?”二姐瞪着明亮的大眼向张锐发问。 “嗯,啊!”张锐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应着。 “什么嗯啊的!你要是男子汉,就给我痛痛快快地回答出来!”见张锐吱吱唔唔的态度,二姐恼怒地叫道。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张锐抬眼盯着二姐大声地回答道:“是的,我非常非常喜欢小小,你满意了吧。” 二姐用充满爱怜的目光看着倔强的弟弟,用手抚mo着他的头说道:“老虎,你今年才十一岁,而小小已经十四岁了。” 张锐侧头避过二姐的手,不服气地说道:“才大三岁而已。怎么,帝国法律不允许娶比自己年龄大的女孩儿吗?” 二姐笑着说道:“这倒没有,帝国法律没有规定这一条。”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不过帝国法律规定女孩子满十六岁,就能订婚。” 听了二姐这话,张锐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就是说我可以追求小小喽。我不嫌弃她的年龄比我大,那还有什么问题?” 二姐捋了捋秀发,微微摇着头说道:“不是你们年龄的问题,而是你们地位相差太悬殊了,你知道小小的父亲是谁吗?” 张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难道以我们家的地位还配不上吗?”在大汉朝以胡公家的身份地位,还真没有几个配不上的家族,所以张锐对二姐的说法感到迷惑不解。 二姐缓缓地说道:“小小的父亲李巡抚,是世袭太原候李恢的后代,也是太原候李家的第十四代家主。按理说我们两家的身份是完全可以相配的,但是你别忘了,你不是我们家的世子。” 二姐的这句话,象霹雳般的在张锐脑中炸开。猛然醒悟:是啊,我如果是胡公张家的世子,多半李家是不会拒绝的,甚至会非常乐意地接受这门亲事。只可惜我不是,我年满十八岁后基本上不能算是胡公张家的人了。我拿什么去说服李家,将小小许给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又怎么能够向他们保证以后能让小小过上贵族的生活?身份地位的问题,再一次深深把他刺痛。 二姐也许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较重,又转而安慰他说:“老虎,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李家是绝不会把小小许配给你的,但是……” 绝望的张锐一听还有希望,不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才能让李家同意把小小许配给我?快说啊,六灵!” 二姐看见他紧张的神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老虎啊,看来你真的长大了。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喜欢小小,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六灵,我真的很喜欢小小。这两天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她的影子。白天要是一会见不到她,我的心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发慌。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我该怎么办?六灵,你教教我。” 话到这个份上,张锐也把自己的感受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恋爱的感觉,二姐是他来这个世界后,对他最亲近、最关心、最爱护的人,所以毫不犹豫把心里话讲给她听。 二姐静静听完张锐心里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低下头轻声说道:“老虎,你要是真的喜欢小小,就努力考上帝大吧。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 二姐的话像一盏明灯,为张锐在黑夜里指明了方向。是啊,如果我能考上帝大,以后基本上可以保证前途是美好的、光明的,李家或许真的愿意将小小许配给我。 想到这里,张锐跳起来,情不自禁抱住二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吓得二姐“腾”地站起身来,躲开老远。张锐笑着说道:“六灵,你真是我的好姐姐!非常感谢你,我现在终于想清楚、想明白了。我决定明年就靠帝大,我就不信我考不上。” 强大的动力,使张锐充满了自信。他有超强的记忆力,那些令二姐害怕的理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只要在一年的时间里突击学好汉文学这门课,考上帝大他是非常有信心的。 听到张锐充满自信的话,二姐也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微微泛红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相信你,老虎,努力去做吧。”无论我做什么,二姐总是支持我,这样的好姐姐那里去找。二姐放心吧,我不会令你失望的。张锐在心里暗地发誓。 从这天起,张锐又恢复正常。排除一切干扰,继续去看书学习。只有在吃饭时,他才有机会见到小小。回到房里后,就把这股痴恋感情全部投入到学习中去,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娶小小为妻,与她长相厮守。 为了自己,为了小小,为了不辜负二姐和家族的期望,我要用上十二分的努力去学习。张锐在看书时,只差没有在额头上绑上写着“必胜”字样的红布巾了。 又过了两天,刚吃过早饭,老爸将张锐叫到自己的书房。 老爸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我昨天听六灵说,你准备明年就考大学,这是真的吗?” “是的,父亲大人,孩儿有信心明年考上帝国中央大学。”看老爸如此郑重地与自己说话,张锐也非常严肃地回答着。 “哦?那可是帝大啊!你真的决定明年就去考?”老爸似乎要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是的!非常肯定。父亲大人,孩儿发誓一定考上。”张锐充满自信、语气坚定地对老爸保证。 张逸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老虎,从这段时间你的表现来看,我相信你。作为贵族家族中的一员,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诺言。希望你不是随口保证,那不符合我们家族的传统,你知道吗?” “父亲大人,孩儿会信守今天的誓言,不会让家族声誉蒙羞,明年孩儿一定会考上帝大!” “很好,这件事我已经得到了你的明确答复。等会儿,我会去学校请求校长,让你转到毕业班去上课。可能学校会让你做一些测验题,测试你能否达到毕业水平,所以你要有所准备,知道吗?” “是,孩儿会用心准备的。” 正当张锐以为今天的谈话已经结束的时候,老爸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老虎,是关于你上学期殴打学校学生的事情。” “老爸,这……我现在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见老爸说起这事,张锐急了,张口就叫起老爸来。什么应该用敬语也忘得一干二净。是啊,不能为不知道的事情挨罚甚至挨打啊。 张逸看到儿子再也没有刚才保证考帝大时的那股自信劲儿,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虎,你不用解释了。我并没有说要因此事而责罚你。”张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从容的神色,继续听老爸往下说。 “不过,你打了那个学生,还差点把他打死。据说人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我禁止你以后在学校里打架。能不能做到?” 那个学生是什么体质吧,就凭老虎这样的小身板儿,还能打的别人两个多月还没有恢复过来?看来对方也是个官宦家出来的小少爷,平时娇骄二气太重,所以不禁打。以后还是不要在学校里乱打架为妙,免得又打出人命来。 想到这,张锐对老爸道:“为了明年考上帝大,孩儿会在学校里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的。孩儿向您保证,不会再干打架这么无聊的事了。” 张逸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事情我已经处理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提起此事,你在学校里就安心学习吧。” 张锐退出了书房,就想,怪不得老虎要离家出走,原来差点把人家给打死。闯了那么大的祸,换成我也要走啊!不然按老爸骑士出身,还不得揍个半死?说来也幸亏如此,才便宜我附在老虎的身上,不然还不知道,我来这个世界后会变成什么人呢! 第二天,开学的日子到了。二姐和小小在昨天下午就搬着行礼回学校去了。这天早上,张锐分别向奶奶和老妈道别后,坐上马车在老爸的陪同下向学校进发。 本来张锐不想让老爸一起去,因为这样会招来不少风凉话:这么大了还要老爸陪同报到,太娇惯了;不就是有个公爵老爸嘛,显摆啥呀,怕谁不知道似的,诸如此类。他完全想像得出那些学生看见老爸与自己同去学校时的表情,但老爸已决定了的事情,他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也只能唉声叹气地一起上路。 一路来到安江中学,已是上午九时。由于大多数学生都是昨日入校,顺着那条绿荫大道,一直行到学校的校总部大楼,他也没有看见一名学生。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老爸没呆多久,只和校长交谈了几句便离去。老爸和校长交谈时,张锐独自在门外候着,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校长送走老爸后,把他领进了校长室。 校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身体瘦小精干,仪态很有绅士风度。张锐从老爸那里得知他叫虞世南,他的哥哥是当朝的正二品督察处参议虞世基。他本人在大汉学者中小有名气,二年前被老爸礼聘来安江中学担任校长。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张锐,我不会因尊敬公爵殿下,而放松对你的要求,所以你要有所准备。” “是的先生。我会遵守学校的一切规定。”张锐非常恭敬地回答。 “听殿下说,你明年将要报考帝大?” “是的,先生。” “那你做好准备,要参加高年纪的分班测试,我们将根据测试分数决定你参加的班级。”虞校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如果你的测试分数不及格的话,你将不允许参加明年的毕业考试,必须从现在的低年级读起。你同意吗?” 张锐能不同意吗?之后便结束了谈话,虞校长将张锐带到了一间先生们用的办公室,把他交给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程夫人。 程夫人倒不像虞校长那么严肃,说起话来轻言细语、面带微笑。她交给张锐一套测试卷,并说:“现在全校学生都在做开学测试,为了不影响学子们的测试,你就不必去班里作题了,在这里完成试卷吧。”说完,她就坐到旁边的一张桌后,去忙自己的事情。 张锐取出了带来的铅笔,现在汉帝国早就没有使用毛笔了。大约在二百年前,帝国开始使用蘸水笔时,毛笔的使用率就大大的下降,没有多久帝国又发明出铅笔,更使得毛笔书写彻底变成了一门艺术。 八门课每门一张卷子,题量不大但是覆盖面很广。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张锐开始作题。记忆力好,大多需要背的科目他做起来得心应手。理科的难度有所增加,但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很快就做完七门功课的试卷,最后就只剩下弱项汉语文学这门课。 这门试卷的前半部分,他也很快做完。后面是一篇以暑期里发生的趣事为题的作文。到了这个世界后,除了安江城他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所以只好以此为题,痛苦地写了四千余字。 试卷最后,是张锐最害怕的诗赋创作。要求对一百年前帝国抗击鲜卑入侵的英雄歌叔,用诗赋的形式描写。在前段时间看大汉帝国发展史时,他就读过歌叔的英雄事迹。 歌叔,汉元618年出生在帝国长州,少年考入帝国军校。汉元659年,鲜卑十余万骑来犯大宛州。歌叔时任大宛州都督,他率部5000人死守临洮城堡。 九万鲜卑人猛攻二月有余,城堡下陈尸二万余具,直到帝国援军到来时也未踏入城堡半步。随后帝国军团全歼了来犯的鲜卑人,此役之后直到今日,鲜卑人再也没有大规模出兵进犯过大汉边境。 在攻城战最后几日里,鲜卑人得知帝国援军将要到达的消息,曾对城堡猛攻二天二夜。城堡上的帝国将士死伤惨重,歌叔手持军旗,屹立于战事最激烈的西门城墙上,一直到鲜卑人无奈退去也未移动过一步。 待鲜卑人退后,余下的守城将士才发现歌叔早已气绝身亡,只是一直手持军旗,身躯才未倒下。 此后,帝国出于宣传汉军抗击鲜卑人的事迹需要,以歌叔为例,在国内进行大力宣传。歌叔,一夜间成了帝国家喻户晓的英雄。帝国也追封其为中将军衔,授予其子终生侯爵爵位。 对于这样的帝国英雄的确值得歌颂。张锐思索的这道题的时间几乎是前面作题时间的总和。最后,无可奈何地写出一首五言诗: 北斗七星高,歌叔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写完后,匆匆交了试卷。程夫人略带惊诧之色收下卷子,她没想到张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完所有试题。而后对张锐说,可以在学校里四处走走看看,下午三点再来这里看成绩。 向程夫人告辞后,张锐走了校部大楼。掏出新买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是十一点过。由于各年级都在进行开学测验,校舍里鸦雀无声。校园仿佛建在一座巨大的森林中,只能顺着道路走才不至于迷路。每走一段距离就有几座平房的校舍出现,转道后又不见了踪影。 林地之间,偶尔会有类似前世足球场的草坪。草坪宽约50米,长约150米。校园里还有游泳池、骑术训练场、射箭训练场等各种训练场馆,最多的还是那类似足球场的场地。 游逛了许久,张锐终于看见除校部大楼外学校最大的建筑。它类似现代体育场,但只有两边看台,大约有三千左右的座位。中间是前面看过的那种类似足球场的场地,不过这块草坪上画出类似象棋棋盘相若的格子。 中间也是楚河汉界般的分界线,然后两边都是方格,一直到延伸到两边的底部。这么大的场地,不大可能是为了修来观看巨型象棋对弈的。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张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放弃无用的猜测。 用了一个多小时,张锐才大致围着校园逛了一圈。心中感叹,这间中学无论是面积还是环境、场馆,都比前世的那所省立大学好上不知多少倍,能在这样优越的环境里读书,也算我的福气。 逛到学校食堂时,张锐便走了进去。花了不到两个铜币,就吃了三个菜加一张大饼。这时,他才明白逛安江城那天,给五名仆人两个银币去吃午饭时,为什么他们脸上会露出兴奋的表情,也终于知道那天在酒楼吃饭,是被人宰得有多狠了。 当他吃完时,才陆续有学生进食堂。心想,看来现今的教育还是有它的独特性,这事要是换到现代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了考试而让学生这么晚吃午饭?估计学生自己不闹事,家长也会找上学校评理。 出了食堂张锐继续在学校里四处转悠,一直到与程夫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他匆匆才赶到校部大楼。当再次见到程夫人时,她满面笑容,说道:“张锐,你可以到我主事的高年级一班读书了。” 就这样,张锐在安江中学的学校生活,从程夫人的这句话开始了。 ; 第十二章戒尺 老虎是上学期末才从小学刚毕业,考到安江中学。初来学校确认学期班级时,便与一名同学发生口角,进而出手打伤对方匆匆逃离,所以连住宿、领新书等若干手续都没来得及办理。 老虎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张锐还得帮他做完。捧着一大堆新书,然后跟着程夫人去宿舍。刚下楼,一人便将张锐手中的书都接了过去。这位是专门为他送行李来的家仆。 张锐心想,奶奶的,还是有钱人家好啊。想当初我上学的时候,哪有人送过我?行礼从来都是自己肩挑背扛,搞得跟难民似的,哪儿有现在这般轻松。程夫人叫来一辆马车,一行人上车后,朝学校的东面驶去。 大约十余分钟,马车出了学校偏门,张锐看见一大片砖瓦平房。心说,难怪在学校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学生住的地方,原来是在学校外面。 再看学生公寓,都是长长的砖房,面东背西,整齐排列着。每隔一段距离便用围墙隔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 马车在最靠里面的一个区域门口停下,程夫人告诉张锐,这里是高年级男生宿舍,学校只按年级分配宿舍,所以他年龄虽小,也只能住在这里。 往里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座平房前。张锐见这座长平房大约有十间左右的房间。程夫人打开了中间的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进屋后程夫人告诉张锐:“宿舍都是两人一间,放学后室友就会回来。他名叫王敬宝,也是高年级一班的学生。明天可以由他带你去一班教室。”接着又交待了一些相关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程夫人走后,张锐一边指挥家仆摆放行李,一边打量这间将要住上一年的房间。房间大约二十多平方,靠东面的窗前是一张几乎占据了一半房间面积的大炕。炕上摆有两张矮几,估计用作书桌。 吉州的冬天异常寒冷,一般家庭都有这种大炕。冬日在屋外烧起火来,里面的温度比张锐前世开了空调都要暖和,晚上睡在大炕上比睡在电热毯上还舒服。在张锐看来,烧炕比安江城堡家里每间房间烧壁炉要实用得多。 屋里除了大炕,还有两个高大的立柜,剩余的空间就十分有限了。家仆收拾好行李便告辞,屋里没有桌椅,张锐只好脱鞋上炕。 他在安岭城养伤的时候就睡过这种大炕,炕下面已经铺上了家里带来的几床褥子,躺在上面特别舒适。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阵脚步声,睁眼一看,窗外天色已变得昏暗。打开怀表,已是七点了,竟睡了两个多小时。刚起身,房门被人推开。 外面进来一个高高大大、肥肥胖胖的少年。抬头忽见屋内站有一人,惊惶之下差点叫出声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张锐见他惊慌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虽然屋里没有灯,可我又不是牛头马面,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看他人长得还算魁梧,怎么胆就这么小。 “是王兄吗?小弟张锐今日刚到,请您今后多多关照。”怎么说也要在一起住上一年时间,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张锐对他行礼问候。 胖子见张锐礼貌地向自己行礼,也急忙回礼道:“在下王敬宝,已久闻张郎大名。请您以后也多多关照。” 久闻我的大名?什么名?张锐问道:“王兄,是什么时候听闻小弟的姓名?” 王敬宝没有直接回答,一边说:“已经这么晚了,我把灯点上吧。”一边从他的立柜里取出了火石,把矮几上的两盏油灯点上,屋里立刻亮堂了许多。 转身见张锐还在等他回答,只好说道:“您是砸阵高手,咱们中学谁人不知您的大名?” “砸阵?什么砸阵?” 张锐见王敬宝满脸迷惑地盯着自己,立刻明白他定是不知自己“失忆”之事。心想,这件事早晚他要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对他说了。 于是就将自己“失忆”的经历,详细讲给他听。王敬宝盘腿坐在炕上,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待张锐讲到精彩之处,口中连连称奇,不时还开口询问没有听明白的地方。 张锐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能忽悠,那天从醒来到获救的破事,也能跟王敬宝吹上两个小时。当然也是因为看见王敬宝听得入迷,不想破坏他的兴致,还添油加醋随口瞎编了许多惊险情节进去。 直到张锐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吃晚饭。王敬宝得知他还没有吃晚饭,便说:“现在学校食堂已经关门了,晚上又不允许我们出校门。我这儿还有点零食,您如不嫌弃将就吃点儿吧。” 一边说,一边从他的立柜里摸出几块糕点来,放到矮几上。又解释道:“我这人晚上容易饿,柜里平日都会存点吃的。”接着又给张锐倒了杯水来。 张锐见他为人不错,好感大增,认为值得交往。张锐边吃边聊,王敬宝开始还看着他吃,后来也忍不住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张锐又问他:“王兄,你说的砸阵是怎么回事儿?” “哦!砸阵啊。是咱们帝国最流行的竞技活动。你以前在平湖小学时就是砸阵高手,谁知你……对了,你还准备参加咱们学校的砸阵队吗?”王敬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锐。 “我不是说了嘛,以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现在连什么是砸阵都不知道,还怎么参加砸阵队?” “哎!那就太可惜了!本来你到了我们学校,大家都说今年的砸阵比赛,咱们学校一定能进前三名的。”王敬宝沮丧地说道。 张锐实在好奇砸阵是怎么回事儿,催他快讲解讲解。王敬宝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原来,砸阵是圣祖为了锻炼士卒的体魄和训练士卒对敌阵的冲击力而发明的。比赛就在那种类似足球场的场地上进行。每队有队员五十人,上场比赛的二十五人,也就是现在帝国军队中一个排的兵力。 比赛开始后,双方人员列阵于场地正中。双方阵后按重要与否被分为了十个区域,最重要的一个区域是在底线的正中,被称为十分区。通常也是敌方将领在战场上的位置。 双方队员持球轮流或强行冲击、或迂回冲击对方的防区。把球砸到对方的十分区,就可以得一分。如没有砸到十分区,对方球队就在球砸到的区域内进行反击。 这种比赛很像现代的美式橄榄球。在比赛时,防守一方可以用尽全力去阻止对方的进攻。据说,比赛非常激烈,双方受伤的人数会持续增加。这时,就换上新队员上场直到比赛结束为止。 这种竞技游戏开始是在帝国军队中流行,后来慢慢传播到了帝国各处。到了帝国第五代皇帝——僖帝时,因为他是个狂热的砸阵迷,专门从罗马帝国聘请匠师,在上都城修建了一座能容纳五万人的竞技场来进行砸阵比赛。 此后,砸阵比赛便迅速在帝国各地火热起来,各大城池都纷纷修建了专门用于砸阵比赛的竞技场。 每年的十月,帝国各州的砸阵代表队,会齐聚上都城,争夺僖帝设立的上都砸阵大赛。僖帝为了鼓励高手来参加比赛,专门从他的内库中拨出十万金币来举办比赛。保证每个前来上都参加比赛的队都有奖励,而冠军队的奖金就更高了,达到三万金币。 这样的比赛在僖帝之后被皇室保留了下来,每年十月都会如期在上都进行。比赛的名称也改为了“大汉帝国皇家砸阵大赛”。当然,现在已不是任何队都可以直接去上都参加比赛,先要在各州进行选拔,帝国每个州只有一个参赛队的名额。 张锐听后,心下奇怪,在如此激烈对抗的比赛中,老虎竟会被人称为高手?看王敬宝那肥大的身躯,倒是很像个重量型砸阵队员。也可能是因为老虎比较灵活,善于穿插突击吧。 两人一直聊到屋外传来熄灯叫声,王敬宝忙把案几上的油灯给吹灭。并说过时不熄灭灯,被值夜的先生抓住可是要受惩罚的。 王敬宝下炕摸黑到外面去打了一桶水进来,两人胡乱地洗了洗,就上炕睡下。王敬宝睡在张锐的对面,两人抵足而眠。当然这只是比喻,两人的脚还碰不到一块。这炕够长,他们要是再长两年或许能将脚抵上。但这炕不光长还够宽,上面睡上三、五人也不显挤,加之张锐靠墙睡在里面,王敬宝睡外面,两人中间还放着两张矮几,脚就是想抵也抵不到一块。 因为下午睡了几个小时,张锐躺下后一直睡不着。正想躺着和王敬宝再聊聊天,谁知对面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 这下张锐更加难以入睡,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阖上双眼。夜里一直迷迷糊糊,时常在王敬宝的阵阵“高歌”声中惊醒。 第二天早上,张锐被王敬宝推醒。他一边穿衣一边叫道:“快!赶快起来,我们睡过了。快,快,晚了会被先生惩罚的。” 张锐立刻清醒过来,他可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胡乱穿好衣服,连脸也来不及洗便冲出房间,匆匆忙忙向学校飞奔去。 王敬宝身体肥胖,又缺乏锻炼,没跑几分钟就难以移动,双手撑膝大口喘着气。张锐很想不管他自己跑,无奈不认识路。学校这么大,如果自己去找教室,未必能节省时间。只好拉着他跑,王敬宝已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在王敬宝指引下,两人用了近二十分钟才赶到讲堂。冲进去一看,还好,先生没到。王敬宝摊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张嘴伸舌大口喘气,活像一条累坏的狗。堂上的学生们看见他的狼狈样子,都偷偷地乐。 张锐见教室前面已坐满学生,只好走到讲堂最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刚刚坐稳,就看见程夫人从堂外走了进来。不禁暗暗称幸,差点儿就迟到了。 程夫人进来后,就打开名册点名。点了十余人时,讲堂外面又匆匆跑来两人,见已经开始点名,便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程夫人扫了他俩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点名。 最后点到张锐的名字。张锐起身大声的回道:“到!”程夫人为班上同学介绍:“今天我班转来了一名新生,就是张锐。他以高分通过了分班测试,明年也将报考大学。请诸君多多帮助他。” 程夫人讲完,张锐对班上的同学们行礼说道:“我叫张锐,以后请诸君多多关照。”在程夫人介绍张锐时,班上就已是“嗡嗡”声四起。 张锐听见前排有两个学生在低声说话。一人说:“他就是张锐?真是看不出来。”另一人道:“是啊,真是看不出来。就是他把付君打得那么惨。”张锐就知道了,看来正如小小说的那样,我打人的事儿怕是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了。 程夫人抬了抬手,班上的声音立即消失。她转眼看向门外,对两个迟到的学生说道:“你们怎么迟到了?”她问话的语气并不严厉,可两名迟到的学生却吓得全身发抖。 好半天,其中一个才轻声回到:“先生,我们起晚了。” “全班只有你们因起晚而迟到,你们说该不该罚。” “该罚。该罚。”那两名学生更显惶恐不安。 “很好!你们进来站着。”程夫人轻言细语地叫他们进来。 两人相互推攘着进了门,站在堂前,将左手伸到了程夫人身前的桌上。程夫人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条长戒尺,拿在手里。 两人看见后,顿时面色惨白、身如筛糠。“噗”一声,程夫人手中的尺子打在其中一人的手心上。只见那学生,疼得闭眼疵牙,但不敢哼上半声。 程夫人一连打了他十下,然后又惩罚另一名学生。片刻,两人的左手已经肿得像个小馒头,虽然没有破皮,但看那架势起码一周内消不了肿。 张锐第一天上学,就看到传说中的戒尺掌手,心也扑通扑通地跳,暗想,好险,幸亏跑得快,差一点就和他们同样下场了。我前世那个时代,老师早就不体罚学生了,可眼下这时代学生也真够悲惨的,今日第一天上课就看到老师体罚学生。娘啊!这以后还怎么过啊。一旦犯了错误,手心免不了要和戒尺亲密接触,而且还不能反抗,以后可得多加小心。 惩罚完了迟到的学生,程夫人对全班学生说:“昨天的开学测试,三天后才能出成绩,如果班上有人不合格的话,也要受到惩罚。”这话一出,班上有些学生的脸就开始发青。 这时,张锐突然想起二姐。心想,她整个暑期都基本上陪着我,也没有见她复习过功课。她要是测验不合格的话,是不是也要挨手心呢?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二姐了,说起来挺想念她,当然想她主要是为了她身边的小小。张锐暗暗下决心,中午吃饭的时候去看看她们。 上午上半段时间,程夫人主讲汉文学,张锐在这方面没有优势,所以还有兴趣听。到了下半段时间,换了个先生讲代数。他就听不下去了,没啥新内容,讲的课自己全懂。看着那个先生在讲堂上得口沫四溅,张锐像被催眠了一样,神思迷离起来。昨晚王敬宝的呼噜声闹得他几乎一夜没有睡踏实,眼睛渐渐睁不开了。 趴在桌子上正睡得香甜,就听耳边“嘭”的一声响。张锐顿感不妙,慌忙抬头,只见先生正手持戒尺,满脸怒容地站在自己身旁。 “起身,什么名字?”先生表情严厉。 张锐眼前立即浮现出两只肿胀的手,悲哀地想,第一天上课就要被掌手。也罢,自己尝尝古人学子们必经的事情,也不枉来这个世界一遭。 心里胡思乱想,身子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态度诚恳地回道:“学生张锐,以后再也不敢在堂上睡觉,请先生处罚。”这时,张锐看见前面的王敬宝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先生听了回话,没有立即吭声。张锐偷眼看去,见他的脸色已缓和了许多。沉吟片刻,先生说道:“你就是张锐啊!你的测试卷子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我所讲授的内容对你来说,确实简单了些。这样吧,以后我的课,特许你自己看书,前提是不影响我上课。还有,不能在课堂上睡觉。” “是。先生,学生再也不会在堂上睡觉了。”张锐幸运逃过一劫,连忙向先生保证。 先生没再说什么,又上台开始讲课。张锐坐下后,连忙擦拭头上的冷汗,刚才的睡意尽消。 转眼到中午,下课后班上的学生除了王敬宝外几乎都不搭理张锐,一些人甚至对他投来敌意的目光。心想,他们定是误认为是先生偏心,因为自己显赫的家族背景才宽大处理自己。不公平的待遇,让班上学生对他心生敌意。张锐也懒得向他们解释,心想,以后他们总会明白的,现在不必急于作什么解释。 午饭时,张锐在食堂等了二姐、小小半天,也没有看见她们身影。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张锐暗自奇怪,心想,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神仙,难道不用吃饭? 三日后的一早,又是程夫人的课。只见她笑容满面,对全班人说:“这次我们班的测试成绩都很不错,证明诸君暑期里都能自觉复习功课。” 话音刚落,全班人立刻欢声笑语一片。程夫人等大家喧闹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这次咱班,有一人考得最好,八门功课中七门都是满分。”兴奋稍减的学生们听了她这话,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程夫人好不容易才制止大家的议论,继续说道:“他就是才转到我班的张锐。”此话一出,班里的学生们顿时惊呆了,全体用惊诧的目光望着张锐。 ; 第十三章偷窥 自程夫人在班上宣布了张锐的测试成绩后,全班学生刮目相看,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也不再有敌视情绪,还主动与他套近乎。 安江中学高年级一共分有七班,其中张锐所在的一班是高年级的尖子班。班里的学生都有望在次年考取重点大学。因此班上学生们或多或少带有一点自负和傲气,平日里谁也不服谁。 张锐的这次测试成绩在学校高年级里名列第一,而且还是七门满分的变态分数,这让所有的学生膛目结舌。唯一没有得到满分的文学,当程夫人把那首歌颂歌叔的诗读给大家听后,也得到了全班的连连称赞。所以班上的高才生们,都自认难望其项背,佩服得五体投地,都愿意与他这位奇人结交。 测试成绩不止让张锐在全校学生们中名声大振,也让各科先生们欣喜若狂,班上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学生的确令人振奋。上课时,他们对张锐非常宽容,张锐也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博览群书。 征得虞校长的同意后,张锐可以在学校的书馆中借阅书籍。安江中学的书库号称吉州第一书馆,藏书数十万册。完全可以满足张锐的读书yu望。 程夫人倒是对张锐提了一点要求,让他每日练习一个小时书法。说他的字写得太难看,否则文学方面的分数还会增加。但张锐显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进展非常缓慢。 这也不能全怪张锐,在前世时他就没有专门练习过写字,用上电脑以后更疏于再用笔书写,加上现在又是繁体字,即便每日对着刘体书帖练习,数月下来仍然写得歪瓜裂枣。 久练无效,严重打击了张锐练习书法的兴趣,每日写毛笔字也是应付了事。字体书写难看,进而成了张锐最大的弱项。程夫人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摇头叹气。 也幸亏这样,才使得班上学生还把他当人看待。因为他们看张锐整日在课堂上捧着杂书读,从来不听先生讲课。但凡考试、测验,又次次获得第一名。 偶尔先生还会让张锐起来回答一些班上同学答不出的难题,他都能条理清晰地把问题解答完毕。每次先生都会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而同班学生们则身心倍受打击。也只有张锐写出的字,还能让他们脆弱的心里稍感平衡。 二姐和小小,张锐是在周日回到安江城堡时才见到的。她们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成绩。二姐还好一点,她早在暑期里就了解了弟弟的学习能力。但小小不同,整日围着张锐转,问他是怎样作弊才考到这样的分数,搞得张锐哭笑不得。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锐次次考得年级第一,小小也不再说作弊事情。转而又来求张锐传授她学习经验,有心仪的美女在身边缠着,他求之不得。于是乎每个周日张锐和小小都会腻在一起,搞得后来老爸、老妈都开始对张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锐在学校里过得非常愉快。这时的他也达到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境界了。他所看过的书籍一般一到两遍后就能倒背如流,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也让张锐对读书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整个人就像个小书呆子,每天都沉醉在读书的快乐中,几乎手不释卷。 每天上课时,张锐捧着自己喜爱的书籍,坐在讲堂的后面读。看到精彩之处,会情不自禁地摇头晃脑读出声来。这时,堂上正在教书的先生多半会咳嗽几声,把他唤醒过来。 不过也有时候因张锐读得太入神,没有听见先生的咳嗽声,就会继续晃着头轻读。搞得先生尴尬不已,全班学生哄堂大笑。 先生们对张锐的这种学习方式都是相当宽容的。即便尴尬一会儿,也只是略微提醒他不要影响别人后,又继续上课。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恐怕早已是戒尺打在手上了。 到学校的第二周,学校砸阵队来了三个人劝张锐加入。张锐以学业为重拒绝了。这事不知怎么就被程夫人知道,在班上对他又是一番夸奖。 王敬宝可以说是张锐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他俩整天在一起,不成为朋友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除了王敬宝外,再就是张锐头天上课时看见被罚的那两个学生。他们一个叫柳大江,一个叫陈玉童。他们和张锐住在同一平房里,他们房间和张锐所住的房间仅隔两间而已。 当初挨打的那几天里,每天早上洗漱时都能看见他俩在房间外,一人一只手拧干面巾。搞得大家见后都会嘻笑不已,可是他们仍带得意之色我行我素,对过往之人不予理睬。 他俩和王敬宝是多年的朋友,经常来房间找王敬宝玩耍。时间长了,张锐也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每次他们来,都要与王敬宝一起坐在炕上海阔天空地胡吹。张锐则在炕上一边看书一边听他们吹牛,有的时候也会放下书和他们一起吹上一阵子。 一次一个周六的晚饭后,陈玉童提议大家一起去看女生游泳。这时的汉国男女之间虽然比较开放,但还没有到男女一起游泳的地步。因此学校里的女生游泳池也是不允许男生走近的。 三人都是十五、六岁血气旺盛的少年郎,对男女之事充满了憧憬。陈玉童的提议马上得到了他们全体响应。 而张锐这时只有十一岁,严格讲只能算是个儿童。三人虽将张锐当成朋友看待,可他的年龄毕竟太小,这样的事情又怎能劝说他去呢。当张锐看到他们用犹豫的眼光看着自己时,也犹豫了一番。前世时游泳池的景色他早已领教过了,但此刻自尊心不允许他退缩,也连声说要去。 这样,三个少年加上一个儿童的奇怪组合向着目的地出发了。四人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女生游泳池的围墙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水声和女孩子的欢笑声。于是纷纷的爬到了墙边的大树上,就连王敬宝那么肥大的身躯,也拼了老命爬上来。 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天色昏暗,距离又远,四人往里偷窥时,只能看见十数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池中游动,和他们的期望值相差甚远。王敬宝等人便纷纷怪罪陈玉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就看见了几个黑影,要是被抓住也太不值了。” 陈玉童丝毫不气馁,对他们说道:“诸君请听我言,今天来的时间太晚,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样吧,咱们这个周日都不回家留在学校里。学校里有许多女生的家都在外地,这么炎热的天气她们明日也会来游泳的。到时候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就可以嘿嘿……”说完还奸笑了几声。 张锐冲着陈玉童比了一个中指,王敬宝也对他说道:“大白天的要来你来,你被抓住后我会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免费去为你收尸的。” 柳大江安慰他说道:“别怕,我不会看着你光着身子而去,棺材钱我给你出。” 张锐也不甘落后说道:“我给你写副挽联怎么样?左联是‘宁在花下死’右联是‘做鬼也风liu’横批‘色狼之愿’。” “去,去。你那么难看的字我可不要你写的挽联。不过大江,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就把棺材钱给我?”陈玉童不理会众人的挖苦,仍是笑嘻嘻说道。 正当他们在树上说笑时,就听见池内的女生不知为何惊叫了起来。王敬宝吓得手一松,从树上摔落到地下。 落地的声音引起了池内女生们的注意,呼喝之声一时四起。张锐等人惊慌地从树上滑落下来,柳大江和陈玉童架着崴了脚的王敬宝,四人连滚带爬地冲向树林深处。 一路小跑回到房间,路上幸亏没有遇到他人。等关上了房门之后,四人才定下神来。相互盯了半响,想起了刚才大家的狼狈模样,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回到安江城堡,张锐见到二姐和小小,不料她们正在谈论昨夜偷窥之事。就听小小气愤地说道:“可恶的无耻之徒,我要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哼!爹爹送给我的那把宝刀还没有机会沾血呢,这次正好试试利刃!” 张锐在一旁假关心地说道:“哎啊,你们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游泳时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小小没有好气地说道:“你别在一旁说风凉话,天那么黑,谁看得见外面树上有人啊?” 张锐奇怪地问道:“那你们怎么发现有人在偷看呢?” 二姐说道:“那是因为有一个女生在水里脚抽筋了,所以叫了起来。没有想到她的叫声惊吓到了墙外的那些人,我就亲眼看见有三个黑影从树上滑下去。当时要是我手里有张弓,准保他们其中一人以后再也做不出这种无耻之事了。” 张锐心里暗暗念佛,二姐,要是你手里有张弓,搞不好你弟弟我就会毁在你手里,难道你想大义灭亲吗?看到二姐和小小的愤怒表情,张锐发誓不能让她们俩知道这事有自己在里面参与,否则后果难以想象。二姐就先别说了,光是小小就会提刀追杀他三百里,非把他追杀出老爸的领地不可。 心想,王敬宝他们应该不会笨到拿这事到处宣扬的地步吧?不行,为了小心起见,明日回去还是要提醒他们一番。这种没有吃到鱼,反惹一身腥的事,太不值了,以后可要慎重。 周一,张锐和二姐、小小回到学校。刚进讲堂的门,张锐老远就看见王敬宝在那边对自己眨眼睛。心里一阵恶寒。你一个大老爷们,没事对我眨什么眼啊!要是换成小小那还差不多。难道王敬宝也好男风?娘啊!今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得注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敬宝不知道张锐肚子里正在腹诽他,冲上前来,将他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昨天又有人去偷窥女生游泳。听说人被抓了不说,还被打了个半死。” 张锐心头一震,不会是陈玉童吧?这小子不会真的傻到大白天的去偷看吧。他要是被抓,多半我们这几个也跑不掉。难道又要一次离家出走? 张锐惊恐不安的望向王敬宝,看来王敬宝也报这样想法正在摇头叹气。正当他俩急得抓耳挠腮之时,柳大江和陈玉童走进了讲堂。他俩还是一贯的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行影相随。 看见他俩进来,张锐和王敬宝才把心放下。对着他俩眼睛猛地一顿乱眨,搞得二人连连退避。陈玉童边退,边在嘴里嘟囔着:“诸君,我俩没有龙阳之好,这里就先请告退了。” 王敬宝一把将他拉住,陈玉童走脱不了,便放声高呼:“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救命啊……”还没喊完被王敬宝连口也蒙上。 柳大江见状媚笑道:“两位好汉,你们只管把他拉去,我就不打扰诸君的雅兴了。”说完作势要跑。 张锐一把也拽住了他,柳大江苦着脸转头说道:“张锐,三郎,你年龄还小,不要听胖子的教唆。这种事儿……”他还没有说完,旁边的王敬宝听不下去了,大喝道:“住口!你们俩笨蛋。别闹了!找你们有要紧事商量呢。” 陈玉童和柳大江两人平日就喜欢玩闹,所以班上的学生,看他们如此表演也嘻笑两声,也没人当真。 王敬宝将他俩拉到讲堂后面,悄声把昨日发生的偷窥事件告诉他们。柳大江人直口快叫道:“不是我们……”旁边的陈玉童对他了解,没等他说完就双手蒙住了他的嘴。张锐和王敬宝也怒目瞪着他。 这不是找死吗?敢在讲堂之上大声的嚷嚷不是我干的。张锐决定给他们点警告,悄声对他们说:“我昨天收到消息。一个侯爵家的小姐说,要是让她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她会提刀来拼命的。” 张锐见他们三人脸色都已发白,心里得意,看来警告还是有些效果的。王敬宝悄悄问道:“你哪儿得来的消息?” “那个侯爵家小姐是我二姐的朋友。她的个性就是粗鲁加野蛮。吵架是她的天性、打架是她强项、提刀砍人是她的本能。”张锐为了增加威胁效果,便无限夸大了小小的威力。心想,为了我的安全,小小对不起了,让你受点点委屈了。 “哦!”不料三人听罢,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张锐不解地问道:“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吗?怎么这个表情。” 陈玉童道:“你已经描述得很详细了,咱们学校能符合这样条件的,就只能是太原候李家的那位小姐了。”旁边的王敬宝和柳大江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张锐心里一阵甜蜜,嘿嘿没有想到小小在学校里,也有这样大的名气。美女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上课时,程夫人终于揭开了这件续发偷窥事件的谜底。原来张锐等人在前天晚上的偷窥行动虽然失败,但给了六班两个学生以启发。 他们决定将这个行为发扬光大,于是在周日的中午,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时,企图溜到女生泳池边去偷窥。不想被正在那里守候缉拿的女生们抓个正着。接下来程夫人没有讲了,但是据传言,他们当时被那些女生残酷殴打,身心具遭摧残。 接着,全天所有先生上课前,都会以此为例,来教育全班学生要品性端正。张锐看到这个架势,心想,看来学校大抓思想教育是势在必行了。 果然,在这周里全校开了三次大会,批斗这种不良行为。张锐班上开了六次班会,(也就是平均每日一次)要求每个人都发言,力争从自身内心深处挖掘出这种不良苗头,然后批斗它、斩断它、抛弃它。 展开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会,使得全班学生心律憔悴,比每日考试还累。张锐四人更是在私下里,痛哭流涕地赌咒发誓,再也不敢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了。 第二周学校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两个不良少年被开除学籍。他们在全校先生们的惋惜目光中、在全校女生们的欢庆笑语中、在全校男生们兔死狐悲的怜悯中黯然离开了。他们的离开,也宣告着偷窥事件的正式完结。 据说,学校原本是秉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想对他们网开一面的。结果他们心存侥幸,拒不交待全部的犯罪行为,更不可赦的是他们居然会死不承认、包庇同伙。如此这般,他们才受到了学校的从重处罚。 对于他们,张锐等人只能说声抱歉了。头次偷窥的黑锅并不是硬栽到他们的身上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人太蠢了,运气太差了。 不良少年离开后,学校又恢复了往日安宁。张锐也恢复了往日的状态,读书、睡觉,睡觉、读书。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二月。吉州地面寒风凛冽、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一旦人走出去,就会立刻被冻成鹌鹑一般。 快要过新年了,大汉帝国的780年就要来临了,帝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不过安江中学的全体学生在年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期末考试。 特别是张锐所在的高年级班,考得好这个新年就可以快快乐乐地度过,要是考得不好或许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个悲惨的新年。 班上这几日也是读书声渐高起来,连平时最爱玩的柳大江和陈玉童两个人也是天天抱着书在啃。只有张锐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捧着杂书。每天在苦读的学子们面前晃来晃去,身影过后是一片白眼或许还带有一些暗地的咒骂。 这不能怪张锐。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考试。这个学期屡次的考试结果,给了他强大的自信心。前世考试所遭受的耻辱,嘿嘿,终于让他有机会雪耻了。 那个时候,哎!张锐的遭遇那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是平时也用功,考前就更用功。可是每当考前紧张复习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天才同学会在他面前晃悠,口中还曰着:“大考大乐,小考小乐,不考就更乐!” 子还曰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今我是隔世报仇更不晚。小样,看我不把你们羡慕死。张锐口里轻哼着:“我是天才!我是天才我怕谁?”脚下还迈着方步,一步三摇,得意地摇。 直把王敬宝等人给摇得忍无可忍,拖他到雪地里,生生地堆成了雪人为止。对于王敬宝等人的暴力行为,全班学生非但不制止反而是拍手称快。张锐见惹了众怒,也不敢再嚣张地晃悠了,老老实实地坐到讲堂后,乖乖地去看自己的书。 这事迅速的在全校传播开了。小小听说后,居然又一次把张锐变成雪人,说是案件重演,要看看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张锐只露着双眼,看见小小和二姐笑得前仰后合,心想,我这么帅!就是变成雪人,那也是个英俊的雪人。不然怎么会把小小和二姐乐得前仰后合?唉!人太帅了也是令人烦恼的一件事儿啊! 考试终于完毕,剩下的一周将是全校学生最快乐的日子。天公也作美,这些天也没有再下雪。太阳也懒懒地露出了脸来,它老人家已有好些日子没露面了。 学生们蜂拥而出,雪块横飞。管他男生、女生,还是先生,都先砸了再说。先生们对学生们这种疯狂行为还是能够理解的,闹就闹吧,一年能闹几回啊? 晚上回到房间,净身换衣后。陈玉童居然拿了一壶米酒来,张锐等四人坐在温暖的炕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唱着小曲。神仙过的日子啊。 在大家都有些微熏之时,王敬宝打着嗝问道:“诸君,都来说说自己有何求可否?” “我先来,我先来。”陈玉童最先言道:“春来明主封西岳,自有还君紫绶恩。封相觅候我所求。” 柳大江接着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为将杀敌吾所愿也。” 王敬宝醉态可鞠地大笑道:“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钱财无尽我所依。” 他说罢后,三人抚掌大笑。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张锐还没有说,于是转脸向他看去。王敬宝道:“三郎何求啊?” 张锐轻拍手掌推辞道:“诸君志愿远大,小弟安敢并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打着哈哈打算就此遮掩过去。 陈玉童、柳大江一起摇头连称必说。王敬宝借着醉意提议道:“诸君,三郎要是今日不说,我等再将他变成雪人可否?”众人皆称好。 无奈之下,张锐只好唱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美人,美人我所爱也。” 唱罢,众人齐声大笑。窗外寒风呼掠而过,今夜又是一场大雪。 ; 第十四章新年 安江城外的官道上,张锐拉着小小的手依依不舍。今天是学校寒假的第一天,外地的学子们纷纷启程返乡。小小也决定今天走,于是张锐跟着二姐来为她送行。 “放手,这么大了还腻人,你羞不羞啊?”小小抛着手,可是在张锐的紧握之下,怎么也抛不掉。 “你到底要缠到什么时候,你说啊!”小小已被张锐缠着了一个小时没能走成,急得杏眼圆睁,朝他发威。 “小小,你早点回来好吗?”张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老虎!我一年才有两次机会回家,你还叫我早点回来?”正想再骂他几句,看见他可怜的神情,心头一软,“好吧,要我早点回来也可以,给我找个理由。”说完气乎乎地瞪着张锐。 理由?需要理由吗?好吧,既然她需要,那我就必须给她找个理由,不然她家人也不愿意那么早就放她回来。“早点过来,可以见到我家准嫂嫂哦。” 张锐这话可不是信口胡诌骗她的。早几日家里收到二哥来信说,今年他休假,准备回家过年,还要带回一位公爵家的小姐。信里没有写出具体目的,不过谁都明白那个意思,不就是征求奶奶、老爸、老妈的意见,请求家里同意,好正式向那位小姐求婚吗? 小小听了这个理由,侧头向二姐望去。只见二姐对她轻轻点头,确认了这话的真实性。“那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见小小这样问,张锐大喜。看来有希望了,说道:“就这几天了,他们肯定会赶在过年前到家的。” “那你二哥什么时候走呢?”小小皱着眉头又问。二姐回答道:“二哥这次有一个月半的假期,除开路上需要的时间,这次会在家里住到正月十五以后才会走的。”张锐也赶紧点头称是。 小小嘟着嘴,板着手指在那里盘算着日子。张锐见她又有些犹豫,情急之下又拉住了她的手晃动起来。二姐也在旁边帮腔说道:“小小,别考虑了,早点回来。我们一块儿去练马好吗?” 听了这话,小小终于动了心。可是仍不心甘抛着张锐拉着的手,娇声道:“你们姐弟俩就合着伙算计我吧,人家好不容易才回趟家呢。” 二姐走上前搂住小小的肩膀晃着说道:“我们不都舍不得你吗。你要老不回来,有人会想死你的。”二姐把“有人”两个字说得重重的。张锐听后,绕是现在脸皮颇厚,也羞红了脸。 “好了,好了。六灵,别跟我开玩笑了。先说好了,我正月十五之前回来。这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呢,我可是要在你家白吃白住哦。”小小受不了二姐的晃动大法,只好同意了。 二姐笑着说道:“行啊!你还把我家吃不垮的。最好一辈子就留在我家不走怎么样?呵呵……”小小打了二姐两下,娇嗔地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张锐追上两步,叫道:“小小,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小小没有理他,伸出头来对二姐说道:“六灵,你要准备两匹马给我骑啊。”二姐微笑地说道:“没问题,十匹都没问题。” 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张锐仍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小。终于小小也对他说道:“老虎,在家里要乖点,不然小心我回来揍你。”张锐痴痴地看着马车渐渐的远去,一直消失在视线之外。 小小走后,张锐像是失了魂似的跟在二姐后面回到安江城堡。因为要过年了,城堡内到处张灯结彩,武士家的门前也打扮得喜气洋洋。路上的小孩子也明显比平日多了起来,跑着、玩闹着。 来到楼前,见老爸正站在小广场上指挥着家里的仆人布置灯彩,老妈也是满脸喜色站在他的旁边,两人还不时地低声商量着什么事儿。见到姐弟俩回来,只是冲他们微笑了一下,接着就又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不就是二哥要带个公爵家的小姐回家吗?有什么啊?看你们忙里忙外的样子,几天都没好好关心关心我姐弟俩了。当心以后这个公爵家的小姐摆出架子来,闹个婆媳之争出来,看你们是不是还笑得出来。”见父母对自己漠不关心,张锐便吃了醋,恶毒地诅咒着。 三天后,二哥回来了。未进城堡,已有人来通知老爸。老爸把除奶奶外的全家人都集中起来,到外面的小广场上迎接二哥。 不一会儿,张锐见一行几十人的车马队行驶过来。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人,骑着骏马走在队列最前面。他身穿帝国军人的黑色盛装军服,头上的高筒军帽上插着两只红色的短翎,腰间配挂帝国制式战刀,脚踏齐膝高的军官马靴。 张锐越看越觉得他样子似乎很眼熟,扭头去看身边的二姐。怎么看,他俩怎么像。心想,二姐要是穿上那身行头,估计和那军官也差不到哪儿去,他就应该是我的二哥了。果然那名军官来到近前时,飞身下马对着老爸、老妈行礼说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儿子回来了!”老爸也回了他一个军礼,老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 据二姐说,二哥自上次军校毕业时回来了一次,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回家,所以老妈有这样的失态表现也属人之常情。 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到近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位年龄与二姐相仿的少女从马车中探出身来,她手牵长裙缓步迈出。姿态优雅、气质高贵,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来到老爸老妈面前,面带恬静的微笑,大方得体地行礼,朱唇轻启:“殿下、夫人,您们上午好。我的父亲以及母亲大人让我代表他们,向您们问候,祝您们身体安康。” 见到这位小姐的风采,张锐不禁感概起来,这公爵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啊。不过也怪了,二姐她同样也是公爵家的小姐,还有小小也是个侯爵家的小姐,就是让她们装模作样地学这位小姐的仪态,也学不像啊。看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老爸也正式向她点头还礼道:“多谢韩公殿下及夫人的挂念。韩公殿下及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殿下。家父还在帝国军团中服役,身体非常健康。家母身体也很好,多谢殿下的关心。”小姐礼貌地回答道。接下来和老妈也是礼节及程式化地一番寒暄。 张锐仔细观察老爸及老妈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满意这位小姐。这门亲事十有八九都成了。二哥可真有眼力,也真有耐心,没有白白等待这么些年。 帝国内到了二十岁还不结婚的贵族子弟已很少,世袭家族的世子,二十多岁还不结婚的就更加少见。张锐早从家里人的嘴里知道这些事儿,父母和奶奶都时常惦记二哥的婚事,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一件心事了。 接下来几天,张锐了解到。这位小姐是当代韩公司马家的二千金,名叫司马玉卓,和二姐一样今年才满十六岁。不过她早一年考上帝国上都女子学院,现在已是大学生了。今年暑假时,她到建安候司马家去度假。当时二哥所在的军团正好在建安附近驻扎,一次被邀请去参加司马家的聚会,两人是一见钟情。 后来,司马玉卓写信告知了家中父母,韩公家没有反对他们交往,所以这次就跟着二哥回家来见家长。如果胡公家同意,按照帝国习俗,他俩今年会在韩公司马家订婚,两年后或司马玉卓毕业后,在胡公家完婚。 他俩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璧人。胡公家就不必说了。那司马家族在圣祖之后一百多年间是号称“帝国第一豪门”的世家。这是因为在司州原司马家族中,有三位先后进入了凌烟阁中成为了帝国世袭家族,这是在帝国所有家族中是绝无仅有的。 他们分别是第一代韩公司马懿;第一代建安候司马懿次子司马师;第一代信毅伯司马懿弟弟司马孚之子司马望。除此之外,司州司马家先后共有九人在帝国初期担任过高官,并封有爵位,人称“司马九马”。这是一个有着辉煌家世的世家,绝对能配得上与胡公家结亲。 二哥回来的当天,司马玉卓拜见过奶奶后,这门亲事就正式定了下来。司马玉卓就这样变成了张锐嫂嫂。并由胡公殿下亲自给韩公殿下去信,彼此商议订婚日期等具体事宜。 司马玉卓没有被安排到一楼的客房中住宿,而是老妈让仆人们把大姐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居住。从这一点看,胡公家族已经将她视为自家人了。 这位司马小姐到胡公家之后,非常讨人喜欢,家中的多数人已被她哄得团团转。无论是奶奶、老爸、老妈甚至家里的仆人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只有二姐和张锐还不能接受她。二姐为什么原因不喜欢她,张锐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女人们特有的嫉妒心在作怪。 张锐不能接受她,是有个原因的。初次见她时,她的风采的确征服了张锐。不过接下来两三天里,她一直保持着初时的典雅恬静仪态。待人说话甚至微笑都是程式化的样子,这让从未接受过正式贵族礼仪训练的张锐,越来越感觉别扭。 后来张锐甚至怕和她讲话。因为只要和她说话,无论什么话题。她铁定是敬语、主语加结束语再配上固定模式的笑容。啊!那样子让张锐想起来就觉得心累。 “小姐,你不是机器人。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思想、自然的笑容、自发的语言?喏你看!就象六灵那样,那才是个真正女孩子嘛。”张锐很对她这样说,但看见二哥跟在她后面,并非常痴迷地看着她这样表演。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他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这小孩子去瞎掺乎个什么劲儿。 张锐的二哥名字叫张歧,小名四平,没有字。现在汉帝国不是什么人都随便取字的。平常家之人,在家里叫小名,出门就是大名。二百年来只有德高望重者、官位显赫者、功绩卓著者才会给自己取个字号,最荣耀的是皇帝亲自赐予的字号。如是一般人取字号,不但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还会被世人取笑。 当初张锐来到家族时,奶奶、父母及二姐,表露出现的亲情他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而在二哥这里,张锐觉得他对自己和二姐是一种形式上的兄弟姊妹之情。从这点上看他和司马玉卓还是很相配的,都是爱走形式的人。 大年夜终于来临,这天按照大汉习俗,每家每户都会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今年家里人相对往年来说聚得最齐,所以家里把很久未用的大餐厅也布置出来,奶奶也从楼上下来和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年夜饭,也就是家族成员聚在一起聊些家常话,一起等着时间过十二点,一起迎来新的一年,这叫辞旧。第二天早上全家人又一起吃早饭,这叫迎新。按习俗这两顿饭下来,新的一年里全家人都会平平安安地度过。 十二点时,楼外响起一片钟鼓之声。这是老爸特意安排的,说有个声响才有喜气。张锐和二姐挨着个向家里大人们祝福,也就是要红包。张锐得到的祝福最多,因为今年他十二岁,已是少年郎了。 要完红包,张锐抽个空子悄悄遛跶到大厅里,背着数了数红包里的钱数,加起来竟有十二枚金币。心想,是不是他们商量好的,正好给了十二这个数字,那么明年是不是要给十三个呢? 张锐正在幻想着,二姐悄悄的从后面探出头来,一把要去抓他装钱的袋子。还好张锐机灵,一下就把钱袋移开,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抢钱了,救命啊!”二姐在后面叫:“老虎,给我看看嘛,又不要你的。站住别跑了。” 哼,说得好听,不要我的?上次在安江城让你看见了我的金币,就损失了一半。今天打死也不给你看,绝不会再上当了。 “六灵抢钱了,你别追了。” “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你不追,我就不跑了。” 姐弟俩边绕舌,边在楼外的小广场上嘻嘻哈哈地追逐。家里人笑呵呵地看了一会儿都散了,就只剩下姐弟俩还在这里继续打闹。 最后还是二姐输了,她体力耗尽,叉腰喘息。张锐还是体力不减,跑得轻松愉快。他边跑边想,人家说有钱就有动力,的确是这样。为了保护神圣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体能全被激发出来了。 二姐的喘息声还未平,又开始打上鬼主意。“老虎,给我看看你的钱袋,我就带你去放爆竿好吗?” “什么爆竿?你别欺负我小,骗我。”张锐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二姐笑咪咪地引诱道:“爆竿啊,是最最好玩的东西了,我那儿有专门从交州来的爆竿哦,你要是给我看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去玩怎么样?” 张锐有点犹豫,明知钱袋到了二姐手里,至少得损失一半,但她说那个爆竿也想去见识见识。“这么晚了,爹爹他们能让我们去玩爆竿吗?” “今天是年夜哦,只要不耽误今早的早饭怎么玩都可以的。你要是有精神等会我们就玩个通宵怎么样?”看来二姐今天不把钱袋骗到手,誓不罢休。 张锐看到她的架势,心想,既然迟早钱袋要被她骗去,还不如趁着可以交换点东西的时候,就主动的交出吧。“好,我给你看,但是你不能骗我。等会我要通宵玩爆竿。” “没有问题,我看了就马上回房去拿爆竿,我们一起到堡前的大广场去玩。”二姐爽快地答应。 张锐忍着心痛,依依不舍的把钱袋递给二姐。她一把抓在手里,低头数着。“十二个!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张锐忍不住问道:“你呢?是不是十六个?” “什么十六个?我哪有你多嘛。老虎,你平日又不用钱的,干脆这些金币我替你保管怎么样?”二姐用狼外婆般的口吻对张锐说道。 “不行!我自己保管。”张锐心痛啊,没有想到二姐心会那么黑,居然想把全部的金币据为己有。 “你小小年纪,能保管这么多金币吗?丢了怎么办?不行,最多只能先给你一半,用完了,再来问我要。”二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能拿回一半,与张锐的预期值相差不远,所以也点头同意了。 二姐兴高采烈地还了张锐六个金币,将其余的金币放进了自己的钱袋中。不过她倒是没有失言,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去准备。过了一会儿,张锐看见二姐的两个女仆抱了两大堆包裹跟她走了出来,叫上张锐一起向着城堡大广场走去。 一路上的灯笼都是点亮着的,武士家的门前也是灯火通明,虽然路上有雪,几人倒也没有摔跤。来到大广场时,没有想到这里已汇集了一百多个孩子在玩耍。他们三三两两,玩着各种游戏。广场地上的雪,也被人扫成了一堆一堆的。 二姐叫两个女仆去寻了些木材,架成一堆点火烧起来。火越烧越旺,二姐解开带来的一个包裹,张锐看见里面竟是一节一节的竹子。只见她取了一节竹子抬手就扔进了火堆里,然后蒙着耳朵逃到一旁去。 围着火堆张锐左看右看,没有想明白把竹节扔到火里干吗。正琢磨着就听耳边“嘭”得一声巨响,吓得他猛地向外跳去,半天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这一声把在一旁的玩童们也吓得不轻,一个个也围了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有二姐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放爆竹,这不是跟前世的炮仗一样吗?难怪叫爆竹呢,居然真的是在放火烧竹子,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一节一节小小的竹节威力不小,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张锐边想边拿起一块竹节丢进火堆,人急忙后退几步。不到一分钟,火里又是传来“嘭”的一声。 在场的小孩子也没有见过这样放爆竹,一个个拍手叫好。姐弟俩左一个右一个往火堆里扔着竹节,这种放炮的玩法很新奇,张锐也是玩得兴趣盎然。 这天,张锐特别开心。放完爆竹后,又和在场的顽童一起玩耍起来。还一起玩了一局砸阵的游戏。在乱哄哄又没有统一队服的情况下,很难区分谁是自己人,许多时候还把球误传到对方手里。不过大家只图个高兴,以玩耍为主,谁也不会认真去计较这些。一直到早上六点天色微白时,广场上的人才渐渐散去。 吃了迎新饭后,全家沐浴更衣。一起到家庙祭祖,这里供奉着胡公家族十二代祖先的几十个牌位及画像。在老爸的带领下,家族所有成员包括司马玉卓在内,进行跪拜、行礼、上香、告祖等等仪式。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中午时分。 张锐等人各自散去,而老爸和老妈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晚上他们会在堡前广场上宴请所有的家族骑士及武士。张锐年纪还小,二姐是女孩子,所以他俩就不用参加。但张锐的二哥和准二嫂是必须去参加的,谁叫他们是未来家族的一家之主呢。 一月二日这天,全家人去了安江城中的英烈祠,拜祭数百年来为帝国捐躯的将士们的英灵。听二姐说,这条规矩从圣祖时期流传下来了。全帝国不光是张锐家要去参拜英烈,国内的各大城镇都会在今日举行这样的仪式。就连皇帝陛下也会在今日带着满朝文武大臣去凌烟阁旁边的英烈祠拜祭。 张锐听后心想,要不怎么说皇帝的主要职责就是祭祀呢,昨天他刚拜完凌烟阁,今天又要拜英烈,明天还得去祭天,后天是祭地、大后天祭祖。这年头当个皇帝也不容易。 一月三日,老爸领着二哥和司马玉卓上路了。他们是去例行新年巡视,巡视胡公家族的全部领地,并设宴慰劳那里的家族武士们。等他们回来要到一月十日了。这些事都与张锐无关,老爸等人一走,他便闭门谢客,专心读书。 ; 第十五章赶考 小小一月十三日来到了安江城堡,张锐见到她后更有了读书的动力。张锐没有将自己爱慕之情对她挑明。心想,毕竟我年龄还小,才十二岁,这种事二、三年后再说比较合适。眼下只要能每天看见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小来后整日与二姐一起练马,二姐让她在马厩里随便选马骑,乐得她在训练场流连忘返。还嫌不过瘾,偶尔还和二姐骑马跑出城堡玩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暗才返回。 一月十六日,二哥启程送司马小姐返家,然后自己回部队报到。家里又恢复了正常,老爸、老妈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家里也显得冷清了许多。 一月十八日,张锐突然收到一封王敬宝的来信。问张锐什么时候回学校,他也打算一起返回。张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王敬宝,你不就住在安江城内吗?这么点地方自己跑一趟不就得了,还专门写信?我真服了你。 没办法,既然他写了信,张锐也得回一封。于是也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说自己打算二月初回学校,并请他有空时到城堡来玩。几天后又接到王敬宝的回信,说他也将在二月初回校,信中只字未提来城堡的事,张锐见后也懒得再回信。 二月七日,张锐、二姐、小小三人结伴回到学校,王敬宝也刚到。张锐问他:“怎么不来城堡找我?”王敬宝嘿嘿笑了几声说:“我家就是个小小的士族,怎么敢到公爵家里做客呢?” 张锐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只写信而不来城堡找自己,摇头叹气,看来他等级观念很深,按说两人已是很好的朋友,让他到家里来玩玩都不敢。贵族与士族都这么大的差距,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就可想而知了。 二月八日,安江中学正式开课。张锐似乎又一次经历高考前的生活。高年级班早把中学课程学完,现在每日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测试、测试、再测试。八门功课轮番上阵,连最不怕测验、考试的张锐都有点受不了,更不要说王敬宝他们了。 王敬宝每天回到房里躺下就睡,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陈、柳二人也没有时间来张锐房里闲聊,有点时间不是读书就是睡觉,哪还像上半学期那么轻松闲暇。 这种生活到了四月就更加变态,一天要做四份考卷,第二天再做四份。王敬宝忍无可忍,放声高呼:“天啊,这是人过的生活吗?” 周日回家张锐询问二姐的状况,结果她的班级并没有一班这样变态。她很清楚两个班级的区别,解开了张锐的疑问:“一班是学校的重点班,所以要求得特别严格。”而她的班级,学生能否考上大学都不重要,反正过几年都要出嫁的。除非是那些想进入官府工作的女生,才会努力读书。 张锐终于明白了。三班和四班都是女生班,能否考上对她们本人几乎没啥影响,所以先生也用不着逼她们。而对于一班的学生,可就残忍加变态了。唉!谁叫自己身为男儿之身呢?这就是命啊。 五月初开始,张锐没有再回家。帝国规定,凡报考重点大学的学生,必须到帝国指定的几个城市去应考。如张锐报考帝国中央大学,就得到北方考区的北京城去应考。而考一般的大学,在各州府就可以应考了。 现在先生们的任务也很重,不仅要帮助学子们复习巩固各门功课,讲解怎样办理报考手续,还要利用周日的时间,专门给这些第一次离家赶考的学子们宣讲独自出门的注意事项,忙得不可开交。 帝国高考定于每年的六月十五日,在全国同时进行考试。张锐这些离家赶考的学子在五月底或六月初就得上路。吉州离北京城大约坐马车需要十天左右时间,张锐和王敬宝等三人商议在六月一日一起上路赴考。 五月十五日高年级的学子们就散学了,在学校里领了身份证明后大家就可以离开学校,回家准备赶考的事。张锐与王敬宝等三人约好出发时间地点,才各自回家准备行囊。 张锐回到家里告诉老爸说打算自己独自去北京时,遭到了老爸的强烈反对:“不行,必须得让张置带上两个仆人随你一起去。”这个张置,张锐最烦的人就是他了。心想,要是和他一起去赶考,那还不得把我气死在半道上?不行,决不能让他跟着去。 “老爸!”在非正式场合张锐一般都这么叫他。“我现在已经是少年了,英公像我这么大年龄时都跟着吴公上了战场。难道您一直要看护我到十八岁吗?我是希望这次赴考也能变成对自己的一次历练,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老爸见张锐神色坚定,铁了心要单独去,想想他说的也在理,无奈地点点头。有了老爸的同意,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老妈和奶奶虽然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去,但有了老爸的同意,劝了几天也无用,也只得同意。 六月一日,张锐上路,全家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城堡外。老爸等人回去后,二姐还坚持送他到城里。一路上不厌其烦地对张锐讲,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虽然她唠叨个不停,一件事要说上两三遍,但张锐特别感动。他知道二姐是真心关心爱护自己,担心自己第一次离家没经验,才表现得这么紧张。 来到和王敬宝等人约定的车马行门外,张锐叫二姐回去。她摸着张锐的头,左看右看,良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老虎,这钱你拿着,要和爸妈给的分开放。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应个急。” “我不要,过两天你要去吉安城应考,这钱你自己路上也要用的。”二姐的考场近,就在本州的州府,所以过几天才走。 “不用了,我坐家里的马车去。到了吉安我住小小家里,所以要那么多钱也没有用,还是你拿着吧。拿好了,可别乱用。”二姐不再多说,把钱袋塞进张锐手里,转身上了马车。 张锐一直看着二姐坐的马车消失在人群里,才低头去看手中握着的钱袋。这不就是过年时二姐装红包钱用的袋子吗。打开一看,里面有十一个金币。张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不但把从自己这里拿去金币还回,还把自己的五个金币也给了我。这些钱几个月她都没舍得花,果然是帮我存着,让我赶考时用。 进了车行,发现王敬宝和柳大江已经来了。王敬宝正在和车行老板讲价,不愧是生意人家出来的孩子,连讲价都讲得很有水准。从老板要价的四个金币一直给杀到二个金币还不满足,还继续和老板软磨硬泡。看他真有做生意的潜质,那车行老板都讲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了。就这样还不打算把他轰走,证明还有杀价空间。 果然,王敬宝又杀了两个银币下来之后,便止住了。车行老板边擦着汗,边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王敬宝。张锐估计怕是连这位老板也开始佩服起肥肥胖胖的王敬宝了。 又过好一会儿陈玉童才到,众人一致对他这种姗姗来迟的行为进行谴责。陈玉童仍是笑嘻嘻的和每个人陪不是,古语: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他这样的人,张锐等人还真没有办法板脸。 带的大件行李都放到了马车顶棚上用油布搭上捆好,几人只带随身的袋子坐到马车上。这马车比张锐家里的宽大,上面铺着凉席。上车时大家要把鞋脱了,放在一个专门准备的箱子里,这样大家坐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张锐见王敬宝有生意头脑,便提议大家把钱交给他,由他负责大家一路的花销。这个提议得到了陈、柳二人的一致同意。王敬宝也不客气,只是大致估算了一番,就叫三人每人交给他五枚金币,他负责大家考试期间的全部开销。 把钱收齐后,他便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本子和铅笔开始记帐。那架势和专业的帐房先生也差不了多少。在王敬宝的管理下,当天中午和晚上张锐等三人什么都不用做,全是王敬宝一个人忙里忙外地做事,胖胖的脸上全是汗水。不过他很乐意做这些事情,而张锐等三人吃得好,住得舒适,都很满足。 当晚,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张锐问王敬宝道:“胖子,你怎么知道那个车行老板的底价不到两个金币?”王敬宝洋洋得意眯着眼说道:“三郎,别看你读书是个天才,说到做生意,你就隔行了。你们说说马车行这次送我们去北京,老板能净赚多少钱?” 柳大江说道:“被你杀价杀得那么狠,我看最多只能挣一两个银币吧。” “一两个银币?告诉你吧,最起码一个金币,这还是税后的纯利。”王敬宝手拍着几案,脸上充满对柳大江的鄙视。 陈玉童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柳大江不信王敬宝之言,说道:“胖子,虽然你家里世代都是做生意的,但要说这车行老板赚得了这么多,我可不信。你看那赶车的伙计的路途吃宿费,还有马匹的饲料费,在加上要缴税。光算这些他能赚我们一个金币?我看他不亏本就不错了。” 王敬宝听了柳大江这番话乐了,说道:“要不怎么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呢。你光看见这些?那好,今天我给你算算车行老板的帐。” “好,好。请讲,请讲。我们洗耳恭听。”陈玉童对此很感兴趣,连声催促。 “第一,赶车伙计的工钱,这一趟老板得付给伙计两个银币。第二,车马的损耗再算他两个银币吧。第三,帝国的税收规定,他们车行是十税一,因此要缴纳的税金不到两个银币。把这些费用除去,你们算算他是不是要赚上一个金币?还有回程时如果再拉上个肥客,这老板又得多赚二三个金币。”王敬宝掰着手指一样一样说着,听得张锐和陈玉童连连点头。 柳大江却糊涂了,说道:“那还是不对啊!难道那个伙计一路的费用是由我们出吗?”王敬宝笑着摇着头说:“石头啊石头,看来你也只能去从军了,要是你做生意非得把自己饿死。你看大成和三郎都知道这里的奥妙了,只有你哈哈……” 张锐确实是明白了王敬宝说含义,前世时旅行社几乎都是这样赚钱的,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就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陈玉童对王敬宝说道:“胖子,还是直接和石头说了吧,免得他想破头。”王敬宝开始为柳大江解释道:“我们这一路行来,伙计的食宿都不用我们管。我们吃饭和住宿的地方都会免费为他们提供,好的还能给他几个铜钱呢。” 柳大江平时脑子也不算慢,可是今天却拐不过弯儿来。仍然满面迷惑,问道:“这些饭店、馆舍为什么要给赶车的伙计免费吃宿呢?” 没等王敬宝说,张锐接口说道:“这些饭店、馆舍都会对这些经常往来的老车马行十分照顾。否则赶车的伙计把我们往其他的馆舍一拉,他们以后连半文钱也赚不上。” 王敬宝敬佩地看了张锐一眼,对柳、陈二人说道:“都说:‘能人无所不能。’我今日是信了。三郎公爵家出身,平日也没人教导他生意之法。看看,这生意之道是一点就通。”说道这里,转头对张锐开玩笑地说道:“三郎,你以后可别和我争着做生意啊,我怕被你搞破产。”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几天,四人在马车之上谈天论地,好不自在。有时陈玉童还会买壶米酒拿上车来,几人在车上围成一圈时而畅谈浅饮、时而放声高歌,仿佛又回到了上半学期的日子里。路上的日子,张锐也没觉得憋闷。 六月九日,快入夜时张锐一行人到了北京城,确切地说是北京城郊区的西山。帝国的北方考场就设立在这里,考场周围开设了很多馆舍,都是为了接待各地的考生而专门开设的。这些馆舍一年当中也只有这段时间才有生意,所以热情异常。 一路上各家迎客的伙计不断招呼张锐等人住宿,口里吆喝着各种优惠的名目。最后,还是由王敬宝选定了一家离考场不远的馆舍住宿。为了省钱,王敬宝要了两间房,和上学时一样,张锐和王敬宝一间,陈玉童和柳大江一间。 六月十日,科举司开始办理考生考号。第二天,四人早早出门前去领考号。可今天是领取考号的第一天,考场前的大广场上排满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来排队领号的学子们。晚到的四人只好在队伍的末尾排上。一二个小时以后几人便后悔了,都说早知这样该迟两天再领。不过既然已经排上了,那就只好慢慢等吧。 中午时,柳大江去买了几个烧饼回来,几人将就着啃了当午饭。直到下午快五点时,才轮到他们领号。张锐把学校的证明递给了发证的小吏,他左看右看确认无误,便开始填写考号,从姓名、年龄、籍贯、家族、报考大学名称等等依次填写上去,然后盖上大印。张锐从他手中接过考号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第三考区第三排第七号。 不一会儿,王敬宝等三人也都办理完毕,大家凑在一起比较彼此的考号。因为四人报考的学校不同,所以考区都不一样。王敬宝不用说了,他报考的是西京商务大学在十一号考区。陈玉童和张锐都报考上都的学校,但是陈玉童报考的是帝国政务大学,在第六考区。柳大江报考的是北京军事学院,本来不算是重点大学,但是帝国规定报考任何军事学院不仅要笔试,还要面试,所以他也只好来到北京应考。他被分到第二十九考区,和张锐等人距离较远。 回到馆舍,张锐提议说这几日除了认考场,就没别的事儿,不如抽个时间去北京城里逛逛?王敬宝摇头说,这一路上已经耽搁了几天没有看书了,要趁这几天再看看书,逛北京城只有等考完了再说。陈、柳二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张锐也没有兴趣一个出去逛,只好作罢。 六月十四日,四人在房里睡了一整天,晚上七点时起来吃饭。然后各自提着灯笼,背着行囊,出发赴考。考场是晚上十二点准时开放,次日早上六点关闭。关闭以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张锐来到自己的考区地点,门前挤满了人。不一会儿,他身后又被陆续赶来的学子给挤满了。彼此之间很鲜有认识的,加上又是竞争对手,几乎没有人说话。 张锐看了看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对他们充满敬佩。帝国规定,三十岁以下者非下三流的人都可以参加高考。所以大多数青年人为了考上好大学寻个好出路,在三十岁之前都要全力冲刺好大学。若初考不中,就会连续考上好几年。包括张锐在内,来这儿赶考的人为了自己光明的未来,一门心思想要考上帝大。 好不容易等到考场大门开启,全体学子手握考号鱼贯而入。考场内一片灯火通明,张锐顺着指引牌找到了自己的考位。这一排的考房大约有四五十间,张锐的号位就是从前面数起的第七间。这是一个只有五六平方的小隔间,一床一桌一凳再加一个马桶就占满了全部的空间,人在里面走动都感到困难。 这以后四天里,张锐就得住在这儿。考场规定,任何学子只要擅自跨出考间半步,就会视为自动放弃考试,立刻逐出考场。进来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考场小吏进来检查张锐携带的行李,后来又来了两批不同的人复查。 帝国对作弊的学子惩罚很重,第一次被抓,罚两年不许参加高考;第二次被抓,终身不许参加高考。学子们一般不敢作弊,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去铤而走险,因而帝国礼部科举司每年都会派官员到各地考场坐镇督察。这次来北方考区的督察竟是科举司的外郎,这可是从三品的朝廷大员,所以考场内的大小官吏更加小心地执行各项考试规定。 开考后,张锐就呆在这间房里,早上六点吃考场小吏送来的早餐,七点正式开始考试,五个小时考一门。中午十二点半吃午饭,下午二点又再考一门。晚上八点才能吃晚饭,九点收马桶,十点熄灯睡觉。 张锐觉得,这可能比坐牢还难受。先不说别的,就说那熏人的尿骚臭就让人受不了。虽然马桶上有盖子盖住,但也挡不住窜出股股臭气。这考场有多少间考间啊?又有多少个马桶啊?所以整个考场之内都弥漫着这种味道。 最可恶的是马桶每天才收一次,到了最后两天不仅只是尿骚味儿了,还夹杂着一股恶臭气。连试卷上都沾染了这种气味,难怪人说做出的文章臭不可闻呢,原来典故出在这里。加上现已是六月中旬,苍蝇寻味而来,在耳边嗡嗡作响,更加令人心烦。 晚上几乎睡不着。天气炎热,蚊子续苍蝇之后光顾,可怜一身被咬满了红肿小疙瘩,又痛又痒。张锐还好一点,白天的考试基本上都是在不到规定的一半时间就做完交卷,然后还有时间补补瞌睡。可怜那些手脚慢的考生,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四天的下午,张锐不到四点便做完了最后一门——思想品德的考卷,然后匆匆逃离考场。离开了老远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啊?这里的空气里也弥漫着阵阵熟悉的味道?仔细闻闻结果是身上衣服带着的味道。赶紧一路小跑回馆舍里,让店里伙计准备水洗澡。要不说这些馆舍是在考场旁开着的呢?经验就是丰富,洗澡水早就为学子们准备好了。 张锐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又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饭,接着又小睡了一会。起来后才看见王敬宝三人陆续回来,他们身上的味道熏得张锐差点把刚才吃进的饭给吐出来。这就是科举考试?张锐为自己置身于这个时代当学子,感到无比悲哀。 除柳大江在第二天一早基本恢复过来外,王敬宝和陈玉童已经彻底蔫了,两人仿佛像得了一场大病。结果几人也没兴趣再逛北京城,早早地雇了马车,张锐等三人与柳大江告别返回吉州。柳大江则继续留在北京等候面试。 到了家里后,看见二姐也是神情懒懒的,毫无精神,看来都是被这考场给闹的。张锐也因突然间无所事事,情绪低落。老爸见姐弟俩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今天就去夕阳城堡度假吧。下个月我还会在那里举行一场狩猎聚会,来庆祝你们的考试顺利结束。怎么样?” ; 第十六章夕阳城堡 夕阳城堡在汉帝国中早已享有盛誉。一则张锐的祖先曾在这里练过兵,二则城堡以风光秀丽而名闻天下,在帝国之中堪称首位。有四位皇帝曾到这里来巡视居住过,无一不被城堡的迷人风光所折服,留下了大量赞美城堡的诗赋。 张锐与二姐在张置带领着二十五位家族骑士的陪同下,动身前往久负盛名的夕阳城堡。一行人第三天上午,进入平吉山脉的群山之中。一入山,阵阵凉爽的微风驱散了夏日的热浪。张锐骑在一匹刚满一岁半性情温和的小马背上,徐徐前行。 高大粗壮的白桦和落叶松生长在道路两旁,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一阵轻风掠过,天空中撒下片片松针。张锐抬头向天上望去,只看见松针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然后飘落在脸上。望着片片落下的松叶针,他完全进入了幻境,仿佛看见了前生父母在对自己微笑。那一刻,他久久不愿回到现实。 转过一弯道,一条小河出现在眼前。河上一座由十余根圆松木架成的小桥,桥上平铺着整齐的木板。河水浅浅的,露出了不宽的河床,河床上金色的茅草与河桥墩原木上的青苔交相辉映。 过桥不远,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澈碧蓝的湖泊。湖面平滑如镜,湖中朽木横七竖八伏卧于底。群群野鸭、天鹅嬉游其间。而环绕湖泊的树林仿给这童话般的景色镶上了一圈绿色的画框。 远处湖泊的岸边是陡然升起的山崖,处于半山腰的夕阳城堡已隐隐凸显出身姿。顺着湖边的道路前行,城堡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整个城堡狭长,远远望去如一条正在扬帆远行的巨船,而堡中那高耸着的塔楼仿若船帆一般。整个城堡的外墙体被绿色的青苔布满,又仿若绿色的巨人横卧在山崖之上。 由于整个城堡修建在陡峭的山崖之上,所以城堡也只有前后两个城门。一行人顺着蜿蜒而上的山路,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城堡后门。城堡内房屋皆为石垒砌成,高低各异彼此连接矗立。街道狭窄,卵石铺地,纵横交错。据说这样布置是为了便于敌破城后,城堡中的守军能逐屋抵抗。 一路经过无数座塔楼,张锐等人来到了城堡中最大的塔楼,也是城堡的中心主堡。在这高大的主堡外向上望去,只见这全石垒成的主堡高耸入云。张锐和二姐快步登上主堡最高的十五层塔顶时,正值夕阳半落。 向着西方望去,天空半露的夕阳,染成金黄色的一线云浮在天边。下面是辽阔的平州大草原,远处草地上可见弯弯曲曲的河流贯穿而过。片片成群的牛羊呈现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奔腾往来的马群穿梭其间。 侧望右边,远处有终年积雪的五日峰在金色的夕阳中发着灿烂的光芒。侧望左边,山脉连向远处,山中树林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云纱缓缓的流淌着。忽而在夕阳下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忽而又转眼消失在山顶林间,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转身城堡东面是群山环抱中的辽湖,夕阳下如明镜般映照出层峦叠嶂和万丈霞光。薄雾似纱,朗目清风,暗香盈动,有一种越看越深、越看越远的感觉。 运气不错,张锐到夕阳城堡的第一天,就看到了绝美的夕阳景致。据说,当年帝国第八代皇帝陛下,在这目不暇接的美景之中流连忘返,曾向张锐的先祖提出用他在京畿地区方圆百里的皇家苑林,换取夕阳城堡方圆百里胡公家族封地,结果被张锐的祖先婉言谢绝。不管这个传言是否言过其实,那位皇帝在一生中先后到这里八次巡视的确有史料记载。他通常会住上一季才返回上都,有一年甚至足足呆了三季才离开,足以证明这位皇帝对此处情有独钟。 夕阳城堡是早在文远公练兵时,就驱使当时高句丽俘虏修建出了最初的城堡雏形,胡公家族在后来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又不断改造完善,最终形成了今天著名的夕阳城堡。这个凝聚着胡公家族数代人心血,见证了家族的光辉历史的城堡,当然不会轻易与任何人交换。 一直等到夕阳完全地落下地平线后,张锐才在二姐的催促下下楼来。张置早已布置好了晚餐,匆匆吃过晚餐,张置便领着张锐去他的卧室。 主堡很大,城堡内有当年因接驾而改建出的六百多间大小各异的房间,以供皇帝陛下及随从人员居住。而最近几十年,帝国新州不断发生骚乱,这些房间也有几十年闲置未用。这些装修豪华的房间,胡公家族成员从来没有使用过,但平日仍要安排仆役清扫,随时保持房间的整洁,以备现任皇帝随时巡视驾临。 胡公家族成员的卧房都在主堡旁边,这里以前是防守使用的塔楼,后来改建出许多适合居住的房间,相当宽大而又舒适。 因第二天约好同二姐外出打猎,张锐想早早睡觉。没想到二姐来到了他房里,将他拉到塔楼顶的一间书房里,“老虎来看看,这些兵器都是我们家族祖先曾经使用过的。” 张锐顺着二姐手指的方向看去,这间百余平方的书房内,不,应该叫兵器库内,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数百件各式兵器。剑、刀、槊、矛、戟、长钉锤等样样齐全,最多的还是各类的弓。长弓、短弓、十字弓和匣弩(也就是传说中的诸葛弩),张锐依次看着,二姐在旁边为他讲解,什么弓是哪位祖先用过的。张锐走到最后的一个弓架时,发现上面居然摆放着一张复合弓。 前世时,张锐就知道一张好的复合弓制造时间是相当的长久的。制弓所需干、角、筋、胶、丝、漆六种材料。将六材合制成弓,短时间内不可奏功,不同的工序需选不同的季节,以保证弓的质量。《考工记.弓人》“凡为弓,冬析干而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体,再春被弦。”因此制成一张弓,时间短了不够,至少需二至三年才成。 二姐指着那张弓说道:“这是爷爷在军团服役时,使用过的弓。爷爷自小力大无穷,所以才能开这张弓。当年爷爷用此弓在帝国射击大赛上赢得冠军,成帝陛下才会把奶奶许配给了爷爷。爷爷去世后,它就一直存放到这里。” 张锐拿起了那把短式复合弓观看,制工相当精湛,并且向后弯曲得相当厉害。历史上这种弓是具体何时出现,没确切的定论,只是后世蒙古骑兵多使用此类行的复合弓。开拉此类弓至少需要八十公斤的力量,近距离射击能射透一只野牛的身体。射击距离根据不同的开弓力大约200-300米之间,非常厉害! 把玩着这张做工精良的复合弓,突然兴起了拉开它的念头,谁知此弓随着他用力一拉,立即张了个满开。旁边的二姐没有吃惊,到是张锐自己吓了一跳。手一松,“嘣”得一声弓弦收回原处。 二姐见他吓得不轻,“咯咯”的笑了起来,“老虎,你现在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了吧。以前你来夕阳城堡时,哪次不来这里偷偷地拉这张弓?” “这……那……怎么会?”张锐惊讶地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二姐止住笑,说道:“老虎,你天生力气就很大,就像爷爷那样。你从小不喜欢读书,成天舞枪弄棒、骑马射箭。当然我不是说练马不好,我自己也练。但是那时,你对读书毫无兴趣,奶奶、爹爹、妈妈都对你的将来很担心,屡次劝你,你从不肯听。上学后,你又迷上砸阵。成了你们学校的主力,就更不想念书了。”说道这里二姐又笑起来。 “没有想到你离家回来后,虽然失忆了。但是能忘了那些耽误你前程的事物,转而迷上了看书学习,爹爹他们别提多高兴了。你不知道现在家里人是怎样在背后夸你吧?奶奶说你以后能当上丞相呢。” “我不是为了当丞相才读书的。”张锐脑海里又浮现出小小可爱的身影。 “我知道,如果能当上也好啊,这可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啊,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还有今天我带你到这里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张锐也很奇怪,二姐的确不会无缘无故拉他来这里开弓。 “老虎,你的力气真的很大,稍不留意就把人家打伤。你上次和付德法打架,才打了他两拳,就差点把他打死。” “是不是他身体太差了?”张锐一直是这么想的。 “付德法是咱们中学砸阵队的主力队员,他那天听说你这个砸阵高手到学校,就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中学的砸阵比你们小学的砸阵不是在一个级别上的。谁知道你们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你狠狠地打了他两拳。他就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你以为把他打死了,于是就逃走了。” 二姐说到这里,用手扳着张锐的肩膀严肃地说:“老虎,答应我。你到了帝大以后,一定不要和人家打架好吗?”张锐见她说得那么认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张锐和二姐出发去狩猎。跟屁虫张置还是占据着自己的老位子,从安江城堡来的骑士倒是已经换成了十余个夕阳城堡里的骑士,其中两名骑士带着二十多只猎犬跑在前面。 “老虎,今天运气好的话,能打只孢子回来哦。”二姐仍是骑着她匹黑色的骏马上,因兴奋微红的俊俏脸上满是笑容。 “六灵,不能打只老虎、熊什么的吗?难道这山里没有吗?”张锐想猎杀大型猛兽,以前看书上说是怎么怎么打虎,但毕竟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心里很好奇。 “想打猛兽?你不看看这么多人在一起,几里地外就能把那些猛兽惊得四散而逃。要是光我俩去,还有可能。现在啊……。”二姐说着看了看张置,摇头不语。张置像是没有听见二姐的话似的,面容不改地眼睛盯着前方。 “唉!看运气吧。”二姐无奈的叹口气。这个张置是出了名的死心眼,要是他会答应张锐姐弟俩单独去狩猎,估计太阳今天是从平州草原方向升上来的。 “六灵,等会找到块头大的动物能先让我打吗?”从昨天了解自己的力量后,张锐晚上睡觉时就在幻想自己猎虎的情景,应该会是相当勇猛吧。如果是空手把它打死的话,那么后世传说将不会再是武松打虎,而是老虎打虎!嗯?好像有一点不对哈,但是又没有具体想到是什么地方不对,反正觉得怪怪的。 二姐笑着说:“好啊,等会儿让我看你的箭术退步没。” 从后堡出城,一行人先沿着辽湖边走了一会儿。这里风景确实很美,但是没有看到半只可以打的猎物,湖里的野鸭之类的二姐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天鹅那么美!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如果有人要猎杀的话,张锐肯定会阻止的。直到队伍拐入林中,一行人也没有放过一箭。那些骑士跟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保护姐弟俩的安全,没有必要他们一般不会出手。 进了林中,各种小型动物的身影开始多了起来。但像狐狸那么大的动物,一只也没有见到。前面带路的两名骑士对这一带很熟悉,前行之处虽然不是开辟好的山路,但是座下的马肯定能不费力气地穿行。 又走了一会儿,二姐用箭射了两只锦鸡类的野禽,都是在百米左右的距离就开弓射去,猎物应声落地。前面的猎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抢了回来。二姐也没有细看,就交给一边的骑士挂在马后。 “老虎,你也射两只吧。”二姐鼓励张锐也试试。 张锐看了看,身前五十米之内没有任何猎物,最近的也在百米以外。这么远的距离,他心里打鼓,毫无把握射出的箭能碰到它们的身体。要是换成猎枪,他早瞄准射击了。这样的射猎在前世根本是不可能的,杀野生动物那搞不好是要被判刑的,哪象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是贵族,只要有时间随时都能狩猎。张锐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丢人现眼的好。 张锐不知道,其实帝国法律也规定,秋季才是狩猎的季节,但那是指在帝国所辖土地上。这里是胡公家族自己的领地,所以不受帝国这条规定的限制。 快到中午时,前面的众猎犬突然吼叫声大作。二姐迅速催马朝那里奔去,四、五名骑士也随着跟去。张锐的骑术差,特别这里是山林之中,不像以前是在草原平地上骑马那样自在逍遥。马速稍快身体就开始摇晃,还要随时注意地上的断木枯枝,所以只好在张置和其余的骑士陪护下慢慢向那里行去。 快到那里时,就听二姐在前面兴奋地叫着:“老虎,老虎。快点,围住熊了。”张锐一听也是兴奋不已,这么大的猛兽,猎杀起来一定很刺激。也顾不上骑术差,加快马速冲到前面。 二姐见他到了,指着前方说道:“老虎快看,今天运气真好,我已经两年没有猎到过熊了。没有想到这次第一天出来就碰见了。” 张锐在二姐旁边勒住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七八十米远处二十余只猎犬把那头又胖又大的棕熊围在一棵粗大的松树前。它人立起来有一米八左右,张着大口对着猎犬咆哮。这么大的棕熊,张锐还是第一次看见。前世在动物园或养殖场,就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大个儿的。想着能把它猎杀,身体兴奋得发抖起来。 众猎犬只是吼叫着并不上前攻击,只是每当那熊想要逃离时,便四面腾扑又把它逼回原处。远处周围也有几名骑士持弓在手,随时准备射击。张锐见他们手里所持的弓居然都是复合弓,只是弯曲程度不像昨夜见到的那张那么夸张罢了。 “我来试试!”这么大的目标,相对又比较静止,再加张锐一直有猎杀大型猛兽的愿望,所以毫不客气地要求先猎。 二姐见张锐心急想猎熊,就把自己的弓递给他。张锐摇头不接,转身向身旁的一位骑士道:“能把您的弓借我使使吗?”那名骑士没有丝毫犹豫,从自己的弓匣之中取出了弓,双手递过来,说道:“三少爷请用。” 张锐接过弓,见也是一张复合弓,和那些持弓骑士是同样的样式。心想,看来现在复合弓已是帝国骑士的制式武器了。接着那名骑士又把自己的一壶箭也递给张锐。 把箭壶挂在马右侧鞍上,张锐持弓催马正想再上前几步,二姐一把拉住说道:“老虎,不能再往前走了,那头熊奔跑起来的速度很快,只有这个距离还安全。你要是太接近,万一那熊发起狠来,谁也救不了你。”张置虽然没有说话,却把自己的马横在张锐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好,就在这里射。”张锐只好答应。前面的骑士纷纷散开,给他让出射击空间。 张锐打开箭壶盖子,只见里面分成暗格,每格装有一箭,一共十二支羽箭。因为是分隔装,所以箭尾羽都保存的非常完好。取出一支,搭在弓上正想拉弓,二姐又叫住了他:“等等老虎,把这个戴上。”说着递过来两个护指。 张锐不解,问二姐道:“我能拉开,还戴护指干嘛?”二姐边为他套护指,边解释道:“射击都要戴的,别看你的力气大,偶尔可以空手拉弓。可是多拉几次这样的硬弓,你的手指会被弓弦切掉的。”张锐闻言再看那些持弓的骑士,果然人人都戴有护指。 戴上护指张锐搭箭拉弓,向着那头棕熊瞄准。他前世虽没有射过箭,但打过枪,知道连线瞄准的准则,所以看样子倒是很像那么回事。尽量屏住呼吸,慢慢的移动准心,箭头对准了熊的胸口心脏处。 手指一松,第一次射出的箭离弦而去。它带着张锐的希望,奔向目标。那边“嘭”得一声似乎命中目标,张锐兴奋地收弓抬眼望去。嗯?那熊还在活蹦乱跳的地活着。 箭?箭在哪?好不容易张锐在熊身后的松树身上找到了它的踪影。再看那箭的力量倒是很足,只剩尾羽在外,箭身都没入树干中。这些太夸张了吧,居然高出那熊快两米了。自己明明是瞄着心脏射出的,怎么会高出这么多来? 偷眼看看旁边,见二姐笑得那双大眼都快看不见了。那些骑士也是面露微笑,只有张置还是那副严肃的嘴脸。心里颇有不服,又取一箭搭在弓上,上次射高了,这次我就瞄低一点射,我就不信射不到它。箭又离弦而去,再次怀着张锐的希望而去。悲哀啊,这次倒是没有射高,不过却射到了地上,还差一点把一只猎犬给钉在地上。 这次二姐更是丝毫不留情面,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张锐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好一会儿,二姐止住了笑声,把自己的弓提在手中,说道:“老虎,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奔射。”说罢,纵马而去。众骑士没有一点想制止的意思,连那个张置也没有拦她。 只见二姐在离熊五十米处开始围着熊绕圈,马速中等。一直围着那熊整整跑一圈也没有动手,张锐正奇怪着。二姐已经开始绕第二圈了,这时她从箭壶里取出了箭搭在弓上,侧身瞄准,身体在奔驰的马背上端直坐着,没有一点晃动的样子。 二姐全神贯注的瞄准之时,她坐下的那匹黑马,正好跑到一处半人高横卧着的枯树前。张锐见二姐没有看见,再想叫她注意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以为二姐定会被摔的人仰马翻之时,那匹黑马已腾空跃起。 刹那间,在张锐的眼中,二姐的动作变的缓慢起来,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马前蹄仰起,接着后蹄也用力的腾起。空中腾飞的骏马,颈项间的长鬃四散飘洒,雄壮的身躯展现出矫健的身姿,身上大块大块的健美肌肉随着马身的收缩尽显无遗。 马背上的二姐没有因马的腾越而移动,身体还是保持着瞄准的状态。随着马身的上升上升,一直到了马跃起的最高点,箭离弦而去。张锐的视觉又回到了正常,马轻松落地,又接着继续跑,其间二姐没有在马上晃动过一下。 转眼再向那熊望去,只见它的颈部被二姐刚才射出的那箭给穿透,箭头和箭尾各在身体一端。不过那熊遭此一击,非但没有倒下,反而狂性大发,举起巨掌,拍翻了身前的几条猎犬,也不再理会众犬纠缠,狂奔着向二姐扑去。 张锐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只看上去笨笨胖胖的熊能跑得这样快,瞬间已经到了二姐的马后。这时二姐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突然一个扭身伏射,动作潇洒之极。她坐下的马也在这个时候瞬间加速。那么近的距离,二姐的箭再次穿透了熊颈。那熊又遭重创,身体摇晃起来,虽然没有倒下,但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熊的速度慢了,二姐坐下马的速度也慢下来。她还是围着熊绕圈,手中的弓一箭一箭的不断射出,箭箭穿颈,七、八箭后颈部已被穿成项链一般的大熊,终于倒下了沉重的身躯。它倒下了,但二姐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弓,一直到把整整一壶箭全部射入熊颈后,才收弓入匣,也没再看那熊,转马向张锐立身处奔来。 张锐已被二姐一系列的行动给惊呆了,怪不得老爸时时夸奖二姐,怪不得众位骑士不阻止二姐,怪不得那个死心眼张置会放二姐自己单独上前。这样的骑术、这样的箭术,她当然有资格去猎杀这头暴熊! ; 第十七章这年夏天 二姐猎熊的英姿,在回夕阳城堡途中不断在张锐眼前重现。他以前认为猎杀猛兽会象萧峰那样,起码得大战数百回合。没有想到那头凶猛的暴熊,连二姐的影子都没碰到,就命归黄泉。 那头熊,张锐等人返回城堡时没有带上。不是不想带,只是它实在太沉重了,即使是骑士的战马也驼不动这么重的熊。张锐等人只好先回去,留下两名骑士看着熊,等待众人回城堡叫厨师来剥皮分割,再分块运回,这样才能完好地保留整张熊皮。 当晚二姐和张锐坐在塔顶聊天。二姐问张锐:“老虎,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区分出一个人是不是传统的贵族成员?” 张锐想了想说:“地位?”二姐笑着摇摇头。 “财富?”二姐再次摇头。 “我不知道了。” 二姐笑着说道:“是骑术。地位高,可能是平民努力争取来的。财富,可能是从商赚来的。只有骑术精湛的人,才可能是贵族出身。” “那些骑士叔叔的骑术那么精湛,难道他们都是贵族家出来的吗?”张锐不服气地反问二姐。 “他们中有很多就是贵族家出来的,有的是家族没有继承权的子弟、有的是家族中的庶出子弟、有的是家族中支脉的后裔。除了以畜牧为生的平民家子弟,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刚才的那几种身份。”二姐耐心地为他解释。 “怎么会这样呢?”张锐奇怪地问道。 “因为家里能养得战马的在帝国不多,骑术要从小练习,长大以后再怎么练也比不上自幼开始练习的人。所以,如果一个人的骑术不好,决不会是出生于贵族家族。” 二姐看了张锐一眼,见他还在思索。又说道:“你知道贵族主要的娱乐是什么吗?”张锐摇头。 “是交际,在交际里占的比重最大的就是狩猎活动,每年每个家族都要举行几次这样的活动。如果谁的骑术不佳,就会被大家看不起,甚至不愿与他交往。所以,你必须把骑术练好,免得以后被别人看不起。” 对啊,如二姐所言。我的骑术不好,以后在小小面前、在她的家族面前、在所有的贵族面前都会抬不起头的。这时,张锐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确定成练好骑术。 第二天,本是约定和二姐再去狩猎的。但张锐改变了主意,让二姐单独去,自己却到离城堡不远的训练场地上,开始练习骑术。先从上下马的姿势开始,训练场上不需要马,因为有专门的木架马鞍供骑士们训练。张锐请教了跟随他的骑士,然后开始了枯燥的上下练习。 前世张锐跟师傅学习搏击时就深知,天下没有一种实用的技能是能够速成的,只有通过不断的练习、练习再练习,最后达到意识和身体的完美结合,才能称略有小成。再下来才是经验的累积,只有当经验和技能都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称为出师。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张锐对这种枯燥的练习早有心理准备,只要身体还受得了,就憋足了劲一直不停地练。 这样疯狂的练习,看到的骑士脸上都露出敬重之意,对张锐的态度也越发恭敬起来。中午,张锐也没有回城堡吃饭,而是和骑士们一道在训练场的食堂简单吃了一点。休息片刻又接着练。下午,到训练场地上来练习的骑士也多了起来。 当时的夕阳城堡,除了是胡公家族的度假别墅外,也可以算是一座纯军事城堡。堡内的骑士和仆役都是每半年一轮分别从家族领地各处调配而来,所以城堡里没有他们的家属,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家族每周用马车专门运送过来。骑士们每天除了巡视城堡周围的家族牧场外,就是在训练场上锻炼身体。张锐正好借机观察揣摸他们的训练动作。 几天后的傍晚,张锐训练完毕回城堡吃饭时,发现小小也来了。进门就看见小小和二姐有说有笑的,他立即冲上去,拉住小小的手问道:“小小,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小一把推开张锐,举着自己的双手放到他的眼前。张锐看见那双本来白皙的小手,被自己的脏手握出了一圈黑乎乎的印子,很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 “老虎,你这小子,这么好玩的事情,干嘛不告诉我。还是六灵对我好,写信叫我来的。要是指望你想起我啊,只怕现在还在吉安家里闷着呢。”小小脸上早就没有刚才的笑容,俏眉倒竖,嘟着嘴瞪着张锐。 张锐心里一阵发虚,是啊,我确实忘了给她写信让她过来。现在她这样问,想狡辩都不好找理由。只好转移的她的注意了。张锐忙说道:“小小,你知道吗?我们猎了一头大熊呢。” 果然小小一听这话,立刻兴奋起来,把手收了回去,转身问二姐:“六灵,是真的吗?”二姐冲她点点头。“快带我去看看,我还从来没有猎到过熊。”转而又埋怨二姐道:“六灵,你怎么不早几天叫我,害得我没有亲眼见到猎熊的精彩过程。” 二姐把她拉到身边说道:“小小,老虎考试一回家爹爹就让我俩来夕阳城堡度假,我当时就写信叫你来了。我俩都没有想到,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猎到了熊。现在你看不到熊了,熊皮已经送到安岭城找人制了,熊肉倒是还有,你吃不吃?” 小小神情沮丧地说道:“谁吃那么恶心的肉啊。不行,明天我也要去猎头熊回来。好吗六灵?”张锐在一旁暗暗发笑:熊又不是你家亲戚,你想它来它就来啦? 二姐倒是没有取笑她,说道:“好啊,这几天我天天出去狩猎,你来了正好陪我。”小小见二姐答应高兴的叫起来:“好,明天我们就去猎头虎。好不好啊老虎?”她说着侧头开玩笑的问张锐。张锐张口就想答应,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骑术不精,立即神情黯然。小小要是看见我现在的骑术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光是笑倒也罢了,就怕她从此就把我给看轻了。 张锐摇头说道:“不了,小小,我明天……”说道这里,张锐偷眼看了看在一边面露微笑的二姐,一咬牙说道:“我明天还要看书呢,你和六灵去吧。” 二姐见他这么说,也没有揭穿。只对小小说:“小小就别管老虎了,明天就我俩去好了。” “好好,说定了,吃了饭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去猎虎。”小小没有再管张锐,兴奋地布置起明天的出猎计划。 第二天一早,小小和二姐带着几名骑士出门狩猎去了,因为小小的到来,张锐更加急切地想早日学好骑术,整天在训练场疯狂练习。一连几天,小小与二姐都是一早出门,直到日落西山之时才返回城堡。不过这几天她俩运气不好,没有猎到大型猛兽。 有一天回来,倒是猎了一头野猪。张锐也去看了看,见只是一只瘦瘦的小野猪。就这样也把小小乐得整晚笑个不停,因为那头野猪是她亲手猎杀的。张锐心想,她箭法和二姐相比差了太远,猪背上横七竖八凌乱地插着十余支羽箭,哪像二姐那样箭箭射穿熊颈。 又过了两天,张锐从训练场回来,发现老爸和老妈来了,惊喜地跑上前去:“老爸,老妈,您们怎么来了?” 老爸张逸笑呵呵的说道:“老虎啊,你忘了我说过的?这个月咱家要在这里举行一次狩猎聚会嘛。” 老妈刘紫旋也说道:“你出事后,咱家还没有举办过聚会呢。这次,孩子们,可以尽情玩玩。” 张逸又接口说道:“六灵,再过几天客人们就要来了,你要好好准备一下。”二姐听了老爸的话,脸立刻红了起来,也没说话只是神情扭捏起来,一边的小小满脸笑容的用手指偷偷的戳着二姐。 张逸接着对小小说:“小小,你来这里的事我已给你的父亲去信说了,你父亲没有反对你参加这个聚会,所以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小小闻言,也顿时羞红了脸。老爸、老妈见状都呵呵地乐出声来。 张锐在一旁听了他们说了半天,也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家里来客人,你们自己准备不就行了?最多到时候我们出来见一下面,问候一声不就得了,为什么老爸专门叫二姐和小小准备呢?还把她们说得满脸通红。 正在想着,就听到老爸对老妈说:“紫旋,明天我们去草原打打猎吧,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去狩猎了。”刘紫旋闻言笑着道:“好啊,君若有意,妾自当奉陪。” 张锐拉着老妈的手问:“老妈,没有想到您还会骑马狩猎?”张锐自从进了这个家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老妈有过骑马的时候,没有想到她也能骑马打猎。 刘紫旋笑着打了儿子的头一下,说道:“怎么,不信妈妈会骑马打猎吗?当年妈妈的骑马技术不比六灵差的。” 看见张锐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张逸说了:“老虎,你妈妈当年未嫁时,是她家族女孩子中骑术最好的。”说道这里眼中饱含柔情看着刘紫旋说道:“紫旋,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刘紫旋脸微微泛红,看着张逸说道:“怎么不记得,妾时时记在心中。”他们俩倒好了,在这里上演起爱情喜剧了。可是张锐心里却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不安。 第二天,老爸和老妈向着平州草原方向去了,二姐和小小还是向着群山方向去猎猛兽,只剩下张锐留在家里苦练骑术。本来老爸说带张锐一起去的,但他想到连老妈都会骑术,好象技术还很好,现在不加紧练习,以后还怎么混啊。于是,决定还是留下自己训练。 又过了几天,家里来了十余位客人。张锐看见他们的时候,立即明白了这次狩猎的含义。那天,张锐练马回来后,见到来家的客人们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二十出头,最小的也有十七、八岁,每个人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样子。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选亲的狩猎聚会。 怎么办?难道小小就这样失去了?去争取,可是怎么争?看着看些面目俊朗的少年郎,他们个个是仪态高雅、举止得体。显然都是贵族家里的世子,不然老爸也舍不得把二姐介绍给他们认识。再看看自己,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没有任何财产,前途也是未知数,叫谁也不会放心把自家的闺女许配给自己。 痴痴呆呆中,张逸把这些客人一个不漏的介绍给张锐认识。客人们没有因张锐小或是因他不是家族世子,就看不起他。每位都十分正式地和他见礼。当走到最后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人前面时,张逸说道:“这是并州临汾府柴氏家族世子柴绍。”柴绍?张锐突然惊醒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冷汗猛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难道历史在拐了一个弯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了吗?既然柴绍已经出来了,偷偷望了望小小,难道李渊甚至李世民都会出现吗? 呆呆的望着柴绍其实是很失礼的,张逸很不解儿子怎么会突然失态,在旁边也不好说什么。还是柴绍接口说道:“闻张郎今年报考的是帝大啊,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同校的校友了。”说着深深地行了一礼说:“在下并州柴绍,请你今后多多关照。”张锐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也对他行礼问候,可心里的惧意越来越深。 晚饭后,张锐忧心忡忡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神思迷惘,努力想把事情想清楚,但头脑乱成一团,怎么想也理不出头绪。第二天,那些少年分成两派,分别跟着二姐和小小出门狩猎去了,柴绍果然是跟着小小去的。张锐无助的看着他们渐渐地消失在群山之中。 这次狩猎聚会,张锐听老爸说过要进行一周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每天都会按照自己的喜好,自由组合出门狩猎。看来就是给二姐和小小有时间和机会挑选自己喜欢的郎君。显然二姐的追求者远远多过小小,也许他们看中的是胡公的家世。 想想当初二哥和司马玉卓,也定是在这种聚会上认识的。这些被邀请而来的少年都是有足够的家世和资格与参加狩猎的女孩子结亲,这里只是换成让她们有机会自己选择罢了。 以后几天里,两群人早出晚归,起初众少年郎还实力相当,几天以后回来时,个别少年的脸上已经有了沮丧的神色,说明他们基本上是没了机会。第四天小小他们一行回来时,正好被张锐在西门看见。看见小小眉飞色舞地和柴绍说着话,迷人的脸蛋上泛起少女怀春的红晕,两人已经是手拉着手地归来,身后也没有其他人。张锐的心像被刀割般疼痛。 二姐那边,第四天时,还剩下三人还跟着。进展好像没有小小和柴绍那么快。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世袭冠军侯赵家的世子赵无寒。张锐对他的印象很深,是因为他的祖先是赵云赵子龙。 赵无寒现在北京骑兵学院就读大三,也就是张锐大哥以前读过的帝国五大军校之一,专业培训帝国骑兵部队军官的学校。家世和前途都很好,看样子二姐对他也颇有好感。只是还没有最后定论,所以还有两人坚持不懈的每天跟着。 一天,张锐坐在城堡最高的塔顶上独自静静地发呆,没有留意什么时候二姐也在旁边坐着。二姐看见张锐发现了她,轻声地说道:“老虎,忘了小小吧。以后你一定能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张锐闻言,顿时泪流满面。在二姐这个最亲的人面前,这几天强忍的痛苦,再也控制不住发泄出来了。 二姐抱着张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在自己怀中放声痛哭。我的初恋或者说是我的初次暗恋,就这样结束了?张锐不甘心,但他现在除了痛苦无奈以外,根本没有办法。 哭了良久,张锐才止住哭声,抬头对二姐道:“六灵,你以前是不是就知道我和小小不可能在一起?” 二姐眼中充满爱怜之意,说道:“老虎,是的。贵族家女孩子到了十六岁还不订婚的话,以后很难找到婆家了。小小她根本就不能等你那么久的。” “那你还骗我,你……”说到这里,张锐说不下去了。二姐的好意他心里也清楚,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二姐低声说道:“老虎,你知道吗?你是我最亲的弟弟,我不愿意任何事情伤害到你。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希望渺茫,可是我心里还是怀有一丝希望,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也努力为你们创造机会,可是没有想到这次爹爹会让小小也参加这个聚会,我真的没有想到,老虎你别怪我。”二姐说着,眼泪也从她那水汪汪的眼中流出。 张锐看到二姐哭起来,反倒安慰她:“六灵,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姐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只是心里忍不住难受。”说着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明月挂在天空,璀璨的群星闪烁着布满夜空,微风阵阵吹拂而过,远去群山中夜莺在时时啼叫着。姐弟俩在高高的塔楼顶上,相对垂泪。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渐渐平静下来。张锐望着远处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家族牧人们的家。他们也许永远没有这样的烦恼吧?张锐默默地想。 轻声地问二姐:“六灵,那个赵无寒怎么样?” “他啊……”张锐见二姐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脸看去,只见二姐俊俏的脸上浮着红晕。她就是不说,张锐也知道二姐已对他芳心暗许了。 “六灵,能常常回家吗?”二姐离去是肯定的,张锐只是在突然失恋的时候再失去这个最亲的姐姐,心里更感苦涩。 二姐遥望着远处:“老虎,你知道妈妈来了我们家后,回过几次娘家吗?”二姐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张锐说道:“二十多年来只有三次。老虎。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爱说如果我们能永远长不大该多好。这样我们永远可以和爹爹、妈妈、奶奶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去……去猎熊。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去练马,我们可以一起团团圆圆地吃……饭,过年,呜呜……过年的时候我可以抢你的红包,我们可以起一去放……呜呜……爆……竿,那……那……该……多好啊!”她边说边流泪,泣不成声,最后抱住张锐呜呜地哭泣起来。 二姐的话语,使张锐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和二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再也忍不住,抱住二姐放声痛哭起来。 二姐走了,在狩猎结束时和赵无寒回平州南部赵家去拜望赵家家长去了,就像司马玉卓一样。这时张锐突然想起司马玉卓来了,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二姐一样开朗奔放呢?只是到了我们家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地方,她才把自己完全掩饰起来。二姐你去了赵家后,也会变成司马玉卓吗? 小小也走了,她和柴绍回吉安府去拜望她的爹爹李渊去了。对于她,张锐已经彻底死心。柴绍是今年才从帝大毕业的,现在在帝国督察院任从五品官吏。工作好、前途好、家世相对也不错,李渊会答应的。张锐的初恋就在汉元780年盛夏结束了。 最后老爸老妈也走了,他们知道张锐和二姐的感情深厚,所以也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只是对他说,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他们把张置留下陪他,也离开了。 他们走的那天晚上,张锐又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塔楼顶上。张置默默地在他身后陪着。夜已经深了,张置见张锐一动不动地出着神,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三少爷,能和您谈谈吗?”他低声地问着张锐。 “哦?谈谈……?好吧。”张锐被他的话语惊醒过来,虽然讨厌他,但是他能在这里一直陪着自己,在自己最无助、最迷惘、最寂寞的时候来和自己谈心。张锐突然间觉得他也不是太令人厌恶的人。 “三少爷。我是看着二小姐和您,还有大少爷、大小姐、二少爷看着您们长大的。在这里面您是最不爱学习最调皮的一个。有一次,那年下着大雪,您要跑出去玩,我不准您去。您就偷偷的翻窗溜出去,我发现后就追着您,追了很远很远。一不留神在雪地里摔倒了,摔断了腿。您本来可以一个人跑了,可是您见到我摔倒就立即返回到我的身边,见我的腿断后,您就抱着我往城堡跑,怎么叫您也不放手。您那个时候只有十岁。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您是个心地善良,有责任感的孩子,无论您平日怎么调皮,一旦该到自己负责的时候决不退缩。”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对张锐行礼:“三少爷。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雏鹰不离巢是成不了雄鹰的,幼虎不离家永远成不了山林之王。所以您是该到拿出男子汉责任感的时候了,去建功立业,去驰骋翱翔。您应该飞出安江城堡,飞出吉州,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张置的一席话,让张锐这几天被连续的打击折磨得脆弱不堪的心,又恢复过来。自怨自艾有什么用?柴绍、李渊、甚至李世民,对我又怎样?现在不是隋朝更不是唐朝而是大汉王朝,是称霸世界的大汉帝国。我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我要体面、快乐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这晚以后,张锐又开始回到了枯燥的练马生活。八月初的一天,安江城堡来了一个信史,带来老爸张逸的口信让他立即返回家。那个信史虽然没有说是什么事家里急着叫张锐回去,不过看他笑脸应该不是坏事。 回到了家里,刚进门,就看见全家人都在那里等着自己,包括难得下楼来的奶奶也在那里。奶奶一见到张锐一把把他抱到怀里,说道:“老虎,我的好孙子。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我们家族的骄傲。老虎,我的小探花郎。” 汉元780年的这年夏天。这年夏天张锐开始了学习骑术、这年夏天张锐失去了二姐、这年夏天张锐失去了初恋、这年夏天张锐得了探花。 ; 第十八章别了故乡 张锐中了汉元780年的大汉帝国高考的探花。高考是帝国学子在分专业前的一次公平的全国性考试,帝国会对每年前三甲的考生授予状元、榜眼、探花的称号。这可是帝国学子最向往的至高荣耀。 张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进前三甲,虽然记忆力很好,但是想想大汉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在全国众多的学子中能考得探花,这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张锐在失去了很多的同时,也能得到了一些。就向有人曾言: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在这一失一得之间度过的。 家里对张锐得探花是喜出望外,胡公家族三百年到张锐这里,十四代家族成员中,还从来没有人能在帝国高考取得前三甲的。 说起来胡公家族也就算是个军旅之家,家族的每代家主都是从过军的。远的就不提了,就拿近的说,张锐的老爸也是这样的,少年时就从军了,三十多岁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退役还家,就这样也混了中校的军衔。再上一代,张锐的爷爷熙公,那更是做到了飞骑军的中将指挥官才退休的,卒后还被授予了上将军衔。现在张锐中了探花,对家族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胡公家族现在也可以算是文武双全了。 当天,在奶奶的带领下,全家人去了家庙告祖,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呢? 在吉州不光是胡公家,整州都对张锐这次能高中探花欢庆不已。吉州自开州建府以来,因文浅底薄,从来就比不过中原学子,三百多年来没有一个学子能考入前三甲。这次张锐打破这个令所有吉州人氏尴尬的事情,当然值得大家弹冠相庆。 家中州府各地前来祝贺之人络绎不绝。开始几天,张锐还有精神和这些达官贵人们周旋,听着他们口中令人面红耳赤的奉承之语。时间稍长头也昏了,耳也鸣了,甚至有作呕之意。还好,张逸也看出儿子不耐烦的样子,后来几天都是自己接待那些人,没有再逼他作陪。 不用陪客,张锐的精神立马好起来。一天,张锐突然想到既然成绩已经出来,不知道到王敬宝他们考上没有?于是写了三封信请他们到安江城的一家酒楼聚会。其实很想让他们来家里的,但想起上次王敬宝的表现,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信让家里的仆人挨家给他们送去,如果他们在家就让仆人候着他们回信。 信上午送出去,晚上练马回来的时候,张锐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回信,都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张锐骑上马带着两名男仆进城。 张锐请客的这家酒楼,就是上次和二姐、小小吃过饭的那家。虽然价钱贵点,但是菜品不错,还配有海鲜,物有所值。 钱,张锐还有些。上次家里和二姐给的金币,去北京赶考时在王敬宝的管理下,没有用多少。回来后,张锐数了数,居然还剩下二十五枚金币。现在张锐怎么说,也算是个小富翁了。既然还有钱,就吃个痛快,千金散去还复来嘛。 王敬宝三人与张锐结识也就一年的时间,但是人只要是投缘了,即使是初次见面也比有些多年的朋友还要投机。 刚到那家酒楼门前下马,门前揽客的伙计就看见了张锐。口里招呼着:“探花郎,您来真是我们店天大的荣幸啊。您快里面请,小人给准备最好的雅间。您慢点走,您注意这门槛。”没有想到这酒家的伙计都能认出张锐。 刚进大厅,里面所有吃饭的客人,听见伙计的话,都好奇地向门口张望,有的还站起身来唯恐看不清楚。嗡嗡私语声大作。 张锐耳力很好,就听有人说:“快看啊,探花郎来了。天啊!我在有生之年能见到探花郎的风采也不枉为土生土长的吉州人。”另一人说:“是啊,他可是咱们吉州人的骄傲啊。” 店伙计把张锐引到二楼靠江的包间,张锐随手赏了他一枚银币,伙计更是连声道谢,腰都快鞠到了地板上。“办一桌,三个金币之内的酒席,我在这里请客。” “是,是。包您满意。我们会让最好的厨师给您置办。您先喝着茶,小人暂且告退。”伙计口里连声应着话。张锐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伙计退下后,张锐细看这间包间,发现就是去年和小小一起吃过饭的那间。触景伤情,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小小明年可能就会定亲,再过两年就会是别人家的新娘。她那顽皮的笑容、迷人的酒窝、可爱的发辫不断出现在张锐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正在伤感时,听门外仆人轻声叫着:“三少爷,酒店掌柜求见。”张锐赶紧平复情绪。“请他进来。”“是”仆人话语刚落,包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满脸堆着笑容,身材瘦小精干的人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深鞠一躬,口中说道:“能得探花郎光临鄙店,鄙店深感荣幸。”张锐说道:“不必客气,掌柜此来有何指教?” 掌柜起身回道:“小人此来,一是向探花郎祝贺,二是能得探花郎光临,是鄙店的光荣,所以今日探花郎的酒宴费用由鄙店承担。只求探花郎能赐墨宝一幅,鄙店好悬挂于大堂之上。” 好啊,这个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材料。我请客才几个钱?他就想取探花郎这个无形资产?这探花郎的字幅当堂一挂,吉州慕名而来的肯定不在少数,以后他就可以赚得金币满钵。 张锐举手不客气地说道:“掌柜不必客气,这小小的请客之资,我还出得起。”他也听出了张锐语气中的不快之意,连连道歉:“不能取得探花郎的墨宝,是鄙店无这福气。请您放心敝店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好酒席。小人就不打扰您了,小人告退。”说着退出了包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这个掌柜的实在可恶,我的那字能上得厅堂吗?拍马屁拍到痛处,自然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那掌柜走后,张锐独自靠着窗品茗赏景。时间也慢慢临近约定的时间,但是还无一人到来。心中颇有责怪王敬宝三人之意,小弟请客,你们也不说先来一会儿。等会来,非好好地罚他们几杯。 正想着,门外仆人轻声道:“三少爷,王少爷求见。”张锐听了立即亲自上前打开房门,就看见王敬宝笑容可掬地站在房门外。张锐一把拉他进了房间口里说着:“胖子,怎么现在才来啊?让小弟等候多时了,等会儿一定要罚你的酒!” 王敬宝笑呵呵地说道:“三郎,不是我来晚了,是你自己来得太早。你看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呢。怎么说我来迟了呢?探花郎!” 张锐也笑着问道:“你也知道小弟中探花?”王敬宝故作惊奇状说道:“探花郎,你是我们吉州的荣耀,是我们安江的荣耀,是安江中学的荣耀,更是我们一班的荣耀。现在在吉州要是谁不知道您,我跟他急。”看看读过书的人拍起马屁都是那么悦耳动听。 虽然知道王敬宝说的是玩笑话,但张锐的心里确实舒坦,前生加今世,何时受过如此追捧啊。脸上得意的笑容也止不住流露出来。口中还是谦让着:“哪里,哪里,小弟不过运气好罢了。” 又聊了一会闲话,张锐想起还没有问他是否如愿考上大学,于是便问:“你呢,考得怎样?”。王敬宝一听,立刻摇头叹气也不回话。张锐以为他没有考上,便连声安慰。谁知刚安慰他两句,他忍不笑起来:“三郎啊,我不是为了没考上大学叹气,我是为了要离家数年,和亲朋好友分别在即,所以伤感啊。哈哈……”张锐被他戏耍了一番,于是高声斥责他。 两人正在闹着,柳大江和陈玉童结伴而至。几人见面又一番嬉闹,张锐从两人的表情上看,知道他们应该都如意考上了自己选择的大学。落座完毕,张锐便吩咐酒家走菜、上酒。陈玉童说道:“酒就不需上了,我带有好酒,诸君请看。”说着从自己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两个瓶子。 张锐知道陈玉童平日好酒,没有想到他赴宴还自己带酒。不由好奇:“大成,此是何酒啊?难道酒家没有,还需亲自带来?”陈玉童笑道:“三郎,不是因你请不起酒才带的,只是这酒在咱们吉州还是很少的。上月偶得两瓶,所以今天特意带来请诸君同饮。” 他的话引得张锐等人兴趣大增,齐声相问:“此酒为何难得?”陈玉童拿起一瓶说道:“此酒产自罗马,每年供应量极小,物以稀为贵。这次一起高中,今日当得痛饮。”说着亲手为张锐等人敬酒。 张锐见酒色红润通透,可见是葡萄酒。现在葡萄酒大汉长州等地出产甚多,就连吉州也盛产此酒。不过诚如陈玉童所言物以稀贵,喝到难得一见的异国名酒也很兴奋。 酒杯斟满以后,王敬宝率先举杯道:“诸君,请听我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所幸都能高中,更有三郎名列三甲,当我吉州之荣耀。请满饮此杯,祝我等数年后相见,都能达成所愿。”张锐也举起了杯,想起上学期在小屋所许的心愿,虽已破灭,但也不能扫了大家兴致,也高声应和。一杯苦酒满饮下肚。 好友分别在即,今天都毫无顾忌,放开畅饮。不一会儿两瓶酒就下肚,又高声叫伙计拿酒。年少轻狂又何妨?几个少年郎高歌吟赋、猜枚行令乱作一团。 等大家醉意都浓时,王敬宝拉着张锐说道:“三郎!探花郎!好友分别在即,可否作诗一首相送啊?”陈玉童、柳大江拍手叫好。 张锐的醉意已现,当下站起身摇晃着吟道:“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尽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吟罢已是泪流满面,王敬宝三人早已泣不成声。 这场酒,几人都醉了。张锐醒来时,发觉已在自家床上躺着,头痛欲裂。叫来仆人问王敬宝三人怎样了?仆人回道已都送回各家去了,只是酒家的帐还没有付。于是张锐取出几枚金币叫仆人去把帐结了。 张锐这次醉酒,家里人没有说什么。老妈多次来房里问他头还痛不痛。待张锐完全清醒已是第三天的早晨。这时,奶奶的女仆徐妈来张锐的房间,说奶奶要见他。张锐赶紧整理好衣衫,来到奶奶的房间。 本来以为奶奶要责怪他醉酒的行为,没有想到奶奶只是找他聊天。奶奶说,这两天他就要动身前往上都,这一去路途遥远,再返家已不知是何年?所以想好好的和他聊聊,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一起聊天了。她老人家的话,又一次让张锐流出了伤感的泪水。 张锐陪奶奶一直聊到很晚,正要告辞,奶奶叫住他:“老虎,你等等。五彩去把那东西拿来。”五彩就是徐妈的小名,奶奶这样叫她已经习惯了,所以一直以来都这么叫着。“是的,老夫人。”徐妈轻声回应,出了房间。 不一会徐妈回来,手中抱着一个弓匣。奶奶接过徐妈递过的弓匣,打开取出了一张弓。张锐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在夕阳城堡看见过的爷爷当年使用的那张复合弓。 奶奶轻抚着弓,眼中竟显出一片柔情,仿佛在追忆着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片刻后把弓递给张锐,说道:“老虎,奶奶知道你自小就特别喜欢你爷爷这张弓,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拿着。”张锐愣住了,这是爷爷的遗物,奶奶说要送给自己。自己怎能接受?“奶奶,我不能要,这是爷爷生前最喜爱的物品。” 奶奶不理会张锐的推辞,把弓强行放在他手里说道:“老虎,弓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用它建功立业。你虽没有从军,但是以后你看见此弓,可以想起奶奶对你的期望,想起家族对你的期望。所以你拿着吧,只要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胡公张家的后代就行了。”说着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 第二天,张逸把张锐叫去,对他说,这次去上都,家里会派张成带上两个健仆一起骑马去。因在安江逗留时间太长,坐马车恐怕不容易赶上帝大开学。“老虎,你去了上都,骑术要继续练。时间允许假期就回家看看。”张锐点头答应。 张逸又说道:“我决定在你帝大学习期间,每月给你十个金币。我会定时把金币寄存到上都的一家商铺里,你每月都可以去领取。如果你需要大笔的钱,就提前写信回来告知我。如果确实需要,会派专人给你送去。” 张锐忙说:“老爸,我用不了这么多钱。我的学费不是您每学期都派人去缴吗?又不用我自己缴学费。” 张逸说道:“这是你的零用钱。你要学骑术这钱并不多,骑术训练费用会很高。至于上什么地方学骑术好,你到了上都多打听打听。”原来这钱是给我学骑术的,张锐也就不再推辞。 又过一天,张锐要上路去大汉帝国的首都上都。家人又一次全部出动为他送行,连奶奶也出了门,目光中饱含深情和期待,将他送至城堡外。 在城堡外,张锐向所有家人深深地鞠躬行礼,张锐真心感谢他们对自己一年来的照顾。没有您们或许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没有您们或许还是庸庸碌碌地活着;没有您们或许正在某个地方要饭;没有您们就体验不到如此醇厚的亲情。请您们多多保重!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们期望!愿您们身体永远健康!等着我回来! 汉元780年8月15日,张锐骑着马与随行的张成以及其他两名家仆,离开了生活了一年的安江城堡,离开了安江,离开了吉州,向着上都、向着未来进发了。 第一部完 ; 第一章状元花 张锐离开安江已有二十天,今天终于踏上上都城的管辖范围。一路上的名胜古迹张锐半处也未来得及欣赏。离开安江后,一行四人顺着帝国的驰道南下。 其时的帝国驰道,是在秦朝基础上扩建而成,南北都向外延伸,现在是连接帝国南北交通的主要国道。这驰道修建得很专业,也是中高边低,同时还建有专门的排水沟渠。道路两边每隔一米就种有松树一棵,绿化得相当出色。 道路很宽。张锐一行急驰而行,也没有给南来北往的路人带来多少麻烦,只是让路人多吃了些灰尘而已。路人见他们胯下均是帝国军团使用的汉马,又见张成三人健壮的身体,虽是吃了些土在嘴里,也不敢高声斥责。 现在虽是九月初,但南方的气候明显比吉州炎热许多,加之南方的潮湿之气更让张锐浑身沾湿。在急驰中,风都是一股热气。更别说路上那些行人,许多已是赤膊而行。 像张锐这样在驰道上策马急驰,一般都是驿站的驿马送加急文件时才这么干,其余骑马的路人都是策马缓缓而行。但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让张锐在太阳下散步,打死他也不愿意。加上一路上向张成学了些骑术技巧,正好可以用来试试。一路倒是没有白跑,这几千里地下来张锐的骑术越发精湛起来。 可是张锐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心情不好不再是因为离家远行,而是嫉妒状元花。当初还在吉州境内时,路上食宿之时每每都能听见大家在谈论他这个吉州的骄傲。可是一出吉州境,众人谈论的对象全变成了状元花,连半个提到张锐名字的人都没有。开始张锐很新奇,状元就状元吧,还怎么出来个花?莫非想和自己这个探花争花? 心里好奇就多听了两句,谁知等张锐听明白了,也受打击了。他暗自伤心:我怎么命运就这么悲惨,大汉帝国从允许女子参加高考以来,一共就只有六个女子中过状元。这中状元的几率该有多小,可是偏偏在我高考之时,在我又中了探花之时。出现了咱们大汉国历史上的第七位女状元,也就是那个所谓的状元花。 更让张锐伤心的是,那个女状元居然是女童。当然如果十二岁的女孩能算少女的话,勉强她也能算少女。张锐当听见女状元只有十二岁时,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暗叹:居然连个小屁孩都比不上,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帝国的各州府可能就是除了吉州外,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个神童状元花。状元花的出现更显得张锐这个探花郎的可笑,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三少,我们要走前面的岔道。”旁边的张成对张锐说道。 “哦?驰道不是一直通向上都吗?怎么现在就下驰道?”张锐奇怪的问。 “上都有百余所大学,几乎都是在城外。帝大从圣祖楚王时期的荆州书院时,就一直在兴山脚下未搬迁过。”看来张成对这里还很了解,应该不会是第一次来。 张锐原以为帝大在上都城内,找个马术训练场应该很容易,可据张成说是在上都的郊区。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谁来开马术训练场?只能寄希望于帝大校园内的练马场能满足自己训练的要求。心想,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大学,训练场馆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起码应该比我们那个小小的安江中学的马术场好上许多吧。心里想着,马已转上了岔道。 张锐又问张成道:“学校还有多远?” 张成答道:“大约再跑一个小时吧。”张锐点点头,这一个小时的路程,对于胯下的汉马来说不过是散步的距离。 可又行一段路程后,路上的行人非但没有变少,反而渐渐多了起来。张锐不由得奇怪,这些人都跑到荒郊野岭来干嘛?人多路窄,马速也不得不放慢下来,张锐立着身向前面望去,看见前方居然出现了一座城镇。转头问张成道:“此处怎会有城镇?” “起初上都修建大学时都紧临帝大修建,后来这里的大学越来越多,地方不够用,所以之后新建的大学才在其他地方选址修建。商人见这里大学多,就在这里开商号来做学子们的生意,再后来有一些人就在这里定居了,渐渐就形成了城镇。”张成回答道。 张锐坐回马背又问:“此处有多少大学?”张成笑着道:“三少,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至少有三四十间吧。” 进了城镇,张锐发觉色目人渐渐多起来。本来这一路也时常常遇见,不过这里多得有些不像话了。十余人中总会看见那么一两个,其间还间杂着黑种人。他们都操着字正腔圆的汉话,或在路边的商铺和伙计讨着价或在与旁人聊着天。连一些商铺也是色目人开的。 张锐的自豪感油然升起,这多像前世的某个国家。全世界的人都想到那里去定居生活,全世界的学子都想到那里去留学。现在的大汉帝国,可能比那时的那个国家,对世界的影响力要大得多。对自己能生活在这样强大的国家里,张锐感到无比自豪。 又经过几间大学的校门时,看见许多新生正在那里登记着。也有许多像老生模样的学子在给其中的一些人讲解着什么。张锐又开始迷糊起来,眼前的这情景和他读大学那会儿也没有什么区别。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起码自己比较能适应这种气氛,反正自己也上过一回大学,现在权当重上一回。 没过多久,来到帝大的校门口,果然这里也是刚才见到的那番情景。张锐下马把马缰丢给旁边的健仆,对着张成说道:“成叔,你们就到这吧。你们回吧。”说着抓起携带的行李就要上校门口登记。张成连忙叫道:“三少等等,我们还要先去办件事儿。” 张锐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问道:“已经到了门口,还有何事没办?” 张成走到身前把他手中的行李接过去,说道:“您忘了?您每月的零用钱,殿下都存放在福乐号商铺,要是您现在不去认识一下那里的掌柜的,以后您每月都领不到零用。” 唉!看我糊涂的,这可是关系到以后的生计大事,我怎么就给忘了?张锐想着连声问道:“商铺在哪儿?离这里远吗?” 张成用手指着街道拐角的一家商铺说道:“就在那儿,殿下为了三少少跑路,专门挑了间离学校近、信誉好的商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锐已快步向那家商铺走去。张成连忙把自己手里的行李交给旁边的家仆,吩咐他们就在原地等候,也跑步跟上来。 走到那家商铺门口,张锐正想进门。里面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两人撞个满怀。只听一个幼稚的声音喝道:“什么人走路不长眼?” 张锐闻言大怒,自从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无礼。定眼向那人看去,只见是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这可不是张锐乱说,她的头发确实是略带黄色,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辫。这么大点的丫头也不能说漂亮,只是长得比较端正,没有缺鼻子少眼睛的。瞧她那幼小的样子,如果鼻下再挂上两条鼻涕的话,说她在吃奶都有人信。 “你乃何人如此无礼?干嘛老盯着我看?”那黄毛丫头恶人先告状,对着张锐先行发难。对这个女童,张锐怎么也不能失了风度对她斥责。但也不能对她盛气凌人的态度服软,于是也不行礼昂着脖子回答道:“在下吉州张锐。小妹妹今后别一个人出来乱跑,容易伤着的。” 那女童听了张锐的话,先是嘟囔着:“吉州张锐?这名字很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转而又怒形于色地说道:“本姑娘不是小孩了,我已经在帝大读书,不用家人再跟着。我看你倒是年纪不大,需家里人时时陪护。”说着还用手指着,早站在张锐身边的张成。 张锐听她已在帝大读书,心中不禁暗暗佩服。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张锐脑中:这个黄毛丫头不会就是那个神童状元花吧?想到这,就试探着说:“哦?小姐果然厉害,这么小的年级就已在帝大读书,在下深感佩服。” 话刚出口,那个女童已是喜形于色,样子甚是得意。张锐接着又说道:“我看小姐应该比今年的新科状元花要厉害上许多。” 那个女童笑嘻嘻地说道:“哪里,哪里。也就差不多了。呵呵……” 张锐继续奉承道:“怎么会差不多呢?我看差远了。” 女童脸上已是笑成一团,口里谦让着:“张兄夸奖了,小女子不敢当。” 她得意的样子让张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决定进行下一步,说道:“咱们大汉国现在真可谓是人才济济,像小姐这么大的年级就能在帝大读书。而且在下还听说本次的新科状元花是吃着奶参加高考的。在下就一直奇怪,那考场难道专门给她备了个奶妈?还是每天专门给她供应鲜奶?” 话未说完,女童勃然大怒,用手指着张锐口里:“你……你……”已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时,一个彪形大汉从一旁冲到张锐的面前,厉声喝道:“谁敢对我家小姐无礼?”张锐还未接话,张成横身立在他的身前,挡住那个大汉,未发一语冷冷地瞪着对方。 张锐知道张成原是骑士出身,其祖先也是胡公家族的成员。他少小时连考两年军校也未考中,于是直接参加了军队。四十岁从帝国军团退役回家,居然弃武从文,来张锐家里当了家中管事。虽然他现在干的是管事的事情,可半生的军伍生涯,身上总是自然而然的透漏出威武的气势。果然他往那名大汉身前一站,不怒而威,唬得那大汉连连后退。 女童见状拂袖而去,口中说道:“好,张锐,我记住你了。你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大汉见她即去,也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状元花?看我不把你气死?这一路来受的气,全部奉还给你。黄毛丫头想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张锐得意地看着状元花含怒而去。 在商铺和掌柜的认识后,张锐打了个收条,把这个月的零用领了。出了商铺,张锐便让张成等人返家。张成与张锐道别后,带着两名家仆回吉州去了。 张锐提着行李往学校的新生登记处走去。因门口学子太多,正向前观望时。旁边一个学子过来在问道:“请问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张锐连忙向他行礼道:“正是。小弟吉州张锐。”那学子一听张锐报名字,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又问道:“可是吉州安江张锐?” 张锐回答道:“正是。”那学子也连忙行礼道:“在下帝大学监会副主事萧禹,请张郎以后多多指教。”张锐也回礼客气地说道:“萧兄客气了。小弟初来帝大,还望您以后多指教。”萧禹笑着说道:“探花郎客气了。你的大名我已是久仰了。” 这还是出了吉州以后,报名字就知道张锐是探花郎的第一人。张锐对他的好感大增,心里愉悦,口里却谦让道:“小弟只是侥幸中的探花。” 萧禹笑着吟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好诗啊,探花郎在下佩服!佩服!” 这首诗是张锐在高考中所作的考题。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吟诵,不由好奇的问道:“萧兄是如何知道小弟的这首诗?” 萧禹微笑地回答道:“你还不知道吧,这首诗不光现在我会吟诵,将来帝国所有的学子都必须会吟诵。此诗已经被教务司收入今后的小学教材中了。探花郎,你的诗今后可是要流芳千古了。” 这可是张锐没有想到的,帝国教务司会用他的这首诗做小学课文。细问下才知道,正巧今年帝国的小学教材要更改,所以帝国教务司就把这首励志诗给选中了。而萧禹的舅舅是教务司的外郎,所以这件事他知道得很清楚。 萧禹像是很想与张锐结交,一直陪着他说话,也没有再去做接待新生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张锐也觉得萧禹为人洒脱,说起话来幽默风趣,也起了结交之心。 二人谈得正起兴,突听旁边有人喊:“快看,那便是状元花。”张锐顺着声音看去,果然是那个黄毛丫头向校门走来。她的心情像是已经平复,面带得意之色,不时向围观的学子点头示意。 萧禹见状向张锐告罪,说是去迎迎新科状元。张锐说道:“萧兄请便,小弟以后再找机会与您交谈。”萧禹连说:“好。一定一定。”说罢告辞向状元花迎去。 张锐又提着行李,向登记处走去。见前方立着几张桌子,后面排满了等候登记的学子,无奈只好找个队尾排上。 正在等候时,又听萧禹在叫他:“张郎请来这里。”抬眼见萧禹在校门的另一侧,旁边还站着那个黄毛丫头,还有许多学子围在一旁,可能是在围观神童女状元。 这时张锐身后已排上两人,萧禹现在叫他过去,等会还得再排。可既然想与萧禹结交,这点面子还是不能驳他。于是提着行李走了过去。 萧禹见张锐走来,对状元花介绍道:“董小姐,这位是本届新科探花吉州张锐。”说着又对着张锐道:“张郎,这位是帝国第七位女状元益州董小意小姐。”转而又说道:“你们一个是本科的状元,一个是本科的探花,今后又是同校的校友,所以不要有什么误会。” 萧禹给他俩介绍时,看见张锐和董小意正怒目对视,谁也不肯先上前行礼。说着说着,萧禹见情况不对,便将话转向,想和解二人。 萧禹的话刚说完。董小意面带讥笑的说道:“看来我们大汉帝国人才凋零了,一个毛头小子都能考中探花?可笑无人啊!可笑之极!”张锐知道她说这话,是想把刚才自己讽刺她的原话奉还。 正想着反击的话语,只见周围的学子个个变了脸色。张锐欣喜若狂,心想:这个黄毛丫头平日定是被家里人宠坏了,这种话也敢当着众人说出口。别看他们现在都是学子,搞不好这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冒出个丞相或是御史大夫之类高官来。你现在把他们都得罪了,今后也别想在帝国官府里混了。不过她是个女的,不混也罢了。 董小意不想混,张锐还想依此升官发财,所以高声说道:“小弟不过是运气好才中了探花,此后每每思来甚感幸运。想咱们大汉国人才济济,特别是能考入帝大的学子,那个不是各州府中的精英?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要说其间优劣也只是一两分之间的差距,所以小弟中的探花实是侥幸啊,侥幸之至!” 果然,张锐的这番话让周围的学子们对他投来亲切的目光。董小意也不是笨蛋,不然也中不了状元。刚才一时嘴快,说完就颇有后悔之意。现在又听张锐玲珑八面的讨好众人,心里更是恼羞不已。 萧禹见他二人针锋相对的暗斗,气氛尴尬。忙把话题转开,对张锐道:“张郎,不知你准备学什么专业?” 张锐回答道:“历史。” 萧禹称赞道:“好,你很会挑专业嘛。不过要进历史系,必须得刘自清先生的面试才行。你看,刘先生就在里面坐等收生呢。” 张锐听刘自清先生是帝大的教课先生,立刻高兴起来。他以前读过的许多历史方面的书籍都是这位先生编著的。刘自清在大汉历史学者中声誉和地位都是最高的,能在这样的明师教导下读书,定会受益匪浅。张锐快步朝着萧禹手指的方向走去。 ; 第二章刘效国 张锐进了学校大门,见一位先生摆着一张桌子坐在路旁看书。张锐走上前去,对着先生深施一礼,说道:“学生吉州张锐。恳请先生,收学生为座下弟子。” “哦?说说你为什么要学历史?”先生放下手中书问道。张锐抬眼看,只见刘自清竟是色目人。他头发黄而弯曲,面色白皙,高鼻深目,一双绿色的眼珠正看着自己。 张锐虽是吃惊,但立即回答道:“以史为鉴,以史为镜。通古而预今,知理而修身。” 刘自清听罢抚掌大笑道:“好,好。你这个弟子老夫收了。哈哈……不愧是本科的探花郎。” 张锐大喜道:“学生仰慕先生已久。先生的著作,学生拜读后受益非浅。今后能在先生的指导下读书,定会大有收获。学生这里多谢先生了!”说罢,又施三礼。 刘自清见他如此乖巧,心里甚是喜爱,说道:“好,不用多礼了,来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吧。” 张锐来到桌前,只见上前摊放着一本登记簿,上面已有数十人的签名。刚想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突听身后传来董小意的声音:“先生,学生益州董小意,请先生收我为座下弟子。” 张锐回头看去,见董小意和萧禹以及二三十个学子走了过来。 刘自清听得董小意的话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然今年的探花老夫收了,你这个状元老夫没有道理不要。好了,老夫收下你了。今年的状元与探花都在老夫座下,也是老夫的荣耀啊。” 张锐心中暗暗叫苦:董小意,你选什么不好,偏偏和我选一样的专业,是不是想以后报复我起来方便点?转而又责怪起刘自清,我看这个老先生是有重女轻男的思想,明明刚才我求他收下时,还要装模作样的考考我。现在看见这个黄毛丫头居然连问都没有问就收了。他该不会也是老什么什么的吧。 张锐胡思乱想之时,董小意说道:“谢谢先生,弟子也去签名了。”说罢,走到张锐的身边,看着他手中的笔。张锐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签名,正想提笔写,突然间冷汗下来了。 张锐字写得不好,在安江中学时人尽皆知。可是没有想到,来帝大的第一天就要献丑。而且身边还有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家在看着,手中之笔更是不知该往何处落。 犹豫了半天,无奈只得咬牙在本上歪歪斜斜写了姓名、籍贯等十余字。张锐字虽不好,本也不会写成眼前这幅模样,只是董小意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在他的手上割来割去,手就不由颤动得厉害。 还未等他写完,董小意便拍手笑了起来,说道:“探花郎的字真是独特新异,这一条条的蚯蚓神态各异甚是有趣,呵呵……” 刘自清、萧禹等人不解董小意的话,伸头来看,一见之下愕然。没有想到堂堂的新科探花,字会写的如此不堪入目,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 董小意挖苦之言,羞得张锐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差点夺路而逃。忍了又忍,方强颜欢笑地对刘自清说道:“先生,学生就先请告退了。”说罢,转身离去。心中怒喝道:董小意,我和你誓不两立。今天咱们各胜一场,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到我的厉害。 还是萧禹追上来,帮他办了住宿登记等事宜,又领着他到了住地门前,才告辞而去。 张锐余怒未消,推门进了房间。见房内摆放着四张床,屋里也没有书桌,每张床上摆着个矮几。床虽然还算宽敞,但肯定比不了安江中学的炕舒适。 房内已有两人,一个盘腿坐在床上看书,一个跪坐在床上看书。听见门响,二人都抬头看,见张锐进来。跪坐之人立刻下床,对着他深深施礼,说道:“您好,在下刘效国,请您以后多多指教。” 张锐见施礼之人已有二十多岁,身材矮小,态度甚是恭敬。也回礼道:“小弟吉州张锐,以后请你多指教。” 刘效国听张锐报名,立刻抬头问道:“是不是吉州安江张锐?” “正是小弟。” 刘效国闻言大喜,道:“探花郎之名,在下早已听闻。您小小年纪能高中探花,在下深感钦佩。没曾想会和您成为室友,在下深感荣幸,请您以后多多指教。”说着又深深施礼。 张锐一边还礼,一边想,这个刘效国还真是多礼之人。不过人家既然对我热情,又有礼貌,我也不好失了礼数。 于是寒暄地问道:“刘兄,小弟年纪幼小,今后还是要请你多指教。不知刘兄家乡何处?”本来正式自我介绍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加上自己的籍贯,刘效国没说,张锐便觉得有些奇怪。 刘效国听见问他籍贯,显出神色不安起来,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在下扶桑人氏。”说完,脸上竟露出微红之色。 张锐听刘效国是扶桑人,立刻变了脸。张锐前世时最痛恨的便是扶桑人,从未买过扶桑出产的产品。没有想到来帝大第一天,就遇上扶桑人,还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想到今后天天要面对这痛恨的人种,便想转身出门去找萧禹,给自己换个房间。 不过在换房间之前,张锐还打算羞辱他一番,才能解自己心头的恨意。于是面带讥讽地喝道:“你是扶桑人?怎会跑到大汉的领土上来了?可是流民呼?”他此话说得甚是无礼,如换成一般人,即使不出手相搏,也是拂袖而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刘效国听了张锐斥问,只是面色苍白,嘴唇抖擞着回着话:“在下是扶桑留学生,不是流民。”忽而又增高语气说道:“张郎,我虽身是扶桑人,可是我的心、我的魂都是大汉帝国的,所以我把自己名字取成刘效国,就是取效忠大汉帝国之意。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要效忠大汉帝国。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此时,房内的另一个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张锐看去,只见他是个二十多岁的色目人,正面带讥笑的表情,眼中流露出对刘效国的鄙视之意。张锐心想,该不会他也是留学生吧。于是上前见礼。 那人见张锐主动行礼,也下床回礼,并用标准的汉语说道:“在下新罗高照山。请探花郎今后多多指教。” 张锐听得高照山的话语里略带讥讽之意,以为他看不惯自己歧视外族人。心想,我只对扶桑人才会如此不客气,又不是真的对非汉族人都有仇视之心。也计较高照山的态度,又继续说道:“高兄原来是帝国新罗州人氏,小弟还从未去过新罗州,不知风景可否秀丽?” 高照山答道:“那管什么风景?能饿不死就算佛主保佑了。”张锐早听说帝国许多新州都信了佛教,现在连一些中原地区也慢慢在传播。此时高照山开口就带有佛主,可见都是真的。 刚想再问问他关于佛教的事情,听刘效国在身后说道:“张郎,我帮您铺好床了,您的衣服,我现在替您放到柜子里去。” 张锐闻言转身看去,果然刘效国已把床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在从自己的行李中将衣服取出。刚想制止又想道,要是以后能时时的羞辱这个扶桑人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于是对他点点头,回身又问高照山:“高兄一路远行,用了多少时间到的上都?” 高照山道:“我自接到考中的通知便启程上路,途中用了整整一月时间。西面现在的局势很乱,饥民遍地,有好几次我差点被人抢了。” “哦,哪儿又乱了?”张锐好奇地问道。 “途径大月州的时候,那里正值灾年,饿死之人常伏于道边。一些饿昏头的灾民想抢我的行李,看样子他们抓住我,我就会变成他们腹中之餐。愿佛主保佑他们!”高照山像是回忆起路上的惨景,神色黯然起来。 “难道帝国没有救灾?”张锐疑惑地问道。 “救灾?那是新州,不是中原地区。别说现在帝国国库空虚,就是充足之时也不会将钱粮用到救济新州的灾情上。”高照山冷冷地说道。 “这又是为何?”张锐更是奇怪地问道。 高照山摇头不语。这时,已收拾好行李的刘效国走了过来,说道:“帝国这么大,当然不可能都照顾的过来,发生了灾情就应该自救。如果帝国什么地方有了灾情都去救济,那么那个地方的人,今后就会变得懒惰,什么事情都想着帝国来帮他们做,最后就变成了帝国在白养他们了。所以,我坚决拥护帝国的这种自救政策。” 张锐见他说得大义凛然,仿佛自己就是个大汉子民似的。心里不由暗暗发笑,随口问了一句:“你打算以后申请入籍帝国吗?” 刘效国黯然地说道:“我倒是非常想加入,但没有特殊技能,帝国不会批准的。” “你们扶桑有很多人想加入帝国吗?”张锐又问一句。 “那当然。在扶桑不光是百姓想加入,连我们的小皇陛下也想加入。可是帝国不许。”刘效国遗憾地说道:“一百五十年前,扶桑错过了一次最好的机会。都怪当年的那个小皇贪图利益,不答应帝国的要求。” 张锐奇怪了,好像帝国的历史书上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于是好奇心大作,也稍对刘效国客气地说道:“哦?这件事我还没有听说,刘兄坐下慢慢道来。” 刘效国见张锐对他已不歧视了,便高兴地说道:“好好,张郎坐我这里来,我说与你听。”将张锐拉到他的床边坐下,自己又跪坐到床上,讲道:“当年,我们小皇上表帝国皇帝陛下,说愿意整国加入帝国,不过请求皇帝能授予他世袭公爵的爵位。但帝国世袭爵位是要进入凌烟阁的,所以在帝国上等贵族投票没有通过时,帝国内阁就提出另一个意见,如果我们小皇能放弃世袭爵位这个条件,帝国可以允许我们扶桑加入,可以授予小皇终身公爵爵位。” 说到这里,刘效国长叹一声:“可惜我们的小皇为了考虑自己后代的利益,便不顾我们国民的死活,拒绝了帝国内阁提议。从那以后,无论我们小皇再怎么上表,帝国连看也不看一眼。” 转而又露出神往之态,说道:“如果当初的小皇能同意帝国内阁的提议,那么我现在就是光荣的帝国居民了,扶桑也成了帝国的第五十一个州。那样多好啊。”忽而又面带狰狞之色,高声说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们扶桑民众就应该推翻那个小皇,像他那么自私的人是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小皇。” 听了刘效国的话,张锐口也张大了,眼也直了。没有想到这个刘效国是个狂热的大汉帝国拥护者,时时刻刻想着要加入汉帝国。为此,甚至不惜要造反。 一旁的高照山又开始冷哼声不断,刘效国被他哼得下不来面子,起身说道:“高兄,你身为帝国的居民就该感到自豪,不要再读那些禁书,你会受它的荼毒。” 高照山斜眼看了刘效国一眼,冷冷地说道:“我读什么书,要你管?你是什么人?不过是大汉国一条狗。” 刘效国大怒,对高照山吼道:“请你收回你说的话!在下是大汉国的人,不是狗。” 高照山嘻笑着说:“不是狗乱叫什么?”刘效国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高照山说不出话来。 张锐在旁边看着他俩争吵。心想,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吵了,把这个扶桑小子气死最好,也免得今后日日看见他。于是张锐也不上前劝解,只是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热闹。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人推开。张锐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站在门口。他身材高挑,浓眉朗目,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少年对屋内的三人说道:“在下没有搅扰诸君雅兴吧?在下抚州陆斐。”说罢便对着三人施礼。 刘效国立刻抢上前去回礼,并自我介绍。陆斐倒是没有轻视他,十分正式地和他见礼,这让刘效国欢喜异常,刚才所受之气也顿时忘得一干二净。接过陆斐手中的行礼,亲热地说着:“陆兄,一路劳苦了,我来,我来就行了。”陆斐倒是没有推辞,只是向他道了声谢,刘效国更是满脸堆着笑,乐乐呵呵地去为陆斐铺床叠被收拾行李。 陆斐与高照山见礼后,又来与张锐行礼。听说张锐是来自安江,便问道:“可是胡公张家之后?” 张锐点头称是。陆斐大喜道:“小弟啊!你我两家乃世交,在下家族卫公陆氏。” “哦,原来是卫公陆氏家的世兄。小弟失礼了,世兄莫怪。”张锐连忙向陆斐行大礼。张锐在家看本族家谱时就知道本家和抚州陆氏家族关系深厚,两家在几代前也结过亲,说起来张锐和陆斐也算是亲戚关系。 陆斐为人洒脱,拉住张锐说道:“小弟,八年前我去过你家的。那时你还这么大,没有想到今天你我可以同窗就读,真是缘分啊。哈哈……”陆斐用手比着张锐当年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张锐笑着说道:“世兄的样子,小弟可是记不得了。” 这时,刘效国在一旁叫道:“哎啊,原来是两位公爵家的子弟啊。小人失礼了,以后请您们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张锐甚是烦他,回头说道:“刘兄,你就先忙你的吧。不要打扰我兄弟二人说话。”刘效国低头连声道歉,又忙着给陆斐叠被去了。 张锐又拉着陆斐坐在自己的床上聊天。聊了一会儿,问道:“世兄,你家不是军门之家吗?怎么世兄会弃武习文呢?” 陆斐大笑着说道:“说起来,你我两家还不是一样?那你又为何习文呢?小弟,你我两人都是家中的异类啊,怎么说也是百年才出一个的人才。哈哈……”张锐也被他逗得大笑了起来。心里认为这个陆斐世兄平易近人、幽默风趣,值得交往。 当晚,张锐拉着陆斐出校门去找酒店,说是给世兄接风。刚到校门口,正巧遇见萧禹,于是一并拉住。萧禹听说是张锐请客,也不推辞。当下带他二人找了个熟店,三人坐下要来酒菜吃喝起来。 萧、陆都是爽朗之人,席间三人更是一见如故,谈笑风生,甚是愉悦,彼此称呼也变为随意起来。闲谈之间,张锐也将自己如何得罪新科状元一事说与二人知晓。 萧禹笑着说道:“三郎,董小姐可是巴蜀候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亏,你这样戏弄于她,不怕她报复于你吗?” 提起董小意,张锐甚是气愤。见萧禹如此说,便冷笑着说道:“小弟就怕她不找麻烦,她个黄毛丫头,小弟会让她知道厉害的。” “好,好。”陆斐抚掌大笑道:“小弟不行就算上哥哥我,你我兄弟定会叫她知道厉害。”张锐忙道谢。 萧禹摇头笑道:“陆兄,你是当兄长的,遇见这事也不说劝解一番,还在这里挑唆?” 陆斐答道:“谁让我和小弟都是家族异类呢?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奇才,理应相互照顾,是不是?小弟。” 张锐故意说笑道:“那是。小弟我怎说也是家族三百年来的奇才,世兄你呢?” 陆斐假意想了想,说道:“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吧,这我还真没有注意。”说罢二人大笑起来。萧禹看着他兄弟二人耍宝,也只有摇头苦笑不已。 ; 第三章徒步行 站在帝大教务长伯爵殿下的书房门外,张锐懒懒地伸了个腰。一旁的陆斐轻声说道:“困死了。小弟,你说殿下会怎样处罚我们呢?我们会不会被除名?” 张锐满脸疲惫之色,安慰道:“放心吧世兄,打架的又不是我们。倒是他俩不知要受何处罚?”说着,指着站在他们左右两边的高照山与刘效国。 高照山此时双眼淤黑,脖颈处还有几道抓痕历历在目,身上的已被撕得衣不遮体。听见张锐说话声,便讥诮地说道:“放心,我自己的事情决不牵连你俩。不过,我与那条狗决不罢休,大不了不在这里读书便是。” 另一边的刘效国鼻孔中仍塞着两团纸,身上的衣服也和高照山差不了多少。听到高照山挑衅,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也决不和你这汉奸罢休,不服再来较量一番。我刘效国专打你这种汉奸。”说罢,又准备扑上去殴打高照山,被陆斐一把拉住。“你给我站住,你们还想在殿下的门口打架?刘兄,我问你,你如果被学校除名,还有脸回扶桑吗?” 刘效国听了陆斐这话,顿时安静下来,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紧盯高照山。高照山也不示弱,怒目回视,两人如斗鸡一般对恃着。张锐见他俩又开始了,心里一阵悲哀。早知要受牵连,昨晚回来就该拉着陆斐到萧禹那儿去凑合一宿,哪用现在陪着这俩笨蛋一起受罚? 原来,张锐和陆斐昨晚喝酒归来时,就看见高照山和刘效国在屋里扭成一团。听他俩对骂的意思,像是高照山又说了对帝国不敬的话,于是就与刘效国这个坚定的帝国拥护者发生了冲突。 张锐本意想要高照山痛殴刘效国一顿,所以也上前不劝解。反而拉着陆斐说道:“世兄,你看他二人出手相博谁会取胜?”陆斐也不是剩油的灯,挑拨着说道:“我看刘兄虽身材矮小,但体质比高兄强壮许多。依我说,刘兄会略占上风。” 张锐决不希望刘效国获胜,便对陆斐说道:“世兄,不如你我兄弟,以此为赌可好?” 陆斐笑着答道:“好,我就赌刘兄获胜。” 张锐不服地说道:“那我就赌高兄获胜。三个金币如何?谁输了,下次就用这钱请客。我们再去喝酒。” “好,好!不许失言。来,我俩击掌为誓。”陆斐与张锐连击掌三下。 二人既立赌约,便在一旁呼喝助威,各自激励自己的选手。高刘二人本已有罢手之意,被他二人呼喝之间,鼓起余勇又殴在一起。 吵闹之声,引来学校的巡役。见他们在房间里打成一团,于是将四人全体拿下。随后就将他们带到教务长大人的书房门口,等着第二天教务长大人来处理此事。现在,这四人已在门外站了通宵。 高刘还在对恃之时,忽听见外面有人喝道“殿下到了,你们站好。”张锐立即站直身子,并偷眼外看去,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年绅士缓步走了进来,知道他便是帝大教务长终身伯爵陆彦师殿下。 身旁的陆斐见到陆彦师走来更是把头低着,不敢相视。张锐知道陆彦师也是抚州陆氏后裔,按辈份算应是陆斐的叔爷。所以陆斐见了陆彦师,甚是害怕。 陆彦师径直走进房去,像是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立的四人。张锐心里更是打起鼓来,想起以前在安江之时,每每程夫人罚人之前也是这种表情。偷眼向陆斐看去,正巧陆斐也侧目望来,两人彼此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惧意。 过了一个多少时,也没见伯爵殿下召见。张锐心里迷惑,这伯爵老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是罚也给个准信儿。老把人这样尥着,这事儿何时才是个了结? 又过了十余分钟,好不容易从房间内出来一名小吏。让张锐四人进屋,说是伯爵殿下要见他们。进了房间,发现只是外间,那个小吏又将他们领进里面的内间,而伯爵殿下正站在书桌后等着他们。 张锐进门,就看见伯爵正用眼扫视着几人,便立刻低下头行礼问候。伯爵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问你们为何事打架,只问你们是否愿意受罚?”张锐与陆斐立即回道愿意受罚。刘效国迟疑了一下也说愿意,只剩高照山一人低头不语。 伯爵见他不应话,又对他说道:“高照山,难道你不敢为自己做的事,承担责任吗?”张锐听伯爵已叫出高照山的姓名,便知道打架这件事他老人家已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又想,该不会就在这里被掌手吧? 高照山听了伯爵问话,抬起头来断然说道:“殿下,学生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请求殿下处罚学生。” 伯爵点点头,道:“这样才像是我们帝大的学子。如果连承担自己过失的勇气都没有,那你们也不必再留在帝大了。” 伯爵见四人都愿意接受处罚,便从书桌后走出。来到他们身前,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好,既然你们都愿意接受处罚,那么就去准备一下,今天就徒步穿越兴山,我会派人在山那边等着你们。” 张锐听见伯爵的处罚决定,心里迷惑不已。徒步穿越兴山?这是处罚吗?怎么我听着像是让我们去旅游一番? 接着又听伯爵再说:“这次穿越,必须从山南走到山北。如果你们没有从山中穿越,那么你们将被学校除名。还有……”伯爵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四人一番,说道:“你们四人必须一起出发,一起到达,其中一人掉队,其余三人一样要受到除名的处罚。都清楚了?” “是,学生都清楚了。”张锐等四人高声回答。伯爵又走回书桌后面,坐定后挥手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出发吧。” “是,学生告退。”张锐四人施礼后退出了房间。 待出了教务大楼,张锐问陆斐:“世兄,殿下让我们穿越兴山是何用意?”陆斐苦道:“我哪里知道?”四人正准备往回走,看见萧禹匆匆跑来。 萧禹跑到四人身前,气喘吁吁地问道:“陆兄,三郎,我才听说此事就立刻赶过来,殿下说如何处罚你们?” 陆斐答道:“多谢萧兄关心。殿下让我们四人穿越兴山,并且一起出发,一起到达。如果没有完成,我们便会被除名。”萧禹听后像是放心,喘息了一会,说道:“不错,不错了。殿下没有让你们徒步走到黄州府,也是对你们新生的照顾。” 张锐问道:“萧兄,殿下这是何意?” 萧禹指着四人说道:“你们打架,这当然是对你们的处罚。” 陆斐埋怨道:“我和小弟又没有打架,这一起受连累处罚对我们也太不公平了。” 萧禹道:“你和三郎虽没有打架,但同居一屋非但不去劝解,还在一旁打赌起哄。殿下没对你们加重处罚,已是给你们面子。你还不满足?” 张锐笑着说:“萧兄,这事你也知道?你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吧。” 萧禹摇头叹息道:“三郎,我是学监会的副主事,学校发生的什么事我不知道?还有本来我明年就毕业了,想推荐你去学监会当理事的,可是这件事一出……唉,看来只有缓缓再说了。” 张锐开玩笑地说道:“进学监会?有没有好处?萧兄,要是好处少了,小弟可不愿意去白受累的。” 萧禹拉着张锐、陆斐二人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说。你们回去还要准备随身携带的物品。” 萧禹陪着四人回到住处,对他们说:“你们要带上生火的用具,把弓也带上,兴山上虽没有猛兽,但也难保没有野狼之类动物出没,等会去镇上再买一些干粮带上。哦,对了还要带上毯子,山里夜里冷。” 陆斐一边照着他的话去收拾着东西,一边还开玩笑地说道:“萧兄知道得那么清楚,以前是不是也被罚过?” 萧禹笑道:“我虽没有被罚过,但我送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被罚者上路,所以知道得清楚。你们兄弟俩啊,这才来帝大第二天就被罚,也算是开了咱们学校的受罚最快的先河了。” 张锐问道:“萧兄,穿越兴山得用几天时间?” 萧禹回答道:“快者,三四天吧。慢者,得一周时间。这得看你们的体力能不能支持。” 张锐闻言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今天出发明天就到山对面儿,没有想到要用这么长时间。又接着问道:“不会是让我们这几天吃住都在山里吧?” 萧禹又笑了,说道:“怎么不是?不然怎么会让你带上火具、弓箭呢?万一干粮吃完了,你们还得靠打些猎物才能度过这些天。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正值狩猎期,尽管猎就是了。” 张锐和萧禹说话时,高照山与刘效国虽然没有插言,但也竖着耳朵在听。听到穿越兴山要那么长的时间,脸色就更难看了。 四人收拾好行囊,在萧禹的陪同下出了学校。又在镇上买了些干粮等物品,便向着兴山出发。 萧禹将他们送到镇外,指明入山方向,便与他们告别返校。 四人上路后,张锐见高照山和刘效国还保持着很长的距离,就把他们叫到跟前,说道:“两位,你俩要是想继续闹,等回了学校再说。咱们这次可是命运相连,途中谁也不能掉队,路上也不能闹事。怎样?” 刘效国说道:“只要他不说帝国的坏话,我不会和他闹的。” 高照山鄙视的看了一眼刘效国,也说道:“在路上我是不会和他争吵的,要也等回校再说。” 陆斐笑着说道:“这才对嘛,我们可是受连累才跟来的,所以你俩不要再连累我们了。等出了兴山回到学校,我们随你们怎么做都行。” 高、刘二人点头答应,于是四人再次上路。没走多远,听见身后有“轰轰”的跑步声传来,四人转身看去,只见一队赤膊的武士正跑了过来。 四人连忙退到路旁,看着那队武士渐渐跑近。张锐看那队武士,有百余人,排着整齐的队形,步伐一致地跑着。再看他们的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留着短发短须,满身早已是湿淋淋的,个个高大魁梧,气势逼人。 张锐前世时,看到过影视上的古代官兵,都是个个无精打采,神色平淡。特别是满清的兵卒更如一群乞丐,衣衫松垮,兵器外靠,那里有半分眼前武士的气魄。 张锐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群武士渐渐跑远,问陆斐道:“世兄,这是那里的武士?” 陆斐还没有回答,刘效国抢着说道:“这是羽林军的武士在做跑训。啊!看啊,他们多么强壮。”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 不用再听,都知道刘效国又再叹息自己不是大汉的子民。高照山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只是强忍住没有发作。 进了山,四人便觉得热气退去许多,林间小型动物不断出没。进山前,萧禹就对他们说过,只要沿着山中的主道走,就可以达山北。到了中午时,张锐看见陆续有到山里打猎的附近居民向山下走去。不久四人找了小溪边坐下,将就吃了点干粮,又把随身水囊装满水。休息了一个小时,大家又接着上路。 下午时,张锐感觉到高照山的体力有些不支,于是与陆斐商量,大家放慢行走速度。到了黄昏时,刘效国在一处小溪边,找了一块平地。又去捡了很多枯枝回来,架起来升上火。四人便准备在这里过夜。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四人商量分别值夜。 待轮到张锐值夜时,他已是饿得在强吞着口水。虽然晚上也吃干粮,但那无盐无味又干又硬的饼,让张锐实难下咽,所以只是草草地啃了几口。 手提爷爷的弓,张锐在三人睡觉的周围四处转了一会儿。周围寂静无声,只是不时远处传来阵阵夜莺的啼叫声。坐在一块大石上,张锐睡意一股股袭来。正在朦胧欲睡时,忽被一阵“嗦嗦”声惊醒。 张锐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见那声音是从三十米外的一处草丛中传来。心想,该不会是老虎之类的猛兽吧,要是遇到猛兽自己多半在劫难逃。 张锐紧盯着那片草丛,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看见有东西在移动。慢慢地从箭壶中取出一箭,搭在弓上,也顾不得去戴护指便拉弓向那边瞄准。草丛又响动了一阵,只是没有东西从里面走出。张锐决定向射上一箭试试,于是手指一松,弓弦响起时箭进入那片草丛。 草丛里“吱吱”两声后,便没了声响。陆斐被声音惊醒,起身问道:“小弟,何事?”张锐还是紧盯着那片草丛,回答道:“可能有野兽来,我刚才射了一箭,那边没了动静。” 高照山、刘效国这时也被说话声惊醒,纷纷站起身来,取出自己的弓箭戒备着。陆斐从火堆里取出一根很长的树枝,举着当火把。说道:“我过去看看。”说罢,便向草丛走去。张锐在后面连叫他小心。 陆斐走到草丛边,举着火把四处照了一下,忽然叫了起来:“快来,快来。” 张锐等三人立刻跑了上去,只见陆斐正站在一具动物的尸体旁。张锐低头去看,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头小野猪。自己射出的那箭竟然从猪头的额顶穿进,只剩尾羽还露在外面。 张锐心想,这也太巧了。上次猎熊时自己连射两箭,都差那熊一两米远,连根熊毛都没射到。今天乱射了一箭,就正中猪头,自己的运气好到这个地步? 抬起头来,又见陆斐等三人用惊诧目光看着自己。心里明白,他们误以为是自己的箭术高超。果然,陆斐称赞道:“小弟,没想到你的箭术如此精湛,竟能在黑夜里闻声射物。哥哥实在佩服。” 刘效国也夸赞道:“是啊,没有想到张郎是文武双全,在下佩服之极!从张郎的箭法看,在下就可以想得出大汉军队是如何强大了。”他还是三句话不离赞美大汉。高照山虽没有出声赞赏,可从他的眼神里也看出了对张锐的敬佩之意。 张锐连声说道:“巧合,纯属巧合。小弟的箭术真的很差。”虽是这样说,但陆斐等三人显然认为张锐是在说谦让话,所以也没人信他。 张锐解释了半天,见他们不信也懒得再说。刘效国将那头小猪,拖到溪水边断头去尾,剥皮掏脏。不一会儿,一只白白净净的小猪就架到火堆烤上。 张锐见之心中感叹,要说抛开刘效国是个扶桑人外,他是那种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又有着坚定信念的“大好青年”。可惜他始终是个扶桑人,不然很值得结交。 用了三个多小时,才把那头小野猪烤熟,其间刘效国一直没睡,不断地给猪肉上涂盐料,又不停地翻动。张锐等三人都趁着这个机会小睡了一会儿,只是后来都被阵阵的烤肉香味熏醒。 张锐眼紧盯着慢慢变得焦黄的烤肉,腹中咕咕直叫,口水不停地吞咽。再看高、陆二人神色也差不了多少,看来大家晚饭都没吃好。 等到刘效国宣布可以食用了,三人用刀各自切一块插在刀上,狼吞虎咽地吃开了。这时,张锐看见高照山对刘效国也没有再露出仇视的目光。 等四人吃完猪肉,天色已亮。大家也没了睡意,于是收拾好行囊,又开始新一天的路程。 ; 第四章回到学校 九月细落的秋雨,似雨似雾。雨雾被阵阵秋风所左右,飘来荡去。山路两旁的竹林格外翠绿,有的直插云霄,有的斜揽一边,被秋风细雨吹拂得沙沙作响。 今天,已是进山的第三天了。临晨时的这场小雨,让张锐等四人迟疑了一阵。是躲雨?还是继续上路?干粮已经不多,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上路。 山中的小路越来越崎岖,越来越难走。张锐的衣衫早已湿透,他体力好,还能行走如常。其余三人现在即使拄着树枝,也是步履蹒跚、缓缓而行。 磕了磕脚底,一层厚厚的泥土仍沾满鞋底。张锐摇摇头,放弃这徒劳的做法。有时他甚至想脱了鞋走,但看到小路上的厚泥中暗藏着锋利小石块,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在这里受了伤,可是要连累大家的。 刘效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高照山体力不好,所以安排他走中间。本来张锐想殿后,但陆斐死活不让,也只好跟在高照山的后面。 此刻,一行人最担心的是食物。中午的时候,大家已把最后一点干粮给吃了。晚上吃什么心里都没谱。弓箭倒是每人都背着,但那些猎物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全不见了踪影。 刚下一坡,张锐又看见一条陡峭的石梯山路远远的延伸到高坡之上。陆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对张锐说道:“小弟,我看今天肯定出不了山了,不如找个地方躲躲雨?” 张锐举目四望,见周围都是茂密的竹林,里面也很潮。于是说道:“世兄,还是上了这坡再找地方躲雨。”陆斐虽年长张锐许多,可这一路上被他的丰富旅行经验所折服,所以事事都听他的安排。 现在虽是下午时分,可山里却是一片蒙蒙之色,雨雾迷漫。张锐对前面走着的刘、高二人喊道:“刘兄,高兄。石梯湿滑,你们要多加小心。” 刘效国回头谢道:“多谢提醒。”接着又对身后的高照山说:“高兄,你走道的内侧,要多注意看脚下的路。”这两天,刘效国的勤劳表现,也使得高照山对他略带些好感,也不会因他时时夸大汉就出言讽刺。这时,听见刘效国叫他注意脚下,也礼貌地道谢。 见到这个情景,张锐突然发觉伯爵叫他们一起登山的含义。彼此患难攀过兴山后,估计刘、高二人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会再像以前似的出则动手相殴。心里暗自佩服伯爵的惩罚计划。心想,他老人家不愧是搞了一辈子教育的专家,想出这样的点子就能化解学子之间的纠纷争斗。 一行人终于爬过一段险路,下来又是比较平缓的泥道。但是沿途可以躲雨的地方,一处也没有见到。张锐见陆斐等三人已是冻得面色发青,浑身颤抖。于是自告奋勇跑到前方探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可以供人躲雨之处。其实也就是一块凸起的山石下面,不过能暂避些风雨罢了。 放下行囊,刘效国又出去找枯枝。寻了半天回来也是两手空空,整天的细雨使得所有的枯枝落叶变得潮湿不堪。 张锐见刘效国没有找到柴禾,又见他们三个饥寒交加,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心想,自己的身体真是不错,现在除了湿粘的衣服感到不适外,没有感到一丝疲乏。但是没有吃的,终归不行,张锐决定再出去找找。 吩咐他们三人不要走开,张锐又走进细雨中向前方走去。直到天色昏暗时,才找到一棵野生的柑橘树,树上稀稀疏疏地结了几个柑橘。于是采下来带回去,大家分着吃了,当做晚饭。 天黑后,四人还是轮流值夜。正睡得香甜,被陆斐推醒。“小弟快醒醒。” 张锐坐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陆斐指着高照山说道:“小弟,高兄刚才一直在呻吟,好象是病了。” 张锐走到高照山的身前,用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甚是烫手。 张锐对陆斐说道:“高兄头热浑身发烫,定是受了风寒。我们又没带药,真是不好办。”这时,刘效国也醒来,伸手摸高照山额头。 张锐又问陆斐:“世兄现在离天明还有多久?” “大约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张锐说道:“那咱们三人轮流给高兄额头敷冷巾。等到天明再看看情况。”陆、刘二人说好。一直到天色微白之时,高照山还是没有退热。 张锐对陆、刘二人说道:“现在高兄仍不退热,我们只好背他下山。” 陆斐犹豫着说道:“现在雨虽已停,但是路上还是湿滑不堪,我们背着他能走下去吗?”刘效国也点头说:“不如我们其中一人先下山去,请人上来背?” 张锐见高照山已是烧得满脸通红,心说:他哪里还等得了那么久,再说一点吃的也没有,在这里傻傻地饿等,还不如背着他下山。拿定主意后,张锐说道:“还是一起走吧,我先背,要是我背不动了,你们再轮流背。” 陆斐道:“那能让你先背?还是我先来。”说罢,背起高照山便走。刘效国将几人的行囊背在身上,跟了上前。张锐只好提着弓跑到前面去探路。 行走不到一两里地,陆斐就频频放下高照山来喘气。刘效国见后便换了来背,也不过比陆斐走得稍远一点也是背不动了。张锐见状,把弓递到陆斐的手上,说道:“还是我来吧。”陆斐不肯,说道:“不行,还是再换我来。” 张锐不耐烦再让,蹲身把高照山背在背上,大步向前走去。张锐虽年龄不大,但身高也有一米六,所以背起高照山也能行走如常。 一口气走了十余里,张锐还没有感觉到累,脚下仍是行走如飞。只是被陆、刘二人所累,要不时停下等着他们。 快到黄昏时分,张锐终于发现已到了兴山脚下。此时,只觉得略感疲惫,倒是他最后的一段快跑,把陆斐和刘效国给累得半死。找到伯爵派来的人,让他立刻用马车先送高照山去看大夫。 三人回到帝大时,已是第二天的事情。三人放下行囊就去泡澡,在暖暖的水中躺着,张锐感觉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一旁刘效国呻吟着说道:“啊!在这里泡澡,比在扶桑的富士山温泉里泡澡都要舒服。”张锐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刘效国啊!真的已经入魔了。 陆斐说道:“这一路虽是惊险了些,但有此经历也不错。还是多亏了小弟,不然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山里走着呢。” 刘效国道:“是,是。张郎文武双全,年纪又小,今后前途定然远大。”说到这里,在水里坐起身来,十分郑重地对张锐说道:“请您今后多多关照,要是您做了帝国高官,请一定记得在下,帮在下加入帝国国籍。如能所愿,在下一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张锐客气地说道:“小弟虽然在帝大读书,总归只是一名学子。而且刘兄不是一样在此读书?前程一样的远大,何来求小弟帮忙?”心说,我即使做了朝廷大员,也不会帮你这个可恶的扶桑人。虽然你人不错,可惜却错生在扶桑那个鬼地方。 陆斐对刘效国甚有好感,便帮忙劝道:“刘兄怎能与小弟相比?他毕业后可是要返回扶桑的。所以,小弟以后有机会就帮帮他吧,也不枉咱们同校同室一场。” 张锐反驳道:“世兄不是一样在帝大读书?怎么把此事都托付给小弟一人?难道世兄想袖手旁观不成?” 陆斐笑道:“谁叫你的专业比我好呢?你前途远大,我那里能比得上?” 这是张锐第二次听人说,自己专业选得好。其实当初张锐选历史专业时,一是考虑自己比较感兴趣。二是考虑自己前世学的就是历史,现在再学会比较轻松,就可以有多余时间去练骑术。 上次萧禹夸奖说历史专业好,张锐还以为他说的是客套话。谁知现在陆斐也是这样说,不由起了好奇心。问道:“世兄,为什么都说历史专业好呢?依小弟看,世兄选的政务专业更好才是,所以世兄的前途才应该比小弟远大。” 陆斐听了张锐的话,又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才笑着说道:“原来小弟选专业前没有调查清楚就选了。这样被你胡乱的选,也选到一个最好的专业,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许你生来就是做高官的命,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刘效国也附和道:“是啊,在下深信您以后定会成为帝国的一品大员。” 张锐听他两人都是这样说,不像玩笑话语,便问道:“世兄,你就不要吊小弟的胃口了,快把其中缘由告诉小弟。” 陆斐从水里直起身来,解释道:“帝国吏部和帝国监察部每年都是先在历史专业选人,其次才轮到其他专业。” “这是为何?”张锐奇怪地问道。 陆斐还没有说,刘效国抢着说道:“那是因为历史专业的毕业生对帝国的历史和各家族的历史都掌握得很清楚,进入部门后各种事务上手会比较快,所以帝国这两个部门最需要的就是历史专业的人才。”看来就如刘效国这样的留学生都知道其中的奥妙。 陆斐赞同道:“是啊,帝国那么大,世袭和非世袭家族又多,彼此之间的牵连关系有多深、有多广,这也只有你们学历史专业的人才能了解。你想,像你们这样了解帝国家族内部体系的人才,帝国吏部和监察部能不用你们吗?” 听了陆斐和刘效国的话后,张锐才恍然大悟。心想,自己果然是选了个前途光明的专业。同时又感叹道,这和前世的差距也太大了吧,那时学历史的人几乎是在自杀,前途一片黯淡。没有想到,来到这里反而成了一门吃香的专业了。 过了一会儿,张锐不解地问陆斐:“既然学历史有这么好的前途,世兄怎么不选这个专业?” 陆斐苦笑道:“我倒是想学,但每年历史专业的新生,刘自清先生只收不到百人,而且都要他老人家亲自面试过才能入选。” 张锐问道:“那么说,你也去找过刘自清先生面试?” “是的,不过没有通过先生的面试。” 张锐好奇心大作,问道:“先生问了你什么题目?” “为什么学历史?” 张锐心想,这不是和问我的问题一样吗?心里很想知道陆斐是如何回答的,于是便问他。 陆斐笑呵呵地说道:“我说‘学生是为了进帝国监察部’所以被先生给轰走了。”说罢,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张锐也被他的话给逗得大笑,心里暗想,这个陆世兄真是实心眼。这话就算是心里想着的实话,也不能如实对先生说啊。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来到教务长的房间。伯爵殿下本来严肃的面容上此刻也带有一丝笑容。“诸君这次穿越兴山之行,做得很好,我非常满意你们的表现。诸君能在危境之时,齐心协力地把同伴背下山,证明了诸君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帝大学子。” 说道这里,伯爵拿起书桌上的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四张纸全部撕碎,扔到一边的垃圾捅中。接着又说道:“这次打架聚赌之事不会再写入档案,而且我会把诸君这次兴山的表现写进你们的考评语中。希望诸君以后能有足够的行动来配上我的评语。” 张锐等三人答应是。伯爵点点头说:“你们可以回各专业上课去了。学校已经开课二天,你们去找各专业的主事先生报到吧。” 三人低头行礼退出。来到外面就看见萧禹神色忧郁的,匆匆从前面一条道上跑了过去,也没有注意到三人出来。 张锐不由有些奇怪,心想,不知道什么事把萧禹急成这番模样,该不会又是为了学子打架事情,所以急着赶去处理吧? 与陆斐、刘效国告别后,张锐按着报到时给的历史系的上课地点走去。边走边打量这所号称天下第一的院校。 只见校园清洁整齐,众多的花草树木错落有序的排列于道路两旁,只是树木的浓密程度没有安江中学那么夸张。各式的场馆倒是比安江中学繁多,特别是砸阵场地更是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一处。练马场倒是看见一个,场地面积也相当宽大,只是不知内部条件和收费如何。张锐决定还是先去问问萧禹后,再做决定。 来到授课地点,张锐发觉这是个类似草堂的建筑,位于一处草地正中。面积有二百余平方,由落地隔窗将外面隔开。学子们脱鞋于门外,在里面席地而坐。各自身前摆有矮几一张,五十余名学子正在埋头读书,没有看见刘自清先生的身影。 张锐心想:为什么先生让学子们自己在这里看书,也不来授课。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是先生今天有事没来? 张锐在门外脱了鞋进入堂内,抬眼就看见董小意幼小的身影。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面对这个黄毛丫头时,心里更是烦躁不安起来。 进屋的响动声,将学子们惊动,纷纷抬起头来看。张锐只好对学子们行礼道:“在下吉州张锐,打扰诸君读书了,请诸君见谅。” 旁人还没有说话,董小意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探花郎来了,小女子有礼了。不知探花郎为何迟来了二天?” 张锐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着董小意,但见学子们都看着自己,也不好失礼。只好回答道:“原来是状元花在此主事!在下不知,请多多见谅。在下是因为另有要事,所以才耽误二天。” 董小意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接着说道:“不对吧,据小女子所知,探花郎是因聚众赌博才被伯爵殿下罚去徒行兴山的,是不是啊探花郎?” 张锐见董小意不给丝毫颜面,当众就把自己的过失抖出。心中大怒,如不是因她年龄幼小还是个女生,早就上前殴打于她。 正当不知如何回答,神色尴尬之时,旁边又站起一人说道:“你便是张锐吗?在下秦州李伯药,现是先生座下弟子理事。你来得正好,今早先生还问你来了没。” 张锐忙上前与李伯药见礼,问道:“先生为何不在?” 李伯药将他拉到草堂一角的空坐上,解释道:“你就坐这吧。先生开学第一天,便与我们上过课了,而后就布置了一道题目让我等先自学着。先生现在要授四个年级的课,所以只能每隔三天才能来给我们授了一次课。而我们就要利用这三天时间把先生布置的题目看明白,并写一篇作文,等先生上课时交与他。到时先生再给我们评讲作文中的错误,这样我们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张锐听李伯药的解释,对刘自清先生的教学方式暗暗称奇。谢过李伯药,并要来先生留下的题目,只见上面写着:赵公世家。 ; 第五章练马 记 晚上回到房间,正在床上跪坐看书的刘效国见张锐进门,下床热情地打招呼。张锐随口敷衍了几句,做到自己床上构思先生布置的题目。 本来下课出了草堂,张锐就想去找萧禹。但他对学校不熟悉,加之校园又大,无奈只好先回来。 刚坐下不久,就见萧禹和陆斐一起进来。张锐大喜,他来得可真巧。起身对萧禹说道:“萧兄,你让小弟好找啊。小弟有事,正想请教你。” 萧禹进房就坐到张锐的床上,说道:“我来也是有事找你。” 张锐见他满脸疲惫之色,不解地问道:“在忙何事,让萧兄如此劳累?” 陆斐在一旁笑着说道:“还不是他这个学监会副主事身份给闹的。从一早就忙到现在,不累才是奇事呢。” 张锐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萧禹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一早接到消息,大月州反了。咱们学校里有些是来自大月州的学子,现已有三个学子得到通知,他们的全家被暴民杀光。我一整天都在为他们做募捐事。现在到你这儿来,也是找你捐钱的。怎么样三郎,捐不捐?” 张锐听罢大吃一惊,上次就听高照山说大月州灾情严重,没有想到居然已经开始造反了。又问:“内阁有何决定?” 萧禹还没回答,刘效国插言道:“那还用说?对于敢造反的暴民,帝国就应该派军团前去镇压。杀光他们,看以后谁还敢造反。” 张锐没有理会神经有点问题的刘效国,还是盯着萧禹,看他怎么说。萧禹说道:“听说内阁正在商议此事,估计二、三天就会有定论。” 陆斐叹息道:“只要不下红色讨伐令就好。” 刘效国反驳道:“要我说,就得下红色讨伐令才行。不然,不足以震慑暴民。” 以前看帝国历史的时候,张锐就对红色讨伐令有所了解。红色讨伐令是帝国发出的最为残酷的讨伐命令。此令下达后,帝国派往暴乱地区前往镇压的军团,可以对划定战区内的所有平民无需审讯,无需刑部审理,只要怀疑此人通匪便有权就地斩杀。这是最极端的镇压方式,汉帝国自圣祖中兴以来到现在也只用过一次,那还是三十前的事情。 张锐吃惊问道:“不会吧,哪能一来就下达红色讨伐令?你说呢?萧兄。” 萧禹摇摇头说:“应该不会,红色讨伐令下达需要全体内阁成员都投赞成票才行。我想,内阁还不会一致同意下达此令。”不过稍停了停又补充说道:“如果一、二年内还没有平息叛乱,那就难说了。” 刘效国还在一个劲儿地说道:“依我看,还是开始就用红色讨伐令的好,不然是吓不倒那些暴民的。对暴民不应该心慈手软,应该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夺走他们的财产。让所有有造反之心的人,都看看帝国的强硬决心。” 张锐有时真的很烦刘效国,但他说的话又不能直接反对。因为反对他的话,基本上就是在反对帝国的政策。拿刘效国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问萧禹道:“萧兄,大家一般是捐多少?” 萧禹答道:“一般学子捐二、三个银币就行了,如三郎这般家境的,我会劝他多捐些。怎么样三郎,你能捐多少?” 张锐现在身上还有二十多余枚金币,想了想说道:“小弟怎么也要看在萧兄的面子上多捐些。就三个金币吧,一人一个,你看可好?” 萧禹大喜道:“还是三郎爽快。能一次捐出三个金币的,在咱们学校有这个能力的可不少,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捐过这么多的。”说着起身行礼道:“我代几位学子谢过三郎了。” 张锐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三枚金币递萧禹,又开玩笑地说道:“我可是把饭钱全捐了,以后你可要管我的饭。” 萧禹知道他在说笑,也笑着回答道:“好,你以后天天跟着我就行了。有我在,就饿不死你的。”边说边把钱装进一个袋子里,又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笔,又抬头问陆斐道:“陆兄,你捐多少?” 陆斐苦着脸说道:“我可没有小弟有钱,就一个金币吧。”说着,从自己的钱袋里掏了一枚金币递给萧禹。见萧禹接了过去,又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下好了,这个月不能再去饮酒了。” 萧禹笑呵呵的把那枚金币丢入钱袋,调笑着说道:“这也好啊,免得你又要被罚去徒步走。你若是再犯纪,估计殿下会让你直接走去黄州府的。” 张锐听见说到徒步走,便想起今日堂上董小意对自己的嘲讽。问萧禹:“萧兄,是不是我们被罚徒步走的事情全校人都知道了?” 萧禹一边低头记帐,一边说:“没有。” 张锐站起身来,奇怪自问道:“那董小意是如何知道的?” 萧禹抬起头来,说道:“你还不知道?董小意现在已是学监会的理事了。” 张锐又吃一惊,说道:“小弟不知此事,她如何到学监会当理事的?” 萧禹说道:“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要推荐你去学监会的事情吗?”张锐点点头。 萧禹叹息道:“本来我是想推荐你的,可是你出了那事后,我就不便再推荐了。后来,学监会的主事找到董小意劝她加入。她答应了,所以就进了学监会。” 张锐这下明白董小意是如何知道自己被罚的事儿了,只有学监会的人,才会清楚这些事情。没有想到她居然阴险到用这件事儿来打击自己,卑鄙、无耻……张锐在心里一遍地骂着董小意,对她的恨意更加深几分。 萧禹又收刘效国三个银币后,才问张锐:“对了三郎,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儿要找我吗?什么事?” 张锐收回神来,说道:“小弟是想问问萧兄,帝大附近有没有好点的练马场馆,当然价格不能太贵了。” 萧禹想了想,说道:“这样的条件,只有校外才有。我知道有一家练马场的价格和条件都不错,就是离学校稍远了些。” “不怕远,只要条件好,不贵就行。” “其实也不是很远,走路过去要半个小时左右吧。在镇的东头,名字叫丰宁练马场。还是我带你去吧,只是今天不行,我还要去找别的学子捐款。明天我带你去如何?” 张锐掏出怀表看了看,见现在才七点,便对萧禹道:“就不劳萧兄带路了,小弟现在就过去看看。”说罢,又转头问陆斐道:“世兄,你练不练马?” 陆斐摇头说道:“不了,我的骑术还可以,不需要再练。再说,家里也没有给我练马的钱。” 张锐也不勉强,转身向外走去。陆斐在后面喊道:“小弟,我陪你去吧。” 张锐道:“不了,我走的快,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与萧禹一起出了房间。 与萧禹分手后,张锐出校门往镇的东面走去。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看见了一处大门上挂着丰宁练马场的牌子,于是就走了进去。 刚进门,一个伙计迎了上来,招呼着:“少爷,您是要练马还是来找人?” “练马。准备以后每天都在这里练马。” 伙计听说张锐要练马,还要长期在这里练,便道:“少爷,您还是和我们的掌柜的谈吧。我这就给您叫去,您稍等片刻。”说着把张锐领进一间休息室,出门去找掌柜的。 这间休息室的窗户正对着训练场,张锐走到窗边向内望去。只见很大一片空地被隔成几个区域,每个区域有如砸阵场地般大小。有的场地内还设了各种障碍,有的则只有箭靶立于其中。每个场地上都有人在训练,心想,这家练马场的生意还是不错。 正看得正入神,休息室的门开了。张锐回头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走了进来,来到他的身前说道:“在下是这间练马场的掌柜,不知少爷每天都是什么时候来练习?” 张锐说道:“不知这里如何收费?掌柜可否介绍一二?” 掌柜的指着窗外,为他介绍道:“我们这里用的训练马匹,都是正宗的汉马。场地您也看到了,全是标准场地。所以,我们这里的收费可能要比有些地方贵一些。如果您是上午来,可以付一个银币一小时,中午过后到六点前,您可以付一个半银币一小时。但如果您要是晚上来,那您就得付三个银币一小时了。” 张锐问道:“全月每天都来,不知掌柜可否优惠?” 掌柜的答道:“如果少爷是想包月,那么十个金币一个月,您每天可以来训练四个小时。”张锐暗想,这也太贵了,现在每月就十个金币,都用在马术训练上,这下真的连饭钱都没有了。 掌柜的介绍完后见张锐低头不语,知道他嫌贵,又解释道:“少爷,这价格可不能再少了。您看,这场地、这马匹、您骑马射的箭、您训练时伙计的陪练费用,还有指导您训练的先生费用,算下来我们其实也没赚上多少。” 张锐听了掌柜的一番介绍暗自点头,的确也应该收那么多,但自己又拿不出这么多金币,难道要写信回家去问老爸要?虽然老爸肯定会给,但是自己能想办法解决的就尽量不再伸手向家里去要。 思索了一会儿,张锐突然计上心来。问掌柜的道:“掌柜,你这儿早上几点可以来训练?”掌柜的答道:“八点。”张锐又问:“晚上几点关门?”掌柜答曰:“九点。” 张锐笑着说:“这样吧,我以后每天早上六点来,晚上九点再来。这样每天四个小时的训练,可否便宜些?” 掌柜犹豫着。张锐又道:“我这个点来,你这儿也没什么生意,反正场地是空着的,不如便宜点让我训练可好?” 掌柜的迟疑着说:“这样也不是不行,可是教您马术的先生恐怕不会愿意这么早晚就来,所以还是不成。” 张锐道:“我不要训练先生,这样可好?”心想,自己骑马的基本要领在夕阳城堡时已掌握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一路来张成教授的骑马技巧,完全可以不要训练先生。只要自己以后不断地熟悉这些动作就行了。 掌柜的见张锐说不要训练先生,便张口答应,但还是要收七个金币。一番软磨硬泡,好不容易将价格讲到了六个金币。最后掌柜的还是答应了,只是对张锐说道:“少爷,您可得考虑清楚,不要训练先生是要影响您的骑术动作的。” 张锐笑道:“无妨,我原本就会骑马,只是想骑得更好些罢了。”掌柜的见他说的十分肯定,也没有再劝。 和掌柜的签过协议,张锐就把本月的钱交给他。因这月已过去了些时日,所以只收了他三枚金币。又与掌柜的约定从明天开始训练,张锐便出了练马场返回学校。 第二天一早,张锐来到练马场,果然已有一个伙计在等着。从马厩里挑了一匹玉聪,开始了训练。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张锐已在这里训练了快一个月。明显感觉自己的骑术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在他骑着这匹玉聪可以在障碍场内随心所欲地奔驰跨越。这时他就考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练习骑射了? 试几次,一靶也没命中。练习骑射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马上晃动得厉害,有时还差点摔下马。心想,可能是骑术还不熟练缘故。于是,又转回去再训练控术和翻越障碍。 这天晚上,张锐还是向平常一样在做跨越障碍训练。刚跑了一圈,听见场外有人叫:“小子,过来一下。”张锐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位六、七十岁,发须全白、身材魁梧的老翁站在护栏外叫他。 被长者叫为小子,张锐也没有觉得对方无礼。驰马来到老翁的身前,翻身而下对着老翁深施一礼,说道:“小子有礼了,不知老先生叫小子有何指教?” 那老翁说道:“小子,我问你,你是只想学贵族的骑术,还是想学骑士的骑术?” 张锐奇怪地想,这里面有区别吗?突然眼前浮现出二姐猎熊的英姿。便对老翁道:“小子当然想学骑士的骑术。不过,请问老先生真正的骑士骑术与贵族骑术有何不同?” “贵族骑术讲究在马上身姿高雅端庄,控马射箭次之。骑士骑术可以不要求骑姿有多漂亮,但是最基本的要领必须要做到。小子,既然你是想学真正的骑士骑术,那么你现在做的都是错的。” 张锐听了老翁的话,心里颇有不服。心想,我的骑术是跟着真正的骑士学的,怎么到了这老者的嘴里却成了无用的虚招了?于是又问道:“老先生,不知小子哪儿做错了?” 老翁道:“小子,你见过骑士训练吗?” 张锐道:“见过。”以前在夕阳城堡时,天天都能看见骑士训练。张锐训练的基本动作也是学着骑士们平时训练的动作来做,感觉没有什么不同的。 老翁又说道:“那你一定是没见过骑士练习骑射训练。”张锐想了想,以往骑士都是在城堡外练习骑射,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他们训练。于是,点点头。 老翁面带微笑地说道:“我想也是,所以你的训练动作从一开始就错了。像你这样训练,,以后或许能练出符合贵族的骑术,但永远成不了一名真正的骑士。” 张锐见老翁非常肯定地说自己的训练动作是错误的,心里虽还是有些疑惑,但也觉得老者不是在信口开河。对着老翁深深施礼,说道:“还请老先生,略指点小子一二。” “小子,骑士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作战。” “骑士是主要靠什么来作战?” “弓箭。” “哈哈……对啊!你想想,像你这样训练骑术能在马背上用弓箭作战吗?”老翁大笑地说道。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几日来心里的疑惑此刻全被解开。这几天,张锐在做训练骑射时就总感觉不对,但又一直找不出原因。老翁的一句话,让他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动作是做错了,所以在骑射中一直射不中靶子。 张锐又向老翁深施,说道:“还望老先生再指点指点。” 老翁很满意张锐的恭敬态度,微笑着点头说道:“从今天起,放弃你的双手,不要再用马缰控马。要用双腿、腰腹之力去控马。等你能用双腿随心所欲控马之后,再去做骑射训练。” 老翁说完见张锐还是满脸迷惑,又接着补充道:“小子,真正的骑士在战场上,是从不用马缰控马。他们会用双手持弓,不断射击敌人,这时,双腿就成了马缰。一匹真正的战马是很难训练出来的,它们经过长期的训练,能够了解骑士腰、腿发出任何指令,根据这些力度、部位不同的指令而做出不同的动作。” 张锐闻言大喜,心中豁然开朗。再次施礼道:“多谢老先生指点小子,小子万分感激。”心里非常感激这位老翁能出言指点自己,不然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这时,又想起掌柜听他说不需要训练先生时的犹豫表情。心想,看来自己真是错了,这位老先生像是对马术很精通,不如拜他为师学些真本事。 于是对老翁说道:“小子有个不请之请。老先生能否收小子为弟子,教导小子骑术?” 老翁微笑着道:“拜师就不必了,老夫就是这家训练场的老板。那天听掌柜说你不需训练先生指导,我就想过来看看。如果你的骑术真的不需要指导,老夫也不会插言的。只是老夫见你没能掌握基本要领,又见你身体柔韧很好,是块练骑术的好材料。如放任由你去练,会糟蹋了,所以老夫才忍不住提醒你两句。” 张锐知道自己的身体柔韧很好,当初第一次去狩猎时,骑了整整一天马,晚上回来也没感觉身体疲乏。哪像前世才骑了二个小时的马,双腿酸涨得几乎站立不起,后来还疼了三四天。不过,想想老虎是自幼就开始练骑术,身体当然已经适应,只是自己的意识还跟不上罢了。 老翁拒绝后,张锐便低头盘算着,定要写信回家,让老爸加些零用钱。还是得请个训练先生才行,不然今后再出错了找谁来指教? 老翁见他神色黯然,便又说道:“小子,不是老夫不愿指导你,只是年龄大了,经不起这早起晚睡,所以不能天天来指导你。不过每周来一次看看,还是可以的。” 张锐闻言抬头露出笑容,又对老翁行了三个大礼,说道:“老先生能每周指点小子一次,也是小子的福分。等会小子便去掌柜那儿把钱补上,今后请先生多多指教。” 老翁摇手道:“钱就不需加了,我指导你是有两个原因的。一嘛,见你是个可造之材,不练骑术甚是可惜。二嘛,你是在我馆里训练出去的,如果出去后还是骑术不精,可是要影响我馆的声誉。” 张锐连连称是。老翁又说道:“好了,今天的指导就到这里。下周,我再选一天过来看看你练的如何,如果动作有错我再对你讲。” 老翁走了两步后站住,转身指着那匹玉聪,问张锐道:“小子,你是不是一直在骑这匹马训练?”张锐称是。 老翁道:“下次换一匹马练吧,以后每周换不同的马训练。” 张锐奇怪地问道:“老先生,这是何意?” 老翁回身向门口走去,口里说着:“这就不必问了,你只管照做就行。”说罢,人已出了马场。张锐对着老翁背影又深深行礼,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决定照做,老先生让自己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骑上马张锐便开始学习用双腿控马,马速慢时他还能控制,稍稍加快速度,便会从马背上掉落。 又练了一会儿,眼看着今日的训练时间就要到了,张锐决定再弃缰跑一圈。马跑过半圈时,觉得自己已基本能适应弃缰奔跑。心中正感得意,马突拐急弯,张锐一不小心,一头栽到马下。一个碗口大小的马蹄,正向着他的脸上踏来。 ; 第六章燕无双 张锐坐在草堂内看书,刘自清先生的授课方式他现在早已适应。初始,他对这种放任自学的方式还颇有微词。不过当先生评讲各学子的作文时,便明白了先生的用意。先生并不是不管他们,而是给了他们更多的自由和空间去学习。 先生在讲评时,会将每个学子文章中的不足和错误一一道出,使得学子们都知道自己读书的弱点,以后再读时,就会更加深入、仔细。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是冬季。不过南方冬季的天寒程度与吉州比起来相差甚远,在张锐看来,这时也就是吉州初冬的季节。 上次练马时,张锐差一点被马踩死。幸亏反应灵敏,险险地从马后蹄下逃生。虽是吓得一身冷汗,但也没从此放弃练马。数月来用腿控马,已渐渐纯熟起来。老先生也对他说,再过一、二个月便可练习骑射。 练马方面倒是顺利,只是在草堂上张锐却是度日如年。董小意十足利用自己优势处处打击他,琴棋书画轮番用上阵,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每日中午休息之时,董小意便会轻抚她带来的古琴。素指轻挑细拨之下,琴声悠扬,隐隐吟之,声愈幽软,音愈沉寂,听得众学子如醉如痴。特别在弹《关雎》一曲时,众学子会随音律而诵之。时而高亢,时而低缓,悠扬顿挫,荡气回肠。连张锐也不由得听痴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小小的身影,并正对着自己微笑。 董小意棋艺超群,堂上学子无一对手。久而久之,也无人再与她对弈。董小意也屡屡邀请张锐对弈,张锐自知不是对手,百般推辞不让她有羞辱自己的机会。 书画,张锐就更不是董小意的对手。董小意能写一手漂亮的刘体书法,字体工整、清秀。绘画,花鸟人物样样精通。时而在暖日下,立于堂外草地之上,当场作画,众学子在旁拍手叫绝。 最让张锐气愤的,不是董小意自我才华的卖弄。而是每隔数日,先生会将学子们的文章贴于墙上,好让学子们相互观赏借鉴。这时,无论张锐的文章贴在何处,旁边悬挂的一定是董小意的文章。先不说文章内容如何,只是那对照鲜明的字体已经让张锐无言以对、满脸羞愧。 对于董小意咄咄逼人的姿态,张锐只能是退却、退却、再退却。堂上学子们见张锐如此软弱,又没反击的本事,也渐渐看轻于他。 对此,张锐也不去刻意奉承那些学子。故而堂上除李伯药外,现在几乎无人可以说话。 这天,中午下了堂吃过午饭,张锐决定先回房间一趟。如早早的到了堂上又得见董小意在自我卖弄技艺,这实是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回到房间,看见高照山也在房中。高照山因兴山之行,病了半月有余。回到学校后,对张锐等三人甚是感激,早先的那点孤傲已是抛得无影无踪。就连他最痛恨的刘效国,态度也好了许多。回来后,也没有为刘效国的话语与他争吵过。 张锐对高照山说道:“高兄,现在大月州形式如何?”高照山平日最大喜好便是关心大月州的暴乱形式,每日都看朝廷邸报,所以张锐问他。 高照山道:“看来暴徒形势不妙。彪骑军的一个师,已开进大月州和那里的彪骑军游骑会合。我想暴乱分子会向着山区退却,几个占领的城镇他们会放弃的。” 张锐叹息道:“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还平定不了叛乱吗?唉!帝国这样拖上一年,财政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 高照山也叹息道:“唉!帝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罢,连连摇头。 张锐正想细问高照山当初帝国怎样,就看见陆斐慌慌张张地窜了进门。进门后,便把门关严,背靠在门上喘着气。 张锐好奇地问道:“世兄,你这是怎么了?有人在追你吗?” 陆斐犹犹豫豫地道:“不是,不是。我是回来拿东西的,等会儿就走。” 张锐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知道他言不由衷。但见陆斐不想让他知道,也不好再过多追问。 下午,张锐来到草堂。见众学子围在一起,正在争论什么事情。他也懒得上前凑热闹,回到自己的座上。拿起书,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听董小意在叫他:“探花郎,请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事儿请教你。” 张锐听见董小意的声音就头大如斗,只是她礼貌相请,又不能失了风度,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走到学子们聚集之处,对坐在正中的董小意说道:“董小姐,状元花不知有何事吩咐在下?” 董小意没理会张锐的嘲讽,笑着举起一张纸对他说道:“探花郎,你可知此字?” 张锐向那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写了个“质”字,不由勃然大怒。心喝道:董小意,你竟用这种方法来羞辱我,我决不和你生活在一个太阳之下。但转念又沮丧地想:不和她生活在一个太阳下,难道到真的把她杀了?还是我自杀?看来自己的神经已被她气出毛病了。 董小意见他没有回答,又继续笑着说道:“怎么,难道探花不识此字?”张锐此时脸已变得铁青,又见堂上学子们都看着自己。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最后耍的是什么手段。 于是答道:“此字读‘质’,董小姐还有何问题?” 董小意摇着头说道:“探花郎,我们不是让你说这个字的读音,而是请教你此字有几种解法。探花郎博学多才,可否对我们指点一二?” 张锐冷笑不已,心想:我即使解释了,你也会找理由否认,今天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张锐看着董小意缓缓地说道:“此字共有八种解释。状元花,你好好听着,最好拿笔记上,免得在下说完你又忘了。” “一是,帝国742年出版的《荀子》126页的《劝学》篇中有‘其质非不美也’一句,此为本质之意。” “二是,帝国756年出版的《论语》124页《雍也》一文有‘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之语,这里的质为朴实之意。” “三是,帝国762年出版的《汉书》第七卷251页《汲黯传》一文有语‘质责汤于上前。’这里为质问之意。” “四是,帝国772年出版的《礼记》245页《曲礼上》一文有‘虽质君之前’此为对质之意。” “五是,帝国764年出版的《左传》第六卷127页《隐公三年》一段有‘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一语。这里说的为人质之意” “六是,帝国742年出版的《荀子》126页《劝学》中‘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又说的箭靶之意。” “七是,帝国762年出版的《汉书》,第六卷47页《张苍传》一文有‘解衣伏质’之语,这里又是刑具之意。” “八是,帝国774年出版的《韩非子》第121页的《有度》篇说‘贤者之为人臣,北面质质,无有二心’指的是礼物之意。你都记下来了状元花?” 张锐越说越快,越说越流利。到最后一口气道完后,只见周围的学子们都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董小意也是提着笔呆呆地惊诧而视。 张锐讥笑地转身拂袖而去,嘴里说道:“状元花,你下次出题也要找点有难度的,不要再问在下这种幼稚的问题。” 张锐刚走,李伯药反应过来紧追了出去。这时,学子们才慢慢回过神来,一个问道:“诸君对这位过目不忘、博学多才的探花有何感想?”众学子皆摇头不语。董小意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出草堂,刚出门口,眼中的泪水便流了下来。 张锐还在生气,虽然李伯药追出来告诉他,这只是中午大家一起在玩解字的游戏。可是董小意借这个机会来羞辱自己,这事是不会原谅她的。从今后要斗便斗,难道还怕了她个黄毛丫头不成? 无聊地在校园里转着,无意间看见陆斐神色慌张地从一条小道跑了过去。心想,这些天来,世兄举止异常、神色诡异,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还未走开,又看见一个黑人少女也从那条小道上跑了过去。张锐的好奇心大作,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跟了一会儿,便不见了二人的踪迹,只好一个人又往回走。走到一处幽静假山边上,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像是陆斐的声音,便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只听陆斐在说:“燕小姐,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一个女声哭泣着说道:“陆郎,难道是嫌弃我容貌吗?” 陆斐道:“当然不是。燕小姐容貌秀丽可人,在下怎会认为小姐不漂亮呢?” “那就是嫌我没有才能?” “小姐说笑了,能在帝大读书之人何言无能?” “那陆郎就是嫌我是外族人?” 这回陆斐没有说话。张锐暗笑,原来世兄是在被外族女孩子追求。 那女孩儿见陆斐没有作声,更是哭得悲切起来。 好一会儿陆斐才道:“无双别哭了,你跟着我是没有未来的,我不可能娶你为妻的。” “这是为何?”燕无双抽泣着问。 陆斐叹了口气道:“我的家族不允许我娶外族人为妻,所以你还是早点忘了我。” “我心只为君,君心何谓谁?”燕无双说完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无双……”陆斐无奈地轻声叫着。 张锐听到这里,也不便再听下去,于是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晚饭后,张锐见陆斐回到房间,就拉上他出门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问道:“世兄,燕无双是谁?” 陆斐听张锐说到燕无双的名字,吃了一惊问道:“小弟如何知道?” 张锐见他神色紧张不由笑道:“小弟今天无意间,看见你俩在一起说话,所以知晓。世兄,你是不是也喜欢燕无双?” 陆斐摇着头说道:“喜欢有什么用?家里又不会同意的。” 张锐道:“怕什么?你又不是家中世子,家里反对也拿你没有办法。” 陆斐苦笑道:“小弟,你若是被家族除名,你会是什么心情?我们虽要离开家族,但我们永远的家族的人。我们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关系到家族的名誉,这样有损家族名誉的事情你能做的出来吗?小弟!” 张锐突然想到奶奶说过的话,点头对道:“世兄说的是,小弟年幼考虑不周。”又见陆斐还在伤感,便说:“要是世兄实在喜欢,以后娶来当个侍妾总可以的吧。” 陆斐无奈道:“这些我早想过了,娶她当侍妾也不是不行,但帝国规定不会给侍妾办理入籍。有外族侍妾,我就不能进入官府。如果我不入官府,以后都不知道该靠什么生活,还谈什么娶妻娶妾的。” 接着又说道:“小弟,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生在平民之家,哪里还有现在这些烦恼?燕无双虽是外族女子,和她认识以后很是合我心意,我对她也有爱慕之心。可是,我现在的处境真的没有办法给她一个交待,与其长痛还不如现在就与她明说,也免得耽误她。” 陆斐的一番话也勾起了张锐的心事,兄弟俩一起垂头叹息。 一天,张锐回房间发觉燕无双非但没有罢手,反而追到这里。见燕无双虽是黑人女孩,却也生得眉清目秀,娇艳可人。 待陆、燕二人走后,刘效国说道:“诸君,知道吗?燕小姐是苏丹国一个将军家的千金。” 高照山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刘效国低声道:“与我同来的扶桑留学生,有一个就和陆兄、燕小姐同在一个先生座下读书,是他告诉我的。” 高照山道:“我听说现在苏丹和庭巴克正在打仗,苏丹已占了许多庭巴克的土地。” 刘效国道:“是的,我听说燕小姐的家人就是因为打仗才把她送到这里来读书的。” 张锐问道:“那里不是罗马的势力范围吗?怎么两个国家打起来了都没有干涉?” 高照山冷笑地说道:“大国都是这样的,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那管他人死活。” 张锐见刘效国又有反驳之意,就抢先说道:“看来燕小姐对世兄情有独钟啊,不然也不会追到这里来了。” 张锐的话果然转移了刘效国的话题,说道:“那是,我听说开始的时候陆兄也对燕小姐有些情意,只是不知后来又为何开始躲着燕小姐了,所以燕小姐现在到处去追他。” 张锐知道陆斐为此事写信给过家里,因家里坚决反对,才开始疏远燕无双。不由为陆斐的这段恋情叹息。这本应是一段佳话的异国之恋,就这样活生生毁在家族礼教之下。 过年放假时,陆斐为躲避燕无双返回抚州去了。学校的学子大多都没有返乡,所以学校里也不觉冷清。张锐利用假期,天天去练马场加时训练。平日积累的一些零用也尽用在练马上。 一天,张锐练马回来,看见燕无双正在房间外来回地走着,时时还向内张望。张锐摇头叹息,这异国女孩真是太过痴情,陆斐已还乡,她还来这里守望。 张锐正要进房间,就听燕无双叫他:“您是张郎吗?” 燕无双多次来房间找陆斐,听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张锐一点也不奇怪。回身答道:“正是,燕小姐有何吩咐?” 燕无双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能请您帮个忙吗?” “燕小姐请说。只要在下能帮的,决不推辞。”张锐也蛮可怜燕无双,见她有事相求,自是不会拒绝。 “请您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陆郎。”燕无双将一封信递到张锐的手上,脸上露出凄苦之色。 “燕小姐这是何意?信你可以等陆兄回来后直接交与他,为何让在下转交?” “我等不到他回来了,昨天家里来信叫我回国。我这一去,从此和陆郎天涯海角各在一方,恐是今世再已难见。所以只好请您转交。”燕无双说着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 “难道燕小姐回去后就不回来了?”张锐吃惊地问道。 “是的,我的父亲大人战死了。苏丹王把我许配给新的将军为妻,此次回去就是去完婚的。以后我再也来不了大汉,也再见不到陆郎了。”燕无双低声地哭泣着说。 张锐听了燕无双的话后愣住了,一直到她无声地走后很久才回过神来。 ; 第七章 论曹 第七章论曹 汉元783年三月五日夜十点,上都城里已是静街,显得特别阴森和凄凉。早些年不夜城的上都,现今十点以后就只剩巡街御林军和报时人还在街面走动。 这天晚上,同乐皇帝正在御书房等着内阁上表。同乐皇帝名叫刘熹,今年只有二十七岁。从十年前他登基大宝以来,就立下决心要恢复昔日大汉帝国的光辉。这些年他励精图治凡事亲历亲为兢兢业业,他的勤勉在圣祖以后的皇帝中当数第一。 可是显然上天没有眷顾他。这些年来每日桌案上摆的不是各地的灾情报告就是新州的反叛通告。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也是一事无成,枉抛心力。有时他也会暗自垂泪,也许自己生来就不是当好皇帝的材料,祖先的在天之灵仿佛正在看着他。这中兴之主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只求大汉这七百余年的基业不要毁在自己的手里。 天下一天乱似一天,大月州的叛乱已经爆发三年,帝国已经派遣了二个甲等军团前往平叛,里面甚至还有一个整军的骑军团。可是三年过去了,暴乱非但没有镇压下去,反而有向周围几个州蔓延的趋势。大宛州、新罗州、乌孙州、度信州都有一些地区开始了骚动,大月州的叛匪正是在这些州独立分子的支持下,才能和帝国两个军团周旋三年之久。 帝国的金库已在几十年前的那场长达十年的平叛中耗尽,现今帝国的收支勉强能达到平衡。但是一旦遇上灾情和叛乱,金库是一点余钱也拿不出来。这些年大月州的平叛军费,还是他从自己的内库中拨出的。 他可不象自己的祖先灵帝一样贪婪,为了帝国他这些年已经快把自己的内库掏空,现在里面也就只剩下几百万金币。就是这样户部还在不断来借,为了节约他已经把宫中不需要的人都打发出宫,从饮食到零用宫中各妃子标准全部降低,连皇家砸阵大赛也停办。 但是就是这样,内库还是在一天天的减少。用完后,他甚至不知道该到那里去找钱来养活自己的后宫。现在也只能这样拖着了,要是现在断了那两个军团的军费,那军团也不用再和叛军作战,自己就会饿死。 今天,他已经在房中坐了一整天,连午膳和晚膳都是在这里用的。他在等待,等待内阁的决定,等待内阁是否发出红色讨伐令的决定。一整天的坐等,让他感到疲惫不堪,白皙的脸更显苍白、憔悴。 掌管太监杜衡已是数次劝驾回寝,他没有理会,不等到内阁的消息,即使回去也会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等着。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一边又问旁边侍立的杜衡:“宇文护来了吗?” “回禀陛下,还没有。”杜衡轻声地回应着。 同乐把手中的书放下,口中轻嘘心中的闷气。站起身来,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周围侍立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提心吊胆,连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已经过了十二点,您还是回寝吧。有消息,臣就立刻通知您。”杜衡又在一旁轻声劝着。 “启禀陛下,丞相宇文护,太尉杨坚,御史大夫高颖在外等候见驾。”正当同乐急躁得想痛骂杜衡时,门外小太监在轻声禀报。 同乐这才坐回案后,平复情绪,威严的低声说:“宣。” “是,宣宇文护、杨坚、高颖见驾。”门外太监放开尖锐的声音向外传着话。 不一会儿,书房黄缎门帘被一个宫女揭开,门外快步躬身走进三人。口中依次说:“臣宇文护见驾。”“臣杨坚见驾。”“臣高颖见驾。”随即跪倒磕头。 同乐站起身来,从案桌后走出,来到宇文护身前道:“先生快起来”接着又对杨坚和高颖说道:“你们也起身吧。” 宇文护出任同乐的太傅已有二十余年,同乐平日就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礼敬有加。“谢陛下。”三人站起恭着身谢恩。 同乐看了一眼杜衡,杜衡立即领着众宫女太监退下。后宫太监不能参政是圣祖的祖制,谁也不敢违犯。 等众人都已退下,房门也关上。同乐才又坐回自己的案桌后说道:“先生,内阁这次是什么决定?” 宇文护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两鬓和胡须都已花白。此时听皇帝问,垂着双手低声回道:“回陛下,内阁进过一整天的辩论,刚才投票完毕。三公及九长都一致赞成发出红色讨伐令,请陛下恩准。” “准了,准了。”同乐听了宇文护的回答,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苍白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些笑容。 同乐又问:“内阁决定红色讨伐令的范围有多大?” 这次换成太尉杨坚出言回着:“陛下。内阁决定在大月州暴乱最严重的三个郡先执行。如效果不佳,内阁再商议扩大到整州。” 同乐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高颖:“高卿,大月周围几个州的骚乱现在如何?” 高颖回答道:“回陛下。监察院数个部门已经调查清楚,其中一些就是帝国现任的官员在这面参与。这些人,都是有独立倾向的本地人,家族在本地有很深广的势力,如果贸然采取行动,臣恐会激起新的暴乱。所以,臣先派人监视着,等大月的局势稳定以后在上请内阁动手抓捕。” “先生,能否现在就调动这些人?”同乐皱着眉问宇文护。 宇文护回道:“陛下,这恐怕不行。这些人即使现在还没有公开,其实已经参与到叛乱中,只要我们一调动,他们就会立刻反了。臣还是以为,等到大月的局势稍稳定后再处理此事。” 宇文护见同乐还在深思,又问:“陛下,这次红色讨伐令发出后,缴获的敌资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宇文护的话把同乐唤醒,同乐稍稍考虑了一下说道:“八成归国库吧,两成还内库就行了。” 同乐此话一出,宇文护等三人立刻跪倒磕头:“陛下圣明,臣等竭尽全力平叛。” 同乐挥手让他们起来。又问杨坚:“杨卿,现在大月两个军团的军费没有拖欠吧?” 杨坚回道:“陛下,都是按月发足。只是过了这个月后,只有靠缴获的敌资维持。不过陛下许了八成的数额,臣想足够了。内阁在商讨时已经通过,除还陛下的之外,其余的所有敌资都归军团调配。” “好,好。高卿你一定要责成监察院监管好,这笔钱只能用在军团费用上,任何人不能挪用。不然,不管多少均以巨额贪污罪论处。”同乐认真地嘱咐着高颖。 “是,臣一定严加监管。” 同乐正想叫他们退下时,门外杜衡的声音响起:“禀报陛下,军机处有急报呈递。”同乐知道如果没有重大军情,军机处不会在这么晚时还来人呈递军报。同乐刚稍感平复的心又提到了嗓口,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百般慌乱说:“递上来。” 宇文护三人也是面面相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时应该他们各自的家里,也有同样的军报在等着自己。看来今天又会是个不眠之夜,发生了如此重大军情,内阁十二人又得坐回文渊阁去商议解决办法。 门被轻推开,杜衡双手捧着军报,趋步直直行到同乐的身前。躬身将军报举于头顶,便于同乐取拿。 同乐用轻微颤动的手取过这封密封着的军报。等杜衡退出后,才取了案上的裁刀来挑封印口。一连挑了数下才将印口挑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军报,只看了一眼就咳了起来。 宇文护三人连声叫着:“陛下保重,陛下保重。” 同乐一边咳着,一边把军报递向宇文护。宇文护颤抖用双手接过,只看了上面主题几个大字,眼前一黑,就差点摔到在地。幸亏高颖在旁边扶住,杨坚接过军报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南天竺于十日前反叛。 张锐回到房间时,就发觉房里的几人面色各异。陆斐低着头喝着闷酒,刘效国悲愤地来回走动,高照山却面带着一丝笑容。 “诸君发生了何事?”张锐如今整天练马,在堂上又要和董小意斗法,所以平日不怎么关心他事。 最先回答张锐的是刘效国:“南天竺半月前反了,今天邸报才登出。帝国已经派遣第9军团前往平叛。” 陆斐干完手中的一杯酒后说:“昨天反,今天也反,明天不知到哪儿还要反,难道帝国就真的让他们这么怨恨?难道独立了就真的那么好?” 张锐知道帝国几天前才发布了对大月的红色讨伐令,没有想到大月那边还没有动静,南天竺又反了。 高照山说道:“用红色讨伐令去平息大月的叛乱是没有用的。治病不断根,杀那么多人就有用吗?” 刘效国说:“当然有用,如果三年前帝国在大月刚反时候就发红色讨伐令,现在大月的叛乱早就平息了,那里还白白耗这三年的时间。要我说,这次对南天竺就应该吸取大月的教训,一开始就要用猛药。” 陆斐又干了一杯酒,说道:“杀人,你就知道杀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是帝国的居民。你杀他们怎么下得了手?”随后又摇摇头说:“我忘了刘君你是扶桑人。”说着又倒了一杯酒饮下。 陆斐酗酒这毛病是从三年前,看了燕无双留下的信后落下的。三年来张锐也不知劝了他多少回,就没改掉。现在张锐看见陆斐又在借酒消愁,上前一把夺过陆斐手里的酒杯说:“世兄,你还是少喝点。这个月你的零用是不是又没有了?钱全用来喝酒,你吃什么?” 陆斐嘻笑着说:“不是还有小弟你吗?我的钱用完了,就跟着你混饭吃。”张锐听他这样说也哭笑不得,陆斐这样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要没有了月钱,就会跟着张锐吃饭,自己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 陆斐又从张锐手里夺回酒杯继续喝着酒,张锐也在懒得再管他。坐回自己的床上对高照山说:“高兄,你的家乡没有什么事情吧?”前段时间高照山的家乡新罗也发生了些骚乱,让高照山紧张了很久。 高照山说道:“佛主保佑,现在还太平。不过也不知道能这样维持多久,但愿不要再遇上灾年就好。” 张锐已经知道高照山的父亲是新罗州的一个郡守,也是当地的一个大族的族长。可是听高照山说就是这样,到了灾年也是全家吃不饱饭。更不要说那些平民了,一到灾年会成片成片地饿死在荒野之中。 张锐学了几年的历史后,学得越多心中的疑惑也就越多,现在自己是越来越糊涂。帝国的政策是好是坏,现在自己已经说不来了。加上平日刘效国和高照山的争论之言,就像自己脑中的两种思想在不断的碰撞,但是撞了那么久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帝国不好吗?帝国的三十个老州百姓还是生活的丰衣足食。帝国好吗?可是新州在不断的发生暴乱。这到底是为什么?张锐这一年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心中也是隐隐有了些思路,但是立刻又要把它抛弃了。这样的念头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爱国的大汉帝国子民的头脑中,这让他非常痛苦无奈。 下午张锐来到草堂上听刘自清先生的讲评。正好先生在讲评曹操,学子们所作之文,无一不痛骂这个大汉的孽贼。先生讲了一阵,又拿起张锐的文章,只读了两句就停下。用眼看着张锐。 “张锐君,你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吗?”先生让张锐自己来讲评。 “是,先生。”张锐没有推辞站起身来侃侃而谈:“学生认为凡事都应该从两个方面来看,不应该极端对一个人下定论。就如曹操,他年少的时候也是个侠义之士,不然他也不会在二十岁任洛阳北部尉时,巡街棒杀了违禁夜行宦官蹇硕的叔父。使得‘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堂上所有学子听见张锐如此大胆地赞扬这个朝廷孽贼,不禁个个变了脸色。张锐没有管那些学子继续又说:“随后黄巾之乱时曹操又任骑都尉平叛中立有大功,斩首数万级。难道不能说他是个好的将领吗?” “平叛后曹操任济南相,初到职便奏免了长吏八名,贪官污吏纷纷逃离,使得‘政教大行,一郡清平’难道他不算好的地方官吗?”张锐说到这里时已经有一些学子跃跃欲试的想站起身来和张锐辩论,只是在刘自清先生的严厉目光中,又坐了回去,神情甚是激愤。 “而后董贼作乱时,曹操难道没有弃官逃离吗?他难道和孽贼同流合污了吗?在我看来他比很多口里叫着忠君的人更忠君更爱国。”张锐没有理会那些激愤的学子仍是平缓的说着。 “再后的关东牧讨伐董贼时,又是谁在群雄不敢出战之时独自引军西进欲救献帝、欲救朝廷百官?后来献帝逃离长安,为什么就直直地奔着曹操去了,连荆州都没有去?”张锐刚说到这里刘自清轻咳一声说:“张锐,你不必说那么细。” 张锐向刘自清行礼说:“是,先生。学生唐突了。”又接着说:“后来褒公殿下又向曹操献上‘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策略,曹操也是认为很好,在初始之时他确实认真执行着‘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策略。这和袁绍手下沮授提出的‘胁天子以令诸侯’的策略相比,一‘奉’一‘胁’,一‘不臣’一‘诸侯’,我相信诸君都会明白其中的含义吧。” 此时一个学子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喝道:“按你所言,这曹操非但不是咱们大汉的孽贼而成了功臣了?” 张锐笑着说:“贺兄少安毋躁,在下还没有把话说完。等在下说完以后,再请诸君评论可好?” 张锐的这番话,又让了那个学子悻悻地坐了下去。他又继续说道:“这里在下就要说说曹操的转变。其后曹操zhan有五州之地,手下兵精将勇,北面刘孽和袁绍正在作战无暇它顾,西面也是战乱不已,南面自古北兵强于南兵甚多,所以曹操当时的形势可以说是‘大好’。他的心态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转变,加上献帝又把所有的大权全部赋予了曹操,在独揽大权的情况下,他的自我yu望没有得到控制。他开始了骄横,开始了霸道,到后来甚至开始了凌上。” 张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已经安静下来的学子们,也看到了刘自清先生投来的赞赏目光,又接着说:“诸君,请你们摸着良心说,自己处在那种情况下会不会转变?诸君,你们可能自己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敢说,在下也不敢说自己会不会变。诸君,我们学历史是为了什么?先生在收我们的时候都问过这个问题的,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答的。我当时对先生说‘以史为鉴,以史为镜。通古而预今,知理而修身。’我的意思就是要通过学习历史让自己得晓古人的得失,才能在今天给我已警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才能不断地修养自我品性,就是让自己处在曹操那个地位时,自己也不会转变。” 张锐说道这里看见所有的学子都陷入了深思,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已经给了他们一定的触动。最后张锐又说:“所以我在先生布置的这篇文章中,没有一味的去指责曹操,怒骂曹操,而是全面分析了他的自我转变过程,这样才能公正地看出他的转变过程和他的转变心态。这样我才能更好的警世我自己,才能更好的一直保持我自己的心态。诸君在下的话说完了,请诸君多多的指教。”张锐说完后向众学子行了一礼,便坐回原地。 张锐话语完后,草堂内鸦雀无声,学子们久久也无一人站起来发言。刘自清见了便站了起来说:“好了,张锐的言语只是自家的言论。你们可以借鉴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里是帝大的历史讲堂,不是在朝廷上议事,所以各种言论都是可以提出,你们也可以畅所欲言嘛。” 刘自清说完见学子们还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发言,就笑着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也早点散了。下次的题目我已经说过了,希望都能准时交出文章。” 学子们才站起身来,对刘自清行礼后渐渐散去。张锐刚想走,就听先生叫他。于是,走到刘自清面前。刘自清用张锐勉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今夜到我家来。” ; 第八章剑道社 张锐坐在刘自清先生的客厅里,为了来见先生今晚的练马也不得不停了。先生住的地方张锐已不是第一次来了,每年的新年,他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先生平日甚是喜爱聪明、好学的张锐,无事之时就会叫他来家里饮茶聊天。 先生的客厅是在庭院之中。厅虽不大,但布置得清幽静雅,窗明几净。从里面可见院中的小桥流水,肥石瘦竹。景物虚实交替,映人耳目。清风明月之时,雪落红梅之日,在此饮茶觉得分外典雅幽静。 可惜,今天张锐没有心情饮茶悟道。从先生叫他来时,张锐就知道先生是为了今天他在草堂上发表的那番言论。他在堂上说那番话,其实是在发泄,是想把自己这些时日的郁闷心情一吐而快。 下来后,他颇有后悔之意。当着那么多学子说了那么多禁语,自己的未来看来有些不堪相望啊。 刘自清坐在张锐的对面,倒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多谢先生。”张锐双手捧过茶杯,品茗着杯中芳香可口的热茶。 “张锐,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吗?”刘自清轻捋着黄色的胡须问道。 张锐知道先生从收自己当弟子之后,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在无人之时都是直呼其名。“先生,学生今天在堂上太过孟浪,不应该说那些胡话。” 刘自清轻摇着头说:“你今天在堂上所讲虽有些犯禁,但也无妨。毕竟那是学堂之上,言论自无禁忌。除献帝出奔一段,你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学堂之事,我是见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不知可否说于我听听?” 张锐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先生,学生自跟随先生研究历史以来,一直有些问题不得其解。” 刘自清微笑着说:“说出来吧,此无外人。” “是。学生就一直不解,为何一个庞大的称霸世界的帝国会一步步走向衰弱?难道这世上真的是一切事物都是物极必反吗?极盛之后必是极弱吗?”张锐直直的看着刘自清问道。 刘自清笑出了声来,说道:“张锐啊,我一早就看出你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你能想到这些不愧是老夫的得意弟子,也不负老夫对你的期望。张锐,这世间一切事物都是有因果联系,只有了前世的因才有后世的果。” 刘自清轻抿了一口杯中之茶,继续对还在沉思的张锐说道:“要知道帝国现今的衰落,就要从以前种下的前因说起。我们先拿帝国的经济讲起。初始,帝国经三百余年的积累,国库已有十余亿金币。为什么现今就没了?” “那是在平息突忽叛乱中消耗以尽。”张锐知道这段历史。三十余年前,大宛州、新罗州、度信州、大月州、乌孙州五州之地的许多大族,在一个叫阿史那土门(汉名叫刘度)的人联合下宣布五州独立,并成立了一个突忽汗国,叛匪共同推举阿史那土门为突忽汗王。 帝国为了镇压叛乱,一次出动了五个军团花费了七年时间,也没有能平息叛乱。直到帝国下达了红色讨伐令之后,帝国十个甲等军团轮流出动,先后杀了数百万暴民,才平息了这场圣祖中兴以来汉帝国历史上最大的叛乱。不过这长达十年的讨伐战,耗尽了帝国的国库。 刘自清又问张锐:“帝国为什么一定要镇压叛乱呢?” “那是帝国的领土,有了叛乱当然应该去平叛。” “同是帝国的领土,为什么帝国对新州只是掠夺,对老州却是永不加赋呢?”张锐被刘自清的话语问住。帝国当初划分州府之时,对待新州实行的是殖民,对待老州是实行的轻徭薄税。 “说起帝国老州的繁荣盛世,其实都是建立在对新州的掠夺之上。同国不同法,新州之人如何能服?又怎能不反?与其被饿死,还不如铤而走险造反。”刘自清轻击着案几说道:“当初,突忽汗国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帝国上表称臣,希望帝国承认突忽是其属国。突忽为了避免帝国出兵讨伐,甚至允许帝国在其境内内驻扎少量军队以保护大汉的商队。可是帝国内阁在讨论时,争议只是出兵多少和下不下达红色讨伐令上,没有一人提出接受突忽的这个建议。” “这是为何?”张锐不解的问。 “哈哈……”刘自清笑了起来说:“放弃国土这遗臭万年的汉奸之名谁敢背负?所以那十年的讨伐战耗尽了国库,红色讨伐令也尽失了数州人的心。现今才会不断地发生暴乱。” “这么说帝国的衰弱就是从那时开始了?”张锐问道。 “不是,那时的只是果的爆发,不是因的埋下。真正埋下这因的,正是圣祖本人。” “先生住口,先生说不得。”张锐一听刘自清在评论圣祖的过失,大惊失色慌忙阻止。 刘自清玩笑着说:“张锐你怕什么?此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要去向监察院告发?” 张锐忙说:“学生怎会去告发先生?只是这万一被人听到先生的言论,先生是要被定大罪的,学生恐先生为此获罪。” “张锐。你今日在堂上是否言道‘凡看一人,不能从一个极端去看’?” “是,学生是说过此言。” “那就对了,不偏不倚地站在历史人物中间去看历史,这何错之有?” “是,是。但是……”张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刘自清仍是微笑着说:“你可以这样去看汉贼之一的曹操,为何不能这样去看圣祖?” 刘自清见张锐已经说不出话来,接着又道:“就向你今日堂上所言,献帝出奔后为什么不去投圣祖,而是直直奔着曹操而去?曹操为什么战败之后,会丧心病狂地去放火烧城?想想吧张锐,好好想想。”说罢大笑起来。 张锐听了刘自清的这番话语,圣祖在他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开始动摇起来。难道那把火,是冲着献帝去的?张锐背心猛的冒出冷汗。 刘自清止住笑后又道:“如果当初圣祖在订立国策的时候,不是对新州实行掠夺策略,虽然帝国中原地区发展会慢一些,可是也不会出现今日局面。再退一步说,就是帝国初期执行了那个掠夺策略,圣祖不把自己的法制定成祖法,后世也可以更改的。但是圣祖偏偏这两样都占了,现今这天下如何能不乱?” 张锐内心在挣扎,嘴里说道:“可是圣祖毕竟为大汉开疆数万里,历朝历代的君王谁能比得过他老人家?” “圣人难道就无过吗?圣祖制法之时,也许是根据当时的需要。可是张锐你不要忘了,历史是在往前走的,一成不变的法律能适应历史的发展吗?圣祖所立之法初衷都是好的,但是不允许后世一丝变动,那么再好的法律也会成为历史发展的阻碍。这也正是导致今日后果出现的祸根。”刘自清说完后,就静静地看着深思中的张锐。 张锐的心彻底被刘自清的话语给说乱了,越想理出一个思路来,就越发感觉混乱。 刘自清见张锐坐在那里已经钻入了死路,于是又说:“张锐,今天我说这番话,主要不是评判圣祖的过失,而是要教你做人处世的道理。” “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张锐坐施一礼。 “张锐,你以后处世要公正,凡事都要从两个方面去看,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判断一件事物,就像公正看待曹操、圣祖那样。只有这样,你的双眼才不会被表面事物所蒙蔽。这是其一。” “其二,你以后做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就象圣祖那样。后世向我们这样评判他的得失,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当时做事的时候问心无愧,那么他就是一个伟人,就是一个圣人。今后,你做事也要向这样,不要去考虑他人的评判,只要自己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刘自清一席话,让张锐豁然开朗起来。帝国现今已经是这个局面了,再无休止地挖根溯源没有任何意义,再去评判圣祖的过失也没有意义。 张锐暗暗地对自己说:张锐,张锐。你以后做事不去管它成功与否,也不去管它后世的评判,只要能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了。 心结已解,人也轻松了许多,再也没有往日的压抑之感。于是,张锐起身对着刘自清行了三个大礼,说道:“先生为学生指明为人处世之道,学生感激不尽。学生,今后会牢记先生的教诲,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从那天后,没有了往日的郁闷心情,张锐突然感觉周围的事物也变得美好起来。在草堂上也不在像以前那样孤傲,也能和一些学子说说笑笑起来。甚至对董小意的仇恨心情也降低了不少,也觉得和这个黄毛丫头争斗了几年,其实没有一点意义。 一日,下午堂上无事,张锐早早回到房间。见高照山正要出门,于是问:“高兄,这是到那里去?” 高照山回答道:“下午先生不讲书,所以我去练剑。”张锐和高照山住了三年,还不知道他在练剑。暗暗责怪自己以前对同室之友,太不关心了。 张锐说道:“高兄,小弟下午也闲来无事,就和你一起去看看怎样?” “好啊,那我们快走,早去可以多练会儿。”高照山也没有拒绝,于是两人出门往剑道社走去。 路上张锐才知道,高照山上次大病之后,知道自己体弱,就加入了剑道社学击剑。自从学了击剑以后,高照山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强壮了不少,也不经常生病了,所以三年来,一直都在坚持不懈地习剑。 两人来到剑社后,高照山到后面去换衣服,张锐就一个人走进了剑馆。馆内铺着红色地板,进入之人都是脱鞋于馆外方才入内。张锐脱鞋后走进馆内,看见有三、四十人在相互做着击杀训练。每个人口中都在大声呼喝,倒是异常热闹。 张锐顺着墙边,慢慢溜达到了剑馆的中间。突然听见场地中间,有女生尖利的呼喝之声。心想女子击剑倒是少见,好奇抬眼看去,只见两个穿着训练服的女子正在对杀。背对着他的那个女子,明显比面向他的那个女子厉害,高声呼喝声中,高举着训练的木剑,连连劈向对手。对手的女子,身材虽比她高大,但在她连连的重劈之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张锐见那个女子击剑如此凶狠,知道她取胜只是在早晚之间。果然二、三分钟后,那女子的对手没有架住她的一个跃起重劈,被劈坐在了地上。那个得胜的女子上前拉起了对手,双方行礼后才回转身来。等张锐看清楚那个女子的面容后猛吃一惊,原来那个获胜的女子竟然是董小意。 董小意经过一场对杀训练后,红扑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她走到场边,拿起自己的汗巾擦汗。发现旁边有人在看她,侧目望去,见是张锐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她看。 董小意平日对张锐也是痛恨不已。初次见他时,便被他恶意挖苦了一番,后来又让她当着众多学子的面说错了话。她拜刘自清先生为师,就是想日后时时报复他。没有想到这几年来,张锐是胜不骄败不馁,自草堂解字游戏以后,彻底地和她较上劲儿了。 她还记得,有一次帝国丞相来帝大视察,学校派了一些有特长的学子为老丞相表演助兴,她乘着自己是学监会理事的机会,报上了张锐的名字。为了看他出丑,就特意说他表演剑术。 平日从未见张锐舞过剑,没有想到那天他能在悠扬的乐声中,长剑挥洒得潇洒自如,动作如行云流水,时缓时急,令人赞叹不已,老丞相也是连声称赞。当丞相问他这是何种剑法,为何从无见过时,他居然说这是他自己所创,名叫什么太极剑。最后老丞相得知张锐是往届的探花,就让他作诗一首。没有想到他能在来回踱步之间便吟诵出口,老丞相惊呼奇才。 最可恶的是张锐对老丞相说她是那届的状元,害得老丞相也叫她作诗一首。她虽能作诗,但无张锐那样的急才。直到十余分钟后,才作出了一首稍稍能拿得出手的诗来。这让她在众人前丢尽了颜面,回去后痛哭了三天。 此后,她便和张锐在堂上的较量升级了。两人每隔几日就要争斗一次,虽然是胜负各半。但对这个持才自傲又不服输的家伙,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旦凡她胜出,张锐便会想方设法地讨了回去。不过她也不会就此罢手,不比过这个无礼的小子,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想到这儿,董小意对着张锐嫣然一笑,走了过去。 张锐见到这个平日的大仇家对自己笑,就知道这个黄毛丫头不安好心。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她也在这里练剑,打死自己也不会来的。 董小意对着张锐说道:“小女子没有想到张君也会来此练剑。张君太极剑法高明,可否指点小女子一番?” 张锐听董小意提起太极剑法,刚刚才下决心不于她争斗的想法,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想,你这个死丫头当初想害我出丑,幸亏我前世时在武馆常见那些学员舞太极剑,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但见得多了我也会舞两下,这才给糊弄过去,不然当时真的会被她给害死。今天她还敢拿这事儿来说,看来就是想原谅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张锐说道:“董小姐客气了,在下的剑法只是花招舞着玩儿的,那里敢教董小姐这样的击剑高手?”张锐明知董小意说这话是有后招,他只好小心应付,不能让她找到陷害自己的理由。 没想到董小意一听张锐这样说,立刻就断章取义地高声喊道:“啊,原来张君觉得击剑是花招,是舞着玩儿的没有用技能。” 张锐见她这样的胡乱曲解自己的话,心头怒火上涌,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果然董小意的叫声让全场击剑的学子都停了下来,慢慢地围拢上来。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学子走到张锐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对他说道:“那里来的无礼之徒,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张锐听了心头怒火更盛一筹,也回敬道:“是在下所说,你待怎样?”说完,还斜眼看着那名学子。 那学子大怒,道:“可敢较量一番?在下今天要见识见识什么不是花招,什么是真有用的技能。” 张锐已被董小意气得七窍生烟,又被这个学子挑衅,那管什么谦让。直直的就走到场地中间,对着那学子说道:“来吧。” 那学子也毫不犹豫跳到张锐的对面,把手中的木剑扔给他,又转身从身后人的手中另取了一把木剑。 众学子看见两人要比剑,便纷纷四散给他们腾出场地来。董小意原本只想让张锐出出丑,说说服软的话,没有想到这个桀骜不逊的家伙真的要和王鶄君比剑,他哪里是这个王君的对手,整个剑社里王君的剑法是最凶猛的。可是现在两个人已经站在场地中间,她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只求王君比试时稍稍教训张锐一下就行了,可不要真的伤到人。 张锐接到王鶄丢过来的剑,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便扔在一旁,说道:“在下无需用剑,只用手就可以了。” 张锐说此话也不是故意羞辱对方,如果换成刀还可以接受,因为他也经常在马上用刀练劈杀。可是这剑,他是从来没有练过的,与其用自己不熟悉的武器,还不如用前世修练过的徒手搏击。 虽然张锐不是有心羞辱王鶄,可是王鶄却不这样认为。他见张锐如此托大,已经气得面色发白,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张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高已超过一米七。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是家族遗传,也许是常年练马的缘故,他的身体越来越变得魁梧起来。现在在场中一站,也是有一番威武的气势。 两人行礼完毕,王鶄便拉开架势,双手高举着木剑,眼直直的瞪着张锐。张锐没有理会他,反而开始了游走。时而前、时而后、时而左、时而右,转的王鶄眼中尽是张锐的身影,头也是越来越昏。自感不妙就瞅准一个机会,用全身的气力劈向张锐。 王鶄凶猛的劈砍被张锐灵巧的侧身躲过,又一个跨步,反而转到了王鶄的身后。张锐灵活的身手,让王鶄吃了一惊,猛地转身持剑戒备,以防张锐从身后偷袭。 张锐躲过王鶄的剑,心里感叹自己已经荒废了徒手搏击。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换成前世的身手,早就让他躺在地上了。现在自己的意识虽然还可以,但手脚却慢了半分,这才错过了一击必中的好机会。 张锐仍围着王鶄绕圈。王鶄那里见过这样的比试方法,不知道该怎样应付,也只能随着张锐一起绕。绕了好一会儿,王鶄即使见到有出剑的机会,也是不敢再用全力劈杀,只是虚刺两剑,不过都被张锐一一闪过。 游走中,张锐的身法越来越熟练,手脚也渐渐的能跟上自己的意识,便开始寻找机会攻击王鶄。又一次当他游走到王鶄的身前时,故意将自己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果然,王鶄这次大力的劈杀过来。张锐没再浪费机会,在躲闪的同时对着王鶄的胃部就是一拳。 王鶄等这次的劈杀已经等了很久。初过一招后,他见张锐身体灵活,便不敢再用全力去劈杀,只是虚刺试探。这次,见张锐脚底一滑,身体似乎已失去平衡。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于是,毫不犹豫地全力劈去。就在他认为自己一定会把张锐劈翻在地的时候,肚子上被狠狠的被击打了一下。王鶄腿一软,跪在地上。中午吃的午饭,张口就吐了出来。 张锐见击倒了王鶄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想离去。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一个声音说道:“小子等一下,我来与你过两招。” ; 第九章加入剑社 张锐回头望去,见叫他的是剑社教授剑法的先生。那位先生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双闪烁着精光的双目正瞪着他。返身走到那位先生面前施礼道:“学生张锐,不敢与先生比试剑法。” 那先生摆摆手,高声言道:“我是剑社主事先生谢九进。小子,既然你如此看轻击剑。怎么就不敢和我比试一下吗?” 听罢谢九进之言,张锐心中怒火又熊熊燃起。自从那晚与刘自清先生谈过话后,他便发觉自己的性格已有了转变。这事换成以前,他决不敢和谢九进比剑。但是现在?现在他一把扯去上衣向后抛去,露出精壮的上身,对着谢九进喝道:“先生既然一定要比,学生自当奉陪。” 张锐豪气地扯去上衣,董小意等几位女生皆惊呼一声,齐齐地红着脸背过身去。有的还偷偷的回望几眼,张锐身上健壮的肌肉以及威武的气势让她们心跳不已。 谢九进也没有想到张锐会如此豪放,居然把上衣给脱去,要光着膀子与自己较量。又看到张锐结实的身躯,心想,这个小子身体倒也壮实,应该有点本事,不然也不会到馆中闹事。不能由得他如此狂妄,今日定要教训他一番才行。 从一旁学子手中取过两把木剑,谢九进将其中一把剑递向张锐。不料,张锐却昂着头言道:“学生不会用剑。先生自用便是,学生只用拳头。” 张锐傲慢的举止和话语,更是激起谢九进的怒火。先前还想着张锐如果能主动道歉,还可以原谅他一次的想法,这时抛得无影无踪。下定决心,要狠狠地惩治一番这个无礼的小子。谢九进将左手中的剑扔到一边,右手轻握木剑,剑尖贴着大腿外侧垂着。 张锐见谢九进已准备好,也没有行礼就直接围着他绕起圈来。谢九进没有向王鶄那样随着张锐绕,而是气定神闲的直立中央,任凭张锐围着自己绕。 张锐绕了七、八圈后,见谢九进不为所动,就连自己绕到他身后时,也不转身相对,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佩服他的定力。同时,也决定攻击一次试试谢九进的反应。 当又一次绕到谢九进的左侧时,张锐突然一个跨步向前靠去,左手如闪电般击向谢九进的左肾部。如果这下能击实,张锐有绝对的把握让谢九进丧失站立能力。 正当张锐的拳快接近谢九进的身体时,谢九进动了。他的移动速度明显高于张锐,整个人象一颗流星般从张锐身边一闪而过,手中的木剑同时击向张锐的后背。 张锐这招本来就是以试探为主,身体并没有全力前仆。见谢九进的剑击来,迅速地将身体往外侧移去,险险的避过这一剑。谢九进这剑力道十足,张锐虽是避过,却也惊得一身的冷汗。 一击试探后,张锐不敢再轻易出招。心想,谢九进比自己身体灵活,如果贸然去攻一击不中,很难躲过他的快速反击。 不能进攻,张锐又只能围着谢九进绕起圈来。绕了数分钟,始终没有找到谢九进的防守空档。怎么看,都觉得谢九进就如同一只受惊蜷成一团的刺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攻击的地方。 谢九进等了一会儿,见张锐已不敢再攻,便主动发起了攻击。他脚步动了,剑也随着脚步动了起来。一击,两击,越击越快,身法也是越来越快。张锐被他攻击的连连后退,每次都是险象环生地避过木剑。 在谢九进凌厉的攻势下,几个回合后张锐腿部外侧被木剑给擦了一下。张锐心知,谢九进手中如果拿的是真剑,自己已经受伤。既然已经输了,那也没有必要再比试下去,何况是输给教授剑法的先生,也不算是丢面子的事情。 张锐刚想退后一步认输,不料谢九进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击杀得更加凶狠起来。张锐猝不及防,顷刻间手脚及背部又连续被击中数下。 这下把张锐给彻底激怒了,心想,他还是先生呢,却毫无风度可言。自己已经输了,可他还在无休止的击打,这不是仗技欺人吗?今日死也不能向他求饶。于是他也不再考虑认输,全力与谢九进周旋起来。 剑社众学子见先生把张锐杀的毫无还手之力,都欢呼雀跃起来。就连那些女生,也都回过身来为谢九进喝彩。 阵阵的欢呼喝彩声,更加地刺激了张锐。他狂性大发,见谢九进又一剑刺来,也不避让用尽全力挥拳击打上去。 谢九进此时心情甚是愉悦,他想听这个小子亲口叫停认输。但这个小子也算硬朗,已经挨了那么多下,到现在还死撑着不肯认输。心想,既然他不认输,自己就再教训他一会儿,总有叫他叫停的时候。 正当他又击出一剑时,忽见张锐不躲不闪,一拳击向剑身。这是什么招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之剑便被一股蛮横力道击成两段。谢九进已感觉不到右手存在,心中不禁赫然,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不仅将木剑击断,还能将自己的右手震得麻木。 他惊诧之时,张锐已合身向他扑来。谢九进一时不防,被扑到在地。倒地后,谢九进立马清醒过来,双手撑住张锐双肩,欲用力将他推开。 但他的双手已便被张锐给死死地摁在地上,仍凭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他心里又是一惊,自己有多少臂力,自己最清楚不过。但自己却被这小子摁得动弹不得丝毫,可见他的臂力要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倍。 谢九进还在挣扎,忽然又见张锐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张开大嘴向自己的颈部咬来。谢九进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小子还是人吗?他居然要咬死自己。 他全身被张锐摁得死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锐伸头向自己的颈部咬来。也许是他眼花,张锐那雪白的牙齿上竟在发出锋利的光芒。 张锐的牙已咬在了谢九进的喉结上,只要稍一用力,就是神仙也救活不了他。就在谢九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旁边响起一声惊呼。惊呼声后,张锐的牙停在谢九进的脖子上,片刻后,慢慢起身并放开了谢九进,拿起自己的上衣向馆舍门口走去。 谢九进死里逃生,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直直的躺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惊恐万状的学子们扶了起来。谢九进起身后望向门口,这时已经看不见张锐的身影,只是他心中的惧意还没有平息,身子竟然还在轻微地发抖。 张锐出了剑社,迎头被风一吹,脑子也清醒过来,暗暗后怕,如果不是那一声惊叫,当时自己就会咬断谢九进的喉结。闹出人命,自己还不知要判什么罪呢,前途也就全完了。 但是刚才发怒时,他的行为就象控制不住似的,心中有一股yu望,渴望着咬断谢九进颈项。看来老虎的一部分性格还是真的遗传给了自己,不然以自己原本的个性,即便再生气、再发怒,也绝不敢想咬死谢九进。 张锐正想把上衣穿上,发现衣服已被自己给撕破。上衣前面的扣子全部掉落,两只袖子也从中间被撕成两半。他的脸立马苦了起来,这件上衣是他在月初刚买的,刚穿没几天就被自己给撕破。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没事儿耍什么帅,装什么豪气,现在可好又得再去买一件新衣服。 他现在的零用钱很紧,每月六个金币的练马费是少不了的。吃饭,还得再用二个左右。如果加上陆斐来蹭饭,又得再用一个。剩下的一个,平日买买日用品就所剩无几了。每月能节省下五个银币,他就很满意了。 不过这节省下来的钱,他都要用在假期加时练马上,还有他的身体在不断长高,体形在不断增强,一套衣服穿不到半年就得换新的,所以平日能节省就尽量节省,所有的支出都是早就预算好的。现在又增加了新的费用,让他一时为难起来。 正当张锐想着扣掉预算中的那些费用来购买衣服时,高照山追了上来。“三郎,你也太冲动。刚才,谢先生可被你吓得不轻。” 张锐指着自己身上的淤痕对高照山说道:“谁叫他没完没了地一直打我,我不反击难道被他打死?” 高照山笑道:“那你也不能去咬他啊。要不是董小意在旁边叫了一声,我看你这事怎么收场?”说完又用手来摸张锐健壮的手臂肌肉,玩笑道:“三郎,怪不得你舍不得穿上衣服,这么健壮的身体不展露出来真是可惜了。哈哈……” 张锐一把打掉高照山的手,举着那件被撕成两半的上衣说道:“别占我的便宜,你看看我的衣服还能穿吗?”惹得高照山又是一阵大笑。 过了几天,正当张锐在为钱发愁的时候,谢九进竟来房间找他。“张锐,请你一定要加入剑社。” “先生,学生不是对您说过了吗?学生不会用剑,而且学生也没有零用钱来学剑。”张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谢九进没有因张锐拒绝而放弃,孜孜不倦地劝道:“放心,只要你肯来,我不收你的训练费用。” “不收钱学生也来不了。学生平日在练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练剑。再说,学生对击剑没有兴趣。先生还是请回吧。”张锐还是坚持拒绝。 谢九进无奈地走后,高照山问张锐:“三郎,为什么不想学击剑?” 张锐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弟真的没有闲钱,也没有空闲去练剑。再说击剑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事物,小弟的身体很好,不需要再增加锻炼了。” 高照山不解地问道:“怎么说学剑无用呢?” 张锐道:“一嘛,贵族不需要剑术好,只需要骑术好就行了。二嘛,学了击剑在战场上也是无用的。与其浪费时间、气力去学无用的花招术,小弟还不如去多读点书呢。” 张锐这番话,激起了刘效国的好奇心,问道:“三郎,战场上怎么就不需要剑术了?难道剑术好在战场上没有用?” 张锐解释道:“先说骑士吧,轻骑在战场上都是远用弓箭射击,近用马刀劈杀。重骑长枪加一个短形重击武器就完了,所以学剑根本无用。再说武士吧,你们看看现在的帝国军团中有那个军团是给武士配发了剑?从弓到弩,从长枪到战刀,甚至连战锤等重击武器都配备了,就是没有配备剑的。” 陆斐也问道:“这是为何?” 张锐道:“因为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厮杀空间远不像比武时那么大。剑术是要靠身法来施展,在战场上特别是队形作战时,相对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你们想啊,在战场上你拿一把剑在那里乱舞,先不说会不会伤了左右,就是算伤不着,你能随意的前后左右闪躲腾挪吗?” 高照山等三人想了想一齐摇头:“不能。” 张锐笑道:“没有了空间,剑的劈杀作用远不及战刀,起码刀背厚重不容易折断。如果使用突刺,那还不如长枪呢,起码长枪占着长度。” 陆斐疑惑地问道:“我听说在罗马军团中短剑是主要他们的主要武器之一。照你这样说,为什么他们还在使用呢?” “呵呵……世兄,你说的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罗马军团现在是配备了短剑,但是短剑现在的作用与帝国军团配备给每个将士的短刃相似,都是最后的防御性武器,不再是主要武器了。所以说剑已经被战场上的实用武器给淘汰了,现在最多也就是个强身健身的方式。” 陆斐、刘效国听了张锐这番话,连连点头。但现在正在学剑的高照山却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也找不到理由来反击张锐。要说剑好,那为什么帝国军团都不配备?而短刃据他以前看老家的那些预备士卒基本上是当餐具来用,切个肉什么倒也省事,所以也只要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不出声了。 过了两天,谢九进又来了。这次他把张锐拉出房间,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张锐,我知道你看不起击剑,认为它是民间运动,所以不想学。这样,我也不让你学,你只要帮学校拿了这次的比赛冠军就行。” “什么比赛?”张锐问。 “是上都大学之间的比赛,每年举办一次。我们学校已有二、三十年没有得过击剑冠军了。今年你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冠军肯定就是我们的。” 张锐很惊讶谢九进说的那么肯定,问道:“先生,学生不会剑法,又怎么能拿冠军呢?” 谢九进一只手扶着下巴,说道:“嗯。你虽然不懂剑术,但是你的力气大,身体也还算灵活。在学子之间的比赛里,你拿冠军还是有把握的。你要是答应参加,我就每天专门和你喂招,只要训练几个月就没有问题了。” 张锐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先生,学生实在没有时间再去练习击剑,我还要练马。” 谢九进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张锐啊,你要是得了冠军,会记入的档案中的。以后帝国部门来挑人的时候,这对你很有帮助的。” 张锐有点动心了,但还是有些犹豫。时间的却是抽不出来了,要参加比赛,就必须先把练马停了。现在每天早晚练马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突然要说停下,自然觉得不习惯。 谢九进见他已有些动心,又接着诱惑道:“张锐,得了比赛冠军可是有二十枚金币的奖励,而且你训练这段时日,我申请费用来补助你,每天你可以得到五个铜币的食费。” 金钱的引诱果然了得,张锐听见有钱拿还可以包吃饭,顿时眼睛一亮。他正在为零用紧张,如果能把每月吃饭钱省下,会轻松不少,要是再得了冠军,那不是还小发一笔? 张锐略想了想对谢九进道:“先生,容学生去和刘自清先生商量一下。如果刘先生能允许学生利用读书时间来练习击剑,学生就可以参加比赛。” 谢九进闻之大喜,说道:“好,好。我想刘先生会同意的,这毕竟也是在为学校增添荣誉嘛。你只管去,我等你回话。”说罢,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锐回到房间后,高照山便笑着问道:“怎么样三郎?你答应谢先生了吗?” 张锐一听高照山这样问,就知道谢九进为什么会用金钱来引诱自己了。原来房间里有一个内奸在刺探自己的情况,所以谢九进才能出此计策。 张锐挖苦地笑着说:“有你高兄给谢先生出谋划策,小弟我又怎能不上钩呢?小弟已经答应了。” 高照山并没有在意他的讽刺,说道:“今后全靠三郎给我们剑社增添荣誉了,我在这里先谢过了。”说着假意来行大礼,被张锐一把拉住。 第二天,张锐找到刘自清先生说起参加比赛的事情。刘自清没有反对,而且正如谢九进说的那样,反而很支持。刘自清对张锐讲,如果得了冠军,今后毕业帝国部门来挑人时,的却会考虑学子这方面的表现,嘱咐他尽量去得这个冠军。 来与刘自清说这事的时候,张锐就很有把握。因为他的成绩在刘自清的班上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是有董小意,他有把握也向在安江中学时一样,次次第一。象他这样的尖子生,先生一般都会特殊照顾。 有了刘自清的同意,事情就好办了。每天下午,张锐可以不去草堂读书,也就不用占练马的时间了。 这天下午,张锐就去了剑社。因为学校各先生规定的读书时间不同,所以剑馆里仍有不少学子在做练习。谢九进见他如约到来,很是高兴,拉着到一旁专门指导。 谢九进递给张锐一把木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击剑,但是不用怕。比赛规定,只要用剑击倒对方或比对方击中的次数多,就判获胜。所以你不必从头开始学剑术,只要每天和我一起对练就行了。” 张锐知道他是想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不会招术,学生怎么能击中对方呢?” 谢九进笑道:“你忘记你的力气了吗?古语:一力降十巧。只要对方碰到你大力劈杀来的剑,我想没有几个能档得住的。” 张锐也笑了,说道:“先生是叫我不断劈杀,就像用刀那样?” 谢九进微笑点头,说道:“我已经为你想好了,不管对方剑术如何好,身法如何快,你只要施展一个力劈再一个横扫,就这两招就足够了。我还想不出哪个学校的学子能抵挡你这两招的。” 听了谢九进的话,张锐不禁悲哀地想:当初人家程咬金还会三板斧。好嘛,到我这里就成了两招了。我到底算是比他厉害呢,还是比他笨? ; 第十章比赛 张锐自剑社后,每天只和谢九进对练。跟谢九进学的那两招,别说,还真管用。在对练中,不管谢九进剑术使的多么精妙,身法移动的多么快。只要两剑碰在一起,谢九进手里的剑不是被击断,就是被击飞。对此谢九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是乐成一团花,仿佛他看见张锐一个一个将其他学校的参赛学子给击败、给击垮。 说起身法,张锐比谢九进差远了。这是因为老虎从小练骑术造成的后果,现在张锐也发现自己有点轻微的罗圈腿了。但这也没有办法,想练骑术这点就必须要牺牲。 可这几个月来的练习剑术,别的先不说,张锐的罗圈腿被治好了。而且他现在明显感觉自己比起以前,动作更灵活,身法也更敏捷。心想,以后也不能每日光练骑术,也要抽些时间练练身法,不然早晚还是要变成罗圈腿。比赛后剑术就不用再练了,要把前世的搏击术捡起来才行,以后也多一门防身的技能。 天天与谢九进对练,让张锐涨了不少实战经验,跟谢九进学的那两招也日渐熟练起来。谢九进虽然跟张锐说是学两招,可这两招中却包含了许多变化。比如力劈,那么就有直劈、左斜劈、右斜劈、还有反身劈等等变化。这些变化,就在和谢九进的对练中,使用得越来越熟练。只是张锐有时在想:把剑当做刀用,在比赛里算不算作弊? 在张锐参加剑社后,谢九进没有食言,为他申请了补助费。练习击剑还能管饭,这让张锐感到满意,每日也十分乐意去剑馆训练。不过唯一有些气闷的是,每天下午董小意也在这里训练。 一问才知道,董小意竟然也要参加比赛,当然她参加的是女子组的比赛。听谢九进说,在剑馆的女生里,董小意的剑术数一数二,所以两个女子组的参赛名额,就给了她一个。她与张锐一样得到了刘自清先生的许可,每日下午不用去草堂读书。后来张锐又听高照山讲,就是他因晚上要练马早走了以后,董小意还在剑馆里练个不停。 张锐明白了,这个死丫头又想和自己比试。如果这次自己没有得到冠军,反叫她得了女子冠军,可以想象她会用怎样的语言来羞辱和挖苦自己。于是在董小意的带动下,张锐也刻苦地投入到练习中去,每天训练都十分得认真。 比赛的日子在十月,暑期学校已放假。不过学校里的大多数学子因为家离得太远,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才乘着假期返乡。留校的学子们会利用假期这段时间,从事一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活动。 因而剑社在假期里,练剑的人也逐渐增多起来。有时甚至出现场地也不够用的情况,谢九进只能让学生分了不同的时间来。但是张锐和其他几名要参加比赛的学子却不在此列,他们可以整天都在馆中练习。 这个暑期,也是张锐在帝大的最后一个暑期了。其实说起来,张锐在校学习的时间也只有半学期了。因为过新年的最后半个学期,基本上是帝国各部门过来考察挑选学子时候。 张锐的愿望是毕业后进入帝国监察部,他在前世就很羡慕那些比较神秘的部门。想想如果进了监察部,至少也是从六品吏官。那些品级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官员,见到自己也会是礼敬有加,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再不然,改变了身份去充当卧底,也是一件很刺激的工作。 这天,张锐又来剑馆训练。看见王鶄正坐在剑馆外面的石阶上,便问道:“王兄坐在这里作甚,怎么不进去?” 王鶄一边擦着汗,一边回答道:“先生还没有来,里面太闷热了,我在外面凉快会儿。” 张锐到后面去换了训练服,见谢九进还没有来,剑馆里也确实闷热的厉害,也溜达到外面在王鶄身边坐下。 张锐也很怕热,坐在那里也是汗如雨下。他擦着汗,忽见旁边的王鶄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的手臂,不由得笑了。因为他练习骑射都是用的复合弓,多年的训练手臂上全是大块大块的肌肉,比王鶄的手臂粗了不止一倍。 他与王鶄之间的误会早就消除,而且天天在馆中一齐训练,已经成了比较要好的朋友。张锐就问王鶄:“王兄,你参加过几次比赛了?” 王鶄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今年是第二次。去年那次,才比了两轮就被败了。”说道这里他指着张锐的手臂又说道:“三郎,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去考军校呢?要是我能有你一半好的条件早就考上了。” 张锐笑着说道:“其实你的身体条件也不错啊,加上能考上帝大成绩一定也非常好,怎么就没有考上军校呢?” 王鶄叹了口气,说道:“我打小就崇拜骑士,所以立志要考上北京骑兵学院。可是我家是士族,在考前一、二年我才开始练习骑术。在考北京骑兵学院时,我的笔试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面试上。我的骑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我也就心灰意冷了,才在第二年考的帝大。” 张锐好奇的问道:“真的很难吗?骑术都考什么?” 王鶄知道张锐是公爵家的子弟,所以羡慕地说道:“三郎,你是自幼开始练习骑术的,而且你现在还在天天训练。考上骑兵学校对你来说也许不算难,所以我很羡慕你。要是我有你那么好的条件,我现在已经是一名骄傲的骑军军官了。” 王鶄又看了几眼张锐手臂上的肌肉,摇头说道:“三郎,你那么好的条件不去从军真是可惜了,可惜了!”正说到这里,谢九进来了。张锐与王鶄也不敢坐在门口闲聊,乖乖地回到了剑馆里。 进了馆里,谢九进对张锐说道:“张锐,你一直都在跟我练习,今天你和王鶄练习一次,我在旁边在看看效果。”张锐自加入剑馆后还没有和别的学子比试过,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和别的学子相比到底有多大差距,于是点头答应。 不过王鶄立马苦了脸,当初张锐空手都能将他击败,何况现在手里好歹还有一把剑,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自己吗?但他也没有办法拒绝,谁叫他也要参加比赛?也叫他也要挣些补助饭钱呢?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九进这次让他二人在正式的比赛场地上比试,其他练剑的学子见了都围过来观看。谢九进对二人说,这次按正式的比赛规则比试,他充当裁判。 当比赛双方行礼之后,谢九进高喝一声“开始。”王鶄闻声而动,围着张锐绕起圈来。他知道张锐的游走很出色,心想:与其让张锐围着自己绕圈,还不如自己争取主动。 王鶄开始绕圈后,张锐却气定神闲地立于场地中间,就如初次和谢九进比试的那样。不过现在是自己换成了谢九进,而王鶄变成了当时的自己。 王鶄自被张锐击败后,就心里留下了阴影,又在平时见他经常将谢九进的剑击断、击飞,担心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迟迟不敢主动进攻。张锐将手中的剑象刀一样提着,见王鶄一直不上前攻击,心想:如果我不主动进攻,说不定他会围着我绕到天黑。于是先发起了攻击,挥剑向王鶄劈去。 王鶄不敢招架,急忙向后退去,与张锐保持距离。一直退到场地边上,眼看再退就要出线,比赛里有规定,出线一方要算被对方击中一剑,于是王鶄只好侧移。 张锐早预料到王鶄的行动,故意将自己左侧封死,让王鶄往自己的右侧移动。王鶄果然在他的紧逼下移向自身的左侧,而张锐就在他脚刚移动时突然改变攻击方向,一连数剑砍向移动中的王鶄。 为了躲闪张锐的劈杀,王鶄用尽了全身招术,步法也乱了。步法一乱,就更没有机会躲过张锐的进攻。眼看着张锐的木剑奔着自己的头顶劈来,王鶄无奈只好举剑招架。两剑一碰,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上传来,像是要把自己的手臂都快折断似的。他手一软,那剑再也架不住,直冲着自己的顶门劈来。王鶄再也没有机会躲闪,双眼一闭就等着剑劈上来。不过等了半天也没有被劈中,睁眼一看。原来张锐的剑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一寸处停住了,是张锐的及时收手自己才逃过这一劫。他心里发誓再也不和张锐这种蛮牛型的对手对练剑术了。 谢九进见张锐轻松取胜大喜,自己数月来的陪练没有白费心血,看来这次比赛的冠军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又见王鶄不断揉着胳膊,心想,张锐这小子力气大的有点不像话了,自己每日与他对练吃足了苦头,也要找个人来与我分担分担。于是便对王鶄说道:“你是怎么搞的,连张锐的一剑都架不住?从今天开始,你每天与张锐对练一次,直到什么时候你能招架他一剑的时候,你就不用和他练了。” 王鶄一听这话,双手蒙脸心里哀嚎不已。同时也在心里骂谢九进,你自己都架不住张锐的力劈,叫我怎么招架得住?我看你分明是让张锐来虐待我,惹急了我今天就退出剑社。可是想想补贴,心里又犹豫起来。 围观的众学子见张锐不到片刻就击败了原来馆中最厉害的王鶄,都对他称赞不已,纷纷议论今年的击剑冠军非张锐莫属。只有董小意看见张锐如此勇猛,王鶄如此胆怯,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心想,这次自己要比过张锐的想法,只怕又要落空了。要是张锐得了冠军,他来嘲笑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眼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自从那天以后,董小意练剑变得越发疯狂起来。整天与馆里的十余名女学子,轮流对练。有的时候,她还会找一些馆中实力弱一点的男学子对练。不过,当她把那些男学子都击败后,这种胜之不武,败则丢人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做了。 转眼,比赛的日子到了。比赛地点是在离帝大较远的帝国政务大学进行,参加击剑比赛的两名男学子和两名女学子在谢九进的带领下,提前两天来到了政务大学。 张锐与王鶄住一个房间。放下行礼,张锐便出门去找陈玉童。虽然张锐与陈玉童都在上都上学,但因彼此学校离得较远,每年也是难得见上一面。今日张锐到了陈玉童的学校,当然第一件事情就去找这个中学的好友。 陈玉童看见张锐也是喜出望外,见面就道:“啊!三郎怎么有空过来?咱们已有大半年没有见了吧?走,走,你我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张锐道:“酒可以去喝,但小弟今日不能与兄尽兴痛饮。” 陈玉童玩笑道:“这是为何?你我兄弟那次饮酒不是尽兴而归?难道三郎现在看不起为兄了?还是三郎的酒量越变越小了?要是服输,早早道来。” 张锐哈哈大笑:“你不必再用激将法了,小弟那次饮酒怕过?只是这次小弟不是专程来找玉童兄饮酒的,而是来参加比赛的。晚上回去,要是先生见小弟喝得太多,怕是不好交待。等比赛完了,小弟陪你喝上一天,就怕你不敢啊。哈哈……”张锐的酒量现在很大,每次与陈玉童见面都会把他灌翻到桌下。陈玉童虽想报复,无奈酒量不如人,也就只好在言语中讨些便宜。 陈玉童见张锐反击,也不敢轻易接招,转移话题问道:“你说来参加比赛?是比那种项目?” 张锐道:“击剑。” 陈玉童便奇怪了,问道:“原来没有见过你击剑,也没有听说你练过剑,怎么突然要参加击剑比赛了?你不是一直在练骑术吗?你要是参加骑术或射箭比赛,为兄还觉得可信,说什么参加击剑比赛,该不是你杜撰出来的吧?” 张锐上次与陈玉童见面,还是在过新年的时候。陈玉童专门跑到帝大来找他喝酒,那时张锐还没有开始练剑,所以也不可能会对他提起击剑这事。 张锐笑道:“小弟学击剑不到半年,所以没有与兄提过此事。” 陈玉童连连摇头,说道:“三郎,你是读书天才我信,可要说你才学了半年的剑,就敢来参加比赛?你不是在戏耍我吧?” 张锐故意苦着脸说道:“原本小弟不想来的,是我们学校剑社先生非要我参加。说什么得了冠军会有二十枚金币的奖金,为了以后的酒资,小弟才勉强参加了这个比赛。” 陈玉童撇着嘴,说道:“才学半年的剑,想得冠军?看来你们的先生脑子是有些问题啊。” 张锐眼珠子一转,说道:“不如这样吧,你我兄弟也来赌一场如何?” “赌什么?” “就赌小弟能不能得击剑冠军啊。如果小弟侥幸得了冠军,玉童兄就请我三顿酒好了。要是小弟没有得到冠军,那么小弟请你十次可好?” 陈玉童本来不信,见他如此打赌,心中又犹豫起来。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与这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张锐打赌。而张锐见他没有上当,心里连叫可惜。早知就不应该这么贪心,把赌注搞得平衡一点,兴许他就上当了。 两天以后,比赛开始举行。张锐发现这次比赛和前世的运动会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换成比骑马、射箭、击剑等当今较为流行的项目,参赛学子也是各校这些项目的精英。 张锐原来在学校里,没有参加过任何社团,所以从来没有代表过学校参加过这类比赛。初次参加比赛的张锐,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甚至想去挨个看看各项目的赛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谢九进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仿佛是他贴身保镳。 头天比赛,按赛事规定张锐要参加两场比赛。如果两场全输,便会被淘汰;如果全赢,则直接进入明天的复赛;要是一胜一负,还要再参加一场附加赛,取胜之后才能加入明天的复赛。 击剑比赛场地没有设在剑馆内,而是在学校的几处空地上搭上几个台子。比赛学子登台较量,这样便于众学子在下面观看比赛。 谢九进把希望都寄托在张锐的身上,叫参赛的其他学子自己去找规定的场地参加比赛。自己全程陪护张锐,以便在比赛间隙为他出些谋略。 等到该张锐上台比赛的时候,谢九进显得比张锐更紧张。因为张锐运气不好,抽到的头一个对手便是去年击剑比赛的亚军得主。台下观看比赛的学子都在议论,说上届冠军已经毕业,本届的冠军非此人莫属。谢九进怕这些言论影响到张锐的比赛,所以不断嘱咐,上去后不用考虑其他,只管猛劈对手。张锐点头答应,走上赛场。 此时,台上对手已在等着。张锐看那学子有二十岁左右,生得高大威猛,脖项短而粗壮,手臂有小树般粗细,可见也是个力量型的剑手。 双方行礼后,裁判主事先生一声令下。张锐谨记谢九进的话,什么都没有考虑暴起一剑就劈向对手。对方学子按习惯用剑横架,准备挡开张锐的这一剑后展开反击。可是张锐劈出这一剑象是没有感觉到对手的招架一般,把对手连人带剑一起劈翻在地。那学子手捂着被张锐劈中的肩膀,在地上翻滚起来,口中也连连发出呻吟声。 场上场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场下众人根本没有想到,张锐只用一剑就将去年的亚军劈倒在地。都在想,这个怪物是哪儿来的?怎么有如此大的力量? 而场上的张锐也在发呆,他本来以为对方是力量型的剑手,怎么也能接自己一剑。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手根本架不住自己的全力一劈。等他发现的时候,也在最后时刻收住大部分力道,就是这样也把对手劈倒在地,好像还伤的不轻。 等裁判先生查看对手的情况后,说那名学子的锁骨已被劈断,无法再继续比赛时。张锐心惊胆颤起来,心想,自己把人伤的这么严重,很有可能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唉!看来二姐让我不要与别人打架是对的,自己力气这么大,一不小心便会闹出人命。以后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力道,不能上来就使出全力了。 张锐还在恍恍惚惚之时,裁判先生却举起他的手,宣布他得到本场比赛的胜利,接着又招呼人来抬受伤学子去医治。张锐这才反应过来,挤到受伤学子的跟前,对他说了声对不起。那名学子惊魂未定,只是充满用恐惧的双眼看着他,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怀着对那名学子真诚的歉意,张锐看着他被抬下赛场。 等张锐下台后,谢九进满脸乐开了花,兴奋地拉着张锐的手,说道:“好!好!好!就是这样。接下来的比赛,你就一直照这样劈,冠军就一定是我们的。”张锐还是在自责不已,对谢九进说道:“先生,学生把他伤得那么严重,怎么一点处罚也没有?” 谢九进笑道:“我们练击剑的,怎么能保证在比赛里不受伤呢?只要你不是在对方认输的情况下再去故意伤害对方,你就不会受到处罚的。那个学子他的学校会负责将他医好,你也别太在意这件事情。要是你因此被别人伤了,我先说好了,我可不会管你的医药费。” 谢九进的玩笑之言,使张锐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心里也不是那么自责了。下午等张锐再次上台时,对手看见他就显得紧张起来,甚至握剑手也有些轻微地发抖。 看来张锐上午的表现,使他产生了对张锐畏惧心理。开始比赛不到五秒钟,就严重的伤害了去年的亚军。面对这么强大实力的对手,谁也会感到恐惧。 比赛开始,对手就躲着张锐跑。无奈,张锐只好提着剑去追。台下观看的众学子想再看看张锐凶狠霸道的劈杀,不满对手的胆怯躲避,便在下面鼓噪起来。对手全然不理会场下四起的倒彩声,仍是飞快地跑着。 张锐追了一会儿,见他身法、脚步都很灵活,一时也追不上。索性也不再去追,立于场中闭目养神。那名学子见张锐没有再追,也停了下脚步平复喘息。两人就这样在台上站着,气氛甚是怪异。场边的裁判先生只好警告那名学子,不能再逃避,不然算其自动认输。 那学子想了一会儿,把手中的剑丢在地上,弃权认输了。张锐没费丝毫气力便得到了明天复赛的资格,谢九进在场下击掌欢呼。观看比赛的学子纷纷谴责那名弃权学子,有的讽刺道:“我们不是来看跑步比赛的,你是不是来错了比赛场地?”说得那名弃权学子面红耳赤,遮面而逃。 张锐的这两场胜利,在参加击剑的学子们中传开。都知道有个实力恐怖的选手,都在祈祷明日不要早早遇上这个变态的对手。陈玉童在场下见张锐如此勇猛,暗暗称幸没有与他打赌。 第二天按赛程规定,张锐如果一直获胜应该比试三场。第一场比赛,就因为对手主动弃权,张锐便轻松晋级了。第二场终于遇上一个不信邪的学子,和张锐对了一剑,结果张锐只用了三分气力,那名学子仍被劈翻在地。虽然没有身体没有受伤,但明显心理遭受重创,满面流泪趴在地上不愿起身。 见到这个情景,张锐又颇为后悔。下台后,还是谢九进看出他情绪异常,又对他进行了一番开导。接着第三场,对手又放弃了比赛。谢九进拍着张锐的肩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以你现在的力量,连我都接不住你的力劈,其他学子就更别说了。”说罢,又摇摇头心里叹息:这小子不会剑术,却连我这学了几十年剑术的人都打不过他。唉!我几十年剑术算是白练了。 第三天的决赛,只要张锐能再赢三场就可以获得冠军。拜他头两日的表现所赐,使众多原本对击剑不感兴趣的学子,也涌来观看比赛。大家都想看看传说中的凶猛的怪物,到底张的是什么模样。于是决赛这天,赛台下的空地被挤得满满的,少说也有上千人来观看比赛。 遗憾的是头两场比赛,张锐又没能比成。与他对阵的学子很可能是不愿意当众出丑,所以都自动放弃了比赛。幸好到了最后的冠军决赛时,对手终于没有再弃权。张锐也松了一口气,要是今日一场不比就直接获得冠军,他自己也会觉得脸上无光。 张锐这次的对手也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学子。他上台后,脸上露出坚毅神色,眼中饱含悲壮之意,仿如荆柯渡过易水之时。他“无畏无惧”的神态看得张锐有些感动,对于这样的义士,张锐觉得应该尊重他。 于是比赛开始后,张锐没有使用力劈,假意与他过了二、三十招,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劈飞他手中的剑。那名学子虽然输了,但对张锐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如去年的亚军,张锐与他过了这么多招,明显是照顾了他的颜面。而且从击剑比赛开始到现在,能与这个怪物过了这么多招的,他还是第一个,所以这个亚军也得的不失光彩。 张锐如愿以偿获得击剑比赛的冠军,心情非常愉悦。当然主要原因,是得了二十枚金币的比赛奖金,有了钱,心情自然比较舒畅。 虽然其他赛事还在进行,但击剑比赛已全部结束,谢九进便准备带领击剑选手们提前返校。张锐向谢九进告假,他还想敲陈玉童请一顿酒再走。谢九进手捧着冠军奖杯,笑得嘴已合不住了,对他的请假自是允了。不过等张锐走后,谢九进却发现女选手之一的董小意不见了。 ; 第十一章观练 顺着一条僻静的小道,张锐向与陈玉童约好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忽听路边有人在哭。他的好奇大作,悄悄地走过去。到了近前,从一颗树后伸头去看,发现竟是董小意抱着双腿坐在一处草地上哭泣。 张锐又是好笑又是惊讶。好笑的是,董小意一边哭,还一边用衣袖擦泪,她的脸此刻已被擦得如花猫一般。惊讶的是,他与董小意斗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哭得如此哀转悲切,也没有见她有过如此孤独无助的表情。 该怎么办?张锐也手足无措了好一阵子。换成以前,他见到董小意哭,不上前讽刺挖苦一番已是自己格外开恩。但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董小意是个柔弱的女孩,而不仅仅再是那个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对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子,张锐也狠不下心再去讽刺挖苦她一番。想一走了之,脚像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半步,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想了半天,自己解释,她是因为与我比试没得了冠军才伤心成这样,怎么说我也有些责任。我去安慰他一番,也是应该的。唉!女孩子什么时候都是面子第一。 张锐刚从树后转出,便被董小意发现。她虽然没有看清来人,但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不佳,于是又用双袖去擦脸。可是她的双袖早被泪水沾湿,脸也越擦越花。看见她的那个样子,张锐强忍好一阵才使自己没有笑出声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汗巾,丢到董小意的身上。 这时董小意这才抬头来看,见来人竟是张锐。眼泪又流了出来,将张锐丢在她身上的那张汗巾扔到一边,把头埋到双腿之间不去看他。 她的这个举动,气得张锐想转身就走。可是看到董小意缩成一团甚是可怜,心头一软又停下脚步。 “擦擦脸别哭了,先生他们在等你呢。” 董小意手揪着地上的草,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平日练得很认真、很辛苦,我相信你下次一定会赢的。” 董小意将连根拔起的草用力扔开,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永不服输的董小意,才是我认识的董小意。”张锐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董小意等张锐离开后好一会儿,才伸手把刚才扔开的汗巾捡了回来。手握着张锐蓝色的汗巾,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刚才的那个人,是一直以来对自己说话尖酸刻薄的张锐吗?是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张锐吗?是那个持才孤傲的张锐吗?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张锐为什么会放弃这个打击自己的好机会,也不明白张锐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番话。她用张锐留下的那张汗巾擦了擦脸,一股浓烈的汗味扑鼻而来。 汉元384年二月,持续了三年多的大月州的叛乱终于平息了下去。虽然周围几个州还有零星的骚乱,但这也无关大局。 上都居民对结束了这场长达近四年的叛乱欢呼雀跃,张锐及同屋几个室友也一起到校外吃酒庆贺。陆斐此时心情甚好,在同屋这几人中,他是第一个被官府录用的。张锐举着酒杯向他祝贺:“世兄啊,你这一去定会前程远大。小弟这里祝你逐年高升,几年以后能来上都任职。” 陆斐露出这几年来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那里,那里。我只是比诸君早走一步而已。诸君今后所去的部门定会比我好上许多。特别是小弟你,为兄相信你会留在上都的。要是今后你进入吏部,为兄还需你时时照应。” 张锐拍着胸脯,豪爽地说道:“世兄请放心,只要以后小弟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说罢,一口饮下杯中酒。陆斐也饮了酒,转头对高照山说道:“我听说这几日吏部也有人来找高兄谈过?不知可有此事?” 高照山情绪不大好,回答道:“我可比不上陆兄,你是分在中原地区任职。找我的吏部官员,让我考虑去大月州任七品县令。我的本意是如果不能留在中原地区任职,就返回老家新罗去,所以现在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刘效国替他着急,说道:“虽然大月是刚刚才平息了叛乱,但毕业就能出任七品县令,这可是独掌一县的一方大员,你还有什么考虑的?要是换成我,当时就应了。” 陆斐也玩笑地说道:“是啊!我是去任从七品行政吏,比高兄可差上一级了,以后我们见面,我可是要称呼你高大人的。” 陆斐这话把心事重重的高照山给逗乐了,笑着说道:“说的也是。能让你称呼我大人,我就格外高兴。好,明日我就去回话,这个七品县令我要了。” 众人一番嬉笑后,张锐故意叹息道:“唉!你二人前途都有了定论,刘兄毕业后也要返回扶桑,现在就只剩下小弟还是前途渺茫啊。” 陆斐笑道:“好的部门都是最后才挑人的。你看看刘自清先生座下弟子,有哪个是现在就被定下了?小弟,你就放心吧。” 张锐呵呵笑道:“小弟也知道,只是世兄和高兄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去上任了,刘兄也差不多要走了。屋里突然就只剩小弟一人,想起来就觉得不习惯。” 高照山也叹息道:“是啊。你我兄弟分别,不知哪年才能相聚,想起来就觉得伤感。” 刘效国猛地干了一杯酒,感慨道:“你们说什么也同在一国中,而我却远在扶桑。毕业以后,今生能不能再见诸君都很难讲了。” 陆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效国,别那么悲观嘛。说不定几年后,你能如愿加入帝国也未可知啊。”刘效国摇头不语,看样子他也知道自己加入帝国是渺茫的一件事。 张锐见气氛过于沉闷,于是笑道:“诸君不说这些不着边的话了,我们现在不是还聚在一起吗?在一起就应该痛痛快快地饮酒。来,来,喝酒,喝酒。” 经他这么一说,几人才将愁绪扫去,又开始行令喝酒。陆斐三人哪是张锐的对手,一、两小时后都微显酒意。张锐见他们已不能再喝,便道:“诸位兄长,今日我们就到这里吧。小弟还要去练马,你们就先回吧,改天咱们再接着饮。” 陆斐虽然平日酗酒,但他的酒量也不算大。这时已微微有些醉意,晃着起身说道:“小弟,你练马快四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去看过。今天……今天为兄要去看看你练马。” 陆斐这话得到高照山的响应,拍着手说道:“如此甚好,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三郎的骑术。走,走,一起去。”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拉刘效国。刘效国当然也高声说要去,顺势把已站不起身的高照山扶起。 张锐笑道:“既然诸位兄长都想看小弟出丑,那小弟也不推辞了。好一起去,只不过先说好了,要是中途你们看得厌烦了,可不许独自溜走。” 几人一边嬉笑,一边勾肩搭背出了酒店,往练马场走去。到了练马场外,伙计已经在等着张锐。张锐叫陆斐三人在休息室里休息,自己到后面更换训练服装。 陆斐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气闷就独自走出了房间,来到训练场地外的护栏边透气。过了一会儿,高照山和刘效国也走了出来。正巧这时,一个马场伙计牵着一匹斑点马,缓缓从他们身边遛过。 陆斐一见那马,连声叫好。刘效国不解,问道:“陆兄,此马有何不同?我看那训练场的马都是这般高大,为何陆兄单夸此马好?” 陆斐指着那匹马,说道:“诸君请看,此马全身布满豹纹,可称为豹花骢。你们再看它耳如竹批,目如悬铃,姿态神俊,行跨之间,落次有序,可见是一匹真正受过训练的战马,不向有些马场只是一般的坐马。此马还有一点关键之处,不知诸君可否看见?” 刘效国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同,于是摇摇头说道:“请陆兄指教,我实在是看不出来。”高照山也在一旁摇头,说不知。 陆斐见他们都没有看见,微微一笑,说道:“诸君请看它行走的步伐,它行走的都是跨灶。真是好马!” 刘效国没有听说过什么是跨灶,茫然地问道:“陆兄什么是跨灶?” 旁边的高照山哈哈大笑,说道:“看来刘兄还是读书太少啊!《相马经》上说,马前蹄落地之处称‘灶’,马后蹄落下之时超过前蹄‘灶’者为‘跨灶’。古时可称此种马为千里马。” 刘效国听后,明白了含义,脸也红了起来。高照山虽不像以前爱冷嘲热讽他,但是有这种稍能打击他的地方也决不放过。刘效国被高照山讽刺读书不多,也没有办法反击。谁叫自己没有读过《相马经》呢,所以只好受他的挖苦了。 三人正说着,张锐从后面出来。那伙计见张锐来了,便松开手中的马缰,并轻拍了一下马身。那马,便轻快地跑了起来。忽见张锐飞身从他们身前跑过,快步去追那马。三人不解其意,甚是惊讶。 只见张锐跑得飞快,片刻便追到那马身后。一个纵身跃起,单手一撑马股,整个人借力腾得更高。刘效国不由惊呼一声,在他的惊呼声中张锐已坐在了马背之上。 高照山见张锐上马后,脚尖轻磕一下,那马便如飞般的快速奔跑起来。转瞬间,进入了障碍场地。场内的那些障碍,全然对那马没有影响,它行走如常,一米六、七左右的高栏随意跨越;两米以上的宽沟深壕,如滑翔一般飘而过,落地轻松自如。张锐仿若是那马身上的一部分,身体随着马身上下起落,没有一丝左右摇晃。不由惊得酒也清醒了不少,问陆斐道:“陆兄,你也是这般骑马吗?” 陆斐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我哪敢丢了缰绳翻越障碍啊。”这时,刘效国和高照山这才发现张锐竟是弃缰御马。张锐虽是弃缰而行,但腾跃急转控制自如。每当张锐马镫轻点,那马动作便随即而出,用人马合一形容再合适不过。 如此高超的控马技术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眼睛锁在张锐身上再也转不开了。别说他们,就连陆斐也非常惊讶,以前他在家中也看过家族骑士练马,只是他没有想到张锐也有那些骑士一样技术,甚至张锐有的动作,做得比他家里的骑士还要漂亮、高明几分。心里不由赞叹道,果然是胡公张家的后代,也只有世代为骑将出身的家族才有此高超的技艺。 刘效国一边看,一边为张锐鼓掌、呐喊助威。时不时还向左右的陆斐、高照山叫:“快看,快看。这么高的跨栏,不拉缰绳就越过去了。”高照山点头称是:“虽然知道三郎一直在练马,但我还是没有想过他能有如此高超的骑术。” 张锐绕着障碍场跑了三圈后,策马向三人站立的地方驰来。三人见张锐一直驰到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还没有止住马速,眼看着那马就要撞在护栏上,不由得惊呼起来。又是在惊呼声中,张锐在马鞍上做了一个双臂支身动作,双腿交替盘旋了一圈突然跃下马背,稳稳地站在地上。而那匹豹花骢在张锐落地的同时,瞬间急停下来。 这时陆斐等人再看,那马停在离护栏只有两米的地方。他们还惊魂未定,张锐笑着走到近前,问道:“诸位兄长,小弟的马术还能入眼否。” 刘效国抢先叫道:“三郎,你的骑术岂止是入眼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骑术。佩服,佩服之至。”高照山和陆斐也是连称佩服。 张锐苦笑道:“你们是夸奖小弟,还是在讽刺小弟?” 高照山不解地问道:“三郎何处此言?” 张锐摇头道:“我的骑术现在最多是勉强能入人眼,何谈精湛?小弟在家族中,包括我的姐姐都比我的骑术高明上许多。小弟算是家中最笨之人,所以才考帝大准备以后从事文职工作。你们说我骑术精湛,不是在讽刺我又什么呢?” 张锐此言听得陆斐三人目瞪口呆,他这等骑术在胡公家还算最差的?那么按张锐所说好的骑术又该是什么样子?三人怎么想,也想不出更高明的骑术是何等模样。 陆斐弱弱地问了一句:“你姐姐的骑术真的比你高明?” 张锐又回忆起二姐猎熊的英姿,说道:“小弟我的骑术就是跟我二姐学的。” 这话又将三人打击得不轻,心想,他的骑术还是他二姐教的,那他哥哥的骑术肯定比他姐姐要好。他的父亲不用说了,肯定比他们兄弟姊妹的骑术更精湛。这样算下来,他们胡公家族的骑术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伙计已经给马上挂上了五壶箭,又把弓匣也挂上,对张锐叫道:“少爷,可以了。” 张锐也不跟他们再闲扯,对陆斐三人说道:“小弟现在去练习骑射,请诸位兄长稍等。”说罢,转身又是单臂撑马而上,那马镫没有用上半分。那马在张锐坐上之后,忽地一个转身朝场地内飞驰而去。那边已有其他的马场伙计打开了另一个场地的护栏门,张锐纵马去到那个场地里。 陆斐等三人向那场地望去,只见场地最深处立有箭靶。张锐驰马离箭靶五十米处,开始左右飞驰,并开弓朝箭靶射击。箭靶周围竖有不少火炬,陆斐目力甚好,只见张锐左臂开弓射完一壶箭,箭无虚发全中箭靶红心。而后张锐又驰马反向奔驰,同时右臂开弓,又是一壶箭射入箭靶红心。 射完两壶箭后,张锐又退到离箭靶百米处,又是左右射击,箭箭入红心。高照山看到这已不仅仅是赞叹张锐了,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纵马飞驰之中百米外箭无虚发,此等箭术他平生未见过。 张锐边射边退,最后一直退到场地的最外处,离箭靶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又是左右开弓射击完一壶箭,纵马回到陆斐三人的身前。下马后,刘效国跳着脚冲他叫道:“三郎,三郎。此技神乎。” 张锐谦虚地说道:“小弟射定靶尚可,射移动靶还需再练。”这时,陪训的伙计已将箭靶取来。陆斐等人向箭靶看去,只见张锐所射之箭,尽数穿靶红心而过,只露尾羽于外。心里又是一惊,距箭靶五十米射出的箭有此箭力,还尚可以理解,但距箭靶一百五十米外射出的箭也能有如此箭力,陆斐等人已无话可以言语。 张锐与他们又聊了两句,那边伙计已将一匹马赶进靶场。陆斐等人又抬头望去,只见那马后十米处拖有一个草包,包上前后都标有红心靶点。两个伙计在场外用长竿驱赶那马左右奔驰,那马急速飞驰使身后拖着的草包不断地摇摆翻腾。 见状陆斐便问道:“小弟,你可是要射那草袋?” 张锐回答道:“正是。” 陆斐摇头道:“此袋移动无常、变幻莫测,岂能射中?” 刘效国与高照山也是点头附和道:“太难。” 张锐转身跃上伙计换过的一匹枣红马背上,笑着对三人说道:“正是太难,所以小弟说还要再多练习。”说罢,飞马朝箭场驰去。 陆斐三人伸长脖子向那边望去。只见这次张锐离靶袋百米处开始驰马左右奔跑,马来回往返之间左右轮换开弓,不一会儿便将五壶箭给射完。张锐射完后,没有再回到他们站立处,而是转到另一个场地上,拨出马刀开始做劈杀训练。 伙计赶着拖草靶的马返回马厩,正好从陆斐三人身前经过。三人仔细去看那草靶,只见张锐所射五壶六十箭,命中靶心有四十余箭,其余皆射在草袋上,没有一箭落空。 刘效国呆呆地说道:“三郎的箭法,尚能射中草袋十之七八,想必大汉骑军中的骑士定能胜过三郎许多,这样的军队天下岂能有抵者?” 陆斐心里暗叹,自己以前真是夜郎自大了,想当初自己还对张锐说过,自己的骑术尚佳不需要再练了。而今天,张锐才让见识到北地子弟的骑射真功夫。 陆斐还在感慨不已,偶然侧目,见高照山面色苍白,浑身在轻微颤抖着。不解地问道:“高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高照山沉默了片刻,迟疑地说道:“刚才喝酒得太多,现在身子感觉有些发冷。” 陆斐想,应该是发了酒劲。便对他说:“三郎刚才说不许我们半途离开,只是玩笑之语。高兄既是身子不舒服,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刘效国见高照山脸色难看得厉害,也劝道:“这里风寒之气太重,站立久了容易得病。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三郎也不会怪罪我们的。”高照山也没有推辞。于是三人对场内的伙计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去。 张锐练马回来后,进门便对陆斐抱怨:“世兄,你们也太够意思了。说好不许半途离开,怎么言而无信呢?” 陆斐笑道:“不是我们不想等你,只是高兄刚才犯了酒劲,我们只好先行回来了。” 张锐看高照山果然躺在床上,用被蒙着头像是已经睡着。关心地问:“高兄回来后没事吧?” 刘效国回答道:“没吐,他只说头昏,回来就睡了。我想,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无事了。” 陆斐将张锐拉到自己床上坐下,说道:“小弟啊,哥哥有事要求你。” 张锐满脸惊讶,这个世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起来?他要是客气,也不会每月蹭我的饭。“世兄有事只管说,小弟一定照办。” 陆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哥哥的箭术一直不好,想趁着上任前这段时间再去练练。” 张锐明白了,笑道:“是不是要小弟我赞助些练箭的资费?” 陆斐闻言故作扭捏之姿,道:“不愧是小弟啊!哥哥的这点心思全被你看穿了。” 张锐上次得的击剑冠军奖金还剩大半,豪爽地答应:“资费小弟可以赞助。只有一点,世兄的酒是不是要戒掉呢?” 陆斐笑道:“戒酒是小事,哥哥一定照办。可是哥哥还有一事相求。” 张锐不解,问道:“还有何事?” 陆斐道:“从我们徒步穿越兴山那次,哥哥就知道小弟的箭术超群。你能不能抽些时间,来教授一下哥哥的箭术?” 张锐连忙推辞:“箭术馆有教授先生,小弟的箭术一般,决不敢教世兄。” 陆斐不愿意了,说道:“你的箭术我们有目共睹,怎么能说是一般呢?是不是你觉得哥哥不是可造之才,所以不愿意教我?” 刘效国平日与陆斐关系最好,在一旁帮腔:“是啊,就是刚才见三郎马上的射术也是顶尖,何况在地上射?三郎就不要推辞了。” 被他俩这样一说,张锐也不好再推辞,答应每日抽时间去指导陆斐射箭。他心想,反正这个学期刘自清先生也没有要求学生要按时去讲堂,每天抽点时间去指导一下陆斐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一早,张锐与陆斐就去了箭馆。陆斐说就练一个月,张锐便付了三枚金币的练箭费用,以后每天陪陆斐来这里射箭。 一天下午,张锐正在指导陆斐射箭,忽听旁边的训练位子上有人在争吵。因训练箭位都是用布隔开,因而他也看不见是谁在争吵。 就听有人在说:“两位小姐,我家这次举行的狩猎聚会,请你们一定要来参加。” 一个女声回答道:“我已说过没有兴趣了,你还不走开?” 张锐听这个女声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是谁,好奇之下便走到旁边训练席位去看。 只见那处席位已被十几个学子围得水泄不通,最里面好像有二个女生。张锐垫脚伸长脖子向里看去,发现被围住的其中一个女生竟是董小意。 ; 第十二章箭场事件 张锐看见被围的一个女生竟是董小意,心里吃了一惊。但是他尚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便打算先看看再说。 “小姐,怎么我们赵公家的聚会,去了是侮辱你的身份了?怎么说,我们赵公家族在整个贵族中也是排列第一的。”张锐见那说话的学子,十七、八岁,倒也生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与他相貌有些不相称了。 与董小意一起的那位女生说道:“赵公家我们高攀不起,还是请你走吧,我还要练习射箭。”她的话刚说完,众学子七嘴八舌的鼓噪起来。 有人叫道:“王小姐,你是世袭汉中侯家的千金,怎么说攀不起鸿少家的聚会呢?你这样说是瞧不起鸿少呢?还是瞧不起赵公家族呢?” 另有一人也说道:“是啊,你们一个是巴蜀侯家的千金,一个是汉中侯家的千金,都是出自名门之后,怎能没有礼貌地拒绝赵公家的邀请呢?” 叫鸿少的那个学子也说道:“两位小姐是不是嫌弃在下不是赵公家的世子?在下虽不是家中世子,但现在也在帝大读书,将来以在下的出身,能轻而易举的在朝廷中出人头地。两位小姐大可放心,在下不是花花公子之类的无用败类。” 张锐从他们的话语中已经知道,那个叫鸿少的便是赵公现任家主高颖的二子高鸿。张锐到刘自清先生座下读书,先生布置的第一道题目就是研究赵公世家。对于这个高鸿,张锐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这时,张锐已大致猜测出事情的原委。对于贵族家举行聚会的性质,张锐早在十二岁那年就了解得清清楚楚。这个高鸿定是看上了董小意或者跟她在一起的那名女生中的其中一人,所以才会邀请她们俩参加本家的聚会,只不过张锐不敢肯定高鸿到底看上的是谁。 而听了高鸿的话后,张锐笑了起来。象他这般强邀两位侯爵家小姐的行为,还不叫花花公子?不过高鸿的行为虽说是轻佻些,但张锐却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象高鸿这样直白地追求女孩子的,他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见到一个。今日忽见,仿佛间又觉得回到了前世。 董小意听了高鸿之言却没有笑,反而怒喝道:“请公子自重,如在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不客气了。”张锐点点头,这才象是自己认识的董小意。不管是谁,只要惹怒了她便会毫不留情地出言斥责。 高鸿倒没在乎董小意呵斥,腆着脸笑道:“小姐会怎样不客气法?在下倒是想领教领教。” 董小意怒道:“只要公子能在剑术上胜过我,我们就去参加你家的聚会。如是胜不了,就请公子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不休。” 高鸿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诸君可都听见?董小姐要与我比试箭法。我请诸君做个见证可好?” 周围的学子纷纷叫道:“我等愿做见证,鸿少只管和她比试,好叫她知道鸿少的厉害。” 董小意满脸怒容,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剑馆比试。”说着一把拉住身旁的王小姐就想走,却被高鸿侧身拦住。 董小意喝道:“公子这是何意?不是说去比试剑术吗?难道公子后悔不成?如是不敢比了,就请公子速速离去。” 高鸿神态潇洒,轻笑道:“比试箭术,在这里就行了,何须另寻他处比试?该不是董小姐想不告而辞吧。” 董小意气急,道:“好,就在这里比。请公子取剑来。” 高鸿一指董小意的身后,说道:“何须去取箭,那桌上不是放着现成的吗?既然要比试,在下就先献丑了。”说完,走到放置弓箭的桌前,取弓在手,转头又对董小意说道:“如果在下侥幸获胜,还请董小姐不要失言哦。” 董小意大惊,她本来说的是比试剑术,没有想到高鸿这个诬赖,把比试项目换成了射箭。她虽能射箭,但技术却远远不及剑术高明。正想解释,高鸿张弓搭箭,手指一松第一箭已经射了出去。 这个训练位是按女生射箭标准安放的箭靶。箭靶距离射击处有八十米,只见高鸿射出的那箭正中红心。周围学子见高鸿首箭命中,都高声喝起彩来。 张锐微微点头,这个高鸿确实有些本事,无论是拉弓还是放箭,他的动作都非常的标准,一看就知是受过专业训练。片刻之间,高鸿已射出十箭,箭箭命中红心,周围奉承喝彩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高鸿射罢,得意洋洋地放下手中的弓,翩翩行到董小意的身前,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眼看着面色惨白的董小意,心情舒畅之极。 王小姐看见高鸿命中十箭后,已是难过地低下了头。董小意虽然心里还在气愤高鸿无赖,但谁叫自己开始没有说清楚箭剑之分呢。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再说比的是剑术。再解释,只能让高鸿反咬一口自己在狡辩。而自己的箭术她自己非常清楚,远远不及高鸿。可就这样认输,她也万分不愿意。难过之余,举目四处无助地寻望。 忽然,她看见在人群后面正伸着脖子向里看热闹的张锐。不知怎么了,她一颗快要死了的心又活转过来。自上次参加击剑比赛输了,张锐来安慰她一番后,她就在心里原谅了张锐。虽然平日还是对他不理不睬,但这么多年来和他的恩怨也算是就此了结了。 但毕竟只是了结的彼此的仇恨,她与张锐算不上朋友。她明知即使张锐在这里,也极有可能不会出手帮助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心里就止不住泛起一股股酸楚之意,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张锐在后面垫着脚看热闹,忽见董小意用哀怨的目光看向自己。她的双目变得越来越朦胧,之后两行清澈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雪白的脸颊流淌到尖尖下额上,然后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到地上。 看见董小意这般委屈的模样,张锐也不知为何怒意猛然窜上心头。他用双手一拨挡在身前那些学子,快步走到高鸿的身前。那些被张锐拨开的学子和周围的人撞成一团,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高鸿正在欣赏董小意孤立无助表情,他是越看越是喜爱。心想,自己要是能娶上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也不枉做这一回恶人。 正看的入神,忽听周围惊呼四起,一个身材魁梧的学子已立在他的身前。又见那学子双目发着凶光,向是要把自己刺穿似的,身上透出霸道气势,惊得他不禁连连后退。 退了几步,才被人扶住。高鸿定了定神,喝问:“何人如此无礼?” 张锐高声回答道:“在下吉州张锐。高公子在此调戏女子,可是你家族的传统?”他称高鸿为“公子”,其实便是在讽刺高鸿。古时可称贵族家的子弟为公子,但大汉此时“公子”称呼是指世袭贵族家的世子专用称号。高鸿可以不在意董小意的讽刺挖苦,但对张锐这般称呼,脸色立马变得红润起来。 高鸿红了脸,双目露出仇视的目光瞪着张锐,正想高声喝骂,旁边一名学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罢高鸿脸色又是一变,随后对张锐道:“原来是胡公张家的子弟。难道你们胡公张家弟子都是这般仗势欺人吗?” 张锐差点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明明是他在胡作非为,转眼便把仗势欺人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看来他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练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张锐又想起以前自己立志要当恶霸的梦想。想着,如果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的话,这个高鸿绝对是理想的狐朋狗友。我是狼,他是狈,正可谓是相得益彰。我做开头,他做收尾,更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 高鸿说完之后,就见张锐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没有答话,他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张锐安的什么心。不过,他听旁边的学子讲过,这个张锐是得过击剑冠军的剑手。要是真的与他争斗起来,自己这方人虽多,吃亏的很可能是自己。 他也知道那些家伙拍拍马屁还行,要让他们动真格的恐怕没有几个敢动手。既然不能靠武力取胜,就只能拿话将死张锐,让他也不能动手。 拿定主意,高鸿又对张锐说道:“你既然想管闲事,就让我见见你的真本事。你要是也能十箭射中靶心,我转身就走,决不再纠缠两位小姐。要是你有一箭射不中,就请你马上离开。不要仗着自己身份欺负我等。”他话音未落,周围学子纷纷附和,有的学子还义愤填膺地斥责张锐,仿佛他们真的被张锐殴打过一般。 张锐被那帮学子们叫嚷得收起了笑容,大喝一声:“通通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大喝,震的那些学子纷纷蒙耳后退。高鸿也被震得后退两步,心想这个怪物声音大得吓人,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勇猛之士,幸亏刚才没有贸然与他动手。胡公张家子弟都是世代从军的,怎么他这个怪物偏偏跑来帝大读书? 张锐见自己一声大喝甚是见效,立马让那帮学子闭上了嘴。又见他们个个面露惧意,心里很是得意了一番。对高鸿言道:“既然高公子要见识我的箭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希望公子要谨记自己的话,不要食言才好。” 高鸿也恢复常态,潇洒地说道:“你我都是贵族家出身,许过的诺言自然要信守的。只要你获胜,我决不失言,在场的诸君都可以做见证人嘛。”话音一落,周围学子又是一番奉承。 见高鸿答应,张锐也不再多说,拿起桌上放着的弓。弓入手后,他才发现是把女式弓箭,拉力只有二、三十斤。又看前方箭靶红心处,已被高鸿射出的箭占满。心想,自己就是全部射中,也显不出本事来。向左右看了看,见一旁的弓架上还放有九张一样的女式弓,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高鸿见张锐拉了拉弓,并没有直接射击,而后又放下弓,转身向一旁的弓架走去。不解其意,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张锐将弓架上的九张女式弓都取了下来,抱在怀里又回到桌前,将怀中抱着的女式弓依次排好放在桌上。摆好后,拿起了第一张弓。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伸长脖子看他射击。众学子打定主意如果他第一箭没有射中,就齐声羞辱他。张锐手里的那张弓拉成满月,但他并没有把箭射出去,而是不停地用劲拉着。只听“喀嚓”一声响,弓梁受不了他的大力拉扯断裂成两段。高鸿等人的心脏,也随着那刺耳的断裂声猛地跳动了一下。 高鸿还没有反映过来,“喀嚓”之声不断响起,他的心脏也随着“喀嚓”声不断地跳动,一直跳动了十下才没有再听见那种刺人心肺的声响。再看张锐把手中的断弓扔到地上,与地上的其他九张被拉断的弓堆积在一起。 “这么软的弓看来不适合我开拉,还请高公子取些硬弓来。”张锐轻言细语对高鸿说道。 高鸿脸如死灰,看了张锐几眼,对周围惊恐未定的学子们说了声:“我们走。”说罢,转身便走。那些学子见高鸿离去,也纷纷跟着他走了。 张锐看见高鸿目光中充满了恶毒之意,但他并没有太在意。论身份,两人相差无几。论武力,张锐自认比高鸿强,所以也不担心他来报复自己。心想,过不久我就毕业,今后我也不准备拍他赵家人的马屁来升官,管他如何忌恨我。 董小意从张锐进来,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见张锐连断十弓,一时痴了起来。今天她才突然发现张锐已不再是四年前初遇时的那个“恶小子”了,他已经变成一个男子汉。 张锐霸道、豪放的举止,在她眼前不断浮现。怎么挥,也挥之不去。她的心“砰砰”直跳,脑子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乱过。 直到身边的王倩把她推醒,才发现众人都已离去,连张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她感到自己脸上仍在阵阵发烫,又见王倩正用调笑的眼神看着她,顿时羞得蒙起脸来。 张锐对这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留意,每天下午仍来教陆斐练习射箭。只不过,这些天他与董小意的相遇次数突然多了起来。董小意每天下午与王小姐也来箭场练习射箭,而且与他到的时间基本相同。他感到奇怪,这丫头以前不是喜欢击剑吗?怎么突然对射箭感兴趣起来? 就这样过一个多月,直到陆斐动身赴任后他才没有再去箭场。可是这些天,张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刘自清先生座下的弟子都陆续有人来找过谈话,他们回来时个个面含喜悦之色,估计所进部门也差不到那里去。可是他却没有半个人来找过,每日看着兴奋不已的同窗们,他心越来越不安,老觉得要出什么事儿。 这天,张锐正要出门去草堂,看看有没有官府的人来找自己。刚出房门,就见萧禹站在外面。张锐不由大喜,萧禹虽早已毕业,但与他的私交甚好。平时萧禹有空,会常来学校找他和陆斐一起出外饮酒、聊天。 萧禹现在是吏部从五品官吏,应该多少知道点录取的事情。他来的正巧,自己正好向他请教请教。张锐拉着萧禹进到房间,笑着说道:“兄长可是有法力?算出小弟正有事要向你请教,你就来了?” 萧禹没有理会张锐的玩笑话,面带严肃坐到床上,仰着脸对他说道:“三郎,我问你,你是否在箭场和高鸿发生了冲突?” 张锐奇怪地问道:“兄长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三郎啊,三郎!你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高鸿?你可知道,现在官府内是怎样在说你吗?” 张锐心想,这事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起初我还时时惕防高鸿可能来报复,不过一、两个月也没见有事情发生,也就慢慢淡忘此事。现在听萧禹话里的意思,这个高鸿在背后传我的坏话? 萧禹见张锐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真如高鸿所说做了那些出格之事,便说道:“三郎,今年你是进不了官府了。就算明年可以进,只怕也不能留在上都任职了。唉!三郎!你平日也算谨慎,怎么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冲动呢?你这不是给人留下话柄吗?”萧禹越说越激动,连声叹息。 萧禹的话把张锐给说糊涂了。只不过与高鸿发生了一些小冲突,萧禹怎么会说的如此严重?急忙问道:“兄长,你说小弟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就进不了官府了?” 萧禹见张锐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觉得他不象是在狡辩,也吃惊地说道:“刚才你不是承认和高鸿发生冲突了吗?怎么现在自己又说不知道呢?”张锐更加糊涂了,官府怎么会为了自己和高鸿发生的小小冲突,就拒绝录取自己呢? 张锐目瞪口呆的样子,让萧禹感到这事应另有隐情。于是叫张锐从头说起,把事情的原委老老实实地向自己讲一遍。张锐就把自己如何与高鸿发生冲突的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萧禹听罢,问道:“这就没有了?从那天发生冲突以后,你没有再去找高鸿报复?” “报复?兄长应该是知道小弟的秉性。我怎么会为了这点事情,就去报复他?”张锐委屈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三郎,你被高鸿报复了。”萧禹已经明白里面的缘由。 张锐还在糊涂着,问道:“兄长可否将事情细细说与小弟知晓?” 萧禹叹息着把张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他说道:“本来你已被吏部考评司定下。两个月前,我就在吏部的录取名单里看到有你的名字。后来吏部派人来学校调查并准备与你谈话,就听见有人说你仗势欺人,肆意殴打低年级学子。” “吏部为了查清事情是否属实,于是又多派了几个人来学校调查。他们查到了你在箭场和高鸿发生过冲突,之后你又多次地报复殴打高鸿一行人。这件事,已有七、八个学子出面作证你殴打过他们,还有三、四十个学子说亲眼目睹你殴打过高鸿他们。吏部拿到证词后,已决定不在录用你了。” “这些事情,我也是今天知道。今天我再看吏部录取名单时,发现里面没有了你的名字,向部门里的一位老学长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件事情,所以立马就赶过来和你说。” 张锐越听越心惊,怪不得自己等了那么久,也没有人来找过,原来事情出在这事上。张锐还不死心,问萧禹道:“难道吏部调查人员就没有听取董小意和那个王小姐的证言吗?小弟与高鸿起冲突,可全是为了她们。” 萧禹摇头道:“她们俩的证言,吏部的人当然是录了。但是,就算你那天做的事情没有错,可那天过后,你肆意报复殴打学子的事情,她们可没有在现场,所以也不能为你证明什么。” 张锐的心慢慢冷了下来,语气也转为平静,问道:“这么说,小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萧禹点点头,道:“这件事情,高鸿找了那么多人证来证明你殴打过他们,还有他们身上的伤痕也可以当作殴打证物。可是你呢?没有半个人可为你作证。你说,吏部这事会信谁?加上你参加过剑社,又得过击剑冠军,吏部更加相信,你有能力去殴打那些学子。” 张锐现在终于明白了,历史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名臣将相会被活活诬陷致死。他心里非但没有怨恨高鸿,反而感激高鸿为他好好上了一课。现在他受陷害,也只不过是进不了官府而已。但没有这次的教训,以后进入官府再遇上这种事,恐怕掉的就是脖子上这颗人头了。 ; 第十三章投笔从戎 萧禹走后,张锐也没有再去草堂,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刘效国前天也离开学校返回扶桑了,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人。空荡荡的房间,就象张锐现在的心情一样,自己的希望、家族的期望、二姐的期望,全在萧禹的那番话里化为泡影。 他什么也没有想,就这样呆呆的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在敲门,他不想起身去应门。他现在只想这样静静的躺着,什么事儿也不想,什么事儿也不做。 “张锐在里面吗?”刘自清先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锐这才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见刘自清独自一人站在外面。 “先生请里面坐,学生不知道您会来。”张锐恭恭敬敬的将刘自清请进房里。 “刚才萧禹到我那里说了你的事情,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刘自清也不客气,进屋后就坐到了张锐的床上:“张锐你也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是。”张锐坐到刘自清对面,原来陆斐的床上,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刘自清看见他的样子,有些心疼,说道:“张锐,你这次没能进入官府,说起来为师也有责任,这里请你原谅。” 张锐懒懒地抬起头来,说道:“此事和先生有何关系?这都是学生自作自受,先生不必找理由来安慰学生。” “这事是与为师有些关系。当初要不是为师非要你自己评讲曹操,可能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看来为师真是在学校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没有想到这世间人性的险恶。唉!”刘自清叹息地说道。 张锐奇怪地问:“这事儿怎么又扯到草堂评讲上了?难道……” “是的。吏部来的调查人员也在草堂上的学子中,抽了一些人去问你平日的表现。你的草堂论曹那番话已经被吏部知晓了,所以他们更加不会录用你。依为师看,就是明年你进入官府的希望也不大。为师真是老糊涂了,那篇文章就不应该拿出来评讲。” “是吗。学生知道了”张锐淡淡地说道。刘自清看见他没有对此事产生丝毫愤怒,甚至没有表现丝毫惊讶,便知道他已经彻底绝了进入官府的念头。 “张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有。学生现在头脑还不冷静,所以没有仔细考虑以后的事情。也许过一阵再说吧。” “为师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你可否愿意?” “先生请说,学生听着。” “你的性格刚直,也不适合在官府任职。看看今日的处境,要是以后在官府中遇到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所以,为师觉得你还是留在学校更好。你要是同意留校,为师会去为你说,让你先在为师这里当个副主事先生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锐听刘自清也说自己不适合在官府任职,看来自己之前的分析没有错。自己的弱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刘自清先生对自己也很了解。可是不进官府,进学校就真的适合自己吗? 想道这里,张锐恭敬地刘自清说道:“多谢先生关心,学生现在实在还做不了决定。请先生再容学生多考虑几日,如果学生到时想留在学校,再去请先生帮忙。” “也好,你冷静地考虑一下吧。为师等你的回话。”刘自清见张锐没有直接拒绝,神色也是轻松了不少,说完就站起身走了。 张锐送走刘自清后,又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开始思索起未来,自己身无旁技,这些年除了读历史什么都没有学过。等自己十八岁时,家里给自己一笔钱,之后就全靠自己了,自己能用这笔钱过一辈子吗?用这钱去做生意,自己没有把握一定会赚,要是万一赔了,到时自己就真变成乞丐了。 想起以前自己幻想着出人头地,幻想着过贵族人的生活,幻想着光宗耀祖等等想法,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破灭了。也许自己生来就没有享受荣华富贵的命,希望离自己再近到最后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自己原来性格孤傲,现在倒是不孤傲了,但又变得刚直。一旦离开了校园,也许即刻就被这险恶的世界给吞噬掉。也许应该听先生的话,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个远离世间尘世的校园里。 张锐正在想着,听门外又有人在敲门。虽不情愿,他还是起身去开门。没想到,这次是董小意站在外面。 他没有请董小意进屋,邀请一位小姐进屋会引起大家的误解。虽然他不怕人误会,可董小意毕竟是侯爵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让她承受不必要的麻烦呢?张锐站在门口问董小意:“董小姐找我有事吗?” 董小意低着头,手揪着衣角。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轻声说道:“张君,小女子早就想来向你表示谢意,可是一直没有能放下面子。今天我已经知道你为了我,被官府拒绝录用的事情。小女子十分难过,是我害得你不能进入官府。请你原谅小女子一直以来对你的无礼,请你原谅。”说着,几滴眼泪落在地上。 这件事,张锐从头到尾没有怪过董小意半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怎么能怪到其他人身上呢?就董小意不来道歉,他也不会有丝毫怨恨。可董小意来当面道歉了,还难过的流下眼泪,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他爽朗地笑道:“董小姐不必自责,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依我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进官府任职,即使进入,以后难保不会出事儿。所以我已经决定,留在帝大教书了。能成为先生也很不错,此事董小姐以后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董小意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开朗笑着的张锐。在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爽朗。董小意又一次痴了,她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大丈夫面对世间万物变化,就应当有这种泰然处之的态度。 春日的阳光沐浴着祥和,温暖愉悦。上都西苑,丞相宇文护正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盛开的海棠花。繁花满树,迎风峭立,红艳娇柔,神韵妩媚,仿佛美丽的姑娘绽露笑靥。 “年轻真好。”宇文护低声轻念着。他今年已有六十六岁,三年前他就向同乐提过退隐之事。他向往能一直过这样安详悠闲的生活,不过看着同乐恳求自己的眼神,他没有再坚持,在帝国危难之时他也不能逃避。 宇文护已经在这丞相这个位子上做了十三年,距离帝国规定的三届十五年的最高期限只有两年了。两年之后,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去过自己渴望的生活。 几十年前,他也是志向豪迈,性格也是坚毅刚决。他也想做一番大事业,他也想进凌烟阁。现在志愿能不能实现都不重要了,性格已被几十年的官场生涯磨炼的老而圆滑,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就是平平稳稳地度过最后两年时间。 宇文护时常梦见自己父亲,梦见父亲那张严厉的面孔,他对父亲的畏惧心态是从小留下的。父亲对他很严厉,稍有过错就用戒尺处罚,有时还会把他按在凳上狠揍他的屁股。 父亲总是对他说,要他好好读书,要他出人头地,要他光宗耀祖,要他进入凌烟阁。父亲的管教没有白费,宇文护自十七岁从帝大毕业后,在官场上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数年一次高升,一直做到现在的丞相。 他已位居人臣,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现任的太尉和御史大夫都曾拜在他的座下,就是当今皇帝也是他的弟子。除了没有进凌烟阁,他也能算是功成名就,也可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心愿。 宇文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心口疼的毛病也是越来越重,有时心会象刀绞般的疼。可是这四年来,他没有因此休息过。发作之时,都是口里塞着棉布挺过来的。现在帝国的叛乱终于得到了平息,他也可以乘这个机会休养一阵。 同乐为了让他静养,专门把西苑赐予他养病其间居住。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也稍稍体会了一下自己向往的生活。 不过说是修养其间不理朝事,但是内阁的所有决定和各州府的要件都会送一份到他的书房。他每天早上禁不住的就走向书房,去浏览一番这些文件,可能是几十年来的习惯驱使他去这样做。 今天他在内阁的决定上看到,平叛大月立首功的彪骑军将领杨素被提升到近卫军统领一职,杨素升迁倒是应该,他文武双全又立大功可当此重任。但是这个题名者又是杨坚。 杨坚可以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杨坚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私心越来越重。从十几年前杨坚任吏部尚书开始,他所选送内阁提拔之人大多是自己的亲朋故里。虽然这些都是有些本事的骁将能吏,可是仍由他这样下去,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自己现在还在,杨坚也会有所顾及,可要是自己隐退之后,谁又能对他起到制横。 高颖?高颖虽然刚正,但是他有一个缺点就是念旧。高颖和杨坚自幼同窗,进入官场以来也是交情甚深。独孤信?独孤信正直,但是杨坚是他的女婿。李穆?李穆公正,但是胆略稍欠。其余之人更是不堪与之相比,也许只有贺若弼? 贺若弼虽是武将,但是幼年也拜在他的座下。贺若弼骁勇善战,为人刚正不阿,现在又辞去近卫军统领一职,进入内阁任枢密院参议长。不论官品还是实权都可与杨坚相提并论,也许只有他才能对杨坚起到一些制横。 但贺若弼也有弱点,他的最大弱点就是骄傲,甚至目空一切。记得一次自己在府邸宴请故吏,席间大家谈起了当今的名将。有人说韩擒,有人说杨素,有人说史万岁,也有人说他贺若弼。 当大家争论不休之时,贺若弼忽然立身言道:“杨素是猛将,非谋将;韩擒是斗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当有人问他谁又是大将之时,他却傲视众人言道:“这就要诸君所择。”大家听了,都知道贺若弼是看不起那些名将,也许在他的心里只有他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大将之材。 也许人无完人,谁都会有一些缺点,犯一些错误。就是自己自进入官场几十年来,一直小心谨慎,可到了还是说了不应当说的话。一次自己在微有醉意之时,居然当着众人说如果当初能放任突忽独立,帝国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接着又说祖制不改,帝国永无复兴之日。下面听到这话的人,皆面无人色,惶恐不安。自己酒醒之后也是自责不已,幸亏当日听得此言之人,都可算是自己的心腹,加之自己在朝中又有些权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护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心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他手捂着胸口,惨白的脸上不断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足足十余分钟,他才缓过劲儿来,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海棠,口里轻念着:“年轻真好。” 他又想起了上次视察帝大时,遇到的一个学子。他叫什么来着?自己已经记不得了,不过他才华横溢,青春年少,又带有一丝的孤傲,这是有才之士都带有的。他多象几十年前的自己,自己那时也象他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望。也许下次找个机会再去一次,看着那些年轻志满的少年郎,自己也会变得年轻了不少。 宇文护缓过来,喝了一口茶。又随手的拿起了一份文件来看,这是第九军团的回归报告。南天竺的叛乱没有大月来得厉害,第九军团在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平叛成功。这份文件就是上表内阁回归日期的报告,按理九军团乘坐的南洋船队应该已经抵达福州,但是自己这里一直没有接到他们到达的报告。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吧?那大洋之上变化莫测,要是万一……不对!不能有这种想法,他们只是在路上稍稍耽搁了几日罢了。 宇文护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会越来越变得胆小起来,经常会莫名其妙的为一些事情担忧。看来自己真的老了,老到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幸亏现在帝国的叛乱已经全部平息,自己只要安稳地度过这两年就好,以后不用在为这些烦人的事情操心。 宇文护站起身来,走出书房。他走到了庭院中盛开的海棠树下,用手去轻接被风抚落的花瓣。在这片片的海棠落叶中,安详享受着平静。 正当他沉醉在这平和安静的世界中,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向他这里走来。不是一个人的脚步,是很多人一起走动发出的脚步声。宇文护睁开了闭着的眼,向脚步声响起的地方望去。他先看到了杨坚,然后是高颖,接着是贺若弼,后面还有李穆、独孤信、刘昉、卢贲、王宜等的身影不断的出现,整整十一个内阁成员都看见了。 宇文护的心又一阵痛楚,杨坚上前扶住住了他。宇文护抬头看,杨坚面色如常,高颖眉头紧皱,贺若弼激愤,独孤信苍老无奈,李穆等人悲愤。宇文护一把推开杨坚,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显出软弱。他是首辅,在重臣面前怎么能惊惶失措?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来吧,不管什么事我都将勇敢的面对。 “昭玄,你说什么事?”宇文护质问高颖。 “老大人,请您还是回屋,再容学生禀报。”高颖面带担忧的看着宇文护说。 “不用了,你说吧。” “是。内阁在一个小时前接到了两份报告。”高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宇文护,见老大人不动声色的站着,虽然面目已有点变白,但是神情还是象以往那样坚毅,又轻声的说道:“这第一件事,是学生失职。大月平叛之后,我们监察部对周围几个州暗中支持叛乱的官员上表内阁请求抓捕。可是消息不知怎么就走漏了,现在大宛州、度信州、乌孙州有几个郡已经反了,他们又组成了突忽汗国。当地所有忠于朝廷的官员已经被他们杀害。” 宇文护咬着牙,静静地听完了高颖的话。双拳已经被他握得发青,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他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杨坚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内阁成员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来见老大人,我们想听老大人的意见。” 宇文护高声喝道:“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出兵,就是平叛,决不能和突忽达成任何协议。” 李穆见他过于激动,轻声劝道:“老大人,您现在是帝国的支柱,请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我们还是进屋再细细商谈此事。” 宇文护没有理他,接着问高颖:“还有一件是什么事?一并说了吧。”高颖见他情绪太激动,迟疑地不敢出声。 宇文护又转脸问贺若弼:“辅伯你说。” 贺若弼是军人出身,见老大人问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也是刚才接到的报告,九军团所乘的船队在南洋遭遇飓风。只有少数几条船返回福州,第九军团全军覆灭。” 宇文护只觉得天开始了旋转,一圈一圈,旋转中海棠花是那么的美丽。旋转中,父亲又一次出现,父亲还是那样严肃,手里拿着戒尺。宇文护想喊:“父亲,这不是孩儿的错,孩儿尽力了,孩儿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他怎么也喊不出来,嗓中一股气牢牢的在那里堵着。他能感觉周围的人在喊叫,在慌乱地跑动。宇文护想把这股气吐出去,他成功了,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的娇艳的海棠花更加的绚丽动人。他终于可以轻声念出:“年轻真好。” 张锐坐草堂上,看着手中今日的朝廷邸报。上面刺眼的大字震撼着他:帝国在一瞬间停止了呼吸。老丞相辞世、帝国三个州独立、帝国第九军团全军覆灭,帝国现在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在帝国危难之际,我在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张锐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突然他站起身来,抓起案几上的笔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又将自己写的几篇文章撕得粉碎。 草堂上的学子万分惊讶地望着他,李伯药迟疑地站起身来问:“三郎,你这是何意?” 张锐高声厉呼:“大丈夫在国家危难之际,怎可偷安享乐。我当效先辈班定远之壮举投笔从戎,报效国家、报效朝廷!” ; 第十四章董小意 汉元784年4月28日,上都城被无边的愁云笼罩着,日光仿佛也变得昏暗起来。上都的居民们带着充满忧愁的目光,站立在大街的两侧。帝国太尉手捧着九军团将士的名册在前,身后跟随着满朝文武,庄重而严肃地走过凯旋大街,向着英烈祠缓缓而去。大街之上肃然无声,灵幡素绸布满上空,如霜如雪。 同乐没有来主持放置英烈灵位,不是因为他懒惰,也不是因为他昏庸,而是因为他已下不了床。他病得很厉害,差一点就随着他的老师去了。帝国在五十年前也许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但是现在这样打击对帝国来说是致命的,对同乐也是致命的。 帝国自与罗马人交战后数百年来,还没有损失过任何一支成建制军团。现在五万甲等军团将士,就这样消失了。这样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帝国军团,驰骋在战场上,需要多少敌军才能将他们击败?又需要多少敌军才能将他们全歼?五倍?十倍?可能没有人会知道,但决不会象眼前这样白白的没了。 国库没有一个多余的铜板来重建第九军团,重新组建这样的一个甲等军团至少也需要上千万金币。帝国甲等主力作战军团瞬间少了一成,帝国第九军团的番号,将永远从帝国军团序列中消失。同乐的心,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大宛州、度信州、乌孙州三州独立,突忽汗国的再次成立。周边各州府小型的骚乱不止,如同雪花般飞来的求援信件堆积在同乐的案上。同乐拿不出钱去平叛,就是把自己的内库中的金币全部拿出,军团也支撑不了数月。同乐的心,又被插上一刀。 宇文护的辞世,对同乐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有宇文护在,同乐做事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底。自己做错了,有宇文护来更改。自己做少了,有宇文护去补上。可是现在老师走了,还有谁,能来主持大局?还有谁,能来为自己查缺补漏?同乐的心,被插上了第三把刀。 三刀齐下,同乐彻底垮了。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理都彻底垮掉。从接到消息后,他就一直睡在床上,持续的低烧让他浑身乏力、神智迷离。 同乐可以病,可以不去管事,但朝中事务谁来接手?为宇文护治丧,处理九军团后事,主持内阁会议,杨坚把所有的事,办理得有条不紊。昨天杨坚在帝国内阁的会议上,发出了对突忽的红色讨伐令。帝国的三个军团将会接到命令,近期的开拔前去平叛。 在叛乱初期就使用红色讨伐令,这在帝国还是首次。杨坚有这样的魄力,只有他想出了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去出兵讨伐,去平息叛乱。杨坚成功掌权,朝堂之上他宛如首辅,内阁之中一语独行,他的决定无人反对,朝廷各部官员按令执行。朝廷在他的管理下,仍在继续地运转着。 等出殡队伍过去很久,张锐才默默想着心事往城外走去。他来一次上都城很不容易,从学校门口坐马车到上都北城门需要一个多小时,以往他来了上都城,怎么也要去闲逛一番。但今天他没有逛街的兴致,也没有精神去闲逛。 张锐看到那个面带平静,眉目间透着和善的杨坚,心里一阵迷糊,难道真的世界已经改变,这个杨坚已经不是自己以前知道的那个人了吗?张锐看着杨坚这些天的行事,看着他做的决定,没有一件不是在挽救已经快要死亡的帝国,而且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挽救了帝国的生命。 “也许真的已经全变了,他现在变成了帝国的支柱。这样也许更好。”张锐一边轻声念叨,一边慢步而行。 他报考军校的申请,已在十天前就寄出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军校的答复。他已经想好,只要接到军校的通知,就立刻前往北京等候考试。学校,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张君。你是要回校吗?能一起走吗?”张锐低头而行,忽听有人在和他说话。抬起头来,见又是董小意站在自己的面前。 张锐感到好笑,这个董小意,自上次来向他道歉之后,变得就像精灵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堂上、路上、甚至打开房门就会看见她。每次见到董小意,她都是低着头与他聊上几句,有时还会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跑了。 她在为自己不能进入官府的事情内疚,她经常来与自己聊天也是出于同情。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是那么软弱的人吗?是需别人不断来安慰、同情的人吗?刚想拒绝,忽然看见她双目中充满恳求之意,他也狠不下心说不。“是啊,董小姐也回校?那我们去租辆马车一起走吧。” 董小意见张锐同意与自己同行,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好,我们走吧。” 张锐差点被她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刚才还可怜昔昔地望着自己,转眼又是笑容满面,这个小女孩啊,还真是长不大。张锐一边感叹,一边与董小意一起往车马行走去。 走着走着,董小意突然对他说:“张君,干脆我们走回学校吧,老是坐车很闷的。”说完,又用刚才的那种眼神看着他。 “走回去?从这里走回学校至少要三个小时呢。”张锐猜测着,她又准备玩什么花样。 “那有什么关系嘛。走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会儿再走嘛。现在还没有到中午呢,反正天黑前我们肯定能回到学校。”董小意还是用充满恳求的双目望他。 “好吧,就走回去。可是先说好了,路上累了不许叫苦。走不动了,我也不会背你的。”张锐受不了她的那种眼神,只好同意。 董小意见他同意步行返校,又立马变得开心起来,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呵呵地笑着说:“我才不会叫苦呢,也不会叫你背的。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个击剑高手啊,这点距离我还是能走的。” “高手小姐,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你了。”张锐在后面边追边叫。 “呵呵……你是击剑冠军啊,怎么还没有我跑的快?你们男子组的水准也太差劲了吧。” “我就知道你对我得冠军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今天,终于自己承认了吧。” “谁说我耿耿于怀了?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呢。” “好像那天有人输了在哭,我突然忘记是谁了。” “是我在哭怎么了?我哭是因为我没有得到冠军,跟你没有关系。” “刚说两句,嘴又撅起了,还说不是小心眼?” “你心眼不小。上次为什么看见我的文章,会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那是我正巧生病了。” 他俩这几年斗惯了,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了争斗。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出了北城顺着大道向兴山方向走去。 “你是一个人来看送行的吗?”斗了一阵嘴,张锐又问董小意。 “不是。我是昨天下午就进城了,我是回家去看父母的。今天一早看完送行后正想回校,看见你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游荡,本小姐怕你走丢了,所以才邀一同返校。” “哦?”张锐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是专门来看九军团的送行仪式,没有想到她是进城来看父母的。“你父亲不是在云州任职吗?什么时候来的上都?” “我爹爹去年就调到上都任职了。” “这事我还没有听说过,他在那个部门任职啊?” “问的那么清楚干嘛?是不是想求我爹爹帮你一下?哎哟……”董小意面朝张锐退着身子走路。说话时一不小心,被地下的一个土坑给绊倒。 张锐见董小意撅着嘴坐在地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董小意见他笑话自己,气得俏眉竖立,双手拍着地面。 张锐一边笑,一边去拉她:“谁叫你走路不看前面?你还是被摔得太少了,这次长点记性吧。下次我看你,还敢不敢退着走路。”张锐说话时,见董小意蓝色衣裙上全沾满了尘土,自然而然地伸手拍打起来。 拍打了一阵,张锐忽然想到不对,赶紧后退几步。再看董小意搅着手低头站在那里,从耳根到脖颈都变成了粉红色。 张锐手足无措,尴尬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董小意听见他的道歉,也没有抬起头,只是轻声说了句:“我没有怪你。”说完,低着头向前走去,张锐只好跟了上去。 这一闹,两人好一阵子都没有再说话。默默走了几里路,董小意像是恢复了过来,悄悄抬起头看了张锐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真的要去考军校?” 那天张锐在草堂摔笔撕书的时候,正巧董小意不在。这件事,她是听别人说的。后来就这个问题,张锐记得她问过自己不下三次,现在又把它翻出来问。 “是的,我现在就等军校的答复了。拿到回复,我就动身去北京等候考试。”张锐虽不知她为什么又要问,但还是对她又说一遍自己的决定。 “哦……”董小意又低下了头,又是好一阵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张锐摇摇头,暗叹,女孩子,都是这么让人看不懂。 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张锐问她:“我听说吏部也有人来找过你,你怎么给推辞了?你难道不想进入官府工作吗?” “我……”董小意欲言又止,抬头时她从路边的树林缝隙间,看见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而过。 “去那边坐坐吧,休息一会儿再走。”说完,也不等张锐同不同意,就朝着小河跑去。边跑还边叫张锐:“来啊,快来。” 张锐无奈地摇摇头,也只有跟了上去。心想,要是一路上多遇见几次这样的小河,说不定明天也回不到学校。 来到小河边,董小意兴奋地在河边跑来跑去。张锐见这条小河不深,河水清澈见底,河底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阵阵刺眼的光芒。几条小鱼穿梭而过,红白其间甚是夺目。河畔两岸青青杨柳,延伸向远方。微风轻拂,万条丝绦贴浮在水面缓缓左右摇摆,在河面上荡起了丝丝涟漪。 跑了一阵,董小意找到一块靠近水边河石上坐下。随手摘下一条柳枝,轻轻拍打着河面。张锐也在她身边不远处找到一块凸起的河石坐下。他刚坐下,万颗晶亮的水珠扑面而来,张锐慌忙跳着逃到远处,身后响起董小意清脆悦耳的笑声。 张锐作势要报复,吓得董小意丢下柳枝,匆匆沿着河岸向前跑去。张锐在后面叫:“你跑啊,要是在这里摔一跤,当心门牙没了。” 董小意在前面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兔子,门牙没有就没有了,我才不怕呢。” 她跑出一段距离,见张锐没有追来,又摘了一根柳枝坐在河石上。一边用手中的柳枝抽打着水面,一边口中低声念着什么。 张锐慢慢地走过去,见董小意正对着河水呆呆出神。她红扑扑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嘴里一遍遍重复念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张锐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变得忧愁起来,也找不出安慰的话语,只好在她不远处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陪着她一起呆呆出神。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张锐出了一会儿神,抬头看见董小意正盯着他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嘴唇时张时合,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这个……那个……”董小意头又低了下去,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语。 “你看看你,衣角落在水里了,都不知道。快挽起来吧。”张锐看见她的衣裙的一角浸在水里却浑然不知,便出声提醒她。 董小意丢掉手中的柳枝,挽起裙角,轻轻地拧着。“你来帝大以后回过家吗?” “没有。我已经快四年没有回过家了。你好像也没有回过益州吧?” “嗯。” “听说益州很美,真想什么时候去看看。”说起益州,张锐就想起了峨眉山。正是那个地方,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今生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个地方是否与前世一样。 “嗯,很美!以前我并不觉得益州美,但是到了上都来念书后,才觉得益州比上都美多了。” “呵呵……人都是这样的。很多事物,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美丽、它的价值。” “失去的时候?”董小意抬起头来,盯着张锐看了半天。 张锐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浑身不自在。勉强笑了笑,说道:“难道我说错了?” 董小意白皙的面颊又红了起来,不过她的眼神这次却坚定了许多,直视着张锐说道:“你下周日有没有空?” 张锐彻底被董小意搞糊涂了,她什么意思?难道…… “张锐,下周日请你去我家好吗?”董小意见张锐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心一横又说了一遍。 这次她话中的含义,张锐全明白了。抬头看向董小意,只见她满脸红晕,如同一颗熟透的红萍果。但一双明亮的眼睛,仍盯着自己,眼中饱含着那种熟悉的神色。张锐这时才第一次感觉到董小意已不在是那个初见时黄毛丫头了,她已经变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 这几年,他一直对董小意怀有敌意,加之每天见面,所以对董小意的变化视而不见。也是从击剑比赛结束后,他看见董小意哭泣,便放弃了再与她比试的意思。但也没有把她当作女孩子看待,最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同窗同学而已。 后来在箭场,他看见董小意委屈的神态,不由自主地充当了一回“英雄”,结果是自己失去了光明的前途。再后来董小意来道歉,张锐嘴里不说,但心里却很高兴。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提升到了朋友的立场。 可是现在,面对董小意的邀请,面对一个少女的邀请,张锐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他十分清楚董小意在对他表达什么,一个女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就喜欢她吗?难道这就是爱?好象不应该是这样,自己初恋是多么的刻骨铭心,怎么现在就没有那时的一点感觉?看来自己并不算喜欢她,现在最多是对她有些好感而已,可是怎么跟她说呢? 董小意等了半天,也听到张锐的答复,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双眼也越来越朦胧。口中轻轻地说道:“爹爹昨天对我说,叫我八月返回益州。我当时好高兴,可是……可是后来爹爹又对我说,我回去后,家族就会举办一场狩猎聚会。”说着眼泪滴落下来。 “我不想参加狩猎聚会,真的不想。可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董小意终于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 董小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张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答应董小意,她就会在家族狩猎聚会时和别人订婚。答应董小意,自己真的做好准备要娶她吗?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张锐心乱如麻,越想脑子越乱。看着董小意手抱着双腿蜷成一团低声哭泣,他心像是被人猛揪了一把,贴心贴肺得疼。正巧这时,董小意抬起了头。她如丝如黛的眉头锁着清愁,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犹如一朵带雨的梨花。她的双眼里没有了哀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浓浓的痴情。 张锐深深读懂了这片痴情,他知道如果现在拒绝,他将永远失去董小意,就象四年失去小小一样。“小意,周日我去你家,求殿下允许我们订婚。”这句话就像控制不了似的从张锐嘴里冲了出来。 “呜……呜……”董小意听见张锐的回答后,又一次哭出声来。并且越哭越伤心,像是要将以前的委屈通通发泄似的。 张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只能傻傻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哭。不过自从说出那句话后,他突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仿佛一块压在心中已久的巨石被突然间移走似的。 良久,董小意才收住哭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汗巾擦面。张锐一眼就认出来,她手里拿着的那张汗巾,就是比赛那天自己给擦面的那张,没想到她竟然时时揣在怀里。突然间感到自己原来在她心里占着这么大的空间,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他再也没有认为刚才是一时冲动才答应了董小意,也许这就是爱。虽然没有刻骨铭心的感觉,但淡淡的温馨,持久而又甜蜜。 “小意,我要去从军了,以后时时不在家中。以后到军团服役,危险也时时存在……” “张锐,你是大丈夫!大丈夫怎能迷恋家而不去建功立业呢?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我只求你以后上了战场,能多多的保重就好。” 董小意这番话,彻底打开了张锐的心扉。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董小意,也许你就是上天给我送来的妻子。 ; 第一章考试 七月,北京异常炎热。张锐坐在房间里,身上还不断冒着汗。“坐着也出汗,什么鬼天气。”张锐低声地咒骂着,从身上掏出一张汗巾擦脸上的汗。 他是十天前到的北京。七月初才来北京,是因为军校通知他不用参加笔试,直接面试即可。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帝大毕业生,怎能再去参加一次高考呢? 北京城似乎跟张锐很有缘分。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参加的高考,现在考军校也在这里。只不过这次考试的地点是在北校场,他也是挑了一家靠近考场的馆舍住下。 用汗巾擦着脸,他又想起了董小意。这张汗巾是临行时董小意送给他的,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董小意将汗巾交给他的时候,专门嘱咐每隔一天要清洗一次。 “你不照做的话,我可要生气的哦。”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董小意俏皮的笑容。 “放心,我一定照办。不仅要洗汗巾,我准备连衣服也自己洗。” “自己洗衣服?你会吗?别洗出来还是花的。呵呵……” “啪、啪”正当张锐回忆起与董小意的临别场面时,有人来敲房门。不用问,敲门的一定是宇文歆。张锐打开门,果然是宇文歆笑嘻嘻的站在门外。 宇文歆一头窜进门来,拿起张锐床上的一把蒲扇扇起来,边摇边说:“大哥,我已经叫伙计把饭端你这来了。下面我看了,人太多也太热,还是在房间里吃凉快点。” 张锐认识宇文歆没几天。前几天张锐刚到这里时,见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便想在附近找一家练马场再准备准备。附近练马场的生意爆满,许多考生也在做最后的考前准备。他只好找了一家收费较贵的练马场,想着只有价格贵的地方去的人才会少。 结果也是相对较少而已,他交了费用之后也要排队等待。等着无聊,他就去看别人训练,一看之下,他放心了。心里暗暗好笑,这也叫骑术?最多算是会骑马罢了。这样的技术也敢来考骑兵学校?如果都是这种水平,我也不用再练了,可以轻轻松松地被骑校录取。 不过已经交过费,不练就浪费了。轮到他时,也上场练了一阵才走。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刚出房门,被住在对面宇文歆看见,主动上前与他攀谈。原来昨日宇文歆也在那家练马场训练,他见张锐骑术精湛,想着练完后找他说话。 只是等他训练结束后,怎么也找不着张锐。他也没有想到,张锐就住在自己的对门。宇文歆是个自来熟,也十分健谈,不一会儿就与张锐混熟。当他听说张锐是胡公家出身,又是免考笔试的帝大毕业生,对张锐的敬仰之意滔滔不绝只差没有泛滥。 而从闲谈中,张锐知道了他竟是帝国已逝老丞相的孙子。他父亲宇文苞是宇文护的第三个儿子,而他又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虽然他爷爷死了,但他的父亲现已是朝中从二品大员。 都是贵族家出身,也有共同语言。没几日,两人的关系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加之张锐发现宇文歆生性率直,没有什么心眼儿,所以当宇文歆闹着要与结拜兄弟时候,也没有拒绝。只是在论大小的时候,张锐耍了个滑头。 他与宇文歆是同年,张锐心想,我是八月份的生日,报出来多半是当小弟的命。想起陆斐,张锐下了决心,不行,这次我不能当小弟了,我要当大哥。于是他就说自己是正月十一的生日,果然宇文歆的生日是在七月。宇文歆倒是没有怀疑,张口就叫他大哥。 只不过,他这个大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宇文歆的脸皮可以和陆斐相提并论,所以无论是他当大哥还是当小弟吃亏的总是他。一天三餐,有两餐宇文歆会拉着他一起吃,吃完就看着他。当大哥的张锐,也只好心有不甘地主动掏钱。 宇文歆的骑术不错,他也是自幼开始练马。张锐后来陪他去训练过几回,见他无论是控马、射击都比一般考生强上许多,而且他的劈杀动作比自己做的还要漂亮。心想,他应该也能考上。 宇文歆手摇着蒲扇,见张锐手里还拿着汗巾,就笑了。“大哥,又想嫂子呢?可怜小弟只比你小几个月,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唉!”说罢,故意长吁短叹起来。 他的话张锐自然不会相信,出身贵族家,怎么可能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他要是想拉,可以天天拉那些女仆、女佣的手。别说拉手,就是让贴身女仆陪着睡觉,她们也只能从命。 提起董小意,张锐心里就一阵甜蜜,他已经将董小意视为自己的妻子,但口中却谦让着说:“只是订婚而已。” 宇文歆本来已躺倒床上,听了张锐的话立刻挺起身来说:“订了婚,那就是你张家的人了,那还跑得掉吗?” 张锐脸上浮起得意之色,嘿嘿笑了两声。“这倒也是。” 宇文歆看他得意的样子,又道:“可是,小弟听说大哥的这门亲事来得不容易。是吗?大哥,给我讲讲吧。” 张锐现在最怕的就说起这事,立刻起身往门外走。“怎么饭还没有端来?我再去催催。” 宇文歆呵呵笑着说:“不用找借口溜了。其实小弟在上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事了,你以为还瞒得住吗?” 张锐吃了一惊,回身道:“你怎么知道的?” 宇文歆故意掉他胃口,又躺回的床上,伸个懒腰说:“真舒服,小弟先小睡一会儿。等饭来了,再叫我。” 说完,偷眼看张锐的反应,只见张锐的双拳开始握紧。便说:“别动不动就使用暴力,好歹你也是帝大毕业的……”话未说完,又见张锐眼中闪出凶光,赶紧把话题转移回来。“其实,上都好多贵族家都知道这事了。听说你那个岳丈,每日去司部的时候都是低着头的。” 张锐苦笑,心想,老丈人啊老丈人,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初他去董小意家提亲,被董小意的父亲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理由是他的品行不端,而且被官府拒之门外后,前途堪忧,他不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自己。 可是张锐知道,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心里猜想,他可能是嫌弃我的身份,他是想董小意的夫婿至少也应该是世子身份吧。 又是身份地位,张锐的自尊被打击了。本想转身就走,可是看到董小意充满哀求的目光,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说自己已经报考了北京骑兵学院,前途还是能够保证的。也发誓说,以后一定让董小意过上贵族人生活。 可无论他怎么说,董小意的父亲还是坚决不同意。那天,事情没有办成。第二天张锐又去董小意家,结果被拒之门外。虽然不让他进门,但为了董小意,他仍是每天都去。心想,也许用我的诚意,能让董小意之父改变主意。 连续一个月登门拜访,最后董小意的父亲终于又见了他。这次,他答应了张锐的求婚,同意董小意与他订婚。张锐大喜,认为是自己的诚意见了效果。 后来才知道,董小意的父亲不是被他的诚意打动,而是被董小意给逼的。一个月前,董小意的父亲就让她返回益州,准备参加狩猎聚会。但董小意坚决不从,说自己非张锐不嫁。全家人一起劝她,她也不听。后来,见父亲准备强行把她送走,就用绝食来抗争。 董小意之父是在她绝食的第四天就屈服了,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张锐知道后,甚是感动。董小意对自己的一片情,他也深深记在心里。 可董小意绝食之事,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在上都贵族中闹得沸沸扬扬,大家见到董小意之父时,都要问上几句这事。让其父感到丢尽了颜面,所以即使同意了这门亲事,对张锐也是冷淡之极。 张锐也在暗地骂,他不是骂董小意之父,而是骂那些贵族太无聊了,人家家里的事情,你们起什么哄?值得你们这样去到处宣扬吗?真是一群无聊透顶的人。 宇文歆见张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哈哈大笑起来。“大哥是不是又在肚子里骂人了?你也别生气了,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有个新鲜事肯定要传,不然他们平日靠什么消遣啊。得了,别气了。” 听宇文歆这样说,张锐脸色才转好起来。宇文歆又逗他,说:“其实,这也未必是件坏事,也不是所有的人听见这事后都取笑。就如小弟吧,我听了这事后,说心里话很是羡慕大哥。” “羡慕我作甚?” “羡慕你找到一个好嫂嫂啊。要是我也能遇到一个像嫂嫂一样的女孩就好了,为了我可以跟家里翻脸、绝食。你们的故事啊,说不一定以后会编出书呢。这样的话,你与嫂嫂就流芳千古了。” 张锐被他的话给逗乐,说:“羡慕,你也去找一个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唉!只是这样的女孩实在太少了。” 是啊,这样的女孩真的太少了。张锐在心里赞同宇文歆的话。董小意现在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她有貌、有才,却偏偏喜欢上自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要自己再去找一个这样的,恐怕寻遍全世界,也未必能找到第二个。 宇文歆躺回床上,见张锐脸上透出一股柔情,知道他又在想董小意了,于是说:“大哥,你给小弟讲讲,你与嫂嫂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爱的?教教我,以后我也好照着找一个。” “这种事能教吗?”张锐呵呵笑了起来,“没有缘分,教也是白搭。”他与董小意相遇、相识、相交、相爱,都是靠着一种缘分。他们之间的关系每递进一次,都靠偶然的因素促成而发生改变,如果其中有一件事情没有发生过,那么他们也不可能有今日的结果。 “算了,不要在提这些事情了。明天就要面试了,等会我们吃了饭就早点歇着吧。” 宇文歆见张锐不想提这些事,也没有再追问。说道:“放心吧,我刚才已经交待伙计了,明天早上,他会按时叫醒我们的。” 正说着,伙计端着饭菜进了房间。饭菜摆好后,张锐的脸就苦了下来。宇文歆这小子,今天竟点了十余样菜,有几样看模样就知道价格不菲。老爸给他的五百金币订婚钱,张锐在离开上都时,都交给了董小意。他身上没剩都少钱,如果考不上骑校,甚至不知够不够返家的路费。 “吃吧,今天不用你讨钱。”宇文歆大吃起来,“今天我请客。” “你小子有钱啊,怎么平日还老让我付账?”张锐听说不用自己付钱,也甩开膀子吃开了。 宇文歆呵呵乐着,“每次想付,都被你抢先了。再说,当弟弟的不能跟大哥抢啊。” “那你今天怎么想起要抢着付账?” “那是小弟准备把身上的钱全部花光。” “花光?” “是啊,明天考试后我们吃的就是公粮了,穿的是军服,有钱也用不出去了,所以趁着现在还能用钱的时候就全花掉。” “你就那么自信一定会考上?” “呵呵……这你还不放心?我们可都是从小练的骑术,你也看见那些赴考的的学子是什么水平了。我听说,考试是按照预备骑士的标准在考,你想他们能考上吗?那些平民家的子弟去考考什么别的军校还实际点,来考骑校?他们是痴心妄想。” 张锐没有想到,宇文歆的等级观念还很严重。又问:“你以后准备学轻骑,还是学重骑?” “当然是轻骑了,轻骑多自由。我看大哥你的身材倒是很合适去学重骑,不过你箭术那么好,不学轻骑可惜了。干脆我们一起学轻骑得了,说不定我们会分到一起学习呢。” 张锐刚到北京时就打听了。北京骑兵学院说是在北京,其实也就是学校总部在这里。学员录取后,会被集中到清源去训练。而且学员会被分成若干连队,每个连队驻扎的地点也不尽相同,能分到一起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吃完饭,宇文歆又摇着扇子躺到床上去了。张锐将昨日换下的衣服装在一个木盆里,端着就要出门。 宇文歆坐了起来问:“你去哪儿?” “去洗衣服。” 宇文歆满脸惊讶,“不会吧?这点钱你也节省?叫店里的伙计帮你洗,最多给他两个小钱就得了。” “你会自己洗衣服吗?在这里可以叫店伙计帮你洗,到了军校你叫谁帮你洗?”张锐知道宇文歆的衣服从来是丢给伙计帮着洗的,自己从来没有动过手。 宇文歆瞪大眼睛,“自己洗衣服?难道学校没有专门洗衣服的人?” “在那个荒凉的地方,你还想有人专门给你洗衣服?你别做梦了。”张锐摇头笑着说。 别看他在笑宇文歆,其实他也是到了北京后才开始学着自己洗衣服。以前在帝大的时候,他也是把衣服送到专门的洗衣店铺去洗,虽然每月要付一些费用,但他怎么说也是贵族家出来的子弟,哪能自己去洗衣服。 可他听说受训地不在北京,周围又没有什么集镇时。就开始自己学着洗衣服了,前世张锐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知道当兵的每日都是自己洗衣服,没见谁把衣服抱出去找人洗的。估计自己进了军校后也会和他们一样,所以现在就提前练练手。 前世时,张锐就害怕洗衣服。小时候是老妈帮他洗,大了出去自立后,是洗衣机帮他洗,平日最多洗个内裤什么的小物件,所以这几天也是学得极其艰难。 张锐不会洗,宇文歆就更不会了。他从小除了练马、读书是自己在做,其余的什么事不是家里仆人在做?一听,到了学校还要自己洗衣服就傻眼了。 张锐见他呆傻的样子笑出声来,说:“小少爷,跟我一起去练练手吧。” 宇文歆疑惑地问:“那些骑军军官平日都是衣冠楚楚的,难道他们也是自己在洗衣服?” “你以前看到的,都是在上都驻扎的近卫骑军军官。他们当然不用自己洗衣服了,成了家的有家里人帮着洗,没有家室的拿去外面洗。不过我敢肯定,他们在军校读书时,也是自己洗的衣服。走吧,咱们早几日练练手,以后也轻松点。” 宇文歆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叫道:“不,我是绝对不会去洗的。说什么,我也不会自己去洗衣服。” 张锐不再理他,自己端着木盆出门了。心想,你嘴硬,看你到了军校洗不洗。 烈日下,毒辣辣地阳光烧灼着皮肤,使人浑身烦闷不安,每个毛孔似乎都张着嘴巴,汗水不停地往外涌,有时眼睛都不能睁。从一早到现在,张锐已在这里站了四个小时。随着太阳不断升高,气温也越来越高。 张锐是个极易爱出汗的人,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大量的流汗让他感到口干舌燥。早上来的时候,他还时不时与宇文歆说上几句话,可是现在他一点说话的yu望也没有了。而宇文歆这时,更是被当头烈日晒地摇晃起来。而一些体质较差的考生陆续昏倒,被人抬走丧失了考试资格。 由于面试的人太多,学校将考生的考试时间错开安排。今天已是面试的第五天了,张锐和宇文歆都是被安排到今天考。 天还没亮,他就和宇文歆来这里等候。今天学校共安排了一千名考生面试,但校场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所以每百人编成一组,分别进入考场。张锐分到一组,比较靠后,因而只能在烈日下苦等。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有些考完的考生也不让离开,出来后站到另一侧等候。 中午时,张锐见那些考完的考生中也有人不断昏倒时,心里就明白了。其实,考试现在就在进行。这是在考他们的体质,如果这关也过不了,即使骑术再精湛也进不了骑校。 好不容易等到张锐这组进场。在一名领考的少尉带领下,一百名考生排着队进了校场大门。 少尉将张锐等人领到一处有顶棚遮盖的地方,让他们在里面等候上场考试。张锐进了阴凉地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如果不让他喘口气现在就上场考,恐怕他射出的箭十之八九到不了靶上。 休息了十几分钟,那名少尉高声叫集合。等他们集中后,对他们说道:“你们20人一组进入考试场地。一组考完后,才换另一组上。没有通过考试者,立刻离开考场,不必在去门外等候。通过考试的,要在门外继续等候,都听明白没有?” 张锐等人齐声回答:“听明白了。”少尉便开始了点名,张锐没有在第一组名单里,便在这里等着。 这个地方可以看见考场内的情况。考试场地非常大,按照考试内容分了许多区,每区有三名考官评分监考。张锐一看考试内容,就更加有了信心。因为考试内容,与他在丰宁练马场的训练内容一摸一样。甚至考场的大小,也与丰宁练马场布置的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比丰宁练马场大,区域划分的更多,仅此而已。 张锐这时在心里感谢起教自己骑术的那位老先生。那位老先生叫什么名字,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都是先生、先生的这么叫着,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位老先生是从过军的,不然他的马场布置和训练内容也不会和这里一样。 场内这时已经开考。张锐见一名考控马的考生,在弃缰翻越第一个障碍时就摔下马了。伤的不轻,被人扶着才能起来。 转头,又见另一个场地考射移动靶的考生,一箭差点把拖靶的那匹马给射中,立刻被考官中止了考试赶了出去。 场上其他考生的表现也差不多,有的甚至连复合弓都拉不开。张锐暗暗偷笑,看来宇文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人去考考什么参谋、后勤学校之类军校或许还有机会被录取,考骑兵学校真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第一场考试下来,二十名考生中,只有一人留了下来,其余的都被赶出考场。张锐知道,那个考生等会出去后,还要接着考体质。 他正在东张西望,忽听有人高声叫他的考号。“5725号考生出列。” 张锐立即出列,跑到叫他的少尉身前,高声的回答:“到。” 张锐动作迅速、声音洪亮让那名少尉很满意,收了他的考号,对他说:“你先考射移动靶。五壶箭,百米射中红心二十箭为合格,三十箭为良好,四十箭者为优秀。去吧。” “是。”张锐高声回答一声,跑向少尉指着一块场地。那边已有马夫牵着一匹战马在等候,见到张锐来后,便把缰绳递给他。张锐没有接缰,单臂撑鞍跃上马背,脚镫轻磕马腹,那马便跑了起来。 张锐打开马侧悬挂的弓匣,取弓在手。在马接近拖靶百米时,左脚蹬轻点马前身,战马立即转向朝右侧跑去。这时,他又从箭壶中取出六枝箭来,五枝咬在嘴里,一枝搭在弓上,也不用多瞄,手指一松,箭就射了出去。 首箭命中靶心,张锐信心大增,不断从口里取下箭射击,瞬间将六枝箭都射了出去。然后又再取六枝箭,重复刚才的射击动作。 张锐快若流星般的射击表演,看得其他在等候的考生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箭能射的这样快速,这样精准。要是一枝一枝从箭壶里取箭来射,速度肯定不会有这样快。有些考生就想,等会自己上场的时候,是不是也学着咬箭射击呢?咬箭他们可以学,但是张锐几乎不瞄就射的功夫,他们是怎么也学不去的。 张锐这样射击,也是在三年前想到的。那时,张锐刚练骑射没多久,总感得射速太慢。于是他就一弓两箭三箭的射箭,结果成绩惨不忍睹。 向马场老先生请教,老先生听了就笑出来声来。“一弓多箭?自古也没有人能这样射过箭的。就是你全部掌握射箭的风速、弧度、预见对方的动作这些基本要领,能在马上一弓一箭的百发百中都是几乎不可能的。还想一弓多箭?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哈哈……” 张锐不服,说道:“书上有很多都是这么说的,一弓三箭四箭射出能同时射杀目标。” 老先生怒道:“那是骗人的鬼话!你也相信?看你小子平日也挺机灵的,怎么会相信那些胡编乱造骗人的话?去,一箭一箭地射,不要老想不切实际的东西。” 挨了老先生一顿训,张锐也知道那些东西是骗人的了,是文人们丰富想象的艺术加工,也就彻底放弃了一弓多箭的想法。后来经过刻苦训练,张锐射箭的准确度越来越高,就连老先生都夸他有射箭天赋。 这时,他又开始嫌射箭的速度慢,便动脑筋想办法。后来还真让他想出了办法,就是今天他用的用嘴咬箭的射箭方法。这个法子被老先生知道后,没有再训他,反而连声夸奖。说这样的确能节省取箭时间,还说自己要是年轻几岁,也要这样试试射箭。 就这样,张锐三年多来,都是咬箭练习射击。这种快速的射击方式,也养成张锐凭感觉和经验去射击的习惯。这也幸好是他学射箭不久就养成的习惯,如果以前一直是靠眼瞄着射击,就是后来想改也不容易。 张锐的这一番表现,看得场边考官们纷纷点头。当五壶箭射完后,验靶小吏报:“中红心四十二箭,中箭靶十八箭,无脱靶。”考官们纷纷举起优秀的牌子。 张锐也甚是得意,自己第一场就是满堂彩,信心也更加足了起来。随后他的控马和定靶也都是得的优秀,于是不免有些骄傲起来。俗话说,乐极生悲!最后一场,轮到他考劈杀的时候,出事儿了。 张锐骑在高速奔跑的马上,侧挥骑刀冲着第一个木桩而去。他要连续砍掉十个木桩上插着的人头形草袋,并且要从颈部砍断才能获得优秀成绩。由于之前他的成绩全是优秀,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用其他的方式,直接冲着草头和木桩之间狭小的缝隙处砍去。 骄傲过头总要付出代价,张锐挥出的第一刀就没有砍正部位。骑刀没有从缝隙中砍过,而是从缝隙下方几寸的地方一挥而过,连着砍下一截木桩。 第二个木桩离第一个只有二十米远,对高速奔跑的马来说就是一两秒之间的距离。张锐还在自责第一刀失手,第二个木桩就到了眼前。挥刀又砍出,结果还是没有砍中部位,又是连着木桩一起砍断。张锐脑袋立刻就蒙了,动作更加变形,接下来的四、五个木桩都没有砍正部位。 也该他背运,在砍第七个木桩时,他手中的骑刀,“啪”的一声折为两段。木桩没有断,眼看马就要冲了过去。张锐也来不及多想,左脚蹬到马鞍上的套脚绳上,身体倾向右侧,用拳头狠击木桩。 马高速驰过,木桩被张锐的拳头击成两段,断裂的木桩飞出去七、八米远才落地。刚刚击断这个木桩,后面的木桩眨眼又到。他也顾不得手疼,又是一拳击去。 场外的考官、考生们看见张锐斜掉在马背上一连用拳头击断了四根木桩,皆面面相觑。都在想,他的拳头还是肉长的吗? 等张锐回到场边跳下马背,才见自己的右手关节上的皮都已破裂,鲜血不断地涌出,急忙从身上掏出汗巾来包扎。 张锐正忙着包扎伤口,就听见刚才的那名少尉在吼:“5725号考生,这里是考试场不是练杂耍的地方。你给我听好,等会去把折损的骑刀钱交了。这次不是看在你是第一次参加考试的份上,现在就把你逐出场去。这次你的成绩是合格,是合格!听懂了吗?” 张锐痴痴呆呆地望满脸怒容的少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少尉见他没有回话,又厉声喝道:“听懂了吗?听懂就给我回话。” 他这才醒悟过来,深施一礼回答道:“听懂了。给您添麻烦了,请原谅!” 那少尉也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而去。张锐抬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又开始发呆。; 第二章清源 清源位于辽州西北部,因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清源的西面是呈羊角状的羊角沙漠,东面是绵连千里的平吉山脉南麓。从北方的平州大草原进入南方的辽州平原这里是必经之地。 当年上将孙策,便是在清源与鲜卑人作战时阵亡。圣祖和鲜卑人议和后,在清源筑城以防御鲜卑人,并调燕公夏侯渊所部在此驻守。燕公所部与驻吉州胡公张辽部、驻并州韩公司马懿部、驻夏州凉公马超部、驻长州魏公魏延部,对当时的鲜卑人实施战略上的半环形防御。 汉元433年,圣祖下令征伐鲜卑,五路大军齐发,涌入鲜卑境内。五军之后,是英公周瑜统率的二十万后军,作为整个战役的总预备队。 鲜卑人对汉帝国五路大军左右招架,不久溃不成军,朝北方,朝着西方溃败而去。鲜卑人的战略构想是想把汉军在草原上拖散、拖垮,而后实施反攻。但鲜卑人没能料到汉军的决心,也轻估了汉军的韧劲。这一退,鲜卑人再也没有能回到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他们一直被汉军驱赶过乌拉尔山。 鲜卑人走后,这里成了汉帝国内地,没有再驻扎过军团。不过,清源被正在选择训练地的北京骑兵学院看上。在一个地区有四种训练环境,这是非常少见的。沙漠、草原、山地、平原,正是骑兵们最常见的作战地形。清源正是有这样的地理环境,三百多年来一直被定为骑兵学员的训练地。 张锐顺利的进入北京骑兵学院,成为北京骑兵学院第349期的一名学员,同时也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帝国军人。虽然张锐的劈杀考试成绩为合格,但他的其余三项成绩都是优秀,能进入骑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张锐被分配到本期轻骑系的第三连队,令他高兴的是宇文歆也被分到这个连队受训。 张锐和宇文歆以及其他被分配到三连受训的学员们,被学院的马车送到清源的三连训练地。快到训练地点时,张锐才发现连队训练地说是在清源,其实离清源城还有一百多里地。和他之前想的一样,这里除了营地之外荒无人烟,最近的小镇离营地也有二十余里地。 “下车!”随行的骑兵少尉一声令下,张锐等人纷纷跳下马车。他们乘坐的是帝国运送步兵的专用运兵四轮马车,每辆马车由四马拖引,每车能坐两班武士。 张锐下车后,望向这个未来四年将要在里面学习、生活的地方。营地一眼望不到头,两米多高的木质围栏将营地内外隔开,营栏内每隔五十米,设有一座木质了望塔。 营地大门正前方是各种训练设施。各种训练场地都比他在丰宁练马场训练时的场地宽大,其中障碍训练场内设立了各种各样的复杂地形,森林、沼泽、陡坡、壕沟、河流、栏架、以及在战场上常见的障碍物,均设其中。 宇文歆伸过头来,悄悄地对他说:“看,这才是真正的骑士训练场地。这么大的地方,在城镇很难找到。” 张锐点点头,又向营地里看。营地左侧是一大块空地,右侧是数排长平房和几座独立的小房,估计是学员及教官的住宿地。平房后面是众多的马厩,马厩两侧也是几排大小各异的平房。 张锐对宇文歆说:“看,只是一个连队的训练地就这么大,还是真是浪费。” 宇文歆呵呵地轻声笑着。 “全体集合!” 张锐、宇文歆以及同来的一百五十名学员都集中到少尉站立的地方。大家都是初次集合,排列的队形高矮间杂、弯曲错乱。 “你们现在已经是帝国军人了。队形要整齐,身姿要端庄。按高矮顺序重新排列。”少尉满脸怒容地呵斥着这批新兵。 众学员用了五、六分钟才能按照少尉的要求,重新排列好队形。可那少尉仍是看得眉头紧皱,可能是鉴于学员们第一次列队,也没有要求他们再重新列队。 “下面由连队总教官训示。”少尉说完后退后几步。这时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年龄五十岁左右的少校军官来到队列前面站定。 “我是三连的总训练教官刘定远。”刘定远声音洪量,话声似滚雷般绵绵而来。“你们从现在开始都是军人。军人第一准则就是执行命令。你们受训其间如有违犯军令者,都要受到处罚。明白吗?” “明白!”学员们高声回答。 “这期学员,飞骑军和彪骑军只定了两百名,也就是说你们中有一大半会被淘汰。你们是否能毕业,取决于你们平日的训练表现、实习其间的长官评语以及最终的毕业考试这三个方面,其中一样不合格就会被淘汰掉。能毕业的学员,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两百名进入甲等骑军,其余的被分配到乙等军团服役。明白吗?” “明白!”学员们再次齐声回答。 张锐这时想起二姐对他说过的话。这个骑校的毕业率真是低得吓人,本期一千名学员中只有两百人能进入帝国甲等骑军团。自己在受训其间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能有机会成为两百人中的一个。 “你们会被分为五排,每排由一名主训官单独负责,其他各科教官会轮流教你们有关骑兵战术运用以及相关知识。你们平时必须听从主训官的命令,不服从命令者,立刻开除学籍逐出学院。明白吗?” “明白!” “下面按你们的排列次序,由主训官带领你们单独训示。现在,由主训官接受学员。”刘定远说完后,退后几步。五名主训官上前,按排列的队列各自领了一排人,到一边单独训示。 张锐和宇文歆都站在第三排队列中,被一个瘦小精悍、面目严肃的主训官带到营地的左侧空地上做训示。 主训官先用凶狠的目光扫视着身前站列的学员们。当他的目光看到张锐身上时,张锐差一点受不了他的凌厉目光。强忍着才没有转移视线,和他对了一眼。 主训官将每个学员都看了一遍后,才开口说话,“你们能通过预备骑士的考试,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可以直接上战场了?” 张锐心想,别看他身材瘦小,声音却可以和刘定远相媲美。从考试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一名军人是低声细语地讲话。是不是每个当兵的都要这么大声说话,才觉得自己象个军人?不过自己的嗓门还行,以后练练象这样讲话也不成问题。 “不是!”全排人高声回答。 “是的。你们虽然通过了预备骑士的考试。但在我的眼里,你们全是废物,是一群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的话,使全排学员包括张锐在内的都露出了怒容。 主训官毫不在乎学员们的感受,继续贬低他们。“你们别说当军官了,就连甲等军团的骑士也你们强上万分。要是你们现在上了战场,我敢保证你们中的绝大多数,活不到去参加第二次作战。” 这群百里挑一,甚至千一挑一而来的学员们,此前自我感觉一直很良好,个个身上透着一股股傲气。结果来到学校的第一天就被主训官贬低一无是处,大多数人都不服气。不过,不服气也只能听着,都知道顶撞教官等待他是什么样的后果。 “因此,我的任务就是用四年时间,把你们这群废物变成合格的帝国骑军军官。在此其间,如果你们中有人不服从我的命令,我会毫不留情把他赶走。明白吗?” “明白!” “我叫赵乐。你们平时要叫我教官。以后学员之间必须直呼其名,什么敬语尊称都给我通通收起来。日后你们到了军团服役,见到直属将官要叫长官或职务称号,见到将军以上的军官有上等爵位者称殿下,没有上等爵位者称将军。明白吗?” “明白,教官。” “你们在这四年中的任务就是:骑士能做到的,你们必须会做;骑士做不到的,你们也要能做到。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军军官。” “我会把你们分成五个班,每班现由我指定一个人任班长,以后每周一换,班里学员轮流担任班长。排长也是如此,由每个学员轮流担任。以后全连队集合训练时,也会是由你们轮流担任连指挥。” “从今天起,你们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训练不合格、私自离开营地都要受到处罚。下面我给你们分班,等会由各班班长带领自己的学员去领取装备。” 赵乐用笔记录各学员的姓名。记录完毕后,开始对着名册点名分班。一班点完之后,接着点二班。 “王伏宝出列!” 张锐听见王伏宝的名字,就立刻联想起王敬宝。 “到!”张锐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跑到赵乐身前。 张锐心想,这个王伏宝的身材体形和王敬宝很相似,只是他们一个是结实,一个是虚胖。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从背后去看,还真不容易区分出来。而且这两人还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宝贝。一个尊敬宝贝,这个就更厉害了,居然拜伏在宝贝之下。 “宋金刚出列!”张锐还在胡四乱想之时,赵乐点了第二个人。 “到”一个身材矮小,面目严肃学员出列跑到赵乐跟前,他跑起步来很有军人的架势。 张锐听到宋金刚的名字,心里震了一下。心道,如果他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宋金刚,我今天又看到了一位风云人物。 “杨英出列!” “到!” 张锐还在想宋金刚的事情,一听到杨英这个名字,又吃了一惊。定神去看,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已跑到教官赵乐的跟前,与王伏宝、宋金刚站在一起。 不会是他吧。这个人生的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一看就是英雄义士的长相。怎么会是那个历史上荒诞怪异的昏君?也许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张锐出列!” “到!”张锐还在评价杨英之时,突听点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收拾起杂念,跑去杨英的身边站下。站好后,他感觉似乎身边的杨英用眼角在瞄他。 “宇文歆出列!”赵乐点了二班最后一名学员的名字。 等宇文歆跑过来后,赵乐对五人说道:“我现在指派宋金刚担任二班班长。从下周起你们轮流担任班长。明白吗?” “明白教官!”张锐等五人高声的回答。 赵乐用严厉的目光又看了他们一遍,“我不管你们是世袭家族的后代,还是朝廷大员家的子弟,从今天起你们只是一名普通的学员。如果我发现你们中有人利用自己的身份欺压别的学员,那么我会立刻将他除名。明白吗?” “明白教官!”张锐一边高声回答,一边心想,看来教官是知道我和宇文歆的出身,才会警告我们的,如果杨英是那个人的话,这里面也有他的份儿。 全排分班完毕后,二班在宋金刚的带领下去领用学员装备。 当张锐看到要领用的装备时傻眼了,他从未想过要领这么多东西。这些学员装备有:训练服三套,绸缎内衣三套,高筒马靴一双,复合弓一张,箭壶五筒,骑刀一把,短刃一把,水袋一个,皮披风一件,行军包一个,内装有药物数包,绷带两个,皮毯一张,不明用途长条布二卷,面巾二张。 这些东西张锐是又扛又抱的才搬回了住的地方。住的地方也很特别,全排二十五人都住在一间房子里。房内侧是一个贯穿全屋的大通铺,全排人就睡在这上面。张锐见后心里一阵哀叹:这一排人躺在上面,可真成了一排,一排死尸。 虽然张锐喜欢睡炕,但是突然与这么多人睡在一起,感觉很不习惯。这哪能与安江中学那张大炕相比,就是连帝大那小床也比不上。但转念一想:当兵的,哪能讲究睡觉的地方?出了固定营地,晚上就得睡在帐篷里。睡帐篷,其实也就是睡地上,帐篷不过是遮风挡雨的用途,又不能把床给带上。想到这些,他才稍感平衡。 坐在大炕上,张锐开始整理起刚领到的装备及用具。身边的宇文歆,拿起一件绸缎内衣笑着对他说:“大哥,你看,骑校还真是阔绰,连发给我们的内衣都是用绸缎做的。我就说嘛,进了军队,以后就不用在花自己的钱了。” 张锐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坐在他另一侧的杨英对宇文歆说道:“小竹,这你就不懂了吧。骑校发给我们绸缎内衣穿,不是为了显示阔绰,而是有其他用途的。” 杨英是应该自幼认识宇文歆的,不然也不会张口就叫出了宇文歆的小名。果然宇文歆也叫着杨英的小名说道:“阿麽,你知道的我会不知道?这绸缎内衣还有特殊用途?你要糊弄我,也找个事物。” 杨英呵呵笑了,“学校先生当然没有教我们这些知识,我知道这些,是处道殿下告诉我的。” 当宇文歆叫杨英的小名时,张锐就知道他就是那个历史上著名的昏君。现在又听杨英说是杨素告诉他的军校知识,就更加证实了他的身份。不过,张锐怎么看杨英也不象是个心里变态的家伙,不论是外形、还是他对人的态度,都表现出贵族子弟应有的教养。 “哦?那你说说这内衣有何用处?”宇文歆一听是杨素对杨英说的,便相信杨英不是在糊弄他。 杨英拿起一件绸缎内衣,用手抚mo着表面对宇文歆说道:“你看,这绸是用生丝编织而成,编得非常细密。我们穿在身上,敌人的箭射不穿它,箭只能连着它一起射入体内。看,这绸多光滑,因而肉咬箭也不会太紧。这样,我们要拔出体内箭的时候就会容易,只消连着绸一起就能轻易取出。” 张锐没有听说过此事,低头去看自己的绸缎内衣。果然如杨英所说,绸缎是生丝编织成的,表面光滑细腻,取箭应该比较容易。 杨英这时主动找张锐交谈,“你就是在考场上,用拳头连断四根木桩的张君吧?” 张锐刚抬起头来,就听宋金刚说道:“杨英,我们这里是军队,教官说了只能直呼其名,尊称、敬语都不能用。” 杨英立即向宋金刚道歉:“是,班长,我错了。希望班长能在以后多多指教。” 张锐见杨英说这番话时,没有丝毫勉强,态度恭敬,面目和蔼,没有流露出一丝怨恨宋金刚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杨英向宋金刚认过错后,又对张锐说道:“张锐,你与董小姐的事情我早在上都时就听说了。说实话,我很羡慕你能得一红颜知己啊。要是我能遇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这一辈子没算白活。” 宇文歆推了张锐一把,笑道:“怎么样,我就说过,不是所有人听见传闻都在笑话你吧。杨英在上都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刚才那番话,他是真心羡慕你。当然,我也是羡慕你的。” 杨英呵呵笑道:“我听说那件事后,就想结交你。只不过,要忙着考骑校,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你,没想到你也来骑校了,而且还被分在同一个班里。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张锐对杨英起了一丝好感,问道:“你父亲是太尉,你怎么也来报考骑校?” 杨英笑道:“我们都是一类人,既然不是家中世子,早晚是要靠自己的。我考骑校,是为了今后能多立些军功,出人头地也快点。” 杨英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你不能进入官府的事情,我也知道。高鸿是什么样的人,我和小竹……哦不对,我和宇文歆都是了解的,我相信那件事是高鸿在陷害你。不过,大丈夫走到那里都能尽显其才,我相信你从军后一定会成为一员猛将的,” 宇文歆哈哈大笑道:“这话说的对。你在考场连断十根木桩的事情,现在大家都在传。都说你以后可以不用骑刀了,只有拳头就能将敌人杀死。估计,帝国军团现在是最是需要你这样人,起码可以为军团节省些军费,以后不用配发骑刀了。哈哈……” 大家听了宇文歆的话,都笑了起来。张锐一边笑,一边摇头说:“要不说谣言害死人呢,我只击断了四根木桩,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了十根。要是再传些时日,估计要传成我击断了百根、千根木桩。我就是把全身都用上,也击不断那么多木桩啊。到时候木桩没断,我这头可撞成两半了。” 杨英笑道:“壮士以头击桩,这个主意好。张锐,你训练的时候是不是给我们大家表演表演?”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锐对杨英的好感大增,也起了与他结交之心。大家正说笑着,就听宋金刚严肃地说:“安静,这里是军营,不是聚会场所。赶快收拾自己的装备用具,更换服装,等会儿全排还要集合操练,我们二班谁也不能迟到。”; 第三章 站岗 第三章站岗 第二天一早起床,全排人就被赵乐黑着脸给训斥了一顿。然后,要求全排学员佩戴整齐装备,在操场上了跑了五十圈。 全排之所以受这样的待遇,要拜张锐所赐。因为昨日赵乐交待,今早集合时必须将所有装备带齐。这些装备又不是一件、两件,赵乐又要求在五分内列队完毕。 今早张锐听见集合号角响起,就“蹭”得窜起。穿衣服、蹬马靴、收拾行军包、佩戴骑刀及短刃、悬挂水袋、左手提着弓匣,右手提着五筒箭壶。一切收拾完毕,拔腿就往房外跑。 还没跑出两步,被杨英行军包中掉下的皮披风给绊倒。连带撞翻了杨英,杨英拉倒了宇文歆,宇文歆顶翻了宋金刚,最后王伏宝倒在了大门口,所有人都出不去了。天还没亮,这么大房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黑灯瞎火学员们更加混乱起来。 等全排排好队,早已过了赵乐规定时间。于是按照赵乐的要求,全副武装在营地左侧空地上跑上五十圈后才能去吃早饭。跑着跑着张锐就在想,我是参加的骑军,又不是步军,早上起来跑什么圈?出去跑跑马才是正经事嘛。可是张锐忘了,正是他害得大家一起受罚。 吃了早饭后,赵乐带着全排人在营地内转了一圈,边走边给他们介绍营地情况。据赵乐讲,营地围栏之所以是木质的,因为是按照帝国步军甲等军团团级野战营地标准布置,所有的木栏都可以拆卸搬运。 帝国军团在作战地区,不管是住一月还是一天,都必须是布置好营地防御后才能休息。扎营处必须有水源,营地扎好后,要对所有的木栏和据马浇水湿透,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敌方火攻。 木栏外有数排据马延伸到营地外十米远处,所有据马下部深深埋入地下。木栏内有一排高架,可供强弩手站在上面向外射击。木质的了望塔也可拆卸,组装竖立上面可站立数人。营地里有灭火用的沙包土包无数,一旦敌方火攻可以灭火。 赵乐这样为他们介绍营地,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了解骑兵攻击方式。一旦轻骑遇到这种营地要立刻放弃强攻的念头。 如果情况确实需要强攻,必须要首先压制敌方的强弩。由几个轻骑用套马绳套住一个据马,将它从土中拔出。这样一个一个将拒马拔出,最后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再由重骑用他们的短型重击武器,将木栏击破,才能攻入营地中。只有轻骑时决不可强攻,因为那是在自杀。 再或者遇到敌方是以砖石砌城的营地时,骑军只能等步军军团的投石车、桥板车、冲车等这样的重型武器上来后,由步军发动强攻。而骑兵将不允许参加这样的攻击,只能破墙之后才能进入。 了解了营地的布置,张锐就对历史上出现的那么多偷袭营地事件感到不可理解。按照这种营地布置,偷营?那是痴心妄想。营地内五十米一个的了望塔不是装在那里看着好玩的,营地千米外的流动巡队也不会全是白痴,再加上离营地数里外的巡哨也不会全是废物。这三重岗下来,敌人还能轻易偷袭得手? 张锐想,这可能又是文人们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还马踏联营?张锐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怎么凭空想出来的,只是这位老先生要是来这种营地看过,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午饭后,张锐等又去上战术课,学习骑兵战术及各种骑兵阵型运用。战术教官,首先为张锐等介绍了游骑和正规骑军之间的差别。 游骑,顾名思义游动的骑兵。他们是整个骑军团的前哨和前锋,骑军团接到出动命令后,第一个出发的肯定是游骑。游骑的任务,一是侦察敌军具体方位以及敌区域的地形环境。二是拖住敌军主力,等待己方主力师团到达后与敌展开决战。 游骑要时常保持齐装满员,由于常常要急行出动,所以全团将士均配有三匹战马。游骑出发时只随身携带十日粮草,进入敌方地区后要自己寻找食物。游骑要经常深入敌方身后,因而全团将士均为骑士以上战斗人员。游骑是骑军团中调动最频繁、与敌接触最早、伤亡人数最多的团队,不过他们的军衔比正规骑师要高一级,团长为少将。 游骑战术要求灵活机动,时而分散成零散小队单独出击,时而汇聚成军切断敌军后路和骚扰敌军粮道,当然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侦查,在充当军团双眼的同时消灭敌军斥候,让敌军成为睁眼瞎。 张锐心想,这不就是前世的快速反应部队和侦察小队的结合?不由得心往向之。接下来教官又介绍了正规骑军师团,骑军的正规师团是打击敌军的主要力量,大多数时间是集团出动、集团作战。因而对阵型要求较高,在战场上轻骑的主要任务是消灭敌方骑兵,然后从侧移攻击敌方中军或后军,使敌军队形陷于混乱最后导致溃散。 不过轻骑师团作战,也不是张锐想像的那样,直冲入敌军与敌展开近距离厮杀。听教官讲,轻骑最常用、最厉害的一种交战阵型是车轮阵。此阵是以连为单位,百余名骑士距敌军骑兵一百五十米处,张弓射击敌军。一连过后,另一连接上,周而复始连绵不绝,仿若一个滚动中的车轮,所以命名为“车轮阵”。 敌方骑兵一般遭到这种持续不断的射击,会顷刻间瓦解崩溃。但这种阵型的运用要求极高,需要师团之间默契配合,队形不能出现一丝混乱。不仅是队形要求运用熟练,而且对每名骑士的要求也很高。 想想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持弓射击也在高速移动中的敌军骑兵,又要始终与敌军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要注意自己不能偏离在己方队形中的位置,没有高超的射击技术和高超的骑术是完成不了这些事情。 而要体现此阵的威力,首先需要师团中下级军官们的指挥能力和配合意识。需要下级军官们在战场激烈的战斗中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能根据己方号角的指挥,迅速作出反映。成为一名合格的下级军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也是张锐等学员今后努力的方向。 这天,张锐领到了教材。整理了一下,发现发现在这里学的课程比中学时期要多上许多,也要难上许多。 学看军事地图、指挥连排作战要领、分辨方位、战场救护、战马养护、分辨号角以及使用号角、根据命令制定作战计划、野外营地选择及布置、各种适合骑兵作战的阵型运用、掌握敌方阵型的弱点等等。除了这些理论知识外,还有马术训练、射击训练、长途急行、练习阵型、指挥连排作战等具体的训练还在等着他。 看着这一大堆书和训练计划,张锐心里就感到特别委屈。别人穿越怎么就那么容易升官发财?而我只能不断地学习、学习、再学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停止过一天学习。从学习文化开始,到学习马术,再到学习历史,到现在学习军事。几年里,没有一刻轻闲的时候,难道我真的太笨了? 晚饭后,张锐等正说今日的训练结束了,要回营房休息,谁知赵乐又把全排人集合起来,去练习列队、站姿、行礼、操步等基本训练。一直训练到晚上八点半,才正式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张锐躺在炕上,感叹道:“没想到当个军官会这么难!” 宇文歆在一边躺着,也抱怨道:“看看那些书,就是四年时间别的什么都不做,也不一定能学完,何况平日还要做骑士训练,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 杨英盘着腿坐在炕上,笑着说:“我可是有准备的,来之前我就知道要学这些什么。你们等着吧,今天只是第一天,对我们来说还算是最轻松的,今后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痛苦不堪了。” 宇文歆问道:“阿麽,你还知道什么现在就说出来吧,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这时,宋金刚洗漱完毕,端着木盆进屋,正好听见宇文歆在问杨英以后训练内容,也好奇地问杨英:“是啊杨英,给我们说说吧。” 杨英见大家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得想逗逗大家,于是笑着说:“别被我说得那么紧张,以后训练是可能很辛苦,但咬咬牙也能挺过来。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常规训练,而是几样特别的训练。听说,有一样不合格就会被剔除,我就是在担心这个呢。” 张锐不耐烦起来,坐起身叫道:“杨英,别再卖关子了,说具体的。” 别人越急,杨英越在心里暗笑,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怕现在说了,你们会失去信心。算了,还是不对你们说的好。不跟你们闲扯了,我去洗漱,你们谁要与我一起去?” 宇文歆是急性子,跳到炕上居高临下对杨英喊道:“阿麽,你小子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 杨英还没有说话,宋金刚严肃地对宇文歆说道:“宇文歆,教官说过在军营要直呼其名,你怎么又开始叫小名了?” 宇文歆满脸讥讽地对宋金刚说:“你现在还是班长吗?好象王伏宝才是班长吧?你凭什么管我?”说来也是宋金刚的运气不佳,本来他被赵乐定为第一个二班班长,可是昨天是周日,今天一早就被王伏宝夺了权,他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学员。 宋金刚听见宇文歆的讽刺大怒,也跳到炕上对着宇文歆喊道:“不管是谁,只要做错了别人都可以指出,你还当自己是在上都的家里吗?” 宇文歆不甘示弱,用与宋金刚不相上下的嗓门吼道:“你不过当了一天的班长,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的上级主官了?我看,只有你这个小士族家里出来的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才会一遭得势就不可一世。” 宋金刚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叫道:“我是士族出身怎么样?你以为你贵族出身就可以随意侮辱我吗?” 宇文歆瞥了他两眼,冷笑道:“我侮辱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拿根鸡毛就当成令箭!你这是自取其辱。” 张锐见宋金刚的拳头已经握起,有动手的迹象,赶紧站起身跳到两人中间,大喝一声:“都不许再吵,你们想第一天进校就被处罚吗?”他在帝大时,就是第一天晚上犯事被抓了,他可不想,到了军校的第一个晚上再受连累。 杨英也赶紧把宇文歆拉到一边,说道:“对,对。万事以和为贵嘛,大家都在一个班上,今后要同窗四年,切不可为这些小事争吵伤了感情。” 宇文歆也没有想把事情扩大的意思,在杨英的拉扯下顺势坐下。张锐也把宋金刚按到另一边坐下,宋金刚虽然生气,但也能控制自己。这场眼看就要出手相博的争斗,就这样被张锐和杨英联手化解了。 随后,张锐与杨英、宇文歆一起出去洗漱。回来后,正想美美睡上一觉,就见王伏宝和几名班长一起进门。王伏宝是在训练结束后,和其他班的班长们一起被赵乐留下。 杨英问王伏宝:“班长,教官怎么留了你们这么久?都快一个小时才回来?” 王伏宝苦笑着说:“还不是商量晚上巡哨站岗的事情。不光是我们排,我们是和其他几个排的班长们在一起商议。” 宇文歆一听晚上还要巡哨站岗,立刻把刚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坐起身来,也问王伏宝:“班长,我们是学员还需要晚上起来站岗吗?” 王伏宝一边脱外衣,一边回答:“是啊,我们当时也有人这样问教官的。可教官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军人了。是军人,那就得从站岗、巡哨开始做起。不过教官也说了,这只是让我们感受一下,岗不会安排得太密,也不是每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去站岗,每晚每班安排一人去就行了。” “哦?”杨英好奇地问,“今晚安排我们班谁去站岗?” 王伏宝笑笑嘻嘻的看着张锐,说道:“张锐恭喜你了,你代表我们班上第一岗。这可是我们全班人对你的信任,你可要好好做。” 张锐本来已眯上眼了,听见自己晚上要上岗,一下就坐了起来,问王伏宝:“是不是今天晚上站了岗,明天就不用再去训练?” “你想得美?明天还是要继续训练的。不过,你站的是凌晨三点到五点的岗,所以你不必急着早上与我们一起集合。” “好!这个决定好,我坚决支持班长的决定。张锐早上不在,就不会给我们添乱。”宇文歆对今天早上张锐的行为还记在心里,这时就跳出来支持王伏宝。 “我也同意,张锐在我们班是最勇猛之人,由他去站岗,我们晚上睡觉也会睡得踏实些。”杨英也开玩笑地说。 张锐见大家都这么挺他,就连宋金刚虽然没有说话,可从他的神态上看,也看得出他是同意这个提议的。无奈,只好对王伏宝说:“站岗就站岗,不过我晚上睡得死,要是起不来怎么办?” 王伏宝笑着说:“晚上教官会抽时间查哨的,要是你不在,明天要受处罚。而且我们班今后一个月的岗都由你来上,所以你晚上还是睡得惊醒些好,到了点就自己去。” 张锐气恼地说:“这不是安心不想让我睡觉吗?好,不睡就不睡,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等三点去站岗。过了今天,我也会看到你们整晚不睡觉的样子。” 宇文歆在炕上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说道:“明天是明天的事,今晚我可要美美地睡觉。”边说还边对张锐眨眨眼。 张锐狠得牙痒痒,瞪了他两眼。宇文歆还是无所谓的嬉皮笑脸得意晃着,对于他这种态度,张锐也没有办法。只好心里许愿:但愿晚上蚊子多咬他几口,为自己出出气。 王伏宝端着木盆正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事,停下来转头对张锐说道:“张锐,你是去十五号塔楼换岗。有口令的,你可要记住。别到时候答不出来,被人家给当成敌人射死了。” 张锐没好气地问道:“什么口令?” 王伏宝神色怪异,说道:“对方的口令是‘狗’。而你要回答‘骨头’。”说罢,哈哈大笑转身出门。 张锐呆呆地看着王伏宝的背影出神,宇文歆已经笑得在炕上翻滚起来,杨英也乐得哈哈大笑,就连宋金刚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第四章 莽夫 第四章莽夫 三连营地周边是广袤的草原,可能是牧民们都知道附近是学校禁区,所以张锐来营地后还没有看见过牛羊群。 这时,已是秋季。草原上生长着茂盛的贝加尔针茅、地榆、黄花、日阴菅,在微风的吹动下,酷似收割前的麦浪,此起彼伏,金波荡漾。一条弯弯的小河从营地西面细细流过,河水似乎被湛蓝的天空映照成蓝色。 学校里养护战马的兵卒,每日会赶着马群出外放牧。张锐看见马群里面居然有一些才出生不久的小马驹,它们时而前、时而后,象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 张锐现在也只能看看这些骏马,来学校已经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有骑过一次马。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碰过马。看着那些奔腾而去战马,张锐忽然感到“分久不骑,髀里肉生。”这句话说的好,可以完全代表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段日子,他就不明白,赵乐为什么不是每日锻炼他们的体魄,就是训练他们的队列,丝毫没有让他们练习骑马的意思。不明白也得执行,这是进军校第一天所有教官训示时都强调过的。 张锐的力气,在营地中数第一。自我锻炼体能时,他会提起训练场中两个最重的石锁舞动。时不时,还将其中一个扔到空中,等落下时又用手接住。训练场上的学员们都被他这种疯狂的举动吓得躲开老远,倒是教官们看得连连点头。从此,张锐勇猛的印象已深深映入每个学员以及教官的脑中。 每日下午,是学校学习理论知识的时间。学员们在讲堂里接受各科教官的讲课,张锐听后确实长了知识。 虽然他在前世也算是个知识青年,但是在这里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知的幼儿。张锐心想,看来古人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多了,不是象一些人说的,是什么都不懂的低级白痴。 不说别的,单是辨认方位,张锐就了解到了自己与古人的差距,他虽号称“驴友”但也自愧不如。现在帝国已有了小巧精制的指南针,不过教官们并没有因为有了指南针就全依靠它,而是教了许多别的辨识方位技巧。 比如教官教他们在山地辨认方向,南坡的草,生长得高而茂盛;冬天南面的草,也枯萎干黄得较快;树皮一般南面比较光洁;夏天松柏及杉树流出的汁,南面的比北面多;秋季果树朝南的一面,枝叶茂密结果多;果实在成熟时,朝南的一面先染色;实在不行,砍下一棵树,年轮是南疏北稠,一目了然。 在平原丘陵地区辨认方向,可以看蚂蚁窝,因为它们总是在树和灌木的南面;不然就看石头上的青苔,它所生长的地方一定是向着北面。 草原上辨认方向,可以看平菊和野莴苣的叶子,它们都是南北指向;春季积雪先融化的一面,朝着南方;坑穴和凹地,则北面融雪较早;河流多为北岸平缓,南岸陡立。 沙漠中辨别方向最为困难,可以利用风来确定一个方向;随时注意地上的粪便;有太阳时,可以利用“立竿见影”来识别方位;晚上,更是可以利用星辰定位。 另外,各种骑兵作战知识张锐更是从未听闻过,在这些不懂的知识面前,张锐学得十分认真。他记忆力好,一般教官讲解过一次,他就能尽数记在脑子里,下来也不用再去复习。 通过一段时间,张锐已经知道学校的所有教官,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骑军现役军官担任。他们都受过重伤,伤愈后,不适合骑军的作战要求,从而转来军校教授学员。 就拿总教官刘定远来说,他是王族后裔。刘定远的父亲是现任北王的叔爷,所以他也算是现任北王的叔叔。刘定远原是彪骑军游骑团的一名营长,张锐初见他时,还以为他已过五十,后来才知道,他今年只有四十二岁。 前年大月州平叛时,刘定远在一次出外巡哨时遭敌伏击。他在战斗中伤了腰,骑马最怕伤腰。伤好后,他便离开了彪骑军。他原本打算就此退役,没想到接到了骑校的邀请。 刘定远原来也是从骑校毕业的,面对骑校的邀请他没有拒绝。只是和骑校定下五年之约,五年后,他便正式退役还乡。 而主训官赵乐,和张锐竟然是亲戚。赵乐的父亲,是张锐二姐夫赵无寒的四叔。不过,这个亲戚没有一丝认张锐的意思,他也只好装作不知。赵乐原来是飞骑军游骑的一名连长,也是在一次战斗中被敌箭射中小腹伤了内脏。 这些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教官们,无论是训练,还是讲课都以实战需要出发。学员们也能听得更加仔细,练得更加认真。大家都知道,这些知识、经验都是前辈们用滴滴鲜血换来的。 站队训练基本合格后,每天吃完晚饭,学员可以自由活动。大多数学员会回到房里看书,复习今日学过的课程。炕上每班学员共用一个矮几,矮几上点着两盏油灯,全班人就围着矮几看书。 整个三排除了张锐,都是这样度过每晚熄灯前的几小时。可张锐,这段时间老毛病又开始犯了,每天在这些苦读的学员们身前晃来晃去。 这天,张锐吃了晚饭,独自一人在营地里遛跶。又去马厩看马,不能骑,每天看看也能解解馋。转悠了一阵子,他感觉无聊还是回到房里。进门,就看见班里四人围坐在炕上苦读。特别是看到宇文歆一边认真的看书,还一边用笔在书上勾画着,他的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 想当初,张锐为了准时上第一岗,晚上没有睡。第二天训练时没有精神,被赵乐看见后罚跑了十圈。晚上回到营房,被同班四人好好取笑了一番。从那时起,他就时刻想着要报仇。 而提起今日的新仇,就更令张锐气愤填膺。张锐来到营地后,给董小意去过一封信。直到今天中午,才接到董小意的回信。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被宇文歆一把抢去。无论他怎么苦求、怎么威胁,宇文歆始终不给。加上杨英等人在旁怂恿,最后信还是被宇文歆给拆了,并当众读了一遍。里面董小意对他说的一些亲热话语,着实让他们四人乐了一阵子。 虽然董小意的情话让张锐感到很有面子,但对宇文歆的这种行为还是不能原谅,顺带连那三人一块恨上。眼下有报仇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张锐问四人:“你们渴不渴?” 王伏宝为人老实,连声说:“不渴,不渴。”其余三人连理都没有理张锐,都知道他又开始了骚扰行动。 张锐见状,笑道:“真的别跟我客气,要喝水大家只管叫我。”这回连王伏宝也没有作声,四人伏头看书,当他不存在。张锐无奈,只得悄然离去。 可是不到片刻,他又跳了回来,大声又问:“你们谁累,我给他捶背。” 正巧杨英低头看书过久,感觉脖颈酸涨,自己揉着后颈。张锐大喜,走到杨英面前说:“我来。” 杨英抬眼见张锐已握紧双拳,作势要捶,连声说:“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不敢劳动大驾。”那沉重的石锁影子就在杨英眼前晃着,打死也不敢让张锐为他捶背。 见杨英一口回绝,张锐又只好悻悻而去。四人齐齐摇头,对张锐这种无休止的骚扰都感到无奈。接连又骚扰了四五次,当四人觉得张锐今日的骚扰行动应该停止时,张锐再次从门外跳进来,问道:“你们谁饿?” 无休止的纠缠,让宇文歆实在不能忍受,对着张锐大声喊道:“我饿!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张锐见终于有人搭理他了,乐得喜笑颜开说:“你饿?好,我去后面马厩要点饲料来。你需要几斤?三斤够不够?你等着,我这就取来。”说罢,一溜烟儿的跑掉。 宇文歆被气得暴跳如雷,站在炕上高声咒骂张锐。杨英一把将他拉坐下,说道:“你也别气了,他这是在故意报复我们呢。” 宇文歆气呼呼地说:“他被罚又不是我们的错。再说,他已经报复我们一个月了,每天晚上这样骚扰,我们还要不要看书?” “谁让你今天拆他的信?我们只是受连累而已,张锐主要是在报复你。”王伏宝开玩笑地说。 宋金刚带着一丝疑惑问:“我看张锐晚上从来没有看过书,难道他不怕考试时通不过吗?” 杨英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不知道他曾中过探花?我看他一定觉得自己没问题才没看书的。” 宇文歆恨恨而道:“管他会不会,只是这事一定要想个办法来解决才行。” 杨英向门口望了望,没见张锐的身影,低声对三人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整整他。” 宇文歆大喜,连声催促。杨英让他们凑过来,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们听,宇文歆连声称好。王伏宝对着门口坐,正在这时看见张锐又进了门,连咳两声,四人立刻收住话语,又埋头看书。 张锐进门,便看见他们四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些什么。心想,可能他们是在商量怎样报复我,这几天一定要多加小心。 又过三天,到了周日。只需上午训练,午后就放假半天。学员们纷纷端着盛放着满满一盆的脏衣,出营门去小河边清洗。 二班的几人邀约着一起出门,别看宇文歆考前叫嚷着自己不洗衣服,可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端着盛满脏衣的木盆。他不想洗也行,只要他能忍受住自己的汗味。 十月,清源已是深秋。一般到了十一月初,大雪就会覆盖整个草原,一直要到第二年的四月才会完全融化。 张锐蹲在河边,清洗着自己的衣物。虽然他感觉到宇文歆等人要报复他,但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动静,于是他也就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张锐一边洗着衣,一边和旁边的宇文歆等人闲扯。说着说着,旁边没有了声音,同时感觉有人从身后接近。正想回头去看,便被几只脚踢下河去。张锐倒是没有惊慌,在入水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钻入水底。 宇文歆指着河面大笑着说:“笨牛入水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们作对。”杨英等人也是大笑不止。 不过,等了好一阵子,他们也没见张锐浮起,不由开始慌乱起来。 王伏宝面带惊慌,说:“别是张锐不会水吧,不要真的被淹着了。我们快想办法救人。” 杨英也是焦急不安地盯着水面,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过张锐会不会水的问题。不行,我的赶紧下去救他,不然真的会出事。”说着就要脱衣下河救人。 正当四人埋着头盯着水面看时,张锐突然从水里窜出,一手一个将宇文歆和杨英拉到河里。王伏宝和宋金刚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没跑几步被跳上岸的张锐拦腰抱住,一边夹着一个,走到岸边丢入水中。 张锐在岸上双手插腰望着在河里扑腾的四人哈哈大笑,只是一身湿透样子也显得狼狈之极。杨英等人倒是会水,只是踩着水不敢上岸来,怕张锐这个莽夫又把自己给扔下水里。 张锐得意地笑了一阵,感觉身上湿湿的极不舒服,便把湿衣脱下,赤裸着身子又跳进水里游了起来。 杨英等人见张锐入水,方敢爬上岸来。张锐在水里叫:“来吧,都脱了下来游会儿。”宋金刚和王伏宝倒是没有犹豫脱下衣服,赤条条地跳进水中游了起来。 杨英和宇文歆是官宦家子弟,一时间为难起来,穿着湿衣甚是难受,但让他们当众人解衣赤裸相对,也是极不愿意的事情。 张锐见他俩还在犹豫,便在水里向他们泼水,说:“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们怕什么?快下来,不然我上去把你们扔下来。” 听了张锐这话,杨英和宇文歆也没有再考虑面子的问题,也脱下衣服跳进水里。岸边正在洗衣的学员们见张锐五人在水里游得甚是畅快,心里羡慕,也纷纷解衣跳入河中游了起来。 深秋的河水虽然已经很凉,但和平日学员们洗漱所用的井水差不了多少。打井水冲澡,哪儿有现在这般快活的游泳舒服?要不了多久,所有学员都赤条条的下河了。一时间,河中欢闹、扑腾之声不绝于耳。 一百多浪里白条在河中欢笑打闹,如这时走过个女子,只怕是要被他们惊死。不过学员们也不怕有女人从这里路过,因为他们来此地后,还没有见过半个女人的影子。 一直游到下午四点过,学员们才陆续上岸。张锐上岸后因衣物全湿,索性也不穿,裸着身子洗了脏衣,叫上杨英、宇文歆等人一起回营。 杨英等虽在水里可以赤身裸体,但是上了岸,还是将湿衣穿上。只有张锐无所谓,赤身端着木盆往营地走,下面的那话儿随着身体走动左摆右晃,一路上在众学员和教官们惊诧目光注视下走回营房。 杨英等人都离开张锐远远的,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一路上跟在张锐后面,看着他白白的屁股左右摆动,皆哭笑不得。 这件事,使张锐在学员中的名气大增,各种关于他的话题都在传播。从他的出身,到考上探花,再到和女状元定亲之事,光张锐亲耳听到就有七、八种不同版本的传言。关于董小意为他和家里闹绝食的话题,更是被渲染得离奇怪异。有说董小意要上吊;有说是跳河;有说是用剪子捅颈子;有一个更离谱,说董小意欲放火烧自己家。 张锐听后倒没有生气,每天如常,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其实张锐这样做,是经过一番考虑。当初被高鸿陷害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思索了许久,他发现历史上聪明绝顶之人,性格孤傲之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有些甚至被人害得家破人亡。 而一些性格看似鲁莽、粗俗之人,却活得比较滋润。张锐细想想,也大概知晓了其中的奥妙。这些被世人称为莽夫的人,一般都会被看成是没有心计之人。一般人、甚至君主都会对他们信任有加,因为他们肚子里存不住话,没有害人的心思,一旦被确定成心腹后,会终身受信任。 张锐正是想让自己形象向莽夫靠拢。心想,只要以后能活得滋润,就算是真的莽夫又何妨?裸走事件后,他的计划初步成功。 从那天后,有不少学员愿意来找他说话,有的还很想和他结交。张锐来者不拒,和众人打成一片,有时还会故意发些牛脾气,对别人恶言相向。可转眼又象是没事人似的,又找到所骂之人谈笑风生。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他的这种“率直”的性格,就算他在高声痛骂自己之时,也会一笑了之。因为他们都知道张锐生气了要骂娘,非常正常的事情,发泄过后他就会没事,转眼就会忘记,从来不忌恨任何人。 清源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早,才十月底,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天,张锐正躺在炕上哼着小曲,丝毫不管旁边正在苦读的学员们。不过别人也习惯了,现在张锐如果每天不做出一、两件骚扰大家的事来,而反让人感觉他有更加厉害的手段在等着整人。 门开了,杨英夹带着一股寒风走了进来,对二班的几人说:“不好了,我刚才出去小解时,看见伙房正在准备马奶,明天咱们就等着难受吧。”; 第五章 鞭刑 第五章鞭刑 宇文歆趴着墙根吐着,旁边还有杨英陪着他。杨英不是在照顾宇文歆,他自己也在吐个不停。从三天前骑校宣布一天三餐完毕后都要喝马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俩都个这幅模样。 第一天喝马奶时,绝大多数学员都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而教官们就在旁边看着,哪个学员吐了就再倒一碗接着喝,连吐三次后,教官们没有强行再灌。只是第二顿吃饭后接着再来,规定必须喝下一碗马奶不吐,才算过关。 第二天,适应的人多起来。现在三排二班中,就只剩下宇文歆和杨英还没有适应。今天晚饭后,宇文歆照例喝了一碗马奶,强忍着没有当场吐出。出餐厅后走不远,只觉得肚中一阵翻腾,捂着嘴冲到墙边哇哇得吐了起来。 杨英和他差不多,本来也在强忍,听见宇文歆的一阵阵作呕声,再也坚持不住,跑到他的旁边吐了起来。 一起出来的张锐、宋金刚、王伏宝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俩吐不个停。王伏宝摇摇头,叹息道:“唉!又吐完了。都三天了还一直这么吐,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适应。你们说要不去和教官说说情,免了他们喝马奶可行?” 刚巧杨英吐完,转过身听见王伏宝这样说,叹口气说道:“没用的。” “为什么?” 杨英摇摇晃晃走到干净的地方,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自己嘴,说:“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们在军校要做几个特殊训练吗?喝马奶就是其中的一样,这关必须过。要是我和宇文歆在一周内还不能适应,就会被淘汰。” 这时,宇文歆也吐完,骂骂咧咧地说:“奶奶地,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要喝马奶,那味道是人喝的东西吗?我看那家伙是不安好心,故意整我们的。” 张锐前世不是没有喝过马奶,出去旅游时他也喝过马奶茶、马奶酒之类的东西。可是骑校现在给他们喝的马奶,与张锐前世喝过的那些马奶品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天张锐看见碗里发白、混浊,还带着一些没有撇干净的泡沫状的东西,就无法相信这是马奶。用鼻子闻闻,一股浓浓的腥气差点让他将刚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当教官要求所有学员都喝下它时,张锐虽然恶心还是端起碗来就喝。马奶入口粘滑微带酸味,下肚后一股股腥气从嘴里冒出。他旁边的学员已经有的开始吐了,在一阵阵腥味和作呕声中他也能坚持到最后,把吃下的东西也吐个干净。 不过,张锐吐了两次就适应这种马奶的滋味。这两天虽然还是觉得这马奶腥气太重、样子不好看,但它入嘴倒是没有什么怪味,甚至感觉跟前世喝酸奶的味道差不多。 张锐说道:“我倒觉得喝马奶不错啊,不明白你俩怎么就一直不能适应?” “你小子欠揍啊?现在还来故意刺激我?”宇文歆气愤地卷起衣袖就要去“教训”张锐一番。不过他刚走两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张锐上前一把扶住他,说道:“得了吧,你留点力气明日训练时用吧。”没有适应喝马奶的学员,每日上午的训练还要照常进行。宇文歆和杨英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在军营里过了吃饭时间又不会供应任何食物,所以两人的身子已经非常虚弱,整个人像是消瘦了一圈。 回屋后,宇文歆和杨英就如一滩烂泥躺到炕上,一动不动。王伏宝问张锐:“你说,学校为什么要让我们喝马奶?有面、有饼吃,不就行了?” 张锐摇摇头,他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英接口说道:“马奶是骑军的行军食物之一,不能喝马奶我们还怎么去骑军服役?特别是游骑,不仅要喝马奶,而且还要学会动手制作马奶。” “这是为何?”宋金刚好奇地问。 “因为游骑经常深入敌后,食物携带有限,所以他们要学会自己挤马奶,然后装在皮袋中,加入曲种制作成可存放的马奶充当一部分食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杨英说得这么详细,王伏宝也好奇地问。 “我是听我叔叔说的,我叔叔以前在彪骑军服役。据他说,他也是整整吐了四五天才能适应,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给我递杯水来。” 张锐端了一杯水递给杨英,他知道杨英所说的叔叔就是杨素。杨素也是从骑校毕业的,后来去了彪骑军服役,最后一直做到彪骑军指挥官,后来调到上都任近卫骑军指挥官。杨英既然是听杨素说的,自然不会假的。 杨英坐起身来喝了几口水,把杯子递还给张锐又说:“以后还不止是马奶呢,还有其他的行军食物也要我们适应吃,吃不惯就过不了关,会被淘汰的。” 张锐见杨英说话时脸上冒着虚汗,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而那边的宇文歆更是躺在炕上,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心想,别说坚持一周,他俩还能坚持两天就不错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他们晚上还能吃点东西,也能坚持久点。 可是营地内除了食堂就没有地方能找到食物,而这几天食堂那边被教官看得紧紧的,估计以前发生过学员趁着夜晚去偷食物的事情。 营地离小镇又远,周围又没有牧人,加上现在这个季节地上积雪又深,就是想到营外买食物也不容易办到。张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好办法,转眼又看见杨英、宇文歆的惨状,暗地还是下了决心。 当晚,二班轮到宋金刚出去站岗。宋金刚站的是一点到三点的岗,下岗回房后,发现张锐不见,于是将同班的几个人叫起来。 宋金刚问王伏宝:“张锐去哪儿了?” 王伏宝眨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在房内到处看了一遍也没有看见张锐的影子,又见张锐的铺位上被子里藏着枕头,可能是怕人发现他不在才这样做的。疑惑地说:“张锐是和我们一块睡下的,后来我睡着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杨英说:“可能是出去小解了,不用大惊小怪的,都快睡吧。”说罢,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准备接着睡觉。 宋金刚严肃地说:“我回来时去小解过,那里没有人。张锐一定是私自溜出营地了,这件事情我要去报告教官。” 二班的三人一听宋金刚怎么说,都坐起起身来。宇文歆道:“别,别。张锐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才出去的,你别去报告教官。要是教官知道,说不好会开除张锐的。”宇文歆平日最反感宋金刚,之所以放下面子求他,是因为宋金刚本周当值排长。他想,只要是排长的宋金刚不把这事报告教官,那么同屋的其他学员自然不会多事。 “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要去报告教官。”宋金刚断然拒绝了宇文歆为张锐的求情。 宇文歆以为宋金刚不给自己面子,是记恨自己平日看不起他的缘故,所以便对杨英使眼色。杨英便对宋金刚说:“排长,我们再等会张锐,如果快天亮时,他还没有回来,你再去报告教官好吗?我们知道你是排长,如果不保会追究你的责任,我们不会让你难做的。” 王伏宝也为张锐求情:“是啊,排长。张锐毕竟与我们同班,看着他受处罚,我们也于心不忍啊。再等等他吧,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好批评批评他。让他保证,下次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宋金刚仍没有卖杨英、王伏宝的面子,摇头道:“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现在就去报告。不管张锐有什么急事需要出去,但这里是军营,我们是军人,军规一定要遵守。”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宇文歆大怒,跳起来叫骂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人嘛?整个一无情无义的小人。只有小人得志,才会向他这样不可一世。” 宇文歆的叫骂声吵醒了全排学员,大家纷纷坐起身来问是怎么回事。杨英见之叹息一声,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事了,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他心里一直在想,张锐是为了什么事才会私自离营呢? 王伏宝也看事情瞒不住了,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大家。全排人都坐起来,披着棉被开始谈论起这事。有人就说,张锐虽然有时脾气暴躁些,但为人不错,他半夜离营一定是出什么大事,大家都是学员,理应相互照应,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呢?大多数学员同意他的说法,纷纷谴责宋金刚的行为。也有个别学员说,严守军规是军人的职责,什么事都讲情面,那还叫军人吗? 正当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时房门开了,张锐从外面走了进来。王伏宝见张锐进门,掀开被子就跳下炕来,拉着张锐问:“你深更半夜跑哪儿去了?”宇文歆、杨英也跳下炕,围着他连声追问。 张锐全身上下湿透,头顶还冒着一股股热气,一看就是快速奔跑回来的。见同班三人围着他问个不休,便开玩笑地说道:“快回去躺着,别回头受了风寒。快去,大老爷们儿围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女子。” 宇文歆见他还有心思在说笑就急了,大声叫嚷:“张锐,你知不知道私自离营是要受处罚的,搞不好还会被开除。你怎么这么浑?” 张锐把三人推回炕上,无所谓地说:“没这么严重,反正教官又不知道。”又笑着对全屋的人说:“各位大哥,你们就帮小弟一次怎么样?” 全排人同情地看着他都没有说话,杨英叹息道:“要光是我们知道就算了,可是宋金刚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去教官那里报告你私自离营的事了。” 张锐吃了一惊,说:“我是专门挑他上岗的时间才走的,他怎么会知道的?” 宇文歆没好气地说:“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他早就下岗了,就是他下岗回来后发现你不在,才把我们都叫醒问你去哪儿了。我们说不知,他就立刻去报告。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个人真是死性子。” 张锐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杨英手里,说道:“算了,报告就报告吧,反正这事我做了,就不怕被处罚。我现在就去教官那里认错,你和小竹把这个吃了,明天也好有精神训练。” 杨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锐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我见你和小竹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出去弄点吃的回来。” 杨英打开手中油纸包,见里面包着几块煮熟的牛肉,心中百感交集,差一点流下眼泪。旁边凑过来看的宇文歆,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一边哭还一边痛骂宋金刚。王伏宝等学员见到这个情景,都知道张锐是为什么才私自离营。皆在心里感叹,像张锐这样的朋友哪儿去找? 这时宋金刚又进门了,全屋人都对他投去鄙视的目光,包括刚才还在为他辩解的一些学员。这里面宇文歆的看他的目光最为狠毒,如不是旁边杨英紧紧的拉住他,并小声劝着,他早就扑过去殴打宋金刚了。 第二天全连集合,总教官刘定远站在队伍前面高声宣布:“昨晚我连有学员私自离营,违犯了军规。我念在他是第一次违犯军规,事后又主动来找我承认错误,所以对他从轻处理,不开除他的学籍。但军人违犯了军规,就要受到处罚。我决定对三排二班张锐私自离营的行为,罚受鞭刑十下。现在全体学员一起观刑,今后再有此事发生,张锐就是你们的榜样。听见没有!” “明白,教官!”学员们高声的回答,不过几乎所有学员都已经知道张锐是为什么受罚的。 “带张锐上来。” 在刘定远的命令声中,张锐被带了上来。他昨晚没有去找赵乐,而是直接找到刘定远报告了自己私自离营的事情。不过他是说有急事给家里发信,才私自离营去了二十里外的小镇。刘定远虽然对他这个理由很怀疑,但对张锐能主动来承认离营的事,还是感到满意。 张锐这把赌对了,当时赵乐刚接到宋金刚的报告,还没有来得及去向刘定远汇报。等赵乐到了刘定远的房间,发现张锐竟然在这里也是吃了一惊。就这样,张锐被确定为主动自首,从而得到从轻发落。 张锐双手吊在两根木桩上,上衣被脱去。今天虽没有下雪,但气温也在零下十几度。这么冷的天气光着上身,冻得张锐嘴唇乌黑,全身一阵阵的打着寒颤,样子象是怕受刑吓得发抖。张锐心想,这下老子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在全连人面前受刑,居然被吓得发抖,以后我怎么还有脸混啊? 赵乐走到张锐面前,把一块棉布塞进他的嘴里,低声说道:“把布咬紧,不然会伤了舌头。”张锐用牙紧紧咬住棉布,他可不想挨皮鞭的同时再咬破自己的舌头。 “开始行刑。”随着刘定远的话音刚落,张锐就听见鞭子滑过空气的呼啸声,紧接着感到一股钻心的刺痛从后背传来。这一鞭就差点让他昏过去,寒冷的天气使得感官更加敏锐,痛感也更强烈。他死死的咬住口中的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心想,老子刚才已经丢人了,现在决不能再丢人 行刑之人的抽鞭技术高超,据说以前还得过套马比赛的冠军。他抽出的每鞭,都是鞭梢掠过张锐后背掠过,在张锐的背后上划开一道口子。他这样打,能保证张锐后背上的伤口不深,以后能恢复的快,但疼痛效果却丝毫不差。 随着鞭子一下一下落下,张锐的背部慢慢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当打到第七鞭时张锐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反而觉得没有开始几鞭那么疼。 宇文歆站在队列里,看着张锐的后背变得越来越模糊,血不断滴落到雪地上,红白相映分外刺眼。他的双眼也开始模糊起来,鞭子挥舞一下,他就咒骂宋金刚一句,宋家数代祖先被他挨个问候。 杨英自小朋友不多,家中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一般。即便是与他一直同学的宇文歆,他也没有当成可交心的朋友。在他的意识里,朋友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可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朋友。张锐没有什么可以利用他的地方,却无私的帮助了他。他在心里默念,张锐,今生你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 王伏宝和知情的众学员也对张锐充满了敬意,向张锐这样够义气的朋友,他们也想结交。从此,张锐对朋友义气的形象牢牢记在每个学员的心里。 学员队列中只有宋金刚现在心情复杂,也很矛盾。他已经知道张锐为了什么才私自离营。虽然他能理解张锐的行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从今早起床,全排人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心想,也许他们都把我看出无情无义之人,不过我是在遵守营规,我是军人,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随着皮鞭起落,他一遍遍在心里念着这句话。 鞭刑终于完毕,当旁边的士卒把张锐双手从木桩上解下时,他已经不能自己站立行走。于是两名士卒搀扶着他返回营房,一名军医大夫跟在后面去给张锐治疗。 队伍解散后,各排又随主训官去操练。直到上午训练结束,宇文歆、杨英等人才有时间跑回营房去看张锐。 这时,张锐已经清醒,正爬在炕上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宇文歆等人进屋看见他这幅模样,都哭笑不得。心想,挨了十下皮鞭就这么会儿功夫便没事了?真不愧是象牛一样强壮的人。 张锐见大家都来看他,也十分高兴,玩笑道:“看看,我现在多逍遥啊。我说,你们谁以后想休息几天,就去挨几鞭,虽然当时有点疼,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只要挺过去,你们就能向我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张锐的这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都说,皮鞭还是你挨就行了,这种福气我们没有机会消受。 只有宇文歆没有笑,低头不语。张锐见之,又对他说:“宇文歆,咱们都是汉子,不用这么故作姿态。我相信如果我们对换,你也会帮我的。” 宇文歆听罢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难受是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会向张锐所说的那样去做。不过,一瞬间宇文歆就下定决心,不管自己以前能不能这样做,我发誓以后肯定会向张锐说的那样做。 张锐在炕上趴着养了三天的伤,然后就能下地乱跑了。虽然还不能参加上午的训练,但下午的理论课却能去听。对宋金刚,张锐没有恨他,每日还是笑嘻嘻的与宋金刚说话。大家看之,更加确定张锐是那种直性之人。 宋金刚自张锐受罚后,日子就不好过了。整个营地的学员,现在只有张锐还搭理他,就再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连他当值班、排长,学员们也只是与说正事,完后就各自走开从不与他多说半句话。 有一回,他正要进房门,听见屋里张锐在开导宇文歆:“大丈夫哪会为这点小事就记仇?他不过是为了执行自己的职责罢了。对于认真履行职责的人,我们应当尊重,而不是去仇恨他。你以后不要再对他恶言向相。” 宋金刚听了张锐的这番话,顿时把张锐当成自己的知音。而且这个知己还是个大丈夫,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真丈夫。此人如不值得结交,还有什么人才值得结交?那以后宋金刚就视张锐为知己好友,这倒有些出乎张锐的意料。不过,能结交宋金刚这样的汉子,他也是非常愿意。之后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再后来,杨英、王伏宝、宇文歆在张锐的引导下,也与宋金刚成了朋友。 宇文歆、杨英最终顺利过了喝马奶这关。虽然开始几天他们白天喝了马奶还是要吐,但晚上他们吃点牛肉,第二天也能支持得住,最后终于在规定期限的最后一、两天过了马奶关。这事过去很久他们都觉得后怕,如果没有张锐为他们搞来牛肉,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已经与骑校说再见了。 十二月,清源最为寒冷的季节到了。几个月没有骑马的学员,却在这个时候安排上马术课程。等大家弄清楚是怎么上课时,全都傻眼了。; 第六章 亲密伙伴 第六章亲密伙伴 在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没有任何一种动物的影响对人类文化的推动作用超过马。马是人类最早驯养的家畜之一。人类从原始社会进入逐水草而居的时期起,马就逐渐成了人类的亲密朋友。特别是马成为人类的交通运输工具之后,极大地提高了人类的迁徙能力。尤其是骑兵和战车的出现,深刻地影响了世界许多民族的盛衰荣辱。 马是一种神圣的动物。当它向我们轻快地跑来时,浓密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随意的舒展,矫健有力的舞步优雅而庄严,直挺的脖颈和炯炯有神的双目处处透出它尊贵的身份。这时,它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地位呢? “它就是我的伴侣?”张锐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那匹小红马,喃喃自语。 在与马分开数月后,今日教官终于开恩,允许学员们和马接触。不过等学员们清楚是怎么与马接触时,都傻眼了。 “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和马一起睡觉。”三排主训官赵乐,大声对着学员们说道:“对,你们只能睡在马厩里。睡觉前,你们还要让马卧下。能让马卧下的学员,才能睡,不然你们就和马一起站到天亮。” “要怎样,才能使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马睡下呢?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要把它当成自己的伙伴,当成自己的伴侣。只有让它们充分的信任你,它们才会服从你。这次训练的目的是培养你们和马的沟通能力,和怎样去和马沟通。” “这次训练时间也是一周,有人没有按期完成将被淘汰。只有七天,希望你们能抓紧每分钟时间。没有完成任务,就在马厩陪着马睡,一直到驯服它为止。七天以后,我希望你们都会站在这里。明白吗?” “明白!”学员们虽然不能理解教官为什么用这种训练方法,不过几个月来的受训结果,已经训练得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长官的命令。说实话很多学员都在担心,马奶关才过没有多久,驯马关又来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难关在等着自己。而且这种难关只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一次不合格,就只能和骑军说再见了。 队伍解散后,所有学员都回到房间,拿上自己的行军包来到马厩。学校的这片马厩,全是半封闭式的。里面一排排全是年龄在三岁半左右的小马,它们还没有接受过训练。马在这个年龄段正是接受训练的最佳时期,这次学员们不仅要让马睡下,还要学会彻底驯服这些小马,使它们变成一匹真正的战马。 每座马厩的隔间,足够学员和马同睡。张锐进了一座马厩将皮毯铺在地上,行军包当枕头,皮披风做被子,先把铺位整理好。然后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起今晚或是今后一周要同睡一厩的伙伴。 张锐眼前这匹马,单从外表,很难看出它只有三岁半,它与成年战马唯一的区别只是体形略显单薄。它全身呈暗红色,姿态神俊,一看就是有着高贵血统的马种。 它看见张锐来到身前,立刻显出烦躁不安的样子。马蹄踏动着,长长脖项左右摇摆,像是极力要摆脱缰绳。 张锐知道它之所以有这种表现,是极端不信任自己。因为他看见前面马厩里的王伏宝那匹小马,就没有自己这匹淘气。心想,也许是王伏宝长相老实,所以马容易对他产生信任感。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张相也不算恶心人啊,怎么这匹马会对我产生反感呢? “小姐,请你站好了。要时刻的保持自己的淑女风度,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张锐一边教训着自己的小马,一边准备去摸摸它的头。张锐这样称呼他的马,是因为刚才进马厩前看护马厩的士卒对他说过,这马厩里的是一匹小母马。 张锐想,既然教官把马说的那么亲密,自己也要对它有些礼貌,见面还是要打个招呼才行。不过他看见此马没有一丝接受自己意思,于是决心开导此马一番。 第一次接触被它躲开。“小姐,请你配合点好吗?你乖乖的睡下,我也就能睡了。你不要逼我使用暴力,那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张锐又小声地威胁它。 “噗,噗。”马对张锐打了两个响鼻,象是在回应他的威胁。张锐脸沉下来了,此马甚是高傲,这两个响鼻分明是它对自己威胁的鄙视。 张锐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准备再次去摸摸它,可手刚碰到马的颈部,它立刻甩甩头,把张锐的手甩开,那个意思像似嫌张锐的手脏似的。马表现出对他的极端厌恶,使张锐感到很没有面子,火气窜了上来。 这时,张锐又听到身后马厩里的杨英在劝导自己的马:“来宝贝,乖乖的睡下。你要是乖乖听话,你长大后,我就给你找个又漂亮又温柔的母马给你配对。不然,就把张锐身前那匹配给你,那样泼辣的母马你真的喜欢吗?你当然不会喜欢的,那匹性子不好的母马也只有性格鲁莽的马才会喜欢的。你是个听话的好小伙儿,所以还是乖乖的躺下吧,听话才会有温柔的母马和你配对哦。” 张锐大怒,转身对杨英说:“干嘛说我的马?我的马怎么就泼辣了?你看看它多听话。”一边帮着自己的马好说好话,一边又准备去摸小马的脖子。但马没有因为张锐在为它说话,就改变对他的态度,退着身子避过张锐摸过来的手。 “哈哈……”杨英指着张锐哈哈大笑,“这就是你说的听话?” 张锐被杨英嘲笑以及母马对自己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母马。那马无视张锐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怒目,仍在试图挣脱缰绳。 张锐见小母马不吃这套,眼珠一转决定改变方式,准备用物质来诱骗它。他从兜里掏出一些谷物,伸手放到马嘴前。心想,这下你可服了吧。 没想到,此马虽是匹小姐马,但也算是君子一类的动物,对张锐给来食物,有“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的风范。转过头去,对放在它嘴前的谷物不屑一顾。 张锐勃然大怒,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了?好言相劝,你不听。用食物诱骗,你不理。好,老子今天算是和你耗上了。想当年,董小意那么倔的人都被我搞得定,今天还怕你这个乳臭味干的小东西? 既然此马不服软,张锐就决心给它点厉害瞧瞧。他从侧面接近马身,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想在前面被咬,在后面被踢。马虽然还是侧着身子在躲,但马厩的空间有限,几步张锐就把它避到死角。今天也合该它倒霉,遇到张锐这个有着一身蛮力的莽夫。 它被张锐一手拉住笼头,一手探下抓住后蹄,而后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着它走。它从出生到现在,何时遭过如此暴力对待?一时不备,便被张锐拖倒在地。马翻了,可张锐却没有仰。见马倒地,就对着马脖踏上一只脚,叫它永世不能翻身。 马遭到这样的残暴对待和屈辱,可能在它那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对张锐深深的恐惧。倒地后,就没有产生过挣扎起身的念头,侧起马头用可怜昔昔的大眼望着张锐。 它的这种眼神让张锐联想起董小意。他清楚记得董小意那日在河边,就是用这种眼神在看自己。张锐心头一软,把踏在马脖上的脚移开。 虽然张锐移开了脚,但马还是不敢起身,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像是被他强暴对待后,无力起身似的,那个样子只差没有哀怨的哭泣出声。 马倒地的声音,早就惊动了马厩左右两边的杨英和王伏宝。二人伸过头来看,只见刚才还和张锐闹脾气的那匹马已经睡在地上,张锐还一只脚踏在它的马脖上。令他们更吃惊的是,当张锐移开脚后,那马竟然没有起身,甚至动也没有动一下。 杨英心里就纳闷,怎么刚才见这马还脾气死硬,一转眼就变了一匹马似的,难道这就是世代为骑将家族的神秘绝招?便问:“张锐,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它躺下的?” 张锐甚是得意,双手叉腰,笑道:“我不是说过它很听话吗?你们看看,是不是很听话?现在你们知道什么是配合了吧。看看,这就是完美的配合。” 杨英那想听这些费话,于是笑嘻嘻地说:“张锐,这种绝招能不能传授我一下?” 张锐眼珠子转了两转,说:“不行,这是我们家族从不外传的绝招,要是我违犯了,可是要被家族除名的。所以你,还有你,都回去好好去和自己的马沟通吧。记住要有诚心,要有耐心,还有要把它当成妻子一样爱护,它才会信任你。” 杨英、王伏宝绝招没有学到手,又听了他一大堆废话,心里恼怒不已。心说,这还要你教,刚才教官都说的清清楚楚。无奈,张锐不肯教,他们只好又回去接着驯自己的马。 张锐见他们不再追问,长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被教官知道自己粗暴对待马,还不知要受什么惩罚呢。心想,我旧伤刚好没多久,可不想再挨上几鞭了。 张锐转头又见那马还在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怜心大起。走到马前蹲下,用手轻轻抚mo它的颈部。那马见张锐已经不欺负自己,也讨好似的伸出舌头去舔张锐的手。 张锐大喜,自己终于得到它的认可。一边摸着它的长鬃,一边在心里感叹,你说你要早这样,我会粗暴地对你吗?你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张锐轻轻地拉动笼头,马就顺势站起身来。张锐见它如此乖巧,更是喜爱之极。他俩就象一对恋人一般,亲亲热热地相互抚mo舔闻起来。 这又被转头来看的王伏宝看见,心里一阵难受。心想,自己的这匹马,看似老实不像张锐的那匹倔强。可是张锐现在已经与他的马亲密无间了,自己还在这里和它磨着。难道自己不适合当骑军? 张锐和他的马沟通得很好,还没到天黑那马就能按照他的动作指令,自己躺卧站立。掌灯后,张锐又驯了它一会儿,便让它躺倒在自己铺位的旁边。自己钻入皮披风中,又伸手摸了摸马脸,对它说:“睡吧。” 张锐一觉睡到营地里响起起床的号角声。睁开眼,看见那马还乖乖的躺在自己旁边。心里不免得意起来,心想,能让直立动物这样躺上几小时,没有高超的驯马技术是不行的。看来,我的驯马手段已是不凡了。不过,他却忘了自己是怎样才将这马给制服的。 早上全排集合完毕,赵乐检查昨日的驯马成果。结果,全排除了张锐只有其他三人过了关。其余的皆神色沮丧地站在马旁,其中有几人的马也象张锐那马昨日先前的表现一样,一点也不给自己主人的面子,极力想挣脱缰绳逃走。 赵乐并没有训斥没有过关的学员,而是让他们吃完早饭继续回马厩和马沟通。他带着张锐等四个过关的学员,去训练场教授他们其他的调马技术。 从套笼头开始,无论是牵马、吊马、举肢还是调教索。张锐的这匹小马都乖乖地配合,没有使一点性子,看得赵乐连连点头。 接下来几天,来空地参加调教马的学员越来越多,看来大多数人都和自己的马取得了相互信任。第四天时,二班只有王伏宝还没出马厩。 直到第七天,张锐已经开始学习给马剪鬃,才看见王伏宝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驯马场。二班的几人见王伏宝能在最后期限过关,都十分高兴。因为这次与喝马奶那次不一样,最后全连有十余人被淘汰,里面也有三排的几个人。他们最后含着眼泪离开了连队,这就是他们没有过关的代价。 不过,过关的学员在训练调教小马的过程中,掌握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马的习性。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以前骑的都是已被调教好的马。只有通过亲身调教马,才能使他们更好的认识马、了解马以及对马产生深厚的感情。不会再将它们看成是一种工具,而是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亲密伙伴。 同时亲手调教出来的马,比已被调教出来的马,对主人的感情更好。张锐对此身有体会,别看他的那匹小红马是使用暴力才让它屈服,但现在这匹小红马见到张锐就会把头钻进他的怀里,又拱又蹭,不时还用粗大的舌头去添张锐的脸,十足象一位少女见到了久别的恋人。这让宇文歆见之眼热不已,因为他的马就没有张锐这匹爱磨人。 春季草原一片生机昂然,大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现在张锐他们可以骑着自己的训练出来的小马,出营地做疾行训练。 每日早上全连集合,去十里、回十里,连续完成三次疾行训练,才能吃到早饭。当然跑训时,不光是骑自己训练的小马,而是回来一次换一次马。全营地内的战马混编排好队列,学员谁最先到,谁就换最前的一匹马。营地有数百匹战马,有的学员甚至一个多月都没有骑过同一匹战马。 直到现在张锐才知道,马场的老先生要自己每次训练换马的目的。因为只有经常骑不同性格的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掌握陌生马匹的习性。也是因此,张锐的疾行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 早饭完后,学员们也是在马背上度过,不是射击训练,就是骑兵队形训练。开始学员们还因太久没有碰过马,每天骑上马都兴奋不已。可是没过多久随着训练强度慢慢加强,很多学员们开始吃不消了,体力差的甚至还在训练中摔下马。张锐的体力好,每次训练都是自己座下的马先受不了才会停止,因此留给教官们的印象也越来越深刻。 教官们的要求非常严格,每项训练必须按照规定动作训练。谁在训练中违反了规定,都要受到处罚。一次,宇文歆仗着自己的劈杀技术好,在劈杀训练中挽着刀花,被赵乐当场叫停下来,对着他就是一顿狂训。 “你以为这是在练杂耍吗?战场上你这样做,有一次失误你的命就没了。去给我重新按规定动作劈杀一百次,做完才能结束训练。” 宇文歆做完一百次劈杀后,发现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只好垂头丧气的接着去上下午的战术课。从那以后,宇文歆再也不敢在训练中耍弄花招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五月。这天,张锐从外面溜达回房,听见杨英在说他的暑期安排。骑校头两年暑期都有假期,从第三年开始他们要去军团实习,所以也不能保证有假期。 杨英问宇文歆:“你暑假跟我一起回上都吗?” 宇文歆摇摇头,说:“今年我不准备回去,我想去西京玩玩。我领的俸禄都没有机会用过,这次假期我去用个痛快。你和我一起去吗?” 杨英说:“不去了,我今年满十八岁,这次回家要去办理立户入籍的事情。以后我就是单独的一户人的,和爹爹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张锐听杨英说这话时,带着一种怪怪的口气,似乎很舍不得似的,但又不完全是。 宇文歆见张锐进屋,又问他:“张锐,我听说西京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我一起去吧,我们去好好得见识一番。” 张锐想了想,说:“算了,我想回趟家。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回过家了,还有董小意也没有见过我父母,所以我想写信给她,让她来北京与我汇合,然后一起回安江。” 宇文歆见张锐也拒绝他的邀请,立刻沮丧起来。他没有考虑过去邀请宋金刚和王伏宝,虽然他已经在张锐的劝说下,没有再仇视宋金刚,但他还是在心里看不起这些士族家出身的子弟。 张锐问杨英:“你入籍后,是准备要土地还是折成金币?”张锐这样问杨英,是因为明年他也要满十八岁了,现在也要考虑考虑这些问题。 帝国会对每个老州成年立户的居民,一次给予5亩土地或是折成金币给予。张锐心想,如果是要土地,再加上现在自己算是士族身份,能最高拥有50亩土地。以后把老爸给的离家费,都用来买土地的话,自己算是个小地主了。靠收取地租养董小意过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想依此过上贵族生活是痴心妄想。 如果不要土地折成金币,再加上老爸给的离家费一起拿去做生意。又怕赔钱,万一赔本破产,搞不好董小意以后要睡到街上去。所以,张锐很想听听杨英是怎么安排的,也好自己借鉴借鉴。 杨英说:“我准备要钱,加上家里给的离家费一起去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也没有什么好生意,也就是贩运些东西卖。” “谁帮你管理?”张锐又好奇地问。 “我请人帮我打理生意。” “你不怕请的人黑你的钱吗?” “嗯……那个人是我亲戚。” “哦?是谁啊?” “一个远房的亲戚了。”杨英支支吾吾说道。 张锐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杨英合股做生意,但见他的说话的意思应该没有机会,于是也不再多问了,趴回炕上给董小意写信,让她六月底到北京城等自己。; 第七章高照山 汉元785年8月16日,高照山在自家的客厅里坐着。他在等本县的县卫王守度以及行政吏周庆。厅里摆着一桌酒席,上面已摆好七、八样菜。高照山来这里任职一年多来,还是第一次请人来家里吃饭,也是第一次置办了这么多菜品。 高照山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可是从外貌上看像是三十好几的人。一年多的县令生涯,使他容貌变得苍老起来。高照山就任的这个县,是大月州叛乱时叛匪的主要聚集地之一。帝国的平叛军队进入大月州后,叛匪离开了这里,退到山里。县里的青壮几乎都离开了家,参加了叛军,只剩下老弱妇孺。 帝国对新州的税赋很重,大月州在没有叛乱时,县里的平民一年辛苦种下的粮食,七成要被当成田税给上缴。如果遇上丰收年大家还能吃饱饭,平常年份只能半饥半饱,有时还要靠着打些鱼、野味或是采撷野果才能度过。 一旦遇上灾年,野外一切可以找到的可食动植物,会顷刻间被饥民们吃得干干净净。780年的灾年特别严重,先是地震,后来又赶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干旱。这个县原有人口二十万,那年就有三分之一被饿死。 饥民们已到易子而食的地步,有些饿极了的人还会把死人拖去吃了。当邻县的阿布冯聚众造反时,本县的大多青壮加入其中。叛民们杀死了当地的所有汉人,也包括高照山的前任。他们抢光了县仓中的存粮,这些粮食本是应该运回帝国中原地区的国库存粮。 彪骑军来到后,这个县只剩下五万余人。红色讨伐令下达后,又有一、两万被确定为叛匪给杀掉或者被卖掉。叛乱结束后,也有一些当初逃难的人陆续返回。高照山接手本县时,人口为四万六千人。 高照山上任后和周庆一起奔走各村,鼓励恢复生产。用县衙的余钱买一些羊牧养,又在农闲时组织人手挖一些沟渠。到了今年,县里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春耕按时播种,羊也生了羊羔。佛主保佑一切风调雨顺,看来今天是个丰收年没有什么问题。高照山和周庆虽然劳累一年,可是看着眼前的成果,还是感到很欣慰。 就在这个时候,高照山接到父亲的来信,信是由父亲的心腹铁克迪尔送来的。当高照山打开信时,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高照山的父亲虽有汉名,只不过在公文上用用罢了,他喜欢大家叫他阿巴孩。高照山的家族在新罗州有很高的威望,特别是在高照山的家乡柳定郡,郡守大人的公文,还不如父亲的一句话顶用。 高照山的家族是从帝国西征时开始崛起的,当年家族的头领看见帝国的远征大军到来,做了聪明的决定,带着全族人投靠了右路军统帅赵公。赵公对主动投靠帝国的家族都给予了最大的优待。高照山的家族得到了恩惠,为了感激赵公的恩情,就将自己家族的汉名取为高氏。 那以后三百年来,新罗高氏家族人才辈出,家族成员出任过全州各个级别的官职,家族后裔也渐渐遍布到全州各地。三十年前突忽第一次独立时,家族所有成员辞去官职,返回柳定郡举兵自保。 他们没有加入突忽,也没有出兵攻打突忽。突忽可能是为了准备与汉军作战的缘故,也没有精力来讨伐这个国中国。刘度给当时的家族头领写过一封信,但头领连信看都没有看就让信史带了回去。当帝国平息叛乱后,新罗高氏家族因没有参加反叛得到了帝国的奖赏,而柳定郡也是当时数州内保持原貌最好的一个郡。 从那以后,家族声望更是达到顶峰,柳定郡的百姓也感激高氏家族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相比之下其他数州,被帝国军团杀的血流成河、赤野千里、十室九空。恢复了二十年也未达到独立前的人口数量。 高氏家族一直靠着审世度势,才能有今日的名声和威望。可是到了高照山父亲这代,情况悄悄在变化。高照山的父亲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虽然他把这种心态隐藏得很深。但对高照山这个家里人来说,又怎会不知道呢?从父亲看的书到和一些志同道合人氏的谈论中,高照山早就了解父亲的心思。高照山就是从小受到父亲的这种影响,才对大汉国充满仇视。 不过大汉军队的厉害每个人都知道,高照山的父亲不止一次的说,不到万事具备,不能贸然行动。他的父亲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联合了西部各州的同道人氏,在悄悄做着准备工作。 没有想到大月州几年前灾情严重,爆发了叛乱。这无疑打断了父亲准备的计划,当时联盟中有人就提出提前举兵起事,可是父亲没有答应,只是在物资上给予了叛民一些支持。后来证明他父亲的决定是英名的,只是彪骑军游骑一到,就击败了五万大月州的叛民,那些乌合之众又怎是精锐的大汉骑军对手?如果不准备好就匆忙起事,也许结局只能跟那些没有组织的叛民一样。 高照山自从看了张锐练马后,心里象压了块巨石般的沉重。大汉骑军的骑射功夫天下无敌,这样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骑军,就是再多的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张锐骑射的身影一直出现在高照山梦中,有时他还会做恶梦,梦见张锐将他一箭射穿。 打那以后,高照山对起兵独立的前景充满了悲观情绪。而且他在帝大学习的这几年,感觉汉人也不全向父亲讲的那样坏,是张锐、陆斐这样的汉族朋友把他从兴山上背下来,救了他一命。 高照山不再去想未来的事,他到了本县后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对西部数州的叛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正当他把一切快要忘记时,父亲的书信到了。 “少爷,老爷说监察部已经对他产生怀疑,所以要提前起事。这次新罗州和大月州一同宣布加入突忽汗国,联盟一致推举老爷为突忽新汗王。起事日期定在8月16日,两州一起行动。老爷怕少爷这里人手不够用,所以派我带了一百人前来相助。”铁克迪尔的话又一次出现在高照山耳边。 怎么办?不答应?自己就是不答应,父亲还是会按原定计划起事。答应?张锐等汉族好友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还有和自己共事一年多交情深厚的周庆怎么办?父亲信上说过,对于不肯投降的汉人都要杀死。 高照山痛苦地反复衡量,迟迟没有答复铁克迪尔。直到昨天夜里,铁克迪尔拿着县监察令的人头来到他的房间时,高照山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坐上父亲掌舵的这条船。 好吧。既然已经参与进来,那我就全力以赴地做好这事。在帝大学习时,他了解到大汉现在已是虚弱不堪,或许这次真的能够成功。高照山下了决心,于是今天在家中宴请县里的两位同僚。 “老爷,县卫王大人和行政吏周大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 “是!” 高照山整理了一番衣冠,慢慢走到客厅门口静静地等待。不一会儿,就看见王守度和周庆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高大人,你怎么今天舍得请客了?这天,下官可是盼了很久。”周庆看见高照山就开玩笑地说笑。 周庆也是去年从帝大毕业,和高照山一起来到本县任职。只是一年时间,二人就在公务中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之两人都没有家眷在此,平日有些空闲也是聚在一起饮茶聊天,感情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深厚起来。 高照山微笑地拉住正要对他施礼的周庆,又对王守度说:“王大人能抽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王守度和高照山虽是品级相同,但他平日很尊敬这个敬业的县令大人,爽朗地笑着说:“高大人请客,我怎能推辞?别说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我也会先放放,来赴大人的宴。” 高照山将二人让进客厅。落坐后,周庆指着桌上丰盛的菜肴说:“高大人,今日不是您什么喜庆日子吧?是不是夫人从新罗来了?” 高照山在十八岁时就已结婚,并且有了一女。只是他并没有把家眷接到这里来。 高照山摆摆手,说:“我自接手本县以来,没有宴请过同僚。一是初来县里情况不好,有很多事物需要我们一件件的去处理,没有时间请客。二是当时条件不好,就是想请客也准备不了什么好东西。而今经过我们一年的努力,全县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也有了一些闲暇时间,所以今日略备小菜请两位大人过来聚聚。” 周庆笑着说:“原来高大人是想慰劳我等一番。好,今日下官就不客气了。” 王守度端起桌上的酒杯说:“平日县里的事物都是由二位大人在处理,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今日高大人请客,我就借花献佛,敬两位大人一杯。本县能有今日,全靠二位大人的辛劳。” 高照山也举起杯,说:“王大人客气了。如不是王大人保这一方安定,我和周大人就是想做也做不了事。所以今日大家都不要客气了,随意些,咱们只当是朋友聚会。” 王守度也是爽朗之人,听了高照山的话笑了。说:“好,不提那些俗事。今日就当朋友聚会,来干杯。”说罢,先饮一杯。 周庆饮罢,放下酒杯笑道:“如此甚好,不然有两位大人坐在席上,下官可是诚惶诚恐的很。”高照山和王守度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席间周庆谈笑风生,把气氛带动的甚是愉悦。高照山暗暗在心里叹息,只希望周庆能识时务,不然自己怎能下得去手。 又饮了一会儿,高照山问王守度:“王大人,现在县内驻军方面有什么困难?有,就尽管提出来,我和周大人尽量着手解决。” 王守度放下筷子,捋着胡须说:“多谢高大人。县内驻军方面没有什么困难,只是兵源甚少。这也是一下解决不了的,只有慢慢再说。” 高照山知道现在县内只驻有三百预备,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汉人。不然父亲也不会只派一百人来助自己。而且据铁克迪尔讲,他已经和驻军中的一些人联系好了,举事时至少有两百人会响应,自己摆宴的这段时间,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 三人一直饮到掌灯时,王守度起身告辞:“高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还要赶回去查岗。” 高照山见铁克迪尔还没传来消息,便出言挽留:“王大人再稍停片刻,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两位大人谈谈。” 高照山等仆人们收拾好桌子并端上茶水后,才对王、周两人说道:“不知两位大人怎么看待这次的突忽独立?” “此等乱国之人,当以叛国罪定之。”王守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高照山转眼看向周庆。周庆有些不解其问,他明白高照山为何会突然提到突忽独立的事情上。见高照山看着他等他回答,也只好说:“分裂国土当定此罪。” 等二人都说出回答,高照山又接着问:“那么,两位大人又是怎样看待帝国发出的红色讨伐令?” 还是王守度先回答:“以我之见,只有这样才能震慑叛匪。” 高照山又去看周庆,发现周庆神色变得异样起来,低着头久久不语。高照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可能周庆还是有同情心的,也许等会他会答应。 这时,高照山看见铁克迪尔在厅外对他打手势。知道驻军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轮到这里动手了。 高照山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有些紊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稍平了平心神,缓缓站起身来对王守度说:“那么多无辜被杀害,你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吗?王大人。” 王守度不明白高照山为什么会这样质问自己,可是就凭他说的话,足够让他丢掉身上的这身官服。王守度也站起身来,收起笑容问:“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庆听了高照山的话后,脸色变得惨白起来,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很显然,他已经明白高照山想要做什么。 高照山冷冷地看着王守度,说:“是不是你们都没有把我们当成人看,而是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 王守度厉声对高照山说:“高大人,你是帝国的官员,请注意你的言行!我会把你今日说的话,转告付大人。” 高照山面带讥笑地说:“付大人?付大人已经来这里了,我请他出来和两位大人见见。”说罢,对厅外的铁克迪尔喊道:“请付大人上来。” 王守度气得脸色发青,高声说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高大人今天是演的什么戏。” 铁克迪尔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客厅,把托盘放到桌上。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里面凸起一物。周庆见后,更是全身颤抖得厉害,头也深深的埋下。 高照山一把扯去红布。“付大人!?你这狗贼。”王守度看清盘中事物,举起身下的凳子就向高照山砸去。 高照山在帝大练过几年剑术,别的不行身法还算灵活,侧身躲过王守度砸来的凳子并向后跳去,和王守度保持一定的距离。 铁克迪尔也及时横身挡在高照山身前,客厅的门窗“呼啦”一下全被推开,一队二十人的弓箭手,拉弓对着王守度,只要高照山一声令下,便会将他射成刺猬。 王守度见中了埋伏,从怀里掏出短刃。铁克迪尔也拔出腰刀,指向王守度。铁克迪尔刚想下令放箭,被高照山一把拉住。 高照山从铁克迪尔身后探出头对王守度说:“王大人,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了。我问你,你可愿意加入我们?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我保证你平安无事,你的家眷也会无事。不然,后果你可以想得出来。” 王守度听见高照山用家眷来威胁自己,脸色开始变白,手中的短刃也微微地在颤抖。不过只是一会儿功夫,王守度又露出坚毅的神色,对高照山厉声喝道:“你可以杀死我,你也可以杀死我的全家,但汉奸我是决不会做的。” 王守度转身面朝东方喃喃而语:“我的国家是大汉,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我身为汉人,感到非常骄傲。老天,让我来生也做汉人吧。”说完,用短刃插入自己的脖颈之中。 王守度倒下了,高照山怀着敬意看着他从容自尽。心想,要是汉人都是这般坚毅无畏,我们能成功吗? 铁克迪尔拉了拉呆呆望着王守度尸体出神的高照山,用手指了指还在桌前坐着的周庆。 高照山从铁克迪尔的身后走出,对周庆说:“周大人,你我一起来这里任职,一年来我们也算是交情深厚。只要你同意加入我们,我会请求父汗授予你高官。你的能力我清楚,掌管一州事宜绰绰有余。” 周庆抬起头来,脸如死灰。慢慢地站起身,自嘲道:“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才能?” 高照山道:“周大人,你的才能我很清楚。在政务处理上我不如你,加以时日你一定会有所作为,所以请你答应吧。我们突忽也不是对所有汉人都要赶尽杀绝,我们对于汉族朋友还是非常欢迎的。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我保证没有人会对你无礼的。” 周庆象是喝醉酒似的,摇摇摆摆走到王守度尸体前蹲下,对王守度说道:“王大人,你听见了吗?他们要我归降。你说我能答应吗?你说我要是答应了,我还算是汉人吗?我还能对得起自己的家族吗?我还能对得起大汉吗?” 高照山听周庆话语不对,正要上前去拉周庆。只见周庆快速拔出王守度颈中的短刃,猛地插入自己的喉中,面朝着东方倒下。 高照山眼泪夺眶而出,想起一年来和周庆共事的情景,想起了汉族的张锐、陆斐等朋友,想起了在帝大的生活。这一切,从今日起都已成过去。他再也不能回大汉,他再也不能见汉族朋友,他再也不能算是汉人。 良久,高照山止住了眼泪,毅然对两具尸体说:“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阿巴贡,我是一名突忽人。为了我的祖国,我将与大汉抗争到底。”; 第八章 香料 第八章香料 786年8月16日,张锐望着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董小意,心中充满不舍。明天他就要返回学校,并且很快就要被分配到前线骑军中实习。 去年新罗州和大月州再次加入突忽,使得叛乱已达到三十年前的规模。当年也是现在的这五个州一起宣布独立,帝国花费十年时间,耗尽国库才平叛成功。现在呢?帝国已经拿不出钱,只好还是用最初的三个军团和突忽人周旋。 当张锐看到新罗高氏被突忽联盟立为新的突忽汗王时,就想起了那个充满智慧,办事老练的高照山。高照山在大月肯定也参加了叛乱,难道以后相见就是刀剑相加吗? 骑校从第二年开始,增加了野外训练课程,训练强度也远远大于第一年。教官常常带着他们到野外长途急行,每个学员要学着驱赶马群。这样长途驱赶马群,也是以后在军团中常要做的事情。特别是在游骑,都是每个骑士轮流担任战马养护。 驱赶马群少不了套马,学员们最开始学习长杆套马,后来逐渐的使用绕绳套马。张锐用长杆套马还行,但是去掉长杆用手挥舞着长绳,去套七、八米远快速奔跑的战马时,他十次中最多能成功五、六次,属于合格的成绩。而二班这项成绩最好的是杨英,他能在十米外抛出长绳套住战马。准确度也相当高,十次中最多失误一、两次。 张锐在骑校中,除了力气大、体力好、射术好外,其他也并不算特别优秀。就拿吹号角来说,分辩号角他一听就懂。可是轮到需要吹的时候,张锐就成了骑校中的笑话人物。很多学员学了几次后就能吹出声音,但张锐整整用了一个月才能把号角吹响。 那段时间,晚饭后张锐就会到房门外,坐在石阶上呼呼的吹着号角。口水流了一地,就是吹不响,有时张锐还会气得扔开号角破口大骂。进出房间的学员们看见他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心里更加认定张锐那种做不来细活的莽夫,可是他们忘了张锐从来没有在晚上看过书。 其他训练项目更是繁多,有时骑校会将学员们单独放到离学校一、二百里之外,让他们自己走回去,而且不给食物,一路上要靠自己狩猎获取食物。有时还会让他们穿越一片面积不大的戈壁或沙漠,来锻炼他们的方向感和毅力。有时会全连出动围猎,练习车轮阵法。这时就由学员轮流担任指挥,根据后方的号角声变换出击方向。 随着训练不断进行,不合格的学员也逐渐被淘汰。到了第二学期结束时,全连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不过大家都知道,第三年的实习在等着自己。这可不是在训练,而是去前线实习半年。在那里出现失误就不是被教官责骂或责罚的问题,代价将会是自己的性命。因此学员们不仅在训练中严格要求自己,而且有点空闲时间不是看书就是加时训练。 张锐是7月初回到的安江,他这次回来主要是和董小意成亲。去年,他就带董小意回过一趟安江。他还记得当时全家人看见他表情,每个人都惊得合不上嘴,都不敢相信这个身材魁梧、举止豪放的人就是当年的小老虎。 而董小意与父母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张锐觉得耳熟。“殿下、夫人,您们上午好。我的父亲以及母亲大人让我代表他们,向您们问候,祝您们身体安康。” 张锐转头看去,差一点笑出声来。现在的董小意不就是当年的司马玉卓吗?再回过头,看见站在父母身后的司马玉卓嘴角微微上翘,眼含笑意的盯着董小意看。张锐就全明白了,是不是每个女孩子在见公公、婆婆时都是这种表现? 随后张锐哭笑不得的看着董小意演出,她言语礼貌、动作舒缓、神态典雅、笑容恬静,这系列举止,可以称作是贵族少女礼仪的典范。董小意的演出是成功的,她轻易就得到了家族人员的认可。张锐的老爸亲自给董小意的父亲去信,将成亲日期定到一年后的七月。 张锐曾在私下问董小意:“你这样累不累?” 董小意笑着打了他一下,说:“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难道你想让殿下他们认为你找了一个没有教养的人回家吗?”董小意的话又让张锐一阵感动,对董小意的情意更浓了几分。 随后父亲将张锐叫到书房,父亲对他说:他决定帮张锐买四十亩田和安江城内的一座院宅,然后再给五千金币,这些就是张锐的离家费。 张锐大概估算了一下,全部离家费在一万金币以上。这让他略微有些吃惊,以前他想过,可能离家费在一、两千金币之间,最多不会超过五千。现在有了几十亩田,就可以保证董小意基本生活。有了一座大宅,住上百八十人没有问题,以后也不用再添置新房,剩下的五千金币就可以用去投资了。 张锐想到就去做,便去找生意世家出身的王敬宝。张锐找到王敬宝家时,才知道王敬宝早在几年前就单独立户搬出父母家了。于是张锐又打听王敬宝新住址匆匆赶去,他去的正巧,正赶上王敬宝要出门。 张锐上前一把拉住他问:“王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敬宝几分迷惑、几分惊讶地望着张锐,一点没有把他认出来意思。 “小弟张锐,怎么几年不见,王兄就把小弟忘得一干二净?”张锐笑着自我介绍一番。王敬宝听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说是张锐,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王敬宝回过神来,连忙才拉着张锐进屋说话。两人一别数年,自然又说不完的话。 闲聊中,张锐知道了王敬宝近况。他毕业后,就一直在本州内贩卖些小件物品,据称是在累积从商经验,赚钱只是次要。这次他准备出趟远门,去更远的地方见见世面,回来后再决定今后的从商之路。 张锐问:“王兄准备去那里?” 王敬宝笑呵呵地说:“我准备先去滨海州收些银狐皮,然后贩到罗马去卖。” 张锐又问:“利润大吗?” 王敬宝说:“在滨海州收一张银狐皮需要一百金币左右,贩到罗马至少可赚四、五倍利润。如果能收到紫银狐皮的话,能赚上十倍以上的利润。” 张锐奇怪地问:“这么高的利润,大家肯定抢着去做。做的人多了,哪儿还有这么大的利?” 王敬宝摇头道:“贩卖银狐皮虽然利润不错,但时间过长,来回一次罗马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再则收银狐皮本钱少了不行,单是收十几二十张去罗马贩卖,还不如就近贩卖点别的东西赚钱快。我这次主要是自己想去罗马游历一番,调查调查当地的商品情况,所以顺便收点银狐皮去贩卖,当赚点路费钱。” 张锐心想,胖子自己都还没有确定今后做什么生意,自己想和他合股的事情也就无从谈起了。可是钱放那里不动也不是办法,自己该怎么办呢?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正因为胖子生意还没有起步,我现在入伙就相当于拿的是原始股,以后他的生意做好了,做大了,自己也跟着有钱赚。 于是他当即表示要入伙,说:“王兄,不如这样,我出些本金我们合股做生意。以后赚到钱你要大头,给小弟点零头就行。” 王敬宝也没拒绝,问:“我正好嫌做生意的本钱不多,三郎能入伙一起做当然好,只是不知三郎能出多少本金?” 张锐说:“小弟多了也拿不出来,就出五千金币的本钱吧。” 王敬宝张口结舌,问道:“我才只有五百金币的本金,三郎何来这么多钱?” “这是家里给的离家钱,放在那里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用来做生意赚钱。” 王敬宝摇头道:“你把钱都用来做生意,你以后怎么生活?再说,我也没有把握稳赚不赔啊。” 张锐笑道:“家里还给小弟买了四十亩田和一座宅子,以后也不指望用这钱生活。小弟信得过王兄,赚到钱是不会忘了小弟的。当然做生意嘛,自然有赚有赔,万一赔了也不要紧,我们再想办法,从新开始。以王兄做生意的本事,赚钱只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张锐对他如此信任,王敬宝也不再说什么,当即答应两人合伙。于是两人又商议起,今后该去做什么生意。王敬宝的意思是,现在他们的本金不多,门路也有限,最近几年只能边做些小生意,边寻找机会。等以后有了门路,有了机会,再大干一番。 张锐认为他言之有理,要做长久生意,当然不能急功近利,不然很容易亏的血本无归。这时张锐突然想起一事,问王敬宝:“你知道现在有没有做香料的?” “当然有了。” “香料从什么地方出产?价格怎么样?” 王敬宝想了想,说道:“帝国的西岛州和南天竺都有出产,但是产量不多,因此价格很贵。一斤豆蔻可以换三只羊,一斤丁香可以换九只羊。其余的胡椒,肉桂等香料价格也不菲。” 张锐又问:“我们能做香料生意吗?” 王敬宝摇摇头道:“现在香料的货源被几个大家族垄断在做,我们就是想做也收不到货啊。” 张锐回忆起前世关于香料的事情,那时是葡萄牙人最先做香料生意发了财,后来被荷兰人和英国人看着眼热给抢了去做,那两家也都因此发了大财。产地好象记得是在印尼的马鲁古群岛,那里有香料群岛之称,怎么现在没有人去那儿做呢? 张锐想到这里,叫王敬宝拿出一张帝国地图,自己趴在上面细看。发现马鲁古群岛现在属于帝国南岛州管辖范围,南岛州是以加里曼丹岛为中心,马鲁古群岛处在南岛州的边缘。可能很少有人会对处在新州边缘的小群岛感兴趣,因此那里的香料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张锐大喜,这是老天送给我的发财机会。他甚至想就此退出骑校,去做这一本万利的生意。随后头脑稍稍冷静了些,觉得自己既然已经从军,不能虎头蛇尾。 王敬宝看着张锐趴在地图上,一会儿惊喜若狂,一会儿神色黯淡,不解地问:“三郎,你在看什么?” 张锐抬起头,说:“王兄,小弟刚才想起一宗大生意。” “是何生意?” 张锐神秘地一笑说:“就是香料生意。” 王敬宝哭笑不得,说:“我不是说过了吗?香料货源已经被人家垄断了,我们拿不到货怎么做这个生意啊?” 张锐问:“要是我们有足够的货源,你能保证一定赚钱吗?” 王敬宝甚是气愤,叫道:“三郎,要是有足够的货源,就是傻子也能赚钱。香料就是不运往罗马,运到南京港也是大笔的赚钱,如果运到罗马那就是十几倍的利润。你说能不能赚钱?” 张锐见他急了,急忙解释道:“王兄,我知道一个地方,现在还没有商人发现那里有香料。那里的香料品种多、产量高,要是我们把那里的货源垄断下来,我们就可以躺着过完下半辈子了。” 王敬宝半信半疑,问:“什么地方?” 张锐用手指着地图上现取名为东岛群岛的马鲁古群岛说:“就是这里,东岛群岛。” 王敬宝露出失望的表情,说:“三郎,你真的确定那有香料吗?你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那个地方人烟稀少很荒凉的。” 张锐听王敬宝这样说,心里也开始犹豫起来。如果真像王敬宝所说,岛上没有居民,那么是否有香料也要打个问号。但就此放弃,他又觉得不甘心。 “这是小弟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上面说那里香料遍地都是。难道是那本书胡乱写的?王兄,你反正这次要出去游历,不如去那里看看,如果有香料咱们就发了。”张锐便鼓动王敬宝去亲自寻找一番。 王敬宝知道张锐杂书读得多,原来上学那会儿他天天正书不看,读的全是杂书。心说,难道真有这么个地方?也罢,反正去看看,也不会有多大损失,只是耗点时间和路费罢了。于是也下定决心去亲自看看。 张锐见王敬宝答应去,大喜过往,对他说:“我回去向父亲要些人手和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王敬宝第一次单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正没有谱,听有人陪他去,自然连声答应。 张锐向王敬宝告辞,返回安江城堡向父亲要人。父亲张逸听张锐要人去做生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说人可以给,不过你要去,今后的工钱就由你来出。张锐想,人既然已经是我的了,工钱自然应该有我来出。于是点头答应。 张锐挑人的时候本来想挑张置,以前虽然讨厌他,但张置办事认真,做事细心。不过张锐想了想还是放弃,一是张置年龄大点,出门办事不方便。二来张置是府中总管,父母已经用惯了他,自己要去他们一时也不能适应。 于是张锐就挑了张成。一来张成只有四十多岁,还算比较年轻,能出门办事。二来以前和张成一起出过门,了解他的办事能力。三来张成从过军,有一身功夫,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也能抵挡一番。 张锐挑了张成以及十二名健仆,又向老爸预支了五千金币,再去找王敬宝。张锐对王敬宝说:“如果寻到香料,以后赚到的利润就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王敬宝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主意是你出的,本钱也是你出大头。我怎么能要一半?我要三成足矣。” 张锐大笑道:“王兄就不要推辞了,虽然我出了主意也出了本钱,但是毕竟我没有时间参与生意。以后全靠你一个人辛劳,你拿半数小弟还觉得占了很大便宜,准备几年以后逐渐减少分成。” 王敬宝听了更加不干,双方又争了一会儿,张锐见王敬宝铁了心不要大头,就说以后一直对半分成。王敬宝又争了一番见张锐也是铁心不让,就勉强同意。 张锐又对王敬宝说:“这次你带十三个人一起去东岛吧,你身上带钱多,需要人保护,再说出门也要有人使唤。不过他们的工钱,要从赚到的钱里给。”王敬宝连声同意。 张锐便把张成介绍给王敬宝,对张成说:“成叔,这次出门,生意上你都听王兄的,不要随意插手王兄的决定。” 张成道:“是,三少爷。属下一定不会插手王少爷的决定。” 张锐又对王敬宝道:“王兄,成叔出门经验丰富,路途上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向成叔请教。” 王敬宝向张成行礼道:“请成叔一路多多指教。”张成连声说不敢。 张锐和王敬宝又商量起找到香料后的销路。张锐说:“最好开始是悄悄地做,如果别被人发现抢了去做,咱们的本钱少,跟别人抢肯定吃亏。那样我们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王敬宝点头同意,说:“要是那里真有大量香料,我准备自己买条小船运到罗马去贩卖。这样消息不容易走漏,而且价格也会高上许多。倒上一两趟,就有钱买大船了。装一船香料去罗马卖,我们就发了。然后再卖大船,慢慢形成一个船队,这样我们就能包揽下整个东岛群岛的香料货源。到那时,其他商家再想插手也不容易挤进来,由我们垄断着做香料生意,想不发大财都难。哈哈……”王敬宝憧憬着未来,脸上已笑成一团。 张锐提醒道:“王兄,你做这样的生意被人知道后,肯定有人会对你眼红。等有了钱还是多为自己的安全和船队的安全着想,多雇一些有经验的船员和一些退役的武士,给他们工钱高一点也无所谓,别到时为了节省这些钱,被人抢了就不合算。” 王敬宝连连点头说:“对,这必须要考虑。雇船员容易,可雇武士我就不行了,那些武士不一定来我这里。” 一旁的张成这时说道:“王少爷。需要雇武士的时候,由属下来办就行了。帝国每年有很多武士退役,各家族也接纳不完,有一些也会改行去做些别的事情。属下知道到哪儿去找这些退役的武士。” 这些事情商量好以后,第二天王敬宝便带着张成以及十二名健仆离开了安江,上路去寻找传说中的香料群岛。张锐过了几天,也送董小意到北京,自己返回骑校。 整整一年时间,张锐心里总是惦记着王敬宝一行人,但一直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今年放暑假,张锐回安江来成亲。骑校的十余个好友也专程来吃他的喜酒。 张锐刚到安江,就接到王敬宝的信。信上说他们已经找到货源,并花了一千五百金币买了一条小船,准备贩货去罗马卖。张锐终于放下心,贵族般丰裕的生活离自己不远了。 七月十二日,张锐和董小意正式成亲。巴蜀侯家族没有派人来参加婚礼,张锐心想,看来岳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婚礼是在张锐在安江城里的宅子里举行的,因为之前张锐已经办理了立户手续,成了单独的一户人家,没有理由在安江城堡举行婚礼。 结婚第二天,张锐带着董小意回到安江城堡拜见奶奶和父母,又到家庙去告了祖。第三天宇文歆、杨英等来吃喜酒的学员们,都告辞返家。不是他们不想多留几天,只因大多数学员都是今年年满十八岁,都要赶回家乡去办理立户手续。剩下的如杨英等已过十八的学员,还要回家去寻个亲什么的。张锐在学员里是第一个结婚的,对他们的刺激也蛮大的。 张锐和董小意在婚后这段时间过得很幸福,他们每年难得见上一次,所以这次既是新婚又是热恋,觉得分外甜蜜。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觉得短暂,转眼一月过去了。明天张锐就要返回骑校,不久就要去前线实习。在这离别的夜里,张锐看着董小意觉得分外不舍。 董小意见张锐痴痴地望着自己,心里满是甜蜜,轻声说:“锐郎,母亲大人说让妾时常去城堡住,妾已答应,所以你就放心回学校吧。” 张锐拉起董小意的手,说:“我们已单独立户,怎能常到城堡去住,这样会被人家说闲话的。” 董小意靠到张锐怀里,说:“妾开始也是这样对母亲大人说的,不过母亲大人说,她会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妾居住。这样妾只能算是客人,不算违犯规矩。母亲大人还说,让妾多陪陪二嫂,我俩也正好做个伴儿。” 张锐知道这是老爸、老妈在不违犯家族规矩的前提下,给自己最大的照顾。心里暗暗感激他们。 张锐低头看着董小意红润娇艳的脸,一阵冲动紧紧地搂着她说:“小意为我生个儿子吧。” 董小意虽是羞得满脸红晕,但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容,低声说:“为锐郎生子,妾自当愿意。”说罢,将脸藏入张锐怀里。片刻她又抬起头问:“锐郎,如妾生个儿子,该叫何名?” 张锐想了想说:“就叫张克吧,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意。”; 第九章初到前线 汉元786年10月6日,张锐和周浩宇一起走在前往四连的路上。张锐回到骑校不久,就被分配到乌孙州彪骑军游骑团二营四连去实习半年。 乌孙,在汉朝历史上一直有记载。汉帝国初期就曾派张骞出使乌孙,从此乌孙与汉朝建立了联系。汉文帝曾先后两次将宗室女,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嫁于乌孙王昆弥。乌孙历史上曾多次与汉朝共同出兵攻打匈奴。汉元135年,大汉与乌孙联兵二十万合击匈奴,此战给匈奴以沉重的打击,从此乌孙基本上摆脱了匈奴侵扰的威胁。 此战后,乌孙对汉帝国称上国,自称属国,每年派遣使者去大汉上贡。但到了东汉末年,汉帝国内乱不止,乌孙也就逐渐断绝了与大汉的联系。 汉元440年当圣祖下令西征时,乌孙族头领昆靡乌妄图率部抵抗汉军,被汉军右路军统帅赵公击败。昆靡乌只携数人逃离,最后定居到罗马。乌孙从此归大汉所有,一直到今已有三百余年。三十年前的突忽独立,乌孙州的一些大族参与其中,乌孙加入突忽汗国。由于乌孙州地处帝国西部要道,帝国讨伐大军首先便是进驻的乌孙。 这次突忽再次独立,乌孙州又一次加入突忽汗国。帝国的讨伐大军再次将主力进驻乌孙州,可突忽人并不与汉军交战,全部退入山中。汉军只得留下一部继续与叛军周旋,又分兵进入了大宛州。后来大月州和新罗州又反,汉军又分兵进入大月。这样突忽汗国的五个州中,有三个在汉军的控制下。只有新罗州和度信州,实际掌控在突忽人手中。 不过张锐听教官讲过,汉军控制区的叛军大多都藏在山里。他们从来不和汉军正面交战,只是利用地形伏击人数偏少的汉军巡队。等汉军大部到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据西部战区统帅的设想,汉军在最初几年时间,主要是控制三州内产粮区,切断三州内的叛军供给,同时,使汉军在三州站稳脚跟。 新罗和度信两州前面挡着乌孙、大月和大宛三州,汉军必须要扫平这三州中的叛军,不然根本无法进入新罗和度信两州。如果汉军不顾后勤贸然进攻新罗和度信,身后粮道被山里的叛军一断,三个军团十余万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汉军以图控制三州内叛军的粮草,以达到剿灭的目的。但这三州有身后的新罗和度信两州支持,钱粮兵源源源不断地进入三州与汉军周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以三州拖住汉军,全力发展新罗、度信两州,他们知道汉帝国国库空虚,长期对峙对汉军不利,通过长期与汉军对峙,以达到拖垮汉帝国、拖垮汉军的目的。 突忽人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汉军的一个骑军团和两个甲等步军团强大的兵力被拖在乌孙、大月、大宛三州两年没有动弹过。 学员们是在9月初就在教官的带领下出了骑校,一路上也在进行各种训练,所以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乌孙州。10月2日学员们到达彪骑军军团总部驻地风铃城,随后教官们将学员移交给了彪骑军。 彪骑军又将学员们分到各师团,各师团又将他们分到各营连。因彪骑军现分散在三个州驻扎,所以学员们前往的地点也各不相同。张锐是今天上午到达彪骑军游骑团的二营营部,同行的还有骑校的宋金刚等十余名学员。 营部的一名少校将张锐交给了周浩宇,让周浩宇带他去实习的四连驻地三山县。在路上,张锐知道了周浩宇就是四连一排的骑士,是专程来接他去连部驻地的。 10月的乌孙与清源一样,已属深秋季节。在前往三山县的路上,张锐见这里土地莽平,山峦起伏,山上多松,地形复杂。不过单从风景的角度来看,这里绝对是值得前往的旅游之地。 “张锐,我们再走半小时就到连部了。”周浩宇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看,过了那座山就到了。” 张锐来前线以前,脑海里一直想着是敌我双方激烈的交战场景,没有想来到这里连半个叛军的影子也没见到。 “我们连驻扎在这里每日做些什么?”张锐问周浩宇。 周浩宇说:“我们连的任务就是不能让叛军在三山县收取粮食,我们连每日都要派小队出去巡视。不过,我们去年和今年都没有让叛军收去一粒粮食。” “你们经常与叛军交手吗?” “也不是经常交手,叛军很狡猾。见到我们人多就不会显身,见到我们人少就会躲在草丛中、树木后、岩石后向我们射冷箭。” “叛军在这里的人数多吗?” “全县大约有一到二千叛军躲在山里,其实他们也在强撑着。两年没有收过粮食,全靠外面运送,但毕竟路途遥远,能送到这里的粮食也不多了,他们基本上要靠打猎或吃野菜过活。” “你到这里杀过几个叛军?” 周浩宇笑了,说道:“两年加起来有四十多个。我们初到三山县时,叛军和我们正面交过一次手,我在那场战斗中射杀了二十三个叛军。从那以后,叛军就没有和我们正面交过手,剩下的是这两年在巡哨时零星杀的。” “那不是你再杀几个就能获得爵位了?”张锐知道帝国的军功最重,杀敌满五十者,授勋爵爵位,杀敌满百者,授男爵爵位。但还是吃惊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周浩宇,马上就能得到爵位了。 周浩宇呵呵笑了几声,说:“是啊,我也想在家乡多置些田地,可惜叛军老不给我这个机会。” 说话间,张锐和周浩宇来到一处峡口。周浩宇收起笑容,严肃地对张锐说:“张锐,这里叛军会经常来,我们要小心些。”说着从自己的弓匣里取弓在手,四下警惕地巡视着。 张锐也连忙取出自己的弓,并搭上一只箭左右寻望。峡谷内的山体是绿泥石英片岩、粉砂岩、石英纳长板岩以及云母花岗岩组成,山体高差很大。大小各异的山石错落密布在山坡之上,没有树木,连灌木也很稀少。但是叛军藏身石后,张锐他们也看不见。 教官和他们分别时,曾专门嘱咐过这些学员。能用弓绝不用刀,能不下马绝不落地。护指绝不可离手,弓匣扣一定要解开。张锐牢牢的把教官的话记在心里,他的弓匣和箭壶扣一直都是解开的,能迅速取弓射击。 从进入峡谷后,张锐的心就一直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也很矛盾,既想和叛军交手,又想从峡谷中平安过去。十余分钟的路程,让张锐身上的衣衫尽湿。 张锐没穿重甲,身上套了件皮甲。这种皮甲谁都知道,根本防不住近距离弓箭的穿透。它的功能最多是防些流矢罢了。要想防箭还得穿重骑的重甲才行,不过帝国的游骑只配有这种皮甲。 而且张锐现在骑的马,已不是从学校骑出来的那匹由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小红马,而是游骑专用的北马。这种北马样子丑陋,身材矮小,张锐第一眼看到它时就认出这就是后世的蒙古马。 帝国骑兵正规师团都是配备的汉马。汉马其实是大宛马和波斯马混血培育而成。它们身材高大,体格强壮,速度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用专门的牧草喂养,有时还需要喂些谷物,对后勤的依赖性很大。 北马出产在帝国的北州,北州因有北海而得名,当年苏武就在那里牧羊。北马虽然有很多方面比不过汉马,但它胜在能吃苦耐劳,能不吃不喝整日行走。北马对后勤依赖不大,它什么草都能吃,就是冬天大雪覆盖了地面,它也能用鼻子嗅出有草的地方,然后用蹄子撅开积雪去吃。还能把草根一起吃掉,所以它对环境的破坏也是极大的。正是这种北马,是游骑最需要的马。游骑们骑着北马,就能脱离后勤深入敌后。 张锐从到了游骑团部时,就被换上了北马。他以前骑惯了高大的汉马,突然换骑在这种矮小丑陋的马上,一点安全感也没有。这就更加剧了张锐的紧张,如果一旦遭遇叛军埋伏,他甚至怀疑自己胯下这匹北马是否能快速地奔跑起来。 不过张锐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和周浩宇一直出了峡谷也没有遇到一个叛军。周浩宇将弓收回弓匣,指着前方对张锐说:“看,我们的连部就在那儿。” 张锐顺着周浩宇指去的方向看,只见前方是一片面积很大的盆地,盆地平地上全是已收割完粮食后的空闲田地,横七竖八的彼此连接着。一条大路通向数里外的一座村镇,依稀可见的人影在镇口处走动。 “这里是全县的主要产粮区,所以连部驻扎在这里。我们吃的粮食就是这里产的,只有一些菜是从团部领来。”周浩宇又指着周围的群山说,“叛军就在这些山里,也可以说他们把我们包围着。” 来到连部,张锐看见有两名军官正等着自己。周浩宇对着其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上尉军官行礼,高声报告:“报告连长,属下奉命已将实习学员张锐带到。请求归队。” 上尉回了一礼,说:“可以归队。” 周浩宇出去后,上尉对张锐说:“我是四连连长荀寿。” 张锐向荀寿敬礼,“报告连长,北京骑兵学院第349期学员张锐向您报到。” 荀寿见张锐身体强壮,声音洪亮满意的点点头,说:“我们连每年都要接受学员前来实习,我希望你在实习期间一定要服从上级主官的命令。就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命令,也必须执行。” 张锐高声回答:“属下将执行长官的一切命令。” “好。在你实习其间,我会安排你做一些训练。这些训练你必须完成,只有完成你才能从我这里得到通过评语。现在我将你分配到一排,一排长就是你的直接上级主官,你今后要听从他的命令。”荀寿说着指着旁边那位身材矮小、精悍的中尉军官。 “是!”张锐又向荀寿敬礼,接着又向中尉军官敬礼:“属下张锐,向您报到。” 中尉看起来很不高兴,没有回张锐的军礼,只是转头对荀寿说:“连长,我可以走了吧?” 荀寿对他笑了笑,说:“去吧,记得明天巡哨的时候带上他。” “是!”中尉向荀寿敬礼后,转身往外走,行到张锐身边,低声说:“跟着来。”说完走出房门。张锐忙向荀寿告辞,匆匆跑出连部跟在中尉的身后。 中尉一直朝着镇北走,他走的很快,张锐在后面大步紧跟。他一直跟着中尉来到镇北的一座大院里,路上那位中尉没有与他说过半句话。 进了院子,张锐一眼就看见周浩宇。周浩宇正在院子里洗脸,看见张锐进来也是对他笑了笑。这时,那位中尉才转身对张锐说:“你听好了,我的命令不会多说,在战斗中你必须执行。如果你胆敢在战斗中不听从我的命令,我有权将你直接斩杀。” 张锐连忙回答一定听从命令,中尉还是面目严肃地说:“你以后要多看我是怎样指挥部队的,看不明白就多想,我是不会给你解释的。好了,你现在可以解散了。”说完,转身对周浩宇说:“去给他安排一个住的地方,从明天巡哨开始,你跟着他。” “是!”周浩宇没来得及擦脸上的水,立刻站直身子高声回答。 中尉转身进屋,张锐呆呆地出神。他知道这个一排长不喜欢自己,但自己没有得罪他啊。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如此的反感呢? 周浩宇上来接过张锐的行军包,对他说:“我领你去住的地方。” 张锐跟着周浩宇进了偏房。这间偏房很大,有十余个骑士正在里面或坐着聊天或躺着睡觉。 周浩宇将张锐领到一个床前,对他说:“你就睡这。” 张锐看见分给自己睡的床居然还是个雕着花纹的大床时,显得十分惊讶,他来之前还想过,可能会睡在地上,没有想到会睡这么好的床。 周浩宇见张锐一直盯着大床看个不停,笑着说:“我们住的,是以前这个县里一家大户的房子,那家人参加了叛军。我们来后,他们就逃到山里了。这房子也就空了出来,我们就去别处将逃走人家的床全搬到这里,这样也能睡得舒服点。” 张锐见周浩宇为人随和,就问他:“是不是我得罪了排长?不然排长怎么对我很反感似的?” 周浩宇将张锐拉到床上坐下,说:“不是排长对你有意见,是排长不喜欢学员来排里实习。” “这是为何?” 周浩宇抬头看看了周围,见那些骑士都没有注意这边,压低声音说:“前年我们排也来了一个学员实习,结果那个学员脑子有问题。在一次战斗中,他没有听排长的指挥,自己胡乱冲杀。后来,我们排为了救那个学员,死了二个重伤一个。从那时起,排长就恨你们这些学员生了。” 张锐听后沉默不语,他知道为什么排长会讨厌自己了,不过他也下决心今后要遵守命令。 周浩宇见张锐低头不语,知道他在想事情。正想离开,突然又坐下问:“你杀过人吗?” 张锐抬起头,茫然看着周浩宇,半响才说:“没有。” 周浩宇拍了拍张锐的肩膀,站起身来说道:“希望你能过得了这关。以前有很多学员都过不了这关。”说罢,转身离去。 张锐心有不解,杀人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从远处将他射死吗?自己虽然没有杀过人,但前世从影视里见得多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接下来数日,张锐每日早上和十余名骑士跟着排长一起出外巡哨。那个中尉排长,张锐已经从周浩宇的嘴里知道他叫夏侯极,是燕公夏侯家族出身。今年二十七岁,已经获得男爵爵位。 夏侯极这几天对张锐仍是冷淡,从不与他多说一字。张锐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在旁边仔细观察夏侯极是怎样处理排中的事物。 夏侯极什么事也不避着张锐。只要张锐在场,他交待部下任务时,都会尽量说得清楚些。张锐知道夏侯极是为了自己,象这样的老部下怎么可能万事都说得如此细致?张锐一边学,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激夏侯极。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张锐每日巡逻的路线是镇的北面,夏侯极会带着十余名骑士一直巡视到山脚下,才返回驻地。盆地面积很大,他们巡逻往返一趟需要五、六个小时。中午饭,他们都是在外面吃的。一排被分成两部,白天没有出外巡逻的骑士,都要在晚上去站岗巡哨。 张锐外出巡逻途中会经过三处树林,两条小河和两处杂草茂盛的荒地。每当巡逻队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夏侯极就会命令全体人员小心戒备。 张锐开始听夏侯极下达戒备命令时就会非常紧张,以为叛军就躲在这些地方。但过了七、八天,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张锐不由心想,是不是夏侯极太过谨慎了,叛军跟本没来,用不着天天这样小心吧。 这天,张锐又随着夏侯极出来巡逻,他身边还是跟着周浩宇。张锐知道夏侯极这样安排,是让周浩宇来保护自己,心想,自己真的就那么弱吗?还需要骑士保护?在骑校时,自己骑马射箭都是一流水准,到这里却需要别人来保护?张锐怎么也想不明白。 巡逻队又到了每日都要进过的一处树林,张锐虽然比最初几日有些放松,但还是持弓在手,小心警惕地戒备。 每次经过树林时,夏侯极都会将巡逻队的骑士分成几组人,前后拉开距离通过。这样做的目的是即使遭遇敌人伏击,也不会一网打尽。今天也象以往,张锐跟夏侯极这组人平安的出了树林。 出了树林就是一片杂草密布的开阔地,张锐松懈了下来,将自己的弓收入弓匣。由于要等后面其他组的骑士过来,所以前行出树林的骑士都停马稍作休息。 张锐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已是上午十点了。从这里再往前走不到二十里,就是巡逻终点。一般那个时候就该吃午饭,然后跟往常一样按时返回驻地。 周浩宇来到张锐身边停住马,用手指着前方的山说:“看,那儿多美。” 张锐看去,只见前方山里升起一层淡淡的薄雾,似纱似雾缓缓的在山林间流淌,仿佛给山体披上一件神秘外衣。那流动的云纱,让人感觉自己也在移动着似的。 “是啊,真美。”张锐看着那美丽的群山,不由的赞叹道。 就在这时,张锐听见周浩宇哼了一声。侧头看时,只见周浩宇脖颈被一只利箭穿透,他正用双手抓着箭的尾羽,象是想要将箭拔出,但他没有成功,一头从马背上栽下。; 第十章 杀人 第十章杀人 “散开!散开!都给我跑起来!”夏侯极高声叫喊起来。十余名骑士听见夏侯极的命令后,都催动自己的马散开跑了起来。 只有张锐还呆呆地看着刚才和自己聊天的周浩宇在地下挣扎着。周浩宇双手在徒劳地拔着喉中的箭,身体扭曲着,面目扭曲似乎痛苦之极。张锐愣了一两秒钟,刚想下马去帮助周浩宇,就听见夏侯极在高声叫着自己。 “张锐,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跑动起来!”张锐转头看见夏侯极从另一边驰马飞奔过来。他脑中立刻想起夏侯极说过的话:你要是在战场上不听从我的指挥,我有权直接斩杀你。 张锐执行了夏侯极的命令,没有再去管在地上挣扎的周浩宇,催马跑动起来。就在他驱马向前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心掠过,接着又听到“嘭”得一声响。 张锐回头看去,只见一只利箭正射到自己刚才立马的地方。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要是慢半步,就会和周浩宇一样躺在地上了。 张锐不敢多想,加快马速沿着树林边奔驰起来。再看别的骑士们都已取弓搭箭指着那片开阔地,他也立刻取出自己的弓箭指向那边。 “注意,不要射杀逃跑之人。左边去五人,右边去五人,剩余的在这里拖住他们。”夏侯极又在大声下命令。 张锐看见骑士们没有因遭遇袭击就惊慌失措,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夏侯极话音刚落,骑士们立刻兵分三路,两部向着左右方向驰去,剩余一部继续留在林边来回驰马。 张锐见之心有感慨,这才是训练有素的彪骑军游骑,看来他们不是一次、两次遇到这样的袭击。不过能使骑士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这个夏侯极的治军手段相当出色,很值得自己学习学习。 张锐驰马来回数次,连半个叛匪的影子也没看见。那片空地上全是半人高的杂草,随着微风左右摆动,就是有几百叛匪躲在里面,也不容易发现。 就在张锐四处寻找叛匪藏身之处时,七、八十米外突然站起一人,拉着弓箭向他瞄准。那人刚刚起身,张锐就看见了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敌人,张锐的心没来由得猛跳了一下,等他稳住心神将手中的弓移向那名叛匪时,就见四、五枝箭同时射入那名叛匪的身体。那名叛匪身子晃了晃仰面而倒,弓上的箭射到天上,人又消失在草丛中。 就在这时,夏侯极吹响了号角,张锐闻号便知,是夏侯极在通知左右两边的骑士向中间围拢。夏侯极放下号角,又高声下令:“三人在前,其余人在后。前进!” 夏侯极命令刚发出,有三名骑士一马当先朝开阔地驰去,他们分散得很开,马速中等,相互保持二、三十米的距离。剩下的骑士在夏侯极的带领下,在他们身后五十米处分散跟进。张锐也驱马跟了上去,与此同时,他看见左右两侧的骑士也是两个在前,三个在后一齐朝中间包围过来。 前面的三名骑士没走多远,就发现叛匪的藏身之地,然后开弓射击。一些叛匪想起身反击,结果被后面跟进的骑士一一射杀。 又前进了数十米,前面的骑士中有一人突然栽下马去,张锐注意到并没有叛匪起身向他射击。“注意!寻找敌人弩弓的位置。”夏侯极的声音又响起。 叛匪有弩弓?张锐背心一阵发凉。叛匪有弩弓,他们就可以不用起身瞄准,这样自己的危险就增加了许多。张锐在心里祈祷:但愿他们的弩弓不多,不然很可能第一次上阵就丢了小命。 又向前推进了五十米,骑士们射死了七、八个叛匪。张锐也很想射上一个,但他的手脚老是比别的骑士慢上半分。只要他看见叛匪的身影,那个叛匪无一例外会被别的骑士射杀。张锐越来越心急,冲了一百多米自己还没射出一箭。 正在焦急时,他突然看见离前面骑士大约一百五十米外的草丛里跳起一名叛匪,转身拼命向后跑。令张锐奇怪的是,前面的骑士象是没有看见他似的,都没有朝他射击。 张锐离那名叛匪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不算在最佳射击范围内。骑士们使用的复合弓最佳射击距离为一百五十米,虽然大多数箭枝过了这个距离箭力还在,但也只能算是流矢。因为射击距离过远,风速会加大对箭的影响,射击的准度会大大降低。 张锐等射击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这样没人争着射的机会非常难得。他也没有多想,拉开弓弦射出了实战中的第一箭。 张锐看着箭离弦而去,飞行不到一秒钟便追上那个正在全力奔跑着的叛匪。箭穿透那人的脖子,箭力将他带着飞了起来。张锐看见那人在空中,双手挥舞象是要去抓脖颈上的箭,不过瞬间就摔落到草丛中。 第一次参加战斗,射出的第一箭,能在二百米外准确的射中敌人的要害,张锐很是得意。正在他洋洋自得时,耳边就响起夏侯极的怒吼声:“张锐,你这个混蛋,你要再不听我的命令,我就杀了你。不许再射那些逃跑的人,听见没有?” 张锐心里特别委屈,他就不明白夏侯极为什么要下令不许射击逃跑的叛匪。但又想起连长对他说过的话:不明白也要执行! “是!排长。”张锐立即高声回答。夏侯极见张锐服从了命令,也没有再说什么。 游骑们一直向前冲击到开阔的边缘,又在夏侯极的指挥下,转过马身,换了三名先导骑士,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于此同时左右两边的骑士也交错而过,也回转马身继续扫荡这片空地。 两轮扫荡之后,开阔地里没有敌箭再射出。张锐粗略估算了一下,两轮冲击中有大约二十多个叛匪被正面骑士射杀,而两侧骑士的冲杀他没看见,估计也有十几人。整个行动中只有两名游骑中箭,其中包括最开始被偷袭的周浩宇。张锐心里对这些作战勇敢、骑*湛的游骑们充满了敬意。 两轮过后,夏侯极下令停止进攻,让骑士们包围着这片空地。张锐端坐在马上,静静地盯着空地上的杂草丛,猜测里面还藏着多少没有被清除的叛匪。夏侯极在这个时候才去看最先中箭的周浩宇,不过他只在周浩宇倒地处转了一圈又回来。 张锐心知周浩宇已经断气了,如果周浩宇还活着,夏侯极肯定会下马去帮助他处理伤口。既然夏侯极只是看了看就回来,这就说明周浩宇已经死了。虽然他早就预感到周浩宇活不下来,但此时仍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个活生生人就这样没了,他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手中的武器出来,不然格杀勿论!”夏侯极用洪量的声音向空地喊话。 张锐心想:喊话有用吗?叛匪肯定会负隅顽抗到底。不过叛匪们的表现,却令张锐大失所望。夏侯极的话音刚落,就有四个叛匪高举着双手从草丛里站起。过了不到一分钟,又有六个叛匪站了起来。 夏侯极命令叛匪们自己走过来,他们便老老实实地就走了过来。张锐见这些叛匪都面带菜色、衣衫褴褛,走到游骑跟前时,有数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 夏侯极命令两名骑士用套马绳将这些俘虏捆起来,穿成一串拖在马后。又命令几名骑士去空地里巡查有无漏网的叛匪。张锐看见那几名骑士来回在空地里巡视,不时下马去砍刚才战斗中被射死的叛匪的人头,然后将它们装在专门盛头颅的网袋里挂在马后。 仔细搜索了几遍空地,确认里面没有活着的人,夏侯极正准备带着他们返回驻地,这时有十几名骑士从树林里出来。一问才知,他们是见夏侯极这队人没有按时返回,前来接应的。张锐掏出表一看,才发现现在已是下午三点,不知不觉在这里呆了五个小时。 夏侯极对前来接应的骑士交待了几句,吩咐部下将两名阵亡骑士的尸体搬上马背,并牵上俘虏返回驻地。 由于押着俘虏,他们走得很慢,回到驻地已是晚上九点。夏侯极带着几名骑士押着俘虏去向连长汇报战况,剩余的骑士将阵亡骑士的尸体抬到院子里安放好,便解散各自去洗脸吃饭。 张锐这时才有空去看周浩宇,他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天空。看着看着,那张变形的脸仿佛又变成那张充满了洋溢着笑容的娃娃脸。 “我也想早点杀够五十人,可惜叛军老不给我这个机会。”想起周浩宇对自己说过授爵是他的最大愿望时,张锐心里感慨万千。 张锐在周浩宇尸体边站立了很久,最后将他的圆睁的双眼合拢。心里默念:安心去吧兄弟,我们已经为你报了仇。 吃过晚饭,紧张了大半天,张锐感觉异常疲倦,也不洗漱回屋倒在床上就睡。熟睡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被敌人的箭射中咽喉,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他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好象有人在扶他,想为自己拔箭。张锐猛然惊醒,睁眼看见是夏侯极在床前推他。 “穿好衣服,跟我来。”夏侯极看见张锐醒来,低声说了一句就转身往门外走。张锐睡觉时没有脱衣,迅速起身跟着夏侯极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夏侯极见张锐跟了上来,又继续朝院子外走去。张锐心里迷惑,但也跟了上去。出院门时,张锐借着火炬的光线,看了看表,现在刚凌晨二点。他更是不解,不明白夏侯极为什么这么晚还叫自己起来。心想,是不是为了白天战斗中我没有执行命令的事情?难道要惩罚我?该不会被叫去执行鞭刑吧? 一路上张锐忐忑不安,跟着夏侯极出了镇子。出镇后,他们又经过两处岗哨,最后来到镇外的一条小河边上。 河边已有一群人在等着,外围有十几名骑士,不少人手里举着火把,把周围照得很亮。走到近前,张锐发现里面站在的竟是昨日被俘的十名叛匪,还有连长荀寿也在。夏侯极带着张锐走到荀寿身前,“连长,我把他带来了。” 荀寿对夏侯极点点头,然后对张锐说:“记得我说过要给你安排些训练吗?” 张锐向荀寿敬礼,“是,连长。属下一直记得。” 荀寿面带微笑,用手一指那些俘虏,说:“今天是你的第一个训练。去,把他们杀了!” “杀了?”张锐的心猛跳了数下,他没有想到连长给他的第一个训练是杀俘虏。 “是的,我命令你去杀了他们。” “可……可他们是俘虏啊。”冷汗顺着张锐背心流淌,他甚至感到全身在轻微的颤抖。 荀寿慢慢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张锐重复着命令。“我命令你去杀了他们!” 张锐不由向那些俘虏望去,只见那些俘虏被单独捆绑着,口里塞着团布。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些人怒目以对,一些人瘫倒在地上,一些人口里呜呜作响,象是在求饶。 “执行命令!”荀寿高声厉喝。 “是!”张锐条件反射般的把手握到刀把上。不过,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也颤抖。 张锐一步步走向那些俘虏,大脑一片空白。昨天他在二百米外射杀过叛匪,但那是在战斗中,他没有犹豫过,也没有软弱过,战斗结束后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张锐感觉自己的腿在发软,软到走路都有些摇晃。 一名骑士将一个俘虏推出,张锐低着头走路一时不防,差点与那个俘虏撞个满怀。张锐抬头,一张充满愤怒的脸的出现眼前,他的眼睛死死得盯着自己,口中呜呜作响,似乎在咒骂着。张锐不由后退数步,拉开与那个俘虏之间的距离。 周围传来轻笑声,张锐的脸变得了猪肝色。不用看,那些笑声肯定是周围的骑士们发出的,他们在嘲笑自己的胆怯。 自己是未来的军官,不能让骑士们瞧不起。张锐拔出了骑刀,双手紧握高举起来。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啪啪”声。张锐咬紧牙,数次想挥刀劈向那个俘虏,但总在最后时刻停住。 这不是在杀鸡、杀羊,而是在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丝毫不能反抗的人。张锐再次感到自己的软弱,以前他总以为杀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现在就是下不去手,而且他还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张锐,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通过的评语,你就必须杀了他们!”荀寿的话声从张锐身后传来。 通过评语。没有它,我就当不了骑军军官。没有它,我就没有前途。没有它,董小意就一辈子成不了贵族夫人。没有它,我的后代只能是个平民。张锐紧闭双眼,猛地挥刀砍向那个俘虏。 张锐能感觉自己的刀接触到那个俘虏的身体,那具身体丝毫阻碍不了他的大力劈杀,刀一挥而过。张锐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个俘虏便捂着嘴跑到河边呕吐起来。 他的那一刀,并没有将那个俘虏的头砍下,而是顺着肩膀斜着将那个俘虏劈成两段。俘虏倒在地上,一时没死,痛苦地挣扎扭曲。两节身子都在扭动,内脏流了一地,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晚上吃的饭,被张锐吐得干干净净,但胃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阵痉挛,最后他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张锐正趴着吐,又听荀寿在说:“去把他解决了。”随后地上挣扎的响动声就消失了,一个物体滚动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那个垂死的俘虏已被其他骑士斩去了头。张锐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难道我真的不合适从军吗?在别人看来非常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做不来? 张锐趴在地上喘息着,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背。拍了一会儿,胃痉挛逐渐止住,回头看见是夏侯极在给自己拍背。 “坚韧、无惧是军人必须具备的,去把剩下的杀掉。我相信你过了这关,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军军官。”夏侯极说完拍了拍张锐的肩膀,起身退到一边。 “起来张锐,去把他们杀光。”连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锐捧起河水往脸色浇,冰冷的河水刺激得混乱成一团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他站起身紧握骑刀,咬牙走向第二名俘虏。 张锐又是一刀斩去。在他挥刀时,看见那个俘虏眼中露出哀求的目光,他又一次将眼睛闭上。等他睁开眼时,一股酸水从口喷出。这次他是将那名俘虏的头从眼部劈开,白花花的脑浆喷洒了一地。 第三个俘虏似乎还未成年,张锐不忍看他的脸,结果又将他砍成两段。这次,他睁眼后看见被斩成两段的身体时没有吐,只是心如刀割般刺痛。最后那个少年俘虏,还是在别的骑士帮助下,才断了气。 面对第四个俘虏,张锐已经有些麻木。挥刀时没有再闭眼,看着自己的刀将那个叛匪的头砍下。不过,被砍去头的身子是往前倒下,张锐痴痴傻傻的没有躲避,被尸体脖颈中喷出的血,浇湿了全身。 张锐呆愣了半天,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全身上下传来的一股股腥气,他差点又吐了出来。 我在执行命令,我没有做错。张锐机械地走向第五个俘虏,斩下了他的头颅。他越杀越冷静,越杀手越稳。最后剩下两个瘫倒在地上的俘虏,也被他熟练地砍下了头。 当他血淋淋的站到荀寿身前时,看见荀寿、夏侯极以及周围的骑士们都对他露出笑容。 “张锐。恭喜你过了这关。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军军官。”荀寿对着他敬了一个军礼。; 第十一章良师 “张锐站起来,去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不然你休想我这里得到通过评语。”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当夜,张锐再也睡不着。他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些被他斩首的人的脸,耳边不断出现连长的话。一遍一遍重复着,声音大得几乎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第二天早上,张锐无精打采,感觉恍恍惚惚。不过,他发现排里的骑士们都对他态度明显转变,很多人都主动来和他说说话、聊聊天。有的即使没有与他说话,也会给他送来一个亲切的目光。就连夏侯极也对他态度好了许多,出去巡视时走在他的身边,不时还与他说上几句话。 正是大家对他的态度转变,才使得他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又过了几天,一天巡逻完返回驻地队伍解散后,夏侯极叫住张锐。“张锐,来我屋里坐坐。” 张锐虽然感到意外,但接受了邀请。进了屋后,夏侯极一边在解身上的装备,一边笑着对张锐说:“随便坐,我只是和你聊聊天,不用紧张。” 张锐也不再拘束,自己走到桌前坐下,看见桌上摆着两具弩弓,便拿起其中的一具来看。只见这弩是由弩弓、弩臂、弩机三部分组成。 弩机是由铁制成,包括牙、牛、悬刀三部分。弩在弩机外面加装了一个机匣,还有用于瞄准的“望山”上面设有刻度。张锐知道这“望山”是相当于现代步枪的标尺,有了它就能提高弩弓的命中率。 很明显这是几日前叛匪所使用过的弩弓,叛匪怎么会有这样做工精制、威力可怕的弩弓?张锐心惊不已。如果那日叛匪人手一把这样的弩弓,自己以及所有的骑士多半难逃一死。 使用弩弓不象使用弓箭需要长期练习,一个普通人只要拥有这样的强弩,就有可能轻易射死训练有素的骑士。 夏侯极见张锐一直盯着弩弓看个不停,就说:“这时帝国步军军团专用的弩弓,威力强大,只要有三千这样的强弩手,我们骑军就是人再多也会对他们束手无策。” 张锐说:“既是帝国军团装备的弩弓,怎么叛匪会有?” 夏侯极拿起另一具弩弓,指着上面汉军的标记对张锐说:“你忘了这几个州的预备役都装备有这种弩弓,虽然数量不多,但突忽人定会夺去装备。我们那天遇到的不是所谓的突忽正规军,他们只是这个镇上的原居民。” 夏侯极又将弩弓放下,继续说:“其实,这山里的叛匪都不是突忽正规军,他们武器非常简陋,他们所使用的弓箭也多是以前打猎用的普通弓箭,这两具弩弓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换来的。他们都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样的普通人是不可能在正面将我们击败。” 张锐点点头,帝国早在三十多年前就不允许新州人进入甲等或乙等军团服役。因为当年突忽第一次独立时,一些帝国军团中西部五州籍的士卒甚至军官临战反叛,给当时的帝国军团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从那以后,帝国只是让新州人在预备役做些简单的训练,让他们担任地方的守备任务,装备得也很简陋。这样即使他们造反也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帝国主力作战部队的对手。不过帝国的这个不得已的办法,却伤了许多新州人的心,越发的将自己当成了外族人。 夏侯极说道:“张锐,我叫你来,是要对你讲一些我的带兵经验,以后你自己带兵时也可以借鉴借鉴。” “多谢排长指导,属下万分感激。”张锐站起身向夏侯极道谢。 夏侯极笑着说:“你用行动证明了你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今后我相信你也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坐下。” 张锐坐下后,夏侯极又问:“张锐,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能信任你?” 张锐摇摇头,心里也奇怪夏侯极态度的突然转变。夏侯极说:“是你在战斗中的表现,是你能坚决执行命令的举动,让我对你产生了信任。不光我,还有排里其他的骑士也是这样,你和他们并肩战斗过,他们才能信任你。” “你以后是要独立带兵的。那么,你怎样才能使得你的部下对你信服呢?每个军官都有自己的带兵方式。有的军官,是用自己的勇武使得部下信服;有的军官,是用自己的威望使得部下信服;还有的军官,是用严厉的军规使得部下服从自己。” “那我是用什么使得排里的骑士对我信服呢?那因为排里的骑士们知道,我能够时时刻刻为他们着想。在战斗中、在平日里,我会站他们的角度考虑事情。这样他们才能对我的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命令是为了大家着想。” “就拿那天的遭遇的伏击战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射击逃跑的叛匪吗?” 张锐一直静静听着夏侯极讲带兵之道,这时听夏侯极问起一直令自己不解的问题,也是充满好奇,问:“排长,我一直就是想问您这个问题呢。” 夏侯极笑了,说:“张锐,你在战斗中犯了两个错误。” “请排长指教。” “第一,你作为一名军官,在战场上考虑的不是某一个人的生死,而是所有部下的安危。战斗中你见周浩宇中箭,你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下马去救他,你的这个错误是及其严重的。如果以后你在指挥部队时,见到有人落马就去营救他,那么你的其他部下怎么办?难道让他们各自为战吗?所以一旦遭遇这样的情况,你第一个想法,应该是怎样指挥部下面对目前的处境。是反击?是撤退?还是固守待援?这才是你应该想到的第一件事。” 张锐连连点头,心里感激夏侯极能直言指出自己所犯的错误,既然知道错在哪里,那么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今后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夏侯极见张锐听得十分认真,心里也更加认可了他。不是每个人都能虚心听取自己的缺点毛病,张锐能这样恭敬认真地反省自己,吸取教训,也是十分难得。 夏侯极又说:“你的第二个错误就是射杀了那个逃跑的叛匪,虽然你的箭法不错。可是你这样做,很可能使大家受你鲁莽举动的连累。” “是,属下当时没有认真执行排长的命令,今后保证不会再犯。” “张锐,我下达那个命令目的就是为了部下的安全。” 张锐不解,那个命令是为了部下的安全? 夏侯极见张锐一脸迷惑,便笑道:“那片开阔地里,当时我们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叛匪。如果里面藏了二百叛匪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的冲击,使叛匪产生混乱自己逃离。” “只要有了第一个叛匪逃离,那么绝大多数叛匪都会跟着逃跑。心里崩溃的叛匪只要逃跑,就不可能再组织起来与我们对抗。他们能逃多远?他们跑得再快,能比得上我们的战马快吗?” “只要他们逃跑,我们就可以轻松地追上去,毫无危险地将他们杀死或者俘虏。可是你杀了他们第一个逃跑的人,剩下的叛匪就不敢再起身逃离了,陷入绝境的人是不可理喻的,而我们的危险就加大了许多。” 夏侯极说到这里,见张锐脸上略泛微红,知道他在为自己犯的错误内疚。又笑道:“你也不必自责,你来这里实习,就是为了学习这些经验。只要你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你的实习目的也就达到了。” “是!属下今后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张锐起身向夏侯极高声保证。 夏侯极最后郑重地说:“张锐,我们带兵打仗,就是要用最少的损失来换取最大的战果。一切的作战计划和战术都应该围绕着这样的目的来进行。今后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是!属下一定会牢牢的记住。”张锐对夏侯极十分感激,感激他能这样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给自己,这不是每个学员都能遇到的。 那天后,张锐更加虚心的跟着夏侯极学习,学习他怎样带兵,学习他怎样发出指令,这些指令有什么实际作用。 张锐一边观察一边领会,遇到自己实在不解的指令,就直接请教夏侯极,夏侯极会对他细致地解释原因。久而久之,张锐感觉夏侯极就象自己的良师一样,真心实意地教导自己。 转眼汉元787年的春季来临了,张锐在这里已呆了六个月。六个月的实习,让张锐感觉比在骑校的两年,学到的东西都多。怎样作战、怎样杀人、怎样带兵、怎样和自己的部下相处,在六个月里他都一一见识到、领会到。 张锐也在这里经历了许多自己的第一次,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失去战友、第一次独立带兵执行任务、第一次杀俘。这些经历是永远不可能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张锐经历了这些之后,变得坚强起来,变得成熟起来。 六个月里,张锐参加的巡逻队又遇到过三次袭击,不过有了经验的张锐没有再犯与上次同样的错误。逐渐也能作出正确的反应,手中的弓也能快速朝着叛匪射击。六个月里,张锐杀了十二个叛匪,当然里面不包括他杀的俘虏。 六个月里,张锐和一排的骑士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张锐并没有因自己是未来的军官就轻视这些骑士,这些骑士大多数都取得过爵位,其中还有杀敌满百的男爵。张锐非常尊敬这些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作战经验丰富的职业骑士,也虚心向他们学习实战经验和技能。 骑士们对张锐也很尊敬,向张锐这样的学员军官,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适应了前线生活,还能在第一次训练杀人时,就毫不犹豫的斩杀了全部叛匪,这样的学员很少。以前来连里实习的学员,绝大多数都是在四、五个月后才能向他那样的杀人。还有像张锐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未来军官,毫无架子的和骑士们相处,虚心向骑士们学习,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样,张锐获得了骑士们的认可。后来,夏侯极会将一部份骑士交给张锐单独带领,骑士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张锐下达的命令。 张锐这一阵子,格外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因为他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随时有可能接到回校的通知。他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感情,甚至想一直都留在这里。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很小,先不说毕业后能不能分配到彪骑军来,就算能分到彪骑军,但他被分配到游骑团二营四连的几率又有多大呢?所以他格外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努力向夏侯极和骑士们学习着。 这天早上,张锐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号角响起。仔细一听,吃了一惊,原来吹的是紧急集合号。全连所有人员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收拾好自己所有装备,骑马到镇东头集合。 张锐立即收拾好自己的行军包,匆匆跑向马厩。当他赶到集合地点时,大部分骑士已经列队完毕。五分钟之后,所有在镇内的骑士都已经达到这里。 张锐站在一排的队列里,看着连长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正在给几位排长布置任务。张锐心情又激动起来,心想:可能是要与叛匪正面交战了,不然也不会全连都集合。 一两分钟后连长荀寿收起地图,各排长迅速跑向自己的队列,骑上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战马。荀寿骑上马,在队伍的前面高声下令:“一至四排出发,五排、六排留守。” “是!”被点到的排长们高声接令。随后对着自己的队伍高声喝道:“出发!”随后由一排先行,各排依次驰马出镇。 张锐跟在夏侯极身后,出了镇张锐实在忍不住驰马来到夏侯极身边问:“排长,我们这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他是实习军官身份,能这样问,如果换成一般骑士他们决不会去问自己的长官去执行什么任务。 夏侯极看了张锐一眼说:“刚接到报告,昨天有一股叛匪袭击了右师的一个小型运输队。杀了我们四十余人,还抓走了八个。他们可能要从这里逃走,我们去截击他们。”; 第十二章中箭 汉元786年3月15日,度阿冯骑在马上赶着路,他的手下还剩三百八十四人。他们用一昼夜时间,行走了八十余里。 队伍中只有度阿冯骑着马,还有缴获汉军运输队的五辆马车。但马车上装满粮食和肉已经严重超载,只有赶车的人还能勉强坐在上面。他们走的不是大路,这里是莽原,地面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人走在上面极其艰难。有时马车还会陷入淤泥里,还需要众人齐力才能推出来。 不过,他们也只有走这样的地方,才有可能不会被汉军发现。现在所有的大路上应该都有汉军在搜索,汉军的报复心极强,这次杀了他们五十五个人,他们肯定会穷追不舍。幸亏汉军不知道己方的行动路线,需要四处搜寻。 度阿冯早就考虑过汉军追击的情况,他已经派了一些手下,朝着其他方向而去,而且故意在那些方向多留下些痕迹。汉军也许会上当,而且这里汉军的数量也不是太多。如果小部汉军追击而来,凭借着数百手下应该可以对付他们。 度阿冯为了这次出击,已经策划了几个月。他一直在派人观察那只运输队的行动规律,运输队是属于彪骑军右师第二团。他们每两周会运送一些粮食到二团所属的一个连队,每次要在路上走两天。运输队由二排的骑士护送,同行还有五名运输队的车夫。 当度阿冯看到数月来运输队的行动规律没有变化,行走的路线也是固定的时候,就决定冒险出击一次。 度阿冯的冒险计划,在三山地区的突忽联盟中没有得到认可。其余三家头领都不同意他的冒险计划,更不要说出兵来协助。那些胆小的家伙都说奔袭一百多里去袭击汉军,一旦被汉军发现会全军覆灭。还说即使侥幸偷袭得手,在汉军的追击下,想要安全的返回山里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度阿冯没有气馁,他决定自己出击。那些胆小的家伙活该他们受饿,这次抢回去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分给他们。这些粮食都是自己手下用命换来的。出击时度阿冯带着全部五百六十七个手下,但是现在除了四十多人,被他派出去吸引汉军的注意力外,其余的全在这里了。 一百多人为了这五车粮食丢了性命,汉军的彪悍度阿冯早就知道。这次他为了袭击汉军,专门准备了十五具强弩。一开始就射死了十五名汉军,但剩余汉军的反击,还是令度阿冯感到吃惊。如果不是度阿冯将袭击地点选择在狭窄的地方,己方的人能迅速靠近那些骑军肉搏。一旦让汉军的马奔跑起来再使用上弓箭,可能己方还要遭受更大的损失。 不过,在战斗中也有八名汉军被他的手下抓住,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度阿冯用自己想到的最残酷的方式处理了这些汉军俘虏,为此度阿冯也在途中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次的损失虽然大点,但度阿冯还能承受。这次不仅缴获了五车粮食,还缴获了五十名骑士的装备。可惜没有缴获战马,那些战马不是被射死,就是跑掉了。不过射死的马,也被度阿冯给装上了马车。山里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肉,头些年还有一些猎物在山里。现在那些猎物不是被猎杀绝了,就是逃到别处。这些马肉,也可以多少解解馋。 还有手下配备了那些骑士的武器后,可以算是整个三山地区装备最精良的一只队伍。人损失了算什么?有了钱粮、有的装备还怕找不到人? 只要再继续行走十余里,就可以安全的进山了。度阿冯已经在想像那些头领看见自己平安回来时的表情,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些头领的表情,听他们说的恭维话。 虽然度阿冯知道那些头领对自己说奉承话,也只是为了想从自己这里讨去一些粮食。但自己既可以听他们的奉承话,还可以最后拒绝他们。这样既舒服又解气,自己不再羞辱他们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度阿冯想到这里,高声喊着:“兄弟们再坚持一会。等我们进了山,就可以享受白花花的大米,吃香喷喷的马肉了!” “好!”几百名连日连夜赶路,已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叛匪们,在度阿冯的鼓舞下,在美食的引诱下,高声回应着。 度阿冯的队伍在努力的朝前走着,前方群山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那里就是他们的家,叛匪们鼓足了剩余的气力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这时,度阿冯突然看见队伍右侧五百米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出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马。 度阿冯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是一名彪骑军的游骑士。他身穿皮甲,骑着一匹矮小的北马,这一切都证明了他的身份。 接下来的情景几乎让度阿冯崩溃,那名骑士的身后不断地出现骑士的身影。叛军的队伍中也有人看见了,凄厉的叫声不断在队伍中响起。那是充满绝望的叫声,那是疯狂的叫声。就连度阿冯自己也想喊叫起来发泄一通,最后的发泄。被游骑发现,本来就是一件绝望的事情,何况这里还是一望无垠的莽原,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最后命运。 就在度阿冯快要叫出声来时,他看见山丘上出现了十一名游骑后,就没有人再继续出现。只有十一人?度阿冯立刻明白这只是汉军的一支侦察小队,还没有完全绝望。度阿冯大声叫着:“他们只有十一人,别慌!强弩准备,弓箭准备。” 度阿冯的叫声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部分听见他叫声的手下慢慢稳定下来,一个个开始取弓搭弩。 度阿冯长长出了口气,只要队伍不散,自己就还有希望。这些游骑人数太少,他们肯定是想拖住自己,不过等手下准备好后。度阿冯还是准备让队伍继续前进,争取在汉骑大队人马到来之前进入山里。 就在这时,度阿冯又看见了恐怖的一幕。十一名游骑冲下了山坡,高速的向着他们奔来。 这队游骑正是张锐带领的两个班。路上夏侯极向张锐说明了情况,由于进山的路太多,四个排的骑士会分成若干小队,向着东面分散搜索。连长荀寿估计叛军可能离这里还有四、五十里,小队找到叛军的位置后,再集中起来去攻击他们。 夏侯极让张锐单独率领两个班的骑士朝着东面搜索,分别时一再嘱咐,见到叛军后要立刻派人来报告。张锐点头答应。 没有想到张锐这组人,只朝前搜索了十里就看见了叛军的队伍。怎么办?张锐在心里想,现在去向二十里外的夏侯极报告?那这股叛匪就很可能有时间进入山里。攻击他们?这股叛匪有三百多人,又装备有弓箭,说不定还有强弩。在周围骚扰他们、拖住他们?但这股叛匪只要准备好弓箭,围成圆阵还是能向前走,自己这点人根本不够用。 张锐看着正在乱成一团的叛匪队伍,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张锐对十名骑士说:“各位,我决定突袭叛军,只要斩下那个坐在马上的叛军头领,叛匪队伍就会崩溃。各位,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愿不愿意随我突击?” 张锐疯狂的决定,虽令十名骑士感到吃惊,但还是齐声回答愿意跟随。“好!我战死了由曹回带队,曹回战死由柯顿带队。不斩下那人头颅决不罢休。前进!” 张锐一马当先冲下山坡,十名骑士紧紧跟随。张锐从箭壶内掏出六枝箭,放到嘴里之前高呼:“先射有强弩的叛匪。”随后咬住箭羽,不再作声。 五百米距离,北马高速急驰不到一分钟就能冲入敌阵。张锐在二百五十米处就射出了手中的箭,命中一个正在低头拉着强弩的叛匪的胸膛,箭力将他向后推去,又撞倒了身后的一人。 张锐的发出的箭快若流星,转眼又有五个叛匪中箭倒地。当他射完六箭时,座下的马已经接近叛匪的队伍。张锐丢掉手中的弓,拔出骑刀挥舞着冲进了叛匪的人群中。 叛匪们没有料到十一名汉游骑就敢向他们发起强袭,队伍更加混乱起来。大多数叛匪相互推搡起来,试图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人数大大超过汉军。有的叛匪已经开始离开队伍,朝着群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当然也有一些叛匪还试图抵抗,他们胡乱地射出手中的箭。这些箭对于高速移动中的汉军,几乎够不上什么威胁。 张锐用发着寒光的骑刀,瞬间斩下了七、八名叛匪的头颅,直直冲着度阿冯而去。沿途的叛匪不是被张锐杀死,就是惊慌地躲避到远处。张锐身后的十名骑士,五名开始用刀斩杀,另五名还是用弓射击手持弓弩的叛匪。 十一名游骑象是下山的猛虎一般,锐不可当。正当张锐快要接近度阿冯时,突然感觉背上一震,接着又是一阵酸涨。就在张锐一愣神的功夫,他的左侧大腿上也出现同样的感觉。中箭了!张锐没有功夫查看自己的伤势,盯了一眼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度阿冯心想,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就在这时,一名叛匪嚎叫着举着长枪朝着张锐刺来。张锐反应快,侧身闪过。马从那名叛匪的身边驰过时,左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脖颈,用力将他提到空中。 张锐用力的将抓住的叛匪挥舞出去,用他身体的砸翻了两、三个叛匪。接着又前后舞动两圈,砸死五、六个叛匪,最后将那名叛匪破烂不堪的尸体丢下,仍向着度阿冯冲去。 叛匪们见张锐如此凶狠,惊骇之下更是不敢上前。张锐所过之处,叛匪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躲避他,他轻松地冲到度阿冯的马前。度阿冯此时满脸惊恐,用不能相信的眼神盯着张锐。错马间张锐一刀挥出,度阿冯人头高高的抛起。张锐用左手接住人头,举在空中,高声大喝:“斩敌酋一名。” 张锐的马并没有停,冲阵而过。后面的十名骑士看见张锐已斩敌酋,激起血气,沿途杀敌无数也冲出阵来。 张锐冲出敌阵五十米后转回马身,看见十名骑士也安全冲出,心里顿时轻松起来。要是自己的这个疯狂决定,使得同行骑士损失惨重,估计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现在既然大家都没事,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 叛匪们这时已经开始四散而逃,张锐大喝道:“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不然格杀勿论!”这吼声如晴天霹雳,震得座下的马连连后退。周围骑士的马,有一匹还受惊扬起了前蹄,如不是马上骑士的骑术高明,定会被摔个半死。 这一声大喝,使得大多数正在惊恐不安的叛匪安静下来,老老实实丢下手中的兵器,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充满着无奈、绝望的表情。 少部分叛匪没有理睬张锐的警告,正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张锐对骑士们下令:“曹回班留在这里看守俘虏,柯顿班随我追击逃匪。” 说完,张锐丢下度阿冯的人头,驰马向着西方逃跑的叛匪追击而去。柯顿带着手下四名骑士随着张锐而去。曹回吩咐手下四名骑士,分散到四个方向监视这群投降的叛匪,自己开始清点这群俘虏的人数。 一边清点人数,曹回一边在暗地称赞张锐,三百多人的叛匪队伍,被张锐带队一次冲击就瓦解了。他当了九年的骑士,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张锐手持叛匪身体猛砸叛军的身影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曹回对这位学员军官的勇猛佩服的是心服口服。 人与马赛跑,输的总是人。张锐等人骑着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向西逃窜的叛匪。朝着这个方向跑的叛匪最多,大约有四、五十人。张锐追到最前面一个叛匪身边时,拦腰一刀将他斩成两截。随后他又接连斩杀三名叛匪,每人都是从腰部斩断。被他砍成两截的四名叛匪一时没有断气,撕心裂肺地惨嚎着,余下的叛匪惊恐的停下了脚步。 张锐大喝:“试图逃跑者,就是如此下场!”众叛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没有一个再敢逃离。张锐对身后的柯顿下令:“留下两个,将他们押回去。余者随我来!” 张锐说完,又去追击朝着南方逃窜的叛匪,身后跟随着三名骑士。追上朝南逃的叛匪后,他又是如法炮制,斩杀了三名叛匪,余者只有束手就擒。张锐又留下两名骑士,只带着柯顿去追击朝着东方逃跑的叛匪。 等张锐和柯顿押着七、八个俘虏返回时,所有的骑士都对着他行军礼。曹回驰马来到他马前,行礼报告:“报告长官,此次战斗我们共俘敌二百五十六人,杀敌一百二十八人,参战的十一名将士无一阵亡。还有,长官您身上的箭是不是现在就取?” 张锐这才想起自己还中了箭,低头去看,只见大腿上还插着一枝箭。箭入肉三、四公分,不算是重伤。背后的箭他看不见,不过感觉也伤得不是很严重。 张锐对曹回摇摇头说:“暂时不要取了,你现在就派人去通知排长。” “是!”曹回高声回答,转马朝着一名骑士驰去,不一会儿,那名骑士就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张锐驰马来到俘虏站立的地方,看见他们兵器都丢在几十米外,横七竖八分散得很开,心想,一定是曹回让他们离开了原来站立的地方。 “全体坐下,擅自起立者,死!”张锐的话音刚落,俘虏们立即坐下,没有一人敢迟疑半分。 张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衣衫褴褛、面无人色的俘虏。他们中的一些人正用惊恐万分的眼睛在偷看他,一些人则双手抱膝发着抖,还有一些人正在低声哭泣。这就是我们的对手?本来他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这时变得不舒服起来。这些人哪能算是军人?毫无军人气概。自己战胜不过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平民而已,胜了他们有什么好光彩的。 这时,柯顿又来劝:“长官,还是让属下将您身上的箭取了吧,不然会流血过多的。”张锐又看看中箭的大腿,血还在不断地涌出。如果流血不止,是有生命的危险,于是点点头,下马让柯顿帮他取箭包扎。 在取箭的时候,张锐就彻底了解了绸缎内衣的好处。他背上中的箭因穿了绸内衣,很快就被取出,他也没感觉多少疼痛。但到了取大腿上的那枝箭时,却让他疼得皱紧了眉头。心里暗想,老子以后是不是去定做件绸缎内裤穿上?; 第十三章短刃 天空飘起了雪花,淡淡的在空中飞舞。乌孙在三月间下雪是常见的,只是一会儿功夫,飞舞的雪花便铺满大地。 初时地上血也被掩盖住,只有躺卧在地上的尸体,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交战。 早春的风雪异常寒冷。被俘的叛匪们坐在雪地上,单薄且破烂的衣衫不能为他们抵挡一丝风寒。俘虏们一昼夜没有间断地行走,早已精疲力竭。刚才的汉军突击,又使他们备受惊吓。现在已是面青唇黑,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张锐已经披上了披风,披风上的帽子也戴了起来。他身上的箭伤并不严重,包扎完后他又骑上了战马。 他立马在俘虏们的正前方,让所有的俘虏都能看见他。张锐知道俘虏们怕他,或者还在心中恨他。 张锐无所谓他们恨不恨自己,只要他们怕自己就行。现在这里加上他只有十名骑士,在夏侯极来之前,他们只要不乱动就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张锐望着满天飞舞的细雪,口中轻吟着这首古老的诗歌。轻吟中董小意坐在河边轻扬着柳枝的情景又浮现在张锐的眼前。 “长官。我们是不是问问这些俘虏,被他们抓走的骑士在哪儿?”曹回轻声问张锐。 张锐摇摇头说:“现在不行,等排长来了再问。”张锐心里已经很清楚那些骑士的最终命运,这些叛匪既然没有将他们带着一起走,那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被叛匪们给杀了。不过等会还是要问问这些叛匪,那些骑士的尸体被他们丢到何处。 帝国军团对阵亡将士尸体都要找到并火化,然后将他们的骨灰运回家乡掩埋。几个月前,周浩宇遗体火化时,就是张锐亲手点的火。 不过现在不是审问这些俘虏的时候,要是遇上一个有点骨气的叛匪,咬牙不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叛匪将他斩杀。 虽然张锐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杀人,但是万一激起这群叛匪的反抗,无疑是增加了骑士们的危险。要为部下考虑,陷入绝境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张锐清晰的记得夏侯极教过自己怎样处理这种情况。“要给他们留些希望,即使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希望很渺茫。但只要有了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顽抗到底。” 两个小时后,张锐看见了夏侯极。 夏侯极带着十余名骑士匆匆赶到,当他们看见雪地上坐着黑压压一片俘虏时,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有十一人,就大破三百多叛匪。斩敌酋在内一百余人,俘虏匪徒二百余人。这样的战果,就是这些久经战事的老骑士们也很难见到。 “张锐,你的伤势如何?”夏侯极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张锐的伤,这令张锐非常感动,“不要紧,排长,只是小伤。” “问过他们吗?” “没有。属下这里人太少,恐生变化。所以还没有审问。”张锐知道夏侯极是在问被俘骑士的事情,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张锐当夏侯极是自己的良师,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他都会如实告知夏侯极。而夏侯极则会将自己的看法提出,以供张锐参考。 “好!张锐,你突袭混乱的敌军,说明你遇事果断、胆略超人。现在又能根据具体情况,没有鲁莽行事,说明你刚中带细、考虑周全。不错,不错。你现在已经基本符合一名军官的素质,看来你这几个月没有白学。”夏侯极连声夸奖。 “那属下是否现在就审问他们?”张锐用手指着那些坐在雪地上的俘虏。 “还是在等会吧,我已经派人去向连长报告了,他们再有半小时就到。再说那些骑士的结局如何你应该也猜到了,也不用急一时。”夏侯极平静的说。 “是。”张锐眼中闪着寒光,低声回答。 “张锐,你这次立了大功。你这次立的功勋,授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学员就能立功受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好干,你的前途定会远大。” 受爵。张锐没有想到这次所立的功劳可以得到爵位,见夏侯极不象是在说笑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激动。能得到爵位是大多数军人的追求,虽然杀敌是军人的职责,但能得到爵位不仅是能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还是一名军人能够到的最高荣誉。 汉军将士正是为了财富和荣誉,才能在作战中悍不畏死、勇猛异常。也是这样的原因,才使汉军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军队,每次与敌作战时高呼前进、斩首无数。 他的心里充满了期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如果以后每次作战都能立功,那么成为上等贵族也是早晚间的事情。这样的愿望使得张锐好战之心大增,这样的心态对他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夏侯极一直和张锐说着话,二十多分钟后他们看见连长荀寿正带着人飞驰而来。 “排长,我去审问他们。”张锐向夏侯极请命。 夏侯极点点头,张锐下马走到俘虏前寻找目标。俘虏们看见汉军人马不断到来,更加恐慌起来,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希望,他们现在只是一群待宰的牲畜。 张锐用手指着一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满面泪流坐在前排的少年,喝道:“你,出来!” 那个少年看见张锐指着自己,身体摇晃起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闭嘴!”张锐高声厉喝。但那个少年非但没有停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那个少年凄惨的哭声,使得一些俘虏开始骚动。张锐当机立断拨出骑刀,一个健步窜到那个少年的面前,一刀斩下了他的人头。哭声骤然消失,显得异常诡异。 少年脖颈中喷出的血,浇湿了他身后几名俘虏的身体。有两名俘虏起身躲避,张锐毫不犹豫跳上前去,两刀而过,人头便落地。 “擅自起立者,死!”张锐面上充满綟气高声厉喝。 这次没有人再敢起身躲避,周围的几名叛匪被鲜血浇透,也不敢移动丝毫。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张锐,将头深深垂下。 张锐提刀在俘虏群中走动,再次选择目标。巡视了片刻,他用脚踢了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俘虏。“起身。” 那个被他踢到的青年,虽然已是吓得身如抖糠、全身无力。但也知道如果不听身前这名汉军军官的话,他会和刚才那几位是一样的下场。 那青年用双手撑地,用尽全身气力站了起来。不过他盘坐过久,双腿发软,刚起身又差一点摔回地上。 张锐见他摇晃了许久才能站稳,但还是全身轻微的摇晃着,象是喝醉酒一样不能直立。 “说,被你们抓的骑士在什么地方?”张锐提着刀喝问。 那个青年听见张锐的问话,象是怕极,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有骨气!”张锐一刀将他的头砍了下来,又用脚踢着旁边的另一个俘虏,“起来说话!” 这个俘虏三十多岁,被张锐踢到后从容的站起身来,并抬头直视着张锐。 “我的问题不会说第二遍。说,被你们抓的骑士在哪儿?”张锐见他有些骨气,打定主意只要他不开口就立刻杀了他。心想,这里有那么多俘虏,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两个软骨头。 令张锐吃惊的是这个俘虏却笑着说:“回禀官爷,那些汉军在四十里外。你看,你们顺着这里一直朝东走,就可以看见他们了。如果你们去的快,还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哈哈……”他用手指着东方,说完放声大笑。 张锐见他笑得甚是愉悦,仿佛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的笑声令张锐极其不快,但张锐还是忍住没有杀他。毕竟他还不是视杀成性的恶魔,这个俘虏能爽快的回答问话,也没有必要再杀,只是命那俘虏坐下不许再笑。 那人倒是很听话的坐下,也不再笑出声,只是他的表情还是在笑着。张锐心想,笑吧,看你能笑多久。这些人的命运他早已知道,即使不被杀掉,也会被卖掉。 张锐走回夏侯极站立的地方,见连长荀寿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很明显刚才他的举动都被连长看在眼里。 “报告连长,据俘虏交待,我们的被俘人员在东面四十里的地方,有可能还活着。”张锐如实把俘虏交待的情况向荀寿汇报了一遍。 荀寿和夏侯极听完张锐的话,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荀寿沉默了一会儿,问张锐:“听说你受伤了?还能骑马吗?” “都是小伤。谢谢连长关心。属下可以骑马。”张锐高声回答。 “好。夏侯,你带着一排前去寻找我们的人。”荀寿转头对夏侯极下令。 “是!”夏侯极回答后正想驱马而去,荀寿又叫住他。 “夏侯,要是他们中还有人活着,再对张锐进行最后一次训练吧。” “是!”夏侯极高声回答。对张锐一摆头说:“上马,跟着来。”说完催马而去,高声吼道:“一排集合,出发!” 张锐翻身上马,跟在夏侯极身后。但他对荀寿的话甚是不解,不知道连长所说的最后训练指的是什么? 一排的骑士们在夏侯极带领下,朝着东方急驰而去。一路上,张锐几次询问夏侯极,但夏侯极都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夏侯极越是不说,张锐就越发好奇。不过张锐能够感觉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在等着自己。自从来到二营四连实习,连长给他布置的训练任务,每次都让他感到十分难受。虽然张锐自己知道,连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锻炼自己。但每做一次训练,他都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其中的难受滋味,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述的。 等找到那些被俘骑士的时候,张锐坐在马上就吐了出来。他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那些骑士的惨状几乎令他崩溃。 雪地上竖着八根木桩,八名被俘的骑士赤身裸体的坐在上面。对,是坐在上面。 虽然那些骑士的形态各异,有的头仰望着天空,有的直直的看着张锐他们,有的已经垂下了头。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下体里都穿着木桩。 是木桩刑!这种刑法张锐在前世时就知道。这是一种及其残酷的刑法,其残忍程度堪比凌迟,甚至痛苦程度超过凌迟。在木桩刑上存活的最高记录可长达一周,所以受刑人忍受的痛苦远远大于凌迟。 这种刑法在西方常用,在中国历史上几乎没有用过。行刑时,行刑人会将犯人肚腹朝下平躺在地上,双腿分开,由行刑人固定好,双臂用小尖桩固定在地上,或者反过来绑在背后。 然后行刑人用刀割开犯人的肛门,再用手将木桩插入,尽其所能往里插,然后再用锤子打木桩,将木桩敲进体内五十到六十厘米之后,刽子手会把木桩竖起来。 受刑人的死亡过程尤其漫长,他们忍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折磨。人一点一点地向下沉,木桩一点一点地深入,直至其从腋下、胸部、背部或者肚腹穿出。 在很多情况下,木桩从肚腹中穿出,比起从胸部或嘴中穿出的,死亡过程要更长久一些。 张锐是被夏侯极强拉下马的,他一直将张锐拖到那几名骑士的身前。张锐先前的那股坚毅劲儿早去得无影无踪,他紧闭双眼,双手撑着地浑身颤抖不止,胃液一股股的向上窜。 “睁开你眼睛张锐。你看着他们,看看突忽人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夏侯极在他耳边大声的叫嚷。 张锐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嘴角的还流着呕吐的残痕。当他再一次看见那些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面孔时,一股黄胆水再次从口中喷出。 八名骑士中还有三人是活着的,这三名骑士身下的木桩都是从肚腹中穿出。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们看见游骑到来,扭曲变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其余的骑士可能是木桩刺穿了肚腹中的要害,或是赤身在雪地里冻的太久都已死去。有两名骑士的木桩是从嘴里穿出,他们张着嘴望着天空,仿佛在对着苍天呐喊一般。 “张锐,你给我站起来。”夏侯极厉声怒吼。 张锐挣扎着爬了起来,口里喘着粗气、神色迷茫、眼神空洞,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 “张锐,这是什么?”夏侯极拔出随身佩戴的短刃,递到他的眼前问道。 “是军团配发给每名军人的佩刀。”张锐虽然神智有些不清,但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回答了夏侯极的问话。 “这把短刃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也不是让你用来切肉吃的,它的功能是在最后时刻用来自裁的。你要牢牢记住,就是死也不能让敌人抓住你。不然,后果你已经看到了。”夏侯极对着张锐的耳朵吼叫着。 “是!死也不能被俘。”张锐高声叫道。这不是他的随口回答,而这是从内心里发出的吼声。那些被俘骑士所受的屈辱和惨状,深深的映在他的脑海中,令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张锐,我们和突忽人现在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有对敌残忍,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只有杀光他们,我们才能安全。只有全部消灭他们,我们帝国才能牢牢地控制这里。”夏侯极不断在张锐耳边灌输着自己的对敌理论。 “是!决不留情,杀光他们!”张锐被眼前骑士的惨状和夏侯极的话激得满脸通红,眼中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吼着。他的最后一点人性、良知,就这样被夏侯极给磨灭了。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杀戮yu望,他想杀尽那些胆敢对大汉军队随意侮辱的人。 先辈们曾经说过的话语,再次出现在张锐的脑海中。“敢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从今以后我会让那些敢犯天威者,死的更加悲惨。就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他们抓回来。人敢阻挡,就杀人。佛敢阻挡,就诛佛。张锐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自己的誓言。 夏侯极很满意张锐的表现,他经过今天最后一次训练,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以后也必然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军军官。 “拿着。去让他们早点解脱吧!”夏侯极将短刃递到张锐手中。 张锐接过短刃,稳稳的拿在手里。他没有再犹豫,坚定的走向那些还活着的骑士。; 第十章重骑 浅红色的阳光斜照在清源的大草原上,将小河映照得金波荡漾。天空清澈而高远,上面漂浮着如同雪白的羊毛铺成的云层。草地上不知名的小鸟,掠过草尖儿飞来飞去。 芳草浓郁的气息和温热的暖阳包围着张锐,他静静的躺在如绒毯般的草地上。在蓝天碧云之下敞开胸怀,尽情呼吸着含着野草气息的新鲜空气。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张锐是三天前回到的清源。在彪骑军游骑的七个月实习结束后,他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战友,告别了自己的良师,告别了不断锻炼自己的连长,返回了骑校。 回到清源后,张锐的身心都放松下来。半年多的战斗生涯,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不单是身体上的疲惫,而主要是心理上的。但半年来一直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又让他感到一时无法适应,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教官们可能早有经验,实习归来学员们一回到学校就放了他们的假。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却也让这些初上战场归来的学员们有了时间来适应新的环境以及稍稍恢复他们劳累的身心。 这几天,张锐和班里的几人,都是这样躺在营外草地上度过的。分别大半年,再次相见时,彼此都发现对方成熟了不少。就连孩子般性格的宇文歆,也象是突然间长大了几岁似的。 看来这半年的实习经历,给每个学员都留下了终身不可磨灭的记忆,经历了许多自己的第一次后,使得他们都变得坚强成熟起来,都变成了一名合格的军人。 这几日张锐脑海里始终出现,自己在乌孙时战斗生活的情景。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些战友们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他眼前。当然还有被他杀死的那些叛匪的面孔,也会不时的闪现而过。 “明天就要恢复训练了,真想再休息两天。”宇文歆抓了一把野草,扔向空中大声的叫道。 “是啊,老觉得太疲倦,人一点精神也没有。”王伏宝声音懒懒的,仿佛真的没有了一丝气力。 大家都躺在草地上,半人高的野草遮挡住了彼此的视线。不过这样躺着聊天,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时又传来杨英的声音,“毕业后我想去彪骑军,我对那里已经有了感情。” 张锐喃喃地说:“彪骑?想去就能去吗?” 杨英嘴里轻含着一根草,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可以首先选择自己想去的骑军团,然后骑军团再看我们的档案,如果符合条件就可以接纳我们。” 宋金刚不解地问:“不是说这期只有两百人能进甲等骑军吗?怎么又说可以自己选择呢?” “每个骑军团都有自己的骄傲的战绩和历史,我们学员向往的军团也不尽相同,骑军团当然欢迎首选自己的学员。当然要是毕不了业或是成绩不好则另当别论了。”杨英是这几个人中对骑军了解最多的,一般的问题他都能答应。 张锐知道,现在帝国有三个甲等骑军团,其中飞骑军和彪骑军是主力作战军团。另一个是在帝都附近驻扎的近卫骑军。不过近卫骑军说是主力,也难得才出动一次。因为他们是皇帝的亲兵,只有皇帝才有权调动他们。 近卫骑军的中高级军官都是在帝国官府中有品级职称的,是可以拿双俸的热手职位。近卫军的军官都是从飞骑军和彪骑军中选拔而来的,他们从不接受骑校才毕业的青年军官,只有等这些年轻的军官在主力军团中锻炼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才有资格入选近卫骑军。 张锐听了杨英的话后,心里也很矛盾。彪骑军自己在那里实习半年,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但飞骑军,那是自己祖先一手发展壮大起来的。飞骑军也是圣祖陛下的第一支骑兵部队,无论从战绩还是从历史上看,飞骑军都是帝国中最优秀的部队之一。 张锐的祖先从文远公算起一直到他的爷爷熙公为止,十二代家主中有九位进入飞骑军服役。其中有四位做到飞骑军的中将指挥官的位置,其中最有名的是第一代家主张辽以及张锐的爷爷张熙。 张锐爷爷任飞骑军指挥官时,正值突忽第一次独立。飞骑军奉命前往平叛,张锐的爷爷所统帅的飞骑军在整个平叛过程中,所杀的人数一直名列前茅。以至后来西部数州之人,视张锐的爷爷为恶魔。据说已经到了夜里来吓自己哭闹小孩子的地步,可见张锐的爷爷在西部的知名度有多大。当然出于某些原因,张熙在帝国内地的名声也及其大,不过这些名声是怎么来的张锐就不愿意去想了。 与家族有着紧密联系的飞骑军,张锐当然也很想加入。两支骑军都各自有各自的好处,他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锐,你三山一战成名。以后无论你去那支骑军,都会抢着要你。”宇文歆又开始羡慕起张锐。 张锐已经深刻体会到,出名后的痛苦和烦恼。当初有人问他那场战斗时,他还满怀着激情讲给他们听,可是十天半个月中不断有人重复问这事,老讲同样的事情,好心情也逐渐变坏。现在只要他一听人提起此事,就头疼不已。 “别跟我提那事。”张锐极为郁闷地叫着。 “你就知足吧。立这么大的功劳,听说彪骑军还将你的功绩上报了朝廷,说是要给你授爵。你要是能受爵,可是创了记录。咱们骑校几百年来还没有谁,是在学员时就被授爵的。”宇文歆还在故意刺激着张锐。 “张锐。听说后来是你亲手将那些俘虏都杀了?”宋金刚问道。 “是啊。张锐,你还没有给我们讲过这事呢,现在就给我们讲讲怎样?”杨英也好奇地问。 “对,说说吧。听说你用了一夜功夫将那些人都给杀了。真不愧和牛一样强壮,杀了那么多人你不累啊?”宇文歆嘴里发出吱吱的声响,也不知是真心赞扬张锐,还是在讽刺他。 他们的话,又让张锐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件疯狂之事。 那天,他帮助被俘的骑士解脱后,看着那些被突忽人ling辱的汉军尸体,心中的怒火一直燃烧着。回到连部时,他看见已经将那些俘虏押回。 在处理那些俘虏时,他主动请命,并且对连长说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要一个人来做这件事。连长荀寿象是理解他的心情,答应了他的要求,但还是派了十名骑士来协助他。 那天夜里,他让那十名骑士,将那些俘虏分二十人一组,分别押到小河边上。动手时,他没有让那些骑士插手,而是亲手斩下了每一个俘虏的人头。 不过他在杀俘虏之前每个人逼问过,找出了十余名曾经对被俘汉军行刑的叛匪。他清楚的记得,其中就有那个为他指路并且大笑不止的那个叛匪。 他没有斩杀这十几个俘虏,而是叫人在河边烧起火堆。等火堆充分的燃烧后,将上面的余柴抽去。将那十几个叛匪,脱guang他们的衣服,打断了他们的腿,将他们推入火星不断冒出的火堆余灰上。 那些叛匪被来回滚过数次后,全身皮开肉绽,焦糊恶臭之气仆鼻而来,加之撕心裂肺的惨嚎不绝于耳。使得协助他行刑的那十名骑士个个变了脸色,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残暴地对待俘虏。以前他们都是将俘虏直接斩杀,从没有这样的虐杀过战俘。他们对他产生畏惧之心,连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地敬畏起来。 烫过那些俘虏后,他还是没有杀他们,而是将他们就丢在河边儿。他知道这些被烫过的叛匪已经不能站立行走,甚至连爬的气力都没有。为了让他们多受些痛苦,为了让他们知道惹怒了自己的后果是多么严重,就把他们晾在那儿。 那些被烫过的叛匪一直到三、四天后才陆续断气,其间不断地呻吟。进出镇的居民,皆掩鼻遮面匆匆而过,一刻也不敢停留。焦臭味和呻吟声就连一些巡哨的骑士也难以忍受,多次向连长荀寿建议尽快处理掉那些人。 不过荀寿并没有接受骑士们的建议,也许是为了震慑叛匪,他没有理会,仍然按照张锐的办法处理那些人。这件事后来传开,在游骑团甚至整个彪骑军都在流传张锐的事迹。一个实习军官首次单独带兵作战就大破敌军,后来又残暴的虐杀俘虏。传说中的张锐,不知不觉的就和妖魔鬼怪划上了等号。 宋金刚就是最早听说传言的人之一。他和张锐同在二营实习,只是分在不同的连队,驻地也不在一起。当宋金刚听说张锐的事后,膛目结舌了半响都没有恢复过来。他可以相信张锐杀敌立功,但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张锐会那么残忍。 后来他见到张锐时,虽是心里存着疑惑,但见人多一直也没有问张锐本人,今天他实在忍不住才问出口来。 张锐对自己虐俘一事,从没有后悔过。既然他已经发过誓,就应该照着去做,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别人怎么看他无所谓,只要做得心安理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宋金刚问起此事,张锐也不好不回答。“是的。那些被俘的叛匪都是我一个人杀的。”他说得非常平静,仿佛象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杀他们难道没有一点犹豫?”王伏宝迟疑地问。王伏宝这样问,是因为他自己在做杀人训练时,成绩一塌糊涂。最初的几次一直没有成功,直到了最后一、两个月时,他才能不闭眼的斩下俘虏的人头。 他是勉强通过了杀人训练,得到了他所在连队的通过评语。这次骑校去实习的学员中有三百多人因各种原因,没有得到实习期间长官通过的评语。回来后,都被判不合格离开了骑校。 张锐他们所在的三连也有三、四十人离开,张锐这班人能全体通过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在三排,也只有张锐这班人还是最初的五人,其余各班皆不完整,最惨的一个班只剩下两人过关。这些残缺的班,后来被赵乐重新分配组成新的班。不过三排已经不能称作排了,现在只剩下半个排的人数。 王伏宝运气好,他是遇到一个好心肠的连长。那个连长忍受了他几个月的软弱,一直等到他适应后,还是给了他通过的评语。因此王伏宝对杀人训练一直怀着恐惧心理,他就非常想知道张锐为什么能很快的适应了,而且还杀得那样变态。 张锐坐起身来,对着王伏宝说:“你见过突忽人是怎样对待我们的被俘人员吗?” 王伏宝摇摇头,张锐又看向其他的人,杨英等三人也纷纷摇头。 张锐阴沉着脸说:“如果你们见过,我相信你们也会象我一样对待那些俘虏的。对于他们,就应该毫不留情地全部杀光。”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些被俘骑士的惨象,心中的怒火又渐渐地燃起。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哎,你们知道吗?我这次去大宛州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彪骑军重骑。”宇文歆看见张锐的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了,所以连忙将话题引开。 “哦?重骑。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是什么样子的?威风吗?”杨英也知道张锐现在很不爽,迅速接过宇文歆的话题。 “那当然威风了,一营八百重骑后面跟着一、两百辆马车,还有近千名后勤人员。你们想啊,能不威风吗?” “那多后勤人员跟着他们干嘛?”王伏宝不解地问。 “呵呵……这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专门为重骑穿戴重甲的。几乎是一个后勤人员,服侍一个重骑士。看看,那才是享受呢。我想他们肯定不用自己洗衣服,都交给那些后勤人员帮他们洗。”宇文歆羡慕地说。“唉!早知道我就去学重骑了,哪儿还用自己洗衣服?” “奢侈!一个对一个?同在一个军团里,我在游骑就没有见过一个后勤人员。”宋金刚忿忿不平地说。 “轻骑怎能和重骑相提并论?游骑就更比不上了。重骑是决战时的主力,冲阵时的霸主。我告诉你们,你们别看一个骑军团才有五千重骑,养他们的钱,可以再组建一个的正规骑师后,还能有剩余。”杨英笑着说。 “那是。我看见他们时,那些重骑都没有穿重甲。听说他们穿一次重甲加上给战马穿甲的时间需要一个小时,但在战场上,他们只能冲杀四十分钟,就需要回来换马,不然座下的战马就会精疲力竭。你们想想,那些重骑有专门的穿甲人员,有专门的战马养护人员,还有专门的运输队,加在一起可是不少,能不费钱吗?”宇文歆亲眼看见过重骑的威风,说得头头是道。 张锐听后笑了,说:“怎么羡慕了?想转去学重骑?” 宇文歆叹息道:“张锐是我害了你,本来你可以去学重骑的,偏偏叫我拉来学轻骑了。要是你当时坚决一点,不是可以把我也拉去学重骑吗?唉!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朵软,意志不够坚定。” 张锐哈哈大笑起来,“宇文歆啊,宇文歆。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学重骑了?学重骑是没有前途的,我才不会去当那些忍者神龟呢!” “什么是忍者神龟?”宇文歆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甚是好奇。 “嗯?那是我们安江家乡话。意思是象乌龟王八那样的东西。”张锐一不小心说出前世的词语,无奈之下只好解释成家乡土语。 “不会吧?重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中用?那可是整个骑军团最精锐的部队,每次与敌会战时,可都是重骑冲垮的敌方阵型。”杨英十分惊讶张锐对重骑的评价。 张锐大笑着说:“重骑除了决战时冲击敌阵外,他们还有什么作用?用途单一,钱倒是花得不少,这样的部队还能称得上是军团精锐?哈哈……依我看来真正军团最精锐的部队是游骑。重骑?我看迟早这个兵种会被淘汰掉的。” “此话何解?”宋金刚问道。 “重骑使用的盔甲有多重?”张锐问宇文歆。 宇文歆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们的重甲都是放在马车上的。估计轻不了,我看那些马车压过车辙都是很深的。” “我知道,那些重甲有五十斤。全身穿戴后,走路都很困难,需要后勤人员搀扶才能上马。不过普通的弓箭射不穿这种盔甲,我们骑军的复合弓,要在五十米之内才能对他们有威胁。步军只有强弩或大型弩床才能将他们盔甲射穿。”杨英看来是跟杨素学了不少知识,连重骑穿戴多少斤的盔甲他都知道。 不过张锐听了杨英的话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说:“你们看,他们穿戴这么重的盔甲,马只能跑四十分钟。如果遇上游骑,那游骑就不和他们正面交战,围着他们跑,一直到他们自己撤退为止。到时,游骑就可以追到他们五十米之内,用弓箭依依将他们射杀。” 宇文歆等人都坐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张锐,象是不敢相信这样就能击败重骑似的。张锐又接着说:“还有一旦突然遇到天降大雨,重骑很可能会被陷入泥地里。这样不用轻骑了,只需要几个屠夫,就能轻易将他们宰杀干净。” 杨英等人皆面面相觑,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这样强大的兵种,在张锐眼里难道就这样不堪一击?不过想想,张锐的话也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军团会养这样一个无用的兵种呢?他们怎样也想不明白。 不过令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张锐的这番话,在十几年后成为了现实。; 第十五章年轻的中尉 汉元787年5月18日,张锐走进营房。看见宇文歆等四人,还在围着矮几看书。毕业考试快到了,最近所有的学员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能不能进骑军,几天以后就会有揭晓。 事关自己的前途,谁也不愿意在最后的关头落选。白天的骑士训练自不用多说,学员们都是拼命训练,就是教官叫停休息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自发地训练着。 晚上更是读书到熄灯睡觉的时间,才恋恋不舍放下手中的书。如果骑校允许学员可以通宵看书的话,可能绝大多数学员宁愿熬夜看书。 但是在这关键时刻还是有人无所谓的闲逛着,他就是张锐。张锐并没有因为要临近毕业考试,就改变了自己的习惯。 张锐现在的心情很好,也可以说是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前几天他接到董小意的来信。信里说他的第一个儿子降生,母子平安,还说小老虎长得跟他一摸一样。 张锐虽然和董小意结婚的第一年没有生子。可是去年假期回去时,又接着努力了一番。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梦想成真,现在自己不是就当上爹爹了吗?张锐已是乐得语无伦次。 从接到信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看见谁都要将此事宣扬一番。学员们开始时也为他高兴,纷纷向他祝贺。宇文歆甚至一直闹着要做小老虎的义父,并且说将自己的小名,送给这个义子当做礼物。张锐没有拒绝,笑呵呵地答应了。心想,这小子到有些福气,刚生下来就有干爹抢着来认他,今后不怕没有饭吃。 可是几天以后,学员们就知道张锐有多烦人了。张锐动不动就将自己的儿子挂在口中,时不时还拉上一、两个人说上一晚。就连睡下后,还一直说个不停,直到对方的鼾声响起之后,才悻悻作罢。 现在学员们都怕和张锐说话,害怕他又拉着自己说个没完没了。就连宇文歆也是不敢再提此事,心中也颇有后悔之意。因为有时张锐实在找不到人述说时,就会找他这个干爹来讲述。宇文歆稍有不满之色时,张锐就会立刻怒目以对,说:“这可是你的义子,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哪还要你这个义父有什么用?” 宇文歆很想对张锐说,可不可以,现在就断绝关系?可是看见张锐紧握着的双拳,也只能腹诽一通。 今天吃完晚饭,张锐照例去营地闲逛一圈又回到屋里。宇文歆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口,他假装没有看见张锐进来的样子,赶紧低头去看书。杨英等三人更是不敢招惹张锐,也是各自低头看书。 张锐进屋后,看见他们都不理自己。知道他们怕了自己,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骚扰一番。 “看着呢?”张锐笑嘻嘻的对他们说。四人皆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都不搭话。 张锐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考试吗?用得着这样紧张吗?我们已经过了那么多关,就连前线实习都熬了过来,还怕小小的毕业考试?” 宇文歆低着头,小声地嘟囔着:“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 张锐离他远,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就说:“宇文歆有什么话就大声说出来,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宋金刚暗自摇头,张锐这样没完没了的骚乱也不是办法。心想,让你这样瞎闹,还不如来为我解答点疑问。于是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说:“张锐,我正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宋金刚 张锐也没再理会宇文歆,问宋金刚:“什么问题?” 宋金刚说:“我正在考虑一个题目,你帮我想想,要是考试的时候出这道考题,也好有个准备。” 张锐感兴趣了,宋金刚平日也算是优秀学员,能让他不好答的问题还真是不多。于是又问:“是什么题目?” 杨英等人也甚是好奇,都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宋金刚。 “是这样,我正在考虑,如果给我们出一道关于骑兵作战的题目,我应该怎样去答。而且我还想答的有些新意,不能老是和书上说的一样。”宋金刚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锐用摸着下巴,虽然上面还没有多少胡须,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故弄玄虚的样子。他的装模作样,让杨英等人都暗笑不已。 张锐摆足了架势后,才说:“现今骑军在战术上基本已经趋于完美,想要出新?还是要从战略上作文章。” 杨英道:“具体说说。” 张锐也没有再逗他们,说:“你们看,现在骑军的兵种分配的很全面,游骑、轻骑、重骑,还有后勤人员,每个兵种都有自己的优势。而且骑军将这些兵种的战术优势基本上已经完全发掘出来。游骑战术机动灵活,轻骑作战阵型运用熟练,重骑冲阵无坚不摧,所以很难再找到可以超越现在的战术。因此我们就要从战略上作文章。” “难道骑军现今在战略上,还用得不够好吗?”宋金刚问道。 张锐点头说:“是,现在帝国的骑军都是用在正面进攻的,没有充分的发挥骑兵的优势。你们说骑兵的优势是什么?” “机动灵活。”宇文歆回答。 “对啊,既然是机动灵活,为什么老将骑军放到正面和敌军作战呢?难道说,组建骑军就是用来和敌人决战的吗?”张锐问宇文歆。 “这么大的骑军团,不是用来和敌人决战,那还能是用来做什么?”宇文歆被他的话问糊涂了。 “不对,以我看来骑兵既然有独特的优势,就应该将这些优势充分发挥出来。不要老想着与敌决战,决战!能有多少次?我们在一生中,也不一定能遇上几次大型的决战。所以骑兵应该从一直用于决战的怪圈里走出来,让他们发挥更大的能力。”张锐将自己对骑兵的理解,全部说了出来。 杨英皱着眉头说:“能不能说的具体点?举些实际的例子。” 张锐笑着说:“实例?那好,我们就以现在帝国对突忽的讨伐战为例。你们看,现在彪骑军还象是真正的骑军吗?我看就是一个地方守备队。我在乌孙的半年里,我们连的驻地就没有变过,我相信你们也是这样的吧。” 宇文歆几人点点头,张锐又接着说:“这样的骑兵怎能发挥出自己机动灵活的优势呢?” 宋金刚问:“那是突忽人不敢和我们作战,彪骑军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杨英说:“我听说统帅殿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稳固我军在乌孙、大宛、大月三州的控制,只有我军在这三州站稳了脚跟,才能逐步向南进攻。” 王伏宝问:“张锐,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张锐说:“是的,突忽人不与我们作战,靠的是他们有后勤供应地,新罗和度信两州给予其他三州很大的支持。既然他们靠的就是这个,那么我们就应该去攻击突忽人最难受的地方。我们的骑军就应该进入新罗和度信,去给突忽人最大的打击。至于控制三州嘛,用步军就可以了。等步军剿灭了三州内残余的叛匪,骑军也削弱了突忽人新罗、度信两州的军事力量,然后再一起向南发起总攻。岂不是比现在都留在三州不动要好得多?” “骑兵进入新罗和度信?张锐你没有毛病吧?难道你不知道脱离了后勤,长期进入敌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吗?”宇文歆和张锐说话,从来是很随便的,可以毫不留情地反击张锐的话。 “不妥,不妥!”宋金刚三人也连连摇头,不同意张锐的想法。 “有何不妥?我又没有说全军都去,只是游骑深入就能给突忽人沉重的打击。”张锐见他们都反对,又补充道。 “只是游骑去也不妥。游骑能在敌后呆多久?一年?两年?能呆三个月就算不错了,三个月时间能给突忽人造成多大的损失?而且突忽人所谓的正规军都在那两个州里,游骑只要进入,他们定会采取四面包围,来消灭游骑。游骑就是机动性再强也架不住那多人围攻,所以失败是一定的。”宇文歆还是坚决反对张锐的看法。 “谁说游骑只能在这两州里呆三个月?依我看呆上三、四年也没有问题。王伏宝,你把地图拿过来。”张锐让王伏宝将一张帝国疆域地图拿过来铺在矮几上,用手指着西部草原对他们说:“你们看,这里是辽阔的西部草原,面积有一、两千里。我军首先要把西部草原夺下,并依此为基地。” “草原的西面隔着咸海是帝国西海州,目前这个州还归帝国所有,但只有少数预备役将士驻守。我军在西部只有三个主力军团,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西海州。数年内,要是突忽人主动出兵,很有可能首先夺取西海州。” “而我军占领了西部草原之后,就可以从侧面保护西海州,突忽人就不敢再轻易来夺西海州了。这是其一。” 接着张锐用手指着西部草原的北面和东面说:“西部草原的北面是乌孙,东面是大月,只要我军控制了西部草原,也能成为这两州的一道屏障,突忽如果想发动进攻,就只能走葱岭一条道了。这是其二。” “其三,西部草原的南面就是新罗州,由新罗州转东又可以进入度信州,只要我们控制了西部草原,等于就打开了这两州的大门,突忽人的控制区,我们就可以随意的出入。” 杨英、宇文歆等连连点头,西部草原的确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只要控制了它,汉军就能取得地利上的优势。只不过,这个战略要地不好夺取。如果容易夺取的话,战区统帅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占领它。 宋金刚说道:“话虽如此,但实际做起来很难。西部草原的人也可以算是突忽人,他们在那里土生土长,占尽了优势,我军恐怕一时控制不了。” 杨英摇着头说:“即使我军用全力拿下草原,但草原人会一直反抗我们。有他们牵制,我军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南下。” 张锐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不听话?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都听话。我军进入西部草原后就屠杀那些牧民,要不就尽数他们赶到新罗州去,只留下一些能忠于我们大汉的人就行了,让他们为我们放牧,这样我们就会有足够的食物。”张锐说这话时想起了刘效国,向刘效国这样的人,在突忽中也应该有不少,这样的好狗不拿来利用,也是可惜了,所以张锐没有说要屠杀光那里的牧民。 宋金刚等四人听到张锐的话后,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张锐对敌残忍,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想屠杀平民,那里有多少平民?至少有数十万吧,就张锐的一句话,就会被杀掉七成。 张锐没有管他们是如何想的,又继续说:“控制了西部草原之后,派一直正规骑师进驻草原,然后再将游骑分成若干小队轮流出击新罗和度信两州北部地区。遇到村庄就烧个干净,烧掉全部带不走的物品和粮食,哪怕是地里的庄稼,也不能给突忽人留下。” “至于突忽平民就驱赶他们南下,不走的尽数杀之。这样突忽平民会争相南下,那些难民会消耗掉突忽人为数不多的物资。这样就能从战略上削弱突忽人,让他们一直得不到发展。几年以后,等突忽人被我们骑兵拖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我们的步军就可以上阵了,由他们逐步向南进攻,一步步夺取突忽人的战略要地,压缩突忽人的战略空间,最后与突忽人展开决战,突忽战事一战而定。” 杨英呆呆问:“如果突忽人派兵围剿游骑怎么办?” 张锐笑道:“这好办。游骑遇到突忽大军围剿,就退回草原,在草原上会合我们的正规骑师。如果突忽人派骑兵追击,我们就伺机包围消灭他们,突忽人的骑兵根本不是我军骑兵的对手,只要把突忽人的骑兵消灭干净,突忽人就永远追不上我们。” “如果突忽派出大批步军追击,我军就不与之交战,在草原上跟他们兜圈子。突忽步军,能在草原上呆多久?又敢深入多远?要不了一两个月,突忽人就得退兵。这时,游骑再次出击。这样多来几次,突忽人就支持不住了,他们的粮草、物资毕竟无法与我们相比。只要消耗光突忽人的粮草,不出三年,突忽必然灭亡。” 张锐的战略思想,沉重地打击了杨英等人。说是驱赶两州北部的平民南下,但肯定会引发屠杀。一旦将士们杀红眼,局势就不好控制了,也许又会出现第一次突忽叛乱时的情况。再则,即使那些平民很听话南下,但无疑此举加重了突忽人的负担,很有可能经济就此崩溃。 这条战略真是狠毒,如果被采用的话,突忽人的灭亡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但关键是谁来下达这样的命令,无论谁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无疑是引火烧身,后果不堪设想。张锐爷爷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过了好一会儿,杨英又问:“驱赶突忽平民南下,他们反抗怎么办?他们要是和我们打游击怎么办?” “那些平民和游骑打游击?哈哈……我倒想看看那些没有受过训练的平民,是怎么和游骑打游击的。游骑是做什么的?游骑就是为了游击而存在的,所有的训练主要围绕着游击展开。要是那些拿着锄头和猎弓的平民能用游击击败游骑的话,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张锐哈哈大笑地说。 “但是这样和突忽人作战,人员伤亡定会很大,游骑的人马够用吗?”王伏宝又问。 “我没有想过要受多少损失的问题,只要帝国能及时补充完整游骑的数量就行。既然是打仗,损失也是难免的。我们是以游击为主,又不是去和突忽人正面作战。再说驱赶或者屠杀,我们也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慢慢去做,这样既可以保证安全,又可以引起突忽人的恐慌,主动南下逃难的人必然不少。大家都逃难去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也可以少杀一点人。只要有一万游骑甚至五千游骑,这个战略构想就能完成。”张锐平静地说道。 宋金刚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心想张锐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光对敌残忍,对自己人的安危也漠不关心,难道真是战争能将一个人的人性完全抹杀掉吗?不过他心里也很明白如果按照张锐战略构想去做,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宇文歆吞了口口水,问:“张锐,你准备将你的计划上报吗?” 张锐摇摇头,宇文歆又奇怪地问:“既然你的计划有很大的成功机会,为什么不上报呢?一旦帝国参谋部采用了你的计划,你不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张锐看了看屋里其他的人,见他们都在看书,没有注意这边他们的说话,于是凑过头轻声对宇文歆等四人说:“我把你们当成兄弟,才告诉你们的这些想法,你们别到处去乱说。一则,象我们这样的小学员,提出这样的计划,能不招人嫉妒吗?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遇到一些对你产生嫉妒的人,在背后陷害你怎么办?你能躲过几回?就是再小心谨慎,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二则,我也不想落得爷爷一样的下场,所以这些话只对你们说说而已。还有兄弟们听我一句话,以后到了军团,要多做事少说话。更不要得罪你的直属上司,不然今后一定后悔。” 张锐推心置腹的话语,使得杨英等人非常感动。他们知道,张锐能对他们说这样的话,说明张锐的确是将他们当成兄弟看待,不想让他们今后吃亏。 张锐说完后,就躺到炕上,哼起小曲。但杨英等四人,还在想着张锐刚才提出的那个战略构想,这个设想已经深深映入他们的脑海。 汉元787年6月10日,北京骑兵学院的全体毕业学员集中到了北京总部。张锐所在的二班全体如愿毕业,成为本期321名毕业学员中的一员。 不过这些毕业的学员中还有不少人在担心,因为主力骑军今年只要200名毕业学员。那就是说,有121名毕业的学员,会被分配到乙等军团中去服役。这是大家所不希望的,今天一切都会有分晓。今天学校会为他们授衔,以及宣布服役的军团。 321名学员一早就在总校的广场上排列整齐,他们已经在这里站立了一个多少时。他们在等学校校长来亲自为他们授衔,这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怀的一刻。 10点整,张锐看见校长走上台去,他的身后是十余位骑校的高级官员。看来骑校对毕业的学员是很重视的,全体都来到这里。对于校长,张锐比较陌生。只知道他也姓张,当了十二年的骑校校长,现是少将军衔,终身伯爵身份。 张校长站在台上,望着下面几百名排列整齐的学员,高声说:“学员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学员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名正式的骑军军官。四年来,你们的表现,足以证明你们已是合格的军官。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们学校为你们感到骄傲。” “路漫长兮而修远,希望你们在今后的道路上,继续努力,不断上进。你们中有的以后会成为将军,有的以后甚至会成为统帅,但是今后无论你们身处什么地位,一定要记住自己首先是一名骑兵。我们骑兵的宗旨是什么?”张校长大声的问道。 “前进!前进!前进!”学员们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答着。 张校长脸上露出了微笑,继续说:“是的,我们骑兵的精神就是永远向前,就是倒下也要胸口朝地,你们要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是!” 张校长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一届学员中,有一名学员更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他开创了我们学校的记录。他已经被帝国正式的授予勋爵爵位。等会有吏部稽勋司的官员来为他授爵。他就是他们学校的张锐。” 站在队列中的张锐猛然一惊,他知道去年彪骑军就将他的功绩上报朝廷,申请为他授爵。可是这事已经过了一年,他本以为这事肯定不成了,所以也没有再报希望。没有想到现在校长会当众宣布他受爵,而且还是吏部专人来为他授爵。这种荣耀一生能有几次?人的一生不就是在追求这一时刻吗? 他已经激动得听不见校长在台上说什么,他已经完全沉醉在巨大的幸福感中。直到旁边的宇文歆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上台,校长叫你。”宇文歆轻声的说,脸仍朝着前方。 上台?难道是校长发现我出神,要叫我上去训斥一番吗?张锐一边胡四乱想,一边快步跑上台去。“殿下,349期学员张锐向您报到。”张锐对着校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校长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魁梧、站姿端庄、声音洪量的学员,心里非常高兴。他的任校长期间,已经为帝国的主力骑兵部队输送了数千名军官,其中有的已成为了将军。但最让他高兴的是,自己任校长期间破了一项学校的记录。他与这个叫张锐的学员,将会永远留在学校的荣誉室中。 “好样的,没有给我们胡公家族丢脸。”校长趁着和张锐握手之时,轻声对他说了这句话。 他也是胡公家族出身?张锐有些糊涂了,因为家族近三代成员的名字,他都牢记在心,也大概知道他们在何处,其中并没有一个是骑校的校长啊。转瞬间,他就明白了,校长的祖先肯定是出自胡公家族,虽然年代已久,但他始终认为自己也是胡公家的一员。 张校长退后一步,从一名学校军官手中接过了一份军衔标记,然后高声宣布:“张锐,我现在正式为你授衔。鉴于你学习期间,表现良好,实习期间,又立大功,我决定授予你中尉军衔。张锐,上前授衔。” “是!”张锐高声回答,并坚定地朝前迈进。 ~~~~~~~~~~~~~~~~~~~~~~~~~~~~~~~~~~~~ 第三部终。; 第一章史万岁 张锐骑在马上,当头烈日蒸晒得他衣衫尽湿。随行的骑军军官们也是汗流浃背,不断用汗巾擦着脸。 不过,包括张锐在内的这一百名军官,个个脸上都挂着兴奋之色。几天前,他们都成为了正式的骑军军官,被分配到伟大的飞骑军中服役。能在毕业的学员中脱颖而出,能进入自己喜爱的军团中服役,自己的梦想成真,这一切都使这些新进的军官们欣喜若狂。 有人欢乐就会有人悲伤,王伏宝虽然顺利毕业,但他没有被甲等骑军团挑中。那天,当王伏宝知道不能进入自己期望的彪骑军时,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人没有人笑他,能够入选的同情他,没有入选的也想哭。 二班五人中只有王伏宝没有被甲等军团选中,张锐等四人默默的陪着他。七尺男儿哭得象孩子一般,王伏宝的泪水浸湿了身上崭新的盛装军服。最后还是张锐上前用手臂挽着王伏宝的头,对他说:“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象杨英说的那样,大丈夫走到哪儿都能尽显其才。别哭了,几年后我相信你能到彪骑军的。” 王伏宝听了张锐的话后,没有再哭。擦干眼泪,发誓说:“我用我的荣誉担保,我一定会到彪骑军的。”他与战友兼兄弟的张锐等四人告别后,与其余没有入选的学员去了乙等骑军团服役。 现在帝国有两支乙等骑军团,虽说也是帝国的正规骑军。但数百年来乙等军团从未参过战,帝国首先参战的都是甲等军团。乙等军团几乎已经成为,为甲等军团提供兵源的后备军团。 不过王伏宝也不是没有机会,他如果能在乙等军团中表现突出,也有上调甲等骑军的机会。王伏宝带着自己的誓言离开了。 杨英也要离开,他是要去彪骑军服役。当初在选择军团时,杨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彪骑军。而张锐经过再三衡量还是选择了飞骑军,飞骑军毕竟是他的祖先们战斗过的军团。 宇文歆看到张锐的选择后,也跟着选飞骑军。宇文歆将张锐视为兄长,不论张锐去哪儿,他都会跟随。 宋金刚在选择时,考虑的时间最长。思考了几天后,他也选择了飞骑军。他也想跟着张锐,看看张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将领。无论是张锐的人格、还是他的战略思想,都深深吸引着宋金刚。 “张锐,你们要好好干,不然几年之后,你们见到我时叫我长官的话,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哈哈……”杨英为了冲淡离别的悲伤,索性开起了玩笑。 张锐也是爽朗之人,笑着打了杨英一拳说:“想超过我?你别做梦了,下次我还是要让你叫我长官。”张锐现在是中尉,这期毕业的学员里,只有五名被授予了中尉军衔。除了张锐外,另四人也是在实习期间立过功的学员。不过他们所立的功绩,没有张锐那么显赫罢了。 杨英只是少尉,按理见到张锐应该行礼问候。还有张锐胸前的那枚勋章,也在闪烁着杨英的双眼。杨英再次贪婪看了一眼张锐的勋章,说:“张锐,我是不会服输的。下次一定让你叫我长官。你别忘了现在彪骑军是在前线,我立功的机会比你多。你这次可是失算了,要是你也进了彪骑,那我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好。杨英那我祝你早日成功。大丈夫就应该有你这样的志气,永远进取的志气。最后望你在前线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张锐将杨英的手紧紧握住。 杨英眼眶湿润了,也紧紧的握住张锐的手,宇文歆和宋金刚的手也握了上来。四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四人的心也紧连在一起。 一起生活了将近四年的战友,就这样各自奔向前程。未来是什么?他们现在谁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相见。 张锐和宇文歆、宋金刚动身去飞骑军总部报到。飞骑军的总部位于辽州通辽城,到了总部后,他们才会分配到各师团。 飞骑军主要负责帝国北方的安全,军团的各师团驻扎在北方数州内,辽州、平州、并州、幽州、以及张锐的家乡吉州。由于帝国北方一直比较平静,飞骑军没有象负责帝国西部的彪骑军那样频繁地参加平叛任务。只是偶尔接替彪骑,让彪骑撤下来修整。 突忽叛乱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结束的,既然飞骑军有参战的机会,那么立功的机会也不会少。张锐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选择了飞骑军。 张锐等分配去飞骑军的军官,在6月10日授衔结束的当天就启程前往通辽城。沿途的驿站已经得到通知,为他们准备好饭菜床铺。这一路倒也顺利,今天下午他们已经接近通辽城。 “张锐,你说我们会被分配到哪儿?”张锐身边的宇文歆问道。 “我只希望进游骑,别的部队我没有兴趣。”张锐斩钉截铁地说。 “不一定会分到游骑的。”宋金刚说。 “不,我是非游骑不去。我实习的连队是游骑,我对游骑的战法熟悉。去了正规轻骑师团,我又得从头开始学习。”张锐虽然嘴里这样说,可是心里还是很担心。要是军团非要将他分到正规师团,他也只有认命,毕竟军令是不可违的。 宋金刚知道张锐是在嘴硬,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宇文歆倒把张锐的话当真了,说:“是,我也是在游骑实习的,我也要求去游骑。虽然生活可能苦点,但比轻骑有意思多了。” 张锐苦笑了一下,这个宇文歆啊!虽然人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但是这个性格却真是改不了的,单纯得象个孩子。 下午三点半,张锐一行人进入了通辽城。通辽是辽州内少有的几座有城墙的城市,不过通辽城的城墙是几百年前修建的,后来只是修补了一些。 帝国成立后修建的城镇都没有城墙,没有城墙是因为圣祖的一句话,“我们的军队是用来进攻的,不需要防守。” 圣祖老人家的话,固然有激励帝国军人的成分在其中。但城镇不修建城墙也是利大于弊事情。一是可以节省修建城墙的费用,二是如果有人造反,帝国军团不需要攻城。三是城镇可以无限制地向外扩张。这些是张锐在学帝国历史的时候就了解到的。 帝国除了几百年以前的城市有城墙外,后里只在一些地形险要之处修建了城堡,还在一些边疆关口也修建了城堡。不过这些城堡都是纯军事性质的城堡,不允许平民百姓进入。 张锐望着年代久远的通辽城墙,看见它的高度还没有安江城堡的外墙高,不由摇摇头,心想,如果进攻这样的城市,步军靠着重型武器的支援,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 到了飞骑军总部,张锐正和大家一起整队集合时,就听见有人叫他:“张锐,谁是张锐。”张锐高声回答:“到!”他快步跑出队列,只见叫他的是一位少校军官。心有不解,向着少校敬礼,高声说:“中尉张锐,向长官敬礼!” 少校随意地回了礼,说:“你就是张锐?好,跟我来。指挥官殿下要见你。”说完,转身而去。 张锐更加迷惑不解,飞骑军指挥官要见我这个小小的中尉?不过,虽然心有不解,但还是快步跟在那位少校身后,向着总部大院深处走去。 一路上,张锐开始回忆关于这位飞骑军指挥官的事。现任飞骑军指挥官是史万岁,也是帝国公认的几员名将之一。当初,贺若弼在酒席间点评当今名将之时,也曾提到过史万岁。连高傲的贺若弼也承认,史万岁是一员骑将。证明贺若弼对史万岁指挥骑兵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张锐在帝大时看过史万岁的生平记录,也对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名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史万岁雍州杜陵人,少年进入北京骑兵学院学习。毕业后,进入飞骑军服役,在飞骑军游骑中担任排长。那时,正值第一次突忽独立,飞骑军奉命前往平叛。 初上战场,史万岁就立有大功,率部斩首百余级。第二年,被晋升连长。同年史万岁所部被派遣去护卫飞骑军中将指挥官到前线视察,途中指挥官张熙看见空中有一队大雁飞过,便问谁可射之。史万岁正巧在旁,上前说:“请射行中第三者。”说完开弓射之,果然射落雁队中的第三只。张熙见之大喜,连声夸奖神箭。 那以后,史万岁数年中多次立大功,每每与敌交战之时亲率数十骑,驰马奋击斩敌首级无数。张熙不断提拔他,四年后史万岁已是游骑上校营长。 一次,突忽人为了提高自己的士气,故意在汉军营外挑战,要求单挑。突忽人派出了他们军中最勇猛之人,意图击杀汉军单挑之人,打击汉军士气。 史万岁高声请命愿往,主将应允。史万岁骑马而出,奔向突忽勇士。两马相错之间,便斩其首级。突忽人大惊,慌忙撤退,从此不敢再与汉军单挑。 这是帝国历史上少有的几次真实的单挑记录,这样的单挑也主要为鼓舞自己人的士气,打击敌军的士气,而对双方的战争态势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史万岁因此而被授予少将军衔,张熙命其担任游骑团团长。而后,史万岁有一次单独率部突入突忽境内,数月没有消息传回。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所部已被突忽人消灭时,史万岁又安全返回,并带有万级敌军首级。他率领所部在敌后转战数千里,其间经历大小数百战,重创突忽人。 这次史万岁没有得到奖赏,只是没有追究他的擅自行动之罪。但史万岁的这一仗,使得突忽人对他闻风丧胆。后来有一次敌军主将听说要面对史万岁所部,转身逃离。被史万岁率部从背后追杀,斩首数千级。 张锐虽然不知道史万岁为什么要见自己,可是能见到史万岁这样的传奇名将,他的心情非常激动。 少校将张锐领到一处门口,对他说:“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向殿下禀报。”张锐答应,少校进去。 不一会儿,少校出来对他说:“你可以进去了,殿下在等你。” 张锐连忙整理了一番军服,昂首挺胸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门去。; 第二章去游骑 史万岁站在桌前,他在等待接见一位新进入飞骑军的中尉军官。史万岁今年四十七岁,身材不高,瘦小精干。 他担任飞骑军指挥官只有三年。二十年前他已经是少将,可是从少将到中将指挥官,他等了近二十年。 史万岁知道自己的性格刚直、不善言辞,而且他对待部下极好。为了给部下请功,数次当面顶撞上司。以前熙公殿下在的时候,对他喜爱,不怪罪他。可是熙公殿下退休后,史万岁就尝到了自己性格鲁莽的苦头。 他能在二十五岁就升为将军,在帝国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不过从二十五岁晋升少将后,他一直没有变过军衔,这在帝国军队中几乎是绝无仅有之事。 直到后来他的年龄渐大,心智渐渐成熟之后。他才知道当年熙公殿下的心胸是多宽广,对他是多么的赏识和喜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略有省悟,此后小心自己的言行,做事也不再由着性子来。果然不到一、两年,他就被提到了飞骑军中将指挥官的位置。 坐上这个位置以来,史万岁万事小心谨慎。可就是这样,象杨素之类的人还在对他进行诋毁,说他是靠着关系才能晋升得这么快。说他以前的作战都是在冒险,只是他的运气好,才没有造成损失。还说象他这样的冒险分子也能做到飞骑军指挥官?帝国简直是在将飞骑军推dao毁灭的边缘。 史万岁知道杨素等人是在嫉妒他,当年他们一起从北京骑兵学院毕业。史万岁在二十五岁就当上了将军,而杨素那时只是一名中校营长。巨大的反差使得同届的学员都对他看不顺眼,而且那时史万岁年轻气盛、脾气暴躁,又更是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他多年不能升迁,也是这个原因。 看看杨素现在已经是近卫军指挥官了,而且帝国高层对他印象颇佳,前途自然比自己远大。就是杨素以后坐上帝国太尉之职,也是极有可能的。 史万岁现在深居简出、谨言慎行,平日他很少见人,就是有军务,也是批阅一番交与手下人去办。不过,今天史万岁看见军团中军部送来的新进入飞骑军军官名单时,发现排在名单第一位的是安江张锐。 安江?史万岁想起了熙公殿下。他命人将张锐的档案调来,一看果然是胡公之后。又见张锐在实习期间就立大功,已被授爵。不由想见见这位恩公之后,于是命人去将张锐领来见他。 “报告!”门外一个洪量的声音响起。 “进来。”史万岁将目光投向进门处。 “是。”话音刚落门开了,史万岁看见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行姿端庄的青年中尉走了进来。 张锐进门就看见史万岁站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后,正看着他。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摆放得非常整洁。 再看史万岁,张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身材瘦小之人,就是以勇猛著称的帝国名将。不过当他与史万岁视线相遇后,看见史万岁目光中闪烁着刺目的精光,才相信他真的是史万岁。 张锐在离桌两米处站定,立正敬礼:“属下张锐,奉命前来向殿下报到。” 史万岁没有作声,一直打量着他。良久,张锐强忍着站立不动,目视前方。不过,他的视线是盯在史万岁身后的那面飞骑军军旗上。心里琢磨,殿下看人的方式真是独特,相信没有几人能受得了他这样的直视。 张锐正在难受,终于听见史万岁说话了。“不错,很像。很像。”张锐又是一阵迷糊,不知道史万岁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万岁继续说道:“我自进入飞骑军,便在熙公殿下他老人家手下效力。你父亲,后来在我手下效力。现在你也来飞骑军服役,看来我和你们胡公张氏家族很有缘分啊。”说道这里张锐看见史万岁严肃的面孔上,竟露出一丝笑容。 史万岁见张锐有些紧张,又说:“不用紧张,我找你来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看看熙公殿下的孙子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到了。不错,不错。”张锐听了史万岁这话,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解。心想,史万岁还是很念旧情的,爷爷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他还记得。还有老爸以前是在他手下效力吗? 张锐没有听父亲讲过,家族的那本《胡公录》也只记载到爷爷就为止了,所以张锐还不知道父亲服役时是在史万岁的部队。心想,那时史万岁应该还是飞骑军前师师长吧,下次回去的时候找个机会向老爸打听打听。 “你父亲还好吗?我们已经有十余年没有见面了。” “谢谢殿下挂念,家父身体很好,去年属下回家乡时,就没有看见家父,听说他去滨海州猎虎了。后来属下回学校时,还没见他回来。”张锐见史万岁只和自己聊私事,所以也就说了一些父亲的趣闻。 史万岁听后笑了,说:“他还是那么爱玩,以前在我师里,为了玩不知被我骂过多少回。看来这个老毛病,他是改不掉了。” 张锐不敢作声,子不闻父之过。但心里却在想,没想到老爸原来在部队上那么调皮啊,还经常被训。他虽然想笑,但是还是强忍着。 史万岁又和张锐聊了几句,又问了问奶奶的身体情况。张锐见史万岁这样念旧,心里不由冒出个想法。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怕说出来万一史万岁翻脸,好印象只怕就留不下了。不过如果现在不提,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提。 他犹豫了半天,直到史万岁已经没有什么话了,看样子这次谈话就快结束。张锐再也忍不住,说道:“殿下,属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恳请殿下同意。” 说完后,他提心吊胆地看着史万岁。果然,史万岁的眉头皱起。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好吧,只要是不违犯军规,我尽量答应你。”说完此话后,史万岁的脸色难看之极,也不再看他,冷淡地坐下。 张锐知道史万岁现在对自己的印象差到极点,他是看在本家两位家主的面上才勉强答应。事已至此,张锐只好硬着头皮说:“属下恳请殿下,能将属下分配到游骑中去。属下对游骑战术较熟,实习期间也是在游骑,所以比较适应游骑的生活。” 张锐又偷眼看史万岁,发现史万岁脸色好转起来,也抬眼来看他。张锐又接着说:“属下认为,游骑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属下年轻,需要好好锻炼,所以厚颜恳请殿下,望殿下勿怪。” 他说完后,史万岁又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说:“张锐,你知道怎样才算是个优秀的军人和优秀的军官吗?” 张锐心想,看来完了,军人的第一准则是执行命令。既然殿下这么说,不是明显的在拒绝我吗?这次可真是得不偿失,既没有达到目的,又破坏了殿下对我的好感。 他正要回答,不料史万岁又接着说:“我告诉你,成为优秀军人和军官的条件就是,执行好命令和布置好命令。只要你都做到了,那么你就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和军官。” “是!属下一定将殿下的话牢牢记住。”张锐高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史万岁见张锐回答的坚决,看样子是懂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要问问,看看张锐是不是真的懂自己话里含义。 “殿下先说执行命令,这是军人们都应该遵守的。只有坚决执行命令,我们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殿下后说布置命令,这是说军官要在执行命令的前提下,用最小的损失来换取最大的战果,我们军官在布置命令时首先考虑的就是这个。”张锐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张锐看见史万岁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意,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弥补了点刚才的冒失。 “张锐,你是懂了。那你以后要牢牢地记住这点。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你去吧。”史万岁说完又坐回桌后。 “是!”张锐向史万岁礼敬,转身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后,张锐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张锐啊,张锐。你小子就不能遇事冷静点吗?现在可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就吸取教训吧。 回到前面,看见宇文歆和宋金刚正在说话,张锐快步走上去。宇文歆看见他回来,就问:“殿下找你什么事?” 张锐见军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都在说着什么,没有注意他回来,于是低声对宇文歆二人说:“别提了,被殿下训了一顿。” 宋金刚低声问:“无缘无故的,殿下训你干嘛?” 宇文歆笑着说:“一定是你提了想去游骑的事情才被殿下训的吧,是不是?” 张锐嘿嘿笑了两声,说:“真不愧是我儿子的义父,对我就是了解。”说道这里他见宇文歆手里拿着一张纸,便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宇文歆笑着说:“就你那个小心眼,谁不知道啊?我看殿下训你还是轻的,要是换成我非抽你几鞭不可。” 张锐也不和他多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见上面写着:前师一团三营四连三排排长。 “前师?不错啊。驻地在哪儿?”张锐问宇文歆。 宇文歆苦着脸说:“在并州北部,看来我们是分不到一块了。全军分散得那么开,就是同在一营也不一定能在同一驻地。” 张锐没有理他,又去看宋金刚手上的纸,看完后羡慕地说:“行啊,宋金刚,你被分到游骑了。唉!不知道我被分到什么地方呢?” 宋金刚笑着夺回纸,说:“想知道?就自己去那边领取。”说着,用手指着边上一处安放着几张桌子的地方。张锐向那边看去,只见有四、五名军官正坐在那里,桌前已经没有人了。看样子,大家都已领过分配名单。 张锐快步走上前去,对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的上尉军官敬礼:“中尉张锐向您报到。” 那名军官抬眼看了看他说:“你就是张锐?我们都在等你。”说着,从一个案卷中抽出一张纸来,正要递给他。 “等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名上尉以及周围的几名军官听见后,都站起身来行礼。张锐转身看去,见说话的人,正是开始领他去见史万岁的那名少校。张锐也连忙向他行礼。 那名少校回了礼,对那名上尉说:“你过来一下。” 那名上尉跑了过去,少校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他。上尉打开看了一眼后,低声对少校说着什么。那名少校又对他说了两句话。 那名上尉向少校敬礼,说:“是。”接着又跑了回来,将那张纸交给张锐,对他说:“这是你要去的连队。” 张锐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游骑团一营一连二排排长。; 第三章新的连队 吉州位于帝国东北部,属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全州年平均气温在零下五度至五度之间。初霜冻全州大部地区出现在10月上旬,终霜冻在3月下旬至4月上旬。 楼山又在吉州的东北部,这里东面靠着弱水的南支流。北面至南面有绵连百里的楼山,所以这个地区取名楼山。 飞骑军游骑团一营就驻扎在此,张锐是九月初到达的营部。张锐在飞骑军总部拿到分配名单后,得到了一个半月的假期。这是他今后不容易得到的待遇,进入游骑后,他的假期会很少,一般两到三年才有一次休假的机会。 张锐得到假期后就返回了安江,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张克。小家伙的确象董小意说的那样,长得很像他。张锐看见他小小的样子,抱在怀里都有一些担心,担心不小心会伤害到熟睡中的小竹。张锐满是喜悦的对董小意说:“小意,辛苦你了。” 已有少妇风韵的董小意笑着说:“锐郎,家里又买了几个女仆,还为小竹请了两个奶妈,所以妾也不算是很辛苦。倒是你,在前线立了功,还受了爵位。妾真的没有看错,你一定会出息的。” “钱够用吗?”张锐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的小张克问董小意。 “够了。你这次受爵,妾准备多买些地,今后更不用为钱发愁了。你好好干吧,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妾自会处理好的。”董小意温柔地说道。 张锐将目光集聚到董小意身上,见她正满目柔情望着自己。心里对董小意爱意更浓,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一家三口甜蜜地拥抱在一起。 一个半月假期结束后,张锐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董小意和儿子,返回部队。 来到营部,张锐见到了营长刘武周。刘武周今年不到三十岁,身材矮小,为人随和。张锐又见营部的游骑将士几乎都是身材不高,瘦小精干之人。心里好奇,便向刘武周打听。 刘武周笑着说:“这是游骑挑人的标准,只有瘦小之人才能进游骑。按说你的身材,最适合去重骑。严格说去轻骑也是不合格的,更不要说来游骑了。不过,你既然是指挥官殿下亲自安排来的,那么你要好好干。” 他停顿一下又说:“游骑这样挑人,是为了减少马的负重量,这样我们游骑才能更长时间的行走。张锐,游骑的训练课目非常多,你在指挥部下训练时,一定要将训练途经地点汇报上来。不然,一旦我们紧急出动,恐怕通知不到你。” “是!”张锐高声回答。 刘武周点点头,又接着说:“你们一连的驻地在鹤仙镇附近。平日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连长裴仁基商量,要服从他的指挥。”刘武周知道张锐是世袭家族出身,和指挥官殿下又有着深厚渊源,加之年少又被授爵,怕他不服管教,所以一再叮嘱他要服从命令。 “请营长放心,属下一定会执行长官的命令。只是我排的训练是单独进行,还是和全连一起进行?” “游骑的固定训练是每三天急行一次,其余课目你们自己安排吧。” 张锐离开了营部前往鹤仙镇,一路上秀丽的风光吸引张锐的眼球。天空高远、黑土肥沃。远处的山峰,白云缭绕。 特别是在经过一处谷地时,河谷两侧的树木,密密麻麻一直绵延到山顶。秋风抚过之时,河谷两岸的枫树、槭树、桦树、落叶松等随风作响,树叶被染成为绮丽的鲜红色和金黄色。 红叶由高到低层次分明地从山顶到河谷竞相争艳,红叶如春花怒放,红艳似火,美如云霞,叶子红黄绿相杂,加上水、岩石、沙土的色彩,满眼斑斓。 张锐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陶醉,一直到连部驻地才清醒过来。一连的驻地是砖墙砌成的营地,周围没有人烟。不过,营地没有清源的学员训练地大,许多训练设施都设立在营地外。 张锐见到连长裴仁基时,正值他在剃头。头刚剃到一半,裴仁基就看见张锐进来向他报到。裴仁基忙让为他剃头的骑士出去。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到呢。怎么样,路上辛苦吗?”裴仁基一边为张锐倒水,一边客气的问。 “连长,属下自己来就行了,”张锐抢下裴仁基手里的杯子,自己去倒水,一边着:“连长,属下新来乍到,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指教。” 裴仁基笑着说:“老弟,你的事迹,我已经听说了。你这次可是为我们学校争光了,现在就是勋爵。老哥我还是白丁一个,可不敢说指教你啊。哈哈……” 张锐转身看见裴仁基剃了一半的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想,他要是这个样子出去,怕是要将全连人笑翻天。张锐笑着说:“那是属下我运气好,那些叛匪当时已是精疲力竭,换成谁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裴仁基摇头说:“话不能这样说,三百多叛匪,你们只有十一人。没有过人的胆略是不敢冲上去的,老哥对你的勇猛是口服心服。” 张锐越看裴仁基的头越想笑,于是说:“连长,还是让属下帮您将头剃完吧。” 裴仁基连忙推辞:“哪能让你来?等会儿我叫他们来剃。” 张锐一把将裴仁基摁在凳子上,拿过剃刀就开始为他剃头。裴仁基开始挣扎了两下,却被张锐按着没能动上半分,心里更是佩服张锐过人的气力。 张锐一边为裴仁基剃头,一边问:“连长,我们飞骑军游骑有多久没有出动了?” 裴仁基道:“有二十多年了吧,从上次平息突忽作乱后,就没有整体出动。只有个别营连在上次大月州作乱时,去协助了一下彪骑军游骑。唉!老弟,我们的运气不好,现在北方风平浪静,出战不是容易的事情。” “属下看,一、两年内没有平息叛乱,我们就就有可能去接替彪骑军。” “是。彪骑也够辛苦的,已经在那呆了快四年了,没有任何进展。兄弟,那还得看我们飞骑军的。只要我们飞骑军出马,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你说是不是?”裴仁基对自己的军团信心百倍。 不过,他倒也没有说假话。飞骑军自军以来,每次战役都以胜利告终,从来没有失败过。正因为如此,飞骑军将士们身上都带有一股傲气,是那种将任何敌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一代传一代,代代相承。 张锐知道飞骑军的历史,随声附和:“那是当然,我们飞骑军是战无不胜的。”他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有些担忧。现在的飞骑军,已有二十年没有参加过实战,作战经验肯定比不上彪骑军。这样还敢说,出则必胜?部队能在最初两、三年里适应战场环境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取得作战胜利? 不过话说回来,部队有这样的傲气也是一件好事。有着必胜信念的军队,也是勇武之师。今后我的主要任务,是要在训练中多汲取一些从战场上学来的经验教训,尽快让我的部下符合作战需要。 张锐问裴仁基:“连长,我们连平日具体做些什么训练?” 裴仁基对张锐很满意,不仅为人随和,刚到部队就问训练的事情,可见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这样的人能来自己的连里,也很不错。 裴仁基说:“每周,我们连要进行两次长途急行,全连一起出动,来回一整天时间,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其余四天,各排安排不同的训练,一般是骑射、马术、侦察等课目。周日放假一天,不过人不能走远,只能在营地周围五里之内。这样,紧急集合的号角才能听见。” 张锐已将裴仁基的头剃好,对他说:“好了,连长。您看看,属下剃得怎么样?” 裴仁基用手摸了摸脑袋,笑着说:“我们军人头剃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只要方便就行。”他站起身来,拍拍掉落在身上的头发,又说:“张锐,你能自己要求来游骑,证明你从军不是单纯为了出人头地。谁都知道游骑是整个骑军团中最艰苦的部队,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也不多说了,今后我们就是同连的兄弟,大家一起将我们连队搞好。” 张锐立正敬礼:“是!” 随后裴仁基带着张锐来到二排的营房外,高叫集合。不到三分钟,全排二十四名骑士整整齐齐的站立在营房前的空地上。 裴仁基高声对着二排的骑士们说:“今天,你们的新任排长到了,他就是勋爵中尉张锐。他以后就是你们的上级长官,下面由你们的排长训示。” 裴仁基说完退后一步,等张锐训话。张锐看着全排骑士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在实习的时候,张锐曾经给夏侯极排的骑士们训过话,不过那是和全排骑士们都认识后才做的训话。虽然张锐一直告诫自己要冷静,但他站在这些平均年龄三十多左右的职业骑士面前,心还是不争气的嘭嘭跳动起来。 稳了稳心神,张锐用响雷般的声音吼道:“兄弟们。我为进入飞骑军感到光荣,我为来到飞骑军游骑感到自豪。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飞骑军,我们是令全世界感到恐惧的游骑士。我能和你们这些勇士在一起服役,感到光荣、感到自豪。让我们一起将军团传统发扬下去,让敌人听见我们飞骑军的名字就发抖,看见我们游骑的身影就逃离。兄弟们,你们愿不愿意这样?” “愿意!”二十四名骑士高声的回答。 “我听不见!难道我们的勇士就只有这样的声音吗?”张锐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角色。 “愿意!”骑士们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吼着。 “很好!”张锐满意的点点头,“那么我们为了这个目标,就要在平日做好所有的训练。我会很严格,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没有达到我制定的训练标准,就会受到惩罚。如果连续一个月都达不到标准,那么我会申请将他调离。让他回到乙等骑军中去,再去好好的受受训,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长官!”骑士们高声的回答,有些人已经憋红了脖子。 “好。我今天的话完了,等会各班长来我这里汇报全排情况。现在请连长训话。”张锐退后一步,恭敬得请裴仁基上前。 裴仁基对张锐的好感大增。张锐的训话不仅猛夸了飞骑军一番,最后还能想着上司,证明他很有上级观念。看来他来之前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他虽为名门之后,又年少立功,但也不是桀骜不驯之人。 而且裴仁基对张锐的嗓门也有所了解了,一般有着这样洪亮嗓门的都是勇猛之士。看来他所立的功勋是没有什么疑问了,能在战场上率领十人驰骋杀敌,指挥好自己的部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当晚,裴仁基把连里的另外五名排长叫到一起,为张锐接风。军营里不能喝酒,就用马奶代替。裴仁基弄了七、八样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张锐为人爽朗,对各排长也很尊敬。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张锐就和这些排长们混熟了,大家都开始喜欢起这个新来的为人随和而又懂得谦让的大个子伙计。 汉元787年9月,张锐在飞骑军游骑团一营一连落了脚,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四章训练 秋去冬来,楼山地区冰雪覆盖了大地。群山也更换上银亮的外衣,山上的树木似乎也被大雪压弯了腰。户外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二、三十度,人呼出的热气仿佛也会在瞬间冻成冰雾。 山间的谷地里,一队百余人的马队,正奔驰而行,后面还跟着两百余匹战马。轰鸣的马蹄声,扰乱了山间的宁静,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滑落而下。 张锐骑在马上,巡视了一遍排里的骑士,看看他们是否都跟上队列。骑士们都在,没有一个掉队。从这点上看,飞骑军的骑士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 不过,张锐来连队以后,还是发现连里的骑士和彪骑军的骑士相比,身上总是缺少了一些东西。到底缺少的是什么?他也一时说不清。 也许是缺乏一种气质,又也许是一种自信。飞骑军将士也有自己的气质和自信,但与彪骑军骑士身上所具有的却完全不同。也许缺乏的是冷漠,对世间万物的冷漠。也许就是它了,前线的将士除了战友之情外,几乎对万事充满了冷漠。 他们对敌冷漠,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杀任何被确定成敌人的人。他们对自己安危也冷漠,可以在面对比己方人数众多的敌人时,不顾安危的冲锋陷阵。 这些,张锐在本连骑士们的身上看不见。他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彪骑与飞骑之间的差别:貌似而神不似。这种差别不是光靠训练就能解决的,只有通过战火的考验,才能消除其中的不同。 今天的急行训练已在返程的路上,午夜之前全连会返回驻地。张锐已经习惯了在马背上吃饭、小解甚至出恭。骑士们所骑的战马每三个小时更换一次,北马的坚韧性格这时完全展现出来,它们一整天都在不停地奔走,时而缓行,时而疾驰。而骑士们还可以在它们身上吃些东西或者趴下稍事休息,与它们相比人无疑脆弱了许多。 张锐已经充分认可了它们,尽管它们身材矮小、长相一般,但它们的确是值得信赖的伙伴,可以放心地骑坐在它们身上,不用担心它们会体力不支,突然间垮掉。 张锐来连队已有三个月。第一个月他没有改动排里的训练计划,只是观察以前的训练内容和效果。通过一番观察张锐基本上满意排里的训练内容,不论是急行还是基本训练或是游骑的侦察科目,训练计划都安排得面面俱到。 不过他还是觉得训练里缺少了点东西,就是对突发袭击,没有做专门的训练。心想,这样可不行。以前去前线实习的时候,彪骑军的将士们被敌人偷袭惯了,遭遇袭击时每个骑士都能作出正确的反应。这是他们不知道用了多少性命才换来的经验教训,所以能从容应对。 但飞骑军的骑士们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难道也只能上了战场后,再用血的教训来锻炼他们吗?不行,那样代价太大。 张锐首先给排里的骑士们灌输以下的观念:你们不是正规骑师,要抛弃正大光明的对阵手段。要充分应用好自己游击的优势。自己游击还不够,还必须学会随时应对敌人的游击。不光要学会应对,还要学会提前发现敌人的埋伏。 为此,张锐从第二个月开始,增加了这方面的训练。他将全排二十四名骑士分成两队,分别由四个班长轮流带领。 一队扮演敌军,在一个区域内设伏,另一队去搜索这片区域,并在这片区域中找出敌方的藏身地。 骑士们开始还对这种训练兴趣昂然,人总会对新奇的事物比较感兴趣。可是随着张锐对失败一方的惩罚,骑士们慢慢对这种训练失去的兴趣,甚至有惧怕。 张锐安排这种训练不多,也是每周两次。输的一方要担当本周的所有夜间岗哨,还要在周日为赢的一方洗衣服。骑士们也许不怕惩罚,输了受惩罚也是应该的。但他们对这种偷偷摸摸的袭击战不能理解,都觉得自己是一名正规军的骑士,需要这样去伏击别人吗?有什么敌人是自己正面击不垮的呢? 而且进入冬季开始下雪后,无论是躲藏小队,还是搜索小队,训练下来都会全身湿透。这时大家又在想,敌人会在这种天气里来设伏吗?也许是这位新来的排长没事逗他们玩的,只是大家见张锐也亲自参加训练,这才勉强坚持下来。 骑士们逐渐不满的情绪,张锐不久就发现了,但为了他们以后少流点血,少损失点人,也装作不知,训练还是照常进行。 前几日,就连一些排长也来劝张锐,说:“这样的训练根本没有必要,我们虽说是游骑,但也主要是面对敌人的正规军团。敌人的正规军团会在这种天气里设伏?这种训练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张锐有不同的想法,深入敌后作战。面对不仅是敌人的正规军,那时可能处处都是敌人,甚至前一刻还在对你微笑的孩子,在你转过身时,就会从背后捅你一刀。现在做这种训练不仅是教会骑士如何应对敌人的袭击,更重要的是培养他们实战的意识。没有充分的临战意识,以后不知要吃多少亏。 并且张锐觉得现在的训练还不能,还不能让骑士们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战斗。真正的骑士怎么能没杀过人呢?要是以后上了战场再去适应杀人,估计很多骑士都会受不了,特别是近身搏斗的时。张锐想起自己首次近身杀人时的情景,不是吐了个半死吗?但是经过那关后,他就能面不改色地杀人。 可现在没有条件为骑士们安排杀人训练,这事急也急不来。不过他决心以后上了战场,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些俘虏来让骑士们做训练。 晚上十一点,全连返回驻地。骑士们将马牵入马厩,将它们刷洗一遍,又喂上草料,才去洗脸吃饭。张锐刚将自己的三匹马刷洗好,就有人来叫他。 “报告长官,连长请您去连部一趟。”张锐抬头看,见是连长的亲兵。 “好,知道了。” 张锐给马喂上草料,才往连部走去。来到连长的房间,看见裴仁基正坐在火炉边取暖。裴仁基见他进来就说:“来,张锐,快过来烤烤。” 张锐也不客气,将自己的披风脱去扔到一边儿,坐到裴仁基的旁边,端起裴仁基的水杯一口喝干。裴仁基知他性格豪爽,也不见怪,又将杯中倒满水,让他来喝。 张锐抹抹嘴说:“连长,有马奶吗?光喝水属下觉得更饿。” 裴仁基笑着说:“不急,我让他们正在准备晚饭,等会一起吃吧。马奶管饱。” 张锐笑嘻嘻地说:“好!这里的饭,就是比属下排里的饭香。今天吃什么菜?” 裴仁基大笑道:“你只要不是吃自己的饭,哪儿的饭都觉得香。上次去五排长那里吃饭时,你也是这样说的,是不是?” 张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那是因为属下排里,就没有人会做饭。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是差了点。连长,要不把您这里的会做饭的让给属下一、两个?我们交换。” “算了,别在我这里贫嘴。我这里还有几块酱牛肉,已经让他们热去了,等会你就吃个够吧。”裴仁基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张锐一听有酱牛肉,就止不住的吞咽起口水来,说道:“还是连长照顾我这个新兵啊,有好东西叫属下一起来吃。今天已经吃了一天的行军口粮,口里都淡出个鸟来。” 裴仁基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张锐啊!口里飞出鸟来?我怎么没有看见啊?你总是说些可笑的话,这句又是哪儿的方言?” 张锐说道:“是属下在帝大时,常听同室的陆斐在说,大概是他们抚州的家乡话吧。具体是不是,属下也不清楚了。”张锐知道连队里绝大多数是北方人,再推说是安江土话怕漏了马脚,于是尽量说成是南方土语,反正也不容易核对。 这时,连长的几名亲兵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还有一壶烫好的马奶。张锐大喜,现在他已经彻底得喜欢上马奶,几天不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张锐不客气地倒了一碗马奶,又将酱牛肉盛了些到自己的盆里,张开嘴就吃开了。裴仁基一边吃,一边说:“张锐,这两个月来,我看你新增加了一些训练。不过,这种训练真的管用吗?” 张锐心想,我就说连长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来吃饭吧,原来还是为了这事。前几天排长们没有劝住我,现在改连长出马了。看来,还是要说服连长才行,最好是让全连都做这种训练。 想罢,他抹抹嘴,抬头对裴仁基说:“连长,属下这么做,可全是为了排里的弟兄们着想。没有经过这种训练,以后上了战场,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呢?” 裴仁基半信半疑,皱着眉头说:“有这么严重吗?” 张锐知道裴仁基实习的时候,帝国还没有发生叛乱,他所实习的部队也没有上前线,所以对此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于是耐心地解释:“连长,属下在彪骑军游骑实习的时候,我们连每月都要遭遇敌人的伏击。光是属下亲身遭遇的伏击就有四次。每次彪骑军游骑们都作出了快速的反击,可即便如此,每次总会有一、两名骑士伤亡。” 张锐喝了一口马奶,又说:“记得属下有一次出去巡哨,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大雪覆盖了地面。我们一行二十余人,按往常的路线出外巡逻。在经过一处平地时,有一处稍稍凸起的雪堆。大家都没在意,以为是积雪成堆。可当巡队过去一半时,突然从雪堆里跳起一人,用手中的长枪刺翻了队里一名骑士。” “噢?就一个叛匪吗?他怎么敢独自前来袭击你们?后来怎么样了?”裴仁基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不由好奇地追问。 “是的,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在雪地里趴了整夜没有动过。当他刺出那一枪后,自己就栽倒在地,站不起来了。后来我们把他拖回驻地审问,才发现他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说,他的全家被汉军杀光,他只想杀一个汉军报仇。” 裴仁基惊呆了,一个孩子能在雪地里趴上整晚,还能刺杀一名骑士?这是他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愣了片刻,又问:“被刺的骑士还活着吗?” “当时没死,他被刺中小腹。回来后,没有救过来。”张锐平静地说。 “那小孩……?”裴仁基迟疑地问。张锐道:“被我杀了,我亲手斩下了他的人头。”裴仁基见张锐说这话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象是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裴仁基这才想起有关张锐的传言,这小子确实是杀人如麻,已到了心硬似铁的程度,看来他那些虐俘的传言都是真的。 张锐又说:“那名骑士已经是男爵了,他在战场上已杀了一百多名叛匪,可是却死在一个孩子手里。这就是教训,我们不汲取这些教训能行吗?” 裴仁基点点头,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听闻后对他震撼很大。心想,上过一次战场的张锐,在这方面的确很有经验。部队也许在一、两年后就会奔赴前线,全连从现在开始加强训练也许还来得及。 “张锐,通过你这么一说,我看也很有必要在全连推广伏击训练。你能拿个计划出来吗?”裴仁基看着张锐问。 张锐见已经说动连长,心里非常高兴,说:“没问题,今天晚上属下就写一个计划出来,明天交给您。” 裴仁基笑着说:“不用那么急,你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今天又劳累了一整天,还是明晚再写,后天再交给我吧。” 张锐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还是连长心疼属下啊!属下也不推辞了。好,明天再写。” 裴仁基哭笑不得,我心疼他?这小子也说得出口?; 第五章出战 汉元788年二月,张锐所在连队已经开展伏击训练两个月,总的训练效果张锐还是非常满意。 按照张锐的训练计划,连长裴仁基每周安排两次伏击训练,各排之间进行对抗。初始躲藏队经验少,很容易就被搜索队发现。不过,随着失败者不断总结经验,慢慢的搜索队也开始尝到失败的滋味。 躲藏队可以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来藏身,树上、雪里、树洞、桥下甚至可以形成一个埋伏圈,只要搜索队稍不留意,就会被他们成功伏击,被判全体阵亡。 而搜索队也更加仔细的观察搜索地域的环境,对一切可疑的地方都不放过。他们可以利用气味、雪地细小的痕迹、树上积雪的差别等等变化来发现躲藏之人。 张锐深感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现在他是亲自指挥着二排参加训练。按理说他的经验比其他人丰富,可是用不了几次,他就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无论是搜索还是躲藏,他都失败过。不过这样的失败他还是希望多经历几次,只有现在多经历失败,以后才能更有把握应对敌人的袭击。 当然这种训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先不说那些骑士,单是排长里就有三位对这种训练嗤之以鼻。说为了这种无用的训练,耽误了正常的训练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步军进行这种训练还可以理解,骑军还需要这样的训练?还真把自己当成步军了?我看就是某些人上了一次战场后,被吓破了胆才这样做的。 对此,张锐也无话可说。有些人对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怎么说也是不会信的。就象前世的航母、战列舰之争似的,如果没有美日的直接交战,大部分人是不会相信小小的飞机可以击沉战列舰这样的庞然大物。张锐心想,也只有等他们受到过这样的袭击后,他们才会真正的理解,才能接受这种训练,但代价不免就太大了。 所幸连长裴仁基对伏击训练非常重视,要求所有排必须完成训练计划。那些心怀不满的排长,也只能乖乖听命,不过训练效果,就自然不能与其余几个认真对待训练的排相比。 一连开展的伏击训练,不到一个月就被营部得知。营长为此专门将连长裴仁基叫到营部询问。经过裴仁基的解释后,营长刘武周也意识到伏击训练的重要性,于是在全营也开展了类似的训练。 这是张锐没有想到的,看来营长刘武周也在对参战做着积极的准备。正当一营都投入到伏击训练中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来的这样突然、这样快。 这天,张锐正在带着排里的骑士进行骑射训练时,听见连部紧急集合号角吹响了。“全体立即收拾行装集合!”张锐一边高喊,一边驰马向连部奔去。排里的骑士迅速向营房驰去,这是出战的号角,全体骑士要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准备长途急行。 张锐一进连部,见连长裴仁基正匆匆走出门。张锐连忙跟在裴仁基后面,边走边问:“连长,什么任务?”裴仁基头也没有回,只说:“等会儿排长们到了再一起说。”张锐也没有再追问,心想,难道我们现在就要去接替彪骑军了? 到了集合场地,大部分骑士都已来齐。张锐见自己排里的骑士都已到齐了,自己的马匹和行囊,全排的骑士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不一会儿,六名排长都已经到齐,站在裴仁基身前等待他的命令。裴仁基依次看了看六个排长后,说:“兄弟们,我们出战的机会到了。这次辽州慈江郡的有人造反,他们自认是高丽句的后裔,宣布成立了高丽句国。现在辽州东部的四个郡已经加入了所谓的高丽句,我部奉命前往平叛。这次内阁下达的也是红色讨伐令,在没有条件留下俘虏时杀死所有的敌人。明白吗?” “明白!”张锐随着排长们一起高声回答,不过心里却在隐隐作痛,没有想到突忽还没有平叛成功,这边又出了一个高句丽。反来反去,帝国还能经历几次这样的叛离。 “诸位过来。”裴仁基拿出一张地图,招呼排长们靠拢。 “诸位看,现在叛匪占领的辽州四郡,全都在渌水以东。他们的一部分主力在国内城一线,人数大约在五万人左右。妄图抵抗帝国从玄菟城出发的讨伐军,我们一营的任务就是在十日内赶到国内城以东一百五十里的山水县,切断叛匪的后退之路。将他们控制在慈安郡和大江郡两个郡里,等待后续部队到达消灭叛匪的主力。明白吗?”裴仁基指着地图为排长们解释这次连队的出战任务。 “明白!”排长们齐声回答。 “好!”裴仁基又指着地图说:“为此,我连每日要行走一百里,争取在九日后赶到山水县。等待全营到齐后,再由营长布置新的任务。这里距离三水县有八百余里,路上我们不能耽误时间,军团已经在东宁和庆源两地为我们准备好物资,我们可以着沿途补充粮草。现在渌江还没有解冻,我们将从庆源渡过渌江,然后就算是进入了敌军区域,路上大家一定要小心,注意敌人形迹。” “连长!我排请求担任前行任务。”张锐自告奋勇要求担任全连先锋。 裴仁基看了一眼张锐,面带犹豫。张锐虽然年轻,但他经过实战考验,有一定的经验,担任全连先锋应该可以放心。可是前行任务,按照惯例都是一排在做,一排长是不会放弃这个任务的。果然,一排长方复高声反对:“连长,我们是一排,从来都是我们排担任的前行任务,这次怎么能例外呢?” 张锐知道方复是个性格好强之人,是有着七年资历的老排长。要是换在彪骑军,方复至少也该是个连长一类的职务了。只是飞骑军这些年没有出动过,立功的机会甚少,所以他还在是个排长。当然有了立功机会,他肯定不会让给自己。 如果这时硬要和方复强抢任务,怕是以后再难相容,于是张锐对裴仁基说:“是属下鲁莽了,这前行任务理应由一排担任。”而后又转头对方复开玩笑的说:“老方,不要将一路的叛匪都杀光了,也给小弟留点。” 裴仁基见张锐主动退让,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连里发生内部矛盾。方复也挺满意张锐的识趣,笑着说:“放心吧,张锐,我会给你留点的。不过,你已经是勋爵了,这次多少也要让着哥哥些,不然我哪儿去挣功勋啊?”他的话,说得几个排长都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大家对这次出战,都抱着挣功勋的目的去的。对叛军一点也不放在眼里,都认为那些叛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骑军一到就能扫平他们。 张锐却在担心,如果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态上战场,肯定是要吃苦头的。而且方复就是平日看不起伏击训练的三个排长之一,由他担任全连先锋,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不过,他虽然不赞同大家的想法,但是也不能打击大家的兴致,也是连声说是。 裴仁基见排长们已没有疑问,就说:“好了,功勋之事等胜利回归时,我们再细说。现在立即出发,由一排担任前行,六排从今日起担任二日的战马养护,随后除一排外各排轮流担任战马养护任务。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连长!”六名排长齐声回答。 “好!出发!”裴仁基高声下令。 “是!”各排长向裴仁基敬礼,转身跑向自己的排,高声宣布出发的命令。 张锐骑上排里骑士牵过来的战马,对着自己排里的骑士高声喝道:“出战了,勇士们!” “出战!”骑士们兴奋地高声吼叫着。 一排首先出发疾驰出了营地,他们将保持在连队前方二十里。这样的前锋,在国境内没有什么作用,基本上是先行到达一处,安排好营地,等后续部队到来。 可一旦进入战区后,前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他们不仅要查看地形,还要负责消灭敌方的斥候以及侦察沿途敌军的所在位置。在发现敌军大部时,前锋要及时通知身后的部队,让连队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因此,前锋都是军中最精锐的团队担任,各连队的一排,一般是属于连里最优秀的团队,由他们担当先锋任务几乎已成为军中的惯例。 一路无话。四日后,一连到达渌江边的庆源镇。这里也象二日前,所经过的东宁镇一样,当地的守备队已经为游骑准备好了粮草。张锐补充了行军干粮,又在空马背上装上了几袋饲料。 做完这些之后,他就走到渌江边的坡地上,向江对岸望去。此时,已是下午二点,江面上是厚厚的冰层,对岸看不见一个人影。听当地守备队的人说,江面冰层至少在一米以上,骑军渡江没有任何问题。 这次的高句丽反叛,张锐在东宁补充给养时也听过一些传闻。这次的高句丽独立,是由很偶然的一件事件引发。入冬以来,官府征集了大批的渌江以东地区的平民去服劳役。开挖一条贯穿辽州东部的渠道,挖这个渠道,其实也是为了解决当地山区缺水的问题。 只是管理挖掘的官吏,可以称作是一名酷吏。他对施工期限做了明确的规定,限期内劳工必须要挖完规定的地段。冬季地面硬如铁石,挖掘进度甚是缓慢。本来要是换成一般的官员也会理解,适当的延缓些时日。 可是这名酷吏,却动用了刑法。他对没有完成进度的劳工,除了减少食物外,还要进行鞭刑。一次一个受了鞭刑的劳工,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第二天死了。如果那名酷吏冷静处理,也不会激起暴乱。他却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将那名死去劳工的尸体挂起示威,声言如果不按时完成期限,这名死了的劳工就是大家的榜样。 这名酷吏成功了,他成功的激起了民愤。愤怒的劳工们将他当场杀死,随后又杀死了所有的监工。可是当劳工们从激愤中清醒过来时,都害怕了。他们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造反,对待造反之人,帝国是从来没有手软过的。 正当大家没有主意时,一个名叫李存志的人开始煽动这些劳工,说帝国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帝国的居民,只是把我们当成一群奴隶而已。我们都是高句丽人的后裔,不能再受汉人的压迫,我们要独立,要成立自己的国家。 李存志的煽动之言给了劳工们一丝希望,与其坐等帝国大军前来镇压,不如真正的造反,也许可以成功的独立。看看突忽就知道了,现在的大汉帝国已不向以前那样强大,大汉的军队也弱了许多。对突忽的独立,汉军的四年讨伐都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劳工们看到了希望,同意了李存志的提议。并且一致推举李存志为高句丽王,打出了高句丽的旗号。叛军迅速的攻占了慈安郡,杀死了当地所有汉军守备队,叛军的人数也急剧扩充,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参加造反的人已有二十万。 暴乱发生后,渌江以东另外三个郡中的一些民众也开始了类似的骚乱,加上一些当地大族的独立分子也先后参与其中,只一个月的功夫,渌江以东四郡均归附高句丽。这时的高句丽号称有军队五十万,并已做好抵抗汉军入侵的准备。李存志提出的口号是“我们要全歼任何敢于入侵高句丽王国的敌军,即使敌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也不例外。” 而与此同时,帝国的讨伐令也下达到了飞骑军。内阁命令飞骑军一部、步军暴熊军团一部以及在辽州驻扎的预备役将参加平叛行动。 江风异常的寒冷,站在山坡上的张锐感觉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他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再次向对岸望去。对岸就是所谓的高句丽境内,也就李存志誓死宣扬要保卫的地方。就不知道他的那些子民会不会向他说的那样,舍命为国而战。 这时,张锐看见一排的骑士们开始了渡江。他们分散得很开,牵马而行。这样做,既可以避免突遇江上冰面塌陷,又可以防止对面的敌人集中射击。在一排开始渡江后,对岸的灌木丛中,闪出几个人影,但随即有消失了。也许他们是看见汉军渡江,赶回去报告去了。 十几分钟后,一排顺利登上对岸。又过了一会儿,对岸传来号角声。张锐知道这是方复在通知连长,他们已经控制了岸边,连队可以跟进渡江。张锐匆匆跑下山坡,向着自己的战马跑去。他知道连长的命令肯定会跟着传达下来,自己也快进入“敌占区”了。; 第六章中伏 下午三点半,张锐排渡过渌江。一排已在五排上岸接替防务后又上路了,他们始终会在全连的前方行进。 张锐上岸后,看见连长裴仁基正在跟五排长说着什么,就凑了过去。只听五排长王奇说:“这次方复可是捞到功勋了。才过河,他们就杀了敌人七个斥候。看样子到三水这一路杀百余个不成问题。连长,是不是将我们排也放出去?” “哦?老方已经和敌方接触了吗?”张锐好奇地问。 “是,刚才他派人来通知发现敌方斥候,不过都被他们解决了。”王奇转头对张锐说。王奇在一连也算是名人,他好吃,在他的带动下五排的饭菜味道自然比别的排好。各排排长经常去王奇那里蹭饭,而王奇对待蹭饭的排长们都很客气,只要来就有他一份吃的。张锐也去王奇排里混饭吃,并且他的脸皮比别的排长都厚,去的次数也最多。 一来二去,张锐自然混熟与王奇的关系,加之张锐对王奇甚是恭敬,令王奇很有面子,已将张锐当成了兄弟。 “不行,一个排前行足够了。要是全都跑前面去了,连队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别再发牢骚,打仗以后少不了你的,立功的机会多得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裴仁基毫不犹豫拒绝了王奇的提议。 王奇也是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有指望裴仁基真能答应。见连长拒绝,只对张锐眨眨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全连人马尽数渡过渌江。“上路!今晚到延里过夜。”裴仁基一声令下,连队又开始上路。 行走不到十里,张锐看见前方有两名游骑返回。他们到连长裴仁基跟前说了几句后,又向前方驰去。心想,可能是一排又发现了敌情,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敌方的大股部队?可是裴仁基没有发布任何临敌的命令,估计自己猜测得不准。 在以后的不到两个小时里,一排前前后后又来了三批人向裴仁基报告情况。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张锐再也按捺不住,催马来到裴仁基身边,问:“连长,一排在前方发现了什么情况?” 裴仁基道:“一排已和敌方小股部队交过三次手,据方复派人报告,一排已经斩杀了三十四个敌人。看来敌方是想延缓我们的行程,才一次次的进行骚扰。” “一排每次遭遇多少敌人?”张锐心里有些不安,难道敌人的骚扰敌真的只是为了延缓我们的行程? “每次人不多,大约五十人左右吧。他们只是躲在林间、草丛向方复他们射些冷箭,并不敢出来对阵。”裴仁基说到这里,向前面望了望,看见前方隐约凸显的群山,又说:“明天就要进入山区,我们要更加小心了。对敌人的骚扰不要过多纠缠,争取提前到达山水。” 渌江以东是高原,山峦起伏千里,山脉彼此连接,很少有平地。这种地形适合防守,所以叛军想以国内城为据点,利用地形的优势抵抗暴熊军团的进攻。 这次游骑能深入敌,会给叛军的心理上以沉重的打击。首先,叛军被切断后路,定会担心身在后方的家属,军心必然大乱。其次,粮草无法从乐浪郡和带方郡运送上来,食物的短缺是必然的,士气也会遭受打击。最后,敌军的主力大多驻防在渌江一线,那么后方两个郡的防守必然会很脆弱。游骑进入后,会有很大的活动空间以及用作。帝国参谋部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将参战的飞骑军三个游骑营,都撒了出去。 另外帝国也向新韩和百济两个属国发出上令,要求两国关闭边境,不许乐浪和带方两郡人进入,也不许和伪高句丽国做任何交易。 新韩和百济都听从了上命,将本国军队集中到西部边境地区。这给了新成立的高句丽国很大的威胁,李志存将东部两郡的人马也集中到新韩和百济的边境上以防不测。这样一来,整个伪高句丽国中部地区就成了最空虚的地方。 从总的势态上看,伪高句丽国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主力不能从西部高原上撤下来。如果撤退,就很有可能被汉骑从背后追杀,估计能活着渡过同江的人不超过一半。就算渡过同江,平壤也守不了多久,等汉军步军的攻城重型武器上来后,城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张锐知道,一营到山水集结,也是第一步。而后很可能继续向南攻击。那时,一切都要靠着自己了。在失去供给的情况下,游骑的危险大大增加,携带的箭枝也要省着用,不然很难补充。 六点时许,全连到达延里。可是,一排除了留下一个班骑士在这里等候大部队外,其余人都不知了去向。 “方复去哪儿了?”裴仁基问一排留在这里等候的班长。 “报告连长。我排到达这里时,镇上的百余名叛匪向山里败退而去。排长带人去追击了,让我们留在这里向连长报告。排长说,他会在七点前返回。”那名班长讲了事情的经过。 裴仁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也没有再理会那名班长转身离去。连队驻扎下来,哨也放了出去,饭也吃过后,还是没有看见方复排返回。 裴仁基再也坐不住,将所有排长叫来。裴仁基说:“各位,方复这次已经严重违反了军纪。他回来后我会立即停他的职。从明天起,由二排担任前行任务。你有没有问题,张锐?” 得到了前锋任务,但张锐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方复的行为的确应该受到处罚,他这样做不仅是给本部人马造成了危险,对后续部队也是极不负责的。现在,一排还能安全的回来吗?张锐意识到,如果方复已被敌人引去了埋伏圈,此时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连长,明天的任务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现在是不是要立刻去寻找一排的下落?”张锐向裴仁基提议。 “没有这个必要吧?”四排长何然插口说,“老方多年担任的连队前行,经验多。这次只是有点贪功,回来后连长教训教训他就算了,没有必要为这种小事就停职吧。临阵换将,会影响一排骑士们的士气。” 何然与方复是多年的好友,也是对本军团信心百倍之人。平日总说,飞骑军一出,万敌皆灭的话。在他意识里,一切敌人都不会放在眼里。这时,他见连长要处罚方复,当然挺身而出为方复说情。 “是啊,连长。等方复回来后,您尽管狠狠的骂他。他被骂过后,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但换前行之事,属下也觉得应该慎重点为好。”三排长刘纪新也为方复求情。 “你们不用多说,我意已决。对方复的惩罚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军队还能称作军队吗?一排明日起由我亲自带,现在二排、四排人员集合,出去寻找一排。”裴仁基没有理会众人的说辞,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张锐和何然立即高声接令。 他们正要离去,裴仁基又把他们叫住:“你们寻找的一排后,立即宣布解除方复的命令,你们直接把他押送到我这里。” 何然还想求情,却被裴仁基狠瞪了几眼,无奈也只好领命。心想,还是过几天等连长气消点的时候,再联合一些排长为方复求情吧。张锐与何然去召集排里的骑士出发,剩余的几个排长见裴仁基已下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各自散去。 二排、四排将士共五十人,出了营地上路去寻找一排。天色已黑,队伍中打起了火把,夜里的寒风将火把上的火焰斜斜地吹往一旁。火把随着风力变换,时明时暗照不出多远。不过,在漆黑的夜间,众骑士们凭借着火把微弱的亮光,还是能勉强行进。 一行人一直寻到山脚下,也没有见到一排的踪迹。何然也有些着急起来,脸上也没有了开始时的从容表情。“张锐,我们进不进山?”到了一处山谷入口,何然停马转头问张锐。 张锐向谷地内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谷地里的风更大,几乎要将火把吹灭。骑士们只能侧身护住,才能使其不被吹灭。 “老何,我们不进去,也不会安心的。现在已是黑夜,即使里面有叛匪也许已经离开了。依我看,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如果遇到叛匪袭击,我们就迅速撤出,不要与叛军交战。”张锐犹豫了一番,还是下决心要进去看看。 “好!你我两人今天就冒险一次。”何然也了下了决心,同时也在心里佩服张锐的胆量。开始他已有意选择了撤离,只是看到张锐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进入险地寻找方复,他怎能说走呢?毕竟他与方复是多年的好友,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新来的战友? “所有人注意,一旦遭遇敌袭,不要慌乱,将火把全部灭掉。从原路按次序退回。”张锐见何然答应进山,便高声向骑士们下令。 “是!”骑士们没有犹豫,只要长官决定的事情,他们即使心里有不同的意见,也会按令执行。 张锐又对何然说:“老何,我带两个班走在前面,你领四个班跟在后面,留下李赐带领两个班在此接应。你看可行?”李赐是张锐排里的一名班长,年纪已有三十六岁,遇事考虑较为周到,所以张锐打算将他放在这里接应。如果在山谷里遭遇敌人袭击,李赐肯定能做好防御准备接应从山谷中撤出的人马。 “好!就照你说的办。”何然同意张锐的意见。 张锐便将李赐叫过来嘱咐了一番,然后领着十名骑士进入了山谷。在他们身后相隔一百米左右,是何然带领的二十名骑士。除了举火把的骑士外,所有骑士皆持弓在手,小心的警戒着。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是用耳朵去听。 张锐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心已提到了嗓口,这么冷的天,背后还一直冒着冷汗。随着队部渐渐深入山谷五、六里后,张锐也有些后悔了。万一敌人还埋伏这里,己方这几十个人很难活着撤出山谷。不过,已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在心里祈祷这里没有叛匪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又往里走了两、三里,山间谷道突然变得狭窄起来,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两马并行。山谷坡地是缓缓升高,坡地上积雪很深,山石也被铺上了厚厚的雪,各种灌木间杂其间。这种地方是最适合设伏之地,张锐心想,要是换成我,也会选择在这样地方伏击敌人。 谷地里马蹄印、脚印凌乱向前延伸,看来方复是从这里追过去的。又走出不远,张锐看见一些人倒在雪地里,血迹在雪地上更显刺眼。张锐行到尸体边仔细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都是叛军的尸体。 张锐心里稍稍有些放心,看来一排在这里追上了叛匪。心想,也许一排是追过了山谷,只是路远一时没有返回。可是正当张锐稍稍放下心时,还没有走出一百米,就看见了一大片死尸。 张锐看见这片尸体时,就知道一排全完了,连一个幸存者也没有留下。只是稍愣了一下,他命令骑士下马戒备。骑士们下马后,将身体靠在马内侧,拉弓对准左右的山坡。 见部下准备好,张锐从一名骑士手里接过火把,慢慢朝着那些尸体走去。狭窄的山谷里布满了尸体,尸体上插着无数的箭,连坐下的马也没能幸免。所有的骑士的武器都没有在身旁,看来是叛匪们已经打扫过战场。 不过,骑士们的衣甲没有被脱去,可能是叛匪嫌衣甲已被射得全身是孔,要来也没有用。没走多远张锐找到了方复,看见他和他战马全身至少被射中五十余箭,俯身趴在地上。 张锐将他的尸体翻转过来,见方复的脸上是一副惊恐疑惑的表情。看来,他临死时,还不能相信,会被敌人伏击。他不甘心,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张锐不知道叛军为什么不砍去方复的人头,也许他们不是以人头计战功,也许是嫌汉军都是平头不好提拿。不过这样也好,还能给老方他们留个全尸。 “老方,老方,你现在该知道敌人不是笨蛋了吧,他们会利用各种手段来打击我们。可惜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是用的你性命以及属下几十人的性命才换来的教训。”张锐蹲在方复的尸体前,喃喃的自语。 “方复!”何然的吼声在张锐的身后响起。张锐刚站起了身来,何然已扑到方复的尸体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张锐打着火把为何然照亮,看着抽泣不止的何然,心想:明天我排就是连队的前行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第七章兴府 兴府位于大江郡与带方郡的交汇处,行政上属于大江郡管辖。这里紧邻东部湾,是帝国在辽东海主要的不冻港口。 汉元788年3月2日,张锐站在离兴府镇西五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瞭望镇外叛军的队列。阴翳的天空里,飘荡着一股股潮湿之气。张锐所站之处望不见大海,不过风中夹着咸湿水气,让人感觉到海就在你的跟前。 山坡下一营的六百余名将士已整装待发。五天前,一营在山水县集结完毕后,全营八百骑士就剩下这么多了。一路上叛军的袭击战,给一营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张锐还记得那天他们将一排阵亡骑士的尸体搬回营地时,全体将士震惊的表情,也记得连长裴仁基苍白的脸和冒着怒火的双眼。还没有和叛军正式交战,就损失了六分之一的兵力,换成任何一位指挥官也会感到是奇耻大辱。 裴仁基算得上一名称职的连长,他没有因一排的覆灭,就停下来搜索袭击的叛军,而是仍然按原定计划于第二天带领着全连继续上路。 张锐二排接替一排担任前锋。在路经一排被伏击的山谷时,张锐在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策划这次袭击的敌方将领计划得周密,也领教到敌军的残忍。在昨日,敌方将领派出的四、五批人不断刺激方复,使方复在不断的胜利中,放松了警觉,轻而易举地掉入了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 从谷地内坡地上的痕迹以及一排将士所中的箭数上,张锐可以大致推算出参加袭击的叛军至少有五百人。他们使用的都是猎弓,高句丽人善使弓。这是从古时称他们为夷人就可以知道,“夷”者持弓的人,说明他们自古就是使用弓箭的好手。这次一排的遭遇,足以证明这点。 敌方指挥将领的残忍,表现在他所安排的作为诱饵的叛匪,也被射死在峡谷中。甚至充当诱饵的叛匪人数还超过了一排骑士的数量,峡谷中留下了近五十名叛匪的尸体。而敌方将领根本没有理会自己人的尸体,将他们和汉军的尸体一起留在了峡谷中。 既然敌人没有收尸,张锐自然也不会好心做善事。他带头驱马踏着那些尸体,通过了峡谷。 此后一路上,叛匪故技重施,二排也遇到了数次袭击。张锐始终行走在队列的最前面,谨慎敏锐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每次袭击人刚露头,就被张锐射杀。其余的伏击者也纷纷被训练有素、高度警觉的骑士们射杀。 第一天二排共射杀叛匪二十二人,对逃离的叛匪,张锐下令不许追击。只要叛匪不挡住前行的道路,他也不在乎跑掉几人。 从第二天起,二排遇到的袭击慢慢变少。也许敌军将领知道张锐不是鲁莽之人,这样的袭击除了白白损兵折将外毫无斩获,也不再来招惹张锐。 对于初次担当重要任务的张锐来说,只要能保证前行道路的顺畅,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他的表现全连自连长裴仁基起,到所有将士都得到了肯定及称赞。不贪功、不争利,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即便取得了战绩,也始终保持谦恭的态度。这样的战友值得大家的尊敬,值得大家的信赖。 一连是一营中第一个赶到集结地的连队。山水县城很小,在张锐眼里看,这里只是一座稍大一点的村庄。可是这里是山水县的驻地,在帝国行政划分上,算是一个县府。 当汉骑进入山水县城时,这里没有驻叛军。也许是叛军在得到飞骑军游骑到来消息后,都匆匆逃到山里去了。没有叛军,自然也没有机会交战。张锐进入山水县城时,看见道路两旁有很多出来围观的人群。 大多数人目光呆滞、面带菜色,静静地站立在道路两旁。小孩子们的嘴被家里的大人紧紧捂住,也许是怕他们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惹怒这些彪悍的汉军骑兵。在人群中,还有一些人对汉军流露出仇恨的目光。 傍晚时分,四连也达到了山水。不过,四连也不完整。一路上,他们也遭遇了多次叛军的袭击,损失了十几名骑士。 第二天,一营的所有连队都到达了集结地,营部也随五连一起到达。当统计全营人数时,八百人的营,就只剩下了六百三十人。一百多名骑士倒在了来的路上,出人意料的惨重损失令营长刘武周呆愣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修整一天后,全营继续向东进发。这次的任务,是在3月3日前攻克兴府。本来攻城的任务不适合骑军来完成,但兴府只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镇。既然没有城墙,骑兵们自然不需要步军协同也能完成任务。 兴府是海港城市,一营在夺取兴府后,将接应帝国派来的一支舰队入港。舰队将补充游骑物资,并将抢到的财物运回。这关系到全营在敌后的生存问题,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山水县距离兴府有四百余里,一连作为全营的前锋率先出发。根据命令,一路上游骑所需的粮草全部就地解决。二排作为一连的前行,张锐认真地执行了命令。每到一所村庄,他都会进入去收取一些粮草。 游骑的行进速度很快,许多村镇尚未得到通知就被游骑包围。当地青壮丢下手中的武器,躲入家中装作忠厚之人。这些村庄的原村长几乎不是被杀就是带头造反,现在游骑到来,自然要清算老账。张锐将那些被指认出参与了叛匪的人户集中起来,让排里的骑士做训练。那些人户家中的粮食自然也被收缴。 经过数日这样的训练,张锐已在排里骑士们的身上看见一丝彪骑军骑士的影子。看来训练效果还不错,张锐没有考虑其他,帝国既然下达的是红色讨伐令,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有错。 不过这样的做法,在初上战场的这些汉军中也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于是张锐的残忍事迹再次在营里传开了,绝大多数将士都将他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徒。大家也都记住了这个以残暴著称的一连排长,甚至连营长刘武周对张锐的印象也颇深。 张锐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过人的胆识、沉稳老到的作战手法、高超娴熟的射击本领以及对叛匪的冷酷无情,使一连上下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渐渐的,连里的其他几位排长也对张锐的态度大大转变,不再只将他当成是一个后进的小兄弟。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无法做得比张锐更加出色,逐渐对张锐有了敬重之心。 一营在去兴府的一路上没有遭遇高句丽所谓的正规军,所以前进速度很快。今日中午十一时许,张锐排抵达兴府城外。兴府内留守的叛军没有想到汉骑会来得这样快,立马惊慌起来,大呼小叫的组织人马准备和汉军交战。 兴府没有城墙,叛军只能匆忙布置了一番。他们找来一些木桩和门板充当据马立在城西的路口上,千余名叛军乱糟糟地列队在木桩和木板后面,手里拿着弓箭和长枪,直端端对着外面,没有一丝出击的意思。 张锐排只有不到三十人,叛匪不出击,张锐当然不会傻到去招惹他们。于是下令,全排人立马站在小山顶上。两个多小时后,全营都到达山坡下。营长刘武周一到,就将几位连长叫去布置进攻任务。 张锐已在山顶站了快三个小时,二十余名汉军骑士就吓得千余名叛军不敢出战,也说明叛军对汉军有多么的恐惧。而叛军为了防止汉军的突袭,也列阵了三个小时,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也许此刻他们正在瑟瑟发抖,祈祷汉军不要对他们发起进攻。 “张锐,下来。”张锐正在聚精会神观察敌情,就听连长裴仁基在坡下叫他。张锐转马回到山坡后面,见一些连队已在悄悄开拔。 裴仁基将一连的排长们都叫到身边,拿出一张大江郡的军事地图,指着对他们说:“你们看,城的北面临海,南面是兴水。营长命令,四连、五连在正面拖住叛军,二连、三连渡过兴水迂回到城的东面进攻,我连在此担任预备队。四点,同时进攻兴府,都清楚了?” “是!”排长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答应的也稀稀落落。 裴仁基能够理解部下的心情,他也向营长刘武周争取了半天,但没有争取到好的任务。所以也只能装作不知部下的不满情绪,继续说:“镇的南面将空出来,崩溃的叛军很有可能顺着还未解冻的兴水逃窜。张锐!” “属下在!”张锐高声回答。 “你部,向南行走十里,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如果有溃散的叛匪,顺着兴水南逃,你负责截击他们。明白吗?”裴仁基向张锐下达命令。 “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张锐稍感平衡了些,虽然没有捞到进攻的机会,不过打落水狗的机会也挺不错,总比留在这里观看兄弟部队进攻强吧。 张锐满意了,集合部下朝南方而去。其他几位排长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纷纷围着连长裴仁基也要求出战的任务。不过,营长分配给一连的任务只有这一个,裴仁基既然给了张锐,其他人再闹也没有用。闹了半天也无果,也能老老实实的去充当预备队。 张锐率部顺着兴水走了十里左右,看见一处树林,于是命令全排进入树林躲藏起来。张锐又将李赐叫到身边,指着对岸的一片灌木丛对李赐说:“你带领四班、五班去南岸的那片灌木丛里埋伏,叛军来时你负责靠近兴水南岸的那部分人。尽量让他们站住投降,不止步者格杀勿论!冰面很滑要骑士们多注意安全,不要在冰面上高速驰马。” “是!”李赐领命带着两班人渡过兴水,到对岸的那片灌木丛中埋伏下来。张锐对李赐很放心,在沿途的训练时,张锐总是首先训练李赐。而李赐没有令张锐失望,他虽然第一次杀人训练时也是吐了,不过仍然完成了任务,杀掉了四名被确定成叛匪的人。 后来李赐的表现更对了张锐的心意,因为他总能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对待叛匪如严冬般的冷酷无情,能面不改色地杀死所有被指认成叛匪之人及其家眷。而对待骑士们又像兄长般去关心他们,排里的大多数骑士都信服他。所以在二排需要分兵时,张锐都会将另一部分人交于李赐带领。现在在二排,李赐基本上算是在行使副排长的职权。 待李赐等人过河后,张锐又向剩下的骑士们下令:“所有骑士注意,看护好自己的战马。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听见我的进攻命令后,才能出击。” “是!”骑士们高声回答。 总攻击时间是下午四点正。当张锐手里的怀表的指针指到四点时,就听见北方隐隐传来的号角声。全营开始了进攻,兴府叛匪守军本就不多,再加上遭到东西两面同时攻击,失败已是注定的了。 张锐知道,一旦城东的骑军出现在敌阵后面,这场战斗基本上也就结束了,剩下来的就看能逃来这里的残余叛匪有多少了。只要本排将逃来的叛匪一网打尽,兴府附近四十里之内就没有叛匪存在。因为兴府城周围是少有的平原地带,叛匪是不可能在平原上对抗骑军,他们只能逃入茫茫深山里才有生存的空间。 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张锐看见远处出现许多黑影。十余分钟后,当叛匪顺着兴水狂奔离埋伏的树林只有两里远时,张锐命令全体骑士上马准备出击。 待逃来的叛匪,距离树林只有千米远时,张锐大喝一声“出击!”。身后的一名号角兵吹响了号角,通知兴水南岸的李赐同时出击。 “前进!”在高呼声中,十余名骑士驰马跟随张锐冲出树林,迎着落荒逃来的叛匪们冲杀过去。; 第八章救人 贺二牛气喘如牛地奔跑着,他体力很好,已一鼓作气跑了近十里路。今天的天气依然寒冷,可是贺二牛已想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最初跟他一起奔跑的有四、五百人,由于各自体力的差异,大多数人早就体力不支掉了队,能和他一同坚持跑下来的只有一百余人。 贺二牛在高句丽发生暴乱前,只是兴府守备队的一名士卒。几乎没有什么前途,两年以后就要退役,到时能领到一些微薄的退役金,然后回家种田。也许那些退役金只能让他娶上一房媳妇,以后日子只有靠着立户时帝国发放的五亩田过活。 说起来,这里原来是属于帝国的辽州。也算是帝国的老州之一,百姓的基本生活没有什么问题。但这里的人没有生意头脑,不仅自己不会做生意,还老被帝国沿海几个州做生意的人骗。加之那些人似乎没有将当地人当成真正的老州居民,不论是言语之间还是行为举止,都对当地人流露出一丝鄙视之意。 久而久之,辽东四郡人的自卑心态自然产生。心里也迷惑起来,为什么要有地域歧视?而后又想,既然汉人不把自己当成汉人,那么总要给自己找个祖先吧。这样寻来寻去,发现三百多年前,这里是高句丽的地盘。 终于寻到了祖宗,欣慰之余,发现祖先是被汉人给毁灭的。仇恨自然而然在一些极端分子的脑海里产生。只是鉴于大汉国强大,没有人敢首当其冲喊出独立的口号。没有喊,不代表没有去想,诽腹一番总是可以的。 这次的劳工事件,给了大家一个机会,又有人带头喊出了独立口号。有人出头,参与者自然不在少数。李志存在辽东四郡可谓是一呼百应,各地早有不满之心的人氏,纷纷响应。 当消息传到兴府的时候,贺二牛感觉这是个机会。贺二牛不是下三流出身,他也上过学,虽然没有考上大学成为士族中的一员,可是很多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乱世出英雄,就是他知道的道理之一。如果自己参与了独立,一旦成功,那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贺二牛开始兴奋,开始幻想独立后自己的幸福生活。也许自己能成为一名贵族,也能过上令自己羡慕已久的日子。可是兴府守备官的态度却令贺二牛大失所望,兴府守备官不仅没有参与独立的想法,还准备出兵镇压附近的暴乱。 兴府守备队的中校虽然也是本地人,可是贺二牛感觉他已经被汉人彻底同化了。也许他已经忘了自己的祖先是谁,也许是汉人给他的地位,让他感到满足,从而心甘情愿的当汉人。 已被美好愿望冲昏头脑的贺二牛怎能罢休?他是果断之人,守备队刚下命令,贺二牛立刻在队里联络同志。只一夜功夫,贺二牛就成功的说服了大半的队员参加独立。于是第二天贺二牛趁着守备队中校点卯之时,聚众斩杀了他。 队里的其他军官也全部杀死,贺二牛在同伙的协助下,登台发表讲演。他的讲演很成功,几乎所有的队员都愿意参加独立。少数心里不愿意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于是,贺二牛被大家一致推举为新的守备队长。 接下来高句丽王,派人前来接收兴府。贺二牛因在当地首举义旗,被新来的巡抚大人正式认命为上校守备队长。贺二牛感激万分,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睿智。刚一起步就是上校?那么几年以后不就是将军了吗?他今年才二十二岁,今后的前程自然远大。 可贺二牛不知道,李存志为了收买人心。将军、巡抚已册封了上千人,一个芝麻大点的府,主事的也能是个巡抚,两、三千的领军统领就能称为将军。 不过,李存志这样满天飞的册封巡抚将军也很拉拢了一些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被称作巡抚将军,这个令自己一生也达不到的官职,使很多人异常地感激李存志,甚至不惜为他战死疆场。 贺二牛出乎意料的当上了上校,心里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决心要将自己的才华都献给高句丽王,当汉军准备讨伐高句丽的消息传到兴府时,贺二牛没有象一些人似的整日惶恐不安。他找到了在兴府的巡抚大人,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巡抚一直会在兴府办公,而不去大江郡的郡府江心城。但这样也好,也方便自己去找他。 贺二牛在巡抚面前发表了一篇庄严、挚诚、凝重、激昂的请战演讲,他请求将他调到西部或东部的前线去,只有在那里他的才能才会得到发挥。他想为新成立的高句丽国,贡献出自己微薄之力,甚至不惜献出生命。 但贺二牛这次的讲演没有成功,巡抚大人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只是对他说:“王需要你留在这里发挥你的才能。”贺二牛悻悻而去,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回到守备队后,他立即开始了训练。 贺二牛不是军校毕业,不过没有吃过猪肉,难道也没有见过猪跑吗?以前他在这里受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各种训练内容都很熟悉,只要照搬这些训练,效果自然和以前一样。 于是贺二牛照搬以前的训练内容,组织全队人员开始投入训练。不过,队里只有五十具强弩,其余都是战刀和长枪之类的武器。贺二牛觉得这样不好,当地人都会使用弓箭,不用实在可惜。他到处去收集猎弓,给队员们装备上。 不是他不想装备更好的弓箭,比如复合弓之类的。但复合弓的生产周期长,帝国每年生产出来的复合弓首先供应大汉骑军,其次是各家族的骑士。剩余下来的就没有多少,而且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都属于帝国管制的武器,平民百姓不能够拥有。强弩也是如此,千余人的预备役守备队也只配备了五十具强弩。 武器虽然差点,贺二牛认为可以通过训练来弥补差距。他每天拼命训练部下,但这样的训练使得队里的士卒们逐渐产生了不满情绪。加上他又没有什么威望和经验来管理部下,到后来队里的士气还不如当初独立时好。大家的积极性好象已经用完,现在只是混日子而已。 正当贺二牛在苦苦思索解决办法的时候,汉军来了。今天中午他接到通知,有汉骑正在接近兴府。汉骑是怎么来的?没有传来前线被汉军突破的消息啊,难道他们是飞过来的? 想这些也没有用了,贺二牛立即命令守备队全体将士出镇列阵迎敌。贺二牛很聪明,知道一旦骑兵冲击起来,步兵很难抵抗,于是命令将镇内居民家里的门板取来很多,列放在阵地前方,门板用木桩支撑。安放了数排,这样既可以避免汉骑的箭射,又能起到一定的防冲击作用。 阵列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勉强列好。列阵期间,贺二牛十分担心汉骑会趁机进攻,不过那些汉骑一直在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并没有行动。难道是为了吸引我出去?我才没有那么傻,出击之后可能被骑军四面包围,那时木板也没有,靠着百余张皮盾根本不能抵挡汉骑的四处射击。 贺二牛想到这些,就下令不许出战。正在这时,有人悄悄来告知他,说巡抚大人刚刚登上一艘船离港了,并且还将所有在港的船都带走了。 贺二牛愤怒了,身为本地最高官员的巡抚大人居然临阵脱逃,而且走的时候没对自己知会一声。现在退路完全没了,自己只能在这里拼死抵抗汉军。贺二牛看大多部下现在已是手脚在哆嗦,要是他们知道巡抚已经跑了,怕是立马就会溃散。 贺二牛隐瞒了巡抚逃离的消息,也严令知晓的人不要乱说,否则军法处治,这样军心才勉强维持下来。久久的等待之后,汉军在下午四时,终于发起了进攻。 看见二百余名汉骑从山坡后冲了出来,贺二牛暗自得意了一番,自己果然有领军的才能,如果当时稍有冲动,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见汉骑冲过来,贺二牛高下令:“弓箭、强弩射击!长枪准备!只要汉骑失去速度,他们就冲不进来!” 守备队的一千五百多名士卒,为了自身安全,认真的执行了贺二牛的命令,用弩箭射向汉骑。不过,汉骑并没有直接冲阵,他们在距离阵头一百五十米处,转向左右疾驰。在高速飞驰的马上,开弓向阵*击。 阵前虽有木板隔档,可中间毕竟还有缝隙,汉军骑士的箭法奇准,阵内不断有人被射倒。守备队装备的大多数是猎弓,最佳射击距离不到一百米,远远达不到汉骑的距离,即使有一些流矢能射到汉骑身前,也对高速移动中汉骑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真正能发挥用作的就只有那五十具强弩,强弩的射击距离可以达到二百五十米,比复合弓的射程还有远。但缺点是每射一箭,拉弓准备的时间太长。加之射击密度不够,散乱的射击也对汉骑造成不了威胁。 贺二牛不愧有些头脑,看到这种情况,立刻下令将所有的强弩集中起来,瞄准一到两名汉军骑士射击。 密集的射击果然达到了效果,只是第一轮就将两名汉军射下了马,而后这种战法的威力逐渐显现。五分钟之内,他们就射杀了十余名汉骑。但汉骑的确像传说中的那样,作战时悍不畏死,没有一名骑士因出现伤亡便惊慌后退,他们仍保持在阵地前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与队列中的叛军对射。 在阵内督战的贺二牛看到此时的情景,不由在心里感叹。他既感叹汉军的勇猛顽强,同时也鄙视汉军将领的愚蠢。心想,打这种消耗战,你们才多少人?我就是三个换你一个,一个小时后,这些汉骑都会被射杀在阵地前。 贺二牛摇摇头,在他眼里大汉真的已经堕落了。已经堕落到令世人感到惧怕的骑军,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同时他也暗自伤心,自己这样的大才却只能在后方闲置,如果当初那个怕死的巡抚能答应自己上前线去的话,凭借自己的才能,消灭上万汉军不成问题。 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为一员名将了吗?一定是那个巡抚在嫉妒自己的才华,所以才不答应自己上前线。贺二牛暗下决心,这次击败汉军后,就立即上表高句丽王,请求将自己调往前线。 也许是贺二牛太兴奋,忘了有乐极生悲这一说法。正当他充满信心可以击败汉军的时候,突然从城内冲出几百名汉骑,直接从队列后方杀入阵中。 守备队的士卒们都在紧张的面对前方的汉骑,根本没有防备身后。阵型在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了,士卒们喊叫着四散而逃。贺二牛斩杀了七、八个逃跑的人,也没有能止住溃散。 贺二牛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兵败如山倒,崩溃的人脑子除了尽快逃离的想法外,别的一切都不会考虑。贺二牛看着七零八落的阵型,落下了眼泪。幸亏他为了鼓舞士气一直站在队伍的前面,如果他向一般将领坐镇于阵后,此时恐怕已经被斩首。 既然已无法挽回败局,贺二牛升起了逃走的念头。逃到山里去打游击,他没有气馁。他暗自发誓:这次失败,是因为自己年轻经验少。下一次对阵,汉军永远不可能在再背后偷袭我的阵地。贺二牛深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员名将,在此之前,首先要逃出去。 贺二牛很聪明,他不象别的士卒盲目的乱跑,而是先四处观望了一番,他看见南方兴水那边没有汉军,于是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兴水冰面很滑,逃跑之人最初都在河面上跑,不过被摔得鼻青脸肿之后,都分散到河岸两侧深一步、浅一步地踏着积雪拼命向前奔跑。 一口气跑出十里,正当贺二牛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安全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了号角声。随号角声响起,从河岸两侧又杀出了一队汉骑。 贺二牛不是容易绝望的人,他看见对面冲过来的汉骑只是分布两岸上,兴水的冰面上还可以跑。他当机立断,跑到了河面中央的地方,摇摇晃晃的往前滑跑。其余的人看见他这个的举动,也纷纷效仿,所有人都跳到河面上。虽然不少人没跑几步就摔倒,但他们迅速地爬起来继续跑,吃些跌到之苦,总比不跑被汉军俘虏强。 张锐见逃来的叛匪都逃到河面上,便用霹雳般的声音大喝:“止步者活,逃离者死!”并开弓射向跑在最前面的贺二牛。 贺二牛也听见了张锐的喝声,但他没有这么傻。止步活?能活多久?最多不过一、两天而已,运气不好,今天晚上就会杀掉。反正都是死,自己拼死也要试试能不能逃出去。 贺二牛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自己怎么会飞呢?难道是老天也在帮我?不过,随即他就感到了一阵刺心的疼痛。他明白了,是汉军射出的箭带着自己在飞。 “早知……!”贺二牛还有说完这句话,就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滑行出很长的一段距离才缓缓停下。他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最后的那句“早知”是什么意思。 张锐一连射出六箭,准确地射杀了跑在最前面的六名叛匪,其余骑士也纷纷向河面射击。兴水只有不到一百米的河面,骑士们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射击,基本上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瞬间,便有四十余名叛匪被射中倒地。其余的叛匪看见前面的人不断被射倒,只得停下脚步。 张锐见叛匪已不敢再逃,举手在空中划了两圈,骑士们也纷纷停止了射击。南岸的李赐部,也控制了一部分叛匪。 “慢慢走上岸来!胆敢不听命者,格杀勿论!”张锐又高声向河面上的叛匪叫道。 叛匪们仍在喘着粗气,身体也是摇摇晃晃的,雪地的长途急奔,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开始还有希望在支撑他们,现在希望破灭,他们几乎累得站不稳身体。汉军的喊话,他们也不敢不听,用尽最后的气力,连滚带爬的上到岸上。一上岸都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用套马绳将他们捆绑起来!”张锐对一名班长下令。然后又对一名挂着号角的骑士说:“让李赐押着俘虏过来!” 号角响起,张锐也没有兴趣再看那些叛匪,催马来到河边,观望李赐一行过河。不一会儿,李赐部的大部份骑士和俘虏都渡过河,只有两名骑士又再对岸搜索了一番,才最后渡河。 两名骑士还是分开走,前面的骑士刚登岸,后面的骑士正好走到河中间。张锐转头去看俘虏是否被绑好,就听河面上传来“喀嚓”的一声,紧接着又是“轰隆”的一声巨响。 张锐回过头来,只见河面出现了一个五、六米的大洞,正走在河中央的那名骑士已不见了踪影。“糟糕,那名骑士掉进冰洞了。”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锐没有迟疑,飞身下马朝着河面跑去,一边跑,一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等跑到冰洞前时,他身上的骑刀、皮甲、上衣都已脱掉。 在离冰洞一米多远时,他纵身跳入冰水中。河岸上,骑士们也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长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冲去救人。 张锐自从到了排里,总是严格地要求他们、训练他们。骑士们虽然执行他的命令,可心里多少有些怨气。后来进入战区,特别是在看到一排阵亡将士的尸体时,他们才知道长官平时严格的训练全是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在随后杀人训练时,骑士们都强忍着做完了训练。 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张锐已是一名非常称职的长官。可他们还是没有想到,张锐能在排里的一名普通骑士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救他。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好长官来形容张锐,张锐是将他们当成兄弟、当成亲人,才能不顾安危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去救人。 大家都感动了,同时也愣住了。这时,只有一人还是清醒的,他就是李赐。李赐虽然也在心里敬佩张锐的举动,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全体骑士注意,一班随我去救人,其余的看好俘虏!”李赐高声下令。他声音虽然比不上张锐,但也使众骑士都清醒过来。 骑士们按照李赐的命令,除一班外都分散开到俘虏周围警戒。一班则在李赐的带领下,用套马绳连在一起,一头套在一名骑士的腰上,并拉着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冰洞。 好不容易,他抓住了张锐正努力向上推着的那名落水骑士的手,并将他拉了上去。张锐则没有用他帮忙,自己爬上了冰面。 “快……快离……离开!”张锐冻得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语,连滚带爬的离开冰洞。岸上的骑士们也拉着绳子,将那两名骑士往岸去拉。 等他们都上到岸上,李赐已将皮毯准备好,裹在张锐和那名落水的骑士身上。张锐坐在雪地上,面色白里透青,浑身颤抖不止,牙齿不断的上下嗑动。他的样子虽然狼狈之极,不过却在全体骑士的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 李赐又命骑士们升起了几堆火,给张锐和那名落水的骑士取暖。等张锐稍稍缓过劲儿来,就听李赐在对全体骑士高声喊道:“全体敬礼!” 全排骑士包括那名落水的骑士,都对张锐郑重地敬军礼。从此刻起,张锐不仅是他们的长官,也是他们的兄弟和亲人。; 第九章遭遇战 汉元789年3月8日,东部湾兴港前哨塔上发出信号,帝国的补给船已到达港外。这次来兴府的两艘船,一艘是属于北洋船队的大禹号重型战舰,一艘是帝国临时租用滨海州一家商户的远洋商船。 张锐和王奇等几位排长都站在码头上观望,他们的部下也不远处等候。他们在等船靠岸,然后搬运船上的物资。和他们部下在一起的还有千余名俘虏和一些叛匪的女眷,等会儿这些俘虏将被押上船运送回滨海州。 十余分钟后,张锐已远远望见了大禹号的身影。不过它并没有入港,而是在港口外转动起巨大的三张主桅帆和一张后帆。随着船帆的转动,硕大的船体也缓缓地转向起来,船首对着港外,然后慢慢停下,象是在港口站岗放哨一般。 虽然距离很远,张锐还是能看见大禹号甲板上粗大的床弩以及有手臂粗细弩箭。船后有座高耸的塔楼,塔楼后面翘着一条长长的发辫。张锐知道,这是战舰上最厉害的武器—投石塔。它的射程可以达到两里左右,海战时它是舰船上主要的远程攻击武器。 塔楼可以发射巨石、油罐以及火弹,敌舰只要遭到它的一次重击,轻者退出战场,重者船毁人亡。不过塔楼的命中率非常低,其震慑的作用远远大于实际作用。战舰上最常用的武器还是大型床弩以及船体里隐藏着的弩炮,床弩、弩炮的射程虽然不及投石塔,但在近战时它们的命中率相当高,还能发射火箭和火油弹。 大禹号停下,那条商船直直的靠了过来。几分钟后,它便稳稳的停靠在码头边上。桥板还没有搭上,张锐就看见船上有一人,手拉着一根帆索一荡而过,一荡到岸上,手便松开帆索,身体灵巧落地,稳稳的站住。 站在前面的营长刘武周迎了上去。那人看见刘武周,连忙走过来见礼:“下官滨海州仓监官富宁,您可是飞骑军游骑一营的刘武周长官?” 刘武周对富宁行了一个军礼,说:“是,我是刘武周。富大人一路辛苦了,不知富大人这次带来了多少物资?” 富宁道:“刘长官客气了,下官这次带来羽箭十万枝,草料千石以及千余斤干肉之类的食品。” 刘武周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声很好。 “哦,对了,刘长官这次要运送多少财物回去?”富宁又问。 “一千一百二十四名青壮俘虏,四百二十六名年轻女子,缴获的敌资三万金币。此外,还有一些杂物需要你们自己查点价值。富大人,你看行吗?” “很好,很好。只是这些俘虏和女子的价值就足够这次出来的费用,何况还有几万金币和其他财物。刘长官,你们这次的收获不小啊。”富宁年轻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看来他对这次的收获甚感满意。 刘武周却阴沉着脸说:“这是我们用了一百多弟兄的性命换来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要我的兄弟们活着,也不要这些东西。” 富宁听了刘武周的话,也收住了笑容说:“没想到贵部伤亡如此惨重,下官深表遗憾。刘长官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官。” “还真有一事,需要富大人帮忙。” “请说。” “我营有三十几个弟兄受伤严重无法继续作战,请富大人把他们送回后方治疗。一路上,也请富大人多多照顾他们。” “请刘长官放心,下官路上一定好好照顾受伤的飞骑军弟兄。”富宁十分认真的向刘武周保证。 刘武周的脸上这才稍稍露出一丝笑容,向富宁道谢:“那就多谢富大人了。” “刘长官无需多礼。这是军团给你的信件,请刘长官签收。”富宁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着的信件,交给刘武周。 刘武周接过信件,仔细的检查了封印口,见没有拆动过的痕迹后,才在富宁递过来的签收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卸船!”刘武周回头喊了一声。 “是!”张锐等人高声回答。 搬运的物资很多,一连和二连的骑士们用了一个小时才卸船完毕。接着又将俘虏押上船,关到船底的舱室里。最后押解上船的是那些年轻的女子,富宁象是在挑选牲口似的,逐个查验了一番,见到姿色稍佳的女子还会在她身上捏摸几下。等检验完毕时,他已从中挑选了三、四个女子,引到一旁,剩余的才押入船底的另一间舱室。 张锐知道那几个女子被富宁看上了,看来他回去的路上不会寂寞。不过,这也正常,那些女子中的大部分,这几日营中的骑士们已经享用过。这些女子和俘虏运回滨海州后都将拍卖,所得的费用充当军费,他们以后身份只能是奴隶。 这些俘虏和女子都是在兴府被游骑俘获的。他们也算幸运,游骑有条件将他们运走,才没有杀死他们。之前从山水到兴府沿途,村镇上的叛匪及其家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些人游骑带不走,因此全部就地斩杀。 下午三点,装船完毕,富宁向张锐等几位排长道了谢,就吩咐起航。 “走,张锐,到我那里去吃晚饭。”忙碌大半天,王奇也觉得饿了,就邀张锐去他那里吃饭。 “好啊!你老兄请客,小弟怎能拒绝?不过,得弄点像样的吃。”张锐也不客气,地说道。 “哈哈……知道你好吃,我今天一大早就叫排里的弟兄去打了一只黑狗,现在已经炖了好几个小时。”王奇和张锐平日都好吃,一旦有条件,就变着花样的弄些吃的,还相互的传授吃的经验,也觉得乐趣无穷。 张锐听说有狗肉吃,也是大喜,拉上王奇就准备回去。刚一转身,看见连长的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张锐叹了口气对王奇说:“看来要等到晚上才能吃了。” 果然,那名亲兵是来通知他俩去连部。营长刘武周在看了军团的信件后,就叫了裴仁基等几位连长去营部商议。张锐知道肯定是连长们接受了新任务后,把排长们叫去布置任务。 一连的排长们到了连部,裴仁基对他们说:“各位,我先介绍一下我营新的任务。各位看。”他指着桌上的地图为大家介绍,“暴熊军团已定于四月十五日,发起对叛军的进攻。这就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至少一个多月。军团的命令,我营以兴府为基地,在周围展开对敌断粮的任务。在这其间,我们不能让带方郡的一粒粮食运达大江郡。” 说到这里,裴仁基抬起头来盯着排长们说:“兄弟们,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我们既要保证敌人粮道不畅,还有可能面临敌人从前线调回的围剿部队。因此,营长做了部署,各连分开行动,分散在兴府百里内的各个要道上执行断粮任务。如遇叛军的围剿部队,我们可以撤出兴府向北撤退。如果是叛军有骑兵追击,我们就集中起来消灭他们。” “我连将去桶岭一带执行断粮任务,桶岭地区有三条可供车马行进的道路。各排轮流巡逻,遇到叛军的粮队就集中起来消灭他们。各位,一定要记住,遇到叛军运粮队要首先通知我,然后全连集中攻击他们。我不希望一排的遭遇发生在你们身上,都清楚吗?” “是!”排长们齐声回答。 “好,各排立刻去补充装备粮草,四点出发,争取今晚八点时赶到桶岭。根据之前的侦察,桶岭没有叛军的守备队。但为了安全起见,进入镇内的时还是要多加小心,一旦遭遇平民袭击,你们都应该知道怎么做。现在,谁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裴仁基说完,见排长们都没有出声,于是就说:“既然都清楚了,现在解散。” “是!”排长们向裴仁基行了一礼,出了屋向本排的驻地跑去。 路上,张锐对着王奇喊道:“老王,记得将狗肉带上,晚上到桶岭我们再吃。” 王奇笑道:“还用你提醒?那么好的狗肉能不带上?到是你,担任前行的时候小心点,别到了桶岭的时候看不到你,那我只好一个人享受了。” ~~~~~~~~~~~~~~~~~~~~~~~~~~~~~~~~~~~~~~~~~~~~~ 汉元789年3月25日清晨七点,张锐带领二排出来例行巡查。一连已在桶岭一带进行了十几日的断粮行动,先后堵截了五批叛军的粮队。运粮的叛军都是带方郡守备队的成员,素质与游骑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通常游骑担任巡查的排发现敌军运粮队后,就通知裴仁基,而后全连一百余骑士集中出击。五、六百人的运粮队,一般抵抗不到半小时便会四散而逃。 其间,连队也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游哨已放到距离桶岭镇五十里外。但半个月过去,一直没有发现叛军的围剿部队。 西面,暴熊军团的三个师已在叛军固守的几个城池外扎下营地。这时,叛军主力即便想后撤也撤不下来,在暴熊军团的营地旁,驻有飞骑军的一到两个轻骑团。骑兵虽然对攻城不在行,但追击起逃跑的敌人,他们的威力就可以展现出来。 东面,虽然有百济和新韩拖住了高句丽的一部分兵力,但毕竟两国没有直接参战,所以李存志最有可能调遣东线的部队来围剿深入内地的游骑。因此,一连的侦察重点也放在东部,但不知李存志是如何考虑的,游骑来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动静。 张锐今天非常小心,因为早上六时他刚出率队出桶岭镇,大雾就随即而来。一层一层飘动的雾把全排人紧紧的包裹起来,往常清晰可见的远山,幽深的密林,都严严实实地被浓雾包裹住。模糊飘动着的雾就象一条条带子,不仅大大地缩小了人的视野,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张锐只能看清身边的数人,其余的稍近还能微微浮现出一丝人影,十米外的人则完全被乳白色的浓雾遮盖住。张锐把李赐派到队伍的最后,对他说:“把眼睛睁大了,不要让一名骑士掉队。” 李赐话不多,接令就去了队伍的最后面。张锐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正因为排里有李赐这样的好帮手,他平日也感到轻松不少。 队伍小心翼翼的,按照往日的巡查路线行进。雾越来越浓,并形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有时,汹涌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浸没了全排人,即便是在身边的战友也会从视线里消失。这时,张锐就下令向后传话。在传话声中,后面的人才能知道前面战友的大概方位,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 在这种状况中,走了很长一段路,雾散去了一些。张锐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已是早上七时。大雾至少也得八、九点钟,才会散尽。正当他又一次想往后传话时,心里突然感觉到一种不安,那是一种近在咫尺的威胁感。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努力想平复心情,但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张锐止住了战马,轻声向后传话:“全体注意,取出弓箭准备。” 后面的骑士们听到了命令,立即取弓搭箭准备战斗。张锐的命令,在二排能与圣旨相提并论。排里的骑士们不仅把张锐当成长官,也把他当成可以信赖的兄弟。所以无论他下达任何命令,骑士们都能坚决的执行。 全排人准备好后,张锐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他向前面望去,浓浓的雾像是慢慢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猛兽,张着大口发着隐隐的呜声,仿佛要把自己这排人全部吃掉一般。 并且那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到后来渐渐的变成了轰轰声响。张锐将弓拉开指向前方,队伍前列的骑士也纷纷拉弓准备,后面的骑士则安抚着座下的马,让它们不要发出声响。 一、两分钟后,张锐终于看见一个人从浓雾中钻了出来。他四十多岁,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手里拿着一张猎弓。就在张锐看见他的同时,他也发现了张锐。 张锐看见他的眼中的瞳孔突然缩小了一圈,面色骤然惨白起来,手里的弓箭朝着张锐举起,口也慢慢张开,就在他将要交出声时,张锐手指一松,利箭破空而至,射入他的嘴里,他呜呜了两声,仰面往后倒去。 就在那人倒下的同时,浓雾里又钻出了四、五个人。他们突然见到前面出现的汉骑,表情和前面的被射死的那人一摸一样。可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张锐身边的几名骑士给射杀。在相距不到八米的距离上,骑士们都能够把箭准确的送入对方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 可在他们倒下的同时,后面浓雾中还不断有人走出来。这下,张锐等人没有办法不让他们发出声音了。就张锐又射死一人的瞬间,对面传来凄厉的叫声:“游骑!游骑!准备!准备!” 张锐也在向后传令:“保持队形,交替后退!”就在他刚喊完这句话时,就看见四、五枝箭朝着他飞来。; 第十章斩首四百八十九级 瞬间,飞来利箭的轨迹在张锐眼中变得清晰可见,以他灵敏的反应有七八分把握可以躲过这几箭,但他不能躲。 身后都是他的部下,一旦躲闪,这些箭会很有可能伤及部下。他可不想让部下认为,他是一个自顾自己性命,不顾部下安危的长官。 正当张锐要用手中的弓拨去挡射来的箭,就见一匹马冲到身前,马上的骑士用手中的骑刀拨挡来箭。这一轮箭被他挡过,张锐也同时听见那名骑士轻哼了一声,身子向下伏下,知道他受了伤,迅速催马上前挡在他的身前,一边快速地射箭,一边对那名骑士说:“速退。” 那名骑士没有迟疑,转马向后退去。在张锐和别的骑士掩护下,他安全地退走。张锐与前排的几名骑士也倒转马来向后面驰去,后面的骑士掩护他们,随后全排骑士交替向后撤退。 叛匪们的射击速度明显比不过游骑,游骑已射出三、四轮箭后,才稀稀疏疏又飞过来十余枝箭。骑士们早有戒备纷纷躲闪、格挡,后撤中只有一名骑士和几匹马又中了箭。 在张锐指挥本部人马后撤的同时,对面叛军的混乱似乎更大。声音嘈杂,喊叫声不断。也许在能见度好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张锐会下令突击敌军,说不定能让叛军瞬间崩溃。但现在是大雾天气,在能见度只有几米远的情况下,张锐不敢拿全排人的安全冒险。 在互射几轮之后,汉骑已后退三、四十米。张锐再次下令:“向后再退百米,回身射。”骑士们纷纷向后驰去,撤退之时,回身向叛军所在的位置射击。 张锐的这道命令下得及时,游骑们刚退到百米外,叛军射过来的箭枝大大增加。看来,叛军也稳定下来,不象刚才那样混杂散乱地射击。这次,一轮就飞过来百余箭,骑士们用骑刀拨挡,其间又有三人中箭。 “再退五十米。”张锐再次下令后撤,骑士们又一次向后疾驰一段距离。到了一百五十米以外,敌箭渐渐少了起来。看来叛军手中的弓箭也是以猎弓为主,大部分射击的距离达不到这里。 “侧移五十米!”张锐这次是轻声下的命令。骑士们也领会了张锐的意思,座下的马轻轻的向右侧移动了五十米。停下来时,已经没有敌箭再射过来,叛军没有发觉游骑已经移动,他们还在向着,开始汉骑撤退的方向射击。 张锐隐隐还听见敌方将领的呼声:“分……射击!后……准备!”看来叛军已经从最开始的混乱中,稳定下来,他们的阵型已排列完毕。 张锐轻声的吩咐骑士们看好自己的马,不要发出声响,又令李赐查点受伤的骑士的情况。李赐稍稍去了一会儿,便回到张锐的身旁,轻声的说:“报告!排里共有七名骑士中箭,其中有两人已经不能作战。” 张锐回马去看那两名骑士,看见其中一人正是刚才为自己挡箭的那名骑士。他的右胸上和肩头各中一箭,座下的马也中了两箭。人也趴在马上,手捂着胸口中箭的地方,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来。而另一名骑士伤势稍轻,只是右臂中了三箭,但已不能拉弓射箭。其余中箭的骑士到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中了一两箭,都不是要害的地方。现在正在相互取箭包扎,继续作战不成问题。 张锐对那名右臂中箭的骑士说:“你回连部去向连长报告,还有将他带上,路上小心些。”那名骑士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赐等人下马,将那名胸口中箭的骑士用绳子绑在马上。右臂受伤的骑士,用左手拉着他的马缰,带着他向桶岭镇驰去。 等他们走后,张锐才略感放心。张锐将李赐等班长叫到身边说:“在连长带队赶来之前,我们要拖住叛军。李赐,你带领两班人在叛军的左侧来回骚扰,前后拉开些距离,让叛军感觉我们人多。我带两个班在叛军右侧也这样做。” 张锐盯着李赐说:“现在你带着的人就是二连,我带着的人就是一连。跑动的时候多叫些,让叛军都听见我们的番号。叛军的将领会知道我们的编制,他们会害怕的。他们怕雾散后,我们对他们进行攻击。如果他们后退,我们不要急于追杀,还是在旁边骚扰。其间有情况记得要用号角通知我。清楚吗?” 李赐面目沉稳回答说:“明白了,属下会一直拖住他们的。” 张锐点点头,接着又对其余的班长说:“记住,一旦叛军中有人逃离,不要射他,这点要告知所有的骑士,大家都要必须执行。” “是!”几名班长压着声音回答。 “好,出发!”随着张锐一声令下。李赐立刻高声的叫着:“二连随我来,我们去包围叛军!” 李赐下达命令的同时,用手指着三班四班的骑士,示意跟随他。两班的骑士会意,也高声回答是。跟随着李赐飞驰而去。 张锐看见李赐一行走远,又对其余的骑士说:“等会儿多发出些响动,每个骑士以排班为单位呼叫。”众骑士答应。 张锐用最大声音高呼:“一连,跟随我来,不要让叛军跑了,包围他们!”骑士们也各自的高呼:“某排跟我来,包围他们。” 骑士们在张锐的带领下,前后拉开距离。口里不断的喊叫着,这样一能知道彼此的位置,二能象是在招呼自己的部下,让叛军感到压力。 张锐的计划很成功,浓雾里的叛军听见左右都有游骑的呼叫声。再仔细听,发现游骑竟然有两个连的人数。整编的两个连有三百人,以自己现在六百人的数量,遇到一个连也会被游骑击败。 所有的叛匪在心里感激这场大雾,幸亏有浓雾挡住了汉骑的视线,不然以汉骑的骑射功夫,现在早已是箭如雨下。 叛军指挥的将领胆量不大,他听见汉军有两个连队时,也惊慌起来。本来这次运粮队是想趁着浓雾通过汉骑的封锁,没有想到在这里突遇汉军大部,既然已经不能向前走,那还是趁着有雾的时候,迅速后撤,也许能赶在雾散前,渡过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河。过了那条河后,就是一片密林,只要进入树林就能摆脱汉军的追杀。 想到这里,那名叛军将领低声吩咐手下:“全体注意,后队变前队,按照队形向前进攻。”他胆量虽不大,可还算是一名称职的将领,知道队伍如果散乱的向后跑,很可能就此崩溃。现在他只是说进攻,让手下人感觉自己还是在攻击汉军,这样起码气势上要好上许多。 叛军开始后退,可是他们的几十车粮食,住碍了他们的后退速度。只不过让这些运粮的马车转身,就用了十几分钟。变换队列之后,浓雾里叛匪们的行走速度快慢不等,时常撞在一起,一时间队伍里嘈杂声大起。 张锐听见了叛军队伍的声响,知道他们要跑,于是在马上高呼:“各排注意了,叛军要逃离,我们紧紧的跟随他们,他们有马车,行走不快。再有一个小时雾就会散去,到时一齐出击。” “一排领命!”张锐身后十米余远的一名骑士高声的回应。后面的各骑士也按顺序报着番号回应着。然后又同时的大呼领命,仿佛自己这边人数确实有上百人似的。 叛匪们听见游骑声音,知道他们一直在左右追击着自己,心里更加害怕起来。前面的叛匪,因视线不远,行走不快。后面的叛匪心里焦急,不断的推搡着前面的人。 不时个别叛匪会被推dao在地,后面的人止不住脚步,纷纷的践踏而过。倒地的叛匪凄惨地喊叫起来,时间不长声音便低落下来,看来是被活活踩死的。叛军的队列里不断出现这样的声音,更令叛匪们惊恐不已。 半个小时后,叛军的队伍已经快要溃散,有一些在后面赶着马车的叛匪觉得行走得太慢,纷纷跳下马车,向前挤去。 张锐一行在叛军的侧面时而疾奔,时而小跑,来回的监视着中间叛军的动静。又过片刻张锐看见,雾在渐渐地散去,视线看得越来越远。张锐心里着急起来,从最初的那两名骑士离开的时间算,连长他们也该到了,怎么现在也没有来? 雾散以后,连长他们还不能到达的话,凭着自己这排人,是不能全歼这些叛匪的。会不会是回去报信的骑士路上出了什么事?张锐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只派两名受伤的骑士回去报信,万一路上遇到叛匪,他们基本上没有抵抗的能力。 可是现在不是总结得失的时候,就在张锐心里想着援军的时候,雾又散去了一些。这时张锐能隐隐的看见百余米外的叛军影子。 张锐当机立断高呼:“射击!”掏出自己的弓箭向着那些影子射去。后面的骑士听见后,也纷纷分开始射击。号角也响起来,通知李赐部开始射击。 张锐手下的人并不多,可是射击精准,命中率很高。叛军的左右两边,不断有人被射倒。看着被射死的同伴不断的增加,叛匪们再也不能保持队形,从前面开始都疯狂地奔跑起来。那名叛匪将领,高声的喊叫着:“停下来,不要……啊!”他还没有喊完,就被张锐听见,一箭向他射来。 那枝箭射中了叛军将领的腰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起来。他的叫声令所有的叛匪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叛匪们也看见雾快散去,汉骑的身影也能隐约的看见,要是现在不跑,一会儿雾散完后,很可能会被汉军包围。 失去指挥的叛军们,已经没有了队形。他们丢掉了手里的武器减轻重量,这样可以跑得更快些。所有赶车的叛匪都已经加入了逃跑的行列,但停在路中的马车阻挡后面叛匪的道路,被推dao的叛匪不断的惨叫起来。 溃散的叛匪象宣泄而出的山洪一般,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如果不是两边有游骑在,这时恐怕叛匪已经是四散而逃。 叛军的突然溃散出乎张锐的意料,不过这样的结果正是张锐所需要的。张锐放低声音向后传着话:“放慢马速,注意尽量射杀跑在最后面的叛匪!” 后面的骑士依次放慢了马速,在马的行走之间,用箭射着后面的叛匪们。号角也及时响起,通知李赐部按令行事。 又过半小时,雾已经完全散去。逃跑中的叛匪,无暇停下来观察汉军的人数。他们仍然是悲号着,向前奔跑。体力好的叛匪这时已经远远地跑到前面,听着后面不断有中箭的同伙发出绝望的惨叫声,更是不敢回头全力的冲刺着。 张锐看着散乱而逃的叛匪,觉得这样射杀他们,是在浪费箭。于是高呼:“全体骑士注意,用骑刀追击敌军!” 全体骑士收弓入匣,拔出了寒光闪闪的骑刀。在张锐的带领下,高举的骑刀,口里呼喊着“前进!”奔向叛匪。 所有骑士将自己的战马提到了最高速,片刻便追赶上了落在后面的叛匪。骑士们手中的骑刀象是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个个的生命。被追上的叛匪,骑刀挥舞而过头颅便被高高的抛起,身体仍是向前冲出几步,扭曲的倒在地上。脖颈中喷出的鲜血,象蛇一样蜿蜒着流向四处,染红了原野和驿道。 此时天空已变得晴朗,空中开始集聚起鱼鳞般的云彩来。二十余名骑士挥刀追击,他们口中发出的吼声,却象是有千军万马在追击着敌人。追击中的游骑宛如出山之虎,凶猛的吞噬着逃跑中的叛匪。 前方的叛匪已是惊弓之鸟,拼命狂奔。有些开始念及到自己家中的妻儿,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家中,去拥抱他们。 可是有幸能这样做的只是少数,骑兵们的追杀,是大部分人不能躲过的。他们一个个的被张锐等人追上,砍下了头。能幸运的逃过那条小河,进入密林的叛匪只有百余人。 张锐看见最后一个叛匪冲进树林中后,才挥手示意骑士们停下马来。“各位,我们击败了数百叛军。你们是勇士,你们不愧是大汉骑军中的一员。”张锐高举着沾满鲜血的骑刀,高声的对着部下吼着。 “万岁!万岁!”骑士们也高举着自己手中的骑刀,用尽全力的欢呼着。骑士们高声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令人热血沸腾。 张锐脸上流露出笑意,看着这些无敌的勇士,内心充满了自豪。二十余人击败、斩杀数百名敌军,能和这些勇士们在一起服役,是自己的光荣,是自己的幸运。 几分钟之后,骑士们才渐渐的停止了欢呼。张锐高声说:“勇士们,现在是我们统计功勋的时候了,我们按原路返回,收回那些叛匪的首级。” “是!”骑士们虽然激战了两个小时,但是去收获自己的功勋,还是兴奋不已。 返回的沿途,骑士们挨个的拾取叛匪的头颅。一直到了最开始发现叛匪的地方,张锐才看见连长裴仁基带着人匆匆赶来。 “张锐发现叛军怎么没有派人向我报告?”裴仁基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的质问张锐。 张锐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不是为了连长的质问,而是对那两名去报信骑士的安全担心起来。“连长,我发现叛匪的时候,就派了两名骑士去向您报告。他们没有回到连部吗?”张锐焦急的问道。 裴仁基听了张锐的话后,才稍稍的缓和下来,回答:“没有,我是看你部一直没有返回,才带队赶来接应你的。” “糟糕!那两名骑士一定是出事了。”张锐胜利后的喜悦心情,现在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里现在一直在想着,那两名骑士到底去了哪儿? “报告!”李赐的报告声打断了张锐的深思,“说!”张锐用低沉话语说道。 “报告连长、排长!属下刚统计完斩获的叛匪首级,一共有四百八十九级!我方只有十人受伤,无一阵亡。!”李赐没有注意到张锐的脸色,怀着激动的心情高声的报告着这次战斗的成果。 连长裴仁基和后来的骑士们听见战果后,全部愣住了。一个排的骑士能斩杀将近五百名叛匪,这样的战果他们是闻所未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锐的身上,满怀着敬意看着眼前这位创造了奇迹的年轻军官。 不过张锐的目光一直盯着西方,心里还是在想着:兄弟们,你们在哪儿?; 第十一章小村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村,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六百年前。天气晴朗的时候,这里可见南方五十里外,巍巍然高耸入云,威凌四周的太峰,那是太峰山脉的主峰。 今天天空万里无云,远处的太峰披上了蓝白色的衣衫,更显它那雄浑的轮廓。峰顶在阳光照射下,象一顶灿烂皇冠似的放射着异彩。 小村周围的农田上,升起股股轻烟。早间勤劳的人在用麦干焚烧自家的田地,这样烧过的土壤,下月春播时会变得更加肥沃。轻烟袅袅而上,朦朦胧胧遮盖住了小村,映衬着小村奇幻而神秘。 村头有一大片空地,上面堆着一垛垛去年收割下来的麦干。一棵年代久远的粗大榆树矗立在空地的前方,宽大的树冠覆盖了半个空地。夏日,村里的人喜欢在它那枝盛叶茂的树荫下纳凉,享受着微风带来的清爽,聊着各家的闲话。 村东面,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汩汩的流水声刚好催人入梦。村中的各家女人们,会在这里洗衣物、洗菜甚至刷马桶。偶尔,村里的一些男人也会在这里打捞鱼虾,不过这里的鱼虾不多,人们娱乐的意思远远大于吃鱼虾的yu望。 村中住户家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各家院子用篱笆隔开,院内按照个人不同的喜好,种着各样的果树。孩子们可以在各家的院内奔跑打闹,也许会在不经意间撞坏篱笆。主人们不会制止他们,只是第二天有空的时候将撞坏之处修补上。 今天已到中午时分,各家的炊烟升起。按照往日的习惯,是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这里还能吃饱饭,由于是帝国的老州,这里也享受着轻徭薄税的赋税政策。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村里人都喜欢过这样平静安详的日子。前些时候,高句丽独立的消息传到这里的时候,村里的五十余名青壮,口里高呼着独立的口号,在村头的大榆树下,折腾了一月有余。 他们也许不知道独立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样代表着“先进思想”的口号怎么能不喊一下呢?不喊,就代表自己是愚昧的人,是不懂得跟着时代一起进步的人。而且他们不这样做,又怎么能消耗自己在农闲时的旺盛精力呢? 那段日子,全村一片沸腾。青壮们神情激昂;女人们捂着嘴看着自己的男人们说着一条条的大道理,那个样子仿佛他们是满腹经纶的有学之士;孩子们更是欢天喜地,什么时候自己爹爹也变得这样好玩起来?那么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过沉闷了。 只有一些老人们面带着悲哀的神情看着这些陷于疯狂的孩子们,不论他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独立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帝国军队不是养在那里看着好玩的,汉骑也不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来劝说人们要忠于皇帝。 可是他们的劝说,没有人听得进去,所有的孩子都将这些老人看成是老古董,是跟不上时代的人。他们之间的代沟不是象村边的那条小河一样窄窄的,而是书上说的象大海一样无边无尽。 不过疯狂日子也没有过上多久,汉骑便来了。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来到本村,可是已经让这些头脑发热的家伙们清醒了一些。传言汉骑已经攻下兴府,杀掉了所有参加独立的人。 年轻人开始害怕,他们告别了自己的妻儿,向着太峰方向撤离。他们深信这里是属于他们的,那些汉军呆不了多久。只要汉骑一走,他们还是可以返回这片美丽的土地,过自己平凡而安详的日子。 村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小,当然也有个别实在不愿意离开自己家人的青壮。最初人们躲在家里颤抖着,等待着汉军的到来。可能这里是太过偏僻,一连半月,人们连半个汉军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人们的胆子又逐渐的大了起来,生活也照常的继续下去。有些人心里也开始想,也许汉军不想传说中的那样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他们的心胸或许如大海一般宽广,对于我们这样小人物犯的过错,可以一笑了之。 另有一些人也暗暗后悔,法不责众。大家都在独立,难道汉军就能把我们都真的杀了?他们杀得完吗?杀了我们后谁给他们缴税啊?虽说这里的税不是很重,但是毕竟也是税啊! 早知这样,那些进山的人就不应该走。现在家里的余粮大半被那些进山的亲人带走,现今眼看着春播就要来了,家中没有多少余粮,又少了种田的主力,今年的春播能不能按时播完?以后吃什么?也成了问题。 正当这些人都在各自的家里,端着午饭边吃边想的时候。隆隆之声从远处传来,也许是要下雨了?大家开始时都是这样想的,以至于有一些妇人放下手中的碗,去院子里收起晾晒的衣服。 不过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低沉的声音一下下撞击着人们的心,让人感觉一阵莫名的惶恐。又过了片刻,响声渐渐的分散开,向着村的四周散开。 村中的百余户人都走出了家门,向村口望着,不时和周围的邻居讨论一番。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不是雷声,也不是地震发出的声音。不过这样的声音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上来。 就在人们疑惑之际,突然看见进村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个的骑兵。他们虽然没有打着旗帜,但从他们的长相上,从他们的装备上,从他们的气质上,还有从一些满身血迹的衣甲上看,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大汉骑兵。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令他们不安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被暴露的话,有什么后果在等着他们,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大人们拉着自家的孩子,快速的退回家中,将门窗紧紧的关闭。 女人们怀搂着孩子发着抖,孩子们被妈妈的表情吓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的害怕。有个别胆大的,从门间的缝隙里向外窥视,看着那群神情严肃,剽悍异常的骑兵,缓缓的驰马进入村里。 “所有的人听着,在十分钟之内到村口的空地上集合。过时不去者,格杀勿论!”这时,外面的汉军骑兵们开始喊话。他们用洪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喊着,这样的声音每家每户都能听见。 去不去?这是每家大人都在考虑的事情。不去?那么十分钟过后,那些汉军可能破门而入,杀死家里的每个人。去?汉军叫我们去村口有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发现了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才发生几个小时,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人们还是逐个走出家门,朝着村口汇集而去。家里的大人一遍一遍嘱咐自家的孩子不要高声喊叫,因为他们是坏人,是会转眼之间就可以将你杀死的坏人,你要是哭闹的话,谁也救不了你。在小一点的,家里人会将他们抱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小嘴,就是孩子呜呜的挣扎,也丝毫不敢松手。 十分钟后,全村四百余人都集中到了村口的这片空地上。大榆树下,站着几名汉军军官,低声商量着什么。空地周围有五十余名汉骑兵包围着他们,而另一些骑兵,已经开始在村里每家每户的搜索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那些汉军一直没有理会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是他们叫自己来的,军官们还在说着话,骑士们一丝不动的站在外围,象一座座雕像。人们看见一些骑士的马后,还挂着网袋,里面黑乎乎、血淋淋的装着十几二十颗人头。有的还在滴着血,将马后的一小块地面染红。 所有人颤抖着,他们已经非常明确的认识到这些汉军不是仁义之师,使用武力的几率远远大于用嘴。这些从那些挂在马后还在滴血的人头上就可以推断得出来,还有那些汉军的眼神里流露出丝丝杀意,看着自己的时候,就象是在看着一群将被屠宰的牲畜一般。 在惶恐和不安中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家看见几名骑士抬着两具被剥的光溜溜的尸体走来时,都绝望了。尸体被抬到榆树下,抬尸体的骑兵向军官们说着什么。而后军官们的脸上起了变化,一些怒容满面,一些用凶狠的眼神瞪向人群。 村里的人都知道,那件事已经暴露了。大部分人都觉得腿发软,尿意一股股袭来。 片刻后,军官们已经商议完毕,其中一名最年轻的军官走了过来。他来到了人群的前方,站在一张骑士为他端来的矮几上,让所有的人都能看见他。 这名军官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身材颀长而强壮,一双大眼中闪烁着精光,身上具有一种深静而坚毅的气质。他的军服上还粘着血迹,可见是才参加过战斗或是屠杀。他站姿端庄,看上去是那么的英武剽悍。 他的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丝悲哀或是愤怒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人群,用他那双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们。周围很安静,这样的安静更显得压抑,象是暴风雨来前的片刻寂静,这样的寂静也许正在蕴育着摧毁一切的能量。 但大家都猜错了,年轻军官没有动雷霆之怒,反而是露出一张很“阳光”的笑脸。人们仿佛从他那“真诚”的笑脸上,感觉到春天的温暖。 “相信各位已经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请各位来这里吧?”年轻军官开口说到。他的声音很大,使得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不过的他的声音和他的笑脸一样,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象是他在和同村的邻里说着闲话。 “在这里,我想先问诸位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年轻军官又接着说。“我不是故意要刁难诸位,这个问题是你们每个人都能回答的。”人们听到的他的话,感觉他真的是有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要请教自己。 “下面,我会挨个的问你们。不要怕,只要你们照着心里话回答我就行了。”年轻军官继续和颜悦色的说着。“只要你们能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去过你们喜欢的生活。好了,我现在就开始问。” 说到这里,年轻军官指着人群最前方一位六十余岁的老翁说:“我非常尊敬老人,所以就从这位大爷先问起吧!老大爷,请上前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他礼貌的邀请那位老翁上前。 老翁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官爷,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年轻军官从矮几上跳下来,走到他的面前,面带微笑地问:“不要怕老大爷,我只想问您,您是不是一名汉人?” 老翁全身颤抖着,牙齿上下打着颤,呆立不语,象是忽然间被年轻军官的话问傻了。年轻军官也没有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答案。 一分钟过去了,老翁象是突然的清醒过来,低着头回答说:“回官爷,我是一名汉人。朝廷给我了土地,能让我吃饱饭,我很感激皇帝陛下。” 年轻军官听到这个答案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对着老翁行了一个军礼说:“老大爷,既然您是大汉子民,那么就没有必要害怕我们。我们是帝国的军队,是来专门保护帝国子民的。我对先前您受到的惊吓,向您道歉。” 老翁没有想到年轻军官会向他敬礼,惊恐之余连声说“不敢,不敢!” 年轻军官笑着说:“好了,老大爷。您可以将自家人带到那边等候。”他手指着榆树左侧的一块空地。 “是!”老翁仍是颤抖着,在人群中将自己的一家四口人领出,走到那块空地上去。年轻军官看着老翁全家都走过去后,又转过身面对人群。“现在轮到你了!”他指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说。 壮汉在这群人里算是最镇定的,听见叫他,便站了出来。 “请问你是汉人吗?”年轻军官还是问着同样的问题。 壮汉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是汉人。” “哦?为什么说现在?难道你以前不是汉人吗?”年轻军官似乎很感兴趣地继续问。 壮汉还在犹豫,迟疑着没有回答。 “说吧,按你心里话说。”年轻军官轻声细语的对他说。 这回壮汉似乎下了决心,说:“我的祖先是高句丽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现在是一名汉人。” “哦!知道了,请你带着你的家人站到那边去!”年轻军官平静的指着榆树右侧的一片空地说。 壮汉听从了命令,带着自己的家人走到了榆树的右侧。接下来年轻军官挨个询问村里人这个问题,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每家每户都问到了。 两个小时以后,榆树左侧站了村里的绝大部分人。榆树右侧只有二十余户,不到百人。这时,年轻军官一挥手,三、四十名骑士,一涌而上,将站在榆树右侧人户家的男人都捆绑起来。 汉军的突然行动,使得人群一片混乱。女人们哭喊着,小孩子坐在地上嚎着。“不许乱!否则格杀勿论!”一个声音晴天霹雳般的在空地上炸开。声音过后又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响雷般的声音震住。 榆树左侧空地上的人家,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榆树右侧的男子都已经被捆绑好,女人们看到了骑士们手中明晃晃的骑刀,也不敢再哭出声,抱着孩子在地上缩成一团。 年轻军官见控制住了场面,便走到被捆绑的人群前说:“这次,我要请教各位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严重性,我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明白了。所以请你们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不要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你们全家人。好了,不多说了,现在被我点到的,将被带到那边去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的话,大家都不会听到。”年轻军官用手指着人群开始站立的那个地方。 “好!还是从你开始!”年轻军官用手指在捆着的人群中点到那个壮汉的身上。; 第十二章胡汉山 张锐看着眼前的这名壮汉,他脸上充满了悲愤。但他没有在挣扎,也许他知道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说吧,那两名骑士的尸体怎么会在你们村里?”张锐还是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回官爷!我真的不知道,我早起就一直在地里干活。”那壮汉突然间用起了无比委屈的语气,脸上也随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如果他的表情始终如此,也许有可能使张锐相信他真的是老实人,这件事不会和他这样的老实人有关。可惜,业余始终是业余。 “不再多考虑一下吗?”张锐直视对方的眼睛又问了一句。 那壮汉稍犹豫了下,最后仍用软弱的口气说:“官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小人知道,一定会告诉您的。” 张锐摇了摇头,他实在是缺乏表演天赋,就算在用软弱恳求的口气说话时,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怨恨。没有必要和他再磨下去了。“好,既然你不知道,也就算了,跟我来!” 张锐说完走到一垛麦干后面,那壮汉也跟了过去。几名在麦垛后面埋伏的骑士,将他的嘴瞬间用布堵上,外面又用布条系住,在脑袋后面打了几个死结。 张锐对着惊慌的壮汉说:“放心,现在还不会杀你。可是你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利,现在就是你想说,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又对那几名骑士说:“看着他!” 处理完那个壮汉,张锐返回到被捆绑着的人群面前,再次寻找起目标。看了两遍后,他突然发现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在对他眨眼。于是便将他点出,又来到空地上。 “禀告官爷!小的,有机密的情报要向您报告。”那名青年还没有等张锐问他,便主动的开口。“只是……只是小的说了后,官爷能不能把小的全家放了?” 张锐的记忆力很好,知道他是因为其父答错了问题才受到的牵连。看来他心里是不赞同父亲的说法,也不打算为此丢了性命,才会主动报告请求赦免。 张锐露出了笑容,和蔼可亲地对他说:“放心,我们是不会乱杀人的,对忠于大汉的子民,我们还有保护他的责任。” “是……是!”青年人连连点头,“那些人都是昏了头才会跟着去闹什么独立,独立对我们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们能吃饱饭,能过上舒心的日子,还不满足、还要造反,那就是忘恩负义!”青年人说的大义凛然,脸上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没想到在这样的小村里能遇到一个明“事理”的人,张锐满心欢喜,将他拉到另一处麦垛后面,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青年人先向张锐道了谢,开始活动被捆绑后有些发麻的手臂。 “听你说话,是上过学的?”张锐在一旁边问道。 “是,官爷!小人上过几年学,后来没有考上大学,才回家来种地的。小人是家中的长子,所以一直和小人的父母住在一起。”青年人一边揉着臂膀,一边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张锐和颜悦色地又问。 “回官爷!小人辽东大江胡三。”青年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势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胡三啊,那两名骑士是怎么到你们村的?”张锐像是在与胡三闲聊,没有一点审问的架势。 “回官爷!这件事情小人很清楚,这个村里有三十五人逃到了山里,妄图抵抗大汉军队。”胡三用手指着太峰的方向,“在那里还有五、六百造反的暴民,他们都是附近各村的青壮。这次他们和带方郡的叛匪接触,答应接应叛匪的运粮队通过官爷们的封锁。” “今天,天还没有亮,就有一百多山里的暴民来到村里。说是要去接应准备通过的叛匪运粮队。他们派了几十人趁着大雾出去汇合叛匪运粮队,其余的就在本村等着。” “不过,出去接应的暴民回来说叛匪运粮队已被官爷们发现,正在遭到围攻。他们还在半路遇见了两名受伤的官爷,不过那两名官爷见到被包围,就自杀了。他们为了不暴露,就把两个官爷的尸体带了回来。说是要村里的人晚上帮着掩埋了。”胡三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那些暴民都走了吗?”张锐皱着眉头问。 “对,他们留下尸体后就全部返回山里去了。”胡三看看天色回到,“这光景怕是已经入山了。” 张锐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开始盘算怎样处理这些村民。最初连里军官在商议时,连长已经将处理权授予他,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个村庄就不会再存在。 “官爷!您是不是在想怎样剿灭山里的那些暴民?”胡三看了看张锐的脸色,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胡三是个有理想的人,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要出人头地。但后来他没有考上大学,失去了进入官府的机会。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哪能轻易错过? “哦?”张锐很感兴趣地抬头看着胡三,“听你的话,象是有剿灭他们的妙策。” “比起官爷们剿匪策略,小人的一些想法哪里敢说妙策?只是一些土办法,要是官爷们觉得可以用,也不妨试试看。”胡三十分谦虚地说。 “具体说说看。”张锐的兴趣越发的浓厚,并用鼓励的眼神让胡须继续地说下去。 “小人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村里的人不敢再和山里的暴民接触,也可以将山里的一部分暴民劝回。”得到张锐的鼓励,胡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只是需要官爷们宽宏大量,不再追究那些一时昏了头人的罪行……”说到这里胡三留意一下张锐的表情。但他很是失望,张锐脸上仍是微笑着,没有起半点变化。 胡三见张锐没有表明态度,又小心翼翼继续劝道:“官爷!山里的那些暴民大多是愚昧之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造反,只是跟着别人瞎闹。官爷们来了以后,他们怕被杀,才逼迫逃到山里去的。不过,他们非常熟悉山里的地形,要剿灭他们一时也不容易,所以我们要恩威并施,从他们的要害处动动心思。” 胡三迅速将自己划到了和张锐同立场的范围,用起了“我们”这个字眼。他的劝说似乎很管用,张锐点点头说:“继续说。” 由于张锐没有反对这个的建议,让胡三信心大增,又说道:“山里的暴民之所以能在山里藏身,无非是利用了在本地的关系,妄图能长久的与我们对抗,所以我们要先绝了他们的这个念头。官爷可以让每户人家,对那些顽固分子下手,只要每家每户人手上都沾了血,他们就不敢再和叛匪联系了。绝了山外的支援,山里的那些暴民也蹦达不了几天。” 胡三说到这里,张锐动了心。本来按他心里最初的想法是将全村人杀光,或是转移到兴府去,等下次北洋船队来时,把他们当作奴隶移交。可这样做,只能增加山里叛匪的抵抗决心。 如果按照胡三的想法,村民只要杀了有独立倾向的村里人,那么他们怕山里的暴民报复,从此以后不敢再接触他们,这就断了山里暴民的源头。截水不如断源,这是最好的剿匪办法。 “很不错!还有没有?再接着说!”胡三的想法的确不错,也让张锐对他多了几分信心,鼓励胡三继续说剿匪办法。 “是!”胡三得到张锐的夸奖后,自信心猛然间又提升了一大截,又接着建议:“我们还可以利用山里暴民的家人去劝降他们。不过这就需要官爷,能赦免他们其中的一大部分人才行。” “赦免,没问题。我们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他们参加过反叛。只是他们归降后,又作乱怎么办?”张锐低头思索了一番胡三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然后问道。 胡三象是早有这方面的考虑,没有思索地回答道:“我们将村里有参加叛匪的人户集中起来,然后押解到太峰山下脚。给他们几天时间,向山里喊话劝降。对于出来归降的,我们就赦免他们。没有出来归降的叛匪,就杀了他们全家。动手时,就让那些刚刚归降的人去做。只要他们做了,就永远不能再回头,只能一心一意跟着官府剿灭山里的叛匪。” 张锐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胡三确实有些本事,他的几条建议对山里的叛匪而言,可说是灭顶之灾。而用他的建议剿匪,游骑也能省去不少事。 “而且我们还可以组织归降的人,参加村里的护卫队。只要发现山里的叛匪下山,就抓住他们。这样用不了多少日子,山里的叛匪就会又没有粮食,又没有耳目,即使我们不发兵去围剿,他们也会自行灭亡的。”胡三越说自信心越强,到最后完全把自己放到了剿匪的位置上了,仿佛他就是汉军中的一员。 张锐看着胡三,心里感叹,他不愧有当胡汉山的本质,想出的招数都是那么凶狠毒辣。不过,确实是最实用的办法。 “胡三,你建议很好。”张锐一边夸奖,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你这回立了大功,朝廷是不会忘记有功之人的。对了,你们村的村长是谁?” 胡三被张锐拍了两下肩膀,象是骨头也舒了,满脸媚笑地说:“小人能有什么功劳?小人只是不忍心看着那些被人利用的同村人自绝生路,才想出这样的主意。具体执行,还是要靠着官爷们去办!” 有头脑,会说话,有前途!张锐在心里给胡三下了评语。他要是有可能进官场,前途不可小视。 这边胡三不知张锐在对他暗自评价,自顾自地继续说:“这个村的村长造反时就是他带的头,后来也是他带着那些人跑进山的。对这种带头造反的顽固之徒,小人建议先用他的家人来震慑村里人。” 张锐此时已有了想法,又拍着胡三的肩膀说:“你立了大功,现在我就任命你为本村代村长。你的计划,我会如实上报,如果计划能成功,日后奖赏也少不了你的。我相信叛乱结束后,不出意外你会被正式任命为村长。” 胡三大喜,当上村长就算进入了官府。虽然是最低的阶层,可毕竟是官府的人了。加上自己年轻,今后只要不断努力,升迁的机会还是有的。 突然间,多年的心愿得以实现,胡三激动地跪倒在地,对着张锐磕头发誓说:“小人不敢忘官爷提携之恩,今后为了官爷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张锐一把将他拉起,开玩笑地说道:“你聪明、年轻,很有前途。以后只要你努力,就是坐上府郡职位的高官,也是有可能的。运气好点,也许还能成为一州的巡抚,到了那时,我可要叫你大人了。” 胡三面带微红,连声说不敢。张锐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忍住笑又说:“这样吧,你的名字不太好,在官场上不利。你以后就叫胡汉山吧,意思是汉家的一座大山,望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撑起汉家的一片天来。” 胡三激动得热泪盈眶,呜咽着说:“谢官爷,对小人如此看重。小人发誓永远忠于大汉,永远忠于皇上,永远感激官爷!” 他确实没有想到张锐对他如此看重。他最初坦白,也是为了避免灾祸。不过,他现在已有了自信,也有了理想。他怎能不感激眼前这位给他机会的恩人呢? “好了。只要你以后能为大汉用心做事,就不枉我为你起名。村里还有多少和你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张锐见胡汉山连连抹眼,哽咽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也越发的好笑,如果他知道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还会不会这么激动。 “呜呜……”旁边有声音传来,张锐转头看去。只见是头一个叫来问话的那个壮汉,此时他口里呜呜着,眼中冒着怒火,拼命地想摆脱两个架着他的骑士。看来他在旁边看见和听见张锐和胡汉山的一番对话,才想扑上来打胡汉山。 张锐对架着壮汉的两名骑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骑士用拳狠狠的击打了壮汉肋部两下。这下壮汉老实了,脸色惨白,额头流着汗,腰也弓了下去。看来那骑士的两拳,怕是将他的肋骨给打断了。 张锐回过头来,胡汉山已稍稍的平复了心情,此时正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壮汉。看见张锐回转身来,他立刻谦恭地回答张锐刚才的提问:“回官爷!村里有十二人和小人是一样的想法,平日里我们人少,所以一直不敢明着和那些叛匪对着干!” “好!你现在就去把他们集中起来。等会儿我会当众宣布对你的任命。” 胡汉山又对张锐一番千恩万谢后,出去寻找自己的同伙。张锐则走到裴仁基和几名排长站立的地方,向他们汇报刚才的情况。 裴仁基听了张锐的汇报后,稍稍考虑一下说:“可以,就照着胡汉山的意思办。告诉他,我们会将他的功劳上报。” 说完转头又问几名排长:“你们的意思呢?” “同意!”排长们异口同声地答应。他们也不傻,如果叛匪一直依靠当地人掩护,游骑是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能以夷制夷,当然好。 张锐得到裴仁基的授权,再次来到村民聚集的地方,大声对他们说:“现在,我正式委任胡汉山为本村代村长。”说着,他指了指站在身旁的胡三。 胡汉山意气风发,他的家人不仅放了,还救出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兄弟。身后站着十余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也都是愿意为大汉效力的。当了村长,又有一队人跟着自己。胡汉山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冒着红光。 “现在,由你们的新村长来处理这件杀害大汉骑士的事情。”张锐说完退到一旁,等着看胡汉山表演。 “村民们,帝国在什么地方上亏待了我们?现在造反的,都是被李存志给利用了。独立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只会对李存志那些有野心的人才有好处。”胡汉山没有怯场,站在人群前高谈阔论。 “你们看看,现在李存志是伪高句丽王了,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而且还失去了很多。家里的男人跑进山里,地没有人种了。我们以后吃什么?难道李存志就不收我们的赋税?他只会收得更重!” “大汉军队是来解救我们的,让我们中的一些人能迷途知返。骑军是不会随意杀人的,只要是忠于大汉的子民,他们都会很尊敬。你们也看到了,那位官爷对胡大爷是多么尊重。所以大家不要再抱着幻想了,去继续甘当李存志的走狗。” “还有,我们对于那些顽固分子不能心慈手软。他们的心都是黑的,他们想让我们陪着他们一起灭亡,我们能答应吗?” 胡汉山慷慨激昂的讲演,让张锐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胡汉山有如此好演讲的天赋。同时张锐也发现村民中的一些人已在点头,看来胡汉山的话,给了他们一些触动。另一些人,也聚精会神的听着,并没有露出抵触情绪。 此人有才啊!也许给他机会,他就能走出一条崭新的路来。此时,张锐对胡汉山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胡汉山讲完后,从村民中挑出四、五人,让手下兄弟将他们捆绑起来。然后走来向张锐请示:“这些人都是顽固分子,他们已经没有救了,而且他们家里也没有人在山上当匪徒。小的建议,就先拿他们开刀。” 张锐点点头,说:“我已经委托你全权处理此事,一切按照你的意思办!我只是协助你。” 胡汉山得到了张锐的同意,更加卖命地指挥起手下人。他们在空地上用镐头挖了几个洞,然后将一些木桩放进去埋上,又将被抓是村民捆在木桩上,其中就有那名壮汉。 做完之后,胡汉山回到村民面前,神情激愤地对他们说:“到了我们向朝廷表决心的时候了,对于这些十恶不赦之徒,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表明和他们彻底划分界限。现在每户出一人,用刀子割下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村民们听了胡汉山的话,脸色骤然惨白,有的还浑身发抖。这不是叫大家把捆在木桩上的邻里给凌迟了吗? 胡汉山的狠毒让张锐再次开了眼界,心想,虽然这招狠毒了些,但很管用。只要那些村民照做,就无法回头了,只能跟叛匪对抗到底。 胡汉山敢说敢为,他第一个接过一名骑士递给他的短刃,走到那名壮汉的面前。撕开他四肢的衣裤,用绳子在他四肢上死死的绑紧。然后用刀在那壮汉的大腿上,割下一块至少半斤重的肉。 有了胡汉山的带头,他的手下兄弟也不甘示弱,十余人割后,那壮汉的两个大腿已成了两根白花花的骨头。 由于胡汉山在他大腿根部绑着绳子,那壮汉流血不多,也没有立即死去,只是痛得死去活来。他的脸扭曲的不成模样,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嘴里被布堵着也叫不出声来,样子甚为恐怖。 胡汉山又开始在村民中点人出来行刑。第一个被点出的是一个身体瘦弱的青年人。他颤抖着接过胡汉山递给他的短刃,摇摇晃晃在胡汉山的陪同下走向那壮汉。 “割他的手臂吧!”胡汉山看见壮汉大腿上已经没有肉,就让那青年换手臂割。那青年手抖得厉害,短刃在壮汉的手臂上接触了几次,最终都没有能下得去手。 “快割!虽然他是你的叔父,可对待这样顽固分子我们绝不能留情!”胡汉山大声对着那青年喊叫着。 就在这时,张锐看见那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立刻走到胡汉山身边。果然,那青年突然将短刃刺向胡汉山,口里高呼:“杀了你这个汉人的走狗!” ~~~~~~~~~~~~~~~~~~~~~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取中庸之道。战争中屠杀是避免不了的,不过可以借他人之手来完成。历史上向胡汉山这样的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对待敌人的时候,能充分的利用他们,可能作用比单纯的屠杀要好的多。 还有张锐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下级军官,还是个小人物,他还影响不了帝国高层的策略。所以请大家结合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要过分的要求主角要怎么怎么样。; 第十三章攻城 汉元789年4月15日上午八点,几位暴熊军团左师的指挥官们,正站在一处小山坡顶,眺望五里外的国内城。 国内城是当年高句丽国除平壤之外的第二大城市,圣祖在下令讨伐高句丽时,国内城的高句丽军死守了三个月,直到粮草耗尽才被汉军攻下。高句丽在此丧失了七万军队,以及二十万平民。 自那战后,高句丽人便放弃了国内的所有城池,全部撤入群山林海。就连国都平壤也弃而不守,因为平壤的坚固程度,远远比不上国内城。 国内城现在还称为城,是延续了以前的叫法。从三百年前帝国占领国内城后,就已经将它改建为军事城堡,里面没有再住平民。 帝国将国内城改建为城堡,是因为这里的地形险要。渡过渌江后,这里有一条主要进入辽东四郡的大道。 这条道路是沿山脉间较宽阔之处修建,路况可以与驰道相媲美。进出辽东四郡,这里是主要的通道之一。 国内城城堡很大,战时可以容纳作战人员五到六万人。不过,平时只有一营乙等军团在此驻守。 高句丽发生暴乱后,二万高句丽叛军乘城堡内汉军还没有接到通知,就迅速占领这里,杀死全部守军。后来李存志又派来了三万人,妄图凭借城堡的坚固,抵抗汉帝国的讨伐大军。 现国内城中有叛军五万六千人,他们与城外的汉军暴熊军团左师以及飞骑军的一个轻骑团,对峙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里,暴熊军团没有猛攻城堡,只是凭借着投石塔和弩炮的掩护,填平了国内城西城外的护城河。 暴熊军团的一万一千名武士和飞骑军五千名轻骑,就吓得五万多守军一个多月不敢出击一次。 这不是叛军的将领们胆小,而是双方实力真实体现。如果野战,哪怕有十万叛军也不敢轻言能击败城下的汉军。 双方无论从素质、装备、士气、作战经验上比较,高句丽叛军都远远不是汉军的对手。他们只能凭借着国内城高大的城墙,才能有一丝战胜汉军的把握。 国内城的叛军将领也知道,汉军的主攻方向是西城一带,也将守军大部放到了西门。 北城和南城外,是飞骑军的骑军营地。他们不会参与攻城,所以城内也只放了几千人监视骑军的动静。 东门外,没有汉军营地。帝国军队在包围任何敌方城池时,都会采取“围城必阙”的战术,所以叛军们也很放心没有多注意这面。 今日天刚刚亮,国内城的守军就注意到西门外暴熊军团有异动。汉军整整一个团的步兵已经在营地外布好阵型,八百人一营组成一个方阵,五个巨大的方阵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离城四里的地方。 守军将领得知消息后,立即组织兵力上城墙,准备迎接汉军的进攻。现在城墙上已有一万守军严阵以待,神情紧张地看着城外四千暴熊军团的武士。 在暴熊军团的列阵同时,飞骑军的轻骑也在北城和南城外列阵完毕。 看到这个情景所有高句丽将领都知道,今天汉军将会发起总攻。他们高声鼓舞着自己的手下士卒,让士卒们的士气提到最高点。 士卒们也知道,城破的后果,也鼓起了自己的全部勇气准备迎接汉军即将发起的进攻。 守军也有优势,他们还有将近三万预备队,如果城墙上的守军一旦伤亡过大,他们将随时上城墙接替防守。而城外汉军总共不到两万,一旦攻城受挫,将无力发起再次进攻。 但守军们也有劣势,城内缺少大型的守城器械,没有弩炮,只有十台投石车和五十具大型弩床。按照平日驻守人员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装备得非常精良。但现在仅仅用这些守城装备来对付装备更加精良的帝国甲等军团,无疑显得寡不敌众。 除了投石车和床弩外,守军还有一千具强弩,这已是守军能收集到的最大极限。为此,他们把大江郡内几乎所有的守备队手中的强弩都集中到了这里。 箭羽也有十五万枝,看似很多,其实投到每具强弩上的也不过只有一百五十枝。强弩的箭羽都是属于重箭,箭长在九十公分以上,箭头呈菱形,箭头长度两到三公分。 这样的重箭,如果在射程内被射中,重伤、死亡的几率各占一半。由于重箭的生产基地都在帝国内地,辽东四郡没有能力制造,十五万枝重箭用完,守军只能用普通箭支代替,但射程及威力都会大大降低。 这种强弩唯一的缺点就是拉弓上弦太耗时间,射击速度远远不及弓箭快。为了发挥强弩的最大威力,守军的强弩手是从几万人里挑选出的佼佼者,而且每名强弩手都配备了两到三名后备人员,以防作战中强弩手阵亡,弩弓失去作用。 为了节约箭支,守军将领们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大声提醒强弩手们要尽量瞄准后再射击,争取做到发一箭杀一人。 陶大勇紧紧握着手里的弩弓,神情紧张的看着城外的汉军队列。他旁边是同村的许柱,也是他的后备人员。许柱也很紧张,手一直在衣衫上擦着,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唠叨着什么。 “大勇,你说我们能挡住汉军的进攻吗?”陶大勇正专心留意汉军时,许柱突然问道。 “应该能吧!他们毕竟只有万余人,我们就是三个换他们一个,他们也攻不进来的。”陶大勇不仅是在安慰许柱,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他也不能确定就能守住。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攻上来。”许柱虽也这样说,但从他的神情上看,明显是信心不足。 “柱子,等会交战时机灵点,不要让汉军的箭给射中了。”陶大勇转头对许柱说。 他和许柱从幼儿时就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没有考上大学,一起回家种地。这次征召挖掘河渠劳工时,他们又一起被选上。 陶大勇和许柱在劳工发生暴乱时,没在事发现场。他俩在另外的一处工地上,不过暴乱消息传来后,他们被裹挟进了新成立的高句丽军队,成了一名正式的高句丽军人。所在部队成军后,就被派到国内城驻守。 前几日护城河刚刚解冻,汉军就走出了营地。那时,陶大勇及其同伴们的信心明显比现在强,他们士气高昂的准备迎接着汉军的攻城。 只是汉军并没有攻城,而是在几十台投石塔和攻城塔的协助下,用土填平了护城河。在那一战里,陶大勇第一次看见汉军重型武器的模样及威力,自信和士气大幅下降,战前能坚守国内城至少数月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今天他还没有看见那些重型武器,不知道汉军又再用什么诡计?陶大勇正在胡四乱想时,城外汉军的百余具号角同时吹响。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国内城上空。 “全体准备!上箭!”陶大勇所部的将领,在号角响起时高声下达备战命令。陶大勇和城墙上的强弩手们,立即拉开弓弦将重箭装上,平举着准备射击。 城外排列整齐的五个汉军方阵在号角响起的同时,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陶大勇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看见了汉军的重型攻城武器,这时从山坡后转出。 最先出现的是二十座攻城塔,它们的身高在二十米以上。基本和陶大勇所站在的国内城内城墙一样高,外表黑乎乎的。 前几天,陶大勇初次见到它们时,还以为它们是桥板车。可当见到塔上十五层内,都射出弩炮时,才知道它们是攻城塔或者叫井籣。 后来他听一个队里的将领讲,这些塔外面是先铺了一层生牛皮,牛皮外面再铺上一层薄铁皮,最外面是出战前用湿土覆盖的一层泥土。这样的三层防护,城内除了投石车以外,再没有武器可以严重的伤害它们。它们的防护可以抵挡住弩床的射击,甚至连火箭也不惧怕。 攻城塔推进的速度很慢,塔下部有八个巨大的木轮,需要三、五百人才能推动它们前进。它们行走的地方,也是这几天汉军在不断加固地面的几条通道。 相比之下,投石塔行进速度要快上许多。投石塔没有攻城塔高,高度只有攻城塔的三分之一,因为里面是中空,所以重量远远轻于攻城塔,下面只有四、五十人就能快速推动。 每辆投石塔后面都跟着一辆吊杆车和为数众多的马车,陶大勇几日前见识过投石塔的发射过程,知道吊杆车和马车都是为投石塔服务的后勤队。 投石塔不到二十分钟就赶上了前面的武士队列,速度也缓慢下来,跟随队列向城墙推进。 就在这时,陶大勇看见了两个巨大的攻城塔从山坡后推出。所有看见它们的城上守军,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座巨型攻城塔下面是如蚂蚁般黑压压的汉军,口里喊着号子用力推着它们缓慢地移动。看样子每座塔下至少有上千人在推,虽然它们的体形比最先出现的那些攻城塔要大上许多,也要笨重上许多。但是它们巨大的身体内,至少能容纳数百人在里面作战。 陶大勇的眼神很好,离得那么远,他也看见了两个巨型攻城塔下部装的巨大破门槌,破门槌前方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是包着厚厚的铜皮。 巨型攻城塔最上面一层是平台,一个十余米的高大木板遮挡在前方,上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木板挡住了平台,就是接近城墙,陶大勇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弩箭也射不穿那些涂了泥的木板。接着陶大勇又看见木板两边是用粗大铁索拉着,由此推测具有收放的功能。 这是集井籣、冲车、桥板车为一身的新型攻城武器,不仅陶大勇没有见过,就是城里原身居帝国地方守备队的军官们,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武器。 随着它们的出现,守军们已经无视在它们身后一起出现的二十余辆冲车。虽然冲车的身形也很巨大,但与这两座巨型攻城塔比起来,就象幼儿与巨人之间的差别。 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在想,这样的庞然大物,汉军是怎么造出来的?又是怎么运送上来的?看着那两座身高明显超过城墙许多的攻城塔,守军们的信心再次受到严重的打击。就连城上督战的将领们,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陶大勇的手已经开始发抖,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谁也会禁不住的在心里害怕。不管那两座攻城塔在实战中的效果如何,只是它们的出场就能震慑了所有人,从这点上讲,它们可以算是一种成功的武器。 当城上所有守军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两座巨型攻城塔时,前面汉军武士队列和投石塔已经停了下来。在一声声命令中,投石塔开始固定车轮,准备发射阵地。 城上的守军只有眼睁睁看着汉军排兵布阵,一筹莫展。汉军布阵之处离城墙两里,这个距离,正好是在城内的投石车的射程之外。 几日前,汉军就是靠着投石塔的掩护,以很小的伤亡,就填平了护城河。 对此,守军将领毫无办法。汉军投石塔的射程超过城内的投石车,在上次的交锋中,城内投石车刚刚发射了几枚石弹,就被城外汉军的投石塔压制住。幸亏转移阵地及时,才避免被摧毁。自从知晓了汉军投石塔的射程后,守军基本上没有再使用过投石车。 汉军投石塔发射阵地刚刚准备好,远处的号角吹响。汉军投石塔后面的吊杆车开始工作,往投石塔上装填投弹。 “注意隐蔽!准备沙袋灭火!”城墙上的守军将领们又开始下达命令。陶大勇转头看看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二、三十个沙土袋。它们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内墙跺下,需要的时候可以迅速的使用它们。 “呜……”的几声怪异的声响,出现在陶大勇上空。他立即回转头看,只见天空中,几个黑影呼啸着飞来。 陶大勇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城墙垛后面。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飞来的黑影没有砸到内城墙上。七、八个巨大的石块,都落到外城墙的城门口附近,其中有两块砸中了城门上的外城墙体。 石块击打到城墙上时发出的剧烈响声,惊天动地,所有守军的心都跟着在颤抖。巨石激起的灰尘落下,守军们发现伤亡并不是很严重。只有十余名倒霉的家伙运气太差,直接被那两块巨石击中,血肉模糊的倒在城墙上,周围的人虽然被震得七晕八素,但不久后还是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陶大勇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心情,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老天爷开眼,不要让巨石砸上。 “大勇,要是你还能回家,记得给我娘捎个信,说我不能为她送终了。”许柱低声对陶大勇说,话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柱子,你要是能出去,就对你嫂子说,让她赶紧带着孩子逃进山里。以后找个人嫁了,只要能把我的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就行。”陶大勇本来想鼓励许柱不要灰心,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就不由自主的变了。想起自己的妻儿,陶大勇的眼睛也模糊起来。 “嗯!我知道了,大勇我的好兄弟,保重吧!”许柱说完后,没有再看陶大勇,握紧手里的刀,向外观望。 陶大勇悄悄抹了把眼泪,止住心里的悲伤,也紧握着手中的强弩,双眼紧盯城外的汉军阵地。 “呜……”怪异的声响再次的出现,比第一次的声响更大,二十座投石塔几乎同时投出了巨石。 就在陶大勇又缩头躲入城墙垛后时,剧烈的撞击声再次出现。剧烈的响声和大地的颤动,几乎令陶大勇相信外面的城墙已被砸垮。 等声响过去许久,陶大勇才敢起身探出头去看。还好外城墙还矗立着,虽然面貌已经改变许多,墙上的垛口基本上没有了,城墙上的颜色也变成了鲜红色,可是城墙还依然挺立着。 外城墙上,上百名受伤的守军在惨叫着,凄惨的叫声让陶大勇的面部皮肤抽动着。外城墙内侧城下的预备队,开始登上外城墙,一些人躬身而行,一些人趴伏在血水中,一些人架拖着伤员下城。 被抬下城墙的伤员大多数都受了重伤,下城后被扔在墙边没人再去管,只有少数轻伤者,还能得到大夫的治疗。听着重伤员垂死发出的惨嚎声,陶大勇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他不是在可怜那些快要死的人,他是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也受了伤,命运只怕也会和城下的那些人一样。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小,要是自己死了,不知道他们的妈妈能不能养活他们。陶大勇心里只求他们的妈妈不要太心狠,用他们去换别家的孩子来吃。 就在陶大勇完全沉寂在悲伤中时,他猛然被人拉倒。“不要命了大勇!汉军的投石塔又发射了!”许柱的话还没有说完,物体碰击墙体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的声响不同前两次那样沉闷,而是象是打破水缸发出的声音清脆刺耳的声音。 随即陶大勇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他刚想起身去看。就听见外城墙上有人喊:“是火油,汉军要火攻,兄弟们准备灭火!” “火油?”陶大勇心里一震,他知道这种油是产在汉帝国的西部。最初帝国西部有一两个州地面上流出这种油,黑黑的、稠稠的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偶然的机会当这种油遇见明火时,大家才知道它的可怕。 燃烧起来的黑油,人们就是用尽了方法,也不能将它扑灭。只有等遇到长时间的大风或者暴雨时,才能停止燃烧。幸好那里基本上是沙漠地带,不然这样的大火还不知道,要摧毁多少森林和草原。 虽然这种油只具备破坏力,但却被帝国的军队看上。于是后来利用它制造出了不少威力强大的武器,火油弹就是其中的一样。 这种油被沾到身上,遇见火苗,就会迅速的燃烧起来,就是用水浇也难以将它熄灭。只有用沙土的覆盖才略有效果,但被烧过的人,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就在陶大勇还在惊讶时,外城墙上又响起凄惨的喊叫声。他忍不住伸出头去看,只见天空中几个巨大的火球正向着城墙飞来。 ~~~~~~~~~~~~~~~~~~~~~~~~~~~~~~~~~~~~~~ 这章主要介绍古代的攻城器械,希望大家不会看着太烦。我列举一些古代的攻城器械,都是查过相关的资料,历史上确实出现过的。只不过出现的年代不一样,不过既然是YY,也就不管这些了。; 第十四章破城 巨大的火球落到了外城墙上,顷刻间城墙上变成一片火海。大火中的守军嚎叫着扑打自己身上燃起的火焰,不过转眼间就被升起的浓浓黑烟吞灭。 五里外,暴熊军团左师少将师长陆柯,看着燃烧的城墙,英俊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陆柯,今年二十八岁,抚州卫公陆氏家族出身。 外人看到他第一感觉,都会觉得他是个文弱书生。他英俊、年轻、身体单薄、眉间流露出淡淡的书生气。此刻,他身穿将军服,白净无须的面孔上流出一丝自信的微笑,颇有一番玉树临风的感觉。 许多人看见陆柯,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帝国的军神英公周瑜。英公年轻时,也是极其注意自己的形象,加之才华横溢、风liu倜傥,为了符合形象作战时也是惯用计谋取胜。所以后世民间多用周郎来称呼他,让人感觉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年轻儒雅。 不过,以貌取人终归是错的,就比如陆柯。陆柯的作战风格和理论与的他外表截然相反,他崇拜的偶像不是英公,而是罗马帝国的军神恺撒。 陆柯自幼接触军事时,就崇拜着恺撒。他甚至将恺撒说的一句话,写下来挂在自己的书房中,“那些诡计,对付没文化的蛮族,或许还行。用来对付我们的军队,他们就是想也不敢想。”说的多好啊!说得多么的有气魄!只有充满自信的人,才能如此的藐视那些爱使用阴谋诡计的敌人。 年龄再大一点,陆柯的军事理论更加成熟。他崇尚“以正制敌”,并自我总结出来一条理论:“战争中,良好的军事制度,以及由此形成的优秀装备、体力、技巧和勇敢,永远压倒了小聪明。” 从军领兵后,陆柯只考虑军队的兵源素质、武器装备、军队士气、训练等基本情况,对于那些好了说是奇谋妙策,坏了讲是阴谋诡计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 他信奉的是实力,军队没有实力,再好的计谋也是枉费心机。他的军事理论似乎得到了验证,在平息大月州叛乱的那几年里,陆柯所部遭遇叛匪无数次的阴谋诡计,不过每次都以陆柯胜出结束。 因此,他也获得无数的战功,不到三十岁就升了将军。当然,他的家世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最关键的还是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陆柯待人彬彬有礼,说起话来让人感觉如浴春风,加之外表英俊潇洒。早年,他在上都读书时,就有无数的贵族千金对他暗送秋波。不过,在陆柯的心中只有权利的yu望,除此以外他一切都不感兴趣。 为此目的,他娶了当今太尉的女儿为妻,又拜了已辞世的老丞相宇文护为师,结交的都是官宦公侯子弟。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今天得到了回报,年轻的将军前途一片光明。 “诸葛,你看今天能拿下国内城吗?”陆柯转头问身后站着的师部参谋长诸葛诩。 “将军!属下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守住此城。”诸葛诩恭敬地回答。 诸葛诩,今年三十二岁,他是陆柯当上师长后,亲自挑选来的参谋长。诸葛诩的战略、战术思想与陆柯截然不同,他主张的是以伐谋为主。 不过,陆柯挑选他当自己的参谋长的主要原因也是因此。虽然陆柯本人不喜爱用阴谋诡计,可并不代表他不注意敌人使用诡计。 诸葛诩来到师部后,陆柯布置给他的任务就是在作战时,要他站在敌方将领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竭尽所能想办法打击自己的部队。诸葛诩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在这次攻击前他认真的站在了守军的立场上来考虑防御战。 经过一个月的研究,诸葛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以现有守军力量和装备来抵抗陆柯师的进攻。城内没有足够的大型防御武器,没有骑兵突击敌方的重型攻城武器,双方将士战力的差距更大,无论怎样据守,都免不了失败的命运。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后,诸葛诩曾对陆柯说:“如果我是敌方的将领,会放弃坚守国内城,将城里的守军都撤到山里去。如果将军继续往前进攻,我在将军的后方实施阻截,切断将军的后勤供应。” 陆柯笑言道:“我可以不从后方运送后勤物资,北洋船队可以给我运来足够的补给。可是你的六万人该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在山里饿着肚子吗?” 诸葛诩回答道:“我可以依靠附近的百姓给予一些帮助,山中的猎物也会不少,我相信六万人在山里支持一年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而将军不见得能支持一年,待将军退兵之后,我在出山收复失地。” “哈哈……那我就杀光或是迁走附近的百姓,你又如何生存?你就是能找到食物,可你找得到盐吗?我看你连三个月也存活不下去。”陆柯大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诸葛诩的灭亡。 “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输了。将军果然考虑周密,属下无计可施!”诸葛诩谦卑地认输。 得出如此结论,陆柯再次施展自己的作战方式。将主攻方向明显暴露给守军,他想看看守军是不是能抵挡自己的攻击。可是已现在的情况来看,差距还是太大,部队还没有登上城墙,就已分出胜负。 陆柯正和诸葛诩说话时,攻城塔已推进到距离城墙八百米处。塔身前部的窗口一个个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一架架弩炮。 攻城塔最下层弩炮最大,依次而上,弩炮也越来越小。射击时,一层层的依次往上向外射击。密集的石弹击打到城墙垛上,溅起的碎石四散飞扬,呼啸横飞的碎石大量杀伤城墙上的守军。 而先前投石塔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投射,西门上所有的角搂都燃起了熊熊烈火。隐藏在暗处的藏兵洞,也遭遇了同样的打击。 国内城堡的详细地图,每座投石塔的指挥官人手一份。可以说城堡的一切要害部位,全师所有将士心里早已有数。 半个月前,师部就已经定好了进攻计划,每座投石塔应该攻击城墙上的什么部位,需要几次投射,甚至细到攻击次序也做了部署。 如此精密的打击,对城墙上的守军来说是致命的。陶大勇趴在墙垛后,身体紧贴着地面,不敢挪动半分。离他趴伏的地方不到四十米处,一处角搂刚刚被汉军的火油弹击中。 陶大勇虽然看不见那些身上冒着火焰逃出角楼的人,但是他们的惨叫声却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随风飘散开的浓烟里,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陶大勇干呕着,早几次的呕吐已经把胃里东西吐尽,现在就是黄胆水也没剩下多少。 我该怎么办?陶大勇一遍遍问着自己。他不敢逃走,督战军官都是强硬分子。上城墙前,督战军官们就撂下狠话,“敢逃离者,杀无赦!”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送了命,一想到可能会被活活的烧死,他就禁不住的发抖,恐惧感甚至已超过了督战军官们的威胁。还是要逃走!陶大勇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妻儿,必须要逃回去。 起了逃跑的念头后,他一直在观察督战军官们的行动,心里谋划着方案。无意间,他看见许柱也在盯着督战军官们看。心想,他是不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等会儿自己跑时候要不要要叫上他? 汉军的投石塔象是有用不完的弹丸,不间断地向城墙投掷。有时也会在加上几枚火油弹,让城墙上的一些要害地方持续的燃烧。 城下的预备队,已经上来了好几批人,但也只是徒增伤亡。守城将领现在已不敢再叫人上城,只能等待汉军攻城部队上来后,再登城与之肉搏。而那时,城外的汉军投石塔为了避免误伤,自然会转换攻击的方向。 汉军攻城塔一个多小时的攻击,使得几处外城墙变得摇摇欲坠。汉军的攻城塔在步军的掩护下,已经推进到距离城墙不到五百米处。 “弩床射击!”城墙上守军将领再次下令。内城墙上的床弩手,瞄准了目标,将粗大的弩箭射了出去。 出弦的巨箭呼啸着,飞向攻城塔。五十具床弩射击二十座攻城塔,显得杯水车薪。而且那些床弩箭射到攻城塔上,也是插在上面并不能将它射透。 “咚”一声,一枚石弹击打到陶大勇躲藏的城垛上,四处飞溅的碎石,有几块击中了陶大勇的身体。陶大勇忍着剧烈的疼痛,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汉军的这一轮射击过后,陶大勇才敢抬头来查看自己的受伤部位,还好只是大腿以及手臂上留下了几处被飞石擦破的痕迹,虽然在流血,但并不严重。陶大勇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还没有等他包扎完,汉军的又一轮射击到了。飞溅的碎石这次击中了许柱的身体,陶大勇看见在他前面不远趴着的许柱身下流出了大量的血,许柱口里也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这个时候,即使近在咫尺,陶大勇也不敢上前去帮助许柱。空中的碎石,如雨点般呼啸飞散,其间不断响起被击中人发出的惨叫声。在这个时候,城上的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乱动半分,就连督战军官们这时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陶大勇在心里咒骂着李存志。如果不是他要独立,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普通人,在家里和妻儿们团聚一堂,其乐融融。现在可好,只能在这里傻傻的挨打。 这时,他突然看见从城内飞出了几块黑影,掠过自己的头顶向城外飞去。看来城里的投石车终于忍不住开始射击了。“但愿每块石头都能击中一座汉军的攻城塔。”陶大勇看着飞向城外的巨石,在心里祈祷着。 但令他失望的是,片刻过后更多的黑影从城外飞来,掠过自己的头顶,呼啸着飞进城内。汉军的投石塔在反击,不过这样也好,可以为城墙上的我们减轻点压力。陶大勇顾不上城内投石车手的安全,只希望自己能安全一些。 趁着汉军弩炮发射间隙,陶大勇迅速抬头向城外望了望。他看见汉军攻城塔现在离外城墙只有不到三百米了,而且还在不断地向城墙靠近。后面那两座巨型攻城塔,离城墙也只有千米左右的距离。 完了!汉军就快登城了!陶大勇一边想,一边滚到许柱的身边。 “柱子!你伤到哪儿了?”陶大勇看见许柱缩在地上,血不断从身下流出。许柱听见了他的喊声,轻声回答道:“一块碎石进了我的肚子,大勇记住我刚才的话!” “你要挺住,我会背你回家的。”陶大勇忍不住痛哭起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将重伤的许柱救出,胡乱地向许柱喊叫着。 许柱微微抬起头,陶大勇看见他的脸已成灰白色,眼神也是散乱迷离,口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大勇……大勇,记住……有……有机会就跑,守……守不住了。”说完,就晕了过去。 陶大勇拼命撕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为许柱包扎伤口。可许柱肚子上被碎石穿透的小洞,仍凭陶大勇怎样使劲按压,也止不住往外冒血。不断涌出的鲜血渗出布条,流经陶大勇的双手,一滴滴的落到地上,慢慢的汇聚成了一大滩血迹。 “起来射击!啊……”在陶大勇手忙脚乱的为许柱止血时,一名守城军官高声下达射击命令。不过,他的叫声随即就变成了惨叫。看来不是被汉军的强弩射死,就是被弩炮的碎石击中。 汉军攻城塔终于在离城墙二百米处停下,汉军强弩手开始登上了攻城塔,他们站在攻城塔的最上几层,对内外城门处的守军做精准射击。一时间,城门口两百余米的范围内,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立着的人。 “轰隆隆”响动声还在继续,并且声音越来越大。陶大勇知道是那两座巨型攻城塔上来了,只要它们接近城墙,外城肯定会失守。在它们的支援下,后面跟上来冲车可以轻松的撞击内城的大门。内城门的失守,也是迟早间的事情。 墙垛后的强弩手们还在顽强地射击着,他们透过墙垛上狭小的射击孔,胡乱地向外面射着箭。至于能不能命中目标,就无心再去查看了。 许柱的身体渐渐冷去,陶大勇伤心失去好友,呆呆的趴在地上也没有向外射箭。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大勇被一阵喊杀声惊醒。仔细一听,杀声是从外城墙上传来。他不敢伸头出去看,站在攻城塔上汉军的强弩手们也许正在等着他露头。 刚才他就亲眼看见一位军官在头上遮着一面盾牌,想要爬到另一处去,可他刚爬出几步远,就被一枝弩箭射中腰部,钉在地上惨嚎了几分钟才死去。 “咚”一声巨响从外城门处传来。“啊!汉军撞门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一名士卒从陶大勇身前跑过,疯狂朝着下城阶梯跑去。 疯子!陶大勇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已经精神崩溃了的士卒。他不是指责那名士卒的逃跑行为,只是对于他跑的方式充满了鄙视。这样的直身乱跑,一定会被汉军的强弩射成刺猬。就是想跑也要动动脑筋,找准机会才行。向他那样的胡乱跑,只能是白白的送死。 可是出乎陶大勇的意料,那逃兵非但没有被射中,反而幸运的跑到阶梯处消失了。偶然!绝对是偶然!能射杀趴在地上爬行的人,竟然会射不中一个站立起来的人吗?一定是汉军的强弩手正在装箭,所以他才会幸运的跑下去。 看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在那名逃兵之后,没有人再敢尝试这么去跑。大家只好呆呆的趴在地上,等待机会。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坚持向外面放冷箭。 十余分钟之后,外城门处一声巨烈的破裂声传来,而后是汉军“杀进去!”叫喊声。谁都清楚,这是外城门被撞破了,现在就剩下内城门最后一道防线。在两座巨型攻城塔的掩护下,汉军的冲车可是轻松的进入外城,撞击内城门。照刚才的速度,内城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不要死!”又是一名崩溃的逃兵向阶梯跑去。 “你不会再这么走幸运了。”陶大勇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下一刻他就会被利箭射穿。可是意外再一次出现,他也非常幸运的跑下去城去。 就在陶大勇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时,离他不远处一人,也起身高叫着向阶梯处跑去,随即他也安全的跑了下去。 看到这里陶大勇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汉军没有射击逃跑的人。这样的机会陶大勇怎么能放弃?他也随着百余个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一起起身向着阶梯处匆匆跑去。 城外的陆柯看见巨型攻城塔将桥板放下,百余名重步兵,左手持着盾牌,右手拿着钉锤,通过桥板踏上了国内城的外城墙时,他就知道今天的攻城战已经接近尾声。 两个营的步军在城门附近等待着,粗大的攻城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城门。城门在一次次的重击中,慢慢的扭曲变形。 登上城墙的重步兵,已和蜂拥而上的守军展开肉搏。拿着普通刀枪的守军,根本伤不了身披三十斤重型盔甲的汉军重步兵。而汉军重步兵手中的钉锤打击在守军的身上,对方非死即伤,守军大部分连皮甲也没有配备,怎抵挡住钉锤重击? 十分钟后,外城门城墙上守军已肃清,陆续从攻城塔上汉军开始向两侧城墙发起进攻。攻城塔上的强弩手和上部的弩炮,将目标集中到内城门上的城墙,并开始了射击。 在猛烈的射击下,内城门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无法起身。一声巨响传来,离城五里的陆柯听得清清楚楚。 外城门被攻破了,望着涌入城门的汉军。陆柯喃喃自语道:“结束了,真是不堪一击!”旁边的诸葛诩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问道:“将军,你有什么吩咐吗?” 陆柯转身朝山坡下走去,边走边说:“该骑兵们登场了。”; 第十五章堵截 暴熊军团左师进攻国内城的同时,张锐正在桶岭镇收拾自己的行装准备开拔。骑士们也清理物资,将一些缴获来的贵重物资装上马车。 一个小时后,他们将启程前往兴府。在兴府将这批财物移交给北洋舰队,补充完毕粮草物资后,转而向西开拔去执行新的任务。 “报告!”门外有人高声报告。 “进来!”张锐正在整理行装,头也没有抬的答应了一声。 进门来的是排里的一名骑士,对张锐敬礼后报告:“报告排长,胡汉山求见。” “请他进来!对了,把李赐也叫来。”张锐将一个小巧的精制银瓶装入自己的行军包中,发愁的看着堆了半床的贵重财物,心里盘算着还要带走哪些物品。 “是!”骑士转身而去。 床上的这些财物,全是胡汉山孝敬他的。对胡汉山送来的东西,张锐本着来者不拒的态度全收了。只可惜,他一个人也带不走这么多东西,只能选择其中价值高的装包。但价值的高低他只能凭着猜测,真正的价值他也衡量不出。他装包的大部分财物,都是挑选的比较入眼的。 他划拉半天,又从床上挑出一块玉牌收入包中,眼看鼓鼓囊囊的行军包再也不能装入塞进东西,才将行军包扣好放到一旁。 他刚刚立起身,就听见门口处响起胡汉山的声音:“恩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锐转过身见胡汉山满脸是汗,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一看,就知道他是匆匆跑来的。 见胡汉山神情焦急的望着自己,张锐笑着将他拉进门坐下,又倒了一碗水递给他。胡汉山连忙起身道谢接过,但没有喝把碗放到桌上,紧张的望着张锐,等着他的答复。 胡汉山称张锐“恩公”,是因为那日张锐救了他一命。那天,手持短刃的青年,一刀猛地向胡汉山刺去。 胡汉山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短刃朝着自己的心脏刺来。就在胡汉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身边站着的张锐,如闪电般抓住了那青年握刀的手。 随着张锐手的轻轻转动,“喀嚓”几声那青年手臂被拧断成几节,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胡汉山死里逃生,浑身直冒冷汗。惊魂未定的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随后向张锐拜谢救命之恩,并开始以“恩公”相称。 至于那名意图刺杀他青年,胡汉山自然不会轻饶他。他指使手下也将那青年也捆到木桩上,并当面杀了他全家男丁,只留下了他的妻妹。 随后胡汉山又在那青年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那青年泪流满面,口中苦苦向胡汉山求饶,只说自己随便胡汉山怎样处置,只求饶了自己的妻妹。 胡汉山得意大笑,神情愉悦的听着他哭喊求饶。听烦之后,就亲手给他来了个开膛破肚、取脏挖心。 全村人在胡汉山的暴行下,掩面不敢观视。但凄厉的惨叫声,仍把不少村民吓得尿了裤子。而后胡汉山再选村民出来凌迟顽固分子时,每家每户都照着他的话办了。颤抖着用刀,或多或少的在那些人身上割下一块肉。 当晚,一连驻扎在小村边上,准备第二天带叛匪的家眷去山边喊话。夜里,胡汉山神神密密来到张锐的营帐外求见。张锐本以为他有什么新的情况要报告,谁知胡汉山却牵着那青年的妻妹一起进了营帐。 胡汉山恭敬地对张锐说:“恩公救了小人一命,又如此的提携小人。小人无以为报,只见那恶贼的妻妹还算生得俊俏,所以特意将她二人献上,为恩公铺床叠被。” 张锐本无意糟踏着两个柔弱的女子,但转眼看见几个排里的骑士眼里放出精光。心想,部下们不是机器,需要有放松的机会。特别是作战之后,更是找些娱乐来减轻压力。今日全排大破敌军,斩首数百级。排里的骑士们,此时肯定都想放松放松。 于是张锐收下了那两个女子,在胡汉山走后,把李赐叫来,指着两个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对李赐说:“把她们带去问问弟兄们,有没有愿意享用她们的,记着当值的兄弟必须下值之后才能享用。” “是!”李赐脸上也放出神光,只是又犹豫了一下问:“是不是留下一个长官先用?” “不用了,我没有兴趣。”张锐挥挥手,表示不用。 “是!”李赐恭敬地行礼,指挥几名骑士将那俩女子架走。张锐又出去巡视了一圈岗哨后,才躺回自己的小帐中睡下。 第二天,张锐将两名女子还给了胡汉山。胡汉山也没有将她们浪费,又接着赏给了他的兄弟们。 后来,胡汉山的计划很成功,小村逃上山的村民在家眷喊话中,两日内就有八成下山投降了。对于没有归降的,胡汉山命刚投降的村民杀死他们家的男丁,而后留下的女人也赏给归降人享用。 投降的村民中也有不愿从命者,但他们从自家人口中听说了违抗不从者的遭遇后,不得不乖乖地举起屠刀。 连长裴仁基见胡汉山的方法管用,于是升他为代理乡长,让他在附近村庄中实行他的剿匪方案。胡汉山纠集了一群手上沾满乡邻鲜血的村民,开始对全乡进行清理整顿。而张锐所在的排,就充当他们的保镖。 不可否认,胡汉山有天生的组织能力和狠毒的心肠,在清理过程中软硬兼施、恩威并举。不到十日功夫,全乡内上山的青壮已有七八成下山投降,同时这些人手上也沾上了顽固分子家眷的血。 裴仁基又将胡汉山的剿匪方法报告了刘武周,刘武周让全营在整个兴府地区推广使用,效果非常明显。山上大多匪徒只要听说能赦免自己,便争先恐后涌下山投降。 只是他们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手上沾血,不管心里愿不愿意,这时都由不得自己了。而上沾血后,他们也只能死心塌地的配合汉军去剿灭仍在负隅顽抗的叛匪。 雪球越滚越大,半个月后,兴府地区十之八九的叛匪迷途知返,并加入了剿匪行列。又在他们的帮助下,带方郡叛匪的粮食没有一粒运到大江郡去。刘武周为了表彰胡汉山的功绩,又提升他为桶岭县的代理县令。 在不到一个月里,胡汉山就象做梦似的连升数级,从正九品官职猛地一下上窜到了正七品。欣喜若狂的胡汉山更加坚定了投靠朝廷的决心,同时也感激张锐的提携之恩。 虽然胡汉山也清楚,他现在的官职都是代理的,平叛之后很有可能被收回。但并不灰心,只是一心想在任职其间多立功勋,如果功勋显著,平叛之后也有机会把职务转正。 为此,胡汉山自当了代理县令后,便在全县组织了一营的自卫队,并且操练起来。希望能有机会,跟随汉军一起出战。 为了报答张锐,他把从顽固分子家中查抄来的一些贵重小物件,源源不断的送到张锐手中,偶尔也会送来一两个年轻姿色略佳的女子。 胡汉山送来的财物和女子,张锐从来没有拒绝过,财物自己留下,女子让给部下们享用,完后仍然还给胡汉山。 一来二去,胡汉山和张锐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今天一早,胡汉山听说汉军要准备离开桶岭镇了,大惊失色,急匆匆跑来张锐这里探究竟。 如是前方汉军作战失败,汉骑要撤走的话,那么他也要准备逃离了。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坏事,如果被高丽句军抓住,想痛快一死,也是一件奢望的事情。 张锐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打算对他隐瞒部队撤离的事情。对胡汉山这样毫无保留帮助汉军的人,张锐觉得他们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张锐笑着对胡汉山说:“汉山呀,别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恩公快讲。”胡汉山急切的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儿。 张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暴熊军团会在今日同时进攻国内城、杜含城和护屈城,相信帝国的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击溃在那里的叛军。汉山呀,平息辽东四郡的叛乱指日可待啦。” 胡汉山大喜,站起身来激动地说:“恩公,是否可以让小人带着部下随你们一起去打叛军?我们也想为平叛尽一份心。”他已从张锐话中听出,骑军走是要西去配合步军的攻打叛军。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啊,他可不想白白的错过。 张锐知他立功心切,笑了笑说:“汉山呀,我们是骑兵,行进速度你的部队是跟不上的。我看,你还是在此留守,只等帝国军队到来,也是大功一件。” 胡汉山失望地坐了回去,张锐刚想再劝说他几句,李赐在门外叫报告。张锐让李赐进来,指着床上一大堆物件说:“收去,把它们平均分配给排里的弟兄们。” “是!”李赐并没有吃惊,他知道张锐以前收了胡汉山很多东西,但他相信张锐绝不会独吞,这些东西迟早大家都有份。李赐出去叫了几名骑士进来,将床上的东西搬走。 李赐等人刚出出门,胡汉山感叹道:“恩公真是爱兵如子啊!您将财物都分给了部下,小人敬佩万分。”他还以为自己平日孝敬的东西,都被张锐分给了部下,顿时张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提升一个档次。 全部?张锐暗暗好笑。我还有个家需要养呢,怎么可能把东西都给别人?至少现在还做不到,待以后家境好了还差不多。不过即使贪图财物,还没贪婪到独吞的地步。仗又不是靠着一个人打的,如果平日不对部下好点,他们在作战中又怎能真心的帮你? 胡汉山夸赞了几句,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神情沮丧的发起呆。张锐知他心里还有顾虑,便开导说:“汉山呀,人有忠奸之分,功有轻重之别。怎样是区分忠奸呢?只有在逆境中才可得知。功勋也只有在危难时才会更重。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去做。” 胡汉山听了张锐这番话后豁然开朗,精神大振,慷慨激昂地说:“多谢恩公教诲!小人知道怎么办了。恩公走后,如叛军再来,小人会领着部下上山和他们周旋到底。小人会永远忠于帝国,即使战死也在所不辞!” 张锐见他明白了,点头称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有此决心,叛匪便会拿你没有办法。你放心,我们走后不出一月就会回来。” 同时他心里也在想,要是有多点向胡汉山这样的人,帝国也不会叛乱不断。看来以后对敌时要恩威并施,对待象胡汉山这样的人,不仅不能杀他们,还要重重的用他们。他们为了各种目的,会拼命的效忠帝国。 一连在裴仁基带领下,离开了呆了一个多月的桶岭镇。胡汉山及其手下依依不舍地送行很远,一直到看不见骑兵们的身影才回去。 胡汉山回到桶岭镇后,就召集心腹来议事,商议汉军离开后将要遇到的困难。在胡汉山鼓动下,所有心腹发誓要和叛军周旋到底。 会后,胡汉山就开始准备撤离桶岭镇,他想带着手下上山游击。不过,后来一直等到汉军再次占领桶岭镇,连半个叛匪的影子也没有瞧见。又到后来,平叛结束之后,胡汉山因剿匪有功,被朝廷正式任命为桶岭县县令。 汉军再次占领桶岭镇后,胡汉山曾经寻找过张锐,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只是听说,骑军正在朝着东边进攻。胡汉山虽然对敌狠毒,但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随着后来他的官职越做越大,感激张锐之心也是越来越重。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再次的见到给予他荣华富贵的恩人,而这个愿望一直到了许多年以后才得以实现。 这是后话。张锐随一连回到兴府时,一营先前分散出去的各连都已返回。北洋船队再次来到兴府,对游骑做了一次补给,当然也带着同样一大批财物返回。 第二天一早,全营向着西方急驰而去。按照营长的命令,全营必须在四月十八日前,拿下津水和战水上的两座桥梁,切断从国内城逃出的叛军后路。命令还要求,这次要尽量俘获叛军,几万人所拍卖的费用,足以抵消这次进攻的开支。 因此,全营分成两路,一路由营长刘武周亲自率领,向着津水上的汾杜桥而去。另一路在一连长裴仁基的带领下,赶往战水上的安渡桥。张锐排还是担任前行,沿着战水南岸向着安渡桥疾驰而去。 只是营长刘武周没有能料到,暴熊军团左师的攻击速度会如此猛烈,才半日功夫就拿下了国内城。城破后,剩余的四万多叛军被飞骑军轻骑一路围追堵截,正朝着战水上的安渡桥涌泻而来。; 第十六章安渡桥 战水之源于战岭山脉,穿行在两岸之间的横断峡谷之地。战水,全长三百余里。其中除战湖外,战水被里山和静山两座山脉紧紧夹持着,顺地势自东向西流去,汇入津水,最后流入渌江。 峡谷连绵不断,河谷深切,水流湍急,一些地方的水面宽不到50米,谷坡陡达40°—70°。奔腾的河水,险峻的山崖,使得战水上能架桥之处寥寥无几。其中顺着国内城而来的驿道在福鼎镇分道,一处正是朝着战水中段的安渡桥而来。 安渡桥有很长的历史。在二百多年前,朝廷就在这里架设了一座全长两百余米的石梁桥。安渡桥未建成时,这里是战水上水势最为平缓之处,素有“安渡”之称的古渡口,加之离驿道最近,所以朝廷建筑司选择在这里架设桥梁。 据记载,安渡桥前后修建了十五年才得以竣工。此桥,最先建为木梁结构,后来不能满足日渐繁荣的商道需求,又在十余年后改建为石梁结构。 安渡桥有二十四孔,每孔三块石梁。桥面宽三米七,栏板上雕刻有收获、猎渔、煮盐、宴乐等图案。石桥叠涩,出檐十米。桥上建有桥屋五座,桥的首尾之处各一座、中间三座,每座距离四十余米。 桥屋有平衡桥基的作用,也有遮风挡雨的功效,因此许多跨度长的桥梁都要建造。安渡桥上的桥屋,为砖木结构。板瓦仰铺在屋顶上,筒瓦覆在两行板瓦之间,瓦当是屋檐前面的筒瓦的瓦头。屋檐前的板瓦上有“滴水瓦”,板瓦有了滴水和瓦当组合在一起,可以防止雨雪侵蚀屋檐和墙壁。远远望去,桥屋显得庄重典雅。 汉元789年四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张锐所部二排来到安渡桥下。他们自十月十六日一早从兴府出发,不间断行进了一日一夜,奔袭三百余里。 虽然营部的命令是在四月十八日晚间之前控制安渡桥,但为防迟则生变,张锐向连长裴仁基建议,所部晚间继续前进,争取早日拿下安渡桥。裴仁基略微考虑后,答应了他的提议,因此张锐部离开大队人马连夜赶路。 一天一夜的不间断行进,并没有累垮二排的骑士们。平日每周两次的疾行训练,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适应这样高强度的行军。 距桥三里处,张锐已能隐隐看到那座雄伟的大桥。他举手让队部停下,桥上情况不明,不能冒险接近。 上次部队通过战水时,走的是战水湖。当时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人马可以轻松渡过。而现在已是四月中旬,冰面已经融化,寒冬中平静的冰面此刻已变成了激流。从前方败逃而来的叛军要通过战水,这里是必经之地。 如果高句丽人在桥上驻有人马防守,张锐也只能等待裴仁基带领大部队来后,才能强攻夺取此桥。 “长官,要不我带一个班过去侦察一下吧?”张锐正站立在马背上眺望安渡桥,李赐过来请命。 从张锐观望过去的角度,看不见桥上有人走动。现在是战乱其间,不要说那些平日频繁通过安渡桥的商队不见了踪迹,就是连一名普通的行人也看不见。 张锐跳回马背,点点头说:“那你小心点,遇到敌方大队人马赶快撤回,不要与他们纠缠。” “是!”李赐向张锐敬了一礼,向后高声喊道:“一班随我来!”话音刚落便催马向前,一班的几名骑士紧跟他而去。 “下马,休息!”张锐对其余的骑士下令。骑士们立即下马,轻轻安抚坐下以显疲惫的战马,并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草料喂它们。 张锐一边喂战马,一边想着,这次切断叛军后路的任务如果顺利完成,叛军西线主力将被一网打尽。此后高句丽人,就只能依靠东部战线不到十万人马来对抗帝国的数万正规军进攻。 辽东四郡地形狭小,缺乏足够的战略空间,游骑在北洋舰队的支援下,可以在敌后充分的发挥了断粮、断敌后路任务。正面战场,汉军也能集中兵力突进。 而且李存志也没有军事天赋,将匆忙成军的叛军都派到第一线,的确够狂妄的。话又说回来,即使李存志率兵退入群山林海中,也只能苟延残喘一时。 帝国目前的军队在武器装备和对敌政策方面,与几百年前的汉军不可同日而语,对待亲匪的平民要么勒令全部迁移,要么一扫而光,高句丽人在一年内也必然灭亡。 所以高句丽人的失败从一早就注定了。如果战事顺利六、七月之间,这场独立闹剧便会落下帷幕。 突忽!张锐想起了西部的突忽汗国。那里才是最考验帝国军队的地方,无论从当地人对汉人的痛恨程度,还是广大复杂的地形地貌,都对帝国军队极其不利。 上次平叛用了十年时间,这次已过去了四年。如果按照目前帝国作战进程,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平定叛乱。 多灾多难的汉帝国,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帝国局势就没有一年消停过。庞大的帝国已被一次次的叛乱拖累得虚弱不堪,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历尽数百年苍桑的帝国崩溃瓦解吗?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从安渡桥方向传来,是李赐在通知可以向前。“上马!前进!”张锐翻身跃上马背,下命向安渡桥进发。 ~~~~~~~~~~~~~~~~~~~~~~~~~~~~~~~~~ 陶大勇随着大队人逃跑,一天一夜已经跑了百余里。体力不好的早就掉队,或者干脆上了山躲避汉军骑兵的追杀。 提起汉轻骑,陶大勇就气愤填膺。他们太无耻了!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像是驱赶着羊群的狼,有时他们也会绕道前方或是岔路上堵截一阵,但不会赶尽杀绝,总会留出一条道,让他们逃跑。 陶大勇这一天一夜中,只休息了三次,每次不过一小时。只要时间一到,保准汉骑兵又会出现。再算算休息的时间,正好是一天三顿饭的时间。汉军倒是吃饱喝足又接着赶鸭子,可怜这帮逃命之人,只能喝点路边的沟水解渴。 陶大勇有时也在想,是不是汉骑故意将我们朝着一个方向驱赶?不然为什么每次出现岔道,他们都会赶到前面去堵截。不过,这样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又几乎是一直在跑,他也无暇去思考这些深层的问题。 其实国内城战死的人并不多,差不多几千人吧。但汉军猛烈攻击却击垮了所有守军的意志,在内城被汉军冲车攻破后,就连那些战前发誓要与城堡共存亡的军官们也开始了逃散。 当逃亡大军冲出国内城东门时,至少还有五万人。后来有的军官还是心有不甘,在半道截拉逃兵进山打游击。陶大勇也遇到了几个拉逃兵的军官,可他不愿意再为李存志卖命,就悄悄的溜了。 幸亏当时汉军的骑兵还在后面追,那些军官也没太认真,草草的拉上一些人就进山了。而且跟着军官们进山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他们不想离开家园,但又怕被汉军屠杀,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军官们进山了。 继续逃亡的,绝大多数家都在大江郡东部或带方郡,都想尽快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陶大勇的家在大江郡的东部,只要过了战水再跑五十里就到家了。 陶大勇身强体壮,在逃跑途中,不断超越同伙,现在他已跑到了整个逃亡大军的最前面。身边多是体格强健、善于奔跑之人,而逃亡大军的尾巴离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下午三点半时,陶大勇终于看到了安渡桥,看到了希望。过了安渡桥,他就离家不远了。他发誓再也不参这类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经过这次劫难,他明白了只要能和家人快快乐乐的一起生活,比什么都强。 他身边的同伙也看见了安渡桥就前面,脚步都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可当他们满怀希望跑到安渡桥下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陷入到绝望之中。 陶大勇在离安渡桥还有三百米时,就看见桥上有汉军的身影在晃动。绝望中,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显然同伙们也看到了桥上有汉军,一时间哭声四起,有的捶胸顿足;有的跪倒在地;有的甚至以头撞地。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已是死路一条了。 这里的河面宽约两百米,平日会水的人也能游得过去,但现在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河水中还浮着冰渣,人在水里游不出五十米就会被冻僵。 汉骑兵们正在朝着这里追来,回头路是走不通了。安渡桥周围两侧是百尺高崖,从山谷出来只有方圆两、三里的平地,即使现在想进山躲藏,也不可能。 陶大勇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们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平日最喜欢跟着自己一起在屋后的小河里摸鱼,有时还会缠着自己当马骑。陶大勇一想起往日和儿子一起玩乐的情景,眼泪就忍不住的流淌下来。 难道这一切就永远不能再实现了吗?不!我要回家!陶大勇一把擦干眼泪,再往安渡桥上望去。嗯?!桥上的汉军在跑动?而且样子有些惊慌。 再仔细看,隐隐约约大概只看到十来个汉军。还没有绝望!陶大勇猛地从地上跳起,第一次壮着胆子对还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同伴们喊道:“兄弟们,你们还想回家吗?想回家的话,坐在这里哭又用什么用呢?” 一个离他近的人问:“难道你什么办法渡过战水?” 陶大勇握紧拳头高声回答:“是的!”这句话给绝望中的人带来的希望,所有人都站起身朝他涌来。 陶大勇看着这群样子狼狈不堪的同伙们,大家看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 看来大伙和我的想法一样,都想赶快回家。既然目的相同,就有希望鼓动他们。陶大勇用出浑身力气,高喊道:“兄弟们,桥上的汉军人数不多,我们只要冲过他们的阻拦,就可以过河,就可以回家了。” “冲过去?怎么冲?我们连一件武器也没有,用拳头能冲得过去吗?”一人叫嚷着问。 “是,我们没有武器,可是我们人多,桥上的汉军才十几人,我们这么多人,踩也把他们踩死了。何况我们可以找些木棒、石块做武器,只要我们拼死向前,就一定能冲过去!”陶大勇在强烈的回家yu望驱使下,挥舞着拳头煽动大家。 “好!杀了他们,冲过桥去。”人群中有人响应。 “走,找木棒、石块去,我们一起冲!”陶大勇率先行动,冲到驿道边,对着一颗小树,一脚踢倒。拿起树干,去掉枝叶,手里立马多了一根木棒。 受他的煽动,所有人都开始寻找武器。有人照着陶大勇样子做,用树做木棒,有的捡起两块拳头般的石块,捂在手中。他们在陶大勇的带领下,朝安渡桥上冲去。 “李赐!李赐!”正在桥上布置防御的张锐,看见叛匪到来,大声呼喊李赐。 “到!”李赐飞快的跑了过来。 “你赶快带两个班到岸上防御。记住一定要多拖几根大树,把桥面堵上。”按张锐起初的想法,是在桥中间设防。为此,他带着全排人拖了一根大树上桥,刚把树放到桥上的第二座桥屋前面,就看见叛军涌动而来。 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有人在这里先守着,争取时间,在后面再布防。他决定自己留下,让李赐带着两班人,到后面去布防。 不料,一惯遵守命令的李赐,这次却不愿意接受命令了。“排长,我留下,您带着去岸上布防吧。” “快去!”张锐瞪着眼,朝着李赐怒吼。 “不,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李赐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张锐,态度异常坚决。 “周庆!”张锐没有时间再跟他生气,又高声呼唤另一个部下。 “到!”二班长周庆,应声。 “你带二班三班到岸上防御。记住,用马多拉一些树木挡住桥面!”张锐又向他交待了一边任务。 “是!”周庆执行了命令,带着两班人朝岸上跑去。 “等战斗完了,我再跟你算帐!”周庆走后,张锐恶狠狠地对李赐说。 “只要现在不赶我走,战斗结束后,我随您处置!”李赐今天像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高声回答。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桥那头稍作停顿的叛军,又开始朝着安渡桥涌来。他们越跑越快,口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们要强攻了!张锐看着上千叛军嚎叫着冲来,心里升起了死的念头。 逃,肯定是不能逃的,他宁死也不愿意当逃兵。退,也不能退。他接受的任务是将叛军挡在战水的北岸,一退,任务就失败了。完不成任务,将比死还要难过,胡公家族不出孬种!留下,面对这么多叛军的进攻,结果也只能是一死。 反正难逃一死,那就直接面对吧!儿子已经有了,没有断后之忧,家里的田地足以供养妻儿生活。英勇战死后,说不定还能追授个爵位,那么他们母子就能过得更好。 要说遗憾,就是对不起部下了。因为我的决定,他们也会战死在安渡桥上。这也许不是他们本来的意愿,只是遵守我的命令,所以对不起了。张锐扭头看了看和自己一起留下的十二名骑士,心里向他们致歉。 十二名骑士面无表情,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蜂拥而来的叛匪。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十二名骑士,不,十二名勇士已经和他一样怀着必死之心,准备最后一战。 “勇士们!能与您们一起服役,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张锐满怀敬重之意,郑重地向十二名部下行礼。 “能跟着长官一起作战,是我等的荣耀!”十二名骑士还礼。他们都知道,这是在告别。也许几分钟后,他们就将永别。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已经踏上了安渡桥,正极速朝他们冲来。他们的弓箭都留在了马上,唯一的武器就是骑刀。 张锐缓缓拔出腰中的骑刀,面对十二名部下喊道:“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十二名骑士缓缓地拨出骑刀,冷漠的注视着蜂拥而来的叛军,他们发出的吼声振聋发聩。; 第十七章血染安渡桥 汉元789年4月17日下午4点15分,天空中的太阳显得惨淡苍白。阴云飘荡而来,似乎要遮盖住孱弱的阳光。 早春的河风,顺着山间河谷吹拂而过,阴冷浸人心髓。安渡桥下哗哗的流水声,仿佛在无限放大,如波浪般卷过。 蜂拥而来的叛军发出的嚎叫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将栖息在林间的飞鸟惊起,掠上天空,在山崖间盘旋着,啼叫之声似悲似鸣。奔跑的人群后扬起的粉末飘散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一层淡淡的尘雾。 岸上的骑士们眼含着热泪,奋力拖拉着大树,桥上的十三名兄弟,正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布置防御。 他们都很清楚,当桥上战友们倒下时,就轮到了他们。无论为了军令,还是为了战友的期望,他们也会誓死不退的奋战到底。也许叛军会冲过桥,但那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最后一个骑士倒下的时候。 桥上,张锐将十二名骑士分成两排,以横着的大树干为依托抵挡叛军的攻势。桥面三米七,狭窄的空间只能容纳数人并排作战。 张锐站在第一排骑士中,心情异常的平静。脑海中,被时光淹没的往事在这时漂浮起出现。前世的父母、今生的父母、二姐、奶奶、小小、小意、小竹等等亲人,也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从他的眼前浮闪而过。 亲人们一个个飘向远方,仿佛同时也把他生命深处某些轻盈的部分也随之飘然带走了,周围的一切迅速显得沉重黯淡起来。张锐隐隐感觉到他们梦幻般匆匆离去后,心底冒出的阵阵失落与怅惘,也惊异这种无限神往又前所未有过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临死前的记忆吗?”当最后一位亲人的身影溶进四周山野河川的苍茫与晦暗中后,他喃喃轻声自语了一句。 这是一瞬间的记忆流淌。几秒钟后,数个口里发着狼嚎般叫声的叛军,冲到了树干的对面。他们眼中闪动着红光,举起手中的木棒奋力砸向树干对面的骑士。 寒光闪动而过,头颅高高抛起。鲜血四溅,沙沙的喷血声,恰似风吹过麦浪的声音。他们栽倒在地上,身体扭动了数下毙命。 他们的死,并没有吓倒如蝗虫般涌来的叛军。后面的叛军踏着他们的尸体,面目扭曲,嚎叫着举着木棒砸向骑士们。他们接着也死了,之前相同的屠戮情景重复再现,一遍遍,一遍遍重复再现,不断扑上来的叛军仿佛在渴望着迎接死亡。 此刻人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中间隔着一颗树干,两群人为着不同目的拼命搏斗着,前仆后继,倒下的人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石块从天而降,后排的叛军用石块投向汉军。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瞬间砸翻了三名骑士和十余名叛军。三名倒下的骑士,被众多的叛军从树干下拖了过去。 三名骑士被疯狂的叛军撕咬着,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一堆零碎的尸骨。在这里人性已被磨灭,嗜血的yu望让所有人变成了野兽。狂野占据了他们的心灵,黑暗充实着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天,仿佛地狱敞开了大门。 张锐机械地挥舞着骑刀,刀锋割破肌肤,没入血肉的响声,一遍遍重复着。临死的惨叫和疯狂的嚎叫声在安渡桥上空回荡。杀红眼的叛军们为了能靠近搏斗点,将倒下的人,不管死活尽数丢下桥去。 桥上流淌的鲜血,如下雨般淅淅沥沥地滴落到桥下,染红了一片水面。红色的血水顺流向着下游漂去,新的水面又接着被染红。不一会儿功夫,就在战水上形成一条红色的绸带,蜿蜒而去。 桥上仿佛成了地狱的熔炉,鲜活的生命争先恐后的掉落进去。张锐望着如潮水般挤压过来的叛军,面对这些已处于疯狂状态而无视生命的人,心里感到了一丝无奈。 一声轻哼,张锐身边的一名骑士右眼被对面插过来的木棒刺中。强烈的剧痛,使他目眦尽裂,动作稍一迟缓,又有数人的木棒砸在他的头上。 他倒下去了,后面一名骑士顶上他的位置。树木下面,几名叛军在拖拉着倒地的骑士。没有人能帮助他,所有骑士都站到了第一排搏斗着,即使近在咫尺的张锐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帮他。他挣扎了数下还是被拖了过去,无数的手疯狂地抓扯着他的身体。 “死!”他怒吼着,一只手挣脱开拔出短刃,刺入一名叛匪的下身。在那叛匪惨叫的同时,他的左眼也被人挖出来了。黑暗中,他紧紧抱住一个人的大腿,用力的咬,一直到他停止了呼吸也没有松口。 张锐的衣甲已被鲜血湿透,他的身上和头上挨了无数的棍棒和石块,死亡线上的博斗,使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但他能感觉到属下在不断地倒下,他们都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这样的博杀,是在考验人的意志、考验人的体力、考验人的博杀技能,缺少其中一样,就会被无情地淘汰掉。 大约十分钟后,和张锐并肩战斗的骑士只剩下五人。他们在树干上和敌人搏斗,还要小心树干下敌人的偷袭,之前倒下的大多数骑士都是被树下敌人拉倒后,就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张锐前世学到的博杀技能,在此时全派上了用场。他右手用刀劈杀,左手握拳击打着对面的叛军。他的拳头力量很足,一拳必击杀一人,有时用指插入对方的眼中。受伤的叛匪返身抱住同伙,嚎叫不已。 又过了数分钟,“呜-呜-”的号角声,从岸上传来,是岸上的骑士在通知他们可以撤退了,桥边儿的防线已经布置完毕。 “你们快走!”张锐一刀挥出,身前三名叛匪被同时斩为两段。后面一名扑上来叛匪的木棒同时击打在他的头上,鲜血从皮盔下流出,染红了张锐的双眼。 血红色中,对面的那名叛匪面容更显狰狞。他也顾不上擦血,左手一拳击出,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人面目瞬间凹陷,向后倒去。 “我命令你们撤!”张锐再次高声下令。 “是!”只有三个部下在回答他。只是这一会儿,又倒下了两名骑士。 骑士们后撤了,防线被打开,叛军们高声欢呼着,纷纷俯身从树下钻过。张锐左手提起一个刚伸头钻过来的叛匪脖颈,挥舞着他的身体对着正在伏身钻过来的叛军们猛砸过去,只是数下,眼前血雾弥漫,骨架折断之声、肌肉撕裂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张锐身前两米内的叛匪均被砸死。 可他毕竟只能守住身前两米的范围,离他稍远的叛匪们还是在不断钻过树干。钻过来的叛匪没有理会张锐,而是绕过他兴奋地朝桥对岸跑去。 张锐转身连杀数人,可结果自己被身后陆续钻过来的叛匪击打劈砍十余下。身上受十余处伤,使他摇晃起来。特别是头上连遭的数次重击,使他的神智也有一点模糊了。 就在张锐摇摇欲倒时,一名骑士冲到他的身边,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又有两名骑士护住张锐的左右两侧。先前撤退的三名骑士,并没有走远,他们看见张锐断后受伤,又折返了回来。 三名骑士通力合作,杀了十余个钻过树干的叛匪。但他们此刻离树干已有三米远,已经失去了屏障。他们斩杀速度明显赶不上争先恐后地钻过树干的叛军人数。 一名叛匪不顾生死,合身扑向一名骑士,将他推dao在地,两人在桥上相拥翻滚着搏斗着。另一些叛匪用手里的武器,不顾一切地竭力击打他们,不到片刻,两人均被打死。 挡在张锐身前的那名骑士也被扑倒,张锐看见他就是自己那天在兴水中救出的骑士。倒地的骑士用牙咬断了对方的喉颈,但他还没有能够站起来,五六个叛匪扑压到他的身上,死死地将他摁在地上。 张锐神智也清醒了些,挥刀斩向扑压在那骑士身上的叛匪,欲将他救起来。但他没有成功,仅仅杀了四五人后,早已缺口钝裂的骑刀折成两节。 失去了武器的同时,他也被几个冲上来的叛匪推攘着倒退出数米,最后脚下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和这几名叛匪一起倒在地上。 另有七八个叛匪似乎恨极了张锐,在他倒地的同时也扑压过来。转眼,张锐身上就被压上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叛匪。张锐的双手被他们死死摁住,他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挣扎。这时,力量起了关键作用,天生神力的张锐,即使被这么多人摁住,手臂、脖颈仍在不断抬离地面,压着他的十个叛匪涨得满脸通红,仍无法阻止他的行动。 就在张锐快要成功挣脱时,一个后来的叛匪,手里拿着一把从阵亡骑士身上搜来的短刃,劈头向他砍来。 张锐出于本能向后躲闪,刀尖从他的左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裂口向着两边翻开,象是婴儿张开的小嘴,殷红的鲜血哗哗地涌出。 这一刀没有杀死张锐,不过却稍泻了他的力气,刚有机会挣脱的双臂又被众叛匪死死的摁在地上。 “杀死他!杀死他!”的吼声不断响起,叛匪们用着手中的木棒、石头砸向躺在地上张锐,几个已经抢到骑刀的叛匪正朝这边挤过来。 结束了!张锐突然升起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十几分钟的拼死搏斗,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身体也受了重伤,张锐觉得在这个时候死,也算是一种好的解脱。 陶大勇眼中闪烁着凶光,手中的短刃又高高举起。他恨透了这个汉军军官,就他一人杀了一两百不顾生死冲锋的兄弟。他现在要为兄弟们报仇,他要掏出这个汉军军官的心,看看它是不是黑的。 陶大勇在人群奔跑起来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虽然想回家,但也想先保住性命。这样的念头救了他一命,数百同伙超过他,率先冲上了桥,与汉军展开了搏斗。 十几个汉军骑兵就象是魔鬼一样,他们眼也不眨的挥舞着死神的镰刀,就是倒下了也会在最后时机,杀掉身前可以接触到的敌人。 陶大勇前面的数百同伙,几乎都倒在了安渡桥上,死在这些刽子手的屠刀下。他们只想回家,为了回家,他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用生命的代价冲破了这十个汉军组成的防线。 等陶大勇冲到搏斗处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认准了那个汉军军官,他要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陶大勇的第一刀没有刺中要害,只划开了那名军官的脸。陶大勇又接着刺出第二刀,朝向军官心脏刺去。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挖出军官的心脏。 就在陶大勇第二刀快要刺中时,他后背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短刃偏离,刺入了军官的左肩,短刃深入直到刀把,死死卡在军官的肩骨中。 “该死!”陶大勇回头看去,见是仅存一个汉军骑士,正奋力地向这边杀来。刚才撞他的同伙,就是被这个骑士打倒的。 “长官!起来!我们一起战斗!”仅存的骑士挥舞骑刀,竭力高喊着。 “快杀了他!”陶大勇看见他快要冲过来,连忙招呼同伙拦住他。几个提刀的同伙以及二三十拿着木棒的同伙,立即把那个骑士包围了。那骑士虽然勇猛,但无力招架这么多人的围攻,瞬间他被砍中十余刀,中数十棒。 重伤的骑士没有倒下,他口中一直高呼着:“起来!战斗到底!”虽然步履蹒跚,仍一步步朝着陶大勇这边走来。 叫喊声,传到了张锐的耳中。一颗将死的心,猛然被激活。是李赐!他还在战斗,我有什么资格就这样的死去? 张锐猛地抬头,一口咬住身前陶大勇的脖子,撕咬下的血肉尽数吞咽下去。 陶大勇死了,他带着惊恐的表情死去。他至死也不敢相信,身下的重伤的汉军军官会象野兽般的撕咬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陶大勇脖子上的动脉被咬断,他临死前能听见脖间,汉军军官边咬边发出的如野兽般低沉的呼呼声。 撕咬中,张锐感觉右手有轻微的松动。趁着这个机会,他猛然使力挣脱出右手,反手抓住一人,疯狂地挥舞起来。 “噗——噗——”的肉击声中,按压在张锐身上的力量消失了。他一跃而起,举手再抓两人,前后挥舞砸动。顿时周围数十叛匪,在一片片升起的血雾白浆中倒地。 他看见了李赐。李赐的肚腹中刀被破开,紫青的肠子流淌出身体数米外,口里还在呼喊着,手中的骑刀朝左右胡乱的劈砍着。 李赐也看见了他,变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长官!我们是勇……”话没有说话,李赐直挺挺的倒下了。他在最后时刻看见张锐还在战斗,心满意足的死去了。 “对!我们是勇士!”张锐愤怒了,胸中的怒火激起了他全部的力量。他嚎叫着丢下只剩两条大腿的叛匪身体,冲入叛匪群中,复抓两人,再次挥舞起来。 “来吧!光荣的战斗吧!看看谁是真正的勇士!”张锐大呼奋击,前进十步,提抓二十人,击杀百余人,所过之处血雾漫天,碎肉抛洒,一条血路随着他的前移延伸着。 此刻的张锐,像是拥有无穷的力量,杀戮的yu望在熊熊燃烧。纷飞的血雾中,他如同出地狱的恶魔一般,吞噬着每个胆敢靠近他的人。 叛匪们害怕了,退却了。面目可憎,似如疯虎的张锐,已经变成一个杀人物体,凶猛无比,所有靠近他三米以内的人,均被无情击杀。 士气已夺,叛匪们只能远而避之,避退拥挤间,无数人落入战水。战水上人头钻动,逐水翻腾,哀号呼救之声不绝于耳。随后他们被张锐驱赶过树干,隔着树干张锐仍对着他们一声声的厉声怒吼,面无人色的叛匪却无一人敢上前相博。 “刷——刷——”数箭从张锐的身后射出,射杀了几名树干后的叛匪,叛匪们又仓惶向后挤去。 岸上的十余名骑士来了,他们在岸上看见浴血奋战的战友不断的倒下,再也忍不住翻越过设立的障碍,上来帮助他们。 可短短的百余米距离,还是让他们来迟了一步。眼前只剩下,混身是血,形如厉鬼般的张锐。 骑士们用箭把叛匪们赶下了桥。桥下还有源源不断跑来的叛军,但无一人敢上桥来。 “长官!我给你包扎!”周庆含着眼泪,手忙脚乱的想掏出绷带为张锐止血。 “滚一边儿去!”张锐瞪视着桥下的叛军,似天神般屹立不动。他不在乎身上的痛楚,他的心在滴血。李赐拖肠而战的身影,一直在浮现在他眼前。大桥上死状各异的骑士们,静静躺卧着,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们都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勇士。 “何人出来一战?”张锐翻过横着的树干,一步步,脚步坚定地向桥尽头走去。前来支援的骑士们没有犹豫,跟在他身后翻过树干朝桥头走去。 “何人出来一战?!”桥下聚集了数万的叛匪,在张锐的厉吼声中颤抖着、退却着。他们甚至不敢抬头,此时他们只是一群丧失了斗志的可怜虫而已。 天空中落下雨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就像干涸的湖底散发出来的死鱼和水草发酵后的气息,让人想做呕,不堪忍受。 天空阴霾,风在流动,雨在坠落。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只有被雨冲刷着的股股血水,还再述说着那场动人心魄的战斗。 河谷间只有张锐的怒吼声还在继续,一声声刺人心肺。直到低沉的马蹄声,从谷地入口处响起为止。; 第十八章新家 玄州位于黑江南北两岸,又以北岸为主。圣祖将鲜卑人驱赶走后,便在这里开州建府。玄州东是滨海州,西是北州,南面吉州,在帝国划分的州域面积中,玄州算是数一数二。 玄州多莽原山林,冬季寒冷,人口稀少,全州只有数万户,人口不足十万,几乎都定居在黑水南北两岸。只有少数原鲜卑人后裔,生活在更北边,人口不足万。 汉元789年7月,张锐躺在玄州新家的后院树荫下午睡。安渡桥之战,他身负二十余处伤,养了近三个月,才能稍做骑马射箭之类等活动。 安渡桥之战,是他人生经历的第一场恶战。此战中,他抱着必死之念,激发了所有的身体潜能。也许,真如俗语所言“拼命的怕不要命的。”他豁出命的一战,震慑住了数万丧失斗志的叛军,生生把他们挡在战水北岸,而后尽数被赶来的骑兵俘获。 张锐看到轻骑到来,心情松懈昏迷过去。直到十余天后,才苏醒过来。 醒来时,他发现已躺在后方玄菟城的汉军医院里。此后,又是十几日的高烧,幸亏他平日体格强壮,才硬撑了过来。 伤势稳定下来,他申请回家养伤。军团的批示很快下来,同意他回家养伤。5月初,他回到了安江老家。父亲张逸对他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甚为满意,专门安排他到夕阳城堡疗养。 没多久,朝廷的封赏就到了。这让张锐惊讶了好一阵子,上次实习中立功,过了一年多朝廷的封赏才下来。而这次,短短两个多月,朝廷的封赏令就来了。 后来还是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辽东四郡平叛开始后,朝廷就在寻找平叛战斗中的典型,正巧安渡桥大捷的战报传来。 战报上称,飞骑军游骑的一排骑士,将四万叛军挡在战水北岸,使其全体被俘。作战中,这排骑士十二人战死,一人重伤,无一人退却,充分体现了汉军不畏生死、英勇奋战的气概。 如此辉煌的战绩,英勇的事迹,朝廷当然不会放过,在全国大肆宣传安渡桥大捷。在这种情况下,对张锐等人的封赏自然不能拖延。在接到战报后的第二天,封赏令就批下来了。随即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张锐的手上。 张锐手捧圣旨,感慨万千。这一战,让他成了子爵,这也是下等贵族中最高的等级。同时还赏了他50里封地,这更是下等贵族中很少有过的赏赐。据颁旨的钦差说,在安渡桥之战中阵亡的骑士都被朝廷追授为男爵,活着的也成了勋爵。除了爵位,全排人都被授予了二级勇士奖章。 整整一排人都有封赏,让张锐感激不已。起码这样,减轻了他的负罪感。李赐等部下没有白白牺牲,他们不仅完成了任务,其英勇行为也得到了朝廷的赏赐,而且还会被世人所传颂。身为军人,有这样的结局,也值得了。 不过,朝廷的宣传也有言过其辞之处。张锐曾让董小意找来一期最近的朝廷邸报,张锐看后,上面的吹嘘之语,绕是他脸皮不薄,也被吹捧之语烧得脸上阵阵的发烫。 朝廷邸报将数万逃兵说成是高句丽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为了打通被游骑占领的安渡桥,发起了一次次疯狂的进攻。 说张锐所部一排骑兵勇士,在安渡桥上与敌作战了一天一夜,其间一排骑军勇士击杀了数千叛军。直到援军到来,也没有丢失阵地,并且配合援军全歼了敌人。文章结尾处写道:这就是我们的军人,这就是我们的骑军勇士,帝国军人永远不可战胜。 倒是董小意知他心思,笑着安慰他:“锐郎,朝廷如此宣传也是为了鼓舞帝国军人的士气。军人们士气高涨,对平叛也是一件好事情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张锐摇头不语,心里却知道了,原来英雄就是这样诞生的!为了需要,就可以睁眼说瞎话,篡改事实。 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他能在安渡桥之战中活下实属幸运。首先,从国内城逃来的叛军,已经不间断跑了一天一夜,几乎耗尽了体力,并且手中连一件兵器也没有。 其次,逃来的叛军中没有军官,缺乏组织。攻上桥的叛军各自为战,在初次攻击失败后,就没有勇气再战。 再次,最初在桥上搏斗,双方隔着一棵大树干。这是至关重要的,不然蜂拥而至的叛军,在一开始,就象在最后时刻一样,把骑士们一个个的推dao在地。如果要是那样,即使张锐被项羽附身,也必死无疑。 最后,他和属下都怀着必死决心,才与叛匪在桥上搏斗二十分钟左右,直到叛军士气皆无才险险守住大桥。如象朝廷邸报上宣传的,与叛军主力作战一天一夜,估计一营人马,在防御不完善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守住。 安渡桥之战,也给了张锐许多启示。养伤期间,也开始总结领兵经验。他发现骑兵在突击没有完善防御的敌人时,最容易击垮敌军。 如实习时,他率十骑击垮数百叛匪,就是这种情况下得手的。后来,在大雾天遭遇敌人运粮队,也是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击败敌人,就更加肯定了这种突袭方式的正确性。所以突袭作战,才是骑兵最好的作战方式。 骑兵靠的就是机动灵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让敌人永远摸不到踪迹,这才是骑兵应该做的,特别是游骑更应该用这样的战术。 而安渡桥之战,看似轰轰烈烈,充满了英雄气概,但这样的惨烈之战,并不是张锐心目中理想的作战方式。死拼硬冲不仅自身伤亡惨重,而且稍有不甚就会失败。这次他走运,不代表下次运气还会这么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安渡桥之类的惨烈战斗能免则免。 说到底,安渡桥之战发生,也是军令所致。为了能俘获数万叛军去拍卖,他就只能誓死守住桥。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宁愿不要这样惨烈的胜利。一想到,亲手训练出来的李赐等部下的阵亡,他就感到痛心不已。 不管张锐愿不愿意,安渡桥之战让他一战成名。家族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告祖仪式,亲人们虽然心痛他的伤势,但没有一人劝他今后要保命为先。在亲人们看来,他们宁愿看到张锐战死,也不愿看到他为保性命逃跑。 由此可见,汉军家属对待从军家人的态度。都是以勇士为荣,以逃跑为耻。加之帝国对待军功从来是重赏,对逃兵却是立斩不赦,还要连累家族受辱,妻儿被贬贱民。正是这样的风气,才使得汉军在对敌作战时,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逃兵。战场上只要上级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即使全军战死,也没有人逃跑或投降。 朝廷的大肆宣传,让张锐这个名字响遍全国。他本人从此与勇猛划上了等号。荣誉得了,实际的奖赏也不少,五十里土地是什么概念,张锐一时想不出,只是知道以后自己应该不会再为钱发愁了。 不过,等他看到封地具体位置时,就傻眼了。五十里封地,面积不算少,可却在人迹罕至的玄州。没有人口,要那么多荒野林地有什么用?他在心里极端鄙视朝廷负责封赏的官员,这算是封赏我,还是发配我? 张锐心里不高兴,又是董小意开导他:“锐郎,我们可以在封地修建一座庄园,雇佣一些人帮我们种地或是种些可以卖钱的产品,我们自己经营。” “你的意思是,封地只是一座度假的别墅和产业?我们的家还是留在安江?”张锐的反应不慢,立马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是!妾还想买一些奴隶,让他们留在那儿干活,这样会剩不少工钱呢。”董小意象是早有打算,连买奴隶都想到了。 “哦?说说你的想法?”董小意的想法,让张锐感兴趣又接着追问。 见夫君没有反对,董小意信心更足,说“前些时候,滨海州在拍卖奴隶。妾打听过价格了,男性青壮大约在一百金币上下,十二岁以上至三十岁以下的女奴价格在七十到八十之间。妾想咱们就各买十个男女奴隶,然后给他们配对。” “配对?”董小意的这个想法,让张锐一时摸不着头脑。 董小意微笑解释:“奴隶配对就有了家,有家就不会老想着逃跑呀。再则,他们以后生的子女都是我们家的家生奴,家生奴好养,也比较忠诚。” “嗯,不错,你的想法很好。”张锐欣然同意了妻子的提议。买奴隶虽然一次付出的费用高,但也不失是节约的好办法。因为奴隶不需要工钱,只要能吃饱饭,不受冻,不经常打骂他们就满足了。而且奴隶脖颈上都有烙印,逃跑很容易被抓获。所以一般只要对他们好点,很少有奴隶逃跑。 “只是又买奴隶又修庄园,咱们家的钱够吗?”虽然妻子的想法不错,但张锐担心自家的财力不足。毕竟他一个月的俸禄才几十金币,什么时候才能存够这么多钱。 董小意莞尔一笑,说:“上次王叔叔送来的一万金币妾还没有动用呢。再加上这次朝廷赏你的一千金币,妾想应该足够了。” 张锐这才想起来,年初王敬宝派人送来了一万金币和一封信。当时,张锐还在部队。负伤回家后,董小意才将信取给他。 王敬宝在信上说,一万金币是去年的红利,本不止这些,但为了扩大经营,他把大部分利润又投入了生意。而且还说,近几年每年只给送一万金币来,剩余的利润继续扩充生意。等生意做大后,再增加红利。 对此,张锐没有意见。想想买船、雇船员、雇武士那样不花钱?王敬宝能每年送来一万金币就很不错了,说实话已经超出了他当初的预想。 有王敬宝给的这笔钱,董小意的想法就能逐步实施。张锐又嘱咐她说:“小意,以后咱们家要善待那些奴隶,不要肆意处罚他们,越是处罚他们,他们的反叛心就越重。” 这些事董小意也早有准备,张锐提起,她便一一道出自己的打算:“寻常人家都不会给奴隶发工钱的,但妾准备每月发给咱们家奴隶每人一个银币的工钱,相信他们会满足的。此外,妾准备去父亲那里要几个武士来家里,今后让他们轮流去庄园看管。如果修建庄园后还有余钱,妾还准备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把这些钱也利用上。总之,这些事你就放心交给妾办吧,你只管安心养伤。” 张锐甚为满意,自己能娶到这样贤惠的妻子,真算是好福气。加之董小意现已为他生了一儿一女,更是让张锐疼爱她。 说起女儿,是张锐去年回家时董小意怀上的。董小意生产时他还在前线,也不知道是儿是女。回家后,才得知是个女儿。张锐大喜,儿女都有了,这个家已是完整了。 又看见小闺女长得象她二姑,于是小名取为六灵。据董小意说,这个小丫头生下来,眼睛就是睁开的,眼珠子四处看,一副聪明机灵的样子。 只是女儿还小,看见张锐包扎得象个木乃伊似的,见一次大哭一次,闹得张锐后来很久不敢抱她,每次只是让奶妈远远的抱着自己看上几眼。 在张锐养病期间,董小意果然能干,买奴隶、建庄园、请武士、雇佣农工都由她一手操办,所有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后来在董小意的精打细算下,金币也只用去了九千。这还是看见俘获的高句丽俘虏多,奴隶价格下降,又多买二十个奴隶的结果。 封地上的庄园,只用了两月就建好了。这时,张锐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于是告别父母,带着全家人去视察封地。; 第十九章访客 微风徐徐,满园草木竞相发出声响,细细簌簌片刻不息。冗长的蝉歌合着杨树叶哗啦啦地声音回响着,仿佛是秋天的奏鸣曲。长长的绿藤盘在栅栏上,牵引着许多喇叭花。木栅栏下边一片不知名的小花自在地开放着,红的、黄的、粉的、白的,在阳光照映下,犹显玲珑可爱。 花香四溢,阵阵扑鼻。张锐从梦中醒来,但他没有睁眼,仍躺在竹木躺椅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平和。只有这时,他才能稍稍忘却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 突然,一股淡淡的香味隐隐约约飘散过来,淡雅的清香让他感觉心神畅快。是小意来了,虽然没有听见她脚步声,但这沁人心脾的香气已经告诉了她的到来。 片刻后,他感觉到一只温柔细嫩的小手,在抚mo着自己脸上的疤痕。轻轻地、一遍遍地抚mo着。在这轻柔的抚mo中,张锐能感觉到了董小意的爱怜之意,能感觉到她的痴情。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董小意清丽雪白的俏容。乌黑透亮的长发,用一根紫色的丝带轻轻挽住,顺肩而下自然滑落在身后。 她也察觉张锐醒来,双目抬起,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略泛红晕的双颊露出微微的笑意,宛如一朵含笑的桃花。 “锐郎,中午还睡得好吗?”董小意还在抚mo着张锐的脸颊,他们虽做几年的夫妻,但分离多过团聚,这个几个月,也给了他们相聚的机会。 董小意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每天都会尽量抽出时间与张锐多相处一会儿。他们在一起聊一些闲散的话题,有时不说话,就这样彼此默默地看着对方,用心灵感受对方的浓浓情意。 董小意就用这种方式,平复了张锐激战过后的紧张情绪。心理逐渐放松,也充分体验了成家的好处,对小意爱意也更加深重。 “我睡得很好,小竹和六灵起来了吗?”张锐轻抚着董小意的秀发,眼中充满了怜爱之意。 “他们啊,早醒了。现在小竹在前面玩耍,奶妈带着六灵去花园了。”董小意看到那道眼光,轻轻吻了吻他脸颊的那条疤痕。 张锐把她拉入怀中,董小意也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小意,你象是很在意我脸上的这条伤疤?”自从回家,张锐就发现董小意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他脸上的伤疤看。后来伤口愈合了,她便喜欢抚mo起条暗红色的疤痕。 “呵呵……”董小意发出的笑声,象少女般清脆悦耳,“锐郎,我不是在乎你的这条伤疤,而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更象个男子汉了。” “什么?以前你认为我象个女人吗?”张锐瞪起眼,装作生气的样子。 “呵呵……”董小意的笑声更加欢畅起来。从张锐躺着的角度,看不见她的俏颜。不过可以肯定,欢笑时的董小意会更加的迷人。 “锐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董小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当然记得,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一提起与董小意第一次见面,张锐就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当年,因为他嫉妒董小意,便恶言挖苦于她,进而才会产生出后面的一系列冲突。婚后,他总是避免谈起这事,而董小意也没有刻意说过,仿佛两人都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今天董小意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了,这让张锐异常紧张。 董小意像是没有察觉他紧张情绪,又继续笑着说:“锐郎,我看你那时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对于这一点,张锐无可狡辩。自从穿越到这个世上后,他的性情真变得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也许是当时融合的还不够彻底,记忆里残存的老虎本性在作怪?他不敢肯定是不是这样的原因,反正当时的性格与前世里的截然不同。 想起自己当初挖苦董小意的那些言语,他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两声,握住董小意的手说:“小意,那时我年轻气盛,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见怪……”他还没有说完,被董小意捂住住了嘴。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的年龄都小,争强好胜之心都有。实话对你说,我那时就是不服气你,就是想和你斗个高低。”说到这里,董小意略微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不过,她的样子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在撒娇更贴切。 张锐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亲吻起来。缠mian了好一阵,董小意才推开他,继续笑着说:“不过,后来我还是服气了。从老丞相视察学校那次,我就知道自己才智远不及你。不过嘛,为了面子我就不对你说服气。” 张锐哈哈大笑,董小意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上学那会,心高气傲,又不失天真可爱。 说起帝大时的那些事情,张锐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惭愧。其实他自知真才实学,万万不及董小意。只是靠着超强的记忆力和前世的知识才能与她较量。不然,早就败下阵了。 吻了吻董小意的额头,真诚地对她说道:“小意,初见你时,是我不对,恶意挖苦你,让你受委屈了,为夫向你道歉。”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正式向人道歉。不过,这道歉之语已在心里埋藏了多年,原本在帝大后期时,他就想对董小意说这句话,只是抹不开面子。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心里也觉得轻松不少。 “锐郎!”董小意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当日如果不是我们的父亲都将月钱寄存在那家商铺里,我们也不会碰面。再或者就是同存在那儿,如不是你出言相激,我也不会选学历史。所以我早就没有怪你的,我只当那次邂逅,成就了我们后日的缘分。” 董小意的话语,让张锐更加感动,紧紧的拥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董小意又说:“锐郎,你后来变了,变得很有气度,不再是和我斤斤计较。我输了比赛那次,你还出言来劝解我。从那时我觉得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也在那段时间,张锐也发现了董小意的变化,由黄毛丫头长成了窈窕少女。 “你知道吗?让我感觉你变化最大的,是你挑战高鸿那个无耻之徒时。说实话,你那个时候好有英雄气概啊。”董小意一脸迷醉,仿佛又看到了张锐拉断十张弓的情景。 张锐心里也暗自得意。英雄救美,是自古以来抱得美人归的最佳方案。没想到,自己也遇上一回。这不,就得了一个美人。 不过下一刻,董小意就恨了他一眼说:“同时,我为这事也怨了你两个月。” 张锐丈二和尚摸着头脑,不知她这话何意。 董小意似忍着笑说:“拉断了十张弓,你倒是潇洒的走了,害得我被老板拦下索赔。我那时零用也很少,为了赔十张弓,我吃了两个月的素……” “哈哈……”董小意话还没有说完,张锐就放声大笑起来。 当时,他为了耍帅,不等董小意来道谢就走了,真没有想过要赔偿拉断弓的事情。经董小意这么一说,他才猛然醒悟。心里想,当时董小意会不会在想,这家伙是怕老板索赔,才匆匆跑掉的吧。他越想越好笑,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 “噗哧。”董小意也搂着他笑出声来。 两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畅快。当年的这段趣事,真的值得他们回忆一辈子。 笑了好一阵子,两人才渐渐止住笑。董小意捋了捋稍稍散乱的长发,又接着说:“真正让我对你动心的是,你知道不能进入官府后表现出的泰然处之的态度。”说到这里,董小意脸上布满了红晕,目光流转,娇羞着说,“当我就想,如果要嫁人,就要嫁给你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所以……所以那日我才在河边鼓起勇气向你表白了心意。你要是当时不答应我,我恨你一辈子。” 一脸娇羞的董小意别有一番明艳,让张锐心动不已,忍不住吻上了那红嫩娇柔的唇。他在后怕,如果那天在小河边拒绝了董小意,那就永远的失去了她。明知董小意已成了他的妻子,而且就在他的怀抱中。但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惧意,不由把董小意搂抱得更紧几分。 良久两人才分开,董小意又抚mo起他脸上的伤疤,喃喃说道:“锐郎,其实我并不在意你的这条伤疤,反而觉得有了它,你更有气概了。看看,你的胡须也长长了,你现在的样貌更加英武不凡。” 得妻夸赞,张锐自然十分高兴。他现在蓄起了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这个时代的军人,可以没有头发,甚至可以没有眉毛,但是绝对不能没有胡须。胡须是男儿的象征,是尊严的象征。除了那些故意要保持英俊相貌的白面小生外,大多数成年男性汉人或多或少都蓄有胡须。 还有那条伤疤,张锐在最初的时候,心里也在意过。不过,现在董小意都不在意了,那他也就不在乎了。想起董小意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张锐心里就感动不已。而且董小意还十分的善解人意,只要他心里有踌躇不定之事或者有忧虑烦恼之事,她总是能及时为他排忧解难。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又依偎了片刻,董小意才起身拿出一封信递给张锐。“锐郎,军团给你送来的信。”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张锐接过这信密封着的信件,尽量不去看董小意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在家的日子不多了。和董小意结婚以来,他在家的时间还不足一年。算起来,这次在家养伤,是他们团聚最多的一段日子。想想,都觉得对不起她。 他默默拆开信件,瞄了两眼信上的内容,折起来收入怀中。抬头望了望这个刚刚属于自己的家和正注视着他的董小意,心里起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依恋不舍之意。 “锐郎,你就放心的去吧,家中一切自有我来操持。小竹和六灵,我会好好的教导他们的。”董小意早就猜到信上的内容,她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感情。面带微笑的,安抚着张锐。 “主子,夫人!门外有客求见!”正在张锐不知该说什么时,一名女婢过来禀告有客求见。 张锐转头看,那女婢是家中最近买的女奴,只有十二岁。董小意把她收到房中,做了贴身丫鬟。 张锐从她手中接过一封拜帖,打开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是谁啊?”董小意看见他不耐烦的样子,问了一声。 “是本郡郡守葛沮。”张锐不喜,才到庄园的第二天,本地县令就来拜访过。现在又是郡守,下次不知道是不是巡抚大人也要来。来这里就是图个安静,可是访客还是不断。 “去见见吧,怎么说咱们的庄子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如是失礼了,怕是日后不好相处。”董小意细语劝着张锐。 见张锐微微点头,董小意又吩咐那女婢说:“亚红,你请葛大人去客厅,好生侍侯着。说老爷换了衣衫就来。” “是!夫人。”亚红躬身退出老远,才转身而去。 张锐微微点头,亚红的举止已不逊于父亲家伺候了多年的女仆。庄子里的这批女婢、佣人都是刚刚买到的或是刚刚雇佣的,只是短短十几日功夫,就被董小意调教的如此识礼懂节,从中也可以看到董小意的持家本事。 亚红来到前院,请葛沮来到客厅。不一会儿,茶点就送了上来。“请葛大人慢用,主子更衣后就来。”葛沮挥挥手,亚红便退到客厅外候着。 葛沮今年四十岁,以他士族家的出身,今日能做到正五品官级,也算是官运不差了。只是对在这偏僻州府任职稍感有些遗憾外,其余倒也心满意足。 不过,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处。这里方圆数百里内,就算他的官职最大。平日也养成了高位者的气度,自到任后就从来没有去拜见过谁。都是各方的人氏主动来府上拜见他,可今天不一样了。 今天拜见的这位爷,葛沮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心来的。其实这里距离郡府也就大半天的路程,要是他早下决心,十几日之前就来拜访了。 葛沮犹豫不来,倒不是嫌弃拜访的这位爷地位不高,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拜见他。按家族是他显赫,按年龄是自己大,按爵位是他尊贵,按官职是自己高。 他要见的是什么人?帝国现在名声最响亮的猛士。安渡桥一战,二十余名骑士和数万敌军厮杀了一天一夜,并毙敌数千。单是这位爷一人,就击杀了两千余人,据说还是他手提着敌人的身体砸死他们。 当然对此葛沮还是有疑虑的,不过朝廷的邸报应该不会乱说吧。而数万叛军没有渡过战水,被集体俘获也是事实,前些时候,已经开始在拍卖他们了。 邸报上还说,这位爷在战斗中身上受伤数十处战伤,朝廷为了表彰他的英勇行为,册封他为子爵。 后来朝廷的册封令下来了,葛沮才知道这位爷的封地竟然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免不了要和这位爷见面的。 找人一打听,才知这位爷原来是胡公家出身。胡公家族在整个北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许多州郡官员都和胡公家族都有深厚的渊源,甚至有一些就是胡公家族的后裔。 葛沮一想到要去拜访这样门阀世家出身的猛士,就感到头痛。左思右想,不去也不行,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来到庄园,才知这位爷的财力也不凡。当初建这个庄园的时候,他是知道的,还亲自审批同意了征集劳工的命令。只是没有想到短短的两个月里,就能建出这样气势恢宏、精美雅致的庄园来。 这个庄园占地至少有两万平方米,最外面是一条五米左右的护墙河,里面是大约四米高围墙,走近看墙厚两米开外,上面竞能站人,说是一座微型城池也不过分。 进入庄园大门,是一座座的独立院落。众多的院落显得庄园气势非凡,百余间房屋均修建的雕饰精美、富丽堂皇。“福、禄、寿、喜”的刻字、“蝙蝠、梅花鹿、老寿星、喜儿”的图案,象征着美好平安的“牡丹、ju花、荷花、梅花”图案,镶有多种蕴含美好寓意图案的花墙随处可见。 再就是这个客厅,乖乖,面积快赶上自家的院子了。数十把座椅摆放其中,显得大方得体。椅是红木椅。摸了摸茶几,竟是檀香木做的。那边一人高的装饰花瓶,应该是平窑出产的吧。 葛沮心里感叹,这才是会享受啊!连家具都挑选得精致淡雅,主人不愧是世袭家族出身。 就在葛沮东张西望观察客厅摆设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内间虎步而出。; 第二十章席织妖 葛沮发现有人来,定睛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年纪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双眼放射着刺眼光芒的大汉。又见他穿骑军军官服,一脸又黑又密络腮胡,最显眼的还是他左脸颊上那条暗红色的刀疤。 来人虎步来至葛沮身前,立正向着他行了一个军礼,用洪量的声音说道:“鄙人,吉州安江张锐,不知葛大人降临寒舍,有失远迎,但请恕罪。” 葛沮观其形、听其音,心里赞道:果然是一条好汉,只是他脸上的伤疤太碜人了。 葛沮深施一礼:“爵爷客气了,愚辽州慈江葛沮,前来拜见爵爷。”弯腰施礼的葛沮,能看见对面张锐穿着的那双崭新铮亮的马靴。 在两人一高一低的行礼中,显得葛沮更加的弱小。 “哦?原来葛大人是慈江郡人氏啊。来,来,请坐。”张锐一把将葛沮拉起,态度甚为热情。 本来张锐在后面更衣时,心里还有些不爽。董小意一边为他换衣,一边又在劝解:“锐郎,你的处世之道应该改变改变。你应该尊敬比你地位高的人,愿意同他们一起高升。地位比你低的人,你应该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这才能表现出你的气度和宏德。如果你的气势凌架于在你之上的人,而对你之下的人,又很蔑视的话,你离灾祸也不远了。” 董小意的这番话,让张锐猛然省悟,随即调整了心态出来见葛沮。对待葛沮的态度,亲热的就跟见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此时,谁又知道他刚才还在咒怨葛沮呢? 双方落座,葛沮见张锐坐姿端庄,腰挺背直,双腿叉开,仿佛正骑在一匹战马上。心想:不愧是骑军出身,只看坐姿就知道了。 张锐做了一个请茶的手势,用充满诚意的语气说道:“葛大人,鄙人伤势刚好,正说这两天去拜访您呢,谁知先劳您大驾到鄙人草居来探访了,实在让鄙人感到惭愧啊。” 张锐的热情态度让葛沮深感惊诧,他原本以为像张锐这样出生入死的猛士,见到自己多半会不屑一顾,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礼仪得体。心中再次感叹:真是不愧是世袭家族出身,自是从小就谦恭有礼惯了。 “爵爷客气了,愚礼应上门拜访的。像爵爷这样的勇猛之士,愚已神往已久,早就想来拜见您了。只恨平日公务缠身,一直未得空闲,拖到今日才能一睹尊容。”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张锐态度热诚,葛沮也不能施礼,谦让之语自然夺口而出。 “葛大人说笑了,您是一郡之首,何等尊贵之人啊?怎能说来拜见?葛大人能屈尊来寒舍,是鄙人的荣幸。好!葛大人,我们不要再说这些谦让之语了。您能来,鄙人真的很高兴,今晚略备小菜,你我一醉方休,如何?”张锐爽朗地笑着说。 “愚,略坐会儿就走。不是不给爵爷面子,只是晚了怕赶不回城去。”葛沮说的是实话,返城至少需要六七个小时,夜晚赶路的确不便。 “那就屈尊留在寒舍住上一晚,我也很想与葛大人好好谈。”张锐说罢,向外面喊道:“来人!” 厅外候着的亚红进来,张锐吩咐道:“赶紧去收拾一间客房,再吩咐厨房今夜为葛大人设宴。” “是!主子!”亚红答应着告退。 到此,葛沮也略微知晓了些张锐的脾气。知道自己赶夜路回城不便,就出言挽留,但又不得自己答复,便吩咐下人准备,可谓是粗细兼备。 “葛大人,您的家乡在慈江郡,这次叛乱没受什么影响吧?”张锐一边又葛沮用茶,一边关切地问道。 葛沮抿了一口茶,道:“多谢爵爷关心,愚的家人都在玄州,产业也多在吉州,所以并未受到祸乱之灾。” “这就好,这就好。”张锐像是松了一口,连声说好。 葛沮放下茶杯,又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地又说:“只是愚的兄长还在慈江郡,因不肯参加叛乱,便惨遭不幸。唉!可怜大哥一家五十余口,都被愚民暴徒所害。”葛沮的心里隐隐作痛。父亲的家业,传给了大哥,结果在这场灾祸中化为了乌有。 张锐扼腕长叹:“是啊!辽东四郡之乱,使得多少无辜百姓遭殃。说来惭愧,身为帝国军人,没能早日结束这场叛乱,真是愧对了陛下和百姓们。” 葛沮连忙摆手说道:“爵爷言重了。正是因为您和众多帝国军人的奋勇作战,这场叛乱才不至于拖延过久。按照现在的形势,最多一两个月,辽东四郡之乱必将平息。” “只是嘛,祸乱虽平,辽东四郡怕是用十年光景也不能恢复原貌了。”葛沮轻拍着案几感叹言道。 葛沮听家乡逃出来的说,辽东四郡青壮大多被裹挟伪高句丽军,田地荒废,*掳掠随处可见。加之汉军大肆屠杀和俘敌拍卖,更是让辽东四郡人口大量流失。想到家乡遭此之灾,他的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葛大人,您是辽东人氏。您说说,是不是辽东百姓都痛恨帝国啊?不然怎么老是想着独立呢?”张锐对此非常不解,很想听听葛沮这个辽东人的真实想法。 葛沮摇头言道:“辽东四郡之乱的根本,不是当地人对帝国的政策不满,辽东之地也是轻徭薄税,百姓均可得以温饱。” “哦?那是什么原因?”张锐更加的好奇,又接着问道。 葛沮一字一句言道:“以愚见,这次辽东四郡之乱可以说是人为之祸。” “还请葛大人赐教。”葛沮这个说法,张锐还是第一次听到,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爵爷应该已经知道这次暴乱的起因吧,其实这就是祸乱之源。” “您的意思是,这次祸乱都是那个酷吏造成的?” “也可以这么说。因地域歧视严重,辽东四郡人的自卑心理极重,与帝国内地人之间的积怨很深。那个酷吏所为,激化了长期积累的矛盾,使它猛然爆发出来。” 张锐点点头,葛沮的见解也有些道理。地域歧视这个现象不好,但不好解决。他知道,即便是一千多年以后,这个现象也还存在。 “爵爷,以愚之见,治国当视严酷苛政为第一大害,官吏当以宽宏为道,体民为责,纵然是略有贪污,也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害处。严处酷吏,可以防止矛盾的爆发。只可惜……”在交谈中,葛沮不知不觉把张锐当成了多年的好友,也道出了他的一些心里话。 但他的这番话,张锐却不敢苟同。表现上看,严酷苛政的确比贪污危害更大,但贪污好比是慢性毒药,会慢慢的腐蚀和掏空帝国内脏,其远期的祸害之深、范围之广,非苛政所及。而苛政则好比是剧毒,一次爆发,就可能取人性命。所以,两则都应该是导致祸乱的根源。 此外,张锐从葛沮的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帝国法律对贪污惩治甚严,而对苛政却相对宽松。只要不是闹到激起极大民愤或是逼得民众造反,朝廷一般不会严处酷吏行为。 但许多新州人造反,最直接的起因,都是被酷吏所逼迫。葛沮是看见了这一点,但他不敢直接说出口。说出来,就有指责朝廷法令不健全的嫌疑。搞不好,还会被人按上私下议政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才会有最后“可惜”二字。 通过一番谈话,张锐发现葛沮是个有思想,有智慧的人,虽然有时他看法也不全面,但毕竟是被时代所限制。葛沮见张锐豪爽,又没有架子,对他印象不错。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晚饭时间。 张锐吩咐开席,请葛沮入座。 席间,张锐随意地问葛沮:“葛大人,近来上都可有新闻?”近半个多月,张锐没有机会看到朝廷邸报,想从葛沮这里了解一些近期朝廷的动向。 葛沮笑道:“还真有一趣事,现在几乎帝国各地州府都知晓了。” “哦?是何新闻?”张锐甚感兴趣地问。 “上月,陛下半夜批改完奏章后,突然心中有感吟诗一首:‘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家翁,日高三丈犹披被。’朝中大臣们闻后,甚是惭愧。所以现在每天,天还没有亮,就到各司部处理事物了。”葛沮把这事儿当成一个笑话,说给了张锐听。 张锐听后沉默不语,心里甚是同情他的这位表叔。同乐应该算是位称职的好皇帝,勤勉在圣祖之后,当数第一。再看他的祖先们,除了圣祖外,每位皇帝在位时,都沉迷于自己感兴趣的事务,十之八九不亲理朝政,所有政务一概授权内阁处理。 爱玩砸阵的,在帝国内大肆修建砸阵场,出资请人比赛,盛况空前;爱旅游的,连年饱览帝国美景,在上都的时间屈指可数;爱美色的,选了数百嫔妃入宫,夜夜笙歌,儿女多得数不清。就连同乐的父皇在位时,遇到突忽第一次叛乱,也仗着帝国有钱,砸光了国库的存款,也没操多少心就把叛乱平息了。 可能是祖先们把该玩的玩尽了,该享受的享受完了。接下来就轮到这位倒霉的皇帝受苦了。自同乐继位以来,帝国各地不断的发生干旱、虫灾、水祸等自然灾害,有的地方几乎颗粒无收。老州人碰到天灾还好办,几百年的积累,哪家没有点积蓄或存粮?咬咬牙也能挺过来。 但新州人就不一样,新州的人就从来没有什么积蓄、存粮,一旦遇到灾年就只能是坐以待毙或者是聚众造反。因此,帝国不在西面抗夷,就在南面平叛,经年累月,被拖累得越来越虚弱。 家里不消停,张锐的这位表叔,当然也就睡不好,吃不香,甚至连陪伴后宫的机会都很少。他出此怨言,也在常理之中。 从同乐的诗中,张锐可以感到同乐的自信心没了,早年的那股励精图治的劲头儿没了,他已经感到厌倦了,甚至想去过富家翁的生活。 可怜啊!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做个太平盛世的皇帝,自然有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但遇到乱世的皇帝,还真不如做一般的平民百姓省心。 好在同乐还没有完全自暴自弃,他还在坚持。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彻底灰心,选择玩乐享受来麻醉自己的话,那大汉帝国可能就真的完了。 晚宴结束后,时间尚早。聊兴未尽的张锐请葛沮来到书房,让奴婢点上灯烛,打算与葛沮秉烛夜谈。 闲谈中,窗外吹来一阵风,熄灭了一盏油灯。张锐转身去拿火石,回转身看见葛沮面带恐惧之色,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看。 “葛大人何事?”张锐不解地问道。 “爵爷,您难道没有听说,席织妖的事情吗?”葛沮神色紧张地说。 张锐摇头道:“什么是席织妖?没有听说过。” 葛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说:“现在府郡都在流传席织妖的事。说‘有一个象草帽样的东西,夜间会飞入民家,又变成大狼的样子能咬伤人。’现在府郡的居民都很惊慌,每晚临睡前关闭几层门,全家老小住在最里屋,家中男人都拿着猎弓小心准备防备,甚至整夜不睡。而郡府街面上一到掌灯时间,就会看不到一个人。人们都说‘席织妖来到的时候,会通宵发出怪叫声。’” 张锐听罢,就想大笑。只是转念又想:现在的人是比较迷信,给他们灌输无神主义,他们也不会相信。什么席织妖?只不过是有人编出来吓人的谣言罢了。 “葛大人。在您的管辖范围出现这样的妖言,您没有想办法阻止吗?”张锐心里有些看不起葛沮了。先前闲聊中,葛沮还表现出象是个有智慧、有能力的人,怎么也会被这样的妖言给吓得惊慌失色? “不是没有阻止,是没有办法阻止。妖言在府郡才兴起之时,愚就命令张贴榜文,不许大家相互传言。可是妖言还是不断,加上有时夜里确实发出怪声,这样更让大家害怕了。就连那些贴出的榜文,第二天时也会消失,所以大家都相信有席织妖这样的怪物。”葛沮脸色难看之极。看来,他心里也相信有这样的妖怪。 张锐摇摇头,他是绝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的。这事儿,既然不是妖怪作祟,那肯定就是有人在捣乱。但谁会这样无聊呢,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吓唬大家? 见葛沮脸上还有惧色,张锐又开导说:“葛大人,鄙人从军数年,杀过的人已过千。要是有妖有鬼的话,鄙人早被他们拖出吃了报仇。所以这妖鬼之说,只是无稽之谈罢了。” “是,是,是。爵爷乃勇猛之士,怎能害怕这些妖魔鬼怪。”葛沮神不守舍的点头称是。 张锐暗暗好笑,葛沮只是说自己不怕鬼怪,并不说世上就没有鬼怪。看来他是深信,有妖在做怪了。他也很好奇,是谁在作怪,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他打算管管这事。“这样吧,葛大人。鄙人明日就和您一起回去,鄙人到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葛沮面露喜色,只是口中还在推辞:“怎么劳爵爷大驾呢?再说您还有伤在身,不可太过劳累。” 张锐坚持道:“葛大人不要推辞了,鄙人的伤势已痊愈,过几日就要返回军团。走之前能为乡亲们做点事情也是义不容辞的。” 葛沮起身行礼:“如此,就有劳爵爷了。” 当晚,张锐将此事告之董小意。董小意听后脸上也稍有色变,立即出去吩咐数名女婢到小竹和六灵的房中陪伴。又命当值的武士和健仆,在晚上巡夜时要多加警惕。忙忙碌碌好一阵子,才回房歇息。 张锐见她如此紧张,心想:董小意可算是当世有才、有智之人,但听说这样的妖言,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就难怪一般人更加紧张,看来葛沮害怕也属正常。这事儿一定要搞清楚才行,不然自己走后,这里一直处于妖言之中,庄园的人还要不要做事了? 第二天一早,张锐带上两名武士跟随葛沮向着郡府所在地平济城而去。; 第二十一章门神 汉元789年7月26日晚,大约凌晨1点,平济城内悄无声息。家家户户的大门外都挂着红色或白色的灯笼,灯光昏暗,随风在屋檐下摇摇摆摆。一些立柱、棚架在昏暗微弱的灯光照印下,拉长着影子,缓缓地摇摆着。 城里的多数街道和胡同又长又窄,里面更是显得阴森可怕。街面上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就连平日在街面上走动的报时人和巡夜差役,此时也不见了踪迹。各主要街口都可看见用木板支立成的布告栏,栏板上贴着大幅严令传播妖言的告示。 此刻如有不知情的外乡人到来,他们的第一感觉,恐怕是自己误入了鬼域。席织妖的传说,使全城人整日整夜都处于恐惧状态。 席织妖的流言越传越快、越传越广,整个郡府的所有府城、村镇现在都出现了类似的传闻,就连周围的几个郡也开始了这样的说法了。 这样的传言入人耳、再出人口,恐怖内容也更是添油加醋,越传越玄乎。从最初的飞帽子进家咬人开始,到现在,已经变成身高三米、四头八臂、青面獠牙的怪物,而且是专吃貌美女子和小孩子脑水的恶魔。 城中有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家,更是终日惶惶不安。一些富裕点的家庭甚至还专门从吉州聘请镖局的镖师来守护家院。一到夜幕降临之时,城内各户人家如临大敌,男人们手持兵器,小心戒备,不敢有一丝松懈。 不过此刻城里也有地方例外,在府衙的庭院中,正摆着几座酒席。数人坐在席间,周围站立着二三十差役和武士。 席前一歌妓正用象牙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歌妓的技艺颇佳,歌声细如发丝,似有似无,袅袅不断。 席间主客也表现各异,有的心不在焉、有的神色不安、有的呆呆出神。只有一位是神色自如,握杯于手,双目轻合,脚尖儿在地上合着节拍轻点,模样甚是享受。 待歌妓此曲唱音停落,他便放下酒杯,双手鼓掌起来,嘴里也喝着彩。“好!好!葛大人,您的这名歌妓唱得好!可称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葛大人能得此佳妓真是好福气!” 郡行政吏杜潜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好诗句!请问可是爵爷所作诗句?可否将全诗吟于我等欣赏?” 张锐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此诗,乃贱内所作。鄙人是粗人,只记得这两句,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郡监察史伍云启道:“爵爷夫人乃往届状元,自当有此才华。但请爵爷日后方便之时,将此诗抄录我等,也让我等能拜读一番。” “一定!一定!”张锐心想:我不小心说出了诗圣的诗句,哪敢再将此诗占为己有,就说成是董小意所作,也是权益之策。反正近期就要回军团了,胡乱应允他们也无妨。 在座之人都知道张锐的夫人曾中过状元,但无人提到张锐本人也曾中过探花。可能是张锐的外表以及性格,与他们心目中的高才之士的形象相差甚远,所以自然忽略他曾经也是探花。 葛沮见张锐夸奖歌妓,便起了别的想法。“爵爷既是喜爱此女,愚就将她献与爵爷。她能服侍爵爷,也是她的荣幸!” 葛沮此话,让张锐大吃一惊。他本是真心夸奖歌妓唱功了得,没有半点夺人所爱的想法。而葛沮因他夸奖,便误会他是在索要歌女,张口就要将她送给自己。 这个玩笑可开大。歌妓说是歌妓,其实还不是葛沮的侍妾。先不说葛沮是否是真心忍痛割爱,就算是他心甘情愿将歌妓送给自己,但自己领回家后,该如何对董小意交待? 张锐大笑着说:“葛大人误会了,鄙人是真心夸奖此女唱功了得,并无索要之意。再说,贱内平日醋意浓厚,鄙人实在不敢领受大人的一片好意。”张锐决定借用董小意之名,将此事化解。 张锐的这话,让席上的几人都露出了笑容。像张锐这样直言家中有“母老虎”的人不多,在座诸人即使家中正室也是醋罐子,也不会当众说出。由此可见,这位爵爷是性格直爽,口无遮掩之人。 郡卫高士笑道:“爵爷夫人才貌双全,爵爷自然爱护。不然已爵爷今日的身份地位,就是娶上四个、五个侍妾也属正常。葛大人,既然爵爷不忍伤夫人的心,那么歌妓之事便就此作罢好了。” 葛沮正在尴尬,话已说出,他自然不好再收回。现在有高士为他搭起台阶,当然也就顺势而下。 “爵爷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啊!来!来!诸位大人。请满饮此杯,我们祝爵爷与夫人,鸾凤和鸣,白头偕老。”葛沮高高举起酒杯,向在座之人劝酒。 高士、杜潜、伍云启也纷纷举起酒杯,张锐见已避过这场风波,自是高兴。谢过几位大人的祝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经此风波,席间诸人情绪略微好转。随着张锐不断劝酒,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放松。不一会儿,劝酒让菜之语,猜枚划拳之声,在庭院中频频响起。张锐酒量甚大,又会劝酒,一个小时之后,席上的几位郡府官员,都败下阵来。 张锐也喝得满面红光,脸上的刀疤更是红艳象要滴出血来一般。手捋着颔下胡须,看着醉意已现的几位大人,他心里甚是得意。四个对一个,拼斗下来,还是自己得胜,看来自己的酒量还未减当年。 当年在帝大时,每次和朋友出去饮酒,张锐从来没有被灌倒过。特别是在帝大的最后一年,同窗好友会经常出去饮酒。大家都知道,相聚的日子不多了,毕业以后天南海北相见甚难。所以趁着最后一学年,抓紧时间饮酒作乐,风liu快活了好一阵子。张锐的酒量,当时的许多同窗好友都亲身领教过的。 不过从军之后,张锐就几乎没有再喝过酒。帝国军法严令禁止在军中饮酒,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今天才让他饮了个痛快。尽兴痛饮美酒之后,张锐的心情自然比较畅快。 “呜-—”一阵诡异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夜空传到院内。刚才还醉得身体有些摇晃的几人,背上冷汗直冒,酒也醒了一半。 葛沮指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对张锐说:“爵爷你听见了?那就是席织妖发出的声音。” 这时,声音又消失了,但张锐已经听见。他也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不过那声音的确是凄惨了些,隐隐传来象是鬼哭狼嚎一般。 张锐起身对席上几位说:“各位大人,稍坐片刻,鄙人现在就去将那妖孽擒来。”说罢,转身就走。 杜潜对站立一旁的差役们说:“你们也随爵爷一起去。” 张锐闻言停步,回转身道:“不用跟来太多人,来两三人足矣。” 张锐的话让脸上已经开始变色的差役们,稍稍放下心来。只有差役头目,苦着脸挑选了两人跟随张锐去。 张锐带着两名家中武士再加三名差役出了府衙,顺着又传来怪声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今夜没有月亮,天空一片漆黑。街上昏暗的灯火忽明忽暗,路边的树木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树影歪歪斜斜的在地上晃着,恍如鬼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一行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城西走去,张锐面色如常走在最前面,身后的两名武士神态也算正常。走在最后的三名差役已是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个不停。心里还埋怨张锐:你是猛士可以去除妖,可我等皆是平凡之人,哪里是妖魔鬼怪的对手?只求等会遇到妖怪的时候,这位爷不要忘记照顾照顾我们。 一路上,怪声时断时续。张锐的胆量早在杀俘的时候,就炼就出来。后来去了高句丽战场,杀过多少人,自己也记不得。前前后后包括杀俘在内至少也有上千人,什么死相的没见过?肠穿肚烂、血肉横飞、脑浆绽裂都看见过,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怕过,还能被这怪声吓倒?而且他从不信鬼神,现在只想看看是何人在搞恶作剧。 又走出几条街,距离怪声响起地方越来越近。张锐做了个手势让众人放轻脚步,慢慢向那边走去。 之前张锐曾问过郡卫高士相关“妖怪”的事,据高士说,他也曾派当地的预备役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去搜查,不过待手持强弩的士卒跑到那里时,却空无一人。此后,妖言的传说愈发古怪离奇,都说席织妖会在空中飞行。 张锐却想,定是士卒们的脚步声被那人听见,所以远远的就躲开了。这次不能再发出声响,免得让他给溜掉。 又走了一条街道,来到街拐角处,张锐举手让身后的人停下。声音就在拐角后的街道传来,他稍稍伸出头去看。 只见这是个狭小的胡同,深深的看不到底。胡同里也有几家的门前挂着灯笼,微弱的灯火投现出两个人的影子来。两人离张锐藏身的拐角还有三十米,正一步步慢慢的朝着这边走来。 当两人走进一户人家门口的挂着的灯笼下时,张锐看清楚了。两人一高一矮都身穿白袍,头戴高帽,其中一人手里还捧着一物,不时地吹着。 张锐冷笑,这就是席织妖?早知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等会儿看看这两人的胆子是不是很大。 缩回头来,张锐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发出声响。六人就在街角后阴暗处躲藏起来,随着声音一步步接近,三名差役的脸色变青,上下牙嗒嗒嗒直抖。他们没有看见胡同里是什么东西,不过认定是席织妖越走越近。又见张锐叫他们躲藏起来,认为张锐也害怕惊动妖鬼,心里更是怕得要命。 几分钟后,胡同里的两人走了出来。张锐一行藏身的对面,也有一处布告栏。张锐看见那两人走到布告栏下,其中一人就去撕上面张贴的榜文。都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两个人干出来的。 张锐突然从黑暗处跳出,口中一声大喝:“何方妖孽,敢撕朝廷榜文?”这声大喝,似霹雳般炸响,在安静的夜晚更是震耳欲聋。 布告栏下的二人,闻声僵直片刻,才回头来看。只见一个壮汉站在街中,红脸黑须,立目怒视,一条刀疤,贯穿左脸,表情更是狰狞可怕。 手里还拿着榜文的那人看见张锐,眼中露出恐惧之意,抬起一只手指着张锐,口中咯咯两声后,身体突然栽倒在地。 另一人,丢掉手中拿着的物品,跪倒在地,口中结结巴巴地说:“大神!不……不管小人的事,都是……是师傅逼小人做……做的。小人以后再……再不敢了,请……请大神饶小……小人一次!”说罢,连连磕头。 阴暗处的两名武士和三个差役也走了出来,看看地上的两人神色甚是奇怪。他们没有想到,这就是闹得大家整日整夜惶恐不安的席织妖。 张锐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那人,连连冷笑。那人听见后,更是狠命的磕头,在“咚咚”的磕头声中,头前的青石板上已是血迹斑斑。 “主公,将他们带回府衙去吗?”一名张锐带来的武士,走上前来请示张锐。 张锐现在是子爵,按照帝国的规定,他可以在家中养武士。只要钱多,以现在的爵位可以养数百武士及骑士,但张锐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养武士很费钱,不光是武士的月钱,还有他们用的武器和盔甲,都要出钱。若养骑士,费用更是不匪,战马、饲料、、训练器械、养护战马的人等等开销大的惊人。 以张锐如今的财力只够养几个武士。来玄州之前,董小意去问公公张逸要了几个武士。武士们来到张锐家后,因侍奉的主人改变,所以现在都称张锐为主公。 张锐摇摇头说:“你们不必管,交给差役们处理行了。” “是!”那名武士退立到张锐的身后。他们这些家族武士,平日只对张锐的家族负责,其余的一切事情他们都可以不管。 这时那三个差役才清醒过来,上前用锁链,将还在磕头不止的妖人锁住。接着又去拉刚才倒地的妖人,结果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一个差役弯腰,用手指探那妖人的鼻前。 “回禀爵爷,他已经被您给吓死了。”差役探察后,起身向张锐报告。 胆子也不大嘛,还敢出来吓唬别人?张锐觉得好笑,本来是吓人的,结果却被别人吓死。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害人终害己。 回到府衙,几名郡府官吏连夜审理,第二天就真相大白了。 原来装神弄鬼的两人是城外清风观的道士,被张锐吓死的是观中的师傅,磕头求饶的是徒弟。 这间道观本来是被吓死的老道的师傅和老道一起修建的。初始,观中的香火还比较充足,捐资尚可,能养活几个道士。可自从老道的师傅归天,老道接手了道观后,香火便一日不如一日。 数年后,观中的道士纷纷离开道观,到别处谋求发展。只留下老道一人,还在观中坚持。后来他又收了一名徒弟,就是被抓的那个小道士。 两个月前,老道将徒弟叫到自己的房中,对他说:“徒儿,观中已有三个月没收到香火钱了,现在观里的存粮只够我们吃两个月的。如果这个两个月里再没有人来进香火,我们就要挨饿了。” 徒弟说:“师傅,不如我们也离开这里吧。这里人太少,自然来求神的人也不会多。我们还是去中原地区,随便找个道观依靠也不会受饿。” 老道摇头:“这里是我师傅,你师爷兴建的。我们走了,道观就荒废了,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心血?再说,去了中原地区,那里人口是多,但是每家道观几乎都满员,也不一定收留我们。” 徒弟问:“那我们怎么办?” 老道呵呵笑了两声说:“徒儿,为师有一个办法,不仅可以使我们不再受饿,还会再次将道观兴旺起来。” 徒弟大喜,连声催促。于是老道便说出方法,随后就开始行动。 他们开始在市井散布传言,说有席织妖这样的怪物,然后又在城外吹埙。师徒俩都不会吹,就由徒弟胡乱吹。不过,这胡乱吹出的声音,在夜里的确凄凉,有人听见后,就联想到近日流传的席织妖。 此后,流言更盛。加上师徒俩一步步接近城内,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怪声后,确信了席织妖的存在。 当府郡帖出榜文,禁止流言的时候,他俩就趁着夜晚,进城撕掉榜文。后来城里闹到夜里没有人敢上街的地步,他俩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也敢进入了城区街道上来吓唬大家。 老道的本意是再过几日,就去散布道观可以降妖伏魔传言。到时大家都会争着请他们去自家降妖,香火钱自然也会源源不断的进入了腰包。只是没有想到,今夜偏偏遇上不信鬼神的张锐。老道也被张锐的声音和相貌,活活吓死了。 郡府查查明真相后,将小道士收监,并以妖言惑众定罪,向刑部发文申请斩杀小道士,接着又去封了道观。 当然这些事情张锐就不管了,第二天向葛沮等人告辞返回庄园。 又过了几天,张锐正准备带着全家返回安江,葛沮又来到庄上登门拜访。 原来郡府张贴榜文,说明了此事的前后因果。但城内的居民还是不信,每夜仍是足不出户,白天市井也是一片萧条。葛沮等人没有办法,只好又来求见张锐,看看他能不能帮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张锐没有推辞,立即跟随葛沮又到了平济城。张锐对葛沮等人说:“想要民众都相信席织妖已经没了,很好办。葛大人,你现在就帖出榜文,说今夜全府衙的大门都敞开,还有城中各官员家的大门也敞开,而且鄙人今夜就坐在府衙大门口守上一夜。让大家看看我们有没有被妖怪吃了。只要第二天我们没事,妖言自然破灭。” 葛沮大喜,立即按着张锐的办法去张贴榜文。张锐在府衙大门前,摆上一座酒席,自斟自饮喝了一夜的酒。 一夜过后,城内的居民看见府郡官员家都没有事情发生,又得知安渡桥猛士在府衙门口守了一夜,也没事。于是流言便渐渐消失了。 葛沮和郡府内的官员们都感激张锐的帮助,张锐走时郡府官员们送出十里。城中的居民由此联想,是不是安渡桥猛士收伏了那个妖怪?不然怎么全体官员都去送他? 于是新的流言又开始在城内散布,说确实有席织妖,只是那个妖怪已经被安渡桥猛士给收去了。 有一名府衙的师爷,颇有生意头脑。见大家都说是张锐收了妖怪,便起了以此生财的想法。 师爷回到家中,取来笔墨,按照张锐喝了酒后的形象画了一幅画像。师爷的画工不俗,画像中的张锐栩栩如生,浓眉大眼、红脸黑须。当然那条伤疤不能忽略,师爷浓描数次更加凸出了脸上的伤疤。画像画好后,师爷再书写四字:降妖伏魔。 画裱过后,师爷就去找匠工刻板,然后让家中的人拿印刷好的画像去贩卖。叫卖时特别说明是有看家护院的功能,只要在自家大门上贴上此画,以后向席织妖这样妖怪就不敢进门。 心有余悸的居民们纷纷出钱购买。后来又随着众人之口远播,再后来整个玄州和滨海州甚至吉州的都有百姓出钱购买画像,贴在自家门前,既是为了逼邪也可图个吉利。 师爷家发了大财,也辞去师爷一职,回家专门做门神挂像的生意。 当然这些事情,张锐已经不知道了。他回到庄园后,就带着家人离开玄州,返回吉州安江老家去了。; 第一章调令 汉元789年8月10日,张锐来到飞骑军游骑团的总部所在地五原城。五原城位于并州北部,平州南部,隶属并州管辖。 与此同时,辽东四郡之乱大局已定。7月10日,李存志调集其东线部队以及西线残余之部和汉军进行了一次决战。 参战双方为李存志的伪高句丽军十二万人,汉军暴熊军团和飞骑军团各一部共五万五千人。这场决战只进行了不到一天时间就结束,十二万叛军被斩杀四万四千人,俘获六万余人,只有数千伪高句丽残军成功逃离战场进入山区。 决战失败后,李存志在逃亡中被追击的汉骑兵砍下人头。伪高丽句的朝廷大员也多在这场决战中丧生,带方郡和乐浪郡随后被汉军收复。 如今,辽东四郡还在深山里负隅顽抗的伪高句丽残军有数万人,主要集中在西部和东部两个山区中。按张锐老爸的话讲,这不过是“癣疥之痒,无关大局”。汉军主力都陆续撤回原驻地修整,另派遣了一些非主力部队进驻剿匪。 辽东四郡向胡汉山这类的人也不少,在平叛过程中也先后加入到当地的剿匪民团中,后来这些剿匪民团又被改编成了当地的预备役部队,配合汉正规军作战。他们是当地人,对本地的地理环境以及叛匪的行动规律都掌握得比较清楚,因此在剿灭残余叛匪时,他们的作用和战绩比汉军正规军更加的突出。 张锐是在上月接到的游骑团通知,命令他8月15日之前到五原城游骑团总部报到。没有直接回原部队报到,是张锐早就预料到的。 朝廷的奖赏已经颁布多时,如今也该轮到军团的奖赏了。晋衔升级是少不了的,只不过他目前还不清楚,自己将被分配到哪个部队去任职。 游骑团所属六个营分散在北方的数个州内,这次参加平叛辽东四郡之乱的,只是其中的三个营。现在参战的三个游骑营,已各自返回了原驻地。 张锐是希望去这三个营中任职,虽然参战各营在平叛中均损失了大半人马,但他们都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部队,战斗力是普通部队不可比拟的。以后新补充来的骑士,在有实战经验的老骑士带领下,能很快的适应战斗需要。 当张锐来到团部时,发现团长竟是刘武周。 “张锐,身体养得怎么样?”刘武周看见张锐,热情地上前对着他的胸口打了一拳。不待张锐回答,又笑着说:“行啊!看来你小子恢复得不错,身体还是这么结实。” 老上司当上了游骑团的团长,张锐心里也非常高兴。向刘武周敬礼致敬:“将军,请允许属下祝贺您晋升将军。” 刘武周没一点新任将军的架子,笑呵呵地拉着张锐坐下。“这还不是兄弟们为我挣得的功勋?尤其是你,功不可没。你跟随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你的治军能力、作战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刘武周倒也不全是说的恭维话,这次他晋升将军,的确也沾了些张锐的光。辽东四郡平叛战役后期,飞骑军团副指挥官退休,原游骑团长杨义臣新任军团副指挥官,空出来的游骑团长一职,刘武周是第一候选人。 游骑从不设立副职,皆按序列依次接替指挥。如战斗中游骑团团长阵亡,就由一营营长接替指挥,然后以此类推。下面各营连也是如此,每个营连的一连排长都相当于本部的主官副职。 刘武周是一营营长,也就成了接替团长一职的第一候选人。再加上这次平叛中,一营的表现确实抢眼。占兴府、断敌粮、剿山匪以及安渡桥大捷和战役后期的东部一系列作战,都是完成得干净利落。特别是安渡桥大捷,已在帝国家喻户晓。 刘武周指挥得体、知人善任,被军团提名为接任游骑团的团长人选。晋升将军需要上京面见太尉等主管军事方面的朝廷重臣,也是说要先通过他们的面试。审核过关过,才会正式将候选名单交与内阁讨论,内阁通过后还要面圣,由皇帝亲自签发晋升令。 刘武周接到去上都的通知时,还在辽东四郡前线。他将一营指挥权暂交与裴仁基,然后乘船前往南京,再顺江而上来到上都。见三位参议长、见太尉、等内阁意见、面圣,刘武周连过数关,终于成功升任将军。 刘武周今年三十岁,几年前晋升为一营长时,他也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将军,但完全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全团六位营长,大多出身都比刘武周好,特别是三营长马士愈更是出身凉公家族,按刘武周自己预想,能在马士愈之后的下一任成为团长,四十岁之前晋升将军就算成功。 谁料想提前完成了人生目标,刘武周欣喜若狂。当然,提前晋升也有偶然因素。这次的辽东四郡之乱就帮了大忙,加上一营是出战三个游骑营之一,而马士愈的三营则没有捞到机会,赶巧原军团副指挥又在他立功的时候退休。刘武周暗思,如果没有这些巧合,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尝所愿。 授衔结束后,太尉邀请他去家里赴宴。这让刘武周受宠若惊,太尉乃一国最高军事长官,竟然会邀请自己这个才晋升的将军去家里做客?想想都觉得是在做梦。 刘武周忐忑不安的来到太尉府,但太尉此时的态度,与他在司部见第一面时大为不同。刘武周初次在司部见太尉,只见他面目严肃,语言简洁,只问他部队上的情况。但现在,太尉面带微笑,态度和蔼可亲,与他谈的也是家事和一些琐碎闲事。 宴席上,太尉的见他还是拘谨,便笑道,公务之时自然要以公对待,私下交往当然是以朋友相待。老夫将你看成朋友才设宴为你送行,所以尽请随意。太尉一席话,让刘武周赞叹不已。太尉公私分明,不愧是朝廷的支柱。而且还平易近人,把自己当成朋友,岂能不为之感动。 只一顿饭功夫,刘武周就拜伏在太尉的脚下,成了他的座下记名弟子。告辞时,太尉亲送刘武周出府门。还再三交待他在部队上要戒骄戒躁、励精图治,全力带好部队,绝不能得意忘形、不思进取,更不能打着太尉弟子的旗号肆意妄为。 刘武周连声答应,但太尉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有点摸不清头脑。“听说,安渡桥勇士是个年轻人。年轻人需要锻炼,好好地锻炼。” 刘武周回到馆舍左思右想,还是不懂太尉话里的含义。于是连夜去向一位现任参谋部审议处外郎的好友请教。 好友得知来意后,笑着对刘武周说:“老刘呀,你这次可是问对人了,兄弟对此事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请赐教!” “太尉的二少和张锐是北京骑兵学院的同期同学。在上学习期间,一次张锐为了太尉的二少和大司马的三少挨过处罚。一次太尉的二少暑期回家时,在太尉面前流着泪讲了事情的经过。正巧那天,兄弟我去太尉府给太尉送公文,当时就站在堂下。太尉听完后,扼腕赞叹道‘此子有古时侠客风范!’。” 刘武周有点明白了。那位好友意味深长地又说:“这次安渡桥大捷的军报传到上都时,是太尉在内阁上提议要大奖勇士,大司马随后附和,于是全体通过。老刘呀,一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你是聪明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至此,刘武周全部明白了。张锐背景不凡啊,从太尉到大司马再到飞骑军指挥官,每个人都和他或深或浅有些渊源。难怪朝廷会这样离谱的宣传安渡桥大捷,又如此的重奖张锐,自己拼死拼活干了十年才是个子爵,张锐一仗下来就册封了子爵。这可真应了那一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刘武周迅速将张锐划到和自己同一立场。他既然投靠了太尉,而张锐又是太尉看重的人,自然也是一党之人。还有太尉临别的最后一句话,他现在也明白,要锻炼张锐。怎么锻炼?还不是给他更高的职务,锻炼他的领兵能力,为以后再次高升做准备。 有了这样的想法,刘武周再见到张锐时,怎能态度不亲热呢?何况张锐平日的表现很不错,执行命令坚决、对上级尊敬、作战勇敢、从不骄傲,如果张锐不是太尉看上的人,他也准备拉拢张锐为自己的心腹。 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将他当成同伴了。他年轻,又被高层关注,以后稍有功勋就会提升,日后他的前途超过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刘武周拿出一份调令递给张锐,“这是军团给你的晋升令,你现在已经是上尉了,并调你担任三营一连连长。” “是!多谢将军提携。”张锐起身躬身接过调令。 刘武周挥手让张锐坐下,又说:“不过,我却准备向上级请求更换你的任命。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上书总部,申请新的调令。” “这是为何?将军。”张锐不解。虽然三营不是这次参战的三个营之一,但能去担任一连长的职务,也算是副营长了。对这样的任命他已经很满足了,没有想到刘武周会反对。 刘武周轻咳了一声,说道:“张锐,我打算申请调你去一营一连任连长。一营是你的老部队,那里都是同过生死的老兄弟,有利于你接手。” 张锐听罢心动。一营一连从排长到骑士他都是认识,加上营长也是老上级裴仁基。到上下都知根知底的部队去任职,以后自己会省不少心。 就在他刚想张嘴答应时,忽见刘武周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心生怀疑,遂问道:“将军,能否讲一下三营的情况?” 刘武周叹了一口气。他对张锐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刚才就担心他要问。果然他问了,要是说了,他肯定会去三营的,看来这事儿是没有办法改变了。 “张锐,三营长马士愈是凉公家族出身。为人处世嘛,到也是老到。你在他的麾下本也没有什么干系,但一连一排排长是世袭勇毅伯家族世子。” “世子又怎样?在部队里,不是说不以爵位论高低吗?” 刘武周微微一笑,说:“是,本应如此。但新任的副指挥官是他的姑夫,三营营长马士愈是他的姐夫。嘿嘿,我告诉了,这小子可嚣张的很啊。四年里,他联合连里的其他排长一共挤走了五任连长。算起来,平均不到一年就挤走一人,厉害着呢。”刘武周也看不惯此人,说起他来全是讥诮之语。 张锐面目严肃,问道:“难道军团高层不管吗?” 刘武周呵呵笑了起来,说:“管!怎么不管?三营以及游骑团多次申请提拔他,都被指挥官殿下驳回。平日他姑夫、姐夫帮他遮掩了不少小错,而他呢又不犯大错,军团也没有理由撤换他。所以,到现在已没有人敢去三营一连任连长了。都知道,去了也呆不长久,早晚会被他赶走的。” 张锐大怒,他从未想到军中还有这样的事,特别是这事还发生在飞骑军里。当下下定决心,我倒要去看看,谁敢这么嚣张的在军队里横行霸道。 张锐站起身,用坚决的口气向刘武周说道:“将军,属下已经决定了,就去三营一连任职。” 刘武周摇摇头,还真猜对了,他要是不去,也就不是张锐了。看到,忽然他有些明悟,现在游骑团里也只有张锐,才有和那人一拼的背景和实力,难道指挥官殿下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把张锐调去的三营? 既然指挥殿下想彻底解决此事,他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张锐,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劝。到了连队按照你的方式,放开手脚去做。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顶着,大不了不当这个将军就是。” “是!将军。能在您手下任职,是属下的幸运。属下会酌情处理此事,决不会给您添麻烦。”张锐还是很感激刘武周,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出于真心,只要能这样讲了,就可称得上是称职的好上司。 刘武周又亲手为张锐挂上了军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三日内到三营营部向马士愈报到,五日内接手连队。有困难吗?” “保证按时到达!属下告辞。”张锐向刘武周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快到门口时,听见刘武周在身后叫道:“张锐,记住那人叫黄涛。”; 第二章酒宴 汉元789年8月15日,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一连营门外。黄涛率领全连将士,列队迎接新调来的连长。 八月,正值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太阳象火轮一样绽放出烈焰,蒸烤着大地。营门外的空地上,百余名骑士分列营门两侧,面朝东方整齐地排列着。他们的衣甲早已湿透,毒辣的阳光,晒得皮肤几乎欲裂。 黄涛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虽已是大汗淋漓,但仍保持着端正的站姿。黄涛出身世袭勇毅伯家族,因是家中长子,被立为家族世子。 勇毅伯家族封地在益州江阳郡,虽然在益州勇毅伯家族算不上是一等一的世家,但在江阳郡的影响力还是远远超过郡守。 黄涛自幼生得眉清目秀,而又聪明伶俐,还善于察言观色,深得祖母和姑父的疼爱。黄涛六岁上学后,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先生们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就是从那时起形成,脾气也日渐怪异起来。有时偶犯小错,对旁人的规劝,自当是别人在嫉妒他,从来不肯接受。后来发展到对父母的说教,也是当面点头答应,背后我行我素,从不虚心听取意见。 当骑军军官是黄涛幼时的梦想。最初影响他是其姑父,一个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世家背景的骑军高级军官,能得到众人的尊重,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是对他客气礼貌,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而后又是他的大姐夫,也是骑军军官,也同样得到了众人的尊敬。加之骑军军官平日穿的盛装,又特别抢眼、威风,他不由为之向往。 从那时起,黄涛就开始苦练骑射功夫。数年后,他的骑射技术已经可以与家中的骑士相媲美,为此更加重了他的自傲心理。 报考大学时,黄涛向家人说明要考骑校,今后要从军。世子从军不是没有先例,很多军门世家的世子,都是从过军的。如抚州卫公家族、吉州胡公家族、凉州凉公家族等等,也有一些世子在作战时阵亡的例子。 但勇毅伯家族世子从来没有从军的先例,家族子弟均是进入官府,在仕途上谋求发展。而今黄涛却要打破家族传统,当然在家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这时的黄涛已养成了独断独行的性格,脾气乖戾,就连祖母的话也听不进去。家人在多次劝解无效的情况下,只好答应他,私下又去找他的姑父扬义臣和姐夫马士愈来劝说。 姑父和姐夫的劝解也是无用,他们甚至将骑校的难关夸大的数倍,想借此让黄涛知难而退。但黄涛异常坚定,并说愚笨之人自然不容易过关,而以自己的能力从骑校应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黄涛还是如愿考进骑校,尽管在学习期间也吃过不少苦头,但为了面子、为了今后能当军官,他还是咬牙熬了过来。毕业后,黄涛对未来充满期待,憧憬着能步步高升。 在姑父的帮助下,黄涛来到飞骑军游骑团,当了三营一连一排排长。初始黄涛很满意自己的地位,毕业就是副连长的职务,前途自然远大。初到部队时,他对待上级也很尊敬,对待同僚更加友善。 为了搞好关系,每到假日,他便会带着排长们去二三十里外的小镇聚会,所有的花费均是他付款。后来混熟了,有的排长去喝花酒,也是他掏钱。有时,他还会掏钱买些牛羊回连队,给连里的骑士们加菜。 他是世子可以毫无顾忌的花费自己的俸禄,俸禄用完了还可以问家里要。这点,连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和他相比。两年以来都是如此,全连上上下下都对他颇有好感,认为他热忱、耿直、义气。 两年后,本部连长调走。黄涛大喜,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扶正了。可现实却给了他一次沉重的打击,军团另外调了一位连长来连里任职。 心情沮丧的黄涛,不久发现新来的连长无论在那个方面都不及自己,于是心情由沮丧变成了愤怒。他开始联合各排的排长一起与新连长作对,排长们平日得黄涛的好处甚多,又知道团长和营长是他的亲戚,所以大多都选择站在他这边。 在与第一位新任连长作对时,黄涛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着干。他指使连里各排对连长的命令阳奉阴违,有时连长嘱咐无数遍的事情,就被黄涛的一句话给更改了。加之那位连长也知道黄涛的关系复杂,也没有勇气与黄涛翻脸,每次都选择忍气吞声。久而久之,秉性笃厚的新任连长,在连队里威信全无,心灰意冷之下,便申请调任了。 挤走了第一位新连长后,黄涛还是没能如愿。军团随后又调来了一位连长,黄涛心情由恼怒变为怨恨。胆子也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阳奉阴违,发展到后来甚至当面反驳、修改新连长命令。 连里的人见他如此胆大妄为,也没受到处罚,便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胡作非为。到了后来,三营一连成了黄涛的私家地盘,连里的所有人,都把黄涛看成是连长,对待任何新调来的连长都不屑一顾。 一连几任连长,在他的挤压下,均无法正常指挥连队,不得不黯然离开。其中也有人向上级反映过,但在军团派人来调查时,全连没有一人说出真相。团里和营里也帮他遮掩,调查一番也没有拿到他的任何把柄。这样以来,便没有人再愿意来三营一连任职了。 十几日前,军团又发来新任连长的调令。黄涛开始也抱着轻蔑的态度,五任连长都挤走了,还怕你再派人来?来多少,这三营一连也是姓黄的说了算。 不过,等他了解清楚要来的人是谁后,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新来的连长是谁?是现在朝廷正在大肆宣传的安渡桥猛士,是胡公家族子弟,是功授子爵爵位的功臣,对待这样的人能当面顶撞吗? 显然不行。黄涛召集全连的排长来商议,并嘱咐排长们不要向以前一样,明目张胆的和这位新来的连长对着干,必要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黄涛的想法是:张锐是猛士,那么他的脾气自然不会好,如果惹他动了真怒,他不可能像以前几位连长一样选择忍气吞声。如果事情闹大,结果必是两败俱伤。 不过,张锐既然是猛士,他的心思就不会那么细,只要面子上可以过去,这实际管理连队,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当然,以后如果抓住了张锐的把柄,再整倒他也不迟,现今只能是以礼相待。 基于以上考虑,在张锐到连队的日子,黄涛便集合了全连人,在营门外列队迎接他。此时,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见到张锐的身影。 又过了十余分钟,远处终于出现一队飞驰而来的骑兵。“立正!”黄涛高声命令,骑士们立刻挺胸立腰,端正身姿。 离营门还有几十米,黄涛就看清楚来人中打头的一人,是一位身材高大,黑须疤面的壮汉。知道此人应该就是新连长张锐了,只看他的身材和样貌的确像是个勇猛之士,就不知道他的脾性是不是暴戾了。 来人正是张锐,他在两日前见到了三营营长马士愈。马士愈给张锐的感觉是个老好人,说起话来轻言细语,态度和蔼可亲。谈工作后,马士愈又拉着他一起吃饭。 席间,更是将他的战功夸奖了无数遍,似乎非常欣赏他。马士愈也曾对他保证,会全力支持他接手连队,并说十分相信他的领兵能力。当然,他也很有礼貌的道谢,说能在马营长麾下任职是一件荣幸之事。 不过临走时,张锐还是从马士愈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担忧。心想,他是怕我去找他的妻弟麻烦,才会如此热情的招待我?也罢,看在马士愈对自己礼敬有加的份上,只要黄涛不是太过分,就不与他一般计较了。但如果,黄涛是像传说中的那般嚣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惹怒我,谁的面子也不管用。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黄涛会如何的对待自己,只是没有没有料到,黄涛会带领着全连人在营门外迎接自己。这和他听到的关于黄涛的传闻相差甚远。心想,也许真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未了解实际情况下,他不好轻易做出判断。驰马来到队列前他飞身跳下马,大步朝着队列走来。 黄涛也迎了上来,行礼道:“报告连长!属下一排长黄涛,向您报到!” “你好!”张锐也回了一礼,定睛向黄涛看去。只见黄涛二十余岁,双目有神,举止合体,唇上一撇八字胡,生得一副英武不凡的模样。初见之下,对他的印象不差。 “长官,请允许属下向您介绍各排排长。”黄涛客气地引导张锐,向几位排长站立的地方走去。 在黄涛介绍几位排长时,张锐发现排长们对待他的态度都极其冷淡。又暗暗观察周围的骑士,见他们虽是面目严肃、肃立不动,但从他们不经意流露出眼神中,多少还是看出了一丝轻视之意。 介绍完排长之后,黄涛请张锐训示。张锐挥挥手说:“今天就到这吧。散了,改天再做训示。” “是!长官体贴部下。”黄涛面带恭敬的向张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着骑士队列而道:“长官不忍你们在太阳地站的太久,所以今天就不做训示了。各排注意了,解散!” 进了营门,黄涛将张锐引到一处营房。一进房门,张锐就看见屋里摆着一桌酒席,几位排长也随后一起进来。黄涛先将张锐请入上座,又对几位排长招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都来入座。” 大家坐定后,黄涛便吩咐开席。连部的几名亲兵,依次将扣在菜盘上的盖子取走。二十余样菜花色齐全,做工精细菜肴将一个大圆桌摆放得满满当当。正中一个大盘揭开盖子后,竟是一只烤全羊,色泽黄亮,随着取掉盖子,香气四溢,诱人食欲。 “长官,您来连里。兄弟们很高兴,所以略备酒菜为您接风。不过这里是荒野之地,菜也置办得不够精细,望长官勿怪。”黄涛取过酒壶,一边为张锐斟酒,一边说着。 张锐微微一笑说:“没想到连里的伙食会这样丰盛,骑士们都吃这种菜吗?” 这话,让席上的几位排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黄涛面不改色,仍是一副笑脸,说:“这桌酒席是我们几个为了给长官接风,特意凑了分子钱,去请镇上的厨子来连里专门做的。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片心意,长官要是觉得不妥,我们下不为例就是。” 几位排长也纷纷言道:“是的长官,我们平日也是和连里的骑士一起吃饭,只是今日特例而已。” 张锐闻言点点头,随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众人以为他要敬酒,也一个个的端起自己前面的酒杯。 张锐将鼻子凑到酒杯前嗅了嗅,说道:“说实话,我很喜欢饮酒。嗯!这酒一闻,就知道是十年以上的老窖。不错,不错,能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搞到这种酒,真是不容易。” 席上几位听闻张锐赞酒好,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开始还以为,张锐会不给他们面子,现在看来,他也是个好饮之人。既然喜好饮酒,自然不会扫兴。 “还有这烤羊,从形色、香气上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错。看来诸位为了给我接风,是很费了一番心思。我在这里感谢诸位了。”张锐依依向席上的几位点头致意,像是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 众人纷纷客气地言道:“不敢,不敢。只是一顿便饭,只要连长吃好、喝好,就是给我们面子了。”同时,他们也更加地放松。有的甚至在想,看来这位新来的连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以后能将他一起拉去镇上寻欢作乐,日子也会向以前一样快活。 张锐的态度让黄涛感到有些诧异。此前,他想过张锐可能会当众翻脸,也想过张锐会拂袖而去,就是没有想过张锐会如此客气感谢他们。 要是张锐不买账,他不怕。那样几位排长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与张锐作对到底。可张锐现在的表现,明显是和自己一路人。今后该怎样对待他呢?黄涛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要是以后一直和平相处,他又不甘心久居人下。 正在黄涛犹豫之时,忽然张锐语气一变,说道:“可是,我自从军一来,从未在军中饮过酒,也从来没有和部下吃过不同的饭菜,所以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次只当是特例,我不会追究,下次在我的连队里,不能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各位,我去和骑士们一起吃饭,你们慢用吧。但是这酒不能喝。”说完,张锐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放下酒杯,出门而去。 张锐的突然转变,让黄涛等人都愣住了。等张锐走了好一阵子,一个排长拍案而起,怒喝道:“诸位,都看见了,这样的人是给脸不要脸。我们还是得给他点厉害瞧瞧。” 黄涛抬眼,见说话的是三排长邓良。这个邓良平日最爱去镇上作乐,自从他连里,邓良的一切花费都是由他支付。邓良也知恩图报,在赶走几任连长时,都是坚决的站在他一边。在一连的排长里,邓良可以算是他的第一心腹。 邓良的话音刚落,又有两三个排长也站起身来怒骂张锐不识好歹,其余的排长们也是脸色铁青,气愤之极。 “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黄涛也站起身来,挥手制止住邓良等人的叫骂。 “大哥!我们兄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对这种自视清高的家伙,我们就应该早点赶他走。我们连只有大哥你来当连长,兄弟们才会心服,换谁来,他也是摆设。你们说对不对?”邓良怒容满面一边说,一边询问同伙。 排长们纷纷附和道:“对,除了黄大哥,我们谁也不认。” 黄涛心里暗暗欢喜,口里却谦让着:“不能这样说,军团一直不让我当这个连长,是因为我的能力还不够,还不能服众。这位新来的连长大家可别忘了,他是安渡桥的猛士,是非常有能力的。” “呸!我看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不过是逞匹夫之勇。你们看看,为了成就他的威名,他的部下战死了多少?对这样舍弃部下,来换取自己功勋之人,我首先就不服。要是他以后拿我们去换他的功勋怎么办?难道我们也傻乎乎的为他去送死吗?”邓良义愤填膺地叫骂着,那个样子仿佛是张锐把他出卖过似的。 “是!象他这么自私的人,没有资格来领导我们。黄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另一名排长猛地饮下一杯酒,把手中酒杯摔到地上,对着黄涛叫道。 “对!大哥你就说吧,我们都听你的。”邓良也继续鼓动着。 “对,对。我们都听你的。”其余的排长们也跟叫嚷起来。 黄涛见大家一致认为要赶走张锐,心中又暗自得意起来。莽夫就是莽夫啊!不到一天功夫,就得罪了连里的所有排长,你就是猛士又如何?部下都不听从你的命令,你就连个普通班长都不如。 黄涛挥手让大家都坐下,对他们说道:“诸位,这次我们还是按第一次的办法去做。这几天,他怎么说,大家表面上还是答应着,下来后我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这个周日,我请客,全连所有人都去镇上,好好玩上一天。” “好!就这样办!”又是邓良首先附和。 “可是周日是不能所有人离营的,我们都走了,营地怎么办?他要是以此处罚我们呢?”一个胆小点排长犹豫地说。 “哈哈……全连人都离开了,看他能处罚谁!再说,我们走了,不是还有他在吗?就让他当一天的营夫,为我们守一天的营地!”邓良不愧是黄涛的心腹,马上就把黄涛的意思理解透彻。 “好!就这么办!”排长们都同意了,接着便发出嘿嘿的笑声。仿佛他们看见了,张锐面对空营时的惊讶、愤怒和尴尬的表情。 黄涛冷冷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莽夫是怎样处理这事儿。; 第三章立威 早上张锐醒来,抬眼望望窗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又闭上眼假寐,脑子里想着这两天连里发生的事情。 接风酒宴后,他就感觉到异常。连里从排长到骑士都对他冷淡之极,出操、训练都由黄涛一手安排,没有一人来请示过他,全连百余人甚至没有一个愿意和他说话。连里的其他事务也按以前的老规矩行事,整个连队看上去也在正常运转。 如果连里的训练和各项事务都没有问题,什么事都不用连长操心,全连将士都能自觉自愿地做好,按说这样的军队应该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连队糟糕的现状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出操。按帝国军团规定,早上五点起床,操练两个小时后,才去洗漱和吃早餐。可是这里,八点才起床,然后就直接去用早餐,竟然免去了早操。 上午。帝国军团规定,是四个小时的科目训练。这里,却连两个小时都没到练够就匆匆结束了。下午的训练,也基本如此,有时黄涛还会直接免去下午的操练。 晚上。帝国军团规定,十点营房必须熄灯睡觉。可是这里,营地内十二点以前一片灯火通明,个别军官甚至到凌晨两、三点才去睡觉。 他们在做什么?他借着查哨,经过他们的房门口,看见几个军官正在玩双陆,听见里面争执的吵闹声,好像还带点小赌。 他们可真会陶冶性情,军营中夜深人静,还乐此不疲。难怪连里的大多数军官白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训练时总是应付了事,甚至有的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部下训练。 昨天的长途急行,本是游骑最基本的训练科目,按规定要用一整天时间往返。可在黄涛的带领下,全连出去不到五个小时就返回营地,然后就解散自由活动。 上行下效,既然军官们都是这样的表现,部下的骑士又怎么能用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们?训练当成应付,急行当成出游。晚饭后,三三两两聚到一起,玩起各种游戏。营地里欢声笑语、怒骂喝斥、追逐打闹声不绝于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赌场。 看见连里管理混乱、训练松懈的现状,他也没有急于发难,只是默默的观察着,将所见所闻一件一件的记录下来。 可能是连里的将士觉得他一连两天都没有表示异议,认为他也不过如此,冷遇之下便灰了心。更是把他当成空气,毫不在乎的在他这个全连的最高长官面前嬉笑打闹。 轻视之下,昨晚还有几个骑士当着他的面赌博。面对前来查房的他,即没有起身敬礼,也没有停下手里的玩物,我行我素地下着注码。当时他也没有制止他们,而是转身离去,于是背后响起一阵阵的哄笑声。 这样的部队,上了战场能打胜仗?他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 武德,是一个军人乃至一支军队都必须具备的素质。什么是武德?武德不同于单纯的勇敢,也不是对战争的热情。武德是战争中最重要的精神力量之一,是军队战斗力和发扬军队优良传统的保证。 武德除了要求军人服从命令、遵守纪律、遵循规则外,还需要军人在精神上有所追求,民族的传统、军队的传统、军团的传统等等,这里面包含了民族的特性:勇敢、机智、刻苦、信念、热情和坚毅等品质。 如果失去武德,那么这名军人乃至这支军队就不再是正规军了,只能称其为作穿着军装的民团或土匪。在三营一连的全体将士身上,他看不到丝毫武德存在。 要整治这样一支失去武德的连队,不用非常手段是起不了作用的。他已经定下了整治计划,现在只是在等待。等待这支已经完全腐化的连队将所有的丑恶面貌完全展现出来,才准备动手改造。 想到这里,他又睁开眼。一缕晨光映入眼帘,他猛地翻身而起。取出怀表来看,发现已经是早上六点。今日怎么没有吹起床号角? 虽然黄涛是规定连队八点才开始训练,但他还不敢更改军团制定的五点吹起床号角的规定。因此,营地每日早上,还是五点吹号。只是号角声后,还是各睡各的,直到八点才起床。今天怎么连号角也给免了? 穿戴整齐衣装,他走出房门。营地里一片寂静,借着东方发出的微光,他看见营地门口的哨兵不见了,再看营地四周岗楼上的哨兵也不见了踪影。 顷刻间他便明白了,黄涛是用这种方式在告诉他,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全连所有人都跟着他走了,甚至还包括了他的亲兵。并且走的无声无息,要是战时能有这样的表现,这会是一支出色的连队。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双目放射丝丝寒光,冷冷的环视了一遍营地。好!既然逼着我早点动手,那就到了必须要除掉陈疴陋习的时候。 深夜,不,应该说第二日凌晨。黄涛才带着十几名班排长,才回到营地。这时,连里的骑士们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本来应是寂静无声的营地内,反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黄涛回到自己的房间,五个排长也跟了进来。一个个面红耳赤、酒气熏天。邓良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一口,凉水入喉,呛了肺,巨咳不已。 黄涛一边为他拍背,一边朝屋外喊:“来人,去烫点马奶。”门外有骑士答应。 过了一会儿,邓良才止住咳嗽。黄涛笑道:“你啊!就是毛糙,刚才在镇上还没有喝够燕红的奶子?回来还抢喝水?” 邓良嘿嘿笑了两声,道:“大哥,你说起那骚娘们儿,我就心痒痒。真想多玩两天。” 几个排长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道:“想要玩得痛快,还得赶走那人才行。以前我们多自由?想娘们儿,就叫到营里来玩几天。哪象现在这样,还要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 邓良拍案而道:“这话有理。操!这次看那莽夫怎么办。敢和我们兄弟作对,最后就只能灰溜溜的滚蛋。” 另一个排长笑道:“咱们这次,可气得他不轻。真想看看他早上起来时,看见营地空无一人时的表情,一定精彩!哈哈……” “我猜他一定是暴跳如雷地咒骂我们。” “他的眼珠子肯定都气得快要掉出来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做饭,不然我们的连长大人可要饿一天的肚子喽。” “操!饿死他最好,省得我们兄弟再想法子赶他走。只是战马不能饿着了,也不知道他喂了没有?” 排长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个骑士端着一壶才烫好的马奶进来,放到桌上,正想离去。黄涛叫住了他:“那人在干什么?” “报告长官!我们回来时,就没看见他。他屋里也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在不在,估计是睡下了。”骑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马喂过没有?” “喂过了,所有留在马厩的马都上过料,也擦洗过。” “哈哈……看不出来他还有当马夫的潜质。我说,他以后没有饭吃的时候,去给人家当马夫到也饿不死他。”邓良哈哈大笑道。 黄涛挥挥手让那名骑士出去,对还在哄笑地排长们说:“诸位,明天有可能他会发难。你们记住,无论他拿谁开刀,咱们一起请求处罚。还有,让排里的兄弟们闹起来,到时看他怎么办!” “对!我就不相信,他会把我们都给杀了,全连人一起上,看他敢杀谁?”邓良一口干完一碗马奶,抹了抹嘴,神情不屑一顾地对其他几个排长说道。 “放心吧。我等回去就通知兄弟们依计行事。”几个排长都同意照做。 黄涛伸了个懒腰,对几人说:“诸位,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 邓良笑嘻嘻地说道:“是,是。我们回去好好的养精蓄锐,下次去镇上时才能雄风大振,多上几个娘们儿。” 几个排长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黄涛告辞。黄涛也笑着站起身来,打了邓良一拳说:“你小子,早晚死在娘们儿的肚皮上。” 邓良一边随着几个排长出门,一边大笑道:“大哥,我就是好这口。要是能象大哥说的那样死法,也算是个风liu鬼啊!说不定小弟还会为此,流芳千古呢!” 看着嘻嘻哈哈的几人离去,黄涛才吩咐门外的骑士取水来为他烫脚。脚放进温热的水中,黄涛感觉很是受用,倦意也一股股的袭来。 昨日一天的饮酒作乐,使他感觉精力耗尽,腰背酸胀不已。暗自想:邓良那小子确实有当风liu鬼的潜质,自己才搞了两个娘们就如此疲惫了。那小子昨日至少干了四五个,也没有见他有疲乏之色。是不是自己的年龄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看来这样的荒唐事,自己以后还是少做为妙,身体康健才是第一位啊! 想着想着,黄涛就睡着了。给他洗脚的骑士,见他睡了,也没有叫他。将他抱到床上,脱去外衣,拉上蚊帐,吹灭屋内的灯才退了出去。 黄涛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也做了个美梦。梦里,他当了将军,率领麾下的将士们押着数万俘虏通过上都的凯旋大街,皇帝携满朝文武出来迎接他。众多的将军包括他的姑父、姐夫都对着他行礼致敬。 号角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是胜利的号角,声音嘹亮、激昂。突然,号角声声调一变,又变成了出战的集合声。嗯?他有些糊涂了,不是才取得胜利吗?怎么又要出战? 他猛然间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不对!出战的集合号角声还在回响,低沉的声音,震颤着人的神经。 出战!集合!十分钟之内收拾好所有的装备,牵马去营地门外整队。这是黄涛在军校时,经历了无数遍的练习。那时,他能迅速地做到在五分钟内赶到集合地。但现在?懈怠了这么多年,自毕业后他还没有经历过紧急集合。 黄涛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屋内一片漆黑,慌乱之下,怎么套也套不上身。直到一名骑士进来点燃油灯,他才发现刚才往身上套的竟然是裤子。 “谁在吹集合号?”黄涛边穿裤子,边询问进来的骑士。 “是新来的那个人在吹。”骑士一边为他收拾行军包,一边回答。 难道是他接到了出战的通知?黄涛在骑士的帮助下,用了十余分钟才收拾好行装,匆匆赶到集合地点。 空地上排长们一个也没有到,骑士也只到了一半。队列里稀稀落落的,大多骑士还在不停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装备。 转眼,他看见穿戴整齐的张锐正站在队列前面,面色如常地看着乱糟糟的队列。 “长官!什么任务?”他跑到张锐身前问道。 “等全连到齐后,我再宣布。你现在归队。”张锐目视前方,没看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黄涛悻悻而退,站回一排的队列前面。随着人员不断地从营内跑出,队列也慢慢变得整齐起来。 张锐打开怀表,看见时间已过去了三十分钟,微微摇着头叹气。 队列终于排列完毕,东方已露出微白。三十五分钟!张锐将怀表揣入口袋中。紧急集合超出了规定时间的数倍之久,要是遇到敌人袭营,恐怕全连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昨日,全连将士除我之外,全体违犯了军规。违犯军规,该受怎样的处罚,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清楚。”待全连人都站列整齐后,张锐大声地开始了训话。不过,效果却欠佳,全连人没有一个露出惊慌之色。看来,他们以前也遭遇到这样的训话,早已见惯不惊。 张锐冷冷地笑了笑,宣布处罚决定:“未经允许擅自离营者,每人受鞭刑十下。岗哨擅离职守者,加罚十下。无故停止训练,每人受五鞭。深夜未睡,每人受五鞭。所有排长处罚翻倍。”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队列里有人喊道:“操!昨日是周日,本来就是我们的休息时间,你凭什么要罚我们?是不是我们没有叫上你一起出去行乐,你生气了?早说啊!下次带你去不就行了,犯得着用刑法来威胁我们吗?” 张锐顺着声音响起地地方看去,见说话之人便是三排长邓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另一个排长也喊道:“连长!我们没有带你去,是因为你刚来,需要好好休息。既然你为此生气,我们下次一定带上你!” 此话一出,引得全连人哄堂大笑。其他几个排长,也趁机喊道,说什么下次一定通知连长大人,说什么下次我们出钱为连长大人包两个红牌当赔罪。言下之意,就是在说他的处罚是公报私仇,是因为他们没有带上他去玩乐的结果。 “统统闭嘴!”张锐一声大喝。震喝之下,众人都止住了说笑声。 “你们看看你们,还象是军人吗?懂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军法军纪?!”张锐满脸铁青,怒声斥责。列队里虽然没有人再说话,但从众人的表情上,他们对张锐训斥不屑一顾。 “所有的班、排长先受刑,其余骑士,以后轮流受刑。”张锐丝毫不理会全连人投向他的轻蔑目光,再次宣布处罚命令。 “操!你动手试试?看兄弟们答不答应?”邓良左手紧握刀鞘,右手捏着刀把,气焰嚣张,咄咄逼人。 骑士们也纷纷叫嚷起来:“想处罚我们?你是没有睡醒,还是昏了头?” “操!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耻辱?兄弟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怎么办?” “他敢动手,就杀了他!” “谁敢动我们的长官,我们就和谁拼命!” 在噪杂的哄闹、叫骂声中,张锐虎步行至邓良面前,抓住他的腰带举到半空。浓眉竖立,目光如似喷火,面色狰狞,杀气腾腾地厉声喝道:“我就动了他,谁敢阻拦?” 骑士们面对张锐的挑衅,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又见被张锐举过头顶的邓良,还在不停挣扎着,可他在张锐的手中,就象是一只病猫,徒劳地扭动着。 黄涛也没有料到张锐敢挑战全连人,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了。又见张锐如天神般的举着邓良,怒目而视,也不敢上前一试锋芒。可他挑头人,不出头不行。众人都怕了,他要是再不出声,处罚自然是免不了的,以后也甭想有人再跟他一起闹事。 黄涛硬着头皮叫道:“连长,你这是滥用私刑。就算我们犯了军纪,也应该将我们交到团部军法处,由军法官来处理,何时轮到你来处罚我们?你们说是不是?兄弟们!” “是!你没有权力处罚我们。”众人见黄涛出声,自然跟着起哄。 张锐将手中的邓良掼于地上,两三步冲到黄涛面前,一把也将他举起。大喝道:“我今天就处罚给你们看看!谁想阻拦,尽可上来杀我。我倒想看看,你们敢不敢担当造反的罪名!” 张锐提到造反,本来想冲上来解救黄涛的十几个心腹都停下了脚步,神情沮丧地站回原位。杀主官,行同造反。让他们和张锐对着干,他们敢。但让他们承担造反的罪名,在全连一百多号人中,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做。 众人沉默无语,眼看着张锐将六个排长和几十个班长一个个提起,一个个掼掷到地上。每个被掼掷到地上的人,皆站立不起,看来都被摔得伤筋动骨了。 “将他们统统捆绑到那边的柱子上去。”张锐回到队列前,对着队列中的一排骑士下令。 这排骑士在张锐严厉的目光下动摇了。他们已经确定张锐是在动真格的,如果他们不接令,很有可能会和长官们一样,被他当场拿下。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取出马后挂着的套绳,将地上的所有人都捆到平日练习劈杀的木桩上。 “张锐!你这个混蛋!有种你就杀了我们!看老子们怕不怕你!”邓良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张锐!你有种就杀了我们!老子们不怕死!你要是不敢杀老子们!你就不算是好汉!”黄涛也跟着吼叫起来。 “有种你就杀了我们吧!”所有捆在柱子上的人都在叫嚷起来。 “杀你们?”张锐在木桩中间穿行,用冷冷地目光巡视着这帮叫嚣不止的败类,漠然地说道,“在军法没有执行完毕前,我是不会考虑杀你们的。” 张锐巡视了一圈后,又对那排骑士下令。“你们去执行刑法,所有排长受鞭刑五十,所有班长受鞭刑二十五!” 这排骑士犹豫着站立不动,张锐怒声喝道:“你们不执行命令吗?” “遵命!”在张锐的威逼下,这排骑士无奈地接受了命令。去营地里取来鞭子,站在平日的长官们身后,一下下地鞭打起来。一时间,惨叫之声四起。 “张锐,你要是好汉就杀了我们吧!”黄涛和邓良还在叫嚣着,只不过中间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惨叫。 观刑的骑士们,心随着皮鞭抽击皮肉的声音颤抖着。这位新连长以前的传闻,他们现在都想起来了。 杀俘、虐俘、安渡桥之战中手提叛军身体作战,看来这些都是真的。面对这样的连长,还敢羞辱他吗?还敢轻视他吗?还敢公然与他作对吗?在鲜血四溅、声声惨叫中,骑士们屈服了,虽然只是屈服在威严之下。 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大亮,鞭刑才结束。张锐走到捆在第一个木桩上的邓良身前,说道:“现在处罚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这个混蛋!有种就杀了我!”邓良虚弱地抬起头,用狠毒的目光瞪着张锐,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好!我满足你的要求!”张锐闪电般拔出腰间的骑刀一挥而过,邓良的人头高高抛起落到数米之外。 身后发出阵阵短促的惊呼声,骑士们皆不敢相信张锐会真的杀了邓良,而且杀得面不改色、毫不犹豫,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们能预想到的。 “你呢?”张锐提着骑刀,走到捆在第二个木桩上的排长面前,冷漠地问道。 “我……我!”那个排长像是被吓傻了,面色惨白双腿打着颤迟迟说不出话来。 “好!你也去吧!”张锐又是一刀斩下了他的人头。 第三个木桩上绑着就是黄涛。黄涛看见张锐走到自己的面前,漠然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让他联想起噬人的毒蛇。 怎么办?求饶?要是当众求饶,自己的颜面何存?家族的颜面何存?今后还有没有脸见人?但是不求饶,这个杀人魔王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黄涛正在犹豫,张锐开口说道:“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要求,我现在满足你!” 黄涛的裤裆湿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张锐轻蔑对他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骑刀。黄涛闭上了眼睛,只能等死。 就在黄涛认为必死无疑之时,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刀下留人!”; 第四章风波 高叫刀下留人的是许士基,他便是在这种场景下与张锐相见了。 许士基,青州长广郡人,平民出身,时年十八岁。许士基少小聪慧过人,知家中生计不易,刻苦读书以谋出人头地。 考大学时,以许士基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帝大,但许士基却选择报考了北京参谋学院。父母流泪劝说,他也不为所动。不是他不想进入官府,只是读帝大的费用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起。 就连士族家有子女去帝大读书,也是要紧衣缩食,何况自家只是做点小买卖的平民家庭。再说帝大都是官宦、世家、贵族子弟云集的地方,以他的出身去了免不了会被人欺辱。 因此,许士基考了军校。进入军校就算是正式的帝国军人,学习期间不仅不用缴学费,每月还有俸禄可拿。如此一来,基本上可以算自立,不会再给家里增添负担。 他身体单薄,即使考军校也只能报考参谋类的,于是他就选择报考了参谋学校中最好的北京参谋学院。他是以帝国报考军校最低十四岁年龄,考进的北京参谋学院,但的成绩却是那期学员中最高的一个。 在军校学习期间,他刻苦功读,每次考试总是名列第一。今年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到飞骑军。 他骑术并不好,从未想到自己毕业能到骑兵部队服役,而且还是到的大名鼎鼎的飞骑军。怀着激动的心情,他来到飞骑军总部报到,其后被分配到新任副指挥官的身边任中尉侍从官。 对此,许士基毫无怨言。他知道侍从官做的事情虽然与勤务兵和传令官差不多,但只要能取得主官的信任,成为其心腹,以后好处甚多,对前途也很有帮助。 所以上任两个月来,他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处理事务也是细致老到,考虑周密。主官扬义臣对他也比较满意,逐渐交给他一些重要的事情去办理,看来也是准备把他当成心腹培养。 三天前的早上,许士基正在和其他几个侍从官一起整理当日需要呈报杨义臣的文件。一位满身尘土的少尉闯进门来,对他说要见副指挥官。 许士基很是奇怪,小小的少尉军官根本没有资格见副指挥官,怎么会提出如此孟浪的要求?他婉言拒绝那个少尉的要求,说副指挥官平日公务繁忙,没有空闲时间接见他,有时可以告诉自己,待副指挥官什么时候空闲了,自己代为转达。 谁知那少尉还是不走,只说要他去禀报副指挥官,说是游骑团三营营长的信使求见,有紧急要件需要亲手交与副指挥官。 许士基见他说得认真,以为真是送来的军情急报,便进去禀报扬义臣。扬义臣听后,立即接见了信使。 后来,一个年级稍大点的侍从官,悄悄告诉他,三营的营长是副指挥官的亲戚。许士基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尉信使走了。许士基又听见杨义臣叫副官进去,副官出来后,就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了他一封密封的信件,对他说:“你现在就动身前往游骑团三营一连,将这封调令,亲手交与一连一排排长黄涛。对他说,见到命令后,立即离开连队,前往新的连队任职,不能借故停留。” “是!保证完成任务。”只是一个送信的任务,许士基信心满满地答应下来。 他正要离去,副官又把他叫住:“士基,先别走。一些事情还是对你说明白好些。你先坐下。” 许士基虽是不解,还是又返身坐下。副官说:“士基,你来的时间虽不长,但你平日的表现,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现在也算是殿下可以信赖之人,有些事情也可以向你说明白。” 顿了顿,副官又说道:“这次,三营一连的新任连长是安渡桥猛士张锐,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多少也是知道的。” 许士基点点头。现在帝国内不知道张锐其人的,还真不多。朝廷隔三差五的以安渡桥大捷为例做宣传典型,褒扬之声,夸赞之语,随时都可听见。张锐的事迹也陆续报道出来,从实习期间就率十骑大破数百敌军,后来又率一排人,斩敌首近五百级。 这些只是官方报道,私下传闻更是惊人。什么杀俘、虐俘、拿敌军俘虏甚至平民给部下做杀人训练、还流传他曾屠杀过平民的村庄等等。根据以上官方和非官方的言论,许士基可以判断,张锐是一名作战勇敢的猛士但也是一个嗜杀成性之人。 副官又说:“张锐连的一排长是殿下的外甥黄涛,殿下知晓黄涛也是脾气倔强之人,怕他们在连队中起冲突,所以才下令调走黄涛。这次你要连夜赶去,路上不能有丝毫耽误,到了就直接和黄涛一起上路,将他送到新的连队后才可返回。” “是!”许士基高声答应。 “士基,黄涛是世袭勇毅伯家的世子。你在路上对他尊敬些,要是他对你有什么不敬的地方,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只要完成任务,自然会记你的功劳。”副官平日也对许士基表现满意,担心他言语不慎顶撞黄涛而招惹祸事,又特意嘱咐了他几句。 许士基即刻带领五名骑士携十余匹战马上路。路上,许士基整理了一下思路,大体估摸出这件事情的原委。定是三营营长马士愈见到新调来的张锐后,感觉他会和黄涛发生冲突。于是写信告知殿下,连夜派人送来。 按副官所说,张锐和黄涛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公爵家出身,一个伯爵家世子。一个有功勋,一个有关系。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性格怪异。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不产生矛盾冲突,才是奇怪之事。 殿下是飞骑军副指挥官,调动个把连排级军官的权利还是有的。殿下收到马士愈的信后,也觉得有理,便立刻签发了调令,要将黄涛调走。 其实表面上是调走,实际上是升迁了黄涛。副官对许士基明说,黄涛此次是调到前师的一个连里任连长一职。 看似是平调,因为游骑的军衔均比其他部队高,按黄涛中尉的军衔,也可以在轻骑担任连长。而此次职务升迁,以后他军衔自然也会找个理由给升上去。 许士基一行人从辽州通辽城出发,一连两天两夜,几乎是昼夜兼程,向三营一连的驻地赶来。今天一早离连队的驻地不远,许士基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下来。 从张锐到任的时间上算,现在也不过四天。这么短的时间,两人即便有什么冲突,也不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所以,他的任务基本上算是完成了。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就顺利完成,以后在殿下的心目中自然成了值得托付之人,地位也会不断的提升。 许士基在离营地一两地之外,便看见营地外站满了人。是在训练吗?又有点不像。在近一些,他看清楚了,一名军官正在杀人,他用手中的刀干净利落地斩下了一个人的头颅。 许士基大惊,连级军官在平日没有权利斩杀部下。部下违犯了严重的军规,也是交到游骑团交由军法官审理,然后还要上报军团总部,军团总部同意后才能执行死刑。他怎么敢在这里随意杀人!? 许士基快马加鞭赶过去,在那名军官准备杀下一个人的时候,高声喊叫:“刀下留人!” 张锐听见喊叫声,停下了手中的刀。转头看去,只见数人疾驰而来。领头的一人驰马到离他十余米的距离才勒住马,翻身下马,匆匆地跑过来。 “长官。下官飞骑军副指挥官殿下的侍从官许士基,奉命前来宣布调令。”许士基向张锐立正敬礼,并报告来的目的。张锐的相貌已经清楚的告诉他,正在杀人的这个军官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杀人魔王。 “你好!我是游骑团三营一连连长张锐。你的调令是给谁的?”张锐将骑刀插入刀鞘,回了许士基一礼问道。 “报告长官,是给一排长黄涛的调令。”许士基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张锐的表情。 “哦?那么怕你这次要白跑一趟。”张锐表情平静,淡淡地说。 许士基愣住了,难道还是来晚了?黄涛已经被他杀了?张锐看见许士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指指捆在木桩上的黄涛对他说:“那就是黄涛。” 许士基转头去看,只见捆着的黄涛,背后被打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已经瘫软,脑袋无力地垂下,如果不是捆在木桩上,只怕这时已经瘫倒在地。再看,黄涛脚下竟然湿了一大块地面,裤子也是湿的。恍然,黄涛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而其他被捆着的人模样也相差无几,有的甚至还在哭泣。 看到这个情景,许士基面带怒色问道:“请问长官,他们犯了什么罪,需要如此的惩罚,还要斩杀他们?” “第一条,煽动部下对抗长官。第二条,集体擅自离营一天。第三条,凌晨时分才回营地。第四条,平日聚众赌博。第五条,……”张锐一条一条的将黄涛等人的违纪行为道出。 许士基越听越心惊,飞骑军里还有这样的部队存在?军纪涣散、训练不利、聚众赌博、擅离营地、违抗命令、煽动部下对抗主官都是严重的违犯军纪,交与军法官审理,判死刑的几率也是很大。 虽然罪行严重,但许士基认为张锐未经军法审理私自杀人的做法不妥。可他也知道张锐的火爆性格,直接劝说恐怕很难奏效。正考虑该如何开口,忽听黄涛又叫嚷起来:“张锐,你敢杀我,我的家族,我的姑父,我的姐夫是不会放过你的!” 许士基听到黄涛的叫喊声后,心里暗道:愚蠢!对张锐这样的人,你如果是服软去求他,或许还有一点活下来的希望。现在叫嚣威胁他,他能听吗?他要是害怕你的家族、亲人来报复,还敢将你捆准备斩杀? 果然,张锐听见黄涛叫嚣,又从腰间拔出了骑刀,向着黄涛走去。许士基赶紧追上去,挡在前面对张锐说:“长官!下官以为他们犯的错误的确很严重,但是也应该先交到团里由军法官审理,定罪后才能行刑。望长官能遵循规定行事,不要擅自做出违反规定之事。” 张锐对他笑了笑说:“你凭着良心说,我要是将他们交到团里,他们会得到应有的处罚吗?” 许士基沉默无语,以扬义臣在游骑团十多年的任职经历上看,只要他对团里军法处打个招呼,这件事,多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张锐要绕过自己,许士基连忙又说:“长官,下官这里有副指挥殿下亲发的调令。如果长官执意要杀他,恐怕下官在副指挥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张锐停下了脚步,许士基的话他听明白了。虽然许士基说的是自己不好交代,里面的意思还是说,自己看见了扬义臣的调令还要杀死黄涛的话,那就是直接驳了扬义臣的面子。扬义臣将黄涛调离,已是给自己面子了,倘若不知好歹,有什么样的后果,谁都应该清楚。 放过他吗?这样做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以后还有脸面在部下面前说,自己是不徇私情的人吗?还能让部下严格己律吗? 张锐下定决心,冷笑地对许士基说:“调令?我看是晋升令吧?” 许士基顿觉无地自容。张锐每次说的话,都能正中要害。这让他非常难受,本来他就对这事很反感,劝张锐罢手心里有愧。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读出调令的内容。”张锐指着黄涛对许士基说。 “但是,晋升他为校官,我今天就斩校官。晋升他为将官,我今天就斩将官。要是晋升他为元帅,对不起,咱们大汉国的第二位元帅,今日也会死在我刀下。” 许士基愣住,张锐豪迈的气魄,深深地震动了他。一个人不顾一切阻拦去杀人时,还能说他只是单纯的喜爱屠杀吗?显然不是,这是张锐对黄涛等人行为极端痛恨的表现。也是在表达铲除部队陈疴陋习的决心。 望着张锐又要绕过自己,许士基最后向他恳求道:“长官,你能不能看在他是勇毅伯世子的份上,饶他一命。” 张锐没有回头,走到黄涛身前说道:“别说他只是世子,他就是伯爵本人。”说到这里手中的刀一挥而过,黄涛的尖声惊叫便消失了。转过身来继续说:“也会是如此下场。” 许士基闭上了眼睛,黄涛被斩掉头颅的脖颈中,冲出老高的血吓坏了他。他从来没有见过杀人,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他感觉自己快要晕倒。 张锐没有再理会许士基,接着走到下一个排长身前。这名排长已吓得脸色泛青,牙齿不断的上下颤抖。他平日胆子就不算大,给黄涛当爪牙,也是看见黄涛挤走了几任连长后都没事儿,才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现在黄涛已经死了,黄涛的心腹邓良也死了。自己真的愿意为黄涛死吗?自己死了家中的妻儿该怎么办?“连长!属下认罪。是属下昏了头才跟着黄涛闹事的,属下愿意受贯耳游营的处罚。” 贯耳游营是除了死刑外,对军人最严厉的处罚。不光是要在肉体上受苦,精神上也会受到耻辱。贯耳之后留下的印记,会伴随受刑人终身,让人一看就知道曾经犯过罪行。 受过贯耳游营之后的军人,也不能再留在部队,退役后也会在地方上受他人的耻笑、嘲讽。因此,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提出受贯耳的刑法,他们宁愿死,也不想终身被人嘲讽。 “胆小鬼!死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想受一辈子耻辱吗?”张锐还没有开口,旁边的一位排长怒声喝骂这名求饶的排长。 张锐走到他的面前,斩下了他的人头。剩下另一名的排长看见后,也连声表示愿意受贯耳游营的处罚。 张锐没有杀这两人求饶的排长,而是让他们讲述黄涛等人平日犯下的罪行。两个排长争先恐后,把黄涛等人在营地召妓、在营地饮酒、在营地赌博、怎样设计赶走五位连长等等罪行详细讲述了一遍。他们说完后,被绑着的班长们也高呼愿意作证,也陆续供出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 一旁站立的许士基听后,怒火中烧,象黄涛这类将连队当成土匪窝的人,再多杀几次也不能解恨。如果帝国的军队都象他们这样,那么大汉离亡国就不远了。 张锐命骑士取来纸笔,将他们说的话一一记录下,又叫他们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作为供词。之后自己又写一封信,找信封封上。 张锐其中的一份供词和信件递给许士基说:“这东西你带回去交给副指挥殿下,对你也有个交待。还有,这个两个排长劳烦你顺带带回团里。其余的人嘛,暂时留在连队以观后效。” 说完,转身对全连的骑士们高喊道:“我违反了军规,擅杀了部下。因此,我向军团递交申请处罚的报告。可是,军团的处罚令一天没到连队,你们就还是我的部下,你们就要遵守我的命令。听清楚了吗?” “是!长官!”骑士们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哪儿有胆子再对抗?张锐既然敢斩杀排长一级的军官,杀几个骑士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许士基走了,他带着两个排长以及张锐自请处罚的信件,回到通辽城。他没有将两个排长交到游骑团,而是直接带回了军团总部。 当许士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扬义臣时。许士基发现,扬义臣先是面色惨白,而后又是转为通红,最后又变为铁青。只是一会儿功夫,人的脸能变出数种颜色,令他大开眼界。 扬义臣的愤怒心情,许士基完全能感觉的出来。杨义臣是动了真怒,这次张锐无疑是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许士基知道,这件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了解,扬义臣以及黄涛家族定会想尽一切方法报复张锐。 当然,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从杨义臣房间退出后,许士基感觉一阵轻松,甚至感觉到一丝痛快。张锐不畏强权,愱恶如仇,快意行事的举动深深映在他的脑海里,这才是男儿,这才是英雄! 在不知不觉中,张锐给许士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心里甚至在想:有朝一日能与这样人的共事,是何等的痛快。但愿这次的风波不要毁了他,如果他因此获罪,那么这世间也就没了“公理”二字,剩下的只有丑恶的一面。 许士基的担心是有理由的,此事在飞骑军内部起了轩然大波。扬义臣就张锐擅杀部下之事,强烈要求军团给予他严厉的处罚。 扬义臣在会上义愤填膺、高声痛斥张锐的暴行。说象张锐这样嗜杀成性之人,根本没有资格留在飞骑军。如果这次放纵张锐的行为,那么军团其他军官都会效仿,大家都可以随意的斩杀部下。那还要军法官何用?将士们的生命又拿什么来保证? 他只说张锐的过错,丝毫没有提及到黄涛等人的罪行。就连那份供词,也被他收藏起来,没有交出。最后扬义臣提议:张锐应受贯耳游营的刑法,然后再赶出飞骑军。 史万岁开始只是默默地听着,在扬义臣控诉完后,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扬义臣。扬义臣看罢低下了头,这份文件是跟他藏起来的那份供词,内容完全一样的另一份供词。 史万岁对在座的军团高级将领,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斩杀黄涛这类的害群之马,是任何有良知的军官都应该做的。就是自己遇到这事,也是先斩后奏。 史万岁多少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此刻年轻时的豪迈性格又展现出来。扬义臣虽然无法辩驳黄涛等人所犯下的罪行,但还是揪着张锐擅杀部下之事不放。 两人为此争论不休,军团的其他高级将领皆沉默不语。这样的家族恩怨,一旦卷入其中,今后就难善其身了。双方都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得罪谁也是一件愚蠢之事。 最后军团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扬义臣表示要上书朝廷,史万岁也不示弱,于是两人分别上书。 飞骑军的两位最高长官分别上书,让帝国军机处接到时很是紧张了一阵子,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军情。 撇开别的事务,优先处理这份公务。只是等他们看清楚上书的内容后,也不敢擅自做出判断,又赶紧将此事上报到内阁。 而此时,黄家已得到了扬义臣的通知,黄家在朝的所有人员都行动起来。许多大臣已在黄家人的哭诉中,知晓了这件事情。部分亲近黄氏家族的朝廷大员,也表示会力所能及的相助。因此,在内阁会议商讨此事时,众内阁成员也是各执一词,争论的相当激烈。 贺若弼是军人出身,本人也是愱恶如仇。当他看到黄涛等人的罪状时,不由拍案痛斥道:“军纪不整,何以为战?又何以言胜?又何以剿灭叛乱?杀得好!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有多少就应该杀多少!” 王宜反驳道:“张锐擅自斩杀部下,士卒必然不会安心。心有不安,士卒又何以作战?” 李穆赞同道:“部下有罪,自有军法官审理处置。张锐嗜杀成性,不宜再带兵。黄涛已伏法,但张锐也必须受到处罚,不然军纪也会荡然无存。” “此言差矣!我认为张锐嫉恶如仇倒是好事,要是我军将士对黄涛等人的罪行不闻不问才是可怕。从供词上看,黄涛等人在军中胡作非为了几年,期间为什么没有人管呢?要不是张锐杀了黄涛,说不定这事还会在军中继续下去。因此,我认为张锐不仅不该受罚,还应该受到奖赏。”新进入内阁的宇文苞旗帜鲜明的支持张锐所为。 四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余内阁大臣默默无语,有的低头想着心事,有的饶有兴致地听四人辩论,还有的打起了瞌睡。一两个小时后,四人辩得精疲力竭,还是没有说服对方,这时他们目光转到太尉身上。 往日内阁有纷争之时,一般都由太尉来做最后定论。只是今日,太尉却象入定的老道,双目微合,端坐不语,像是睡着似的。 等了好半天,太尉忽然开口言道:“此子当诛!” 众人闻言皆惊,即使说张锐有罪之人,也没有想过要以此事诛杀张锐。杀了张锐,胡公家族岂能轻易罢手?说不定陛下也会亲问此事,张锐的亲奶奶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这闹下去,两大家族肯定会从此纷争不断,局面将难以收拾。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见太尉以掌猛击桌案,再次喝道:“此子当诛!”; 第五章新的任务 太尉抬眼,见众内阁大臣都用诧异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对不起诸位大人,老夫方才心中有感故一时失态。” “老夫刚才想,军队国之利器,久置不用,必生斑锈。帝国现有百万大军,黄涛一案只是冰山一角,难窥全貌。还有多少象黄涛之类害群之马混于军中,实难估计。如放任不管,国将不国。”太尉慢条斯理地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太尉此言有理!下官也有同感。军队乃国之根本,怎可放任污垢藏于其中?可以借此时机,清污除垢,还军中一片清洁。”贺若弼在太尉话音刚落,便出言赞成。 众人也纷纷点头,他们在对黄涛违纪上的看法上,意见都是统一的。没有人愿意看到帝国的军队变成土匪窝或是私人党羽。千里之堤,溃于蝼蚁,如果军队从内部腐烂,将比帝国遭遇的外患,更加危险。 太尉又接着说道:“辅伯的提议,老夫赞同。除在前线的军团外,要对现在所有的军团进行一次彻底清查。发现诸如黄涛之类的害群之马,无论其家世如何显耀,无论其官职如何高贵,无论其曾经立过多大的功勋,统统按律论处,任何人不得提出赦免。诸位大人可否同意?” “自当如此!”又是贺若弼首先赞成。 “老夫同意!”现任丞相独孤信复议。 “此等祸国之人,理应严惩不怠!”御史大夫高颖,也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三公均持赞成意见,其余之人自然也纷纷表示赞成,于是此项提议被一致通过。 “好!再说这次黄涛事件的处罚问题。”太尉提出下一个议题。 “首先,老夫认为,飞骑军出现这样的问题,两位指挥官均有失职之处。老夫提议,对史万岁和扬义臣下文斥责,并罚俸一年。” “其次,飞骑军军团军法处和游骑团军法处,在此事上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四年挤走五任本部主官,他们怎会不知晓?他们又为何不去深入调查?如此放纵,还要他们何用?老夫建议,这两处所有军官免去现有职位,送交监察院审理定罪。” “再次,游骑三营营长马士愈,对麾下发生的事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可以定治军不严之罪。免去一切职务爵位,令其立即退役。诸位可否同意?” 飞骑军出现这样的丑闻,史万岁和扬义臣受罚自是应该。军法处失职也是事实,定其罪也是常理。至于马士愈按罪行,受此处罚也算是照顾了凉公家族的面子。众人皆无反对理由,也全体通过了太尉的这几条提议。 “最后是张锐的问题。”太尉终于提到了今日讨论的重点问题,众人也提起精神。 “关于张锐,诸位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们借着安渡桥之役,重点宣传过他的事迹。据老夫了解,他作战勇敢、对帝国忠诚,缺点嘛,做事毛糙了些,爱冲动。” 众人听到这里,都感觉太尉有为张锐开脱之意。果然,太尉说道:“年轻人嘛,有这些缺点也属正常。只要做事的本意是好的,其间出现一些差错,我们也应以训导为主,切不可以此抹杀其善意。年轻人,当以磨砺,才能成器。当然,也不能就此,不对他进行处罚。老夫提议,免去张锐的现在职务。” 答应过帮黄涛家人申冤的内阁大臣听到这里,放心了。觉得太尉提议合理。张锐的离职多少能减轻黄家的怨念,对胡公家族也无多大损害,两家自然不会再纠缠不休。有的还暗想:还是太尉处置办法老到,轻易的就化解这场纠纷。只是大家听了太尉后面的话,又是吃惊不小。 “只是老夫认为,不能白白便宜了此子。他既然如此痛恨军中违纪之事,何不用其所长?老夫提议,让张锐去飞骑军军法处任职,将功赎罪。命其在半年内,彻底清查飞骑军中的违纪行为。如果他能按期清理完毕,当赦免其罪。如果没有完成,两罪并罚,再治他的重罪!” 李穆心想:这是处罚张锐,还是提拔张锐?现在张锐不过是个尉官连级职务,如果去了军团军法处,那至少也是营团级职务,而且军衔是不是也要跟着晋升? “我反对,张锐本是嗜杀成性之人。让他去管理军法处,怕是会闹得飞骑军上下,人人自危,还能正常训练吗?”李穆还没有出声,王宜抢先反对。 “王大人,你说张锐嗜杀成性,你能举出张锐平白杀人的例子吗?他杀的都是敌人,杀的都是罪不可赦之人,你什么时候听说他杀了一个无辜之人?”宇文苞对张锐似乎很有好感,当先反驳道。 “这……”王宜额头冒出汗来。以前他听说过张锐杀俘、虐俘、甚至屠杀敌占区的平民。但内阁是下了红色讨伐令的,杀那些人也属正常。至于平民,谁敢肯定他们无辜? 张锐说他们是叛匪的亲人怎么办?说他们亲匪、通匪怎么办?他所做的,都是内阁全体大臣通过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也是同意的事情。难道将自己的话推翻吗? 王宜被宇文苞击退,李穆跳出相助:“如此提拔、重用张锐,怕有人不服。他是有罪之人,怎能担此重任?” 宇文苞笑道:“何人不服张锐?又是何人惧怕张锐?如果心中无鬼,何来惧怕?以下官看来,只有那些违了纪,犯了法的人,才会对张锐不服,才会惧怕张锐。” 李穆被宇文苞之言噎得没有话说,低头不语。太尉见没人再出言反对,于是最后总结:“公寿之言有理,子浑与宜君的忧虑也值得考虑。这样吧,昭玄,你可派人监察张锐,如果发现其违反乱纪行为,就将其立即拿下问罪。” “太尉放心,监察院会对其所作所为做详细监察。”高颖点头答应。 王宜、李穆见此事已定,也不好再提异议,以上提案也一致通过。 正当大家觉得今天的会议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太尉又开口说道:“诸位,老夫刚才所说,军队为国之利器,久置不用,必生斑锈。所以要不断地磨炼,才能保持锋利。加之在西部五州平叛的三个军团,已有数年没有得到修整,应适当的调配不同的军团去那儿磨砺一番。诸位意下如何?” 刘昉高声反对道:“太尉本意虽好,但是国库空虚,若数个军团同时集结行进,前线的数个军团也需返回。所需费用巨大,哪儿去找这笔钱?” 独孤信点头赞同刘昉之言,也道:“现今国库收支勉强持平。先前对辽东四郡的军费,也是从陛下内库中先借的。如今用贩卖战俘的钱刚刚还上,再去向陛下开口借支军费恐怕不妥吧。再说就是陛下恩准借用,也不够同时开销诸多军团调防的费用。” 剩下的内阁大臣也是缓缓摇头,看来都不赞成太尉的此项提议。太尉微笑道:“诸位,老夫今日只是提一提此事,待改日再详细商议。老夫已略有一些办法,可以解决费用不足的问题,下次再另行讨论。好,今日时间不早了,散了吧。” 太尉宣布散会,大家纷纷相让离去。高颖、独孤信与太尉同行而出,高颖问道:“太尉有何办法,解决军资不足?” 太尉搀扶着独孤信而行,闻言道:“昭玄,我的想法也不是很成熟,所以今日只是略提一下。你回去也多考虑考虑,办法总是有的。” 独孤信摇摇头,说:“能解决早就解决了,也不会拖至今日。早几年老大人在位之时,也是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最后还闹了个酒后失言,幸亏有惊无险。” 宇文护酒后评论圣祖政策时,他们几位都在场。当时也是惊恐万分,敢当众言圣祖之过者,数百年来还没有一人。如果要定罪的话,私下议政就不必说了,单是定为妄图改制祖法之罪,就能诛其九族。 宇文护仗着酒后失言,又有绝对的权势才敢说。现在谁敢说此话语?虽然大家心里都对祖法心怀疑虑,但也只能暗地思量一番,谁也不敢向外人道出,不然腹诽之罪也是避免不了的。 太尉感叹道:“先生一生谨慎,晚年也难免有失言的时候。我等应引以为戒,谨言慎行。” 高颖和独孤信点头称是。快到宫门之时,独孤信道:“昨日季文也来老夫处哭诉过,说今日还要来。老夫回去,不知道该对他如何说。唉!教子无方,家中出如此孽障。” 黄异字季文,勇毅伯第十四代家主。现任朝廷工部水利司中郎,接到长子被杀的消息后,四处奔走,往来朝中大臣府邸,以求声援。昨日傍晚,坐在独孤信的家中哭了二个小时,尽诉缘由,希望丞相能为他主持公道。 独孤信受不住他的缠磨,无奈下随口答应,黄异大喜,说今日来相府听消息。独孤信本来没有真心相助,今日在会上也是沉默不语。但现在想到回去要面对黄异的纠缠,就懊恼不已。 “汉中侯也来我的家中,说他女儿年级轻轻就要守寡。对张锐甚是气愤,声言绝不罢休!”高颖摇头说道。 他昨日也是被黄涛的岳丈汉中侯王宗缠了一夜,但他一直没有明确答应相助,只说会按律治张锐的罪,这才将他劝走。高颖一想起对张锐的处罚,就不知该如何对王宗解释。平心而论,今日对张锐的处罚很难说公道。 “小人!此乃小人之举。他们为何不敢来找我?看看胡公家族有没有人来为此事说情的?从其长辈的言行举止就可知晓人品差异。若再有人说情,你们只管推到我这里来,我看他们如何对我诉说。”太尉此言,也因一个是其岳父,一个是其幼年好友,因而毫不留情的指责黄家与王家的品性。 不过正如太尉所言,黄、王两家没有一人为此事去太尉府找过他。可能大家都知道,太尉从不妄听一面之词,处事公私分明,找他说情也是无用,所以也不去自找麻烦。从中也可见,大家对太尉的敬畏之意。 一场风波也就此结束,黄、王两家得知内阁对张锐的处罚决定后,虽然感无比委屈,但也只能就此罢手。即使心里还恨着张锐,也只能今后再找机会报仇。 张锐的家族也不是普通之家,这件事他们虽然没有开口求人,但其影响力还是摆在每个人的面前。有时引而不发比奋力一击,更具威力。 朝廷的决定传到飞骑军,在军中又引起了一场骚动。杨义臣没有想到内阁会做出如此不公平的决定,不是因为对自己的申斥,也不是心痛一年的俸禄,他并不是靠着俸禄生活。他是气愤,张锐还能因此晋升。心中暗叹,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他认为这全是胡公家搞得鬼,前次安渡桥的离谱宣传,还可以解释为出于鼓舞帝国军队的士气需要。这次,张锐擅杀部下,非但没有被责罚,反而还为此晋升了。没有天理王法,没有天理王法。要都是凭关系办事,国还能称之为国吗?军还能称之为军吗? 他在心里责骂胡公家时,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庇护过黄涛之事。不过气愤会气愤,委屈归委屈,不公归不公,这个哑吧亏反正他是吃定了。 一气之下,他申请了休假。想到以后在军团总部每日都要看到张锐这个霉星,他感到心烦意乱。于是决定先避开为好,眼不见心不烦。 前些时候,军团内部也对张锐擅杀黄涛之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说张锐会被降职的,有说会命其退役的,有说会被军法定罪的,甚至有说以命偿命的,惟独没有人能想到张锐会升迁。军团原军法官是上校军衔,张锐以上尉军衔来代理,这连跳了多少级? 转而又想,这次朝廷让他来全面整理飞骑军,这个杀人魔王会不会顺势杀个血流成河?惶恐不安的情绪在整个飞骑军中蔓延开了。一些劣迹斑斑之人,纷纷提出退役申请。一时间,飞骑军总部中军官手中,接到如雪花般飘来的信函能以尺论。 此时,张锐还在三营一连,全身心的改造这支被腐化了的连队。一连两个多月,在张锐的严格要求下,一连内已看不到当初他来时的那副景象。 一连的排长都没了,两个月来,一直是张锐一人管理着全连一百多号人。训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骑士们看着每天是张锐第一个起床,第一个带头做训练,晚上又是他最后一个睡下,夜里还要起床查哨。空闲时,还要为他们讲解战斗中的实用技术。 还有,张锐一日三餐从来是和骑士们一起吃,周日也从不出营地,还经常帮助骑士们洗马,连衣服也自己动手洗。张锐的亲兵反而成了连里最没有事情干的人,所有的内务几乎都是他自己动手打理,只是要求他的亲兵和骑士们一起做训练。 这一切,和黄涛在任时,有着天壤之别。骑士们虽然觉得黄涛对他们不错,但黄涛在连队里的享受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能只有吃饭、上女人是他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不是别人帮他做。就连洗脚都是由亲兵帮他洗。将心比心,张锐的人格、品行确实比黄涛好上许多。张锐的表现也使得骑士们口服心服,对他的心态也渐渐转变,从最初出于畏惧臣服他,到现在已是自觉地遵守他的命令。 在张锐以身作则下,一连风气日渐转变。往日军营的陋习,一扫而空。作息时间恢复到正常,赌博嬉闹之事完全消失。军容面貌重新焕发,训练水平也逐步提高。 正当全连人都逐渐习惯这样的军营生活时,张锐的处罚令来了。史万岁命专人去宣读朝廷的决议。本来骑士们以前日思夜想,巴望着张锐早日滚蛋,可是现在张锐的撤职令到了,众骑士却感到一丝不舍。他们通过张锐所讲述的战例,已经明白了黄涛以前的做法,其实是在害他们。 一营一连,平日的训练比他们强上百倍,可是一到实战,就损伤大半人马。张锐也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现在上战场,能活下来的人都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这些日子,张锐一直在他们的耳边喊: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为了增加生存几率,骑士们都心甘情愿的刻苦训练。大家端正了心态,训练也就不是应付了事了。 现在张锐要走了,虽说是高升,但全连骑士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甚至后悔一开始没有抓紧时间多学点儿作战技术。 张锐离开了一连,接任连长张旭义带着数名排长随传令官一起来接手一连。张锐收拾好行装上路时,发现全连人都站在营门口,为他送行。 “敬礼!”当新任连长张旭义高声敬礼时,全连将士整齐地朝着行军礼。张锐能从骑士们的脸上,看出他们是真心的在感谢自己。欣慰不已。深感这两个月没有白费心血,这支连队已经初步有了精神面貌,那么以后保持,战斗力自然会逐步提升。 去军团的路上,张锐琢磨内阁或者说太尉,为什么要宽大处理自己。从前次的安渡桥之战,他就能感觉到太尉对自己的善意和好感,这次甚至可以说是袒护。心想,也许他是在借此拉拢胡公家族? 胡公家族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人,但家族的从军子弟,绝对在帝国内的所有家族里名列前茅。这不是说张锐有多少叔叔,或者说有多少兄弟。胡公家族数百年来,有多少后裔,又有多少至亲在帝国军团服役,就是查阅过家谱,张锐也算不过来。 单是他知道至少也有上百人,在帝国各军团中担任中高级职务。不知道的,如骑兵学校校长之类的还不知有多少。而且北方数州的许多官员,和胡公家族都有一定的渊源。北地的许多家族,也与胡公家有姻亲关系,要是想理顺这些关系,不化几年功夫研究根本不可能。 太尉起了拉拢胡公家的想法也很正常,只是他觉得自己不是世子,太尉也没有必要如此袒护自己吧。 不管如何猜想,这次的事件对他来说是好坏兼半。好处自然不用再提,坏处是他的残暴名声在人们的心目中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了。 名声好坏,他在帝大和刘自清先生一番谈话后,就不再去考虑了。只要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怎么看自己,别人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 只是,有时他感觉自己象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在提刀人的挥舞下四处杀戮。这是一种很无奈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什么人又不被别人利用呢?一是无用之人,二是握刀之人。剩下的或多或少都要被人利用。自己现在被人利用,说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要是有一天没有了自身的价值,就是求着别人用,人家也不会理你。 只要握刀之人方向正确,我充当这把尖刀,又有何妨?为了汉帝国,自己愿意被利用,愿意背上恶名。 想通这一切,张锐怀着平和的心态去迎接新的任务。; 第六章红色讨伐令 汉元790年1月,新罗州柳定郡柳都。 柳都在汉帝国管辖时,本名为柳城。伪突忽联盟汗国成立后,这里被定为突忽汗国的临时都城,故改名为柳都。 现今的突忽没有自己的文字,没有自己的语言,甚至没有自己的历史。汉帝国自征服这里之后,就禁止当地人使用本地简单的符号文字,统一使用汉字。还逐步教导他们学习汉语。以前各族的文献资料,统统被清缴烧毁。 应该说汉帝国初期的奴化教育还是比较成功的,向当地人不断灌输他们也是汉人的观念,而这种观念在一百多年间逐渐被大家接受了。 当地人纷纷为自己取了汉名,要自己的子女学习汉文化。因为汉帝国规定,要进官府,要从军,都首先需要有汉名和会说汉语。 时光流逝,不觉间就过了一两百年。当地人已经逐渐的忘记早先的种族,忘记以前的语言,认为自己祖祖辈辈就是汉人。 但也有例外。一些受过良好教育,有文化、有知识的当地人,发现自己和正统的汉人还是有区别的。这从另一个方面说,书读多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这些读书人,通过研究汉帝国历史,发现汉帝国以前其实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其中有正统的汉人,也有匈奴人、鲜卑人、高句丽人、山越人、番人等等众多的民族,其中大部分又是黄种人。而后来众多民族的土地都被汉人占据了,渐渐地又把那些民族给同化了。 而且他们又发现,生活在帝国老州内的人,可以得到轻徭薄税的优惠政策,生活得丰衣足食。而生活在帝国新州之人,赋税却是异常的高。还有一个区别,生活在这里的新州人,基本上都是高鼻白肤的色目人种,与帝国老州之人有着天壤之别。 汉帝国对新州移居老州,有着严格的规定。除了新州和外国人中的特殊人才,一律拒不接受入境。当然,生意人和去帝国内地读书的人可以进入帝国老州。只是汉帝国对生意人和读书人的数量做了限定,每年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有资格进入汉帝国老州,他们几乎都是当地大家族的子弟。 相反,对于来新州定居的老州人,汉帝国却给了他们最大的优惠。只要是老州人愿意移民新州,他们可以享受一代人的免税政策,以后缴税也是比照老州政策缴纳。然而即便如此优惠的移民政策,自愿来新州的老州人也不多。 谁愿意放弃帝国老州的繁华之地,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蛮荒之地生活?!免税又如何?有钱也难买到东西,甚至很难将粮食、牛羊卖出去,只能以物易物,与当地人交换一些商品。没有锦衣、没有美食、没有黄种美女、甚至连黄种人都难得看见。除了发配之人,自愿移民到这里的老州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也有一些自愿搬迁到此地的老州人,无一例外都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们强取豪夺强占当地的良田,霸占当地的优质牧场。当地人上告官府,做出的判决大多是偏向老州人。种种的不公平的现象,使得当地人逐渐对老州人产生了怨恨之心。 有思想读书人就在思考,难道就是因为肤色不同,因为生活的区域不同,同国人的待遇相差就该如此之大? 汉帝国不公平的待遇,在他们的传播下,更加剧了矛盾的激化。有时还会发生一些械斗事件。加之当地的守备队,不管双方谁有理,出手镇压的便是当地人。守备队的军官大多都是老州人,也有一些是混血。不过,守备队的成员基本是以本地人为主,虽然他们听命行事。但对不管有理无理一概镇压当地人做法,也是心怀不满。 久而久之,以上的种种矛盾愈演愈烈。再加上不时有灾年发生,汉帝国又不全力赈灾,只配发了少量的粮食。这些粮食本来就是杯水车薪,还要厚此薄彼,将其中的大部分,分配给本地的老州人,剩下的才分配到当地灾民手中。这些粮食还不够当地人塞牙缝的,饿死之人,横尸荒野,其状惨不忍睹。 俗话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新州人的最初反抗不是在西部,而是在帝国的南部。帝国南岛州,本来都是黄种人,但也分了等级。南岛州的本地人,也是下等人。 汉元690年,他们最先揭竿而起,起义者杀死所有移民在此地的汉人以及被彻底同化的本地人。打出了独立的旗号,宣布成立自己的王国。 境内有人闹独立,汉帝国能答应吗?唯一的答案就是出兵镇压。不到一年时间,新成立的王国便被剿灭。但是躲入密林之中的反抗人士,还是坚持反抗了数年之久。 这场叛乱虽小,但是对汉帝国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汉帝国自圣祖中兴之后,二百余年来,还是第一次在国内出现独立事件。 此后汉帝国各新州的起义、独立浪潮不断。西岛州、南天竺、南北波斯州、西海州、西沙州,甚至挨近帝国内地的扶南州和骠州也先后发生了叛乱。 只是这些叛乱,都没有严密的组织。参加的人也是以平民为主,武器装备缺乏,起义部队散乱。汉帝国一般出动一个师或数千人,就能剿灭平息叛乱。 真正对汉帝国威胁最大的,还是二十年前的突忽独立。那次独立,为首之人刘度整整花费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准备。他先是联络五州内的一些大族人士,而后又在帝国军队里,以同乡会的名义发展同党,又不断利用一些本地官员调配所需物资。他们组织缜密、行动谨慎,就连帝国监察院也被他们瞒过。 当刘度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振臂一呼,五州一齐反叛,成立伪突忽汗国。在两个月内,伪突忽汗国编成正规军五十万,且兵种齐全。当地的汉人全部被他们拘禁起来,用于威胁汉帝国。 刘度的最初想法是想让汉帝国承认突忽是属国,除行政权归突忽掌控外,其余皆不作更改,甚至提出可以让汉军进驻突忽的一部分地区,用于保护大汉商队的安全。汉帝国对此的回答还是出兵镇压,于是被突忽拘禁的汉人全都遭到杀害。 一开战,汉帝国就派遣了五个甲等军团开入西部地区。但五个军团中的当地籍士卒和军官大部分临阵倒戈,致使汉军大乱,败退而回。 随后,汉帝国的主力军团清除了所有新州籍的士卒以及军官,也做出规定,今后不再允许新州人进入帝国正规军团服役。两年的清理结束后,汉军再次开入西部战区,两方作战互有损伤。 当时的突忽军中,有许多受过汉帝国专业训练的军官。他们了解汉军的作战方式,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汉军的作战方法。而汉军又因多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作战,适应了数年,才勉强能击败了突忽军。 击败了突忽正规军,汉军的前锋已经深入到突忽的新罗和度信两州内,眼看着讨伐战就快结束。但随之而来的是突忽人的游击战。大月、大宛、乌孙三州的反抗人士,藏身于平民之中,瞅准时机,在后方打击汉军的运粮队和辎重队。 一次,汉军的一只大型运粮队被突忽人袭击,烧毁了所有的粮草。这些粮草本是运给前方一个军团的给养,被烧毁后,那支深入敌境的汉军团失去了后勤供应,陷入断粮的境地。慌忙中后撤,一路上又遭遇突忽人的阻拦、袭击。五万大军,能活着回到大月州的人已不足一万人。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时任飞骑军指挥官的张熙向内阁建议,允许前线军团使用对待外族人的作战方式。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打赢这场战争。 这个提议,在汉帝国朝堂上争论不休,反对声远远大于支持声。什么是对外族作战方式?具体的说,就是烧杀抢掠。军队有权斩杀任何对汉军怀有敌意之人,抢掠的财物可以分配给将士或是充当军资。 这个作战方式是圣祖当年提出的。在征讨外族时,那时的汉军可以随意行事,不用担心背上屠杀的罪名,甚至鼓励军队去屠杀。在圣祖北伐、西征时,汉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对敢于抵抗汉帝国大军的人都是以屠杀为主,对于主动投靠的外族人则以安抚为主。 帝国的血腥政策,使得许多外族人,在汉军还没有到达时,就打出了投降的旗号。这样的作战,使汉帝国掠夺了大量的财物,将士们也能到实惠,军队的战斗力也越打越强。最后在与罗马帝国交战时,也多次击败号称“天下无敌”的罗马军团。 这种作战方式,在圣祖之后被禁止使用。最先反对的是国内一些学者,到后来逐渐影响到朝廷大员。加之四海已定,汉帝国需要安养生息,怀柔政策是当时汉帝国的第一选择。 由于这种作战方式没有纳入圣祖制定的祖法范围内,所以汉帝国内阁下令这种作战方式不能在帝国境内使用。而后国内出现暴乱时,奉命前去镇压的汉军也只是以击杀主犯为主,屠杀、扰民、抢劫、强奸等暴力行为则被明令禁止。 这种比较平和的镇压方式,在突忽战场上遇到了极大的障碍。当地看似和善的平民,转眼就会拿起武器来对抗汉军。而当汉军回转过身来,他们又会放下武器,装成一副手无寸铁的模样。 突忽五州在汉帝国国境内,属于禁止使用外族作战方式的范围。汉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所谓的“平民”为所欲为,而没有一点办法。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得汉军在后方遭受的损失,远远大于比与突忽正规军作战时的伤亡。 汉帝国内阁对张熙的提议,争论了一两年。眼看着国库一天天的空虚,最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勉强通过了这项提议,并取名为“红色讨伐令”。 此令一下达,早已心怀愤怒的汉军便大开杀戒。此前被怀疑成叛匪的人,统统被斩杀,家眷被拍卖。杀红眼的军队,即便面对一个未满月的婴儿,只要怀疑他有威胁,就可以将他杀死。这样的屠杀越演越烈,到后来汉军遇到村庄就屠杀,看见人就斩首。 不过,屠杀的成效也立刻显现出来,除了逃入山里的突忽人外,大月等三州的平民,基本上被洗劫过一遍,所有有怀疑的人都已不存在。后勤道路,也因此畅通起来。汉帝国又尽全力调集了七个甲等军团,三个驻扎后方,四个进入新罗、度信两州。 突忽人溃败了,正规军被彻底消灭。汉军又接着在这两州内实行屠杀。不到两年时间,这场旷日持久的讨伐战便结束。五州人口也从叛乱前的两千万,到结束时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万。 在这场规模巨大的叛乱中,汉帝国也损失惨重。十个甲等军团,都先后上过战场。各军团到战役结束时死伤减员大半,战后重组又耗费了巨资。此后,汉帝国国库的亏空便一直没能填补上。 红色讨伐令虽然残忍,但是很有成效。如果不下达红色讨伐令,这场叛乱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可是战后,首先提出这个建议的张熙,却遭遇了一场灾难。 叛乱结束后没有多久,国内一些人,就开始叫嚷帝国的仁义到哪儿去了?难道象我们这样的文明人,只会去屠杀无辜的平民吗?难道我们的军队只能杀害婴儿吗?他们有什么罪?无辜屠杀平民,我们和野蛮民族有什么区别? 汉国应该以仁义治国,以宽怀为本。对待有罪之人,应该善意的去教化他们,而不是赶尽杀绝。张熙是嗜杀成性的刽子手,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反对之声、叫骂之语,在朝野、在院校、在民间学者界,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张熙背负上了屠夫的恶名。面对纷至沓来的上书、上表甚至血书,内阁沉默了,皇帝也沉默了。面对罢免张熙职务的要求,更换胡公家族家主的要求,甚至赐死张熙的要求。一边是功不可没的平叛功臣,一边是激愤难平的各阶层人士,帝国高层陷入了两难的处境。 在一片谴责声中张熙自愿辞任,申请离职回家修养,内阁及皇帝也顺势批准了他请求。张熙回家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临死之时,口中还喃喃自语:“我问心无愧!” 对于张熙的死,朝廷只追授了他上将的军衔,连个封号也没有赐予,就匆匆了结。汉帝国编修司在记载张熙平生传记时,也是了了数行字而已。 张熙之死及其遭遇,在反对屠杀的人中引起了欢庆。纷纷传语,这就是残暴者的下场,自古从白起始,搞屠杀的,就没有一人会得善终。张熙还算幸运,他是胡公世家的家主,又是皇帝的姐夫。所以没有被赐死,不然白起就是他的下场,说不定满门都会因此获罪。 在言论的影响下,汉帝国内阁又制定出红色讨伐令的细节规定。新的红色讨伐令规定:战时只能斩杀确认为叛匪之人及其亲属或者亲匪之人。战俘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保留下来用于拍卖。 平民在没有证据指认他和叛匪有联系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屠杀。只能收缴那些通匪人家的财物,一般平民家的财物则不允许抢夺等等。 在本次的平叛突忽及高句丽战役时,汉军都是比较文明地执行红色讨伐令,军法处也是严格监督。这样的规定在辽东四郡效果还不错,可是在西部五州却是寸步难行。 大月、大宛、乌孙三州的突忽叛匪们,靠着后方的支援,靠着当地平民做为耳目,他们一直牢牢的拖住汉军的前进步伐。让后方新罗和度信两州的突忽正规军得到了充分的整备时间。 五年中,突忽正规军已经达到了五十万,里面包括了新组建的骑兵部队。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还不能与汉军甲等军团相媲美,但数年的训练,也使得军队质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突忽又新罗、度信两州实行平民轮训制度,农闲时候,全体青壮年都要集中训练。 此时,伪突忽汗国一声令下,便可在农闲时集中一百万人步军、二万骑兵,后勤人员则可达到三百万人。突忽人已经不甘心蜷伏于后方,他们准备发起一场冬季战役。; 第七章西海州 天麻麻亮,进了柳都城内的长安门,就到了伪突忽汗国的皇城。这座皇城虽说小了点,但也五脏俱全。最外边一层还仿照汉帝国皇城格局布置成了内阁的议事场所,而汉帝国内阁外的那条千步廊是没有办法仿造的,内阁大殿也只是一座小小的庭院。 整个庭院内寂静无声,两尊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庭院外肃立的锦衣卫士却有几分味道,手里的仪仗在早晨初生的阳光下闪耀着金光。同样为了保密,这里也是非内阁大臣不得入内。 不过进入到庭院中的那间大厅里,就会发觉突忽汗国的内阁成员未免多了一些。庞大的汉帝国内阁成员只有十二位,包括三公九长,整个汉帝国重大事件都是由他们商议决定,然后交由皇帝做最终审议。 突忽汗国可能想在这方面赶超汉帝国,今天在屋里坐着的内阁成员竟有五十余人。服装各异,皮袍、锦衣、盔甲等杂乱不堪,交头接耳之语“嗡嗡”大作。 “阿巴贡王子殿下到!”“多伊利元帅到!”“特安达元帅到!”随着门外传来的通报声,屋内的嘈杂声消失了,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迎接突忽汗国权力最重的三位臣子。整个汉帝国三百余年只出了一个元帅,而突忽汗国现今就有两个,单从这点上比较,汉帝国也是甘拜下风。 门帘被一名屋外的锦衣仪卫挑开,打头走进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人。他皮肤白皙,面带风尘之色,下巴有点尖,身材纤细,配着疏疏落落的黄须,完全是一副儒生形象。 阿巴贡以前的汉名叫高照山,不过已经有几年没有叫过了。阿巴贡现任突忽汗国丞相,虽然他年轻,却在这个职位上干得游刃有余。 突忽汗国的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甚至军事政策的制定,他都要参与。他的才华也逐渐显露出来。军队的编整、平民的农闲集训、税率的制定、物质的调配等等具体方案,都是由他首先提出的议案。 突忽汗王阿巴亥非常欣赏他的才能,也将突忽的重大决定交予他先审定。阿巴贡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兄弟们,现在已被突忽汗王册封为德公。突忽汗国的重臣们平日也是敬畏这位智谋远虑、办事老到的三王子。 阿巴贡和两位元帅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看着正在行礼的重臣们,阿巴贡用手示意众人坐下。等众人坐下后,阿巴贡面目严肃、语气低沉地说道:“诸位大人。吾今日代表汗王前来主持会议。” 轻咳一声后,阿巴贡继续说:“度安力大人,请你先与众位大人说说这次出使的结果吧。” 度安力时任突忽汗国的礼部尚书,两年前他持节出使各国。度安力站起身来,弯腰向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各位大人,吾代表汗国出使各国,已有两年时间,上周才回到柳都。下面我为诸位大人,说说这次出使的情况。” “吾有负汗王重托,两年里吾所到之国一百有余。这些国家虽然不是属于汉帝国的属国,但大多对我们汗国的态度倨傲,甚至不闻有突忽,神情诧异,问吾突忽所在何地?等吾讲明后,便将吾请出宫殿,言:‘不与叛臣相交。’” 安度力话还没有说完,数名大臣便呵斥起来。一人高声道:“太无礼了,敢对我们突忽如此看轻。德公殿下,我们切不可放过他们。” 阿巴贡面色如常,汉帝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有多大,他早已深知。出使的结果也与他先前估计的相差不远。此次出访的各国的计划,是他与几位大臣在汗王阿巴亥房间里制定的。汉帝国的属国以及与汉帝国关系密切的国家,都被他们从出访的名单中排除了。 这些需要出访的国家与汉帝国都相距遥远,大多在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一些也在鲜卑和单于国附近。能被这些国家承认,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承认也无关系。本来出使各国,也只是一种姿态。只要世界上的各国知道有突忽一国,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以阿巴贡在上周听度安力述说出访各国遭遇的耻辱时,心里早有准备,并不气恼。那些国家看待汉帝国就如同观望一座巍峨挺立的山峰,只能仰视不可撼动。他们没有直接绑送使节去讨好汉帝国,已是不容易的事情,还谈什么轻易的承认突忽呢? 阿巴贡点点头对那位官员说:“完大人不必如此生气。他日等我突忽强大之时,这些国家会抢着来和我们结交,那时是交是战再议不迟。现在还是请安度力大人把话讲完。” 那名官员悻悻的坐下,安度力继续讲述:“各位大人,也不是所有国家都对我们突忽无礼。一些国家对我们还是比较友好的,虽然他们朝野之上对是否承认我们突忽还有争议。但其中的一些重臣对我们突忽还是怀有友好的态度。吾这次也与他们结下了一定的交情。以后我们再强大一些,这些国家还是有承认我们的希望。” “如鲜卑国,就是如此。鲜卑的左右贤王都对吾礼貌有加,数次将吾请到他们府上面谈。虽然最后因鲜卑王不答应接见,但左右贤王却明确的告诉吾,他们希望和我们突忽有生意上的往来。” 安度力的此话,在众人中引起了反响,一时间“嗡嗡”之声又响了起来。“请诸位大人安静。吾还有一件喜事要向诸位大人通报。” 正在相互低语的重臣们又停下话来,望向面带喜色的安度力。“诸位大人,这次第一个承认我们突忽为独立国家的是苏丹国。他们用正式的礼仪接见了吾,也与我们交换了国家表章。” 安度力此言,令屋内众人喜出望外。有了第一个承认突忽的国家就好办,以后自然会有更多的国家承认突忽。 度安力挥挥手让大家再次安静,接着说:“苏丹国虽然离我们遥远,但是他们已经声明会尽力支持我们。希望我们和他们建立起商道,他们需要我们的铁,需要我们的制器,他们可以为我们提供粮食和牛羊,如果我们需要奴隶,他们也可以大批的供应。只是商道从路地上不可能接通的,海道虽说汉帝国的南洋船队已不复存在,但在南波斯州,还有一些汉帝国的小型船队,我们的船队不容易通过。所以现今我们还不能和他们做生意。” 安度力的话又将兴奋的众人说得清醒过来,现在突忽最需要的就是粮食。以两州的产量供给五州之人,数量还是不足。就算苏丹承认突忽,如果没有实际的帮助,效果也是不大。 安度力接着又讲了一些国家的态度,大致也是相同。多数不与理睬,少数内部有争议,只有个别说在条件适合时,可以与突忽有贸易往来,但需要突忽自己打通商道。 安度力坐下后,阿巴贡起身。众人见他有话要讲,纷纷停止讨论,转头望向他。阿巴贡言道:“安度力大人的这次出访任务,完成得相当成功。现在世界上的国家基本上已经知道有我们突忽国的存在。以后只要通过我们自身不断努力,不久将来他们都会与我们正式建立关系。” “通过我们数年的努力,突忽现在已经是带甲百万的大国。我们的力量还可以壮大,但是食物却限制了我们的发展。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才有和汉军一拼的实力。” “为此,汗王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如果这个计划能成功,我们的实力将会大大的提高。诸位请看。”阿巴贡说道这里,拉开身后墙上挂着的布帘,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展现在众人眼前。 阿巴贡手指着位于乌孙州大月州交界处的一个地点,对众人说道:“柏寒城堡是汉军前沿的主要粮草供应地,这里囤积了至少能供应一个军团的物资。柏寒城堡离度信不远,出境渡过楚河后只有三百余里就能抵达柏寒城堡。父汗下令,由特安达元帅将率领三十万步军,五千骑军去攻打柏寒城堡。” 众人听罢这个计划,个个露出吃惊的神色。没有人能相信汗王会下这样的命令,柏寒城堡确实是汉军前沿的主要物资囤积地,但那里驻守了汉军的一个师。一万多精锐的汉军守住城堡一个月没有问题,这段时间里,汉军会蜂拥而至,包围攻打城堡的突忽军队。那样的话,这几十万人,能活着渡过楚河返回的人屈指可数。 一大臣起身反对:“德公,柏寒城堡坚固,汉军驻守人数众多。下官不认为能在短时间攻下城堡,其间如果汉军集结而至,特安达元帅所部很可能会陷入汉军的包围。” 阿巴贡没有因他的反对,露出不悦之色,反而赞许地对他微笑,说道:“土费阿大人之言不错,这次围攻柏寒城堡就是要吸引汉军往这里集结。只有他们集结了,我们的才能确保下步行动的顺利进行。” 众人不解,当阿巴贡将手指移向另一处时,众人皆目瞪口呆。阿巴贡笑道:“声东击西,这才是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只有调动了汉军,特别是汉骑军后,我们才有可能拿下西海州!” “多伊利元帅将在汉军集结增援柏寒城堡后,率领五十万步军、一万骑兵以及百万后勤人员,用一个月时间夺取西海州。各位,只要夺取了西海州,我们的战略空间又增大了,与鲜卑国的商道也打开了。” 众人面对这样庞大的战略计划,内心赞叹不已,汗王果然英明,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精妙的计划出来。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计划是阿巴贡首先向汗王阿巴亥提出的。 不过大臣们中还是有人存有疑虑,先前反对的那个大臣说道:“汗王的计划英明,但是去围攻柏寒城堡的几十万大军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的舍弃他们?” 阿巴贡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特安达元帅说:“请特安达元帅来对答这个问题吧。” 特安达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人,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都有一丝花白。双目炯炯有光,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印象。 特安达原是新罗州的一个郡卫,也是汗王阿巴亥的主要心腹之一。他和阿巴亥幼年就是好友,长大后,又怀有同样的理想,他们一直在暗地策划着独立的时机。为了这次的独立,他们准备了十余年时间。在他的影响下,他麾下将士几乎都暗中参加了突忽军队。 起事前夕,是他发现了汉帝国监察院的异常行动,知道计划泄露,于是当机立断带兵包围了郡府的监察部,杀死了所有的人,延迟了汉帝国朝廷知晓的时间,为起事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阿巴亥被拥立为突忽汗王后,第一个被册封为元帅就是特安达。阿巴亥又将大部分军权交与他,特安达一连五年一直住在军营中,没有回过一次家。他与部下们一起训练,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营铺。因此他深得将士们的拥戴和尊敬,也心甘情愿为他效力。 特安达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时,也持反对意见。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是因为他爱兵如子,让他带着几十万部下去送死,他不愿意。可随着德公的解释,他知道了全部计划后,便全力的支持这个计划了。 特安达站起身来,走到地图的前面,对着众人讲解道:“汉军在大月、乌孙、大宛三州只有三个军团,共十五万人马,并且分散布防每个州的兵力都不多。驻扎在乌孙的汉军只有不到五万人,其中有骑兵八千。现在是冬季,道路积雪很深。他们集结到柏寒城堡至少需要十天时间,而大月和大宛两州的汉军到达柏寒城堡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在这个期间,我的部队将全力攻打柏寒城堡,给汉军造成一种错觉,就是我们是下定决心,要攻占柏寒城堡。而十天之后,我便率部向后撤退,退到班迪山口布防。这样汉军骑兵到来时,也只能从正面攻打我。但汉步军的重型器械是不可能这么快赶到的,我们还可以用三个州内躲在山里的部队,在汉步军所经过的道路上骚扰汉军部队。毁坏桥梁,挖断路面,让汉步军行动更加迟缓。” “这样一来,汉步军的重型武器大约需要一个月才能赶到。这时我会带着部下向楚河撤退,德公会带着十万部队在楚河对岸布下营垒,接应我们过河。我们过河后便破坏冰面,让汉军的重型武器无法过河,从而只能和我们隔着楚河对峙。而这时,多伊利元帅的部队已经深入西海州。” 说到这里,特安达转身向多伊利说道:“多伊利元帅,你部的攻击速度将直接影响整个战役的走向,所以请你务必在一个月内攻占整个西海州。如果你能及时的攻取西海州,汉军即使回头,我们也可以腹背夹击他们。” 多伊利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汉军在西海州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地方守备部队,分摊到五个城堡,每个城堡只有几千人而已。我的部队现在已经暗地转移到靠近西海州的山区里,攻击时间一到,同时出击。我保证,在一个月内拿下整个西海州。” 多伊利的话语一落,屋内的“嗡嗡”声又起。大家没有想到,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布置了,连进攻的部队都已经转移到位,那还和他们商议有什么用?现在大家才明白,这只不过是在通知他们罢了。 阿巴贡轻咳一声,屋内又安静下来。“诸位大人,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夺取西海州。如果能拿下西海州,我们和鲜卑国的商道就打开了,我们需要的食物也会随之而来。为此,我们就是损失一些人马也是值得的。战役中会出现很多异常情况,不过我们的目标不会改变。就是特安达元帅的部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只要多伊利元帅能夺取西海州,这个战役我们就取得了胜利。” “诸位,我们和汉帝国的战争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结束的,只要我们一步步地取得战略上的优势,吾相信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突忽汗国。今日我们夺取了西海州,明日我们就可以夺取南北波斯州。我们突忽的国土也会变得越来越广阔,实力也会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汉帝国的整个西部地区,都会属于我们突忽所有。”阿巴贡最后几句,几乎是全力喊出。 阿巴贡一番煽动言论,令众人欢欣鼓舞、兴奋不已,皆高声的喧叫起来:“突忽万岁,汗王万岁!” 诚如德公所言,突忽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后,汉帝国在西部地区的势力便会越来越弱。他们相信,总有一天汉帝国会放下面子来主动议和。到时,答不答应就由突忽说了算。要是力量足够,就是灭了汉帝国也是有可能的。 阿巴贡看着神情激昂的大臣们狂呼万岁,心里想道:汉帝国,现在才是突忽和你开战的时候。你虽然强大,可是你的身体早就被掏空。明日的突忽也会象你一样的强大,甚至超过你,取代你。天下没有一个王朝是可以持续千年、万年的,你已经活得够长了,今天就是你走向灭亡的开始!; 第八章军令状 汉元790年1月,张锐来飞骑军军法处任职已有数月。从事行政工作,对已经习惯军营生活的张锐来说,开始的一段时间很不习惯。 军团总部按规定早上八点才开始办理公务,而他每日不到五点便醒来。每日还是坚持早训,骑马射箭、跑步搏击,越是天冷,他的锻炼强度越大。 有时他会找来重步兵用的战锤舞弄,舞到高兴之时,双手各提一锤。在训练场锻炼的将士们看见后,个个叹服不已。两只几十斤的大锤在他前后左右呼啦啦地转动,锤花飞舞,土地震动。接连挥舞一个多小时,也看不出吃力的样子。 通过近期的观察,军团总部的军官们发现张锐并不像传说中的,是个暴躁的急脾气。他性格直爽,与人交谈时谈笑风生,有时还会搞点恶作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是个有点顽皮的大孩子。 可这也不是所有人的感觉。自张锐代理军团军法官以来,飞骑军中有劣迹的军官们纷纷申请退役,而军团总部也一一批准了。 这些人,大多都有些关系、有些背景,平日在军团中也是人脉广阔。以前违了军规,军法处在各种人情关系的说情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一次不同了,原军法处的军官们都已获罪。军法处的军官都是重新挑选而来,最让人感到害怕的就是张锐。这个“屠夫”和其祖父有着一样的杀戮yu望,不论是谁,不论他有无权利,只要任定谁犯下了死罪,都敢先杀为快。 最可怕的是,张锐上次越权杀人之后,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还被提升了职务。现在他手持军法处正式的“杀人许可证”,以前曾违犯过严重的军规者,不禁人人自危,唯恐落到他的手上,人头落地。 一次,几名要求退役的军官聚到一起,其中一人叹息道:“我等本来在军营里混得好好的,现在却不得不退役,真不甘心哪!” 另一人说:“你就知足吧,现在我们还可以主动离开,以前犯下的罪过也既往不咎。要是不趁现在走,落到他的手上,后果不堪设想!兄弟,他可是一只疯……”他停顿一下,才说,“他是一头‘疯虎’,咱可惹不起的。” 从此,“疯虎”一名在飞骑军里广为传播。不久,张锐就听说了自己的绰号。不过,他心想:“疯虎”就“疯虎”吧,又不是“疯狗”,只要能让那些害群之马闻风丧胆,顺利的整饬军营纪律,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可是张锐不知道,当初最先说“疯虎”之人,本意真是想说“疯狗”,但是怕以后他报复,临时才改变了说法。 张锐最初上任之时,也是抱着彻底整治违纪者的想法。可等他翻开以前的案卷审查时,才发现每一宗有疑点的案件当事人,不是已经调离飞骑军,就是已经退役。将数年来的案件清理完毕,他也没有抓到半个严重的违纪者。 文案上查不出问题,他就深入部队,作实地检查。他是带过兵的,一眼就能看出部队是否在认真执行训练课程,部队的军纪是否得以严格执行。 一、两个月的实地检查,也没有抓到一个典型。即使遇到表现不佳的连队,也是归咎上一任主官执行不力,而新调任的主官,正在全力改造部队。 无所收获的张锐返回了军团总部,心情还是比较愉快。自己一上任,就使得那些违反乱纪者仓皇而逃,证明自己的名头还是颇具震慑力的。只要有威慑力,那么军团的军纪就能一直保持下去,部队的战斗力也不会削减。 不过,无所事事也是不他的习惯。回到军团后,他就开始了审阅军团中的犯罪案件。汉帝国军人犯罪,都是由所在军团内部审理判刑,地方官府没有权力审理案件。 触犯了严重军纪的案件,一般先由各团的军法处初审,然后将审理结果及处理意见呈报师部军法处,最后由军团总部军法处审查,最终才能定罪。 开始这项工作以后,张锐着实吓了一跳,他压根儿没有想到一个军团中会有这么多的违法犯罪行为。心里感慨万千: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管理一个五万人的军团,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这些犯罪案件中,绝大多数都是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明确的案件。他很快就会做出批示,同意下面师团军法处的判决。而对于那些有异议、有疑点的案件,他则表现得非常慎重,一定要亲自审问疑犯,弄清事实真相之后,才会做出终审。 某次,飞骑军右师三团五营,发生了一件后果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那天,五营四连出外野训,中午的饭菜是由连队的一名骑士和两名伙夫送去。 饭菜到后,早已饥肠辘辘的骑士们,争先恐后开始进食。可是,不到一会儿功夫,最先开始吃饭的几人便口吐白沫,栽倒在地。其余的骑士就不敢再吃,但为时已晚,全连骑士或多或少都吃了些饭菜。 在这次中毒事件,共有十五名骑士毒发身亡,另有三十余名骑士昏迷不醒。只是,后来昏迷的骑士命大福大,最后都挺了过来,没有丢了性命。 这样严重的中毒事件,那三名送饭来的人,自然成了最大的投毒嫌疑者。三人被抓后,首先是三团军法处审理。三团军法官们逼问三人,为何要下毒杀人。三人异口同声的否认,声明自己绝对没有下过毒。军法官们当然不会相信,于是大刑侍候。 在严刑之下,三人中的两个伙夫熬不过了,很快就认罪。只有那个负责押送的骑士受遍了各种酷刑,也一口否认曾下过毒。三团的军法官们最后只好不用他的口供,照样把案件定了性。即使那个骑士死不认罪,只要有了两个伙夫的口供,也一样能定那个骑士的罪。 只是,两名伙夫的口供又出现了矛盾。一个说,是为了报复平日骑士们的侮辱,所以下了蛇毒。另一个说,是了报复一名骑士的殴打,所以下了砒霜。 面对两份截然不同的口供,三团军法处的军官们只能继续拷打审讯。在一步步的诱导之下,过了数日,两名伙夫的口供终于一致了。都说是因为平日遭受骑士们的侮辱,起了报复之心。他们买了蛇毒,又用钱买通了一同押解的骑士,三人一齐下了毒。最后三团军法处的建议,是对三人施行斩首之刑。 这样的审讯报告和处理意见,得到右师师部军法处的通过,终审报告送到了张锐手中。张锐在审查刑讯记录时,发现两名伙夫的前后口供不一致,而那名骑士又始终不肯认罪。这样有明显疑点的案件,他下决心重审。 张锐将三名罪犯带到了军团总部,亲自挨个审问三人。那名年轻的骑士这个时候,已是遍体鳞伤,手脚均已折断,指甲、牙齿也全无。但神情依然不惧,始终言称自己没有下过毒,自己清白无罪。 再审两名伙夫时,那两人一见张锐,就拼命的磕头认罪,将供词的内容细说了一遍,只求杀之抵罪不敢辩解。看样子,他们是生怕张锐再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只求快速认罪。 审完三人之后,张锐发现这件案子确实很蹊跷。当日,那两名伙夫做了鱼汤饭,装上一辆马车,在那名骑士的押送下,前往二十余里外的训练场。三人都说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事情,甚至没有遇到过路人。 照这样说,凶手只可能是在这三个人当中了,又或者果真是三个人串通起来做的案子。但是他们作案的理由呢?又为什么做得这样明显?难道他们下毒时,就没有考虑过别人会怀疑他们?这实在是讲不通。 这个案子难住了张锐。一连数日,他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答案。 一天,张锐在军团食堂盛了饭菜出来,边吃边走。突然一阵风吹过,从树上飘下的落叶,有一片落在了他的饭盒里。张锐见此情景,心里恍然大悟。 回到军法处,张锐再次提审了三人。又细细地询问他们,送饭途中所经过的地点。通过三人讲述,张锐基本上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桩食物中毒事件没错,但不是人为,或者说只是押送人员的失职所致,而不是故意的投毒案件。 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张锐命人做了鱼汤饭。而后,又让人取来一些荆花放入鱼汤饭中。之后又去找来几只猫狗,让它们吃下了鱼汤饭。吃过鱼汤饭的猫狗,最后没有一只能活下来。 凶手终于找到了。原来,那日盛满鱼汤饭装的木桶没有盖上盖子。押送人员去训练场时,要经过一片荆条林,被风吹落的荆花有的掉在了木桶里。混入了着荆花的鱼汤饭就变成了毒药,因此引发了中毒事件。 得知了案件的最终结果,那名被冤枉的骑士,嚎啕大哭起来。先前,他曾遭受了无数的酷刑,却没有流过一滴泪。可当他听到自己是清白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感。能恢复名誉,是他最大的心愿,为此,他死而无憾。 两名伙夫也保住了性命,虽然他们还是有失职之罪,但毕竟是无心之举,还不足以杀头。后来,对他们实施了另外的处罚。能保住性命,对两名伙夫来说,是早就断了的念头,他们一个念头只求早死,不用再受折磨就行。现在张锐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高呼张锐“青天”。 这件事,使张锐在军团中的形象发生很大的转变。军官们和士卒们,没有想到象张锐这样“嗜杀成性”的人,遇到这种疑案,并没有一杀了之,铸成冤案。而是耐心细致地调查真相,还了几名“罪人”的清白之名。有些人就在想,传闻张锐好杀成性,显然有点言过其实了。 随着张锐不断的纠正下面军法处的冤案、错案,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大家对他的评价也越来越多,称道、怒骂的都有,褒贬不一,各执一词。 不管他人怎么评论,张锐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这点,各级军法官们了解的最为清楚。军团下属师团的军法主官们,有的是中校,有的是少校。不过,他们在看到张锐这个上尉时,皆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张锐能让他们信服,一则张锐是他们的直接上司,尽管只是暂时代理。二则张锐审案的精细,让他们非常得佩服,同时也很非常得难受。因为,他们报送的案件,只要有一丁点的疑点,都会被张锐打回去重审,或者是由张锐亲自提审。大家都有面子,报送的案件一直被发回重审或是被直接推翻,谁也丢不起着人啊。 因此,各师团的军法处,办案也开始认真起来,也不再一味的刑讯逼供。案件的各项证据充分之后,才报送到张锐手上。这样,基本上也就被杜绝了冤假错案发生。 军团总部军法处的军官们,军衔几乎也都比张锐高。但他们在张锐手下做过一段时间之后,都认可了他这个低军衔的上司。无论什么样的疑难案件,只要到了张锐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他们在张锐身上也学到一些办案的技巧。面对这样一位有能力、有头脑、办事精细、洁身自律的上司,他们又怎能心服口服呢? 不过,大案、要案毕竟不是很多,一般的小案件各师团军法处就能处理。等张锐解决了以前的遗留下来的疑难案件后,就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了。 现在,张锐只能每天靠着大量的训练,来消耗自己旺盛的精力。他也不甘心一直从事“文职工作”,率领骑兵作战才是他的追求。只可惜这个愿望,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实现。 这天,张锐刚刚开始早训没有多久,就听见远处有人叫喊。“长官,出事了。” 张锐回头看去,只见是军法处的一名少校军官,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对他说道:“长官,出大事了!” “何事?”张锐有些不悦地问道。他平日一再教导属下,不论遇到任何事情,一个合格的军法官都要保持冷静的心态。他倒好,一大早就这么咋咋呼呼地大声喊叫,简直没有一点身为军法官的觉悟。 少校军官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锐脸上浮现出的不满之意,一边喘着气,一边急切地说道:“报告长官,下官今天早到了一会儿,发现您的房间门口躺着一具尸体。下官翻过来看时,发现竟然是李德裕被人杀了。” 听到这里,让自认为一向遇事冷静的张锐,也差点失去理智。他满脸气得通红,转身就匆匆地向军法处跑去。 待张锐跑到案发现场,看见李德裕被剁去四肢,挖出双目,死相极惨的陈尸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外。更是气得肺都要炸开了,脸上的那条伤疤也在抽搐不停。 军法处的副官董淆和其他军官们都已经赶来了,都站在李德裕的尸体边,默默无语。 “长官,这是有人在报复我们、威胁我们。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啊!”军法处的一个审议官看见张锐到来,含着眼泪对他喊道。张锐知道他与李德裕的关系很好,平日亲如兄弟。现在李德裕被人残杀,他的心情自然异常激愤。 “放心吧!我会抓住他的。”张锐说话之时,头脑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知道自己再气愤,李德裕也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凶手为他报仇。 这个李德裕,也是安江人,还比他大上一岁。自从他调到军团军法处后,李德裕就对他这个同乡上司有明显的好感。后来又跟着他破了几桩疑难案件后,更是对他心怀敬佩,一心一意跟着他做事。算起来,在军团军法处的所有军官中,李德裕可谓是他的第一心腹。 现在,自己这个第一心腹被人杀了,而且还陈尸在自己的办公地点的门口。这分明就是对自己挑衅,不能破了此案,那自己以后也没有脸再在飞骑军混了。 想到这里,张锐也顾不上仪态,趴在地上仔细查看起李德裕的尸体。 察看尸体,是任何一个搞刑侦的都必须要做的。李德裕的死相虽然恐怖,但对见过千奇百怪死法的张锐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他查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在李德裕的尸体上凶手留下的寻找蛛丝马迹。当他站起身来时,已是上午九点过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在李德裕尸体边爬了两个多小时。 经过一番细致的查验后,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底。剩下的,就是一步步地把凶手找出来了。 “报告长官!指挥官殿下请你马上去见他!”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史万岁的一名侍从官就来了。 “好!我这就去!”他知道肯定是史万岁得到了李德裕被杀的消息,要找他问话。接过董淆递过来的军服,穿戴整齐后,就跟着侍从官朝着史万岁的办公处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想,虽然这事查出杀害李德裕凶手不难,但这个凶手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人在指使?如果有人指使,我能不能查出这个真正的主谋? 走进了史万岁房间,张锐发现军团的几位高级将领都在这里。“报告殿下!张锐奉命前来报到!”张锐身姿端庄的站在史万岁面前,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史万岁面色铁青,瞪了他半响。突然,拍案说道:“张锐,我们飞骑军成立数百年来,总部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我限你三天时间,将凶手给缉拿归案。不然,你背上行李给我滚蛋!” 张锐还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扬义臣假惺惺地说道:“太平侯殿下,您只给张锐三天时间实在太少了。这怎么够呢?以下官之见,对年轻人还是宽容些吧,至少也应该给他一周时间嘛。” 张锐转眼看了扬义臣一眼,心里暗自冷笑不已。两个月前,扬义臣休假回来后,曾找他去谈过一次话。谈话间,扬义臣仿佛全然忘记了之前发生的黄涛事件,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对他说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当然,张锐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没往心里去。同时也假装不知他是黄涛的姑父,毕恭毕敬地也对他说了一大堆场面话。两人的恩怨像是就此了解,不过张锐心里却明白,扬义臣早晚会找机会报复自己的。 心想,这个机会说着就来了,他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表面上为我求情,暗地里还不知要搞什么明堂。也罢,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免得你把我当成好欺负的对象。 想到这里,张锐高声对史万岁说道:“不用三日,属下在今天日落之前,必将凶手拿获。” 此话一出,屋内的几个高级将领皆变了脸色。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张锐会自信满满地保证在不到一天时间内抓住凶手。 扬义臣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了两声,对他说道:“年轻人,不要太过义气用事了。言必行,行必果,是军人必须具备的素质。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失信于人啊。” 张锐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下官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没有按时破案,下官自愿退役回家。” 扬义臣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眯缝着眼笑道:“好,好!年轻人有这样的气魄、自信,我绝对支持。来,来,立下字据。”说着他从史万岁的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张锐。 张锐接过纸笔,却没有立即就写。扬义臣以为他怕了,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又转头对其他几名将领说道,“年轻人嘛!可以理解,一时的冲动也是可以原谅的,只要及时的认错改正就好。” 张锐心知扬义臣是在激自己,并没有上当。等他说完后,才对几位将领说道:“各位长官,属下如果能在一天内破了此案,您们能不能答应属下一个要求?” 扬义臣感兴趣地问:“是何要求?” 张锐道:“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属下如果能侥幸破了此案,自会说出。如果没有按期破案,那也不必说了。” 扬义臣心生狐疑,不敢轻易答复。之前,史万岁和其他几个将领都没有出声,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俩暗斗。这时,史万岁见扬义臣不说话了,于是便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史万岁答应的异常痛快,到让张锐有些惊讶。心想,老头子是不是猜到了我的要求?要是这样的话,我的心愿看来就快实现了。 张锐将军令状写好,交给了史万岁。扬义臣见事情已定,也只好勉强笑道:“张锐,我祝你能在日落前破案。你放心,老夫可以为你作证,只要你按时破案,你的要求,自然会批准的。” 张锐像是故意气他似的,对着扬义臣敬礼高声而道:“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第九章破案 飞骑军总部驻有护卫军、杂役等千余人,各部大小军官二百余人。这些人,每日进出总部府衙,要在其中找出杀人凶手,谈何容易? 汉元790年1月16日一早,通辽城的百姓就发现城门被封锁了。城门口的守卫除了预备役士卒外,还有披盔戴甲的飞骑军骑士,而且人数也比预备役的士卒多了好几倍。 城门封锁也不算严密,许进不许出。所有想要出城的人,都被告知今日不会放行,要想出城需等到明日。这项规定,就有些奇怪了,于是大家都在纷纷猜测,到底为了何事不放人出城? 没过多久,街面上也出现了一队一队的流动骑兵,骑着骏马沿街来回的巡视。肃杀的气氛,顿时让通辽城的居民们紧张起来。一时间,各种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 一处卖早点的铺子里,吃着早饭的一群人也正在悄悄议论此事。 “知道吗?听说辽东四郡又反了。”一个年轻的儒生对一个老板打扮的商人说道。 “不是吧!才平息了叛乱,怎么又反了?”商人惊讶地问。 “别听他瞎说,不是辽东四郡反了。”同桌的一个壮汉一边大口吃着早点,一边反驳道。 “不是有人造反,飞骑军为何要戒严?”儒生反问道。 “我听说是在西部的帝国军团吃了突忽人的败仗,需要飞骑军驰援。你们看着吧,几天后,飞骑军就会开拔去西部了。”壮汉煞有其事地说道。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飞骑军总部里面出了大事才戒严的。”又一个同桌的小商贩说道。 “出了什么事?”众人好奇地向小商贩打听。 “听说,是疯虎又抓到一个违纪的大官,要杀他。可那个大官手下不服,想来通辽城面见飞骑军指挥官殿下。所以这才戒严,不许那些骑士进城。”小商贩有板有眼地说道。 “胡说嘛!要是这样的话,应该是许出不许进啊。现在,可是许进不许出,这不是要放那些闹事的骑士进城吗?”儒生到底是反应快,马上就抓住了那个小商贩言语中的漏洞。 “这个…….这个……”小商贩不能自圆其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了。 那个商人听到有人提起疯虎,话题一转说道:“说起这个疯虎,还真是厉害啊。一个世袭家族的伯爵世子,硬是被他给砍了头。” “是啊,是啊。”众人皆点头称是。据他们所知,从前还真没有听过有人,敢砍世袭家族家的世子。疯虎这回,可算是让他们开了眼界。 不料有人拍案怒骂道:“野蛮之人!他们家族就有着残暴血统。象这样的人,朝廷不知为何还要用他。依我看,对于滥杀之人,必先杀之。”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骂人之人就是那个儒生。 “你骂谁呢?谁是野蛮人?什么残暴血统?”壮汉不解地问儒生道。 儒生仍是气愤填膺地怒骂道:“我当然是在骂疯虎!胡公家族本来是血统纯正的汉人,可是你们看看,他们家族自从和匈奴人的后裔结了亲,就一代比一代残忍好杀。那个杀人魔王张熙就不用说了,现在又出了一个残暴的疯虎。这不是十足的野蛮人吗?” 壮汉闻言勃然大怒,起身卷袖握拳,就要上前殴打儒生。幸亏,旁边的几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壮汉。 壮汉没有打到儒生,便破口大骂:“你奶奶地,老子的祖先就是匈奴人。圣祖陛下是说过的,汉匈是一家人。怎么?你这个酸儒想更改圣祖的政策?信不信,老子把你当条狗一样戳死!” 店铺的掌柜见有人争闹起来,连忙跑过来相劝。听到壮汉的喝骂,便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他一边用身体挡着壮汉,防止他暴起伤人,又手指着儒生指责道:“你这个少年郎,怎么说话呢!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同?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黑须发的汉人,你也是读书人,说这样话你不怕天打雷劈?” 店铺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指责儒生说话不对。儒生见众人都在指责他,也不敢多辩,丢下几文钱,遮面匆匆而去,这场闹剧才得以结束。 就在城内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张锐正在飞骑军总部内,轮番盘问昨日值夜的一批骑士。为了防止凶手溜出城去,他下达了戒严令。接着又把昨日负责值夜的骑士都召集到军法处门外,逐一盘问。 在盘问了正门、后门的几班岗哨后,他还是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线索。卫兵们众口一词,都说整整一夜正、后门都没有人进出。 虽然暂时还没有线索,但张锐没有灰心。据他推测,李德裕定是在外面被人杀害后,凶手再将他的尸体运回的总部。 昨天,他下午六点才离开的军法处。那时,李德裕已和几名军官离去。张锐盘问过那几名军官,他们都说在出军法处不远李德裕就与他们分手。他们听李德裕说,李德裕是要城里去会见一位老朋友,还要请老朋友吃饭,可能要晚一点才回来。 晚上十点时,还有一个军官去找李德裕借东西,但他还没有回来。紧邻李德裕宿舍的人也都说,一夜也没有听见隔壁有动静。这就证明,李德裕是在昨晚六点到今天清晨五点之间被人在外面杀死之后,转移到飞骑军总部里面的。 李德裕是不是被他要去见的那个朋友杀害,张锐不敢肯定。因为有一种可能,是李德裕与朋友吃完饭分手后,一个人返回总部的路上被凶手杀害。但是不管怎样,凶手将李德裕的尸体运回飞骑军总部,就不可能不露出马脚。如果凶手不将李德裕的尸体运回来,张锐还真不敢保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案。 既然有了线索,那么狐狸的尾巴迟早会露出来。果然,在盘问侧门第二班岗时,一名当值的少尉军官报告了一个重要线索:“报告长官,在下官当值的这两个小时里,并没有见到特别异常情况,只有三辆运送饲料的马车进入了总部。” 答案终于找到了!张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暗喜不已。他在查看李德裕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一些线索。凶手虽然把李德裕的全身上下收拾的异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他还是凭着耐心、细致,在李德裕的口、鼻中,找到了几根细微草屑。 草屑进入李德裕的口、鼻,只能是李德裕在草堆里呆过。李德裕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钻草堆,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曾经把李德裕的尸体藏在草堆中过。而张锐听到有三辆运送饲料的马车曾进入过总部大院,就立刻有了答案。看来再精明的凶手也会有疏漏,只要细心观察到凶手留下的痕迹,案件就终归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张锐立即派人把六名运送饲料的马车夫押来军法处。当他用凌厉的眼神在六人的脸上来回扫视时,六个马车夫都被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疯虎的大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今日,被他给盯上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出乎他们的意料,张锐扳着脸看了他们片刻之后,突然露出了笑容,态度温和地对他们说:“各位不用紧张,我叫你们来主要是为了核实一下情况。只要你们据实回答的问题,我担保你们无事。” “是,是。我等一定如实回答您的问题!”六名马车夫诚惶诚恐的回答道。 “昨日你们什么时候运送饲料回的总部?”张锐又环视他们一眼后,轻言细语地问道。 “回长官!我等是昨夜十点时回来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马车夫回答了这个问题。 张锐手托着下巴,又问道:“为什么要晚上运送饲料?白天不行吗?” 仍是那个老车夫回答道““回长官!晚上运送饲料是规矩。因为白天总部办公的官爷们太多了,既容易引起道路拥堵,又不雅观。据小人所知,这个规矩已经执行了几百年。” “知道了。”张锐点点头,故作漫不经心地又问,“你们三辆马车,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在张锐和颜悦色地询问下,老车夫的紧张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手脚也不再哆嗦了。回答说:“回官爷,小人们一路没有出什么事情。小人们八点在城外的仓库中装了车,十点进总部大门,十点半装卸完毕,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不过,张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表现开始严肃起来。老车夫看见变了脸色,又开始紧张起来,心想:如果不摆脱嫌疑,说不定就要吃大刑了。看来,还是要先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才行。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同伴了,又对张锐说道:“大人,就是路上曹二虎和郑老四的车子出了点问题,因此我们还耽误了一些时间。” 张锐闻言向曹二虎和郑老四望去。曹二虎、郑老四立刻跪倒在地,申辩道:“官爷,小人的马车真的是车轴出了问题,才在停下来修理了一下。修好后,我们就立即上路了,没有干过其他的事情。” 张锐又露出了笑容,对曹二虎、郑老四说道:“起来吧,我又没有说你们干了什么事,不用紧张。” 曹二虎、郑老四互视一眼,才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 张锐一脸笑容地又问两人:“你们的车在路上停了几次?” 曹二虎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官爷,停了两次。” “你说,他们都是在哪儿停过?”张锐又转头去问那个老车夫。 “回大人,一回在刚进城不远的北街胡同那儿。因曹二虎他们走在最后,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后来发现他们车子坏了,就在前头等了几分钟。第二回是进了总部大门没有多久,他们的车子又坏了,这次我们没有等他们了,就先回了马厩。不过,他们几分钟后也到了。”老车夫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张锐脸上的笑意更浓,接着问老车夫道:“他们的车轴真的坏了吗?” 老车夫据实回答道:“是的,曹二虎和郑老四回到马厩,专门叫小的去看了他们的车轴。车轴上确实是有些折断的痕迹,能坚持走完这趟真不容易。今天,我们正打算要更换那根损坏的车轴,就被官爷您给叫来了。” 张锐听完老车夫的话后,心里更加有了底了。于是众车夫说道:“好吧,对你们的调查就到这儿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谢官爷,小人们告退。”几个马车夫面带喜色地向张锐行礼。 他们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听背后张锐又说道:“曹二虎和郑老四再留一下,剩下的走吧。” 曹二虎、郑老四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停下了脚步。其余几个马车夫不敢转头再看,慌忙离去。 张锐走到曹二虎、郑老四面前,对着惊恐不已的二人说道:“放心,我不过是想再单独问你们几句话,只要你们如实回答,也可以象他们一样离开。” 说罢,张锐也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到一边,叫过来副官董淆,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就自己进了屋。董淆走到曹二虎和郑老四面前,对他们说道:“长官,要一个一个地单独询问你们。曹二虎先进去,郑老四在这里等着。”说完,领着惊魂未定的曹二虎进了房间。 原先站在院子里的骑士们都已离开,军法官们也都各自返回房间做事。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郑老四孤零零的站在院子的空地上,寂静无声的环境,让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天寒地冻,他却觉得背心是湿漉漉的,脸上也不断冒着汗水。郑老四一边不停地用衣袖擦着汗水,一边东张西望,一颗心咚咚直跳象打鼓一样。 四处观望的郑老四,忽然看见曹二虎被领进去的那个房间的房门是打开的。虽然离得远,听不见里面讲的话,但里面的情况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疯虎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不断与曹二虎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写着什么。很显然,他是在记录曹二虎说的话。而曹二虎是一直背对着这边,看不见他的表情。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疯虎才停下手中的笔,面带喜色地起身。然后走到曹二虎的身边,用手拍了拍着曹二虎的背。郑老四心里迷惑不已,不知道曹二虎对疯虎说了什么,会让疯虎这样的高兴。 突然间,他身上打了个冷颤,仿佛明白什么。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膛,心里一个劲儿地说,该不是曹二虎把什么都说了吧。他可是发过誓的,即使上了大刑也不会承认。 郑老四正在胡四乱想之际,曹二虎被副官董淆带着从另一个门走了,连个正眼也没有留给他。等了好一会儿,董淆才回到院子里,对郑老四说:“现在轮到你去见长官,跟我来。” 郑老四颤颤微微地跟着董淆进了张锐的房间,他刚一进门,就听张锐拍案厉声喝道:“郑老四!你可知罪?” 郑老四闻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请官爷明察啊!” 张锐冷笑道:“到了现在,你还想抵赖?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招的。来人啊,大刑侍候!”张锐的话音刚落,从屋外走进来数人,手中都拿着刑具,凶神恶煞地站立在郑老四的两侧。 郑老四痛哭流涕道:“求官爷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道官爷说的是什么罪啊!小人是冤枉的,望大人开恩。” 张锐大喝道:“抬起你的狗眼来看!” 郑老四闻声,抬头去看。只见张锐手中拿着数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郑老四不解何意,张锐又冷笑道:“曹二虎都已经招供了。他说这次都是你出的主意,他只是帮忙而已。” 张锐将纸又放回桌上,用冷冷的眼神看着郑老四,面目变得狰狞可怕起来。“曹二虎能主动承认罪行,又是帮凶,所以我可以宽待他。而你……”张锐一拍桌案,厉声道,“而你却心怀侥幸,想蒙蔽我。对你这种刁蛮之徒,看来非得用大刑才肯招认。” 郑老四听了张锐的话后,脸也扭曲起来,嘶声竭力叫嚷着:“大人,您不能偏听曹二虎那个小人的话啊。我们私藏物品进总部的主意都是他出的,现在出了事,他却怪在小人的头上。小人不服啊!” “哦?”张锐闻言像是有些犹豫了,似乎考虑郑老四话的可信程度。 郑老四见张锐已经开始怀疑曹二虎,于是更加卖力想推脱责任:“大人,小人的话句句是实。自从小人被选进总部当车夫后,就被分到曹二虎一组。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曹二虎就问小人说,要不要挣点零用钱。小人家境不好,正需要钱,所以就问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挣钱。” “曹二虎就对小人说,总部里有一些军官需要酒和一些食品,但是他们不方便从外面带进来。只要我们能帮忙偷运进来,那些军官每次会给我们两个银币的赏钱。小人听后,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是就答应和曹二虎一齐干。” 张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仍是厉声问道:“你们干这种事情有多久了?” 郑老四埋着头回道:“有三年了。” “你们过多久藏一次货物进总部?”张锐一边问,一边拿起桌上的纸来,似乎在将郑老四说的话和曹二虎的供词对照。 郑老四偷眼看到,更是不敢隐瞒,回答道:“回大人,时间不一定,有时两个月藏一回,有时一个月藏一回。但都是曹二虎传的话,我只是跟着他行事。” 在张锐询问时,一旁一位军法处的上尉,在逐字逐句记录着。不一会儿,便写了数张纸。 又问了郑老四几个问题,张锐见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问道:“昨天是谁给你们装的货物,又是谁在总部内取走的货物?” 郑老四既然已经招供,就无所顾忌了,回答道:“回大人,昨天夜里很黑。收货物时,小人没有他们的模样,只到他们是两个人,把一个木箱子藏在了饲料中。后来,在总部接应的人,只有一人。不过,小人却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认识他吗?”张锐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屋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知道凶手就要露出了真面目。 郑老四没有迟疑,回答道:“认识,他就是后勤处的副官钱藻。” 得到这个答案,张锐很满意地点点头。让郑老四在口供上签名并摁上手印,叫手下将他单独关押起来。 郑老四被带走后,张锐又叫人去拘捕钱藻,再命人将曹二虎带回来。 几名军法官领命而去,一旁的副官董淆满脸敬佩地赞叹道:“长官,您可真是神机妙算。一开始就料定曹二虎不会轻易招供,而以诱骗郑老四入手。下官又跟您学了一招。” 张锐笑着将桌上的那些纸,撕掉扔到地上,对董淆说道:“对曹二虎用大刑,或许他会招供,但也不能排除他死硬到底。所以,用他诈取郑老四招供,既节省了时间,又行之有效,何乐而不为呢?” 董淆连连点头,道:“是,是。在您的手下做事,下官真是受益匪浅。下官恭喜您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抓住了凶手。” 张锐摇头不语。现在就说抓住真正的凶手,还为之过早。据郑老四的交待,参与杀害李德裕的凶手至少有三人,现在钱藻已经可以确认了,但另外两个凶手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 过了一会儿,曹二虎被带了回来。他现在还在云里雾里,不知道疯虎在跟他玩什么花招。先前只是和他闲聊了一阵,便带到后面去休息。现在又一次提审他,疯虎到底再搞什么明堂? 曹二虎没有想到,这次张锐对他的态度大变。一进门便喝问,谁是内外接应的人。曹二虎虽然吃惊,但仍是死不承认。然而,当张锐拿出了真的郑老四的口供,他便无从抵赖了,也只能老实地交待了全部的经过。 原来,曹二虎自从接手做藏货物的勾当后,为了谨慎起见,只做几个熟人的委托,钱藻就是他的熟客之一。 前天,钱藻来找他,说是要运一批酒进总部。一开始,曹二虎还在犹豫,他担心被现在管军纪的张锐抓住。不过,等钱藻将价格提到一个金币的时候,曹二虎眼睛都亮了。一个金币!这一趟可真值!他决心铤而走险,便一口答应下来。 他将计划告知了郑老四,没有郑老四的帮忙是不可能在马车内藏货的。只是,他对郑老四说,这次的价格是每人两个银币,把大头贪了下来。就这样,郑老四也同意了。 临行事之前,他和郑老四悄悄的将车轴做成损坏的样子。启程后,他们又走在马车队的最后。到了北街胡同时,他们上了货。又在进入总部后,让钱藻取走了货。晚上曹二虎在床上躺着,想到这次能赚上八个银币,心里都乐开了花。 不料,第二天一早他听说总部出了命案。他心里有鬼,便与郑老四商量,并一起发誓不能说出这事说出来。 张锐又问道:“那送货的两人,你可认识?” “小人认得,他们是城北一带的泼皮。平日没有什么事做,有时会帮人搬运货物。”曹二虎不敢再隐瞒,讲明了那两人的相貌和住处。 张锐立即命令董淆,带上数名骑士押着曹二虎去抓捕那两个泼皮。 又过了一会儿,钱藻被抓了回来。张锐上下的打量着这个四十多岁,宽脸大眼,浓眉密须,面皮苍白而消瘦,浑身上下有一股彪悍顽梗之气汉子。 张锐见他有些硬朗,便用了先礼后兵的招术。“钱藻,你犯了什么事被抓到这里来,心里也该有数。本人也不想让你当众受辱,所以还是你自己招供吧。” 钱藻双臂被紧紧的捆在身后,两唇紧闭,沉默不语。 张锐皱了皱眉头,语气严厉起来:“怎么,难道非要我对你用刑不可吗?” 钱藻看了张锐一眼,说道:“我知道落在你这头疯虎手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几个军法处的人,听钱藻出言侮辱上司,就想用刑具去殴打他,被张锐挥手制止了。 张锐又缓和了语气,对钱藻说道:“我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条汉子。怎么?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 钱藻咬了咬牙,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李德裕是我杀的。” 张锐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杀他?又是怎样杀的?” 钱藻这时象是已经豁出去了,说道:“那李德裕平日看似君子,不敢却行小人之事。他勾引了我朋友的妻子,又设计杀害了我的朋友。像这样的卑鄙无耻小人,死不足惜!昨日,我假装请他吃饭,在酒里下了迷药。迷倒他之后,便将他藏入木箱中,又找来两个泼皮,让他们把木箱装上曹二虎他们马车送回了总部。后来,我在我的房间里闷杀了他,又剁其四肢,挖其双目,如此这般才能为我的朋友报仇雪恨。” 钱藻的话中疑点很多,张锐自然不会全信。又问钱藻:“你的朋友叫什么?” “我不想说,这件事情已经使他受辱,我不能再提他的名字,不然他在泉下也不得安宁。” “李德裕的残肢在哪儿?” “被我埋在床下,你可以派人取出。” “你为何将李德裕的尸体放到我的房间门口?” 从一开始就很强硬的钱藻,在这个时候突然脸色大变,身子也摇摇晃晃。他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气息也虚弱起来:“你……你这个屠夫,你这个……疯狗,只要心怀仁义之人,都会……都会恨不得……剥你的……皮,食你的……肉!” 钱藻结结巴巴的说完这些话后,就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仰面载倒在地。围在他周围的几名军法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察看。 忙碌了好一阵子,一名军法官沮丧地站起身来说道:“报告长官,钱藻服用过毒药,他已经死了。” 对此,张锐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从见到钱藻时,他就隐约感觉钱藻心怀死志。因此,他也没有急着给钱藻上刑。对于一个连命不要的人,一点皮肉之苦,又怎能让他开口呢? 现在也不错了,虽然钱藻死了,但他也承认了杀害李德裕。所以,这个案子也可以算是了解了。 他知道钱藻说的话,十之八九不是真话。首先,钱藻说杀害李德裕动机就值得怀疑。其次,钱藻说的那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话,也很值得推敲。最后,钱藻的自杀也是有预谋的,也许就算自己抓不到他,他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就太奇怪了。也许,他就是想掩盖什么。 钱藻死了大约十分钟后,两个泼皮便被带到了军法处。待他们录完口供时,才到下午三点。也就是说,从发现李德裕的尸体,到现在不到十个小时,就抓获了杀害李德裕一案的五名参与者。 张锐手拿着几份供词,前往史万岁的办公地。也许这案件的真相,随着钱藻之死永远的不得而知了。但这又什么关系呢?只要提前结案,自己的愿望就能实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锐满怀着希望,走进了史万岁的房间。; 第十章新官上任 在史万岁房间里坐着的五人,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对于张锐能在十个小时里破获了这件案件,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感到异常震惊。他们一边翻越着供词,一边侧耳倾听张锐的汇报,都想知道张锐为什么能这么快的就抓住了凶手。 张锐一边讲述破案经过,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杨义臣,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如果这个案件是有人指使,最大的嫌疑就是黄涛的家族和杨义臣。也许是杨义臣老奸巨猾,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并无异常表情。 不过,张锐虽然认为这件命案有很多疑点,甚至怀疑是杨义臣在幕后指使。但他还没有傻到没拿到确实的证据前,就去随意去指认别人。这样非但查不出背后的真凶,反而会背上诽谤的罪名。 他心里对钱藻也心怀敬意。钱藻这样能毫不犹豫地为主公赴死的死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在他死后,也不想再查下去了。 其实,就这样结案,也算是圆满了。一是,对上对下都有所交待。二是,经过这件事情后,以后谁以为能略施小计就能撂倒他的,也会仔细的掂量掂量。并不是每次执行任务的人都象钱藻一样拼死卖命,如果幕后主使还不肯罢手,自然有百密一疏、落入法网的时候。 当张锐讲完破案经过,杨义臣放下手中的一份供词,缓缓说道:“年轻人很不错,你信守了诺言。说说吧,你之前提出的要求。” “不妥,此案还有一些疑点。在疑点没有搞清之前,老夫不认为此案已经全部了结。”不料,这时史万岁却出言反对结案。 “如果殿下觉得此案还有背后指使,属下可以继续调查。不过,请殿下能允许属下查看钱藻和其有关联人的档案,并有权提审他们。”张锐站得笔直,大声而道,“只要再给属下三个月时间,即使幕后主使隐藏得再深,属下有信心将他挖出来。为此,属下愿意再立一份军令状。” 杨义臣闻之脸色微变,对史万岁说道:“依下官看,此案可以了结了。凶手及帮凶都已经抓获,钱藻又将作案动机讲明,案子再调查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史万岁“唔”了一声,又拿起供词来看,半响没有出声。杨义臣看了一眼军团参谋长王药,王药知道他的意思,也对史万岁说道:“此案人证、物证、口供、动机都已齐全,我看也可以结案了。” 军团中军官张定和,这时也开口说道:“下官也认为此案可以了结。这次张锐能够迅速破案,应当好好的奖赏他。” 张定和也是胡公家族后裔,其先祖是胡公第四代家主之子。虽然现在与本家年代已久远,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是胡公家族出身。此刻自然出口,为张锐说好话。 史万岁见大家对此案的观点一致,也没有再坚持,放下手中的供词说道:“看来老夫是老了,有些疑神疑鬼了。刚才又细想了一遍,确如各位所说,此案没有必要再调查下去。也罢,张锐,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吧。” 张锐早知史万岁是在欲擒故纵,所以之前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很清楚,即使史万岁真给他三个月继续调查,此案多半也不会有结果。但他也知道,此事一定有人会出来反对,自己又何必示弱呢?果然,大家都不愿意继续追查,史万岁也就顺势下台,他当然也不会傻到继续要求追查。 他直视着史万岁说道:“属下代理军法官之职已有数月,期间属下检查过军团的所有部队,并没有再发现严重违纪行为。所以,属下认为整顿军风、军纪的任务已经完成。属下希望,殿下能将属下调回游骑团,属下愿意从排长干起。” 王药首先赞同:“张锐只是暂代军法官之职,目的就是彻底清理军团内的不法行为。既然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调任也是应该。他现在只是一个上尉,长期代理军团军法官一职也有所不妥。” “此言有理!我也认为是调动张锐职务的时候了,年轻人是应该在多个职位上锻炼,这样才能成材嘛。”扬义臣自然举双手赞成。他本来每日见到张锐就来气,恨不得早就将张锐调走。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史万岁深思一会,终于点头同意:“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再担任高级职务的确不太妥当。”说着,转头问张定和,“现在游骑中,还有什么职务空缺?” 张定和回答道:“经过前段时间的调整,游骑各连排的职务都已整齐,目前并无空缺。只有三营,自马士愈退役后,尚未任命新的营长。听说,刘武周团长为此颇为犹豫,至今还没有定论。”张定和虽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大家再清楚不过了。 扬义臣连忙反对:“不妥,不妥。营长一职,至少也是少校军衔。张锐目前只是个上尉,各连连长也是上尉。一个上尉去指挥一个营,恐怕下属的连长们都不会服气的。既然游骑团中没有合适的职务,调入其他师团也可啊。” 张定和略想了想,说道:“各师的连排级职务也无空缺,若要撤换他人任命张锐,恐怕也是不妥……”说道这里,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右师一团,还有团长一职暂无人担任,是否调张锐去担任此职务?” 张锐心里暗暗好笑。营长一职,扬义臣都不同意,何况是团长呢?看来,还是老张家人,向着老张家人啊! 张定和问得杨义臣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王药见状,说道:“张锐在军法处期间,办事认真、行事果断,成绩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本来应该晋升他,可来军法处任职毕竟是他将功赎罪所致。所以,军衔就不要晋升了,就权当抵消以前的过错。这次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也应当言而有信。下官建议,让张锐暂代游骑三营营长数月。其间他要是干得好,就晋升他的军衔,扶正他的职务。如有失职,那就撤了他。” 史万岁没有说话,只那眼睛看着扬义臣。扬义臣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加之破案前他又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张锐的要求。此时,再公开反悔也有shi身份,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同意。 史万岁见其他都没有意见,便对张锐说道:“张锐,我现在任命你为游骑团三营代理营长。其间,你要按规定管理好部队,再出现随意行事之事,我定要重重地处罚你!清楚了吗?” 张锐喜出望外,高声回答是。心想,老爷子真是太照顾我了。原本想着能回游骑团干个排长就不错了,谁知到竟然又升了一级。营长一职空闲了数月,要说从五万人的飞骑军中,挑不出一人去担任这个职务,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只能解释为,老爷子早就有意为我留下了这个职务。真是太谢谢了。 ~~~~~~~~~~~~~~~~~~~~~~ 五天之后,张锐就坐在了游骑团三营的营部大帐中。之前,他用了两天时间与军法处副官董淆移交工作,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星夜赶到了三营营部。 一到营部,他立即下令营里的五位连长来营部开会。由于三营各连分散驻扎,所以会议只能定在今天进行。 他在担任军法官之时,曾来三营检查过部队情况,也与三营所属的五位连长见过面,并且查看过他们的档案资料。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只要他翻过的档案,里面记录过的事情,他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 三营一连连长,是接任他职务的张旭义。张旭义也是胡公家族的后裔,今年二十二岁,并且家也在安江居住。张旭义比他早从骑校毕业一年,原在四营担任排长。这次参加了辽东四郡平叛行动,立有功勋,所以才在他调走后,接任一连连长职务。 张旭义给张锐的印象是老实、忠厚,可以完全放心使用。再有,两人也算是同一个家族出身的,自然不会给他找麻烦。 四连长刘桓,是平州武英侯刘氏家族出身。与张锐也有亲戚关系,刘恒叫张锐的娘为姑奶奶,按辈分算刘恒还小他一辈呢。因此,刘恒自然不会与他作对。 五连长全纪,是这次借着军团清理军纪之际,才升任的连长职务。可以说是个新人,也不会多惹是非。 真正让张锐感到担心的是二连长和三连长。这两个连长,年龄都比他大,资格也比他老,只是运气比差。自从军一来,就没有上过战场。前次辽东平叛之时,三营没有出动,他们也错过了一次立功的机会。因此,他们已在连长职务干了数年之久。 其中,二连连长名叫杜晗,今年二十七岁,出身于滨海州一个士族之家。本人在军中没有任何关系,凭借着娴熟的骑射功夫和身强力壮的体格,一直号称三营里的第一勇士。所部战斗力,比黄涛的一连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但在马士愈的管理下,他一直屈居二连长一职。 为此,杜晗颇为不服。也在心里看不起前任营长马士愈,甚至对前任团长杨义臣也有怨言。平日牢骚满腹、怪话连篇,曾有数次当面顶撞二人。只因他治军严整、自身作风正派,扬义臣、马士愈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也没有理由撤换他。 三连连长高朔,今年二十八岁,出身平州一个士族之家。其祖先是匈奴人,本人生性憨直,对人态度都是以自己的好恶为之。如果对方合了他的心意,即便是一个乞丐,他也会与之结交。但如果是谁,他看不上眼了,便会恶言相向。 他的这个怪癖,让他吃足了苦头,上司屡次想撤换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过,他想晋升是今生无望了。但高朔生性也豁达,晋不晋升也无所谓,仍是率性而为,不思悔改。 这两个刺头似的的连长,没有点真本事,休想让他们心服口服。张锐暗思,必要时需要用些特殊的手段,才能把他们制服。 “报告!”张锐正想着心事,忽听门外有人叫报告。 “进来!”随着张锐的话音刚落,门就人一把推开了。张锐抬眼看去,只见是一个宽脸浓须,肩厚体壮的上尉大步走了进来。 “杜晗,你可是第一个到。来,快过来坐。”张锐热情地起身相迎。 “营长,属下没想到能在你的麾下效力。属下是个粗人,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原谅啊。”杜晗满面笑容,像是见了老友似的上来与张锐握手。 张锐一见杜晗的举动,便猜到了他的打算。心想,他是要试探试探的实力啊。那好,我就随了他的心意吧。于是,也笑着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刚握到一起,张锐就感到一股蛮横之力从杜晗的手掌中传来。张锐自从知道自己的力量非同一般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对手。尤其是在安渡桥之战后,他的潜能似乎全被激发出来了,自身的力量更大、更强。此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与这个三营公认的第一勇士有多大的差距。 张锐一边不动神色的暗地里慢慢增加手劲,一边笑着对杜晗说道:“老杜,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今后又要在一个营里共事,还说什么得不得罪的话?你是营里的前辈,今后营里的事情,还希望你多提意见啊。” 张锐只使出了五成的力量,就看见杜晗的脸色开始变化。先是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黄,最后成了惨白之色。额头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不过,杜晗倒也硬朗,他仍咬牙着坚持,没有开口认输。张锐敬他是一条汉子,缓缓地收回手上的劲道。顺势将杜晗摁在一张凳子上,转身为他去倒马奶。 在张锐转身之极,杜晗才悄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红肿的手掌。对张锐力量,他心服口服了。 以前,他听说朝廷宣传的安渡桥之战时,曾对自己的部下说过:“一个排能挡住数万敌人的进攻,还能坚守一天一夜,击杀了数千敌军?除非那排人都是神仙下凡,要不正常人都知道那是在扯蛋!” 他心里非常鄙视朝廷的宣传,顺带也瞧不起张锐。认为张锐是凭借家族关系,才朝廷宣传得这样离谱。心想,纨绔子弟少伟男!这些官宦、世家娇生惯养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勇士呢!? 不过,等张锐杀了黄涛之后,他对张锐看法有了一些改变。心想,他也算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 再到后来,张锐来二连视察。他亲眼看到张锐本人,看到了张锐脸上的那条渗人的伤疤和眼中闪烁着的精光,对他的看法又有所改变。心想,看来张锐的确是个作战勇敢的人,说他是纨绔子弟确实有些过分了。 虽然不在质疑张锐的勇猛,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多年以来,他一直被公认是三营的第一勇士,甚至在整个游骑团里,他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力士。自从军以来,他还没有遇到一个对手。 这次见到张锐,就起了好胜之心,想要与张锐较量一番手劲。不料比试的结果,却是自己不堪一击。很显然张锐还没有用尽全力,自己便败下阵来。心想,看来传说中张锐双手提敌人的身体作战之事,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 经过一番比试,他对张锐的力量服气了。再加之,张锐对他非常的客气。他也逐渐对这位上司有了好感,心想,能在这样勇猛过人、治军严厉,又经过战火考验的上司手下效力,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当张锐端着盛满马奶的晚转过身来时,杜晗已经完全的接纳了他。恭恭敬敬地起身双手接过马奶,并用敬语道谢。 这倒让张锐有些惊讶,没想到只较量了一番手力,就能让他折服。心里高兴不已,又热情拉着杜晗坐下,像是与老朋友一样,与他说话聊天。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前来开会的连长们都陆续到来。张锐一一与他们握手,并吩咐亲兵去做午饭,中午与他们共进午餐。 到了正式开会之时,连长们分坐在桌子的两边,注视着张锐等他训话。 张锐开场便直言不讳地说道:“诸位,我本是有罪之人,实在没有想到能来代理三营营长一职。不过,我既然来了就有义务与你们一起把三营带好。” 张锐又看几位连长一眼,继续说道:“大家也都知道,之前三营的一连和五连都出过一些问题,军纪混乱、训练松懈的情况比较严重。国家养我们军队是做什么用的?俗语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有平日严格训练,上了战场才能纵横驰骋。‘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我带兵时常说的一句话,希望你们也将这个观念灌输给你们的部下……” “营长!这不需要你说,俺平日就是这样要求部下的。你还是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吧,你不会只有这点水平吧?”张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说完这句话后,那人还哈哈大笑起来。 张锐转眼看去,只见插话之人是三连长高朔。又转眼看其他几位连长,个个皆面目表情,端坐不动,仿佛没有听见高朔所讲的话一般。于是,他也手插着腰,冷眼看着大笑不止的高朔。 整个议会室中鸦雀无声,高朔的笑声显得特别的刺耳。高朔笑得前仰后合了好一阵子,才止住笑声。眼睛叽里咕噜的在几个连长脸上转来转去,心里也有些疑惑。怎么他闹了半天,就没有一个响应的。最奇怪的就是杜晗,这小子平日是最爱发牢骚、说怪话了。可今日他见自己了发招,居然也没有出声附和。真是奇了怪了! “笑完了?”张锐面无表情地问高朔。 “完了。”高朔悻悻地说道。能不完吗?再一个人笑下去,岂不成傻子了。 “好。你笑完了,我再接着说。”张锐也没有纠缠此事,又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西部战局时间拖得过长,参战的各军团都已疲乏。年内,我们就有可能出动去替换他们。所以,我营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培养骑士们的实战意识……” “什么是实战意识?不要说得太空洞,我等粗人,听不懂这些。你最好讲得明白些。”又是高朔在张锐话还没有讲完的情况下,出言打岔。 只是这次,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张锐一把抓着衣领给提了起来。 “小子!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是你的上级,老子在讲话的时候,你只能听着。就像儿子听老子训话一样听着,不然你就给我滚蛋。明不明白?”张锐将高朔提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将脸凑到他的脸前直视着他的双眼,厉声训斥道。 高朔感觉自己在张锐的手中,就像被猫抓住的老鼠,即使用尽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张锐说话时的热气喷在了他的脸上,张锐眼中发出的精光象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双目,还有张锐脸上的那条刀疤,此时也因面目扭曲,显得格外得狰狞可怕。 “回答我小子!是服从我,还是滚蛋!”就在高朔拼命挣扎时,张锐又抓着他前后摇晃起来。一边把他象摇动罐子一样摇晃,一边厉声喝问道。 “俺服从您,长官!”高朔终于屈服了。他要再不出声,恐怕再等片刻,他就要被张锐摇成了一团烂泥。 他虽然已服软,但张锐仍没有放开他,提着他的衣领又问道:“我是谁?” “您是俺的营长,俺的长官。”高朔这次学乖了,没等张锐再摇晃他,就回答了出来。 “我讲话的时候,你该怎样?” “属下,应当认真听讲。” “对于我的命令,你该怎样?” “属下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在张锐瞪着眼睛的问询下,高朔回答的干脆利索、简明扼要。张锐这才放开了他的衣领,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高朔稍稍整理一下衣装,身姿端正入座。 张锐象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又开始接着讲话。这时,高朔才从对面坐着的杜晗眼中,看到一丝笑意。 操!高朔在心里暗骂杜晗。这小子定是吃了疯虎的亏,才会这般的老老实实。他奶奶的,还说是朋友,也不提起知会俺一声,让俺出尽洋相。等会会开完了,老子再找他算帐。 高朔没有忌恨张锐,甚至认为张锐的这种暴戾脾气,非常符合疯虎这个绰号。再看张锐时,也不象前先那般不堪入目了。心想,这才是一条汉子,敢恨、敢怒。他要是对俺的挑衅不闻不问、不温不火,那就不配当俺的上司了。 张锐对上了高朔的口味,从而在心里接纳了他。 会议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正当张锐要准备结束时,门外亲兵高喊报告。亲兵进来,将一封军报递给了张锐,说是从团里送来的。 任务来了!张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自己刚到任,任务就来了,还真是及时啊。要是自己再晚到任几天,说不定就赶不上这个机会了。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拆开了军报,在五位连长的注视下读了出来。; 第十一章再入乌孙 汉元790年1月29日,突忽战区战区统帅韩擒,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深思。前一段时间,根据游骑的报告。突忽的军队出现异常,新罗和度信的平民也被动员起来。突忽军队肯定有大的举动,但是他们的目的何在?进攻的重点在哪儿?韩擒为这个问题已经整整思考了四五天时间,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韩擒字子通,帝国豫州东桓郡人氏。韩擒少年时为人慷慨,以胆略见称,容貌魁岸,有雄杰之表。喜性读书,经史百家皆略知大旨。 韩擒幼年向往军伍生涯,报考帝国北京步军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帝国第七军团怒火军团任连长一职。当时正值第一次突忽战争,韩擒其间多次立有战功,数年后升任团长一职。 当帝国军队开入突忽新罗与度信两州时,韩擒所部为军团先锋,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部队昼夜行进,令突忽人闻风丧胆,避而远逃。 当时贺若弼任怒火军团前师师长,与突忽的最后精锐正规军在江浦决一死战。而韩擒则率部迂回数百里,直插伪突忽汗国都城汗城。 刘度听说城外汉军已至,自己的部队全在江浦,城中只有三千护卫军。惊恐万状,情急之下气血攻心,吐血身亡。刘度死后突忽汗国的大小官员惊慌逃离伪都,韩擒兵不血刃进入汗城。斩刘度的头颅,立下平定突忽的第一功。 数日后贺若弼部才拼死战胜突忽军,行至汗城时,发现韩擒的部队已经夺下了此城,又听说韩擒已获刘度首级。心中不免又悔恨又气恼,叹息自己背运,对韩擒也心生怨恨之意。 后来回到帝国上都,面见圣上评定战功之时,贺若弼在皇帝面前争功:“臣在江浦死战,破其突忽锐卒。生擒大部突忽骁将,震扬威武,遂平突忽。韩擒则不与敌交阵,远而避之,插敌后方,才夺此大功。其功勋岂能与臣相比?” 韩擒其时年轻,也是性格倔强之人,反驳道:“这次奉旨,以取伪都。贺若弼所部,逢贼遂战,致令将士死伤甚多。臣以轻骑五百,步卒数千,兵不血刃,直取汗城,降任蛮奴,执刘度首级,据其府库,倾其巢穴。此时贺若弼部才至,方扣北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功勋安能与臣相比!” 皇帝大笑道:“你二人皆是勇武之将,当同列破敌首功。”于是册封贺若弼为终身侯爵爵位,晋升中将军衔。册封韩擒终身侯爵爵位,晋升少将军衔。 年底时,帝国属国纷纷前来上贡。皇帝命太子赐宴款待。席间各国使节向太子祝贺,其中有使节问:“下臣闻执刘度首级勇士在朝,可否请出一见?” 太子命左右引韩擒上殿,对各国使节说:“此是执得刘度首级者。”韩擒厉然顾之,各国使节惶恐,不敢仰视,其有威容如此。 这次突忽叛乱时,调任已是上将军衔的韩擒担任突忽战区统帅,麾下领有帝国第三军团彪骑军、帝国第六军团智威军团、帝国第七军团怒火军团共计十五人马。 此时的韩擒已不是当年的韩擒,早年不顾一切的劲头已经减退。位居战区统帅后,他才明白,战略与战术之间的差别有多大。也明白了优秀高级指挥官与一般的中低级指挥官之间的差距。 战略布置一般人想象得非常简单,认为只要制定一个总的战争计划,而后分步执行就行了。实际上并非如此。作战策略和计划不难制定,但是要坚定不移贯彻战略思想,即使遭遇变数调整具体的作战方式也不影响总方针的实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众所周知,兵家大忌就是指挥官的犹豫不决。制定战略同决定战术相比,指挥官所下的决心要大得多,也要求指挥官才智超群、行事果敢、意志坚定。 中低级指挥官面临的战况变化非常迅速,但他们在决定战术上相对比较容易。他们只要能抑制住内心中不断产生出的疑虑、当机立断,或者凭借着经验和胆识指挥部下战斗,战术是否正确,其结果会在很短时间内得到验证。 但战略计划便不一样。当自己的疑虑和别人的异议混杂在一起,各种信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大脑时,意志不坚定的指挥官就会变得异常烦躁,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久久不能定下方案。而战略方针是否正确,短期内也很难做出评价。随着战事的推进,胜利和失败穿插,众将士的观点各异,或同仇敌忾,或蜚短流长。在漫长的战争中,指挥官要承受太多的身心考验。 制定战略的指挥官们都是高级将领,他们肩负的责任也不同于一般的中低级军官。压力更大、责任更大。他们要从整个战局的宏观层面,全方位考虑得失。这也促使他们费尽心机,希望制定出更加完美的战略计划。 一个卓越的指挥官必须具有坚强的意志和铁石心肠。当看见又饥又渴的兄弟们疲惫不堪时,他们要做到面不改色。当听见部下的牢骚和怨言时,要做到听而不闻。他们甚至会刻意让一些部下充当牺牲品,而临行前还要谎称一定会去救援他们。这,就是一个优秀指挥官必 须具备的素质。 显然韩擒在这方面还做得不够好,他的意志坚定,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他也有缺点,那就是爱兵。这不是说一个将领“爱兵如子”不好,而是说他的取舍之心还不够。爱兵使他得到了部下的拥戴,也使战局一直的处于僵持阶段。这就是有得必有一失,熊掌不能与鱼兼得。 韩擒年轻时以胆大和果敢著称,不过此时胆量越变越小,果断也欠缺。这时的他需要深思熟虑的智力来指导胆量,那些盲目的冲动和一时的激情,早就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他考虑的不是个人的牺牲问题,而是全体的安全问题。 战区参谋部可以制定出各种计划,然后交与他来做最后的决断。这些计划都是依靠一些零星的情报,或者掺杂大量虚假的情报,而且仅凭猜想和揣测制定的。因此他更感觉信心不足,时常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以前韩擒就听说过,一些人在职位较低时,完全能胜任自己的职位,每人都以大胆和果敢著称。可是当这些人升到较高的职位时,就会变得平庸甚至优柔寡断起来。 现在韩擒自己不就是这样吗?战区这么大,所有事情,最后都需要自己拿主意。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知晓。 就在韩擒焦虑不已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当来人将一份军报交与他时,前期的一切猜想都得以揭晓。突忽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柏寒城堡!就是他们的进攻重点。 就在韩擒召集战区参谋们来商议对策的时候,张锐正率领所部三营来到风铃城。风铃城既是整个突忽战区指挥部的所在地,也是彪骑军指挥部的所在。 张锐在七日前得到了飞骑军总部的命令,游骑团二营、三营、五营将集结到乌孙州风铃城。他们做为军团的先遣部队出发,去战区实际侦察地形、地貌。 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为了近期替换彪骑军做准备。张锐所部驻地在平州西部,离乌孙最近,所以提前规定时间三天就到达风铃城。他要在这个地方等待团长刘武周到达,再执行一项具体的任务。 这次最先出发的飞骑军游骑都是没有参加过高句丽战役的三个营,而且这三个营也是都是驻扎在平州,并州西部的。 张锐接到出发命令,就率领所部八百人,每日行进二百余里,今日中午时分才抵达风铃城。在城门口张锐见到了前来接待他的彪骑军中校副中军官,在他指引下,将部队驻扎在城外五里处的一个军营中。 副中军官年纪约摸四十左右,名叫吕昂,世袭富陂侯家族出身。他久闻张锐大名,高兴地称赞张锐:“真是不错,从我们彪骑军出去的,没有一个是孬种。看看你,现在已经是帝国的第一勇士了,年纪轻轻已经是营长了,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锐也深有感触:“下官能有今天,全靠彪骑军的培养,没有荀连长和夏侯排长严格的要求和高强度的磨炼,下官现在可能什么都不是。” 吕昂很高兴张锐这样说,拍拍张锐的肩膀说:“好好干吧,荀连长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看到你有今天。” 张锐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难道荀连长阵亡了?何事出的事?” 吕昂叹息道:“去年年底。他带着一排骑士前去巡哨,途中中了伏击,一行三十余名骑士全部阵亡。可惜了,之前军团还准备提升他,没有想到他会出事。” “我是四连连长荀寿。” “我连每年都要接受学员前来实习,我希望你实习期间一定要服从上级主管的命令。即使是暂时不能理解,也必须执行。” “在你实习其间我会安排你做一些训练的,这些训练你必须完成,只有这样你才能从我这里得到通过的评语。” “张锐,今天是你的第一个训练。去吧,把他们杀了。” “张锐,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通过的评语,你就必须杀了他们!” “张锐。恭喜你过了这关。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军军官的。” “夏侯。要是他们中还有活着的人,再对张锐进行最后一次训练。” 荀寿的身影,他的话语,又一幕幕浮现在张锐眼前。面目英俊、留着小胡须的荀连长就这样牺牲了!?张锐一时间愣住了,难以接受,心如刀搅般疼痛。自己深为敬重的指挥官就这样去了,半年的部下生涯,张锐已经将他看成仅次于夏侯极的良师。 吕昂看见沉默不语的张锐,知道他很伤感,便拍拍他肩膀,想转身离去。不料张锐又叫住了他,“长官,这里有不需要的俘虏吗?” 吕昂转过身来时,张锐已经按捺住了悲痛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吕昂立即想起了关于张锐的传闻来,他是想杀俘虏出气? 吕昂看着张锐坚定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象是如果不答应他,他便不会罢休一般。 吕昂叹了口气说:“给你找十几个还是不成问题的,你派人跟我去取吧。”如果杀俘能减轻张锐心中的愤怒,吕昂觉得还是值得考虑的事情。一个团队的指挥官,最怕就是失去理智,这样会使他的部下陷入危境之中。 不料张锐却说:“长官,人数太少了,下官至少需要一千以上的俘虏。不知长官有没有?” 吕昂眉头皱起,心里不高兴起来。张锐的残暴,他是听说过,但如此残暴之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让他杀十余人出气还不够?还需要上千人?也太离谱了吧。 张锐杀黄涛之事,吕昂也听说过。当时自己也拍手叫好,心想张锐是一条汉子。自己敬佩他,所以才以礼相待,没有摆出上级的姿态。但是现在看张锐居然如此残暴,内心十分反感。 “张锐,俘虏是用于拍卖的帝国资产,不能随意斩杀。你也担任过飞骑军的军法官,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吗?”吕昂面带严肃地对张锐说,而且语气也有一些不客气了。 “报告长官!我需要这些俘虏,不是为了泄私愤,而是为了锻炼部下。如果给长官您添了麻烦,下官向您道歉!”张锐看见吕昂的态度转变,也立即知道了他的心思,忙出言解释自己索要俘虏的原因。 果然,吕昂的面色转为平和。又看了看张锐,问道:“是用俘虏给部下做杀人训练?” “是的!长官!下官所部,几十年没有参加过战争。他们当中几乎都没有杀过人,这样的状态,一旦上了战场,其后果怎样,长官您一定想象得出来。属下正是为了他们着想,才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吕昂点点头,他虽然是彪骑军的中军副官,没有直接上过战场。但也因为如此,他更加知道当初彪骑军是用了多少伤亡,才能让部队适应战斗。此时彪骑军的现在的经验,都是用一条条兄弟的生命换来的。 能让飞骑军少早一点适应战斗,早一点成熟。少流一些血,少死一点人,用这点俘虏去换,还是值得的。 吕昂觉得张锐言之有理,回答道:“也罢,前一阵我们在各地俘虏的突忽人,都集中到了风铃城。原打算押至帝国内地拍卖,可是接收的官员剔除了二千余人,说他们都是老弱病残,卖不掉,所以目前还关押在一处俘虏营中,准备过一阵处理掉。正好你需要,那就别浪费了。只不过,你要管杀,也要管埋。” 张锐闻言大喜,向吕昂敬礼,道:“长官放心,我会将那些尸体埋掉的。多谢长官能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会记得长官之情。” 吕昂笑着打了张锐一拳说:“什么情不情的,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再说见外的话。只要是合理要求,我会尽力满足。” 张锐大喜,又向吕昂谢过。然后招呼自己的部下,准备晚上训练的事宜。吕昂摇头看着张锐忙东忙西,来回跑动叫自己的手下。那神情就象一个孩子即将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高兴得忘乎所以。 吕昂先行回城,向彪骑军指挥官报告了处理老弱俘虏一事。指挥官求之不得,立刻批准同意。能有人帮忙解决这些无用的俘虏,省了不少事,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对呢? 于是吕昂再次来到张锐营的驻地,和张锐一起共进晚餐。顺便商议具体的行动计划。晚上八点,张锐集合全营八百人,在吕昂的带领下,前往关押俘虏的营地。 晚上九点,达到了俘虏营。然后将二千三百多名俘虏集合起来,张锐站在俘虏的队伍的前面,高声对俘虏喊话:“这次,需要你们挖掘一条沟渠,如果能在半夜十二点前挖掘好,你们就会没事,如果没有完成,就会处死你们。” 俘虏们最初看见这么多骑兵和看守将他们包围起来,还以为要屠杀他们。一个个担惊受怕,面如土色。现在听这名汉军军官说,只要能完成挖掘任务,便会没有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张锐接着又说:“为了奖励你们当中努力完成挖掘任务的人,我们准备了许多大饼和咸菜。只要十二点之前完成的人,都会领到一份。” 俘虏们听见后,口水不断的吞咽。他们在俘虏营中,每天只能吃点稀粥。有时还要添加一些沙石,现在听说能吃到饼,他们怎能不心动。俘虏们纷纷答应,保证完成进度。 于是张锐带兵押着他们,前往几里外的一处茅草丛生的荒地。发给他们锄头,让他们挖掘起来。俘虏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挖沟渠,但在汉军的看押下,在大饼的刺激下,还是努力地挖着冻得如铁石一般的地面。 幸好汉军只让他们每人挖两米宽三米长的一处地面,俘虏里体力稍好一点的人,在十一点半的时候,便挖好。怀着激动的心情,跟随一些骑士,走到一处山坡的后面。 可是一到这里,便被捆绑起来,又将他们的嘴堵上。这时俘虏才知道,汉军是要杀他们,哪有什么大饼、咸菜在等着自己,骑军手中的骑刀,在火把下闪着寒光。 此时再挣扎,再反抗,已经没有用了,之前的挖掘已经使他们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现在他们只是软弱无力的可怜虫。被绑上之后,便蜷缩在地上,满面流泪,静静的等死。 张锐将六名连长召集到身前,对他们说:“每名骑士,必须杀两米俘虏。如果有人不能完成,就将他们剔除出部队。他们没有资格在留在营里,都明白吗?” 杜晗和高朔毫不犹豫的答应,张旭义、刘桓、苏里也是稍一犹豫就答应,只有六连长全纪低头不语。 张锐走到他的面前说:“怎么?你不执行命令吗?” 全纪这才抬起头来,张锐看见他眼中已经含着眼泪,面色也是惨白。又过了一会儿,全纪才说:“我是一名军人,不是刽子手。这样的杀害手无寸铁的俘虏,不是一名军人应有的行为。我要向上级控告你的行为,你这是在屠杀。” 张锐面无表情的说:“你说我是在屠杀?好,就算是屠杀吧。既然你说你是一名军人,那么军人的第一使命就是执行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去杀十个俘虏,如果你不执行命令,我就撤换你。你要是想要向上级反映我屠杀,那么也必须先执行完这个任务。” 说完转头对身边的几个亲兵说:“去!看着他杀十人,少杀一个就把他押回来。” “是!”几名亲兵答应,围在全纪的身边。张锐对全纪说:“现在你执行我的命令吗?” 全纪犹豫了,现在是在战区,张锐有权力撤换不执行命令的部下。全纪望着瞪着他张锐,心里十分矛盾:自己是为了心中的理念拒绝执行命令呢?还是先去执行这违背自己良心的命令呢? ; 第十二章突忽人的目的 韩擒低头深思着,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纸。这是战区参谋部得知突忽人出兵的消息后,分析的突忽人作战目的的结论报告及建议。报请韩擒做最后的抉择。参谋部通过已知的情报,做出了以下判断: 一,突忽人的进攻,主要是打击战区前沿的粮草供应地,柏寒城堡。理由:柏寒城堡位于“锁钥之地”,是汉军从乌孙进入度信的大型通道上唯一堡垒。城堡中囤积了可供应一个军团高强度进攻两个月的所需物资,突忽人有理由来摧毁它或占领它。建议:至少派遣一个整军团的步军和不少于三万的骑军支援柏寒城堡。 二,突忽人的进攻,是为了声东击西,将我们的军团集结柏寒城堡,然后向他们的真正目标地发起攻击。理由:我军在大月、乌孙、大宛只有十五万人,明显无法守住敌方的多点进攻。突忽人调动了我军的大部分军队,就可以从容地在其他目标地点实施攻击。建议:在大月、大宛两州至少各留两万步军和一万骑军防守。 三,突忽人的进攻,是为了围城打援。理由:柏寒城堡坚固,突忽人考虑到在短时间内攻破城堡难度极大,于是包围城堡诱使我军救援,然后在我军援军必经之路上伏击。建议:大月州前往柏寒城堡的支援队在大堤城集结,大宛州前往柏寒城堡的支援队在洞里城集结,随后两州的救援队在富含城汇集,再往柏寒城堡进发。 四,突忽人的进攻,是为了与我军进行一场决战。理由:突忽人训练正规军已经有五年时间,据悉,突忽人现有四十到六十万正规军,完全有与我军对抗的实力。建议: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侦查出突忽人到底有多少部队前往柏寒城堡,这股渡过楚河的突忽人到底是前锋还是主力。应当派遣数百游骑插入敌后做细致的侦查。如果敌军少于三十万,我军可以与敌决战。反之,我军应适当的退后,诱使突忽人深入,拉长敌人补给线,然后用游骑打击敌人的补给线。使敌处于断粮的境地,再与敌会战。 五,突忽人的进攻,是为了骚扰我军。理由:突忽人通过这样无数次的骚扰,使我军整日来回奔波,无论在精神上、在体力上,还是士气上,都会大大削弱我军战斗力。等待时机成熟时,突忽人再与我军交战。建议:在确定这次突忽人是骚扰进攻后,我方也应实施反骚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让敌军也疲惫不堪。 这是韩擒得到突忽人渡过楚河后,战区参谋部做出的突忽人出兵目的的各种判断。参谋部的数十位军官,在不到三个小时就拿出了五种判断,并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对此,韩擒还是非常满意的。 “子明,你倾向哪种意见?”韩擒抬头问柳炯。柳炯字子明,突忽战区副统帅。 “殿下,下官比较几条结论,觉得第一种和第四种更像这次突忽人出兵的真实目的。” “具体说说。” “是!第一种判断,突忽人为了攻取柏寒城堡,这是很有可能的。柏寒城堡位于葱岭山脉的峡口处,是出入度信的咽喉要道。如果一旦我失去这个‘锁钥之地’,先不说损失的粮草和守军。单就是突忽人占据柏寒城堡后,会更加方便他们的对我方的出兵行动。那时突忽人出击的方向会更多,我们防守堵截起来会更加吃力。” 韩擒点头,此前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柳炯又继续说:“关于第四种判断,突忽人想与我们来一次决战。下官认为也很有可能。” “此前游骑回报,在渡河的突忽军中有骑兵部队。虽然没有探明具体的数量,但估计会在一万以下。突忽人这次,将他们的老本都掏出来了。”说道这里柳炯哈哈大笑起来。 韩擒和屋内之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早几年他们就听说,突忽人在训练骑兵部队。骑兵是那么容易训练的吗? 突忽所属五州之地,虽然有很多的牧民,但大多都在大宛州。大宛州已经被彪骑军彻底控制,牧民手里的所有马匹都被收缴运回平州。一些没有能力运走的,也全部就地杀死,没有给当地牧民留下一匹马。 突忽人现在的骑兵部队的马匹,都是从位于大宛、乌孙、度信、新罗、西海五州交界处的西部大草原上获得的。那儿汉军还没有完全控制,突忽人组建骑兵部队的兵源,也几乎都是西部草原上的牧民。 可是骑兵所使用的军马,与一般托马、坐马不能混为一谈。军马不仅仅是要求马有耐力、有速度、有体格,更重要的是要训练它们的技术动作和编队作战。 没有经过战马训练的一般马匹,是很容易在战场上受惊,或不听从骑士的指挥。一旦在战场上屡屡出现这种情况,马背上的骑士很难存活下来。可是战马训练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大规模的完成,何况突忽人也缺乏训练战马的人才。 马是如此,人也如此。突忽人征召的牧民,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合格的骑士吗?只是有可能。牧民有天生当骑兵的优势,他们的骑术是自幼开始训练,也会一些骑射功夫。但仅靠这些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成为一名作战的骑军骑士? 显然还是不够的。汉军的骑兵都是经过长时间严格训练的职业骑兵。游骑和重骑就先不说了,单说汉轻骑,在作战时,特别是在大型会战时,靠的集团作战,用训练过千百次运用熟练的阵型与敌作战。 有着严格的纪律,有着熟练的阵型,有着精良骑射功夫的五千汉骑军,能够击败五万甚至十万没有经过训练的突忽牧民骑兵。这样白白送死的傻事,突忽人是不会干的。 正是这样的原因,突忽人也咬牙训练自己的正规骑军。五年时间里,据不可靠情报得知突忽人训练出两三万之间的正规骑兵。但其中能真正与汉军一战的,最多不会超过一万。 这样分析的原因,是突忽人缺乏制弓手,特别是复合弓和强弩的制造人才。这些人才都符合帝国允许进入老州定居的条件,有很多人都已经搬迁到帝国内地定居。现在突忽残留的制弓手,都是极端痛恨大汉的人。他们宁愿留在突忽,也不愿到帝国内地去过富裕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就算他们大量的培养徒弟,但纯熟精湛的手艺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练成的。现在突忽人每年生产的强弩、复合弓数量很少。其中突忽人还要保证强弩的优先制造,复合弓就更少了。据估算,突忽人用了五年时间,最多给不到一万骑兵装备了复合弓。 只有这些装备复合弓的突忽骑兵,才有和汉骑一战的本钱。如果突忽骑兵使用的是一般弓箭,它是射程只能在一百二三十米左右。而汉骑手中的复合弓最高射程在二百至三百米之间。汉军就是在最佳射程一百五十米外射击,突忽骑兵也只能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现在他们既然敢派出骑兵,那么证明这些骑兵也装备了复合弓,有和汉骑一战的资本。 柳炯笑了一阵,接着又说道:“据游骑大致的侦查报告,这次渡过楚河的突忽人至少在二十五万人以上,下官想这其中的骑兵在一万人左右。这是突忽人所有正规军步军的一半和全部的精锐骑军,出动这么多兵力就证明突忽人想与我们进行一次决战。” 柳炯分析得很合理,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他的意见。柳炯又道:“下官现在担心的是,突忽人是不是只有这些兵力,他们会不会有后续部队再出现。我同意参谋部的意见,当前首要任务就是侦查这些部队后方,还有多少突忽军队。” 韩擒闻言,问中军官尚显:“现在还有多少游骑在乌孙境内?” 尚显回答:“现在彪骑军游骑的一个营,正在严密监视渡过楚河的突忽军。剩余在乌孙境内的游骑只有两个连。” 韩擒皱了皱眉,这点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执行好深入敌后的侦查任务。何况这些游骑还要担任侦查各地的任务,都派出去了自己不成了瞎子、聋子了吗?再则,如果要突入敌后,就要翻越葱岭。葱岭山脉平均高度在二千米以上,能通过之处,寥寥无几。这些可以通过之处,突忽人必定会派兵把守,人数少了不可能通过。 现在韩擒心中已经认同了柳炯所讲的两种判断。突忽人围城打援的想法,是最不可能的。因为突忽人大量军队深入乌孙,游骑肯定会知晓察觉的。人数少,那就更不可能在路上伏击支援的汉军。何况这些援军可以向参谋部建议的那样,分段集结后,再一同前往柏寒城堡。所以这条结论,韩擒首先放弃。 其次要说突忽人这次出兵,目的纯属骚扰性质。韩擒是不会相信的,几十万人集结前进,需要多少物资,需要多少后勤保障人员!只是骚扰,那突忽人在疲惫我方的同时,也大量地消耗自己的资源。突忽人现在的粮食也不是很充裕,这样的消耗战,他们还玩不起。所以这条,也被韩擒排除掉。 最后认为突忽人是为了声东击西,但突忽人只有五十万军队,渡河而来的突忽军队已经是他们总兵力的一半,后面还有没有,现在还不得而知。除了这些军队外,突忽人也需要留下一些军队,担任两州的防御任务。再出兵其他地区,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查清突忽人还有后续部队,基本上也可以将此条排除。余下的一、四条判断中,必有一条是突忽人的真实目的。 韩擒还在深思的时候,中军官被人叫了出去。房间内的人都在等待,等待韩擒做出最后的决定。十分钟过去了,韩擒没有出声。半个小时过去了,韩擒还是没有动,仿佛他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 这时中军官尚显回来,看见韩擒还在思索,于是轻轻地坐回原位。不料看似雕像的韩擒,却开口问他:“何事?” “回禀殿下。刚才彪骑军报告,飞骑军的一个游骑营已经来到风铃城。” 韩擒“唔”了一声。战区部队要换防之事,内阁已经对他下发了通知。通知上说,现有的三个军团,会在年内逐一替换。现在飞骑军就将游骑派来,看来史万岁是迫不及待地想参战了。 对史万岁,韩擒还是比较了解的。当年在突忽战场,史万岁号称“帝国第一猛士”。错马之间便斩杀了突忽人的勇士,大涨了汉军的士气,当年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史万岁也因此晋升为将军。 后来史万岁又孤军深入敌后,作战数十日,转战千余里,历经七百余战,得万级而归。战功更是卓越。可惜他是擅自行动,奖赏自然没有获得。如果不是熙公殿下保他,说不定才到手的将军职位就会丢掉。 这样好战之人,要来自己的战区。韩擒想起来就感到有点头疼,当年史万岁如果不是恃功自傲,军衔职位定会在自己之上。对他,韩擒自然也不好管得太严厉,但不严厉又担心史万岁再做出擅自行动的举动来。 韩擒接到通知后也为此事烦恼过,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史万岁。现在听说飞骑军游骑已经来了,心里不由又想起此事。 韩擒没有出声,柳炯问尚显:“是新进将军刘武周带队吗?” 尚显回答:“不是,刘武周还要过几日才到,这次带队的人,也是现在帝国大大有名的人物啊。” “哦?是何人啊?”战区参谋长许铭球感兴趣地问。 “是安渡桥猛士张锐。” “哈哈——”许铭球闻言笑道:“是这个神人到了!”许铭球平日最看不起朝廷大肆宣传的张锐。按朝廷邸报上宣讲的安渡桥之战,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许铭球料想这是胡公张家的意思,或者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意思。目的就是想打造个神奇勇士鼓舞我军斗志,顺带也让张锐出名罢了,吹得天花乱坠的,说书哪。 在他看来张锐不过就是个莽夫加屠夫。张锐杀黄涛之事,就充分证明了他的看法。到连队才四天时间,就意气用事,越权斩杀了连里的几名排长。既没有以德服众,也没有设计拉拢,动辄暴力残杀部下,可见张锐只是一个脾气暴躁、性格鲁莽的粗人。许铭球自小最看不起的,就是没有智慧的人,这种莽夫在他眼里是做不了大事的。 通过此事,许铭球也更加怀疑张锐的战功有问题。内阁给他的处罚明显是不公正的,这多半也是胡公张家或皇帝本人的意思。许铭球真想亲眼看看,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到底是长得何等野蛮模样。 尚显见柳、许二人都对张锐感兴趣,于是又说了一件事:“刚才彪骑军报告说,张锐一到驻地,就问有没有不用的俘虏。” 柳炯好奇地问:“他要俘虏何用?” 尚显笑答:“听彪骑军的人说,他要俘虏是为了给自己的部下做练习用。” 柳炯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这种事战区的所有部队都经历过的。他觉得很正常,也感觉张锐是个有经验的领兵之人,懂得使用各种有效的手段,让自己的部队尽快适应战场。 可是许铭球就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张锐此举,只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性。可见之前听说的传闻都是真的,他的确是一个嗜杀成性的屠夫。 韩擒没有像他们一样浮想联翩,只是在听说来了一个营的游骑时,想到了史万岁,然后就将心思动到了这支游骑身上。 韩擒问柳炯:“子明,派这支游骑营去楚河对岸侦查一番,你看可好?” 柳炯思索片刻,回答:“能派这只游骑营去侦查一下当然很好,但下官有些担心。” “说说看!” “是!一则这只飞骑军游骑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他们是否能完成这个任务还不好说。二则,他们此前到达这里用了一周时间,一路赶来必是疲惫不堪,加之地形不熟,也难保证他们能顺利完成翻越葱岭,渡过楚河,完成侦查任务。”柳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韩擒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的走动着。众人知道他在思考,也不再作声,静静的等待韩擒的决定。 数分钟之后,韩擒像是下了决心,回过身来对尚显下命令:“去通知飞骑军这支游骑营,立即出发,让他们自己寻找翻越葱岭的途径,用五天时间在楚河对岸查清楚突忽人的情况。十日内必须将报告送回。去吧!” “是!”尚显起身接令。 正当尚显走到门口时,韩擒又叫住他,说:“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们。” “是!”尚显领命而去。 许铭球似乎犹豫了一下,对韩擒说:“殿下,下官也不太放心让个莽夫带队去执行这个重要的任务。依下官看,还是派彪骑军的游骑去较为妥当。” 韩擒摇头:“现在彪骑军游骑在乌孙只有一个多营的人马,其中一个营在监视突忽的前进部队,剩余的还要继续侦查其他区域是否有突忽人的潜入。其他游骑需要数日才能抵达乌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柳炯见韩擒已经下定决心,便支持道:“下官同意,下官刚才说的这只游骑的不利情况,只能说是最坏的可能性。但飞骑军的游骑还是值得信赖的,再说张锐此人,虽说是莽撞了些,但他也是意志坚定之人,我相信他有能力完成这次侦查任务。” 韩擒点头说:“这点困难,他们应该克服。史万岁手下的兵还是不错的,如果此营能按时完成侦查任务,我们的抉择会更正确!” 许铭球见两位正副统帅都持同意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他心里,还是不放心让张锐营去执行这项重要的任务。他心想:这个莽夫能完成这个任务?唉!但愿他不会一时冲动,将自己的全营人马葬身在敌后。 ~~~~~~~~~~~~~~~~~~~~~~~~~~~~~~~~~~~~~~~~~~~~~~~ 电脑的坏的原因已经查清,是硬盘又一次报废。现在的质量,唉!就别提了,可怜我出去照的那些照片啊,又有一部分没有保存。幸亏骑军的底稿我放到u盘中。没有办法,现在只能用别人的笔记本,硬盘下个星期再去换!; 第十三章小人 风铃城距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当初风铃城就是乌孙国王的王宫所在地。乌孙灭亡后,随即被立为乌孙州的州府。如今的汉乌孙州已不再是原乌孙王国的地界,乌孙州在原乌孙王国的基础上包揽了北方的许多地区。风铃城位处乌孙州的南部地区靠近赤湖,是东西商道上的必经之地。 风铃城受这次突忽叛乱的影响最小。自乌孙州宣布加入突忽联盟后,帝国的彪骑军进入乌孙,当地的独立分子都撤离到山区或度信州。彪骑军的前锋兵不血刃地光复风铃城,那时城中尚留有四万余人。经过五年时间,现在风铃城已有人口八万余人,是乌孙、大宛、大月三州中人口最多的一座城市。 风铃城中的绝大多数居民都是色目人,汉军来到这里后。城中的居民最初恐惧万分,担心汉军会屠城。不过到现在他们已经安定下来,只要他们税按时缴税,汉军是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风铃城五年来的太平景象,使人很容易忘记现在是战争时期。城里城外驻扎了许多汉军,但没有抢掠他们一次,生意上也是公平买卖,从不欺行霸市。做生意的风铃城人,利用这里汉军的爱好,往来贩货很赚了一笔。心里希望这仗最好永远打下去,他们的生意也会永远像现在一样好。于是头二年路断人稀的东西商道,如今又是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了。 从帝国长州、平州而来的商队,顺着商道来到风铃城。为了赚钱而奔波的商人们,不管这里是不是不战区,只要有利润,他们就会闻风而来。其中就不乏专门贩运奴隶的商贩,他们在这里买到到较为便宜的奴隶,再运到帝国内地去赚取高额的利润。 不过做奴隶贩运生意的,都是财力雄厚的大商家。有许多就是世家开的商号,他们有着众多的武士和健仆。他们对待这些眼中的商品,还算是爱护有加,一般不会随意处罚或杀死奴隶。押解的一路上,对买到手的奴隶也是饭管饱、衣管暖,而且女奴隶还有马车可以乘坐。损失一人,就相当于损失他们的金币。 但是被奴隶贩子挑剩下的俘虏,就没有这么幸运。这些奴隶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其中即使有青壮也是身染疾病。这些俘虏过不了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其间风铃城的居民,也没有看见他们被运走。他们去哪儿了?风铃城的居民都在暗地里猜测着。 北城外五里草店一带是野草丛生的荒地,有时附近住的居民会在半夜里,听见一些异常的声音。但是他们不敢出去,隔着窗向外观望,能看见远处众多的火把将天空映成了红色,奇怪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不久之后,关于老弱病残俘虏去处的谜底被揭开,从此草店一带再也没有居民敢去。 汉元790年1月30日晨,雪花密密匝匝,在灰暗的天空中急速地落向地面,凌空划过无数道孤线,随风旋转、飞舞,犹如从天而降的柳絮,一时间弥漫天空。 瞬间,万物的本来面目被早春的雪悄悄地掩盖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积雪,一眨眼工夫,雪花用自然的力量点缀了万物,将一切变得神秘起来。 全纪将最后一抹土盖在地面上,然后将锹插在一旁,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落雪的天气里,他却是头顶冒着热气,脸是通红通红的。大半夜的填土工作,使他全身大汗淋漓。 昨夜他还是凭着自己的良心,拒绝了张锐的命令,随后被张锐当场免去了连长职位。杀人训练时,全纪被张锐命令站在一边观看。全纪眼含着热泪,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俘虏,一个个的拉到他们自己挖好的土坑前,被骑士们斩杀。 骑士们挥舞手中的骑刀,砍向俘虏们的脖颈。但绝大多数骑士因手中的骑刀颤抖或斩杀时紧闭双眼,使得骑刀偏离方向,斩杀对象也难以一时毙命。被砍成重伤的俘虏在地上垂死挣扎,在土坑里翻滚。而生性残暴的张锐,却命令骑士跳入土坑去割下俘虏的头。 全营八百人,有七百余人都是在呕吐中,完成了命令。但也有六十一人拒绝了张锐及上级连长的命令,他们不愿意杀俘。随后他们和全纪站到了一起,看着其余的骑士继续训练。 半夜一点半时,训练结束。张锐将全营集合起来,对着全纪等六十二人讲道:“你们可能会成为一个好的商人、好的农夫。在家,你们可能会是一个好的丈夫、好的父亲,可是你们不会成为一名好的军人。以你们的状态,我如果批准你们上战场,那就白白让你们送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成为敌军宰杀的羔羊。由于你们今天没能完成训练,抱歉!你们不能再呆在我的营里。等团长来后,我会将你们移交给他。” 张锐的话,震惊了全营的将士。将士们以为张锐会责骂没有完成训练的人,甚至可能动用刑法来处罚他们。就是没有想到张锐会清退他们,一个被部队清退的人,是没有脸面回家乡的。他们一生的荣誉,都会被毁掉。 全纪不服,高声道:“长官!我等只是不忍杀手无寸铁的老弱,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在战场之上,属下自认不会比别人做得差。长官轻易妄下结论,说我等是无用之人,不需要我等,下官不服!长官,君子喻于义!我等行之以义,坚守心中的仁义之道,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张锐闻言道:“全先生说自己是个有义有道的君子,能坚守自己的仁义之道。在下深感佩服!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张锐又问其余的六十一人。这些人自然没有全纪书念得多,听张锐称全纪为君子,并说佩服全纪。自己当然高声附和,说不定会时张锐回心转意,将他们留下。于是皆答:“我等都是此想法。” 张锐道:“各位皆是君子,都能‘其身正,不令而行,虽令不从’,好!果然是君子行为!”众人不解张锐此话含义,但也觉得张锐不是真心的夸奖这些人。 果然张锐继续说道:“可惜在下是小人,在下在军中只讲实际,不讲仁义。这当然是小人之举,小人自然喻于利嘛!又云‘君子不与小人为伍’。各位怎能屈居我这个小人之下呢?” 说道这里张锐笑了笑言道:“今日我这个小人就充当一回君子,你们也可以说我是伪君子,我不会生气的。既是君子,就应‘不说人之过,成人之美’。诸位跟了我这个小人,怕是要破坏诸位的道德之心,也要毁坏诸位的声誉,既是如此何必耽误诸位的前程呢?” “全先生说,他在战场之上可以奋勇杀敌。可是,我现在下命令,他都可以拒绝,我又怎能相信他能在战场上,一定听从我的命令呢?别跟我说君子守信重诺之言,因为我是小人,我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口头的保证我是不会相信的。” 张锐之语,令全纪满脸通红,口中喃喃低声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他拒绝了张锐的命令,也没有资格再说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既然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张锐要清退自己,也有理由。 张锐见全纪等人都不再作声,于是高声向着全营将士道:“你们是小人还是君子?” 张锐的一番话语,甚和高朔心意。仁义?这世间哪有多少仁义之人,平日嘴里叫着仁义,后背干着龌龊之事的人,自己见得多了。自己读小学之时,学校里有位老先生,是郡城里公认的有德之士。 平日那位先生也是以此为荣,讲堂之上,开口必是修身养德之语。孔孟之理,讲的头头是道,深得其中精髓,高朔也是非常敬重这位老先生。 可是有一回晚上,高朔有事路过一处小巷时,发现那位老先生正在敲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女子见到老先生便扑入他的怀中,神态甚至暧mei。 后来高朔才知道,那女子是老先生一位学生的妻子。学生早两年考入大学,长期在外地上学。学生也是敬佩老先生的品德,视老先生为父,所以临走之前将自己的妻子托付老先生照顾。老先生满口答应,谁知他见到学生的少妻美貌,便起了色心。于是利用钱财诱惑那少妻,那少妻也是贪图老先生的钱财,二人自然一拍即合,便勾搭在一起。 对这样的假仁假义之人,高朔当然痛恨。从此在也不相信口中高叫仁义之人,今日见张锐公开说自己是小人。说只讲实际,不听虚言,心里自是赞同不已。 他刚才见全纪拒绝杀俘,就鄙视全纪胆小。胆小之人,怎能从军?他们现在都不敢杀人,还指望他们能在战场上杀敌?还能指望他们能在险要之时救自己?胆小就是胆小,还找理由说什么仁义? 高朔当时就想高声痛骂全纪,只是记得张锐说过,长官说话的时候,自己不能随意插言,所以一直是强忍着没有开口。 现在张锐既然向大家问话,他当然第一个跳出来陈述他的观点:“长官,有人既然想讲‘义’,他们必定会是‘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他们在战场上,也会是这样的表现。他们会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在战场上从容面对敌人的砍来的刀,致死也不会反抗,舍生取义嘛!俺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只重利,不重名。利者实际也,图虚名而放弃实际,俺是不会干那蠢事的。杀死所有的敌人,才是我辈军人的职责。所谓‘慈不掌兵,仁不从军’,对敌仁义?那但凡有冲突大家只是坐下来辩论一番仁义之道,不就解决了吗?还要我等军人有何用处?‘尧幽囚,舜野死’是真的,孔孟之类吹出来的道义俺是不会信的。” 张锐听了高朔的话后就想笑,高朔平日自比粗人。此刻说起话来,却引经据典,古云俗语一起来,歪歪道理口里是一套一套的,绕了半天可能将大多数人都给绕糊涂了。不过由此可见他也是个有思想的人,平日里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高朔的话说完后,张旭义也高声附和说自己是“小人”,随后杜晗、刘桓、苏里也承认自己不是君子。营里的骑士大多不知高朔讲的什么意思,只是大概听懂说“重利”就是重实际,而“重义”就是图虚名不杀人。心里想:我等从军就是为了杀敌立功勋的,不杀敌,我哪儿来的功勋?没有功勋,我又怎能衣锦还乡?于是全营人同时回答愿做“小人”。 全纪没有想到全营人都愿意自当“小人”,他们的书都是白念了吗?仁义之道难道已经不再是人们所追求的吗?那样我们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汉族的文明又从什么地方可以体现得出来? 全纪愣住了,没有完成训练的人沉默了。张锐指着土坑,对他们说道:“你们既然怀有仁义之心,当然不会忍心看见这些死尸抛于荒野。发挥你们的仁义之心吧,将他们掩埋了。其余的将士听令,立即返回营里休息,明日照常训练。” “是!”全营的将士领命整队而去,只剩下张锐和这几十人还站在原地。 张锐见他们还不动手,笑言道:“怎么,各位的仁义之心动摇了?那你们就站到一旁,让我这个小人来做一番仁义之事。”说完张锐拿起一把铁锹,便开始往坑里填土。 全纪见状,也默默地拿着铁锹,开始做收尾工作,不一会儿功夫,所有留下的骑士都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 吕昂一直没有走,张锐营训练杀人时,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些骑士,一边呕吐,一边用刀割着俘虏的头颅。不由暗暗地摇头,如果不用这样的方法训练他们,一旦上了战场,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九死一生。 特别是游骑,他们经常深入敌后。如果不心狠手辣,休想在敌后生存下来。就算他们经历了杀人训练,作战经验还是与彪骑军游骑相差甚远。不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他们是不会尽快成熟起来的。 当全纪拒绝张锐的命令时,吕昂又叹了一口气。这样迂腐的人,还能成为连长?是不是现在军校的毕业标准降低了,不然他是如何从军校中毕业的?军人的第一职责就是听从命令,对不理解,不情愿的命令都要执行了再说。如果都想全纪似的拒绝执行长官的命令,军纪军规也成了一句空话,军队也成了一盘散沙,军队还怎么能打胜仗? 所以张锐说要将全纪等人剔除出营的时候,吕昂觉得张锐也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对待不从命令的人,在战场上指挥官有权立即斩杀。现在只是将他们剔除,也算是为了他们好,不然今后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就是死于张锐的军法。 天色放亮时,张锐等人才将坑全部填平。张锐看见吕昂一直陪了一夜,心里不由感激。走到吕昂的面前说:“长官,下官还真没有注意到您陪了我等一夜。其实您早该回去休息的,您看现在天已经亮了,您也休息不成了。下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吕昂笑着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你们帮忙处理了这些人,说起来还是要谢你们的。走吧,一起回去。” 张锐也不再客套,只是说:“下官以后有机会,一定请长官饮酒畅谈。”吕昂点头答应。 二人正说准备带着全纪等人离开这里,就看见一名骑士飞驰而来。吕昂老远看见后,就对张锐说:“是军团的传令兵,可能是找我有事,我就不陪你们走了。”张锐答应,向吕昂敬礼后,转身带着全纪等人离开。 张锐上路没有多久,就听见身后吕昂在叫他,回头看时,见吕昂带着那名传令兵追了上来,张锐停住马等吕昂。 “张锐,是战区总部给你的任务。”吕昂刚在张锐身边停住马,就将一封密令交到张锐手中。 张锐接过密令,撕开封口取出命令看。吕昂在旁边说:“同时,军团总部也给了我命令,让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一定会配合你的。” 张锐看完命令后,对吕昂说:“长官,我们还是回营地再仔细商议,今天之内下官就要带队出发,现在回去再让营里的骑士们休息会。” “好!我们快走。”吕昂同意。 回到营地,张锐看见骑士们已经在做训练,就连六连也在张旭义的带领下正常的出操。张锐立即命令全体骑士回去休息,所有连长到自己的屋内开会。 杜晗可能预感全营有任务要出发,所以一进门就问张锐:“长官,我营是什么任务?” 张锐没有回答他,反而对吕昂说:“长官,我部需要十日粮草,需要三十余把战锤,需要火油二十桶,重量马可以托负,还需要详细的乌孙州和度信州的军事地图。还有全纪等人,下官只能先交给您了,等团长刘将军到的时候,请您转交与他。” 吕昂在张锐提出要求的时候,掏出本子一一记录下来。张锐言毕,吕昂立即干脆地答应:“没有问题,十点以前,会为你准备好的。” 张锐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说:“最好能给下官准备白布十匹,毒箭三千支。” 吕昂再记录下来,又问:“还有什么需要?” 张锐摇摇头,说:“暂时只需要这些,下官打算中午过后就出发。” 吕昂看看表,现在才早上八点,于是说:“都没有问题,十点之前,必定将你所要的物资运来。”说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张锐送他出屋,各位连长都露出兴奋之色。高朔笑着说:“诸位,咱们真是走运,一来战区就有任务给咱们。我说诸位,咱们可别第一次出动就丢脸啊!” 杜晗搓着手道:“奶奶的,我等今日已是等了许多年了。平日我们吃苦受累不就是为了能与敌作战吗?” 张旭义道:“一连前行,路上头功我挣定了。” “操!你的一连已经被黄涛耽误得不成样子了,还能当前行吗?怎么说,我们二连也是全营里战斗力最强的连队,这个前行任务也只有我连可以担任。”杜晗不客气地贬低张旭义的一连。 张旭义不作声了,说起连队战斗力,一连与二连相差太大。不过这不能怪张旭义,他接手一连时,连队的训练质量就不高。张锐虽然在那里干了两个月,大多数时间是在改变连队的精神面貌,连队的战斗力又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提升的。所以此时张旭义只能在肚子里,骂着黄涛害了一连,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 张旭义不语,高朔却开口道:“什么叫你们二连是全营里战斗力最强连队?俺的三连那点比不上你的二连?说出来听听,前行任务我们三连是争定了。” 杜晗嘿嘿的笑了两声,高朔脾气他是知道的,从来就是不肯认输的人。牛脾气犯了,也就是张锐能骂住他,其余之人都是畏惧三分。 杜晗笑着说:“我连是二连,按照序列号,也该轮到我们连担任前行。谁叫你是三连连长呢?” 高朔一听更不愿意了,跳起身来说:“操!俺的三连无论是骑射、侦查、士气都是全营第一,按说我们连才应该是一连。” 杜晗哈哈大笑说:“看不出来啊,高朔你现在就想夺权?老张来坐在哪儿,你当了一连连长,那老张只能去三连任连长了。” 杜晗的话,让高朔老脸一红。这个想法他是有的,只是不好说出口来。今天被杜晗激得口不择言,当着这么人暴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当然有点不好意思。 其余几位连长的资历都不如这两人,所以也不开口去争这个前行任务,只是笑呵呵观战,看着杜晗和高朔相争。只有张旭义心里开始担心,他知道杜晗和高朔都有当一连连长野心,如果这次他们两人中立了大功,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拉下来。 但是担心也没有用,谁叫自己的连队不争气呢?战斗力不强,张锐是知道的,他定不会让自己的连当前行,这次任务自己的连可能连出战的机会都没有。久不立功他人自然不会服自己,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副营长还有什么威信。 众人正在闹着,张锐回到了屋里。声音立即消失,五位连长神色严肃、坐姿端正,静静等着张锐布置任务。 “诸位!我营来得正是时候,此时突忽人的军队已经渡过楚河,正在向着柏寒城堡进发。”张锐此话一出,五位连长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突忽自从宣布独立以来,还没有主动进攻过。这次他们刚到,就遇到敌军进攻,立功心切的他们都不由感到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张锐看见他们兴奋而又故作严肃的表情,也笑了笑说:“我也是觉得咱们的运气好,现在整个乌孙游骑就只有我们是闲着的,所以战区总部给我们一个重要任务。不过要圆满完成这个任务是很难的,你们要做好阵亡的准备。现在有谁不愿意参加,可以提出来,我同意他留在后方。” “营长!俺是一定要参加的。既然是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俺有准备,俺的家人来之前,俺都安排好了。”高朔满不在乎地说。其余连长也纷纷申明自己决不会贪生怕死。 张锐一拍桌子说:“好!都是汉子!咱营的任务就是翻越葱岭,渡过楚河,去敌后侦查突忽人的情况。” ; 第十四章葱岭 相传,西周的第五代国君姬满——穆天子,他在位的第十七年,命令御者造父驾八骏,率六师,到瑶池拜会西王母。穆天子和他的侍从沿着“死亡之海”沙漠边沿缓缓行进。沿途虽然也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绿洲,但是,他们看到的几乎是茫茫的戈壁和干涸的河道,荒凉和寂寞统治着一切。 这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这儿找不到半点沙漠的痕迹。山上,长着参天的大树。地上,铺满可以食用的绿葱。潺潺溪水中多玉石,白者如雪,黄者如蜡,红者如朱,黑者如墨,绿者如翡翠。 穆天子惊问造父:“这叫什么地方?”造父怎么知道呢?但是,国君的问话又是不能不回答的。他抬眼打量,只见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灵机一动,便回答说:“国君,这儿叫做葱岭!”好!好!穆天子听后,啧啧称赞:“葱岭,好名字!” 从此,葱岭这一地名就叫开了。当然这只是传说,即使穆天子真的西游过,见到的也只是北葱岭。北葱岭绵延数千里,因山上生葱或山崖葱翠得名。而北葱岭并不是现在所说的葱岭地区,现在突忽战区内的葱岭,人们习惯上叫葱岭地区,也可叫主葱岭山脉。 西汉时,“丝绸之路”开辟后,有一条路就是过主葱岭西去波斯和罗马的商道。葱岭是往来客商必经的交通要道,重要性非同一般。随后主葱岭地区归属汉西域都护统辖。 圣祖中兴后,重新划分州府。主葱岭山脉,穿越了大月、乌孙两州,这片区域叫做葱岭地区。但是人们却习惯将帝国番州内的一处山脉叫做南葱岭,将帝国长州和乌孙北部地区的另一处山脉叫做北葱岭。这样算来,三处葱岭山脉穿越了帝国的大月、乌孙、番州、长州四州之地,是帝国内穿越府州最多的山脉。 主葱岭地区的山脉,并不像传说中穆天子西游时所遇到的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情景。这里大多数山岭之中都怪石嶙峋,植被很少,山坡上云雾缭绕,阴霾密布,如同诗中的“月月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前一刻还是艳阳当空,下一刻有可能就是乌云密布。冰冷的楚河河水奔腾激荡于峡谷之中,啸声如雷。数座巍峨挺立的雪峰,终年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雪山下是葱岭地区难得一见的雪水浇灌的草原,绿草茵茵,一些牧民在原野上成群地放牧牛羊。与前面寸草不生的峡谷相比,宛如世外桃源。 在主葱岭山脉的东麓,有一段被称为“老虎口”的峡谷豁口。这里一到冬天,积雪会深达一米以上,厚厚的积雪令人无法辨认哪里是道路,哪里是沟坎,一般的人在冬季是不敢从这里经过的。 汉元790年2月1日傍晚,张锐营七百余名骑士,在离“老虎口”二十里外的一处树林中休息。之前张锐营冒着寒风,在漫天飞舞的细雪中进行了三百余里,一天一夜也没有休息过,骑士们都已是疲惫不堪。 两日前,张锐宣布了这次去敌后的侦查任务,随后又布置了行动。五位连长有喜有悲。张旭义的担心是对的,张锐果然没有让一连担任前行任务,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二连。张旭义沮丧的心情自不必说了,二连连长杜晗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三连长高朔,满肚子的不高兴。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又忌惮于张锐的严厉,不敢说出声来,样子甚为好笑。张锐也看见了他的表情,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们三连是块好钢,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不用着急,仗够你打的,只要不嫌累。” 高朔听了张锐的话后,心里舒坦多了。既然张锐将自己连看成主力,看成刀刃,自然会有重任分派。看来张锐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连队,只要他记着三连,以后打仗立功的机会自然是少不了的。 高朔嘿嘿地笑着说:“营长,您放心。俺是军人,自然一切听从您的指挥。别说您不让我们连当前行,就是您命令我们连担任后队,俺也是没有意见的。” 张锐点头,对其他连长说:“高朔不贪功、不争利的态度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你们要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全营的功勋也就是所有人挣的功勋。贪功、争利只会减弱我们的战斗力,是兵家之大忌。你们所有人都要记住这一点。” 几位连长连声说是,并纷纷表示以后要向高朔学习。高朔也是面带笑容地接受众人的称赞。张锐在众人面前夸奖他,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难得出一回风头的高朔,暗自得意,感觉特别满足。 张锐又接着布置全营的行军阵型,除二连担任前行外,四连担任左翼,五连担任右翼。一连和六连行进在中间,后队自然是落到了三连高朔的头上。 此时高朔后悔不已,他原本说愿意当后队是想表现自己的大度,没有料想张锐真的安排他这个任务。懊恼之际,也不好再反对。谁叫自己说就是担任后队也不会有意见呢?难道刚说出去的话就收回?那样多没脸面,今后咋在营里混呢? 高朔哑巴吃黄连,只能自己闷着不作声。几位连长幸灾乐祸的神色,只能装作没看见,就连杜晗飞过来的挑衅眼神,也不予理睬。既然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索性就坚持到底,总比被人笑话的好。 吕昂十点的时候将张锐所需的物资运来。张锐第一件事,就是取过地图仔细研究。战区总部要求自己寻找翻越葱岭的途径,那么自己就要摸索出一条能够比较稳妥进入敌后的道路,以便顺利完成这次的侦查任务。 张锐拿到的军事地图,是帝国兵部地图司,在七年前修订的一份地图。帝国兵部地图司,每五年会从新修订一次军事地图,以便保证地图的准确性。本来这份地图已是过了期限的,但是突忽独立以来,五州的地图测定工作就无法进行了。 现在这份七年前的地图,已经算是最新测定的了。七年时间,改变应该不会很大,张锐觉得地图上所标注的信息,还是值得信赖的。张锐将乌孙和度信的两份地图比较看,发现能翻越葱岭的道路,地图上能找出十余处。 不过这十余条道路,有的是自古而建的商道,有的是峡口要道,有的是山间小道。主要商道就是在柏寒城堡上的那条道路,现在突忽人正在通过那里,部队不可能从那里走。其余峡口要道,或远或近,但都是突忽人防守的重点,情报上说,有三四千的关防部队在把守。 现在只剩下那些山间小道,这些小道,也是处在山谷之间,只不过道路更加难行,有的甚至要牵马而行。加上现在是早春,大雪还覆盖着山道,这样就更加难以通过。 张锐趴在地图上细细查看了一个多小时,才下决心从葱岭东麓的“老虎口”小道通过。从“老虎口”翻越葱岭,有利也有弊。 坏处是:“老虎口”山间小道狭窄,道路没有进行过人工修整。要在乱石中走过几十里的谷地小道,十分不容易。况且现在是积雪遮盖地面,在上面行走,若不小心就会将人或马的脚折断。 据以前的侦查,突忽人在峡谷口修筑了一处营垒。并派遣了一千五百人在此防守。突忽人的营垒前方挖了壕沟,深四米宽十米,战马根本无法越过。营垒正门处,突忽人设有一座吊桥,方便自己人的出入。 营垒土坡高三米,突忽人营地就设立在土坡上,外面围有木栅栏,每隔五十米设有了望塔一座。如此严密的防守体系和众多的防守人数,汉军小股部队是很难通过这里。 好处是:正因为“老虎口”道路难行,彪骑军游骑出来没有从这个地方翻越葱岭,所以也是突忽人防守最为松懈的一处关口。 突忽人深信“老虎口”的防御可以抵抗汉军至少一个团的进攻,当然前提是汉军不能有大型攻城武器。不过这里的突忽人并不担心汉军的重型武器,重型武器一般不会运到这个偏远的小峡口,夺取一座小营垒。就是夺取了峡口,汉军也无法让重型武器通过山谷小道。 张锐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决心出其不意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实施突破。加上现在是雪天,突忽人会更加放松防守警惕,这就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确定好通过的路线后,张锐待全营用过午饭,就告别吕昂带队而去。一天一夜连续行军,直到今天下午三点才到达这片树林中。张锐命令除了巡哨的骑士外,其余骑士抓紧时间休息。又将几位连长召集到一起,商议夺取“老虎口”突忽人营垒的事宜。 五连长苏里建议道:“我们用两到三个连,乘着夜晚步行靠近营垒,然后突然发起攻击。我想突忽人必定会大乱,我们再趁乱占领营门,接应后续部队骑马进入营地。一旦我们的马队进入营垒中,突忽人必然败逃。” 苏里是几位连长中,性格最为沉稳之人。平日很少说话,此刻却第一个提出作战意见,可见他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张锐思索着苏里的建议,想着夜晚作战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杜晗同意苏里的建议说:“我连到达时,我就悄悄去侦查过突忽人的营垒。强攻是不可取的,先不说能否攻下营垒,就算能攻下来,我们至少也会损失大半人马。所以夜里突袭强攻,是稳妥的。” 张旭义、高朔、刘桓也点头同意,随后都将目光集中到张锐身上,等待张锐的最后决定。 又等了片刻,张锐才道:“杜晗说得对,营垒不可采取强攻方式。苏里的提议也不错,夜里偷袭成功几率会很大。但是!” 张锐话锋一转,道:“但是诸位想过没有,夜袭的变数太大,我们不能保证袭击过程是按着我们所预想的进行。” “夜袭固然会令突忽人措手不及,也许会使他们混乱、惊慌从而崩溃。但也不排除突忽人会很快就反应过来,重新组织起来与我们作战。那时他们的优势就体现出来,突忽人对营垒的地形比我们熟悉。他们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既然在黑暗中,也比陌生人更容易辨明方向。” “他们很清楚军队可以在什么地方集合,也会比较容易到达那里。而我们呢?我们那时就像是闯入别人家里的陌生人,看不见敌人在哪儿,也不知道敌人会从什么方位进攻。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很容易使我们自己混乱起来,搞不好会全军覆灭的。” “所以不要轻易使用夜袭,除非敌人特别粗心,或者我方的兵力远远的超过他们,再或者敌人是军心动摇之时,只有出现这些情况或类似情况时才能使用。” 张锐的话语,令几位连长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们知道张锐作战勇猛,以前的战例都是以突袭强攻为主。加之张锐平日脾气也显得暴躁,要不怎能提着高朔训话呢?这样一个有着勇猛之名的人,几位连长料想他会采用猛冲猛打的方式指挥作战。所以苏里才首先建议张锐夜袭,否则他担心张锐会命令部队强攻。 但是张锐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说出夜袭战中攻守双方的利弊,而且不同意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作战。这可是与他的形象不符,难道是我们看错他了?一时间几乎所有的连长都愣住了。 只有高朔例外,他最先也是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不愧是自己看得起的人,只有这样有勇有谋的上司,才能使自己心甘情愿地听命。张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节,口里赞道:“还是营长考虑的周全,夜袭成功的可能性是不能确定的。我想既然营长提出不可能依靠夜袭,那营长一定有办法攻破营垒。营长!你只管下令,俺只管照令行事。” 高朔的话将张锐逗笑了,说道:“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啊!高朔的马屁功夫也挺不错的,那你以后是不是专门在营部拍我的马屁啊,三连连长我看找别人顶替你行了。” 杜晗等人哈哈大笑起来,高朔涨红着脸说:“营长,俺可不是专拍马屁之徒,俺说的可是真心话。得!您老要是不喜欢听,俺下次不说就是。千万别将俺调到营部,俺马上改正。” 他的话又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张锐也笑着说:“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怎会真的调你来营里?我还指望你作战呢,你到营里,三连谁带?” 高朔唯唯诺诺,心里却说:前次自己刚提了一次做后队,就真的变成后队,谁知道你这次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俺不是亏了吗?堂堂上尉连长,在营部当给你拍马屁的小丑,那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张锐不知道高朔在肚里诽腹自己,看见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又接着说:“我的意见,是在苏里的建议上做些改动。你们看,现在还在落雪,虽然不大,但是地面上走到动的痕迹很快就被落雪掩盖住。” “我的想法是,今夜我们派遣两百余人,趁着夜色悄悄的潜伏到营垒的壕沟内,等天色渐亮时,我们突然发起攻击。那时我们的视线会和突忽人一样,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会看见,一部人抢占营门,放下吊桥打开营门接应骑兵进入。另一部人攻击突忽人,不让他们有集结的时间。两方同时进行,只要马队冲入营垒,突忽人必然会崩溃而逃。” 张锐话语说完,看见大家都在思索这种攻击方式的可能性。也不打扰他们,静静的等着他们提出意见。一会儿,杜晗道:“营长,这个方法虽好,可是也不容易成功。” “说说你的顾虑!” “是!夜晚突忽人营垒中的火把的确不容易照到壕沟,可是我们接近壕沟,就会发出响动,岗楼上的突忽人哨兵会听见的。还有,就算我们顺利进入壕沟,也不容易藏身,一旦突忽人手持火把观看,很容易发现我们的。” 张锐知道有人会提到这些问题的,他自己早有对策,于是不慌不忙地说:“第一,我们要在全营内挑选担任潜伏任务的骑士,他们的身体必须是最强壮的。潜伏队在离营垒一里外,开始缓缓的爬行,逐渐接近营垒,这样就不会发出声响。” “第二,出发前我要了十匹白布,现在我们就将白布裁剪下来,每位潜伏队员发一块,用白布蒙盖全身。这样既然有突忽人向下看,也不会轻易发现白布下的骑士。” “第三,挑选几十名箭术最好的骑士,给他们配备上毒箭。早上攻击时,首先将突忽人的岗哨干掉。” “第四,将套马绳带上。早上攻击时,先用两个队员托一个队员上壕沟。上去的队员在弓箭手掩护下,将套马绳固定牢,沟底的骑士逐一爬上去。” “第五,选出力气最大的三十名骑士,让他们带上战锤,等早上攻击时,用战锤攻破外围木栏。” “第六,挑选出搏杀技能最好的百余名骑士,担任攻击突忽人任务,让突忽人一直保持混乱状态,不能让他们有集结的时间。剩余的骑士占领营门,用弓箭射杀那些想重新占领营门的突忽人。” 随着张锐一条一条的讲解攻击细节,几位连长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奇。没曾想张锐、早就定下了进攻的计划,就连白布、毒箭、战锤都事先想到了。按照张锐的计划,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占领突忽人的营垒。人可以算到的都算到了,剩下的就是天算了,只要上天不是有意保佑突忽人,这次的攻击必定胜券在握。 最后张锐说道:“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我准备亲自带队参加进攻。张旭义暂代指挥,看见前方攻击开始,立即带领剩余骑兵,冲向营门。苏里带领数十人,在后面驱赶马群,扬起灰尘,迷惑敌军的视线,使得突忽人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后续部队,这样就加快他们的崩溃时间。你们看如何?” “我反对。”杜晗首先说话:“营长的职责是指挥全营的战斗,不是带队攻击。属下是担任前行任务,所以这个偷袭任务,也应该属下带队才是。” 张旭义也道:“属下也同意杜晗的建议,营长您是全营的主官,您应该指挥全局,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怎么能丢下部队,自己参加进攻呢?” 高朔高叫:“他们说的对,您不能去,您要指挥全营。还是让俺代替您去吧,俺保证夺取营门,要是失言,您将俺的人头拿下来当凳子坐,俺也没有意见。” 苏里和刘桓也是这样的意见,张锐看见大家都反对他自己带队,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自己不去,留下来指挥后续骑兵攻击。 张锐的事情解决了,可是由谁带队偷袭,又成了众人争论的焦点。除了张旭义外,就连苏里和刘桓也参与到争论中。正当四人争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时候,张锐发现张旭义已经去安排晚上行动的事宜。 又争论了好一会儿,张锐见他们四人还是没有妥协,于是出面定夺:“诸位不要再争论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带队的人选。” 四人听说张锐已经定下人选,也闭上了嘴。张锐的脾气,他们都很了解。在张锐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可以随意争论,但是一旦张锐下定决心,那么他们只能听命,不然全纪的下场在那里摆着呢。 四位连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锐,等待他作出的最后决定。 ; 第十五章偷袭 二月二日,天蒙蒙亮,凛冽的寒风呼啸不已。“老虎口”上突忽人的营垒里,刚刚吹响起床的号角。岗楼上的哨兵正在交接任务,在寒冷的北风中,被冻了数个小时的哨兵,迫不及待地交班离开。 十三号岗楼上,新上岗的两名突忽人哨兵是一老一小。上一班的哨兵下岗楼后,小哨兵拉拉衣领缩着脖子向外面观望。老哨兵倚靠在木柱上,对他说:“六郎,看什么看,大冷天儿的,汉军还会来吗?” 六郎缩回身子口里“咝咝”作响,来回跳着、跺着脚,答着话:“四叔,长官不是让我们这几天多注意点吗?” 叫四叔的老哨兵笼着手,用嘴指指外面:“这天气汉军还会来进攻?就算他们来,你看看,几里以外,就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六郎看着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看不见人,就连一只鸟也没有看见。于是说:“您老说得对,这天气别说打仗,冻也冻死他们的了。” 四叔看看岗楼的周围没有人,小声对六郎说:“六郎,趁着这天气打仗的还真有。前几日,我在长官门外值班,就听见长官在讲德公殿下正带着人,准备攻打柏寒城堡呢。” 六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神色惊讶地问:“那儿有汉军一万多人呢,德公的部队能打下来吗?” 四叔神秘地笑了笑:“我听说,这次后方是全部动员起来了。德公这次带着几十万人去进攻呢,柏寒城堡再坚固,能抵挡得住这多人围攻?早晚还不是被咱们攻占了?” 六郎听了四叔的话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露出焦虑的神情。四叔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开导他说:“你爹爹有残疾,这次可能不会被征召的。就算是被征召了,也是在后方做些运粮草之类的活儿,不用担心。” 六郎听了四叔的安慰话语,才稍稍定下心来。但还是有点顾虑,接着问:“四叔,您老说,我们村这次会被征召多少人?” “怕是全部男丁吧。现在是农闲的时候,往年这个时候,也是以训练为主。这次要打大仗,还能不上战场?” “那咱村今年的粮食又不够吃了。”六郎叹气道。 “是啊,训练时都是让各家各户自己带上粮食,看来这次也不会例外。你家的那头牛怕是也要被征召。”说道这里四叔看见六郎又着急起来,呵呵笑了两声说:“别担心六郎,这也用不了多久,一个月内,不管柏寒城堡有没有被攻破,你爹爹他们都会回家的。牛也会还给你们家的,毕竟春耕不能耽误啊。” “是啊!”六郎口里虽是答应着,但心里却想着家乡的老娘和小妹。六郎家在度信州会清郡,家里原本有三兄弟还有三个姐妹。突忽独立时,他爹和两个哥哥被征召加入突忽军队。两个姐姐也没有到年纪就早早嫁了出去。家里的劳力走了个精光,年仅十二岁的六郎只好充当家中的主要劳力与老娘一起种地,一家三口勉强能度日。 他爹两年前,在一次训练中失去了左手,退役回了家。老爹残疾,几乎不能干活,家里的负担又重了不少。幸好这时是德公殿下当政,他老人家颁布了一项法令。只要家中有三人从军,就能从官府里领到一头牛,这样可以使失去劳力的家庭,继续耕种农田。 于是十五岁的六郎只好从军,以便能让家里得到这项政策照顾。同村的许多人,也纷纷加入军队。四叔就是和他一起入伍的,随后又一起被分配到老虎口驻防。 六郎在老虎口一呆就是两年,感觉还不错。因为荒凉又不是大道,汉军基本上没有来过,所以也没有打过仗。加上在这里还能吃饱饭,有时他们的菜还要加上一些肉沫。这让难得吃到肉的六郎,觉得自己当初从军是正确的选择。 后来家里来信说,因为有了牛,现在家里的农活也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六郎就更加放心了,牛可是家里最宝贵的财产,要是失去它,全家又会吃不饱饭了。 刚才听四叔说,德公不仅要征召后方的男丁,还要征召牛。六郎不由担心起来,要是播种时,还没有让爹爹和牛回家,靠着五十多岁的老娘和十一岁的小妹,她们肯定完成不了春播。 六郎心不在焉地又探头朝外望去,看见下面壕沟里,隆起许多雪堆。这是怎么回事?平日下雪时,也不会有这么多隆起的雪堆啊。难道是营里的人向壕沟里丢了木头或别的东西,才会沟底变成这样的不平?也许是六郎眼花,他仿佛看见一处积雪动了一下。 “六郎,看什么呢?”正在六郎仔细看那块积雪的时候,听见四叔在问他。他迟疑地说:“四叔,我好象看见沟下面的雪堆动了一下。” “是不是你眼花了?”四叔边说,边走到六郎的身边,也探出头来观望。等他看见沟底的情景时,也不由愣住了。 程节趴在雪地里,努力的转移着自己意念。可是沁人心脾的凉意,自眉部、腮部、后颈、双肩、胸部,一节节到了脚脖,一股股地沿脚心而出。程节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动弹,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程节今年只有十九岁,今年才从骑校毕业,现在是飞骑军游骑团三营三连四排的排长。昨日刚入夜时,他被挑选出来成为潜伏队的一名成员。他的力气大,出发前连长高朔发给他了一把战锤。他任务就是进攻时,爬上壕沟用战锤砸破木栏。 昨夜营里共挑选出二百五十人,并分成两部。其中一部由二连连长杜晗指挥,任务是进入突忽营垒后,攻击突忽人。另一部由四连连长刘桓指挥,主要是夺取营门,接应营长带后队人马能顺利进入营垒。张旭义则是这只队伍的总指挥,一行人在夜里十一点时出发。 他们趁着夜色的掩护,一直行进到离突忽人营垒两三里的地方,才趴伏前进。雪一直不停的飘着,不大不小,刚好能将他们爬行而过的印迹遮盖住。 两百余人都小心缓慢地爬行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们都是营中挑选出来的最棒的骑士。所有人都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整个行动的失败。 老天也特别眷顾他们,半夜两点时,正当他们接近壕沟的时候,寒风大作。岗楼上的突忽人哨兵,都蜷缩在角落里,躲避着刺骨的北风。呜呜的风声掩盖了他们跳入壕沟的声音,躲避寒风的突忽哨兵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进入壕沟。 随后,全体人员用白布遮盖全身,趴在雪中静静地等待天明。几个小时的趴伏,使得程节感觉全身的热量,被一丝丝地抽走。甚至连身体也慢慢的变得僵硬起来,有时程节也会稍稍晃动一下身体,保持自己不要真的被冻僵。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程节只能靠着一遍遍的幻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像着温暖的大炕,想像着热气腾腾的牛肉汤,想像着热烘烘的洗澡水,盼望着天快亮起来。 这时一声唿哨突然响起,是攻击的信号!程节立即撤掉身上白布,他跳起身来。但腿上传来的一阵酸麻,使他差点又摔回地面。程节摇晃着解下腰间缠绕的套绳,正准备挥舞起来。抬眼间,就看见上方岗楼上有两名突忽人哨兵正探出头向下观望。程节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的目光呆呆地定在自己身上。 程节只带了战锤和套绳,如果手中又弓箭,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有把握射中这二人的咽喉。可是现在他只能看着两人,看着他们的嘴巴在慢慢的张开,叫声似乎在他们的嗓子口被寒冷冻住了,发不出声来。 正当程节眼看着他们要叫出声来的时候,四五支箭同时射中了那两名哨兵。两个哨兵徒劳地用手去抓射入脖颈中的箭羽,身体摇晃着倒下去。其中一名年轻的哨兵,因中箭时大部分身体都伸了出来,一中箭便一头从岗楼上栽下来。 程节没有再犹豫,立即挥舞起手中的套绳,向着七八米外的一处木栏中间的木桩上扔去。绳圈儿丝毫不差地套入木桩,程节手抓住绳索向上爬去。十余名骑士已经等在绳索下面,另七八名持弓的骑士正在警惕地戒备。 无声无息中,突忽人营垒东侧岗楼上的哨兵,都被弓箭手用毒箭干掉。早间是突忽人最松懈的时候,大多数岗哨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被射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干掉了所有的哨兵,营垒内的突忽人完全没有反应,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岗楼上的哨兵已死。骑士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一个个顺着绳索爬上了壕沟。等待中的骑士纷纷跳动着,活动自己快要僵硬的身躯。 上了壕沟是四米左右的斜坡,斜坡之上就是突忽人的营垒木栏。程节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斜坡,摊开双手,用嘴往上吐了两口吐沫,从腰间取下重步兵用的战锤。双手握锤,斜身用力向木栅栏劈去。 “咔嚓”一声,木栏被他手中的战锤劈出一个大洞,接着又劈两下,身前的木栏被彻底劈碎。程节低头转进了营垒,放眼看去,不由愣住了。 之前他设想过自己进来时,突忽人会嚎叫着举着手里的长枪、战刀,象潮水般向自己涌来。也设想过自己一进来,就被突忽人射成刺猬。唯独没有想到,进来时连半个突忽人身影也没见到。 在程节停顿的时候,外面又涌进来无数的骑士。“攻击队随我来!”程节被一声厉喝惊醒,侧头看去,是二连连长杜晗在喊。 杜晗进来时,虽然也很吃惊,但他马上就恢复过来,提着战锤,口中招呼着进攻队,随自己向营垒深处奔去。 “弓箭队随我来。”四连连长刘桓的声音也在叫着。骑士们立即分成两部,随着二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跑去。张旭义带着三十名后备骑士,也朝着营门的地方跑去。 “轰轰”的跑步声终于惊动了营垒中的突忽巡哨,“谁在跑动?”哨兵在远处盘问,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就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喉咙。“汉军来了!”后面的哨兵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这时在营垒内侧,排队领饭的突忽人才听见喊声。“快回营帐取兵器,上营垒木栏处集结。”一名突忽人的少校,高声的发布命令。 突忽士卒听见汉军来的喊叫声,虽然也紧张起来,但还不至于混乱。他们以为,从哨兵发现汉军到来,到汉军接近营垒,需要一段时间。 突忽人听见少校的命令后,纷纷丢下手中的碗,向着自己的营帐跑去。一名跑的最快的突忽人正转过一个帐篷,就撞在一人的身上,他正想高声喝骂,大家都在向着营帐跑,你怎么会反着跑呢?不过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在“噗”地一声中,那名突忽人的脑浆四处飞溅,他至死也不明白,是什么人杀了他。程节擦擦沾在脸上的血水,又举起手中的战锤砸向第二个出现的突忽人头顶。 程节身后不断出现骑士,用手中的武器杀向涌来的突忽人。惨叫声、惊叫声、喝骂声、喊杀声接连响起,前面的突忽人看见汉军在残杀自己人,就转身想逃离,又被身后自己人给堵住。一时间整个营地里,变得混乱不堪。 营垒正门处的突忽守军,这时也受到了一百余名骑士的猛烈攻击。十多二十名突忽人还来不及防备,就被斩杀得干干净净。张旭义命令骑士们打开营门,放下吊桥。又命令二三十名手持弓箭的骑士,登上营门旁边的岗楼,用弓箭瞄准营地里面。 又高声对刘桓说:“吹信号,通知营长可以攻击了。我带入在营门前方二十米处防守,你记住一定要守住营门,除了用弓箭支援我们外,不要上前参加攻击。我们战死了,才轮到你们。” “是!”刘桓立即接令,返身对岗楼上的一名骑士挥挥手,那名骑士便吹响了拿在手里的号角。低沉的号角声,在空旷的旷野中传的很远。号角声响起不久,远处便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滚雷一般绵绵而来。 张旭义带着五十人,站到离营门口五十米的地方,排好队列准备迎击突忽人的反攻。刘桓则领着不到三十人,站在营门口持弓戒备。 他们准备得正是时候,他们刚准备好不到三分钟,一队三百人左右的突忽人,从营里向着营门口处跑来。 阿巴宜在大帐中来回走动,高声咆哮着。三四名军官,惶恐不安地看着他。阿巴宜原来的汉名叫刘宜,突忽独立后,他参加了突忽军队。因为他在预备役中当过上尉,于是被新突忽汗国授予中校军衔。 刘宜既然当了突忽人的军官,自然不能再用汉名。但他自己祖先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所以用了汗王阿巴亥的姓,就叫阿巴宜。 阿巴宜授衔不久就被派遣到这里,担任老虎口营垒的守备官。汉军似乎看不上这处关口。除了一些侦查游骑来过这里后,数年中,阿巴宜见过汉军屈指可数。 这里虽然偏远,但胜在安全,所以阿巴宜也比较安心地留在这里。数年来安全无战事,已经使营垒中的突忽人,形成了汉军不会进攻这里的固有观念。加之现在是冬季,汉军连游骑也不会到这里来的,所以防备警戒都渐渐放松下来。岗楼上的岗哨也没有安排得太密集,每天天色大亮才吹起床号,然后就开饭。 谁知今天他刚刚洗漱完,正想坐下来吃早点,就听见营里传出吵闹声。谁又在营地里闹事?半年前也发生过一次营里喧闹,是两名士卒为琐事在早餐时打架,营里排队领饭的卒们也在一旁起哄,今天与那天闹事时的吵闹声似乎差不多。 那天阿巴宜还以为汉军来了,忙抓着刀跑出营帐,高叫着部下集合。等知道是营里的士卒在打架闹事,他怒不可遏,拔出刀来当场斩杀了两个士卒。又命令将他们的首级在营地里悬挂三天,以警示那些还敢闹事的士卒。 从那天起,营地里的士卒在也不敢高声喧哗。这才过了半年,他们又忘记了?看来今天又要杀几个士卒示威,才能震住这些兵痞。 可是一名手下的少校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报告汉军已经攻入营垒,他傻眼了。汉军怎么可能进来?那些哨兵去哪儿了?现在是天已大亮,几里之外就能分辨出身影,他们怎会大意到看不见汉军进攻?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明白此刻应该做什么:“你带上人,去将营门守好。要是汉军从那儿进来,我砍了你的头!”他向那名少校下令。少校无可奈和地答应,转身出营帐,召集士卒向营门而去。 此时,又有几名军官跑了进来,惊慌地向他报告:“长官!不好了,汉军已经攻占了东面儿的一部分营帐。此刻正向着这方而来。” “混蛋!你们是白痴吗?你们不会叫士卒将他们赶出营地吗?”阿巴宜怒吼着,他气愤这些废物,不知道领兵抵抗汉军,都跑到自己这里来报告。 “长官,我们的士卒正在吃饭,都没有带兵器,又被汉军偷袭,已经乱了阵脚,我们已经指挥不了他们。”一名军官低声辩护着。 阿巴宜右手已经紧抓住刀把,他向立刻拔出刀来斩杀了这名辩解的军官。但他还是强忍住了这个念头,来回走动,口中喃喃地低声骂着。 外面的嘈杂声,离中军主帐越来越近。阿巴宜心想不能再在这里骂这些蠢蛋耽误时间了。他停下来,对几名军官说:“汉军不是从东边杀过来吗?我们现在就去西边营帐,那边的士卒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将他们召集起来,将汉军赶出去。” “是!”几名军官也似乎受到阿巴宜的鼓舞,高声叫着:“将汉军赶出去!”阿巴宜刚想往帐外走,突然帐后一声破响,从帐外钻进来三个人。 阿巴宜回头看见钻进来是三名汉军,慌忙拔自己腰间的刀。他的手在颤抖,慌乱中一下没有拔出刀来,就眼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军,手持战锤,猛地向他砸来。 ; 第十六章第一勇士 营地正门,在一阵急骤的、刀枪打击在盾牌上铿锵声中,攻守双方的战士们交战在一起。沉重的喘息声、兵器的碰撞声、厮杀声、怒吼声、伤亡者的惨叫声,在战斗的空地上响起,盾牌的碎片、头盔、甚至头颅在战场上横飞。战士们洒下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地面,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人,被奋力搏击的战士反复地践踏着。 张旭义一手持着战锤,一手举着缴获而来的皮盾,站在第一排奋勇杀敌。此时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平日沉静的神态,他的脸由于愤怒而扭曲,他的目光像是雷雨天的闪电。攻击到他身前的突忽人,无一例外会遭到他战锤的打击。被战锤击中的突忽士兵痛苦地抽搐着,口里发出一阵阵刺人肺腑的惨叫。 张旭义的勇猛,激励着和他并肩战斗的骑士们。他们或用骑刀、或用缴获而来的长枪攻击突忽人。远处高塔上的汉军弓箭手,射击着手拿弓箭的突忽人。他们精准的射击,使得突忽人的弓箭手死伤惨重。 十分钟的激烈交战,在前面作战的汉军还剩下十人左右,而突忽人因不断有人从后面营地里冲杀过来,人数一直保持在三百人左右。如果突忽人不是顾忌后面汉军弓箭手的射击,很可能早就突破汉军的堵截冲到营门处了。 张旭义抛开所有念头,专注于攻击或躲闪着突忽人的攻击。他身上也受了三处伤,准确地说是三处擦伤,这些小伤还不至于减弱他的作战能力。而他的身前已经躺着一大堆突忽人,有的死了,有的还在拼命地在地上嘶喊着、挣扎着。 “杀了他!”张旭义听见突忽人队列中传来一声嚎叫,他朝那个方向略望了望。发现声音是从五十米开外的一名突忽人军官口中喊出的。他的周围有四五名亲兵,持盾保护着他。 要杀我?那要看你们的能耐了!看你们还想用多少条人命来换,才能达到目的。张旭义心里念叨着,手中战锤一刻也没有停止挥舞,又砸碎了两名想趁他分心来攻击他的突忽人的脑袋。 “三十七、三十八。”???张旭义听见身边有人在数着数字。在生死存亡一瞬间的搏斗时,是谁还有心情数数?张旭义心里虽然好奇,也不敢轻易侧头去看。 可是就在这时,张旭义看见了一幕使他目瞪口呆、终身难忘的情景。只见一名年轻的少尉,手持双枪,左击右刺,正在步步上前。他手中的双枪仿若两条毒蛇一般,击出的枪尖就像出击毒蛇的牙齿,在突忽人的身上一沾既收。而被毒牙咬中的突忽人,都在抽搐一阵后载倒在地。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年轻的少尉,从容举步而行,突忽人在他的点数声中,应声倒地。在他经过之处,惊恐万状的突忽人纷纷躲闪,就像在躲避一条巨型的毒蛇一样。 少尉前进了十余步,向着那名突忽军官而去。“拦住他,围上去杀死他!”突忽军官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不过此时叫喊声中明显带有恐惧的颤音。 “五十三、五十四。”少尉在乱军之中,从容淡定、不急不缓地数着。仿佛他不是在作战,而是在小学讲堂上,完成先生布置的读数作业。可是他的作业也确实太为血腥,每个数字之下,必会带走一条突忽人的生命。 张旭义见此情景,奋力举盾推向突忽人,口中高呼:“勇士们!冲啊!”,手里的战锤猛地砸向那些惊慌失措的突忽人。在他俩的带动下,剩余的几名骑士,也高声喊着:“冲啊!前进!”奋不顾身,英勇向前。 二三百突忽人,面对表情疯狂,双眼充满血丝,不畏刀枪、顽强厮杀的汉军,他们的手开始颤抖,腿也不听使唤了,他们的心心慌意乱,恐惧使他们的信念动摇了,前面的突忽人纷纷向后退却。 “谁敢逃跑,格杀勿论!”突忽军官连斩数名正在后退的士卒,才勉强保持突忽人的阵型完整。 “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冷酷的点数声还在继续着,而且越来越接近那名突忽军官。后面的汉军弓箭手,这时都在全力保护着攻击中的几名勇士。他们用精准的利箭,杀死那些想从旁偷袭勇士的突忽人。 刘桓也在不断地射着手中的箭,战斗的地点离他站立的地方还不足五十米。他射出的箭,可以百发百中地射入突忽人的身体。几名想趁机围攻张旭义的突忽人,都在他的箭下毙命。 刘桓眼看着不断倒地,还在地上翻滚着用刀去砍突忽人脚的勇士,心里如刀绞般疼痛。 如果要他选择,他宁愿自己也置身于搏斗中。可是他不能,他的任务是守住营门,就是战死也不能丢失。所以在突忽没有攻击到这里时,他只能用手中的弓箭帮助前面的勇士。 “七十六、七十七。”年轻的少尉这时已经攻击到了突忽军官身前七八米的地方。“你们去拦住他!”突忽军官命令几名为他遮盾的亲兵。 “是!”五名亲兵领命撤去盾牌,嚎叫着扑向年轻的少尉。 少尉看见五人向他冲来,回身便走。行走了三四步,计算着第一名突忽人跑动的距离。突然间回身,左手枪如闪电般地刺出。第一名突忽士兵丢掉手中的刀盾,捂着自己的脖颈载到在地。“七十八!” 少尉的左手枪收回时,右手枪交替而出。第二名突忽士兵也倒下了,他的中枪部位与第一名突忽士兵一模一样。“七十九!” 少尉的右手枪还没有收回,第三名突忽士兵已经越过第二名突忽士兵的尸体,举着刀向他砍来。少尉的左手枪再次一闪刺出,大力的刺杀洞穿了突忽人的肚腹。突忽人丢掉手中的兵器,紧紧抓住少尉的长枪。 少尉毫不犹豫的放弃左手的枪,快速地拔出腰间的短刃。在侧身闪过第四名突忽士兵劈来刀的同时,准确的将短刃刺入了他的脖颈中。 “八十、八十一!”少尉口里数着,同时放弃右手枪和左手短刃,身体突然前行靠近第五名冲上来的突忽士兵,用手指戳进了他的双眼。 “啊!!”在第五名突忽人的惨叫声中,少尉收手取回双枪。右手腕轻转送出枪尖,一枪刺在了蒙眼惨叫的突忽人咽喉上。突忽人的声音骤然消失,一头载到地上。“八十二!”少尉的数数声代替了他的喊叫声。 这只是一瞬间完成的动作,年轻的汉军少尉如行云流水般击杀了五名突忽士兵,彻底粉碎了突忽人的信心,他们不再顾忌身后督战的军官,转身抱头急窜,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突忽军官这时也顾不得手下的士兵逃窜,他现在要面对的是那名冷酷的汉军少尉。他一手持着盾,一手提着刀,面对步步逼来的汉军少尉,小心地后退着。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转身逃跑,如果那样做汉军少尉手中的长枪,会轻易地刺穿自己的脖子。 但他显然不是那名少尉的对手,正面相对也没有走过一招。少尉的左手枪刺向他时,他立即举盾招架。可是少尉右手枪却在这时,从盾牌下刺入他的小腹。 突忽军官倒下了,他一时没有死去,双手捂着将要流出肠子的创口,口中喘着气,双眼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时少尉身影出现在他眼中,他是那么的年轻,年轻的连唇上的胡须都只是些淡淡的绒毛。但他平静的面容,冷漠的双眼,又使人感到他是那么的可怕。 他看见少尉丢掉手中的双枪,拔出腰间的骑刀,缓缓地举起来,口中继续地数着:“八十三!”。突忽军官眼中的最后景象,就是看见少尉的骑刀挥舞而下。耳中这时也听见,无数马蹄之声在营门口处响起。 “闪开!闪开!”的声音响起。少尉一直冷酷无情的脸上,这时才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他迅速地闪到路旁。回头看时,营长魁梧的身躯已经出现在营门口处。在轰鸣的马蹄声中,营长率领着几百名骑兵飞驰而过,向着营地内冲去。 突忽人气数已定,骑军一旦突入营地中,所有还在坚持作战的突忽人,都会抱头逃窜。少尉待骑兵全部通过,才大舒一口气,坐倒在雪地上。他的全身已经被雪水和血水浸透,作战时还浑然不觉,现在被冷风一吹,阵阵刺骨的寒意传遍全身。 “厉害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正当少尉冷得发抖时,就听见有人在问话。少尉抬头,原来是一连连长张旭义在问话。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向张旭义敬礼,回答道:“报告长官!下官是五连三排排长少尉罗济。” “哦!是苏里的部下啊!”张旭义用手拍着罗济的肩膀说:“你是个勇士,这场战斗中你立了首功,我会将你的功劳报告营长的。” “多谢长官!下官只是尽自己的职责。长官您看,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罗济指着,刚才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倒着四十名左右的汉军骑士的尸体和三百多突忽人的尸体。 “是啊,他们也是真正的勇士。”张旭义神色凝重,朝向那里行了个军礼。罗济和剩余的骑士们也纷纷向那里行礼。战死的骑士们的尸体都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踩踏过,他们变得残缺破烂,血肉和地上的雪泥混合在一起,红、白、黑颜色掺杂,显得特别凄惨。 九点半时,整个营垒内的战斗结束了。一千五百名突忽守军,在战斗中被汉军杀死七百余人,五百二十三人被汉军俘虏,只有两百余人趁着汉军还没有占领后营门时,匆匆地逃入峡谷之内。 张锐命令高朔带领一百五十名骑士充当先行,随着那些突忽逃兵进入峡谷,又命令其余连队先休息三个小时,然后再上路。汉军将俘虏的突忽人捆绑起来,押到一处空地上坐下。随后,便开始为先前攻击的骑士们换衣包扎伤口。 “大武!你这次做的不错。”张锐边给张旭义包扎伤口,一边称赞他。大武是张旭义的小名,因为张锐和他同属一个家族,所以称呼他时叫上了他的小名。 “营长,我们的伤亡太大,整个攻击队一共阵亡了五十二人,还有四十六人受了伤。是我没有指挥好,才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张旭义面带惭愧之色,沉重地低着头对张锐说。 在张旭义看来,张锐的计划非常好。而且上天也帮了他们大忙,一切行动都非常顺利。就连他们进入突忽人的营垒时,大部分突忽人正在吃饭。他们攻击毫无准备的突忽人,还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感到十分内疚。 当初是张锐亲自下令,才在众多的连长中,选定自己来做攻击队指挥。在明显的优势情况下,攻击部队还是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张锐的信任。 张锐扳起他的头,直视着他说:“记住,大武,任何战斗都会出现伤亡的,所以我们要计算得失。如果值得,那我们就干。如果不值得,那我们就要放弃作战。这次的袭击战,伤亡虽然大了些,可是在我们选择翻越葱岭的关口中,它可能是最轻微的损伤。所以你做得没有错,而且你很勇敢,在营地门口坚守了将近二十分钟,并且击退了突忽人的进攻。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名称职的军官。” 听见张锐肯定他的功劳,张旭义心存感激,也对张锐能体谅自己,感到欣慰。这时,张旭义想到了罗济的勇猛,随即为他请功:“这次能守住营门,五连三排的排长少尉罗济立了首功。战斗中他手持双枪勇往直前,击杀包括指挥进攻的突忽军官在内,一共八十三人。这样的猛士,理当好好奖励。” “哦?”张锐闻言大喜,自己的营里还有这样的猛士?张锐转头向一名亲兵道:“去叫罗济来这里。” “是!”亲兵领命而去。张锐又回头对张旭义说:“你受伤数处,我看你还是带着受伤的骑士返回风铃城,顺便向总部报告,我们已经通过葱岭。” “不!营长,属下的伤都是小伤,不会影响行军作战。属下坚决要求留下来,您可以另派人将伤员送回。”张旭义一听不乐意了,马上出言反对张锐的提议。 张锐还没有回答,就听见身后杜晗高喊报告。张锐回头,看见杜晗浑身是血,正在向自己敬礼。 张锐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身上,看着杜晗没有异样的神色,知道他没有受重伤。“辛苦你了!”张锐也向他回敬一礼。 杜晗满脸还带着兴奋之色,高声回答:“属下不辱使命!后面的突忽人一直被我们拖住,属下没能让他们组织起来反攻。” “不愧是咱营的第一勇士啊!”张锐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可是杜晗闻言却是面带红润之色,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属下以前是夜郎自大,不知军中勇士众多。现在属下可不敢再称什么‘第一’了。营长您看,老高手下的这名排长,作战时就比属下勇猛得多。” 杜晗说着,手指向他带来的一名年轻的少尉。张锐看着这名少尉,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又想不起来。这还是张锐第一次出现记不起来的情况,以张锐的记忆力,只要他见过谁一面,就会准确记得其长像和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张锐问那名少尉。 “报告营长,下官三连四排排长少尉程节!” “此次作战中你有什么功勋?” “报告营长,下官斩杀突忽人主将一人,杀死突忽士兵三十七人。” “敌军的主将是你杀死的?不错,你是个勇士!他的首级呢?” 前面程节还对答如流,到张锐问他突忽人主将的首级时,他才露出扭捏的神态,犹豫了半天才说:“营长,我一战锤把他的头砸了个稀烂,那头没法再要了。这杀主将之功,下官就不要了。” “哈哈——”张锐闻言大笑。他觉得这个程节象是个小孩子一样,说起话来甚是天真。张锐拍拍面红耳赤的程节道:“没了就没了,你砸得好啊!下次也照着这样砸,就是没有首级,我也会记你的功勋。” 程节正被张锐笑得不知所措,听见张锐这样讲,心中大喜。随即立正,向着张锐敬礼道:“是!下官下次还砸他的头。” 他的话,逗得张锐又笑起来,就连杜晗和张旭义也笑了起来。他们觉得程节的性格确实直爽,加之他长得虎头虎脑,甚是惹人喜爱。 正在大家开怀大笑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庄重的声音响起:“报告营长。下官五连三排排长少尉罗济,奉命向您报到!” 张锐收住笑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十八九岁,面目英俊的年轻少尉,在向自己行礼。他已经换了一身军服,脸上、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去。端庄的站姿,严肃的表情,显得他精干威武。 “咱们的第一勇士来了。”张锐喜悦地看着他说。 “第一勇士?”一旁的程节明显不服张锐的评语,话语间带着一股质疑的味道。 张锐闻声道:“程节,你一共杀了多少突忽人?” “报告营长。下官一共杀死三十八名突忽人,其中包括他们的主将。”程节高声的回答张锐,心里想,刚才不是对营长说过吗?他怎么就忘了?不过这样也好,能在这个死敌的面前露次脸也不错。 程节正在得意的时候,张锐有问罗济道:“说说你杀了多少突忽人?” “报告营长,下官一共杀了八十三名突忽人,包括指挥攻击营门的突忽主将。”罗济一边高声回答张锐,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向程节。 程节听到罗济报出所杀的人数时,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再言语。他和罗济在军校之时,就相互不服气屡屡比试。只是他败的次数远远多过赢的次数,这次好不容易杀了三十八名突忽人,感觉自己一定会胜出时,没有料到罗济竟然杀了八十三名突忽人。这数字刚好是他杀的人数的反读。面对巨大差距,他也不好意思再去争什么营里的“第一勇士”。 张锐见程节低头不语,知道他认输了,又怕挫伤了他的积极性,于是说:“两位都是我营的勇士,这次都立的大功。功勋先记着,等任务完成之后,再为你们正式请功。” “是!”程节和罗济齐声回答,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张锐考虑了一会儿,问罗济道:“罗济,你作战勇敢没有什么疑问。不知你的指挥能力是否合格?” “下官在军校的中的各项成绩都是优秀。下官的所部的战斗力也在五连中也是属第一。”罗济自信地回答张锐。 “好!”张锐高喝一声,张锐非常欣赏罗济的自信。一名好的指挥官,必须要有自信心。 “我现在就任命你为六连代理连长。只要你在这次任务中,表现出是一名合格的连长。那么战后,你的职位就是连长。”张锐微笑地对罗济说道。 罗济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次作战,他的功勋以后会得到奖赏。可他也是今年才毕业的军官,能在一战之后就升职,这是他出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罗济愣住了,呆呆的站立着没有出声。他旁边的杜晗,推了他一把,轻声说:“你还不谢谢营长?” 罗济这才反应过来,向张锐敬礼,口中道:“多谢营长的提拔,属下会万死不辞,报效长官!” 张锐大笑着说:“别说这样的话,我的属下只要有能力,都有机会得到提拔的。只要你做得够好,就是想坐我这个位置,我也会心甘情愿地让贤。” 张锐的话,使罗济心里都感到一阵温暖,在这样的长官手下做事,他觉得服气。只有程节低头不语,他煞是羡慕罗济。罗济和自己一样,是才毕业的军官,现在罗济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升任连长,自己不知道还要奋斗多久才能如愿。同时心里也暗暗的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在刚才的战斗中,不再加把劲,去多杀几个人呢? 张锐又向罗济交待了一些接手六连的事宜,就让罗济去见自己的部下。回身看见程节神色黯然地站在那儿,搓着手叹气。又看见他浑身还是湿的,拍拍他的肩膀说:“赶快换衣服。” “是!”程节沮丧地回答,也不避嫌当着众人就脱甲解衣,一会儿就将全身脱了个精光。张锐看见他的背上,被刀砍中了几处,血还在不停的流着。于是拿起地上的伤药,为他涂抹,接着又用绷带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张锐包扎时,程节抓起地上的血,洗自己身上的血污。这时雪花还在飞舞着,寒风阵阵的吹拂而过。程节抓着雪洗澡,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怕冷的神态。 张锐见程节如此不怕冷,就问他:“你家乡可是在北方?” 程节笑着说:“下官的家乡和营长您的家乡是在一起的,下官小的时候还看见过您呢。” 程节的话让张锐吃了一惊,先前他就觉得好像见过程节,但是一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现在程节既然说小的时候也见过自己,那就证明自己的记忆力没有错。但他究竟是谁呢? ; 第十七章狩猎计划 汉元790年2月4日,突忽人的楚河营垒中。阿巴贡正在中军大帐里静静听着一名将军汇报战况。 “德公殿下,特安达元帅所部此刻正在猛攻柏寒城堡。但汉军的防守武器齐备,人数众多。昨日的攻城战我部死伤了二万人,没能攻上柏寒城堡的外城墙。” “我们的大型攻城武器运上去了吗?”突忽汗国的参谋部参议长兰伊问。 “还没有,但今天晚间大型攻城武器就可以运抵柏寒城堡。我们的投石塔和弩炮的射程都不及汉军的远,以下官看,就是用上了攻城武器,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下柏寒城堡。” “汉军的援军到了吗?” “回禀将军,汉军的一个轻骑团已经来了,他们驻扎在离柏寒城堡后方二十里处,没有与我们发生接触。特安达元帅命令我们的骑兵部队不与汉骑军交战,只是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汉军其他部队调动了吗?” “据大月和大宛的来人报告,各地的汉军已经开始集结出动。下官汇集他们的报告后,大约统计出汉军可能派来增援柏寒城堡的部队会达到八到十万人。特安达元帅的三十万人,在柏寒城堡久战后,必不是救援汉军的对手。” 兰伊点点头,汉军的调动人数和德公殿下先前预计的相差不远。汉步军要到达柏寒城堡至少需要十五至二十天的时间,汉骑军会在十天之内到达。这其间特安达所部的安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德公殿下,您看?”兰伊征询阿巴贡的意见。 阿巴贡这才开口说:“请你回去转告特安达元帅,让他特别注意自己的后路。班迪山口的营垒一定要尽快修建完毕,十日后,无论进攻柏寒城堡的进展如何,都必须退却到班迪山口布防。” “殿下。班迪山口的营垒我们正在抓紧时间修建,数日内就能完工。元帅让下官转告殿下,他会按时退到班迪山口的。”那位将军恭敬地回答。 阿巴贡站起身来,说道:“那好,你赶快返回前线。你转告特安达元帅,粮食我们会按时送到。再对他说,楚河的营垒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他可以随时带部队退到这里来。” “是!”那位将军又向阿巴贡和兰伊敬礼后,退身出了房间。 “恭喜您了,殿下!汉军到目前为止的行动都在您的预料之中。殿下,既然汉军已经开始调动,不如让多伊利元帅那边提前行动吧。”兰伊在那么将军退出后,站起身来向阿巴贡建议。 阿巴贡默默地在屋内走了几圈才说:“不妥!兰伊将军,我们为了这次战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新罗和度信的青壮都集结到东西两个战场上,因此我们不能拖得太久,不论这次战役的结局如何,我们都会在两个月后撤兵。不然今年的春耕就要被错过,今年的粮食又会减产。” “现在汉军虽然已经开始调动,但是他们还没有汇集到葱岭地区,他们接到西海州受到攻击后,有可能转向西海州。一旦多伊利元帅与汉军在西海州相持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可能前功尽弃。所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吧,要等汉军援军都集中到葱岭地区后,多伊利元帅才能动手。” “是,还是德公殿下考虑得周到。”兰伊恭敬地说。 “报告!”这时门外响起了报告声。 “进来!”兰伊向帐外人道。 随着兰伊的声音,帐帘被来人挑开。一股寒风随着来人进了大帐,阿巴贡打了个寒颤。最近一段时间,葱岭地区雨雪不断,天气异常的寒冷。这给营垒的修建也带来很大的影响,好在占着人多,后勤人员冒着雨雪寒风还是沿着楚河修建了十余里的营垒。这些临时征召的青壮虽然不能依靠他们打仗,但修建营垒的任务他们还是能够胜任的。 阿巴贡看见进来的是中军官拉伊尔,他走到阿巴贡的面前行礼道:“德公殿下,刚才据巡哨报告,在离营垒东面五十里处,发现了汉军的游骑部队。” “哦?汉军游骑?他们是从哪儿翻越葱岭的?”兰伊吃惊地问道。 “可能是从葱岭东部的几处关口过来的,但我们一直没有接到有关口被突破的报告。”拉伊尔回答。 “他们有多少人?”阿巴贡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的巡哨只发现了他们的前锋,有百余人左右。但下官觉得他们肯定不止这些人,因为若人数太少,他们是不可能突破葱岭关口的。” “殿下,你看我们是不是派骑兵团出击,去消灭这些汉游骑?”兰伊又向阿巴贡建议。 阿巴贡脸上露出信心百倍的神情,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不用,先让他们看了我们的营垒再说。” 兰伊仿佛立刻省悟,也跟着说:“对,他们是来侦查的。要是他们看见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马,一定会将情报传回去。韩老儿看了定会认为我们是倾尽全力攻占柏寒城堡的,汉军援军自然会来得快速。” “不错。但也不能让他们侦查得太细致。”阿巴贡对拉伊尔下命令:“让我们的骑兵严密地监视汉军游骑。只能让他们远远的察看营垒,一旦他们接近营垒五里内,就赶走他们。还有立即查清楚这股游骑是从什么地方翻越葱岭的。” “是!”拉伊尔领命而去。阿巴贡又坐下来深思起来,兰伊则不再言语,轻轻地走到大帐的另一侧处理自己手中的军务。 阿巴贡现在心里暗自得意,汉军的这股游骑来得真是时候。自己之前的行动,按照韩擒平日的谨慎来看,他还不一定会上当。可是经过游骑的侦查后,他一定会下决心将部队集中到柏寒城堡。那么自己的计划就有可能顺利地实施,整个战役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可是阿巴贡兴奋之余,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汉游骑能无声无息的翻越葱岭渡过楚河,离营垒五十里的地方才被己方的巡哨发现。这就证明这股汉游骑的能力不可忽视,他们定是迅速地攻占了某个关口后,又昼夜疾行而来。沿途的哨所即使发现他们踪迹,也来不及向后方传递信息。 现在是自己希望他们来,可以感到高兴。但是汉骑军一直是自己的心头大患,他们来如风、去如电,行动突然、快速,一旦让他们抓住自己的弱点,被他们全力一击,自己就是想救援也来不及。 对付骑兵的办法只能是以骑克骑,可是自己的骑兵数量太少,也不如汉军骑兵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看来这次战役以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如何在短时间内,增加自己的骑兵部队数量以及提升他们的作战能力。 在阿巴贡得到游骑来到的消息时,张锐也得到了前方杜晗传来的消息。突忽人在楚河对岸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营垒,而且营垒墙都是以土石建成。按照规模来看,里面至少能驻扎四五十万部队。 张锐自2月2日突破“老虎口”后,将俘获的突忽人斩杀干净。张锐不能带着这些俘虏上路,又不能派多余的人将他们押回风铃城,所以只能将他们就地消灭掉。随后张锐派了两个班的人护送十余名受伤比较严重的伤员回风铃城,顺便通知总部自己已经过了葱岭。并让总部派后续到达的游骑来守住“老虎口”,以便保证自己的退路不会被突忽人切断。 部队步履艰难地走出山谷小道后,张锐向全营发布命令,部队沿途不许进入任何村庄城镇,日夜兼程向班迪山口后方进发,路上所见的行人一律杀死。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今天早上到此处——福鼎山内的一处避风的小山窝里。张锐命令,杜晗和高朔两连,分别向着前方侦查,其余连队就地修整。高朔连没有多久就传回消息,他们遇到了突忽人的巡哨,双方交战一阵,突忽人巡哨被击溃。而杜晗部迂回到南面,没有遇到突忽人巡哨,派人回来报告说,发现了突忽人在楚河边修建的营垒。 突忽人修建这座营垒是什么意思?张锐感到非常困惑,如果是临时的营地,也不用修建得如此牢固。但是假如突忽人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新的防御体系的话,那么他们还攻打柏寒城堡干嘛? 张旭义看见张锐皱着眉头深思,一直没有发布命令,于是说:“突忽人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属下建议,先让两个班人,将突忽人修建营垒的消息传递回去,我们再做进一步的侦查。” 张锐抬眼看看张旭义,点点头道:“不错,你安排吧。” “是!”张旭义领命而去。张锐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你又不是战区的统帅,想这些事情干嘛?只要能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传递回去,战区总部自然会作出正确的部署。看来自己有些事情还不如张旭义明白,起码他知道自己的首要职责是什么,而自己老是考虑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营长,吃饭了。”一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张锐的思路。张锐抬头,看见是程节正端着一个饭盒走进营帐。饭盒内还冒着一股股的热气,阵阵的肉香味飘来。 张锐接过程节递过来的饭盒,看见是热水煮过的牛肉和干饼泡在一起。虽说也是行军食物,但全营自从风铃城出发后,还没有吃过一顿热食。此刻能吃到热的食物,张锐也不顾形象立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张锐吃了几口,看见程节还站在一旁,又问:“你吃了吗?” 程节粗声粗气地回答:“您刚才在听汇报的时候,属下就和营部的人吃过了。” “哦!”张锐听程节他们已经吃过,于是又开始埋头吃饭。等张锐吃完后,程节又接过张锐的饭盒,准备拿出去洗。 张锐叫住他问:“喜子,你来营部任职还习惯吗?” 程节干笑两声说:“属下习惯倒是习惯。只是属下觉得来了营部,以后的立功的机会自然不如在连队里多。营长你还是让我回连里得了。” 张锐大笑。那日当张锐听程节自我介绍后,才知道他就是安江中学教过自己的程夫人的儿子。当年自己中探花时,为了谢师,张锐专门去过程夫人的府上。 那时张锐确实看见过程节,不过程夫人给张锐介绍时,只说了程节的小名。加之程节年级比张锐还要小上几岁,所以在张锐的映像里程节还是个顽皮的毛头小子。可是一别十余年,当日的小喜子,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男子汉。这才让张锐的记忆出现偏差,也令张锐不敢相信身材魁梧的程节就是当年的小喜子。 知道程节是恩师的儿子后,张锐立即将程节调入营部担任自己的亲兵队长一职。这个职位一直是空着的,因为张锐来营里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时间挑选谁来担任这个职位时,部队就奉命出发了。 程节既然是张锐恩师的儿子,自己自然信得过他。而且程节直爽的性格,张锐也很喜欢。还有一点,张锐知道程节是恩师的独子,并且还是中年得子,张锐也不希望自己的恩师绝后,所以这个任命也带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 可是程节却一心只想着立功,对张锐调他来当亲兵队长不满意。虽然他勉强接受了任命,但有机会他就会在张锐的耳边说,营部不容易立功等等之类的话语。言下之意,还是想回以前的连队。 今天他干脆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锐。张锐笑了一阵说:“喜子,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安安心心留下吧。你以为我就不参加作战吗?说不定你在营部立功的机会,比连里还要多些呢。” 张锐的事迹,程节自然是知道。以前老娘经常用张锐得探花的例子,来激励自己学习就不说了。单是自己在军校时,就听说张锐作战勇猛,每次作战都是身先士卒。上次袭击如果不是几位连长都在阻拦,他一定亲自带队。 现在张锐既然保证以后的作战机会不会少,那么自己立功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少的。听了张锐的话,程节立刻转忧为喜,不再念叨着想调走。 这时张旭义又走了进来,对张锐说:“营长,人属下已经派回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商议一下怎么应对突忽人的围攻。” 张锐叫他坐下,并让程节也留下,对他们说:“你们认为,突忽人会用什么方法围攻我们?” 程节道:“那自然是派骑兵来围剿我们。” 张锐又问:“那你说是我们的骑兵厉害些,还是突忽人的骑兵厉害?” 程节道:“那还用说,我们一个打他们三个没有问题!” 张锐笑道:“是啊,那我们还怕他们干什么?突忽人派步军出来,我们就走。他们派骑兵出来,我们就找机会试试他们实力。” 张旭义面带为难之色道:“这里的突忽骑兵至少也有数千吧。我们就算能击败他们,自身的损失也会很大。这样不合算。” 张锐满意地向张旭义点头,转头问程节道:“喜子,如果是你带队,你会怎么样考虑对付突忽人的围剿?” 程节考虑了一会儿道:“属下会将几个连队分别派遣出去,从数个方向同时侦查突忽人的营垒。其中的连队遇到突忽人骑兵时,就撤退不与他们作战。因为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侦查,只要有一个连队能完成侦查任务,我们全营就可以撤回葱岭以北。” “不错,喜子。你是一名合格的军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张锐连声称赞程节。 张旭义还是有点担心,说:“我们的粮草不多,属下认为一旦我们被突忽人拖住,会陷入断粮的境地。” 张锐没有责怪张旭义悲观论调,反而觉得张旭义考虑事情周全。他能从最坏之处开始考虑,自然也是担心部队出现这种状况。对于张旭义,张锐越发放心,自己能有这样的凡事都考虑在先的帮手,可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张锐道:“大武,从明日开始,我们去村庄取吃的,尽量少用自己带的干粮。还有,我们要寻找机会,打击一次突忽人的骑兵,让他们不敢再分散来围剿我们。” “您有计划了?”张旭义见张锐说了两次要打击突忽人,觉得他一定是有计划要这样做。 “是的,你们见过狼是怎样捕猎的吗?”看着张旭义和程节疑惑的表情,张锐露出狡猾的笑容继续说:“明日咱们来一场狩猎如何?” ; 第十八章群狼战术 2月5日早十点,迪西带着一营、二营出了营垒,奔着四里外的一处山坡而去。而正在山坡上向着营垒内观望的汉游骑,再次上马开始逃窜。 昨日突忽第一骑兵师第一团的上校团长迪西就接到命令,要求他的骑兵团不能让汉游骑接近到离营垒五里之内。 突忽独立之前,迪西是西部大草原上一个部落的头领,以勇猛著称。突忽独立后,他率领全族人向阿巴亥效忠,被阿巴亥册封为伯爵。随后他又带着三千本族的青壮加入突忽军队,被授予上校军衔。突忽正式成立的骑兵部队时,迪西和他的手下因都是牧民出身,所以优先被选入骑兵部队。 五年的艰苦训练,迪西挺过来了。他曾听教官教导过,大汉骑军是如何如何厉害,如果不苦练本领,以后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迪西不想送死,所以拼命地苦练技术。不但是自己拼命训练,他还严格的训练自己的手下。 他的出色表现,被德公殿下看在眼里。后来突忽成立的四个正规骑兵团中,他成为了其中一个团的团长。所部五千人,也成为第一批配发复合弓的骑兵部队之一。 这次战役开始时,迪西满怀期望,随德公殿下一齐开向前线。心里幻想着能建功立业,可是德公到了楚河边上就不再继续前进,而且全力地督促劳工修建营垒。 这让迪西感到很无奈。突忽装备了复合弓的骑兵部队只有两万,分成两师四团。其中第二骑兵师跟随多伊利元帅去西部,准备进攻西海州。迪西所在的第一师又分成两部,二团跟随特安达元帅去进攻柏寒城堡,自己的一团在楚河这里驻扎下来,整日无所事事。 迪西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担任的是保卫德公殿下安全的任务呢?他也只能认命,安心地停留在这里。就在迪西连日自叹时运不济时,汉游骑来了。 这不是上天给自己送来功勋吗?汉游骑来到这里,人数必定不会太多。而且汉游骑在迪西的印象里,干的是探马、斥候之类的事情。他们不像是正规的汉轻骑或重骑部队,战斗力理当不如自己的正规骑兵团,消灭他们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迪西欣然领命,命令副将带领两营骑兵出击。没想到汉游骑虽然作战本领不行,但是逃跑的本领确实比自己的部队高明。迪西想了想觉得这也是常理,探马、斥候当然需要经常练习躲避逃窜的本领,自己的部队又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自然比不过人家的看家本领。 当天骑兵团出动五次驱赶了汉军,每次将汉军赶走后,只要他们退回营垒,汉军必然会随后而至。最后一次迪西与副将商议,决定让副将带着两个营迂回到汉军的退路上去,然后迪西亲自带队从营地出兵,一起夹击汉骑。 可惜的是,担任迂回的两个营,出去就遇上了另一支汉游骑,结果双方对射一阵,汉军撤退。副将为了贪功率部追击了二三十里,最后也没有追上。再折返回来时,早错过了与迪西相约的夹击时间。迪西大怒,当即解除了副将的职务,今日亲自带队出击汉军。 今日于昨日的情况大致差不多,汉骑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来到营垒的外围查看。迪西在两三个小时里,出击驱赶了他们五次。汉军游骑的警惕性极高,见到迪西的部队出击就匆匆逃窜而去。迪西也想到派一只部队迂回夹击,但负责夹击的部队出去后必定会遇到另一只汉游骑。那只游骑就会通知前方的游骑,然后一齐逃窜。 迪西在一次次地空手而归后,心情也渐渐变得烦躁。他开始怀疑传闻的大汉骑军作战勇猛的说法。在他眼里,汉游骑只会骚扰,不敢作战,象是与他捉迷藏一般,反反复复不断地折腾,就不嫌累吗?看来汉人除了会玩点诡计之外,其余的与传闻相差甚远。 迪西又一次带队出击,这次百余名汉军看见迪西部队出现,立即向着后方撤退。迪西见汉军又故计重施、无耻地逃窜,怒不可遏,愤然带队追击了三十里,还不肯罢休。眼看着前面已经没有了队形的汉军,心里不免有一丝得意。 想着自己以后能次次带队击败汉军,荣誉、地位、金钱、美女自然会滚滚而来。看着仓皇而逃的汉游骑,他感觉这真是天赐良机,再不立功,更待何时?心情也由最初的恼怒逐渐变得越来越痛快。 不知不觉中,迪西又追出二十里。突然前方一阵大乱,迪西从幻想中醒来。险险的将马拉住,差点撞在前面已经停步的马上。 一名连长从前面驰马而来。连长还没有勒住马,迪西便喝问:“前面发生什么事?” “长官,汉人在前面挖了陷马洞,折断了我们八十余匹战马的马蹄,有五名士卒摔死,二十三人伤了筋骨不能行动。” 迪西大怒,随着连长来到前行连队出事的地方。看见地上躺满了受伤的人和战马,受伤战马的嘶鸣声和受伤人员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再看地面,道路上被汉军挖出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洞。 这些小洞被汉军用草覆盖,上面洒上一层薄薄的雪。放眼看去和正常的平地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奔驰战马的马蹄踏入小洞时,无一不被这些陷阱折断了马腿。 听那名连长报告说,追击到这里时,有二十多匹战马最先摔倒。后面的战马速度太快,看见前面出事后也来不及勒住马缰,前前后后又有四五十匹战马冲入挖有陷马坑的区域内。马背上毫无防备的骑士都被摔下马来,死伤惨重。 迪西双眼快要冒出火来,铁青着脸,口中喘着粗气。周围的几名军官见他的模样,也不敢说话招惹他,只是不停地指挥着士卒搬移还在呻吟的伤员。 “呜呜”远处传来号角声,后队方向处传来轰鸣的马蹄声。迪西顾不得再发怒,回头向后方望去,但队形拉得太长,迪西又身处最前方,看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状况。 “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迪西向一名少校下令。“是!”少校领命转身而去。 “快点收拾好,将受伤的战马杀了。”看着士卒拔出短刀,刺向断腿战马的脖颈,迪西心里感到一阵伤感。这些战马都是经过数年的训练才培养出来的,每一匹都很宝贵,现在一次就损失了数十匹,怎能不令迪西痛心。 杀了战马,迪西命令几十名失去战马的士卒,抬着不能行动的伤员返回营垒。伤员一经搬动,个个开始嚎叫起来。在场的突忽骑兵看到痛苦不堪的伤员们,纷纷低下了头,一声声刺耳的惨叫声也刺激着他们。 “团长,不好了!汉军从后面攻击我们。”刚才派出去的少校,正骑着马高速地奔驰而来,老远就高呼起来。 待那名少校来到迪西的身前,迪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他们有多少人?” 少校回答:“有百余人。” 迪西心里更加不痛快,区区百余人的进攻,就使自己的部下如此惊慌失态,可见自己的部队太不成熟。迪西虽然很想痛骂那名少校一顿,最后还是强忍住怒火没有骂出声来。 心里叹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自己的部队自成立到现在,没有上过一次战场。平日的训练虽然优秀,但训练与实战之间毕竟有很大的差距。只有经过战火考验的部队才是最可靠的,这是迪西正式学习军事的时候,教官教授他的道理。 迪西大喝一声:“后队变前队,我们去迎击汉军。”号角手听见迪西的指令,便吹响了手中的号角,在号角声中,队列开始转换方向。 迪西带着百余名亲兵,率先向着前方冲出。各连队整好队形后,也开始新的冲锋。可是等迪西带着数百名骑兵来到受汉军袭击的后队时,汉军早已撤退,地上又躺着几十名自己人的尸体。 “怎么回事?”迪西质问担任后队的连长。 “报告团长,汉军突然出现,冲到离我们百余米的地方,对着我们射了两轮箭就逃离了。”后队连长看见迪西冒着火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的部队还击了吗?” “团长,我们也射了一轮。您看我们也射杀了三名汉军。”连长指着一百余米外,地上的几个黑影说。 迪西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远处的号角声又响起了。不一会儿身后又响起了轰鸣的马蹄声,迪西这次没有再犹豫,迅速带队向身后冲去。 可惜他还是晚到了一步,赶到时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远去汉军的背影,而地上又躺着几十名自己人。迪西感觉自己怒火中烧,在寒冷的天气,他全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不等迪西有喘息的机会,随着远处的号角响起后队又响起了马蹄声,迪西知道这是汉军想要来回地疲惫自己。可是自己人多,汉军再善于玩弄诡计,也只能占点小便宜罢了。 迪西略微考虑一会儿,命令中军少校:“你带领两个连,去将身后的汉军赶走。”“是”,少校卡奴领命带着两个连的人,匆匆向后面疾驰而去。 等卡奴的人走远后,迪西又低声吩咐一名营长几句话,便让那名营长带着前队的人马,继续留在原地。自己带着几百名骑兵向后队驰去,走出数里之后,他领着骑兵进入了一处小树林中。接着又穿过小树林,来到了树林的另一侧静静地等待着。 按迪西的想法,这次骚扰前队的汉军只要再次出现,他就带队迂回切断汉军的退路,前后夹击一举吃掉这股汉军。至于后方的那只汉军,让两个连拖住他们就行了。 可是这次一等就是半个小时,骚扰前队的汉军一直没有出现。汉军怎么不来骚扰了?难道他们察觉了我在这里安排了伏兵?迪西左思右想,百般不解。 又过了半小时,迪西隐隐听见有号角声传来。但距离太远,他辨认不出是敌方的号角还是己方的号角。迪西决定不能再傻等下去,又带队重新穿过小树林。刚出树林,迪西就看见远方有几十名骑兵飞奔而来,仔细再看是原来是自己人。 等更近了些,迪西看见那几十名骑兵是在狼狈逃窜,最后几名的背上还插着箭。“为何逃跑?”迪西拦在前面,大声地喝问。 几十名骑兵看见迪西的大队人马在此,才勒住战马停止逃跑。一名少尉上前回答迪西:“报告长官,我们方才前去驱赶后队的汉军。没有想到追击了十余里后,突然出现了数百名汉军将我们包围。他们四处攻击,我们的人数太少,不一会儿就败了。” “卡奴在哪儿?”迪西没有看见带队卡奴少校便问少尉。 “卡奴长官已经战死了,两连人活着的都在这里了。”那名少尉沮丧地回答。 三十四人!两个连只剩下三十四人。正在迪西算着剩余人数时,几名中箭的士卒中,又有两人从马上摔下,在地上抽搐了数下便不再动。 同时前队的救援号角声吹响了。迪西挥手让剩余的士卒入队,又匆匆奔向前队。和前几次一样他又来晚了,除了看见几十名死伤的己方士卒外,连半个汉军的身影也没瞧见。 迪西决定不再分兵,命令全体人马汇集到一处。等清点人数后,迪西才发觉现在还骑在马上部下不过千余人。 在得知伤亡人数后,迪西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在汉军的数次袭击中,不知不觉就让自己损失了近一半的人数,而自己人只杀了汉军十几二十人。此时迪西方才明白汉军今天是目的地骚扰自己,诱引自己迎战,然后采取各个击破战术,想将自己的部队分别瓦解掉。 迪西看看表,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如此时返回,还能赶在天黑前回到营垒。如果再与汉军周旋下去,一旦天黑后,自己部队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加上自己出来时,没有带备用马,此刻坐下的马匹都露出了疲态。迪西又考虑到,汉军游骑标准是配有三匹战马。他们可以随时更换坐骑。 迪西当机立断,下令收兵回营。可是追击容易,撤退就艰难了。汉军战马体力好的优势这时充分地体现出来,他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出现在迪西部队身边,每次百余人远远的射上一两轮箭后,还没等到迪西下令还击又逃窜而去。可是这样无耻的偷袭,每次都会使迪西的部队损失十几人。 随着撤退和频繁的受袭击,迪西感觉到部下的士气明显低落,个个垂头丧气,哭丧着脸,再也没有出击时的勇猛劲头。这次莽撞轻敌的惨痛教训,迪西自认倒霉,也暗下决心日后再不会凭一时冲动而意气用事。 张锐带着营部五十人正站在一处小山坡上,望着数里外的突忽骑兵跑一阵缓步走一阵,向着自己预设的战场而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十余分钟后,张锐看见突忽人基本上进入包围圈后,转头问程节:“喜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营长,您下命令吧。”程节面带兴奋之色高声地回答。此时就算是张锐赶他走,他也不会离开。跟着张锐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他现在对张锐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锐制定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愣是将人数多上一倍的突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程节大开眼界,深刻理解了张锐昨日所说的群狼战术。真真假假的十余次袭击,让突忽人损兵折将,痛失一半的人马。 现在又准备利用突忽人精疲力竭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程节感觉张锐不象是在打仗,而是在做一场有趣的游戏一般。整个作战期间,张锐表现得运筹帷幄、轻松洒脱,什么时候下什么命令,一切都由张锐操控。 突忽人在这场战斗中,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被张锐牵着鼻子走。袭击后分兵拦截、埋伏准备夹击、最后就连突忽人撤退的路线,都和张锐预测得一样。有时程节甚至怀疑是不是突忽人的指挥官是张锐的内应,不然怎么会事事都被张锐掐算到了? 说话间,突忽人已经全部进入张锐设立的战场。这里是一块方圆数里的平地,中央有一条小河川流而过。奔跑往来了数小时的突忽人看到有河,便争先跑到河边砸开冰面,用手捧着冰冷的河水喝起来,润一润干得冒烟的喉咙,他们的战马也纷纷低头饮水。一时间河边人马混杂,队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程节叹服了,看到突忽人又与张锐料想的一样,在河边停留下来。正当程节心里感叹时,就听张锐下令:“行动!”。话音刚落,程节身后的几名号角手,同时吹响进攻的号角。 数里外埋伏的连队,四面八方向战场中央汇集而来。战马的轰鸣声、喊杀声震天动地。这时的突忽人已经没有阵型,听见四面而来的喊杀声后,慌忙翻身上马,可是却找不到自己的长官。 而那些长官也在呼叫着自己的部下,可是同时响起的呼叫声,让士卒们更加不知道应该到哪儿去集合。说到底他们也是新兵,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作战。混乱的场面加上四面而来的汉军,已经把他们逼到崩溃的边缘。 迪西也在大声发布命令,可是他找不到两个营长。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身边的两个连,渡过小河向正前方冲去。 汉军来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已经冲到了还处于混乱状态的突忽人的外围,而后就在一百五十米处开始游动,逐渐形成了包围圈。同时手中的利箭出弦,密集得像飞蝗一样。片刻间,突忽人死伤惨重,队伍越发地混乱起来。 只有迪西所带的两个连,冲出了包围圈。他看见前方小山坡上只有几十名汉军,号角声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是汉军的指挥官在发布战斗指令,如果能击杀了他,或许还能挽救自己的部队。想到这里,迪西命令一名连长,带领本部人马冲击小山坡。 山坡上的程节发现这股突忽人向着山坡而来,对张锐道:“营长,突忽人来了。” 张锐眼盯着远处的战场,随意地问:“还有多远?” “千余米。” “等到五百米的时候再叫我。” “是!”程节虽然口头答应,但他不敢像张锐这般大意,命令营部四十余名骑士做好迎敌准备。 张锐还在不断地发布命令,号角手随着张锐的指令,吹出不同的号声。战场上的各连随着号角声,变化着攻击阵型和出击方向。 “营长,敌人已到五百米。” “让前方各连自主行动,勇士们随我杀敌。”张锐取出自己的弓,又对身边的两名骑士说:“你们只管为我递箭。” “是!”两名骑士无奈地放回自己的弓,取箭在手,准备随时递给张锐。 “敌人已到三百米准备!一百五十米射击!”程节高声命令。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支箭已出弦而去。程节大怒,是谁在敌人还在三百米处就射击?侧头看时,发现是张锐射出的箭。 只见张锐快速地从骑士手中接过箭,又在“嘣嘣”弦声中,箭如流星般的不断射出。程节转眼向山下望去,只见冲在前面的突忽人不断被张锐射出的箭击中落马。三百米有这样精准的箭术,让程节惊讶不已。 从三百米到两百米的短短距离中,张锐射出了两壶二十四箭,射杀二十三名突忽人。几乎做到了百发百中,已是神箭手的射击水准。 “放箭!”张锐一声令下,进入一百五十米的突忽人,象是突然间抽风似的纷纷落马。程节只射出了三轮箭,马上已全无突忽人的身影。整整一百五十人的突忽冲锋队被全歼,没有一人能冲到山坡顶上。 山坡上的骑士中也有四五人中箭,不过伤得并不重。战马也有十余匹中了箭,张锐身下的战马也中了一箭。张锐和一名骑士交换了战马后,又开始重新指挥战场的战斗,号角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程节望着突忽人的尸体遍布在从山下到距山顶二十米的之间的区域中。又看着张锐专心地指挥远处的战斗,心里感概万千。突忽人的这次冲锋对张锐来说,丝毫不构成威胁,反而像是让他在指挥过程中休息了一会儿。 程节对张锐的箭术,已是深深的折服。战斗中张锐精准的射击,至少射杀了六十余名突忽人。张锐强劲的箭力,最后射出的十余箭,箭箭穿透突忽人的身体,从另一端射出。 “神箭手啊!”程节由衷地赞叹道,身边几位骑士,也深有同感。程节知道要成为一名神箭手,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神箭手不仅需要艰苦而长期的训练,而且必须要有天赋。没有天赋的人,再怎么刻苦训练,也难以成为一名神箭手。 射击精度主要依靠人的判断力。风力、距离、弧度、光线、射击时机、射击部位和射击时射手呼吸控制等等技巧,这些只能根据个人的经验和天分。而有了天分,还必须要进行正规和长期的训练,所以要成为一名神射手几乎是万里出一。 能亲眼看到神射手在战场上的射击表演,更是非常难得。现在程节有幸亲眼目睹,激动感叹的同时,也在暗暗的害怕:如果遇到敌方的神箭手,自己也会象张锐箭下的突忽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就死于非命。在战场上,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区区一箭,便会让人命丧黄泉。 在程节感叹不已的时候,迪西也在浑身发抖。他远远望见冲锋的连队,眨眼间就被尽数射死在山坡之下。一百五十人冲击四五十人的阵地,还没有冲到跟前就被全歼。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的,他从没想像到世上还真有如此百步穿杨、精准快速的箭术。 怎么办?自己再带队冲击一次?可是以汉军可怕的箭术来看,再来一次结局只怕也会是同样的横尸山野。同时,他也不愿意带着剩余的一连人逃走,平日他是以勇士自居,一到战场就丢弃部下自己逃命,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况且受到如此惨败回去,德公殿下就是再宽容,也不会轻易的饶过自己。与其回去受军法处置,不如战死在战场上,还能成全自己的忠义之名。想到这里,迪西勇气大增,驰马往山坡而来。 离着千余米时,迪西让部下停马,自己独自一人上前。行到五百米处,圈着马高声向山坡上喊道:“我乃突忽勇士迪西,汉人谁敢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喊叫了两声之后,迪西见山坡上的汉军没有反应,于是开口骂道:“难道汉人中没有勇士吗?难道你们都是胆小的乌龟王八吗?” 这次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匹战马从山坡上飞驰而下。离迪西五十米处停下,马上的汉军骑士用巨雷般的声音喝道:“无知突忽小儿,敢挑战汉人?今日让你知道汉人的厉害,来吧!”说完提高马速,向迪西冲来。 ; 第十九章兄弟 见到汉军骑士提马冲来,迪西拔出腰间骑刀,也将自己的战马提到最高速,向着那名汉军骑士对冲过去。两马高速对冲,数秒钟后两人就相交错马。迪西手疾眼快,手中的骑刀对准汉军骑士的头颅砍去。 就在迪西感觉要得手时,那名汉军骑士的身体瞬间向马的外侧偏移。迪西全力的劈杀砍到空处,身体随着惯性不由向前倾去。双方的战马此时已经相交而过了大半,汉军骑士的身体像紧绷的弓弦被突然放开般猛地弹回,伸手抓住迪西腰中战带,一把将他提了过去,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 迪西被汉军骑士抓住时,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两马错镫之间被人生擒。等汉军骑士将他横在马鞍上,打掉他手中的骑刀,转马正准备返回小山上时,他才清醒过来。迪西奋力地挣扎,可他的双手被汉军骑士牢牢地摁住,动不了分毫,只能空蹬着双腿。 “还不安分?”那名汉军骑士轻蔑地说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揍迪西几拳。迪西的头盔被打掉,头上中了数次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无力再挣扎的迪西头朝向马下,只见马蹄飞一般地奔腾,地上白雪闪耀着迪西的双眼。半山坡上的尸体和鲜血,象是在对着迪西哭诉。“完了,完了!”他心里想“再也别想活了。” 片刻后,当战马登上小山坡的顶上时,马上的骑士又将他提起,往地上一抛。幸亏现在是大雪覆盖着地面,迪西虽然被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吃了满口的雪,但也没有把他的门牙碰掉。几名汉军骑士还没有等他爬起来,就扑上来用绳索牢牢地将他捆绑起来。 “小子,你可服气?”马上的汉军骑士高声的喝问。 “你可是马钰?”迪西抬起头来反问道。马钰是彪骑军游骑团二营营长,凉公马氏家族出身,素以勇猛著称,绰号“万人敌”。在突忽人中有很大的名气,迪西今日被汉军骑士生擒,自然而然得就想到了马钰。如果真是被马钰所擒,迪西认为也不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情。 “老子是程节!不是什么马钰,我只问你服不服气?”说罢程节在马上纵声大笑,样子甚是得意。 “程节?没有听说过,我会败给你这个无名小卒,看来我的时运已尽。”迪西听说他不是马钰,心灰意冷之下喃喃地说。突然间迪西又高声叫道:“快杀了我吧,笑个球!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程节的笑声在迪西说他是无名小卒时,就已经停下了。见被捆绑的象粽子般坐在地上的迪西还敢嚣张地叫嚷,程节心头怒火中烧,双眼发出寒光,一把将骑刀拔出。迪西闭上了双眼,伸着脖子等着砍过来的骑刀。 “喜子,玩够了吗?”一个声音响起,迪西睁开双眼,看见程节已将骑刀收回,转头再回答:“营长,这条突忽狗不够劲,属下还没有使全力,就将他擒住了。这样的人还敢称什么突忽‘勇士’?要是突忽的勇士都象他一样的稀松,属下保证可以将他们全部生擒。” 程节的话说得迪西面红耳赤,坐在地上低头不再言语。一声洪亮的笑声传来:“哈哈——好!喜子,你此举可以和咱们的指挥官殿下一比高下,一个斩首,一个生擒。好了,功勋给你记下了,今天就玩到这吧。” “是!只要您让我出战,属下保证每次生擒几条突忽狗送给您。” 迪西听着程节与那名营长之间的说话,暗暗心惊。按那个营长所说的指挥官,必定是飞骑军的指挥官史万岁。难道飞骑军来突忽战场了?这样的情报为何无人通知我?迪西疑惑的抬起头来,仔细看身前几名汉军骑士的盔甲。 不错,他看到了这些汉游骑皮甲左胸处,都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印记。飞骑军,飞骑军。这个名字对突忽人来说是太熟悉不过的了,还有他们当年的指挥官被突忽人称为“恶魔”的张熙。 当年飞骑军在“恶魔”张熙的带领下,屠杀数百万突忽人。突忽人恨不得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现在他们又来了,难道我们突忽又要一次遭受大屠杀吗? 迪西还在呆呆的出神时,就听那个营长的声音:“结束了,现在的突忽骑兵,真是不堪一击。” “是!营长只要咱们飞骑军来突忽战场,这些突忽人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他们敢出战,属下保证他们不会活着回去。”程节出声附和。 “命令骑士们迅速打扫战场,突忽人的援军可能随时到,半个小时后,全体撤离此地。”随着营长发布命令,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有数骑飞驰而去,可能是去传达那位营长的命令去了。这时那名营长道:“让我看看突忽勇士是何等模样?”话音刚落一匹战马转到迪西的身前。 迪西忍不住好奇心,也抬头去看。只见战马之上端坐着一位身材比程节还要魁梧许多的汉军骑士,浓密的络腮胡布满半张脸,一条可怕的伤疤贯穿左脸,双目闪烁着慑人心魄的精光,令他不敢仰视。 这位相貌威武,身上透着彪悍之气的营长,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迪西不由用敬语问道:“您是谁?” “我的名字叫‘疯虎’,你可能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不过只要你还活着,我保证以后你会对这个名字很熟悉的。”马上的骑士高傲地说道。 “您可是安渡桥猛士?”迪西惊讶地问道。 “嗯?看来你们的消息也很灵通嘛,现在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疯虎说话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笑容却带动着那条伤疤一齐扭动起来,样子让人越发感到恐怖。 帝国在国内大肆宣扬张锐的事迹,要说突忽人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会信的。但突忽人能知道自己绰号,张锐还是感到比较意外。看来突忽人平日也是十分注意收集帝国军队的信息,才会得知自己在飞骑军内部的绰号。 “你是西部草原的人氏?”张锐随意地问道。 “是的,我是利西部落的头领迪西。”迪西恭敬地回答,他知道张锐的事迹。虽然以前怀疑过,但今日亲眼看见张锐样子,也见到张锐和部下一齐射杀百余人的情景,还有象程节这样的勇士对张锐也是恭敬无比,这些都证明以前的传言没有半点夸张。对于勇士迪西是很敬佩的,所以对张锐的问话也是从实回答。 “草原男儿多勇士啊!”张锐赞叹道:“你没有抛弃你的部下逃命,又敢独身到山下挑战,不愧是一名勇士。对待勇士自然有对待勇士的礼数,来人,将迪西勇士身上的绳索解开。” 程节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命令几名骑士将迪西身上的绳子解开。不过程节站到迪西的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迪西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暴起攻击张锐。 迪西站起身来,向张锐道了声谢,便拍起身上的雪来。张锐又问道:“迪西,你们在楚河边修建营垒是什么意思?” 迪西闻言,停止了拍雪的动作,抬起头来用坚定地语气回答道:“疯虎大人,我是不会为了保命就说出军事秘密的。要是您觉得我无用的话,您尽管将我杀了。” 迪西话语令程节大怒,喝道:“你这个小子,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嚣张。好好回答我们营长的话,不然老子杀你就跟杀个鸡似的。” 迪西转头对程节怒目而视说道:“我是你的俘虏,但是你以为就能随意侮辱我吗?要杀我,你只管来,我只要眨一下眼,就不算好汉。” 程节拔出骑刀就想斩杀迪西,被张锐喝止。张锐对迪西道:“你确实是条汉子,我是不会随意斩杀好汉的。你去吧。” 迪西不敢相信张锐要释放他,这不光是以前的传言这位疯虎是如何如何的残暴,在飞骑军内部都是杀人如麻。就说自己是被一般的汉军抓住,也是死路一条。汉军对突忽人的军官,从来都是首先斩杀。就连当奴隶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怎么会说放了自己呢? 这时迪西看见一名汉军军官,驰马来到山坡顶上,向张锐低声说了几句话。张锐也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随后那名军官又匆匆而去。 张锐等那名军官走后,又对迪西说:“迪西,你的部下和你一样勇敢,被我们俘虏的都是受了重伤之人。既然都是勇士,我同样会尊敬他们的。”张锐说到这里,对着程节说:“通知前面各连,将俘虏的勇士都释放了。” “营长,属下反对这样做,我们释放了他们,他们又会回去拿起武器来反抗我们。营长,属下建议还是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程节态度坚决,反对张锐释放俘虏。 “你小子少给我唧唧歪歪的,执行命令!”张锐满脸怒容地喝骂程节。程节见张锐火了,不敢再坚持,只好无奈地转身而去。 “疯虎大人,你这是何意?”迪西不解的问张锐。 “你们安心回去吧,以后就是再拿起武器与我们作战也无所谓。我说过的,我只敬重勇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次作战时,不要被我再逮到了,不然我就是敬重你们也不好违了部下的意思。”张锐用充满感情的语气对迪西说道。 “疯虎大人,您是大仁大义的好汉。虽然我们是敌人,我也敬佩你的胸怀、你的气度。如果突忽能和大汉停止交战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朋友。”迪西激动地对张锐说道。 在迪西看来,张锐的确是值得结交的好汉。以前在草原时,迪西也是生性爱结交好汉。只要他听说哪儿有好汉,会不远千里前去拜访他,与他结交。今天遇到张锐,见到张锐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好汉的行为,立即起了结交之心。 可是迪西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现在大汉帝国和突忽是势不两立。想与张锐结交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心里感到遗憾之余,只能寄希望于突忽与大汉讲和,只有这样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张锐看着表情复杂的迪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君子交心,小人交形。只要彼此敬重对方,就是身处敌对阵营,也是彼此神意相通。我们都是男儿,是大丈夫,是君子,何必做小人姿态呢?去吧,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迪西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张锐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他,是啊!只要是彼此敬重、彼此神意相通,何必追求形式上的结交呢?迪西对张锐深施一礼道:“疯虎大人,平日值得我真心敬佩的人不多,今日您的举动,证明您是一个值得我敬重的人,我会永远将您当成我的朋友。” 张锐跳下马,从身上取出自己的短刃,递到迪西的手里说:“既然今日你我彼此敬重,当对方是朋友。现在朋友分别在即,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把短刃是我的随身之物,现在就送与你,当成一件证明我们友谊的物证吧。” 迪西接过短刃,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才从脖间取出一块玉牌,递到张锐的手里说:“我身无长物,这块玉牌是我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今日送与您,也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 张锐把玩了一番玉牌,见玉牌手感温润细腻,雕工精湛、图案吉祥,知道这块玉牌的材料是用产自帝国长州的羊脂玉,手工也是帝国西京的老工匠制作,加上是迪西的家传之物,年代必是久远。于是将玉牌推回迪西手中,说道:“这是你的家传之宝,我怎敢轻易接受?” 迪西见张锐拒绝接受自己的信物,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道:“在草原,朋友赠送的物品是不能推辞的,疯虎大人,您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才拒绝接受我的赠物?” 张锐闻言哈哈大笑道:“兄弟既然如此说,我自当收了。”说完将玉牌收入怀中。迪西见张锐受了自己的赠品,又听张锐开始叫自己兄弟,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张锐转头对一名骑士说:“去通知部队,有多少俘虏,就给他们留下多少马匹。” “是!”骑士领命纵马向山坡下驰去。 张锐转头再对迪西说:“兄弟,武器我就不能给你们留下了,我们毕竟身处两个不同的阵营。” “是!兄弟这次放了我们也担当了很大的责任,我怎敢有份外的奢求呢?”说到这里,迪西长叹一声道:“现在如果不是打仗该多好啊!” “打不打仗,不是你我兄弟可以做主的。我们身为男儿,自当为国出力。那些事是高层人物所决断的,是你我左右不了的。”张锐也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 迪西与张锐交谈甚是愉快,不知不觉中,迪西和张锐已经聊了半个小时。直到程节来催促张锐该上路了,张锐才停止与迪西的交谈。 张锐跨上战马后,又对迪西道:“你我兄弟,也许今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可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保重,兄弟!”说罢带着几十名骑兵,飞驰冲下山坡,又汇集了其他汉骑,向着东方奔去。 迪西站在小山坡上,直到张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才停止眺望。虽然他见张锐的时间很短,但他觉得张锐就象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一样。这次分别后,也许真的如张锐所言,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如果再次相见,不是自己成为张锐的俘虏,就是张锐成为自己的俘虏,这是迪西不愿意见到的结果。迪西此时开始思索为什么要打仗呢?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去认真考虑过的事情。迪西一直在沉思,直到另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起,才惊醒过来。 而此时张锐已经在数十里外了。一路上张锐看见程节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张锐也不出言问他,一直到返回福鼎山中的那处小山窝,程节随张锐进了帐篷后,张锐才故意问他:“喜子,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又想回连队?” 程节低着头说:“营长,属下知道您释放突忽俘虏有别的用意。可是属下对您结交一个突忽人做兄弟感到不解。” 张锐大笑道:“兄弟?哈哈——”张锐拍拍程节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会随便认人当兄弟吗?” “那营长还与那个家伙称兄道弟的,还互换信物?”程节抬起头来,望着张锐问道。 “我叫大武做的事,他做了吗?” “做了,二十名俘虏都是清醒的。” “他们听不听得见我与迪西的对话?” “大部分都听见了。” “我与迪西结为兄弟的对话,他们有没有听见?” “他们那时已经在那儿了,属下想他们都听见了。” 张锐坐下微笑地问程节:“你说迪西这次回去的命运会怎样?” 程节挠挠头说:“属下想,他既然打了败仗,那么免不了会受到惩罚,不死也会被免职的。” 张锐摇头道:“迪西死定了。” 程节吃惊的问:“您怎么会肯定他死定了?他虽然吃了败仗,但他在作战中还是很勇敢的,没有抛弃自己的部下逃命,或许他们的长官会饶他一命的。” 张锐叹息了一声道:“迪西即使这次回去不被处死,以后也免不了一死的。” “营长,您这话的意思属下不解,能不能讲的明白些?”程节好奇地问。 张锐缓缓的说道:“喜子,我们打击敌人,需要各种手段。兵不厌诈嘛!我这样做是有几层意思。第一,迪西是西部草原的部落头领。草原上的人,生性直爽,好结交英雄。一旦被他们认为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们会终身认为是自己的兄弟。我放了迪西回去,突忽人可能不会杀他,可是以后他必定会对他人说我的好处。你想想,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的话语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去长官那儿告发他。” “是啊!告发他!”张锐点点头道:“加上这次我安排的俘虏听我与他的对话,俘虏中一定也有人会去告发他。突忽人的长官两件事情前后结合,必定怀疑他有二心,杀他是迟早的事情。” 张锐看着面露惊讶神色的程节,知道他在内心不安,接着又说:“第二,我这样做不光是想借敌人的刀杀迪西,主要是为了分化瓦解敌人。你知道,突忽人的骑兵绝大多数来自西部草原。我准备以后对突忽俘虏采取不同的手段,只要是出身西部草原的突忽籍将士,我准备都释放他们,而对其他的突忽将士一律斩杀。” “这样做突忽人会逐渐地对草原出身的人产生怀疑,进而防备他们。久而久之,草原出身的突忽人也会察觉,心里也会产生不满情绪。双方的不信任与矛盾也会越来越突出,离心离德,他们还会有战斗力吗?” “第三,被我释放的草原突忽人中,也会有人对我所谓‘仁义’行为进行宣扬。其中的好处,你以后会知道的。” 程节此时的不满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对张锐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张锐自己道破机关,谁也不会相信相貌粗放的张锐,会将事情考虑得那么长远。 张锐见程节已经被自己说服,想起身脱去身上盔甲,就听门外有人喊报告。程节打开营帐,张旭义与一名骑士匆匆走了进来。 张旭义一进门就对张锐说:“营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 第二十章朋友 汉元790年2月5日晚十点,迪西面色沉静保持着端庄的站姿,站立在中军大帐内,可是他左手不时握拢、松开,却透出他内心的不安。大帐帅位上坐的是德公阿巴贡,他一手抚腮,正在深思,周围还站立着兰伊、拉伊尔等高级将领。 迪西及其他被汉骑俘虏过的骑兵士卒,被前来接应的部队护送回楚河营垒,届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不久,迪西等人就被带到中军大帐来,向德公汇报这次作战的全部过程。 在迪西讲述战斗经过的时候,德公一言不发。其间只有兰伊问了他一些相关的问题,迪西都是据实回答,对自己指挥时犯的错误也态度诚恳地一一检讨。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此刻德公殿下就是下令将他推出斩首,他也认了。 迪西出营垒时,带了两营人马一共一千六百人。可是回来时,只有三百五十四人,其中还能自己站立行走的,包括自己在内不过一百二十三人,绝大多数还是自己带着冲出汉军包围圈的那连人。 两营骑兵部队几乎被汉军全歼,自己让宝贵的突忽骑兵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被判斩首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德公殿下听完自己的报告后,一直双眉紧缩,陷入了沉思。众人也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路。于是大帐内一时鸦雀无声,只听见火盆中炭火燃烧时的“啪啪”声。 对迪西而言死并不可怕,但这样长时间的等待却是一种煎熬。“啪”一声特别响亮的炭火声,似乎将德公惊醒过来。迪西偷眼看去,只见德公的脸上带着悲伤神色。 清醒过来的阿巴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诸位,不好意思。吾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失态了。”众人口中皆道无妨,心里却好奇,不知德公在此时会想起什么事呢? 阿巴贡这才将目光转向迪西,迪西知道现在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他挺了挺胸膛,心想,就是死!也不能给人留下懦夫的印象。 “迪西,你可知罪?”阿巴贡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卑职知罪!”迪西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你虽然吃了败仗,但没有丢我们突忽人的脸。”阿巴贡拍案而起,高声说:“在战斗的最后,你没有抛弃自己的部下逃命,反而去向汉人挑战,有胆气,无愧于你平日勇士之名。” 阿巴贡走下帅位,来到迪西身前,话峰一转:“这场战斗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勇士、战士,可是却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由于你的指挥失误,让部队遭受了惨重的伤亡,对此你必须承担责任!” “是!卑职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迪西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好!我免去你的骑兵团长一职,军衔也降为上尉,并受鞭刑五十的处罚,你可服?” 迪西不敢相信,德公对他做出的处罚这样轻,一时间愣住。“怎么?你不服吗?”阿巴贡盯着迪西又问了一遍。 “卑职愿意接受处罚。”迪西死里逃生,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好,你出去见军法官,接受处罚。” “是!德公殿下,卑职告退。”迪西向阿巴贡行了军礼,缓缓的退出中军大帐。 “德公,属下以为如此轻的处罚迪西不妥。”兰伊等迪西走出大帐后,来到阿巴贡的身边,低声地说。 “有何不妥?”阿巴贡转过身来看着兰伊问道。 “由于迪西失误让骑兵部队遭受如此大的损失,按罪当斩。还有”兰伊说道这里声音变得细微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有属下听其他回来的士卒报告,迪西与汉军的军官结成了兄弟,属下担心——” 兰伊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阿巴贡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微笑道:“兰伊将军,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疯虎的以为能用区区小计就能使我上当?哈哈——” “我对他是最了解不过的。”阿巴贡大笑着走回帅位,接着低声自语道:“疯虎?疯虎!老朋友,咱们还是相遇了,不过等到见面时,我应该怎样对待你呢?” 阿巴贡坐下后,恢复正常的声音道:“拉伊尔将军,汉军的退路已经封堵住了吗?” 拉伊尔上前回答:“回禀殿下,按您的命令,等汉骑的回报人通过后。属下已经派了五千人,在老虎口南侧设立了新的营垒。这股汉军的退路已经被我们完全封死,他们的粮草不多,只能他们断粮后,我们就彻底清剿他们。” 阿巴贡点点头道:“通知葱岭所有的关口一定要加强警戒,汉军游骑最擅长的就是偷袭。老虎口失守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我们决不能重蹈覆辙。” “是,殿下。属下会通知他们的。”拉伊尔恭敬地回答。 另一名将军上前道:“德公殿下,汉骑再来探营,我们该作何应对?” “贝阿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将他们的退路堵死,就不怕他们再来探营。命令全体将士,汉骑来营垒外骚扰,一律不许出战。要是他们接近营垒,用弩箭将他们击退便是。” 等众人都退出后,阿巴贡再次陷入深思。阿巴贡又想起了张锐,当初他听说安渡桥猛士是张锐时,惊得目瞪口呆。按说张锐应该已经进入官府才对,为何他又去从军呢?如果不是阿巴贡看见汉朝廷宣传的张锐也是胡公张家的后代,他一定认为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后来阿巴贡特别叫人留意收集张锐的信息,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汇集到他的手中。阿巴贡才发现张锐数年前就来过乌孙,并立有战功封了爵位。之后的辽东四郡平叛,飞骑军内部事件,阿巴贡都得以知晓。 是人本身在改变,还是战争改变了人?张锐从军后的一切举动,都象是一个阿巴贡不认识的人所作所为。这还是帝大时才华横溢、心地善良、对朋友真诚的张锐吗? 据情报分析,张锐残忍好杀,他所经历过的战事,都做出过残杀俘虏、屠杀平民的事情,甚至还谣传他虐待俘虏。情报还说张锐做事是凭借一时冲动,率十骑破敌、安渡桥率一排人堵击数万敌军、担任连长四天就斩杀数名手下排长等等。 结论:张锐是一个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的莽夫,按其行为成为高级将领的机会很小,除非是其家族利用关系提升他。建议不值得浪费精力去研究他。 张锐是莽夫?做事都是凭一时冲动?阿巴贡对这结论暗暗好笑,看来自己这边的情报分析工作还是不够完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如果阿巴贡没有与张锐同窗四年,单凭借情报的分析,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结论。 张锐要是莽夫,他能考上探花?张锐要是做事都是凭一时冲动,会让出行时陆斐、刘效国甚至自己都听他的安排?平日同室之中谁有为难之事,怎么都会去征求张锐的建议?要知道他那时是室友中年龄最小之人。 大智若愚!这是阿巴贡给张锐下的定义。他现在一定是变得更成熟了,懂得隐藏自己。可是骨子里,他还是喜欢使用计谋。就拿这次张锐使用的诡计来看,一般人很容易上当,杀了和他结为兄弟的迪西。可惜他遇到了自己,自己特点就是爱思考,凡事要考虑原委。 张锐为何要这样做?就是真的想与迪西结交,又为何让其他俘虏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明显不象以前张锐的办事风格,如此看来他还是想杀迪西。但他为何又要这样绕了一大圈来杀迪西呢? 阿巴贡想不明白,也许张锐此举还有其他目的。借自己的刀杀迪西,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打击我们的士气?好像不全是为此,那又是为何呢?阿巴贡感觉和张锐斗智,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想着想着,往日同窗的趣事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张锐恶作剧地往自己被子里放青蛙,提着酒壶往自己的嘴里灌酒,面红耳赤地和自己辩论生意之道,和室友在路边对过往的女子品头论足…… 在帝大的最后一两年里,自己已经忘记了对汉人的仇恨,感觉周围的汉人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烦恼的正常人。那里没有明显的种族歧视、没有相互的屠杀。那时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彼此享受着真挚的友情。 可是现在,事过境迁,各为其主,即使是朋友,也不得不拿起武器,彼此残杀,不死不休。这难道就是命里注定的吗? 阿巴贡眼前开始变得朦胧,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感到伤感,也频繁地回忆起往事,难道自己已经老了吗?需要依靠回忆往事,来安慰自己吗?阿巴贡一次次克制自己陷入回忆,一次次把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站起身来,走出中军大帐。一股刺骨的寒风使他清醒过来,望着天空又开始飞舞的雪花,阿巴贡又开始考虑这次战役的问题。飞骑军来了,这是迪西此次战斗最有价值的收获。 但是现在自己还不清楚飞骑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应该不会是全体出动,否则留在大汉的探子早就把情报送来了。最有可能的是,飞骑军的游骑都来了,也许是为了换防。 前段时间,自己接到情报,说大汉军队有换防突忽战场三个军团的打算。当时自己还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既然要换防,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过现在飞骑军的游骑已经到底突忽战场,并且已经参加战斗了。那就证明汉帝国会很快的,将其他部队调上来。 可是阿巴贡心里也有不解,汉帝国哪儿来的多余钱,让数个军团换防呢?要是他们还有钱的话,早派几个军团上来了,还能等到今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阿巴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阿巴贡受困扰的同时,他的“好朋友”张锐,也被问题困扰着。此时在福鼎山的小山窝里,张锐与几名连长一起围坐在火堆前,正在商议关于部队生死存亡的大事。 张旭义正在给几名还不知道的连长介绍情况:“各位,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们的退路‘老虎口’狭道已经被突忽人切断。大家都想想办法,我们该怎样办?” 杜晗首先道:“我们的任务应该算已经完成,突忽人在楚河设立的营垒,已经被我们发现,情报也已经传递回去。我们当前就是再选择一处关口突袭而过,只要我们能安全返回葱岭北侧,我们的侦查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刘桓摇着头道:“我们现在只有六百余人,要攻下防备严密的关口并不容易,一旦攻击失败死伤人数增加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你说该怎么办?”杜晗问道。 刘桓:“葱岭关口十余处,我们现在位于东部,要是迂回西部的话,时间也赶不上了。但是东侧据游哨报告,老虎口就有五千突忽人防守,而且他们还正在修建新的营垒。其他关口应该是有新的兵力增加。偷袭、突袭、强攻成功率都会很低,我们不如一直向东去,翻越大熊山,进入大月州。” 杜晗道:“大熊山?老刘,那可是雪山啊,终年积雪不化,更何况现在还是初春时节,这一段时间天气恶劣,雨雪不断。这个时候翻越雪山,无疑是在找死。如果是这样白白送死,还不如死在攻击突忽人的营垒上有价值,说不定我还能赚上一两个人呢。” 张旭义支持刘桓的意见道:“老杜,大熊山虽然是雪山,但我们地图上也标出几条山谷通道。按照地图上标的山谷距离,我们能在两天内通过。雪山上我们可以刺马饮血,必要时杀上一匹马,还是有把握翻越大熊山的。” 罗济在连长里年级最小,任职时间也是最短的,所以开始只是坐在那儿不出声,静静地听其他人争论。现在听张旭义支持翻越雪山,也忍不住出言反对:“各位前辈,从这里到达大熊山,需要五天的路程,翻越雪山最少需要两天,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够这么长时间用的了。我认为,我们还是攻击老虎口,敌人必定不会想到我们还会从原路返回。加上他们的营垒还没有修建好,我们突然袭击的话,有很大的把握成功。” 说着罗济对张锐道:“营长,如果要进攻老虎口,咱们今夜就动身。按路程算,我们应该凌晨十分到达,属下所部愿意作为第一批进攻部队,保证将关口打开。” 张锐象是没有听见罗济说的话,用一根树枝挑着火堆,眼睛紧紧地盯在火堆上,仿佛想要在这堆火里,找出一条出路一般。众人看到这个情景,知道他在思索问题,便不再出声打扰他,也各自想起心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今天一直没有出声的高朔,突然间高声说道:“俺有个想法!” ~~~~~~~~~~~~~~~~~~~~~~~~~~~~~~~~~~~~~~~~~~~~~~~~~~~~~~~~~~~~~~~~~~~~~ 昨天看了许多读者的书评,发现细心的读者给我提出了一些我没有注意的细节,如营不应该分为六连,史万岁的评价有问题等等,我非常感谢您们提的意见,我会更改的。从此时我将张锐营还是分成五个连队,加营直属亲兵,共计八百人。 苏里这个角色我会删除的,以前的错误,我会去改的。再次谢谢大家,希望大家能继续提出书中不合理的地方,只要我认为可以修改的,我会尽量采纳,但有一些错误,如果需要较大的改动,就暂时不会去改,等以后总修改的时候再说。 这章也是刚刚改完,里面的错误,晚上修改。 ; 第二十一章韩擒的决断 张旭义等几位连长听见高朔的话后,都抬眼向他望去。高朔接着道:“奶奶的,突忽人既然想困死我们,那咱们就不走了。咱们就留在此地,不断地去骚扰他们,或者往南去。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还以为咱们真的怕他们了。” 高朔的话音刚落,杜晗呵呵地笑了起来,其他各位连长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笑个球啊!俺说的有错吗?”高朔被杜晗笑得放不下面子,恶狠狠盯着他问。 “老高,你的建议真好啊。可谓是大涨我方士气,大灭敌人威风。”杜晗还边说边笑。他并不忌惮高朔凶狠的目光,他和高朔已经是数年的交情,高朔的脾气他了如指掌。 “对嘛,他奶奶的,咱们飞骑军游骑团什么时候害怕过,从来都是别人怕咱们。等咱们将他们打痛了,他们才知道后悔围困咱们,不放咱们走。”高朔见杜晗夸他建议好,又得意地说开了。 正当高朔自鸣得意的时候,杜晗突然问道:“可是老高,你想过没有我们在这里吃什么?战马又吃什么?我们的箭枝从哪儿来?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空着手去和突忽人作战吗?” 高朔这才知道杜晗在耍他,不满地说道:“毛哦!原来你就怕这些?粮草好办啊,咱们见村庄就进,让村里人提供粮草。要是谁敢不从,咱们就杀了他,粮草总会找到的。我们这次出来带的箭枝,经过两次作战,消耗比较大,但是我们也缴获了不少啊,现在还没有统计,应该够我们平日装备的。再说,我去后方打击的都是突忽人的老弱部队,咱们自己的损失也会很小。” 高朔的话音刚落,张锐开口道:“致之死地而后生!咱们不动就不动,一动就要给突忽人来个致命的打击。我同意老高的想法,突忽人既然想困住我们,咱们就不走,继续陪着他们玩下去。” 张旭义见张锐同意高朔的荒唐主意,准备留在敌后,感到过于冒险,于是劝道:“营长,继续留在这里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虽说是游骑,但毕竟不如本地人熟悉这里的环境。一旦突忽人决定围剿我们,我们很不容易逃出他们的包围圈。” 张锐笑道:“谁说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我的意思和高朔一样,往南去。既然突忽人的精锐都集中在葱岭地区,我们就去他们薄弱地方,去打击他们痛处。” 张锐说道这里,转头向后叫道:“喜子。” “在。”程节从远处跑来。 “将度信州的地图拿来。” “是!”程节将自己挎包中的地图掏出,从中找出度信州的地图。又命人抬来一块木板铺在地上,才将地图铺上去。 “你们过来。”张锐见程节铺好地图,便让几位连长围上来。张锐指着地图上的柏寒城堡位置对大家说:“突忽人在这里有三十万人,兵力占了突忽正规军的一大半。他们正在围攻柏寒城堡。” 接着张锐的手指移向下方,通过班迪山口后到达突忽人的楚河营垒的位置,继续讲道:“突忽人在这里有十万人马和二三十万劳工。” 说完,张锐起身向众人提问:“不知各位,从中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几位连长面露疑惑之色,彼此相互看着,不知道张锐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用意?还问看没有看出问题,这些能有什么问题?这能证明敌人的人数众多罢了。 张锐见众人都苦着脸思索,半响也没人作声。于是点名:“大武,你先说说。” 张旭义摇摇头说:“属下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只能证明突忽人是下定决心想要攻下柏寒城堡。” 张锐的眼睛转向杜晗。杜晗撇撇嘴,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也困惑地摇摇头说:“属下也看不出,或许突忽人想与我们来一次决战?” 张锐没有回答他,又看向高朔。高朔从张锐开始提问后,就一直用手挠着自己的大头,口里念念有声,不知他在嘟囔些什么。这时见张锐目光看向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说:“营长,俺是粗人,不会考虑这些复杂的问题。我还是听营长您的话,您到哪儿,俺就去哪儿。” 张锐也被他的话逗乐,没有再逼他,随后将目光转向刘桓。刘桓在张锐的印象里,是最善于思考的一位连长,办事也老到,张锐很希望他能从中看出些名堂来。 刘桓用手捋着胡须说:“依下官看,突忽人在楚河设立营垒,肯定有其他目的。如果单是为了接应柏寒城堡的突忽部队,他们就应该到班迪山口去设立营垒。在楚河设营垒的目的太奇怪了,而且营垒修建得也异常坚固,好像是准备以楚河营垒来防御我们的进攻似的。但现在是他们在进攻啊,难道说突忽人凡事先往坏处想?预先在楚河修建一座营垒,以备进攻柏寒城堡的突忽人被我们援军击败后,退往这里坚守?这也太奇怪了,我先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说完连连摇头。 张锐心里叹息一声,连刘桓也没有看出来。这几位连长都是从最直观的视角看见战斗的表面特征,而没能多方位深入分析战斗表象所隐含的信息。 就在张锐想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一旁的程节开口道:“乖乖,这么几十万人,每日得用多少粮草啊?看来这几年新罗和度信两州的收成还是不错的,不然也支持不了这次进攻啊。” 程节的话,象是突然将苦思中的罗济惊醒,他抬头对张锐说:“营长,您的意思,我们去袭击他们的运粮队?让突忽人陷入断粮的境地?” 张锐微笑地对他点头,可是罗济思索了一下又说:“可是我们的人数还是太少,这么大的运输量,押运人数一定会有几万人。我们怕是劫不下来。” 张旭义也赞同罗济的说法:“营长,您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无奈我们的人数太少。属下以为此举不妥。” 张锐把拖在地上的披风角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膝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掌上轻轻拍了两下,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说:“我说过是去袭击突忽人的运粮队吗?” 张锐此时的笑容,张旭义和程节都熟悉,上次张锐说准备突忽人进行一场狩猎时,也是这种表情,难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去戏弄突忽人? 在同一时间,乌孙风铃城突忽战区总部的会议室中灯火通明。突忽战区的汉军高级将领都汇集在这里,商议柏寒城堡的战役进程。 中军官尚显首先向在座的将军介绍情况道:“诸位,飞骑军游骑三营已经将侦查情报传回。”说着他走到左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下,用指示棒指向班迪山口后百余里外的楚河位置说:“据他们侦查,突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砖石墙体的营垒。整个营垒占地巨大,可以容纳四五十万突忽人。之前彪骑军游骑发现突忽人在班迪山口,也在修建同样的营垒。” “突忽人已经对柏寒城堡进行了三天的攻击,第一日与第二日的攻击力度很大。特别是第二日,他们用上了大型攻城器械。好在突忽人的投石塔与弩炮的射程没有我们的远,七军团的右师当日击退了突忽人的五次进攻。” “昨日,也就是突忽人进攻的第三日。突忽人的攻击力度减弱,全天只发动了一次攻击,可能突忽人是在调整攻击的节奏。三天的进攻,突忽人大约损失了三到四万人,而七军团的右师也损失了三千人。” “突忽人减弱攻击力度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两万骑军,已到达了柏寒城堡附近。突忽人怕我们的骑军趁他们攻城时,发动对他们的攻击。” “不过我们的步军的行程却受到了阻碍,隐藏在各地的突忽人游击,四处出动。他们挖断路面,损毁桥梁。这些行动证明他们是在为突忽人赢得时间,想在我们步军赶到之前,攻下柏寒城堡。” 尚显介绍完情况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突忽战区副统帅柳炯问:“飞骑军游骑查清楚突忽人在楚河营垒有多少部队吗?” 尚显回答道:“据他们的回报,突忽人在楚河营垒的部队在十万人左右,另外还有二三十万劳工在帮助他们修建营垒。” 战区参谋长许铭球说:“看来突忽人全部的正规军都来到葱岭地区,他们这次的决心似乎很大啊。不过我对突忽人修建两道营垒之事,还是觉得有点不解。” 战区后勤官方戊道:“突忽人汇集了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后勤压力一定会很大。下官认为他们之所以修建这两处营垒,目的就是要将后方的粮草,安全的送到进攻柏寒城堡的部队手中。” 说着方戊站起身,走到尚显刚才站立的地方,拿起指示棒指着地图说:“诸位请看,柏寒城堡之后一百余里是班迪山口,而班迪山口之后一百余里是突忽人的楚河营垒。它们都在一条直线上,方便运输。” “如果下官是突忽人的后勤官,下官首先会将这次战役大军所需粮草汇集到度信州北部的某处城镇,大概是在兰陀、施罗、兰城这三处,因为这三处都距离楚河营垒不过五六百里,都是有防御的城镇,适合当粮草储存地。” “无论从这三个地方任何一个地方运粮到楚河这一段,下官都可以放心,因为这一段是在自己人的控制范围内。可是过了楚河,粮草的安全就会有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楚河修建一座营垒,作为暂时的粮草转运站,然后再运往班迪山口。而班迪山口的营垒,其实是前线的粮草库,柏寒城堡部队所需的粮草,按需、按量、按时间运抵城堡下的部队。这样,既可以有效的防止粮草被袭甚至被烧的事情发生,也适合长时间的作战。” 方戊的话说完后,许铭球点头同意:“如此说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释,突忽人是想与我们打一场持久战。能攻下柏寒城堡最好,如果他们攻不下来,他们既可以和我决战,也可以退守班迪山口营垒,与我们对恃。” 柳炯在许铭球讲完后,接着发言:“不可否认,突忽人这次战役计划得很周密、很详细、很谨慎。在班迪山口和楚河修建营垒。即使作战失败,也可以步步后退,不至于被我们包围全歼或全军崩溃。” “据突忽那边传来的情报,担任这次战役的是突忽人的丞相阿巴贡。此人没有参与过军事作战,但他处理政务素以细致、老到、谨慎、周全著称。象这样的一个人,初次指挥大型的战役,表现得再万分谨慎也不过分。综合这段时间的信息,可以确定突忽人是想在葱岭地区与我们来一次决战,胜败的因素他们都已经考虑周全了。” 柳炯说完,向韩擒望去。韩擒一直在静静听着众人的分析,也觉得大家说的都没有错,可是他内心却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准确地说是一种不详的预感,以前在战场时,遇到危险之际,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也救了他无数次命,可是今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也许是为了这次的战役?到现在为止韩擒自认为,指挥没有任何错误。突忽人的目的也逐渐的清晰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与汉军决一死战。 突忽人已将失败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可是这次决战自己如果失败了呢?柏寒城堡不用说了,一定会丢失的。整个葱岭地区也不用说了,都会成为突忽人的势力范围。我方的近十万参战的部队还能剩下多少?一半¬——五万人?那么整个突忽战区以后只有十万人了,十万人防守三个州的区域。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韩擒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生意人似的,先精打细算一番,衡量出其中的得与失,再去实施具体的步骤。现在自己就是因为本钱太少,无法去做一桩大买卖一样。如果冒险去做,也许会亏得血本无归。 “殿下,您看——”柳炯见韩擒久久地沉默不语,于是轻声地提醒。 “子明,柏寒城堡之战,我们一定要谨慎。步军要在富含城汇集后,一齐开往柏寒城堡。参战的六万步军和三万骑军,对付三十万突忽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们一定要多考虑一些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要将所有的不利情况都考虑进去。” 许铭球见韩擒终于开口了,也认定突忽人想要决战的想法,于是进一步建议:“殿下,下官建议将彪骑军的所有部队,都调入柏寒城堡战场。这样我们取得决战胜利的把握越大。” 韩擒没有立即答复他,又开始权衡得失起来。而尚显这时却开口反对:“属下,不同意将骑军都调到柏寒城堡,如果一旦出现突忽人从其他地方攻击的情况,没有了骑军,我就是想救援也来不及了。” “你太多虑了,突忽人的所有正规军都集中到葱岭地区,他们的境内可能就剩下些预备役在担任防守,哪儿还有多余的人进攻其他地方?”许铭球认为尚显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可是为了坚定韩擒的决心,许铭球还是耐心的解释:“突忽人还不会玩什么声东击西的战术。再说,他们就算用一些预备役去进攻大月或大宛,可是我们在这两州的重要州府都留了步军守卫。突忽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其余地区他们要占就等他们先占着。只要我们消灭了葱岭地区的突忽正规军后,那些预备役自然会撤退。现在最关键的是与突忽人在柏寒城堡的决战,这一仗我们不能输。一旦我们输了,整个突忽战区形式就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许铭球的这句话,深深打动韩擒的心。韩擒向柳炯看去,见柳炯对着他微微点头。大家对这场战役一旦失败的后果,都看得很清楚,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尚将军,通知剩余彪骑军的两个师,立即向柏寒城堡进发。”韩擒终于下定决心,调集所有的骑军。 “是!”尚显虽然心里不同意许铭球的说法,但对于韩擒已下决心的命令,总是坚决执行。 “柏寒城堡还能守多久?”韩擒问。 “殿下,依下官看,再守个二十天不成问题。毕竟突忽人不可能一直向头两日一样的猛攻城堡,不然突忽人还没有等我们的援军到达,他们就会死伤大半。”许铭球回答道。 “2月15日各部必须达到富含城汇集,2月16日出发前往柏寒城堡,决战日期暂时定于2月20日。其间有谁耽误行程,严惩不待。”韩擒发布最后命令。 “是!”所有的将官高声回答。 韩擒正准备宣布散会时,尚显面带犹豫之色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您报告。” “说。” “是,飞骑军游骑将消息传回来后,他们的退路就被突忽人堵死了。我们是不是派人去接应一下?” 许铭球道:“现在各部队都有任务,哪儿有多余的人去接应他们?何况我们就是打通关口,他们也许早就转移了,我们在敌后哪儿去找他们?” 韩擒考虑了一番,摇摇头:“情况确如许将军所言,我们帮不了他们。不过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有能力自己找到出路脱险的。” ; 第二十二章老妇人 汉元790年2月7日,罗济连的一排长姜岱正带着人进入度信州葱岭郡南部的一个小山村内。数日来几个连队收缴来的粮食和牧草,基本上可以保证全营人十日需用。按计划,今日是打粮的最后一日,明天全营将继续向着南方去。全营除了各连长之外,没有人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来这座村庄的道路很糟糕,途中要经过一片沼泽地。那里一到雨季便会变成一片泽国,即使是初春时节,地上的雪泥也非常松软,战马踏过之处,行人很难再顺利通过。 姜岱进入小村,看见这里地面低洼泥泞,民房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气,象是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还混合着粪便的味道。 “见鬼!”姜岱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捂住口鼻,低声咒骂着:“猪也比这里的人干净!”姜岱出身山西侯家族,又一直生活在富裕的地区,哪儿见过这种残破不堪、肮脏恶臭的居住地?打仗他不怕,可是这种充满恶臭之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不过前几日都是各部轮流执行打粮、防卫、巡哨任务,今日五连轮到他的排执行打粮任务,他也不想空手而回,只能强忍住心头厌恶,领头进了村子。全排人在村内转了一圈,顺便熟悉一遍地形,这是游骑每到一处必做之事。 姜岱一路上没有见到村民,大概是村民老远的看见汉军到来,不是逃走就是躲入家中不敢出来。 “一班、二班堵住村口两头,其余班挨家去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姜岱下令后,各班迅速地分散开,不一会儿,原是鸦雀无声的村内,变得噪杂起来。 姜岱领着四名骑士,仍是在村内来回游动巡视。十余分钟后,姜岱见派往各户的骑士都能从这些人家中搜到一些粮食,没有一户人家敢反抗。巡视了半天,姜岱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比较了一番后,姜岱在一家外观成色较新的房前下马。这户人家的院子不大,里面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周围有长竹搭设的歪歪斜斜的篱笆,篱笆上没设大门,只留了一处开口。 房屋是土墙砌成,屋顶是茅草葺盖,窗板粗糙,窗纸已经没有了,只在上面挂了一块破破烂烂的蓝布,用来遮风挡雨,整座房子只有门板看来还很结实。 没等随行的骑士上前扣门,房门就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身着素色衣裙,裙角用白布缝补过,看上去还算整洁干净。 老妇人看见数名汉军骑士站立在自家门外,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害怕的样子。很有礼貌地向姜岱等人施礼,口中说道:“老妇向各位官爷行礼了。” 姜岱见老妇人相貌慈祥,态度又恭敬。也没有为难她,随意回了一个军礼,边往屋内走,边说:“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剿灭叛匪的。今日路过此地,只取些食物便走。” 老妇人随着姜岱进门,拉过一张破旧的椅子请姜岱坐。口里说道:“官爷们来得太好了,老妇可等到今日。可恶的叛匪确实该死,可怜老妇的一家人都被他们害死了。老妇苟活于世上,就是想亲眼看见他们被剿灭。”说罢,眼中流出一行浊泪,也开始轻声地抽泣。 姜岱听老妇人如此可怜,对她也起了些同情之心。问道:“你是何处人?看样子也是读过书、上过学的。” 老妇人止住了哭泣声,回答:“老妇娘家原在帝国乌孙州,是当地的一户大家族。老妇幼时也上过几年学,后来老妇嫁的夫家也是邻县的一户大家。可是三十余年前初次叛匪作乱时,老妇的娘家因不愿加入叛匪,被那帮恶徒灭门。”说到伤心处,那老妇人又悲悲切切地哭起来。 姜岱叹了口气,对老妇人说道:“你也坐下,慢慢说。” “谢官爷。”老妇人坐下后,啜泣着说:“老妇的夫家也不愿意加入叛匪,但又怕被叛匪屠杀,于是悄悄的搬到此处,以为这里偏远,叛匪的势力还到不了这里。可是老妇一家刚到这里,老妇的公公与夫君都被叛匪抓去当劳工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他们想逃跑,被叛匪抓住后杀死了。” “可恶!”姜岱怒骂了一声,叛匪不仅自己反叛,还要裹挟平民作乱,对于这样的首恶分子,抓住后,就是对他们行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能抵其所犯之罪。 “是的,官爷,那些叛匪都是没有心肺的畜生。大汉给他们土地,大汉给他们居民的身份,他们还是心有不足,还想造反。对于这种没心没肺的畜生,最好就是杀个干净。”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 姜岱见那老妇人神情激动,便出言安慰道:“大娘放心,我们决不会轻饶了作乱的叛匪。”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妇人听了姜岱的话,象是心情也舒畅了几分。她站起身来对姜岱说:“官爷们既然是来剿灭叛匪的,老妇这就去给您们准备粮食。顺便再煮些食物,请官爷们食用。” 姜岱也起身说道:“你心向大汉,也算是汉人。你家中的粮食也免缴了,也不劳你做饭,我等坐坐就走。”姜岱现在很同情这位老妇人,她的家是叛匪毁掉的。加之她的年纪又大,态度又和善。于是想免去她的献粮,反正部队也不缺她那点粮食。 可是老妇人却说:“官爷不必客气,您们来打叛匪,既是为国家效力,也是为老妇报仇。老妇自当尽全力支持,老妇家中还有数只羊,今日敬献出来,一表老妇的心意,请官爷不要推辞。” 姜岱又劝说一番,见老妇人态度诚恳坚决,只好答应。又命两名骑士去帮助老妇人,取粮煮饭。等老妇人去后,姜岱心里感概万千,谁说西部五州的人都是仇恨汉人的?他们中也有对大汉忠心耿耿,希望早日剿灭叛乱的善良民众。 三十年前的那场大屠杀里,不知误杀多少这样的人。看来那些有学之士所提倡的以仁义劝导五州的民众,还是有道理的。残杀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新的仇恨。如果能以仁慈之心对待五州的平民,也许可以消灭动乱的源头,甚至可以用这些人来对付叛匪。如此一来,突忽叛乱不是可以早日平息吗?朝廷哪儿还用浪费这么兵力、钱粮来平叛? 可惜,帝国军队内生性残暴之人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官职越高,杀戮心越重。远的不说,自己的营长不就是一个极其残暴之人吗?姜岱对杀俘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毕竟那些俘虏也是参与了作乱之人,本来就应该杀的。 可是残杀平民的行径,姜岱不能接受。自己是军人,不是野兽。怎能象野蛮人一样,胡乱的杀无辜的平民呢?他们何罪之有?难道向老妇人这样的善良人,也要通通的杀死吗? 传言营长在高句丽战场时,就屠杀过平民。姜岱还有一些不信,可是张锐在布置打粮任务时,就充分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嗜杀成性之人。那天张锐本来决定,打粮的连队屠村后再寻找粮食,可是被几名连长劝住。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屠杀中也许会部下会遇到更大的危险,最后张锐才将打粮政策变更为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姜岱对张锐的勇猛和指挥能力都是心服口服,只是不满他的残暴性格。也许张锐的血液里就有嗜杀的yu望存在,杀人对他来说是也许一种享受、是一种乐趣。可是不能为了他的享受,就将我们都变成野兽。 想到这里,姜岱感到心里烦躁不安。于是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见两名骑士正在杀羊。只见两名骑士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只羊就被去皮掏脏,洗得干干净净的挂在院里的树枝上。 老妇人又让骑士将羊的两只后腿切下,然后拿到灶间放入大锅内煮上。老妇人神情甚是愉悦,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打水、一会儿洗菜,忙忙碌碌好一阵子,也不显疲惫之态。 姜岱见那老妇人象是平日干惯这些杂事,手脚甚是麻利,走到她身边问道:“平日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老妇人一边洗着手里的胡萝卜,一边回答说:“老妇的婆婆死后,家中只剩下老妇带着小儿过活。后来叛乱结束,我们母子俩倒也能吃饱饭,儿子长大后娶了妻,也生了子,本来老妇想一家人可以安安乐乐生活了。谁知叛匪又一次作乱了,叛徒将老妇的儿子和孙子抓去了,前年听说他们死在了乌孙州,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老妇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双手都在洗菜,只能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继续说:“可怜老妇的孙子,前年刚满十八岁。老妇的儿媳听说他们的噩耗后,受不了打击就上了吊。本来老妇也想随她一齐去了,可是老妇还是不甘心啊,老妇想亲手杀死几个畜生为我的儿孙报仇,所以现在家中只剩下老妇一人。”老妇说话间恨意尽显,说罢后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姜岱站在老妇人的身后,也不知该怎样劝说她,也只能陪着她叹息了几声,心里更加可怜这身世悲惨的老妇人。心想,她独自生活不易,等会儿走时,还是将她的羊还给她。已经杀了的那只羊,就算她缴纳的军粮。 老妇人突然止住了哭声,将洗净的半木盆胡萝卜,端入灶间放入大锅内与羊肉一齐煮上。这时有骑士前来报告姜岱,说遇到一户人家不肯缴纳粮草。姜岱留下两名骑士在老妇人家中等待,自己带着其余的骑士去处理此事。 等姜岱处理好了这事,返回老妇人家的时候。他还没有进院子,老远就闻到一股肉香味。这时已临近中午,姜岱闻到肉香腹中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妇人见姜岱回来,热情地招呼说:“官爷,羊肉已经煮好,可以进食了。老妇这就给你端来。” 姜岱道了声谢,到院子里用雪洗了洗脸手。对着几名亲兵说:“来吧,一起吃。” 老妇人端了一大盆羊肉放到桌上。老妇人拿起一碗,往里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接着又吃了一块羊肉。对走进屋的姜岱道:“盐味合适,肉也烂了。官爷们请慢用。” 姜岱客气地说:“大娘也一起吃些吧。” 老妇人端起自己吃过的碗说:“老妇平日食量不大,吃这些足够了。官爷们请用,不要客气,尽量多吃点。” 姜岱见状也不再谦让,对其余四名骑士说:“你们赶紧吃,吃完换其他骑士来吃。” “是!”四名骑士也是早就饿了,听姜岱说可以吃,立刻动手往自己的饭盒中盛了些羊肉、胡萝卜和汤,端到一边呼呼地就吃开了。 等骑士们都盛过后,姜岱才往自己的饭盒内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热乎乎的汤顺着喉而下,到了腹中后,变成一股暖意散发到全身。姜岱感觉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去,加之口中肉汤的鲜味,让他觉得异常的舒畅。 自从驻地出发来突忽战区后,今日这餐是姜岱吃到的最好美食。虽然平日他也有带的行军牛肉吃,可是那干干的牛肉,哪能和鲜美的肉汤媲美。况且汤里还有煮的烂烂的胡萝卜,蔬菜自从离开风铃城后,姜岱就没有吃到过。 不知不觉,姜岱已经盛了两次肉汤,脸上也因吃的热乎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姜岱吃完后,正想再盛一些来吃,听门外有人叫他:“排长您在这儿吗?营长和连长来了。” 姜岱慌忙丢下饭盒,匆匆地跑出门外。问那名报信的骑士,“营长、连长在哪儿?” “正在进村的路上。” 他们怎么来了?姜岱带着疑惑,随着那名骑士,向村口跑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张锐等人的身影。姜岱快步跑到张锐的身前敬礼道:“报告营长,属下五连一排排长姜岱正在执行打粮任务。” 张锐回了一礼道:“不错,我与你们连长刚才略看了看,你们的收获还不错。有没有遇到抵抗的?” “营长,这里的村民大部分对我们比较友善。听说我们来收粮,或多或少缴纳了些。只有一户人家不肯缴纳,属下去看察看过,那家确实没有粮食,属下也就没有再逼他们缴。” “嗯?这里的村民对你们友善?”看样子,张锐似乎不相信姜岱的话。 姜岱知道张锐极端不信任突忽人,不管他是军人还是平民。他不知道张锐是怎样形成这种观念的,也许他没有遇到过象老妇人这样善良的平民。 于是姜岱将老妇人的事情及其遭遇告知了张锐。他想,也许能通过老妇人言行,改变张锐的偏见。 张锐听后果然感兴趣,转头对身后的罗济道:“咱们也去看看这位老妇人。”说完也没等罗济回答,大步朝前走去。 姜岱忙跑到张锐的前面领路,带着张锐一行二十余人来到老妇人的家中。张锐还没有进院子,就看见姜岱说的那个老妇人。她正在打扫着院子里的积雪,看见又来了一大群汉军,于是放下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施礼。 张锐走到她的身前,盯着着她看了一会儿。见那名老妇人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态度甚是恭敬。张锐对她说道:“听说你是主动向我们缴纳粮食,还为我们的骑士煮饭?” 老妇人躬身回答:“官爷是来剿灭叛匪的,也是来为老妇报仇的,老妇敬一些食物也是应该的。” “你这样做,不怕我们走后,突忽人报复你吗?” “老妇孤身一人,也不怕他们报复。如果他们想杀害老妇,也只当他们成全老妇到阴间与家人团聚,免得孤零零地呆在世上。”老妇人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张锐见老妇人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破绽。内心的疑惑稍减,也许她就是突忽人中的刘效国、胡汉山?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对张锐道:“官爷还没有吃饭吧?锅里还有许多肉汤呢,老妇这就为您们端去。”说完又向张锐行了一礼,转身向灶房走去。 张锐对一旁的程节使了个眼色,程节很警觉机敏,立即带着两个人随着那名老妇人走进灶房,口里说着:“你年级大,还是我们来吧。”那老妇人连声道谢,指点着程节取出食盆盛锅里的肉汤。 张锐转身低声问姜岱:“她煮的肉汤,有几个人吃过?” 姜岱不解,一边想,难道张锐怀疑老妇人心怀不轨,想加害大家?一边回答:“属下和四名骑士吃过。” “吃了多久?有没有什么反应?” 姜岱一听,果然张锐怀疑老妇人在汤里下毒。“属下吃之前,那名老妇人就盛了一碗吃。属下和四名骑士吃了有十分钟了,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时程节捧了一大盆肉汤到屋内,老妇人跟在后面,对张锐等人说:“各位官爷,快去吃吧。肉汤冷了就不好喝。”张锐带着罗济和姜岱进了屋,剩下的骑士在院子内外布哨警戒。 张锐看见桌上盆里是冒着腾腾热气的肉汤,雪白的汤面上漂着一些菜叶。张锐又拿起勺子,从盆底部挖起一勺来看,只见勺中都是白白的羊肉块和浅黄色胡萝卜,没有其他的东西。张锐凑近用鼻子闻了闻,也无异味。 张锐将勺子放回盆中,转头问罗济:“你连的其他排都通知了吗?” 罗济回答:“都通知了,属下本人将随一排一齐行动。” 姜岱问道:“连长,有任务吗?” 罗济抬眼看看还在屋中的那名老妇人没有出声,姜岱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问。老妇人见状对众人说:“各位官爷,请慢用。老妇去扫扫院子里的雪。” 等老妇人出门后,罗济才对姜岱说:“今日接到三连通知,他们抓到了几名突忽人的传令兵,缴获了几封重要信件。营长命令全营人,今日晚间都要赶到三十里外的坪山集结。” 姜岱面露喜色,低声对罗济道:“连长,您可得在营长那儿多说说,为咱们连争取到一个好任务?” 没有料到正在喝水的张锐耳尖,听到了姜岱的话,放下手中的皮袋,道:“别心急,仗会有你打的。咱们这次就是去突忽人的心窝,任务会很危险。” 姜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营长,打仗哪能没有危险。您说上哪儿,属下就上哪儿,决不犹豫。”说道这里,姜岱面色变了变,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张锐和罗济同时发现了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罗济刚想上去扶他,就见姜岱突然捂着肚腹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 第二十三章屠村 姜岱痛得在地上打滚,就连罗济也摁压不住。片刻后,姜岱的口里吐出了白沫。 “喜子,去看看那几名吃过肉汤的骑士现在如何,还有将那老妇人抓进来。”张锐没有去帮助倒地的姜岱,而是向门口的程节喊道。 程节也发觉了屋内的动静,正在转身来看,听见张锐的命令后,立即答应一声,出了房门。 此时姜岱停止了滚动,开始痉挛、抽搐,面肌跳动,眼睑紧闭,口角歪斜,嘴角流出的泡沫已变成红色。罗济见姜岱已停止挣扎,抬眼来看张锐。 只见张锐面目变得狰狞,眼珠也似乎变成红色的。罗济心里暗暗自责,三天前张锐提议屠杀所有见到的村庄,首先被张旭义反对,接着刘桓也反对,最后自己和杜晗也不同意。连长里只有高朔说,张锐怎样说,他就怎样做,也没有说同不同意的话。 张锐见大家都反对,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一再的嘱咐要各连队小心。不要随意在平民家吃饭、喝水。如果怀疑平民有图谋不轨,先下手为强。 几位连长点头称是,保证自己的部队保持高度的警惕性,不会出事。今天自己的连队出事了,而且一次就是五个人,这个姜岱,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是反复叮嘱他,提醒他多加小心,结果他还是轻信了老妇人,在她家吃东西。要吃羊,你不会杀了老妇人,自己动手煮吗? 看着开始一块一块的往外面吐血块的姜岱,罗济心头怒火冲天。“进去!”这时程节将那名老妇人推进了屋内。 罗济站起身来,一掌击在老妇人的脸上。老妇人被他打翻在地,牙齿也打落了几颗。不过她一手撑地,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姜岱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万恶的汉人啊,愿佛祖惩罚你们。将你们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万般酷刑,转世也变成任人宰割的牲畜!” 罗济闻言大怒,拔出骑刀就想将她斩杀。张锐喝止住罗济,问老妇人:“你下的是何种毒药,可有解药?” 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哼!解药?呵呵……蛇床子会有解药?呵呵……可惜才毒死五个,要是你们全都吃了,那才好呢!” 张锐听老妇人说出下毒之物是蛇床子,便知道姜岱他们没有救了。蛇床子又名野胡萝卜。叶柄白色,根在幼苗时为灰色,长大后成浅黄色,形状很象胡萝卜。但叶和根都有剧毒,无异味,误食后会造成死亡。 这是张锐在帝大时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书上也说过,这种毒药现在还没有解药可救。误食蛇床子的人,一般在半小时内,就会毒性发作,产生痉挛、抽搐现象,一小时内就会死亡。 张锐看看程节,程节用手指指外面点点头。张锐知道那四名骑士的毒性也开始发作了,又见坐下地上披头散发、狂笑不止的老妇人,张锐的手握住了刀柄。 罗济踢了老妇人几脚,满脸激愤地问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什么要下毒?” 那名老妇人擦擦嘴角的血迹,大笑着说:“毒死你们,毒死你们这些万恶的汉人!你们几十年前,让我失去了父母和夫君。几十年后,你们又让我失去了儿孙。我恨不得杀光你们这些汉人。”说完对着站在她前面的罗济吐了一口血水。 罗济反应迅速,侧身躲过。老妇人开始浑身哆嗦,面孔也因痛苦变得扭曲,但她还是咬紧牙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老身早就不想活了,今日能杀死五个汉人,已经赚到了。佛祖啊,谢谢您的成全,让我能如愿。佛祖啊,请您接纳我吧。” 张锐拉开想斩杀老妇人的罗济,望着在地上抽搐的老妇人,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毒死五名汉军的结果,也许对你是值得了,但你知道你此举犯了多大的罪孽吗?我会杀光全村的人,也会杀光附近村庄的人,他们的死,都是你害的,他们的命也要算在你的身上。仁慈的佛祖会接纳你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吗?” 老妇人趴在地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张锐,口里呜呜地发不出声音。她想升入西方极乐世界的梦想,被张锐毫不留情地粉碎,她再也不能怀着平静而满足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张锐趁着她还清醒的时候,大声地对程节下命令:“屠村,杀光所有的人,逃跑一个我要了你的脑袋。” “是!”程节高声的回答,向外面跑去。地上的老妇人闻言猛地喷出一口血,挣扎了数下就不再动弹了。 “三班留下,其余的人跟我走。”程节在院子里吼着。 张锐走到门口,对正要出门的程节吩咐道:“喜子,给我抓十个身体最强壮的人来,无论男女,记住一定要身体强壮的。” “是。”程节没有问张锐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要是张锐下的命令,他都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 张锐走回屋内,见姜岱的身体还在一阵阵地抽搐着,血不时从口中涌出。乌红色的血在他的身下流淌成一条小河,顺着门缝蜿蜒流淌到屋外。而罗济跪在姜岱的身前,双手撑地,满眼含泪。 张锐此刻突然想起,自己在乌孙见到被突忽人俘虏的汉军时的情景。也想到了已故荀寿对夏侯极所说的,对自己做最后一次训练。 张锐走到罗济的身前,蹲下身来,一把将罗济腰间的短刃拔出。回转刀把,将短刃塞到罗济的手中。说:“让他早点解脱吧。” 罗济先是抬起头用惊诧的眼神看看张锐,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短刃。突然他将手中的短刃扔出老远,口里不断的念叨着:“不,我不杀自己人。不,我不能杀自己人。” 张锐站起身来,对着罗济就是一脚。罗济猝不及防,被张锐踹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姜岱吐出的血里,罗济抬起头来怒目瞪着张锐。 张锐喝骂道:“这点事情就被吓倒了?就受不了了?你小子如果只有这点能耐,就不要再跟着我,还是回家吃奶去吧。看看你那熊样儿,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你还是不是勇士?” 张锐越骂越生气,走到罗济的身边,一把提着罗济脖子,象提只猫似的提起来。罗济奋力挣扎,也没能挣脱。 张锐一把将罗济摁在姜岱的身前,将罗济的脸凑到姜岱的脸前,两鼻几乎碰到一起,此时姜岱嘴里正涌出一口血。罗济看到,姜岱吐出乌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整个嘴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泡。听到姜岱喉咙里发出的呼呼声,象是个破烂的风箱在抽动。闻到姜岱吐出的血的腥臭味和大小便失禁的臭气。 罗济再也忍不住,一股酸水从喉里喷出。张锐将他扔出老远,罗济没有起身,而是趴在地上,将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完,最后是吐出了一口口的黄胆水。 张锐待他吐得差不多了,又将他拖到姜岱的身边,只是这次没有再将他的头摁下去。张锐用手在罗济的眼前指着,说:“好好看看,小子,这就是对敌人仁慈的下场。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还有小子,什么是敌人?不是穿着军装与我们作战的人才叫敌人,而是那些对我们已经怀有敌意的和可能怀有敌意的以及将来可能对我们产生敌意的人都叫敌人。你懂了吗?” “是,营长,属下懂了。”罗济喘着气回答。 张锐见罗济略有好转,又接着说:“我们救不了姜岱,与其看着他受痛苦,还不如让他早点解脱。你如果想为他报仇,那就再多杀一些敌人吧。” “是!”罗济去将地上的短刃拾起,用手摸着姜岱的额头,轻声说:“兄弟,放心去吧,我会为你报仇的。” 这时陷入昏迷的姜岱突然醒来,他象是听见了罗济的话,变形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喉间呼呼数声,似乎在对罗济说些什么。罗济用短刃猛地插入他的心脏,姜岱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缓缓地缩小,直到完全闭上双眼。 罗济站起身,拿着带血的短刃向着门外走去。张锐命令两名骑士,将姜岱的尸体抬到院子里。此刻村内惨叫声、呼救声从远处传来,附近的几户人家,已无声息。 罗济又将几名骑士送上路后,叫几名骑士搬来柴草,开始焚烧死去骑士的尸体。三营自从执行侦查任务以来,所有阵亡骑士的尸体都要在战后找到并焚烧掉,将骨灰保存了下来带在身边。一旦部队回到后方,也让这些阵亡骑士有朝一日能送回故乡安葬。 五名骑士的尸体变成灰烬的时候,程节带人押着十名村民走来。张锐见这七女三男,十名村民的身体都很结实,只是他们都被吓坏,浑身颤抖着,满脸流着泪。前一刻他们的亲人都被这些凶狠的汉军杀死,汉军将他们押到这里,还不知道会用什么酷刑来折磨他们。 张锐走的他们的身前,用洪亮的声音对他们说:“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们的。”张锐的话,没有减轻村民心中的恐惧。他们显然不信任张锐所说的话,血淋淋地屠村事件就摆在面前,这些汉军全都残暴无比。 张锐用目光扫视着村民,缓缓地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疯虎’。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也是我下令让部下屠村的。我不是疯子,不会见人就杀,我与你们也没有杀父夺妻之恨。那你们也许就要问,我既然不是疯子,为什么我会丧心病狂地下令屠村?我既然与你们也没有深仇大恨,我又为什么要屠杀你们?” “原因就是,我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我不能看着我的部下白白死去。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记仇,记了仇还要报仇。谁要是得罪了我,我会用十倍代价讨还回来的。今天,我的五名部下,被这户人家的老妇下毒害死。” “我该怎办呢?我当然会为我的部下报仇。老妇当然被我杀了,可是我的部下的命,要比她的命值钱多,所以我要公平的讨还回来。你们整村的人只够抵我一个部下的命,其余部下的命,我会去其他村庄讨回来的。那也许你们又要问了,老妇杀我的部下,管你们什么事?” 张锐说到这里,将自己的头盔取下,露出才剃得油光水亮的头。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对村民说:“你们看清楚了,我疯虎和我的部下,都是光头。无论那个村的平民,只要胆敢杀我部下一人,代价就是用一村人的命来抵偿,杀十人,用十村命抵,杀百人,就用百村人命抵。老子不管什么无不无辜,老子只管以命抵命。” “你们四处去将我说的话传播,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子的规矩,这也是为什么将你们留下来的原因。老子会信守诺言的,你们会知道老子不是说着玩的。谁要是想杀我们,那他就要穿上军装。只有穿上军装的人,老子才认为他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勇士,他才有理由、有资格与我们作战。反之,就别怪我,按照我的规矩屠一村抵一命。” 张锐戴回头盔,继续说:“为了给你们长点记性,不要转头就忘了我所说过的话,我要给你们加深点记忆。”说完转头对程节道:“将他们所有人去一目,断十指,然后让他们滚蛋,办完事后放火烧村。” “是!”程节带着骑士扑上那十名村民,在惨叫声中,张锐带着罗济等人,携带着五名骑士的骨灰出了村庄。 走出村庄,罗济问张锐:“营长,为何要他们传话?要报仇,我们自己按照您说的意思办不就得了?” 张锐叹息一声道:“如果接二连三遇到象老妇人那样的人,我们能报复回来吗?我们还能在敌后活下来吗?我们一直应付平民的袭击,还能去做其他事吗?唯一的选择就是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只要我们将话放了出去,再报复几次,就可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让他们纵然仇恨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能减少我们无谓的伤亡。” “是,营长。您深谋远虑,属下领悟了。”罗济恭敬地说了一声。随后,转头回望,只见远处的山村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中升起的股股浓烟直冲而上,又被强风吹散,瞬间便覆盖了大半个天空,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 天空被浓烟弥漫,变得阴翳惨淡。雪地和树林被火光映得通红。远处火光映照,斜阳如血,近处白雪覆盖,苍苍茫茫。正如红白黑三色渲染出的画卷,强烈的对比,惨烈的画面,令人炫目,叫人窒息。 ; 第二十四章西去柳都 汉元790年2月16日深夜,阿巴贡在楚河营垒内军帐中来回踱着步。十余日来,他不断收到关于张锐所部行踪的消息。 张锐所部自得知后路被切断后,就没有再来探营,而是带着部队南下。在沿途经过的村庄收缴军粮,还屠杀了五座村庄,据说是报复村民毒杀他的部下。而且在屠杀村庄时都会留下一些活口,叫他们广为传播汉骑军的报复方式。扬言任何一个没有着军装而杀了汉军的人,所在的村庄都会付出屠村的代价。 “疯虎”这个名字,传入了越来越多的突忽人的耳朵里。他的血腥报复手段已经基本震慑住了后方的平民,再也没有村民敢轻易杀害他的部下。 两日前,阿巴贡接到关于张锐所部行踪的最新报告,现在张锐已经深入到度信州的中部地区,离楚河营垒已有千余里路程。 虽然张锐远去,所部也只有六百余名骑兵,可是阿巴贡还是对他放心不下。阿巴贡不清楚张锐南下具体的目的,说他去攻击后方的城镇吧,南下沿途他都绕过城镇走,只在偏远的村庄征集粮草。 也许是如兰伊所说,张锐想从度信州南部取道向东,返回汉帝国的北天竺州。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巴贡觉得也是件挺好的事情。毕竟他还不想将张锐俘获,也不想看到张锐被杀死。何况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围剿他,他如果能就此返回大汉,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阿巴贡又隐约觉得,张锐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战场。以他的性格,这样的举动一定会有特别的目的,他一定会做出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的。但要说张锐六百骑兵能给自己造成多大损失,阿巴贡觉得可能性很小。 所以阿巴贡连日来心绪不定,也暗暗后悔不该将张锐的后路堵住,让他留在境内四处游走。这就象自己故意将一颗毒药吞进肚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虽然药性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暂无性命之忧,但难受的滋味已经感觉得到了。 阿巴贡正想着心事的时候,听见兰伊在帐外问候。阿巴贡的亲兵揭开营帐门帘,兰伊和拉伊尔走了进来。 阿巴贡挥手,让兰伊和拉伊尔免礼。问道:“两位将军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兰伊反道:“殿下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阿巴贡笑了,说道:“两位将军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这次战役后,你们的功劳会得到奖赏的。” 兰伊和拉伊尔齐声道谢。拉伊尔道:“殿下,属下接到前方军报,汉军的六万步军已从富含城出发,两日后就会抵达柏寒城堡。还有特安达元帅的部下,纷纷表示想与汉军在班迪山口营垒外展开一场会战,这是他们写给殿下的请战表。”拉伊尔说完,拿出一大堆信件递向阿巴贡。 “胡闹!”阿巴贡没有接收这些信件,愤然道:“这次战役必须按照预先设定的计划执行。战前他们都是保证说要执行命令,现在竟然想改变计划?这不是胡闹吗?” 兰伊见阿巴贡神情气愤,上前道:“殿下,部队在柏寒城堡与汉军作战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攻下城堡,不过却增加了将士们的信心。他们认为,没有攻下城堡的原因,是特安达元帅没有下定决心要攻取城堡,不然按照攻城前两日的情况来看,柏寒城堡早就被攻克了。” 兰伊偷眼看看阿巴贡,见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接着又说:“现在前方的将士普遍认为,汉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这次汉军只来了十二万人,而我们还有二十七万人,有把握在决战中战胜汉军,然后再夺取柏寒城堡。从而控制整个葱岭地区,今年年底或来年,我们就可以出击大月、乌孙,再收复一州疆土。” 阿巴贡摇着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仗一仗的打,凡事不能急功近利。我们发动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西海州,不是为了与汉军争夺葱岭地区的控制权。现在与汉军决战,胜了固然好。但是败了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失败了会怎样?” 拉伊尔回答:“特安达元帅所部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被汉军全歼。” “是啊!我们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训练出来这些精锐,不能用在收效不明显的战役上。一旦我们在葱岭战场损失惨重,就算得到了西海州,我们也没有能力在来年,再次发动大规模的战役。我们又要用数年功夫去训练部队,这样长期的拖下去,万一汉帝国再调遣几个军团上来,到时我们连防守的力量都没有。” 兰伊道:“汉帝国财政紧张,再派遣军团来的可能性很小。” 阿巴贡叹了口气说:“以前我们就认为汉帝国连调防的钱也拿不出,但现在飞骑军的游骑已经来了,接下来整个飞骑军也会来的。这钱汉帝国是从哪儿来的?我们不知道。汉帝国还有多少余钱?还能调动多少军队?我们也不知道。所以凡事多往坏处想想,多做些准备是没有错的。” “是。还是德公考虑得周全。属下知错了。”兰伊向阿巴贡表态。 拉伊尔犹豫道:“那……属下是不是将这些人的信件退回去?” 阿巴贡用手轻拍着自己的额头,思索了片刻道:“不用了,打击将士们的士气也不好。你对他们说,一旦汉军要撤离,我允许他们和汉军作战。但是如果汉军不撤离,那么我们就只能坚守。” “是!”拉伊尔知道阿巴贡的意思,如果多伊利元帅开始对西海州攻击,汉军有可能撤退前去救援。那时再让特安达元帅的部队拖住他们,双方有可能进行一场会战。 当兰伊和拉伊尔正想告辞的时候,帐外又有人送来军报。阿巴贡打开看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喃喃的念道:“疯子,疯子!他怎么会变得这样疯狂?” 兰伊不解轻声问道:“殿下,发生何事?” 阿巴贡将军报递给他去看,兰伊看过后也吃了一惊。对阿巴贡道:“疯虎去柳定郡?我料想他会向东去,他偏偏向西而去。真是难以揣摸他的想法,他难道想去进攻柳都?” 阿巴贡道:“他的兵力还不够进攻柳都的,柳都的驻防部队有一万,还有大哥手中的一万近卫军。有这些兵力保卫柳都,父汗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我现在担心的疯虎,担心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拉伊尔建议道:“殿下,属下以为疯虎的此举也是以骚扰为主。属下担心以大殿下的脾气,很可能会率领骑兵出击。我们在柳都只有三千骑兵,没有把握战胜疯虎部。不如将此处的骑兵全数调往柳都,帮助大殿下围剿疯虎。” 兰伊闻言变色,道:“以疯虎的狡诈,大殿下很可能上当。一旦柳都的骑兵被疯虎全数消灭,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柳都附近出没。殿下,拉伊尔将军的建议非常好,应该立即下令,调骑兵回柳定郡。” 阿巴贡在帐内来回的走动数圈,在心里权衡利弊。大哥的火爆脾气,阿巴贡是了解的。一旦他轻易出击张锐,很有可能被张锐用各个击破的战术击败,就像上次对付迪西一样。 调动骑兵去帮助大哥还是很有必要的,一则大哥失败,柳都至少还有骑兵存在,或多或少可以威胁张锐的行动,使他不能太过猖狂。二则这里的骑兵对张锐的战术多少有点了解,也能避免再次上张锐的当。 但是整个葱岭地区的骑兵现在一共只有八千人,与汉军的五万骑兵相比已经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一旦在调走三千,那么与汉军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在防御战中,还不指望这些骑兵,可是如果要与汉军展开会战,没有足够的骑兵,是绝对不行的。 思前想后,阿巴贡还是决定派遣楚河营垒的三千余名骑兵前往柳都。与汉军会战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使用骑兵的几率也很小。倒是张锐在柳定郡的行动,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身在前线的士卒都会担心后方的亲人,军心浮动,士气不足,哪儿还有能力去与汉军作战? 阿巴贡往柳都派遣骑兵的同时,在柳都的皇宫内,突忽汗国的君臣们也在大殿上纷纷议论此事。 大臣安度力向汗王阿巴亥禀奏道:“启奏陛下,汉骑离我国都只有三百余里,只要一天一夜的行军路程,他们就可以抵达城下。恳请汗王即时派兵去驱除汉骑,一保国都的安宁。” 阿巴亥此刻很不高兴。今天一早,阿巴亥象往常一样穿戴好朝冠服,在养德殿外的院子里焚香拜天后,便上朝参加庭议,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吃午饭。 膳后阿巴亥换了一身暗龙黄缎便袍,在御案前坐下批阅文书。以前他很少亲自处理国事,一般都是三子阿巴贡代劳。 这时他才终于体会到,阿巴贡每日要处理多少政务。这时他才知道,阿巴贡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往日阿巴贡只向他汇报一些重大事情,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其余所有的杂事早就妥善处理了。阿巴亥平日轻松闲暇的时间也就多了,可以天天享乐。 可是等阿巴贡上了前线后,阿巴亥必须亲自处理这些事。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种奏疏和各地的塘报,阿巴亥就心烦不已。 前些日子,阿巴亥还曾经信心百倍地批阅这些文件,常常忙到深夜一两点钟,才能批阅完当日的文件。头几日虽然身体劳累,可内心也有些满足,有一种万事皆由我控的感觉。 可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阿巴亥的好心情早就变成了愤怒、急躁。见到每日依然如故的层层叠叠的奏疏和塘报,满眼尽是遭灾、救济、调集劳工、官员贪污,诸如此类,连篇累牍,阿巴亥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把御案踢翻。 好不容易才在凌晨一点,批阅了一半的奏疏。正准备躺下睡会儿,就被太监急切地唤醒。阿巴亥起身一剑杀了那名叫醒他的太监,愤怒之下睡意已去。再喝问何事,要打搅自己的睡眠时,才见屋内数名太监都惊恐万状,说不出话来。阿巴亥再次动怒,举起剑来,这时,才有一名太监壮着胆,将紧急情况禀告他。 阿巴亥听说汉骑离柳都仅有三百里时,愤怒之下又将那名太监杀了。连斩两名太监,吓得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求饶。阿巴亥无心再拿他们出气,匆匆唤来群臣商议此事。 安度力的话音刚落,又听一人高声叫道:“父汗,儿臣愿率三千骑兵去捉拿汉骑。”阿巴亥见自己的长子阿巴开在请战。 阿巴亥现有十二子,其中最得自己喜爱的是阿巴贡,其次是四子阿巴迨。剩余的儿子在阿巴亥的眼里都还不成了气候,四个儿子年纪还小,五个儿子不问世事,整日游手好闲,还有一个就是大儿子阿巴开。 见是阿巴开要求带兵出击,阿巴亥迟疑着不敢答应。阿巴开虽然也想帮自己处理事务,可是他的脾气太过暴烈。手下稍有过错,他轻则殴打,重则斩杀。为此多次受到阿巴亥责罚,但也没有见他改掉多少。于是阿巴亥只好任命他为近卫军首领,将他留在柳都,也便于自己随时看着他,提醒他,免得他闯下大祸。 阿巴开见父汗犹豫,心里又不痛快起来。自己是长子,在汉帝国那就是太子。可是父汗却一直不立太子,但却在暗中一直提拔老三。 现在老三已经获得德公爵位,职位也是汗国丞相,如今又让他带兵出征,这不是明显的在增加老三威望吗?一旦这次战役取胜,很有可能,父汗就顺势立老三为太子了。 这次战役前,阿巴开也极力想参加。而父汗却不允许,自己不能出战,就不能立功。不能立功,地位就永远超不过老三。 对父汗明显的偏心,阿巴开早就心怀不满,心里更加嫉恨老三。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去汉帝国读过几年书吗?当年父汗起事的时候,自己是带人在全郡府内搜查汉人,杀了四五千人。可是老三呢?起先犹犹豫豫的不敢参加,直到最后没有退路了才勉强加入,又想去假仁假义的规劝汉人加入突忽一同举事,可笑的是他费了半天的口舌也没有一个汉人追随他。 父亲被拥立为新的突忽汗王后,却赏罚不明,对自己,只是赏了些财物、美女就了事。而对于胆小如鼠的老三,却封他为御史大夫,不到一年又转任丞相之职,三年后又册封德公爵位,可以说对他是恩宠有加。 父汗的举动,不是摆明了想立老三为太子吗?!那些大臣也趋炎附势,纷纷向老三谄媚,事事不敢违老三的心意。老三也虚情假义地勾结那些大臣,现在已经形成了很大的一股势力。 再看看自己,除了妻子家族在一心一意扶持自己外,众大臣中真正支持自己的只有区区数人而已,还不及支持四弟的人多。目前再不找寻机会出头,就会坐失良机,与三弟之间的实力悬殊就会更大,今后也难有翻身机会,哪儿有资格与老三争夺太子之位呢? 想到这里,阿巴开又一次高声道:“父汗,儿臣身为近卫军统领,有保护国都的责任。现在汉骑来犯国都,如果不让儿臣出战,我突忽还有何颜面?汉军只有区区数百人而已,儿臣以三千击之,自当大获全胜。儿臣愿立军令状,不剿灭这股汉骑,儿臣愿任凭父汗处置。” 阿巴开的话在群臣中引起震动,纷纷交头接耳,一时间大殿上“嗡嗡”之声四起。这时又有一人走出班列,对阿巴亥奏道:“目今虏骑深入,危及畿辅。凡我臣民都应该同仇敌忾,执干戈以卫社稷……” 此人是阿巴开的老丈人拉依姆。拉依姆早年也在汉帝国的帝大里读过书,据说当时有才子之称。突忽独立后,拉依姆被阿巴亥任为政务院大司徒,也是握有实权的人物。平日拉依姆的爱好就是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只要他一开口,朝中很少有人不被他的语言绕得头晕的。 阿巴开看着拉依姆还在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声调也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再看父汗的脸色也是变得甚至奇怪,象是在极力忍住笑意。 过了好一会,拉依姆才正式结尾:“大殿下,疏请出战,情词慷慨,殊堪嘉慰。臣以为,陛下应允所奏,谕大殿下即刻率军赴敌,不从中制。此乃今日之急务也…… 拉依姆叽叽喳喳说了半天,阿巴开没有听懂几句,可是最关键的一句话他听懂了。拉依姆是在请求父汗允许自己出战,不愧是自己的老丈人,心总是向着自己的。 阿巴亥好不容易待拉依姆说完,恶劣的心情被他一闹,也有所缓解。再细思,汉骑只有数百人,而阿巴开带三千人出进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求全歼敌匪,只要能赶跑他们就行。 于是阿巴亥说:“敬候若能答应朕不随意处罚部下,朕就允你出战。” 阿巴开大喜,立即跪倒在地道:“父汗放心,儿臣绝不专擅行事,部下即使犯错,也待得胜还朝时,再来论处。” “如此甚好!敬候,朕命你带三千骑兵,前去围剿虏骑。凡三百里内军队任你调用,不从中制。你得胜回朝之日,朕亲自去城外迎接!”阿巴亥终于下定决心,出兵驱除汉骑。 阿巴开磕头谢恩,心里暗暗讥讽父亲的言语,哪儿还有多余的部队?各地部队几乎全部被老三和两个元帅带走了,就连平民青壮也几乎带走。说得好听,三百里部队随我调用,我去调用娘们儿来作战吗?阿巴开虽然心知肚明,腹诽父汗大言不惭的说法,但表面上还是欢喜异常。 阿巴亥议完此事后,又返回寝宫休息去了。大臣们也都各自散了,只有阿巴开因为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他手持令符来到近卫军衙门,将治下的所有军官叫来,连夜商议出兵的事宜。 ~~~~~~~~~~~~~~~~~~~~~~~~~~~~~~~~~~~~~~~~~~~~~~~~~~~~~~~~~~~~~~~~~~~~ 明日《大汉骑军》加入VIP,之后公众版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更新。请大家谅解,也请喜爱本作品的读者们今后多多支持,多多砸票。在这里风似刀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厚爱。 ; 第二十五章铁骑营 汉元790年2月19日,阿巴开带领着部队追击汉骑。三天前,他得到汗王阿巴亥可以出战的许可后,连夜召集将领商议具体的办法。 柳都近卫骑兵有三千人分为四营,其中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是仿效汉军队设立的八百人为一营的标准,三营共计二千四百人。另一营却很有特点,全营从士卒到营长都是军官,士卒军衔从少尉至上尉不等,营长军衔为上校,全营六百人号称铁骑营。 铁骑营的原名为宿卫营。当初阿巴亥被各地首领拥立为突忽汗王后,为了彻底控制各地的首领,便要求各大家族将自己的儿子送一个或两个到柳都来。名义上是要他们来当自己近卫,以便自己了解这些青年才俊,加强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实际上却是将他们作为人质扣押下来,用他们来控制各大家族。 各大家族为了表示忠心,纷纷将自己的子弟送来,阿巴亥后来又将朝廷重臣的弟子纳入其中。可是这些人来到柳都编制成军之后,却生出许多是非。当初近卫骑军原想成立四个整编营,宿卫营因世家官宦弟子人数不足一营人,于是另调了两百人入营。 可是不久后,营中的一名出身世家的士卒,发现营里新调来的一名军官,是以前自己家族的家臣。两人见面时就发生了一场戏剧性的转变,本来应该是士卒向长官敬礼问候,这下变成长官向士卒行礼问候。而且这样的事情,在宿卫营中还不止这一例。加之新调来的两百将士经常被这些贵族子弟欺辱,也频频申请调离。 一两个月后,这些事情被阿巴亥知晓。于是阿巴亥又将宿卫营恢复到六百人,全体士卒均授予军衔。有大臣反对,阿巴亥便说,自己的宿卫以后都会是军官,现在不过是早一点确定军衔罢了。 随后宿卫营六百人分成三班,轮换警戒王宫内外的安全。御书房、养德殿阿巴亥办公地方的守卫,只能由宿卫营的人担任。平日阿巴亥外出打猎,也只带宿卫营的人。宿卫营中有人犯了军纪,只能由阿巴亥处罚他们,其余之人不得擅自处罚。 阿巴亥对宿卫们表现出来的信任与器重,让这些世家官宦子弟感觉前途远大,特有优越感和自豪感,也就安心于军营生活。他们对阿巴亥忠诚无比,可以说是阿巴亥的心腹,是阿巴亥的左膀右臂。 宿卫营的优厚待遇也吸引各级贵族子弟,他们也争先恐后申请加入宿卫营。后来阿巴亥成立侍卫营、护卫营,又接纳了一两千贵族子弟。不过后来的这些贵族弟子被编为步军,因为他们主要任务是保护阿巴亥和王宫的安全,职责场所主要是在坚固的柳都城内的王宫周围,没有必要配备紧缺的战马和复合弓。 而宿卫营的职责,则转变为专门负责保卫阿巴亥亲征或出猎时的安全。平日空闲时间也多了,于是开始了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时近卫军统领阿巴开向父汗阿巴亥提议,将这营骑兵训练成重骑兵。 阿巴亥大感兴趣,他知道重骑兵在战斗中起的作用要比轻骑大得多,重骑兵的主要用途是冲毁敌人阵形,是打击敌人士气的超级骑兵。 阿巴亥知道作战时,稳固的阵形是确保胜利的基础,高昂的士气是取胜的关键,一旦破坏了敌人的心理和组织,就相当于获得了胜利。而这一切重骑兵都可以实现,在战斗处于最关键的时候,投入一支重骑兵就能完全的改变战斗结局,所以阿巴亥很希望自己能拥有这个最昂贵最重要也最荣耀的兵种。 阿巴亥在立国之初,就想成立重骑兵兵种,只是被阿巴贡劝住了。阿巴贡对他说,现在国家刚刚成立,财政紧张,没有余钱养重骑兵。与其编制一个重骑兵营,还不如用这些钱编制一两个团的步军实用。 阿巴亥权衡再三,采纳了阿巴贡的意见,但此事一直搁在心里,希望有朝一日组建出一支威风凛凛的重骑。现在阿巴开再次提出组建重骑,正合阿巴亥心意,当然不假思索地赞同。不过阿巴开向三弟索要经费准备成立重骑营时,却被阿巴贡用各种理由拒绝,不是说国库空虚,无力置办装备;就是说资金另有急用,此事暂缓。 索要了几次都无功而返,阿巴开终于明白三弟是不想给他这笔钱。而且阿巴开无意间还发现别的元帅去申请拨款时,阿巴贡答应得十分爽快,兑现得也很快。阿巴开气不打一出来,更加怨恨阿巴贡,认定阿巴贡是利用职权刁难自己,打压自己。 阿巴开认准了的事决不会轻易放弃。他与宿卫营的人商议良久,决定自己解决重骑营的经费问题。宿卫营的人都出身于贵族家庭,承担一两个重骑的费用,这些贵族家庭应该没什么困难。阿巴开一宣布组建重骑营的政策,宿卫骑士们就纷纷响应号召,向自己的家里伸手要钱、要人、要马,不到三个月重骑营就正式成立了。 重骑营还专门分设了辎重队,负责重骑营的后勤工作。辎重队编制一千人,成员是营中骑士家族中的侍从。具体职责又细分为战马养护、盔甲运送、协助骑士着装、粮草运送以及伙夫等等。 重骑营乘骑的马,是西部草原马种。本来最适合重骑兵的战马是产于罗马帝国高卢省产的森林马和北陆产的高地马。森林马和高地马的自身体重都在一千二百斤左右,负重力极高,是最适合重骑兵使用的马种。汉帝国的重骑兵所使用的马,就是专门从罗马帝国引进的森林马品种。 可是突忽所辖疆域内,没有这些品种的马,罗马帝国也不会为了多出口一些森林马给突忽而得罪汉帝国,北路又太远没有办法取得马种,汉帝国那儿就更不用说了。阿巴开无奈之下,只好选择西部草原马为重骑兵的乘马。 西部草原马虽然不是最适合重骑兵使用的马种,但它也算“高大”,测量马的身高与测量人的身高不同,人的身高,是从脚底量到头顶。而马的头和脖子动来动去,没有一定的高度,要怎么量呢? 古时测量马的身高,要以当马儿立定站好时,是以“手掌”为单位,从马的地面到鬐甲的最高点为测量单位。后来汉帝国发明了“米”的计量单位,所以以“手掌”测量的方式就慢慢的淘汰了。 重骑兵使用的马,身高必须要在十六“手”以上,能达到十八“手”为最佳,如森林马与高地马平均身高就达到了十七“手”,个别还能达到二十“手”以上,是名副其实的巨型马。 西部草原马平均身高在十四“手”左右,但也比平均只有十一二“手”的北马高上许多。而且阿巴开要求挑选的马,都是西部草原马中的佼佼者,身高都达到了十六“手”的标准。 西部草原马有它的优势:速度快,而且反应灵敏。它们对骑士做出的指令能瞬间领悟,并做出相应的动作。加之速度也比较快,既可以直线冲击,也可以在战场上左右驰骋。可是它缺点也很明显,与森林马和高地马相比它的耐力就差了许多。一般穿戴整齐后,只能在战场上冲击二十余分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阿巴开决定,营中的每位骑士需有备用马三匹,以便随时换乘。 而森林马和高地马的优点是:身体很宽,背很阔,经常有圆型的鬐甲,身体长满肌肉,特别是在腰和腿上,四肢粗而短,腿部有很长的蹄毛,能耐寒且精力充沛。但它们最大的弱点就是反应迟钝,缺乏西部草原马的灵活性,骑士很不容易控制它的转向,速度也是中等。所以使用它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直线冲击。 选择了好马种,但战马的训练又用了数年的时间。马的胆子其实是很小的,随时保持着警戒状态。马很容易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也很怕飘忽不定的东西。而且养护战马也要非常小心,马有很多坏习惯或怪癖,如啃东西、咽气、踢厩、擦尾巴、抵抗受意、恐惧、咬人、咬马、点头、摇晃、顿足等等。又因为马是属于群居动物,所以很容易相互影响。 要训练它们变成一匹真正的战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耐心,还需要有足够的经验,而突忽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训练战马的人才。阿巴开四处张榜寻找,最后才找到了二三十位懂得培养重骑的驯马人,又不惜重金厚礼将他们请来驯马。在他们费尽心机,坚持不懈地训练下,直到一年前,才将战马培养出来。 在驯马的同时,阿巴开又开始考虑重骑兵的装备问题。他给重骑营的战马,订做了突忽现时最好的八十斤重马甲。也给重骑士配备三十斤重甲、复合弓、二壶箭、长铁捎、短型铁鞭等全套八十斤的装备。 这样一来,骑士、装备、重甲、马甲总计三百斤。加之战马的平均体重——八百斤至八百五十斤左右,整个重骑的重量已经超过千斤。 去年夏天,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阿巴开开始正式训练重骑的作战能力,经过半年的艰苦训练,如今初见成效。看到自己一手组建的重骑又威武又神气,阿巴开心里乐坏了,喜滋滋地请来父汗,观看训练表演。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士与战马,一旦冲锋起来,尘土飞扬、势如洪流、所向披靡。看得阿巴亥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连声称赞阿巴开这次干得漂亮,并赐予宿卫营突忽铁骑的称号,随后改名为铁骑营。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加强战斗力和防御力,付出的代价就是牺牲了马的机动性。加上辎重队的跟随,铁骑营的行进速度比步军快不了许多。这次出去追击汉游骑,近卫军中有军官就建议不要带上铁骑营,说铁骑营不但追不上汉军,还会拖累其他部队的速度。 可是阿巴开立功心切,没有采纳那人的意见。在阿巴开看来,自己辛辛苦苦花费数年心血的铁骑营,如果只能养在家里看着玩儿,不能出战的话。那还不自己在家养点美女划算,至少那些美女既可以养眼,也可以享受啊。 而且,铁骑营的将士自己又出钱、又出力,经历了数年艰苦训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有这次出击的机会,谁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果将他们留在柳都,一定会遭到强烈反对。再说,这些人都是贵族子弟,以后的前途也是不能估量的,说不定今后的夺嫡之争也要依靠他们,如果现今违背他们向往已久的意愿,不是招人怨恨吗? 于是2月17日出兵的时候,阿巴开带上了近卫军的全部的四个骑兵营,还包括铁骑营的一千辎重队,四千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 第二十六章勇士 请大家多多投月票 ~~~~~~~~~~~~~~~~~~~~~~~~~~~~~~~~~~~~~~~~~~~~~~~~~~~~~~~~ 阿巴开已经带队出来三天了,头两日他们走了一百余里。本来接近汉军还有两三天的功夫,可是汉军也在不断地向着柳都方向移动,昨日双方前行部队就相遇了。 阿巴开的前行部队是前锋营的一个连,他们在昨日下午四点时遇到了百余名汉军的先行部队。双方都在毫无防备下突然遭遇,但双方的表现却大不一样。 汉军在发现突忽人时,迅速地分成四五个小分队,朝着突忽人的两翼包抄过去,疾行到一百五十米处,射出如雨点般密集的箭雨。而突忽人呢?先是惊讶,后见到汉军从两翼而来,又是一阵慌乱。突忽人的连长,毫无战斗经验,居然也命令部队分成若干小队,分别迎击汉军。 汉军的小分队时而汇集、时而分散、时而包抄、时而远遁,有目的、有次序的围歼小队突忽人。而突忽人小队跑动杂乱,目的不明确、分工不明确,只能傻傻地被汉军牵着鼻子走,甚至还误闯入汉军的几个小分队中间,不到片刻就被汉军尽数射下马。 说到骑射功夫,突忽人与汉军的差距就更大。骑射时马匹的移动及地面的不平坦造成颠簸,会影响骑射的准确度。汉军骑手会趁坐骑四脚离地时才放箭,将影响减至最低。汉军对敌射击时,会有两到三人同时射一个目标,保障了射击的精度。汉军有时也会向天空射箭,他们射出的箭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让箭飞行时呈抛物线,再落下来,击中远处密集的突忽人。汉军高超的骑射功夫和团队配合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地淋漓尽致。 而突忽人因为初上战场,心慌意乱之余,只想快速地将弓弦里的箭射出,哪儿还顾得上平日的训练要领?更别说什么相互配合了。 差距如此悬殊,结果也不难预料。最后突忽人只有十余骑侥幸逃离战场,返回到前锋营。等前锋营主力到达战场的时候,汉军早已不见踪影。 战场上尸首遍地,惨不忍睹。前锋营的人仔细地在战场上搜寻了一番,发现一些突忽人的脖颈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的,判断是汉军打扫战场时,发现这些受伤的人尚未断气,就下手用短刃杀死。阵亡突忽人的战马、武器被汉军照单全收,连阵亡突忽将士随身携带的物品也没有留下。 突忽人损兵折将一百多人,问幸存者射杀了多少汉军时,皆答不到十人,而且也只是将汉军射下马,是否毙命并不知晓。遭遇战的惨败战况送达阿巴开手中时,阿巴开勃然大怒。 阿巴开平日对近卫军的骑兵要求甚为严格,骑兵们的训练成绩都很优秀。可是初上了战场,就受到如此重创。双方人数相当,又是同样的装备,差距居然这么大,这是阿巴开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事的连长已经战死,盛怒之下的阿巴开当时就想下令斩杀前锋营的营长来出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对阿巴亥承诺,就强忍胸中怒火没有动手。只是下令撤换了前锋营的营长,派遣了一名铁骑营的军官去代理指挥前锋营。 经过这一战,天色也暗下来了,阿巴开命令就地宿营。可是晚上的时候,汉军不断在营地外骚扰。一会儿号角声大作,一会儿喊杀声四起,一会儿又向营地里放冷箭。阿巴开命令出营迎击时,那些汉军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整整一夜骚扰不断,阿巴开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今日一早部队继续上路,不久,担任后卫的疾风营又传来被袭击的消息。为了避免粮草辎重被烧,疾风营拼死抵抗,最后死伤了三百余人才保住了粮草辎重。 这次阿巴开亲自带着铁骑营、骁骑营赶到了疾风营被汉军袭击的现场,眼中看见的是满地的尸体,听到的是伤员呻吟,余火尚未扑灭的十几辆马车上还在冒着股股黑烟,随风飘散在茫茫的原野上。 “汉军怎么来的?你这个废物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他们?”阿巴开额头上青筋直跳,用凶狠的目光瞪着疾风营的营长。 “殿下,我们放出去的游哨,没有发现汉军。他们就象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不到十分钟就接近了我们的队伍。属下怕粮草被烧,所以不敢迎击,只能围成圆阵防御。”疾风营的营长,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阿巴开的问话。他知道阿巴开平日的脾气,发起怒来说不定会一刀斩了自己的脑袋。 “他们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攻击了十余分钟,见到属下所部拼死抵抗,才不得不退走。” “汉军射中了你们三百余人,你们射杀了多少汉军?” 营长低声解释道:“属下营都是站在原地防御,汉军在快速移动,而且他们还发射了火箭,属下又安排半数士兵去救火,不然军粮就会……” 阿巴开打断营长的辩解,喝问:“够了!我只问你射杀了多少汉军。” 营长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道:“属下见到有二三十汉军被我们射下马。” “二三十?你们平日的技术哪儿去了?平日里你们不是个个号称百步穿杨吗?八百人对五六百,被人家射杀了近一半,你们才射杀了他们二三十!你个混蛋!”阿巴开边骂,便将马上套的鞭子取下,劈头盖脸向营长抽去。 营长不敢躲闪,也不敢开口求饶。只能直直的站在那儿,随阿巴开鞭打。不到一分钟,营长全身被阿巴开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不过营长心里倒是放下心来,按阿巴开平日的脾气,只要是鞭挞了部下,就不会再起杀心。 又鞭打了数下,阿巴开停下手中的鞭子又问:“那些汉军的尸体在哪儿?我倒要看看他们是生得什么模样。” 营长刚平复的心又是“咯噔”地跳了一下,低着头说:“被我们射死的汉军尸体,汉军撤退时都带走了。” “混蛋!白痴!草包!废物!”阿巴开嘴里骂着,手中的鞭子又抽了起来。“你们居然还能让汉军有收尸的时间,你们太能干了。养你们这帮废物,我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营长不敢辩解,只能再次默默忍受。阿巴开的鞭子当头而下,营长的头上、脸上挨了数下,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渗进了眼睛,他也不敢移动半分。阿巴开又抽了他几十鞭子后,才稍微解了解气,停下手来。 这时近卫军的参军鲁阿,在旁劝道:“殿下,汉军行动迅速,我军前后之间又过于分散。属下觉得,我们用前锋营充当先行,后队不如汇入中军。这样我们的人数多了,汉军再来袭击时也占不了便宜。我们追不上汉军,但是我们可以驱赶他们,只要将他们赶出柳定郡,我们也可以算是得胜而回。当然,如果汉军敢冒死与我大队人马交战的话,属下相信以我们的兵力,以铁骑营的战斗力,我们理应稳操胜券。” 鲁阿是阿巴开在近卫军中的第一心腹亲信,他对练兵之道、兵法战术都有很深的了解。平日阿巴开对他的意见也很重视,出兵前就是鲁阿提议不要带上铁骑营,阿巴开没听,直接后果就是两次败与汉军。 与汉军交战两次后,阿巴开也领教了汉军的厉害。人数少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一营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派两营轻骑去追击,那自己的重骑营、辎重队怎么办?这些人一旦遭到汉军的突袭,一点防御力也没有。 此时,阿巴开省悟到鲁阿先前的建议是多么明智,但是自己刚愎自用酿成大错,悔之晚矣。眼下只能根据形势的发展确定下一步作战方式。如果真能将汉军赶走最好,己方可以喘口气修整修整;万一赶不走汉军,阿巴开打算将铁骑营安顿到附近的一座城镇里,自己则亲自率领轻骑兵追击汉军。 同一时间,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岗下,飞骑军游骑团的三营战士们正在这里稍事修整。昨夜他们轮流出击,也没有休息好,加上今天早上又做了一次突袭,耗费了不少体力。部队撤到此地时,营长下令全体下马歇息。 全营六百余人,除了巡哨和担任防卫的人外,大多数骑士用皮毯子铺在雪地上,然后躺在上面裹紧披风,抓紧时间呼呼大睡起来。 张锐没有休息,他刚刚给几名伤员包扎好伤口。部队每次作战完毕,张锐都要亲自给伤员们包扎伤口。前几日有的骑士受了箭伤,伤口化脓,张锐还亲自为他们吸出伤口中脓血,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丝毫恶心的感觉。 受伤的骑士们感动得掉下了眼泪,一个劲儿反对张锐吸脓血。可是此时张锐喝令他们不要嚷嚷,接着强行摁压住骑士,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吸吐着脓血。其余的骑士眼见张锐的率先垂范,也暗自思量自己能不能做得到。看着张锐嘴里吐出黄红之色的脓血时,众骑士纷纷被张锐爱护部下如亲兄弟一般的情意所打动,也更加敬重张锐的为人,对张锐的态度也更加尊敬,为自己能跟随这样如父兄般关爱部下的长官而感到欣慰。 张锐在全营所有将士的心目中,是一个称职的好长官,一个可亲可敬的好兄长,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好战友。张锐自出战以来的言行举止,已经赢得了全营将士的充分信任,也赢得了他们的真心拥戴。 现在,又是一道难题摆在张锐的眼前,一次艰难的抉择需要张锐决断。早间的袭击中,有十一名骑士当场阵亡,另有十余人受伤。大多数受伤的骑士伤势并不严重,经过包扎治疗后,他们还能自己骑马,也能跟上部队的行军速度。 可是在这次战斗中有三名骑士,被敌人射下了马摔断了骨头,他们已经不能自行骑马。来此地的路上,绑在马上的三名骑士因路途颠簸,一路上疼得晕过去、醒过来若干次,象是受了一番酷刑的折磨。现在他们面色灰白、双眉紧皱、微微呻吟着躺在皮毯子上。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被咬破的嘴唇流出的鲜血也汇集到汗水中,一齐流进了衣领里。他们全身早被汗水湿透,寒风吹过后湿衣冻得象盔甲一般坚硬冰冷,冻得他们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张锐和几名连长站在他们身前,战场救护他们在军校里学过一些,但他们没有学过接骨。而且有一名骑士的盆骨被摔断,就是专业医生,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也会束手无策,更别说张锐他们了。 当三名骑士要求张锐杀掉他们时,就是心如铁石的张锐也下不了手。张锐不是没有杀过自己人,但那时那些人明摆着是活不了的,张锐杀他们是帮助他们免受痛苦的折磨,是帮助他们早点解脱。 可是对着完全有希望活下来的战友,应该怎么做呢?这是张锐面临的一个新的考验。杀敌、杀俘、杀敌对势力的平民,张锐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也鼓励自己的部下这样做。 早年学历史的时候,张锐就了解到一个道理:对敌人,要像猛兽般的凶狠。与敌之战,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要想活,就要时刻防着敌人,最好是先下手为强,打得敌人毫无还手之力;对敌人绝不能行仁义之道,最好是斩草除根,让敌人彻底、永远的消失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但是对自己人呢?张锐还没有残暴到敌我不分、杀害任何人都不眨眼的程度。尤其是对于与自己一起战斗,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张锐的心里载满了深厚的友情、关心和爱护。平日严格的训练他们,打骂他们甚至让他们做杀俘训练,这一切都是为了减少战友们在战场上的死伤几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做就是对他们不负责,也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其实在张锐内心,并没有看不起全纪等不愿意杀俘的骑士们,但自己当时只能这么说,这么做,才能断绝他们上战场的念头。在张锐看来,全纪确实是个君子,他能为了坚守自己的信念,甘愿被解职。这样的人很少,张锐心里其实暗暗佩服他。 但张锐坚信,君子不适合战场。战场是什么地方?要兵不厌诈、出奇制胜,从敌人的致命要害下手,要不择手段地去打击敌人、消灭敌人,哪能容得下半点仁慈之心?就算有,也只是作为打击敌人的手段之一而存在,并非真正的仁慈。比如自己释放迪西,目的就是为了分化敌人,有利于以后更好地打击敌人。 看看前几日被白白毒死的五名骑士就知道,战争不止是在战场上进行,而是随时随地都在进行着,张锐很清楚心怀仁义的全纪等人,上了战场之后只有两种归宿在等着他们。一是他们的生命会迅速地、无情地被战场吞没,二是他们数次侥幸逃脱阎罗王的魔掌后,在战场上改变自己的信念。 张锐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白白的送死,不得已而为之,用尖刻的言语讥讽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们出战的念头,同时也能教育其他的部下,张锐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现在又有所不同,这三名骑士的伤还不至于致命,但是已经不能随军行动。目前这里是敌后战区,又不能将他们送到百姓家养伤。突忽人如果抓住他们的话,有什么样结果每一个将士心里都很明白。而如果强行将他们绑在马上一齐走的话,张锐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活活受罪,甚至断气。 张锐看着其他几名连长,脸上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伤感、有的难过、有的矛盾,最年轻的罗济已经背转身去,掩饰满面的泪痕。作为一营之长,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再表现出软弱,他是这支部队的军魂,所有的将士都需要看到他的坚强,需要他决断,需要他带领着队伍迎接一个个接踵而至的考验,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不知所措让众将士失望。 张锐面色平静地走到一位受伤的骑士身前蹲下,骑士也注意到了张锐的举动,他停止了轻声的呻吟抬起头,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笑容。“营长,下……下手吧。属下能在您的麾下服……服过役,已经心满……心满意足了。” 他是一名老骑士长了,是高朔连里的一名班长。出战以来,杀了无数的敌人,没有受过一次伤。可是今早的战斗中,敌人的箭射中了他的战马,他摔下来时,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断了数根肋骨。断骨又在移动时插入了他的肺部,伤势较重,此时说话也有点困难。 张锐拿出汗巾,轻轻的为他擦着脸上的汗水。“您的家乡在何地?家中还有什么人?” “属下……咳咳……属下的家乡在吉州安岭城。家中……家中有贱内以及三个子……女。”那名骑士边说边咳着,咳嗽声中又动了伤患处,刚刚被张锐擦干的汗水又流了下来。 “安岭城!”张锐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那个地方自己怎能忘记呢?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就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 “秦济,您放心的去吧。您的家人由我照看。你的儿女,我会当成自己的儿女一样对待。”张锐再次用汗巾擦着他脸上的汗水,轻声地说。 秦济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艰难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把漂亮的短刀,递到张锐的手中说:“这是犬子最想要的,我一直没有……咳咳……机会给他,请营长……咳咳……请营长代我转交与他,对他……对他说父亲是一名……勇士,是光荣……光荣战死的……” 张锐接过秦济手中的短刀,看着气息忽强忽弱,眼中满怀期待的秦济,用坚定地语气说道:“您是一名勇士,您是一名骄傲的飞骑军战士!” ; 第二十七章迷惘 在处理完三名受伤的骑士后,张锐心情沉痛,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到一处僻静地方坐下。此时张锐的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内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已经让他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迷惘,他在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自己无力救部下的性命,又亲手杀死了他们。自己屠杀过俘虏、屠杀过平民、擅自杀过违纪的部下,到了现在还亲手杀死了受伤的战友。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嗜血的魔鬼了吗?难道自己已经将良知彻底的抛弃了吗?杀人也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杀戮yu望和嗜血的本性吗? 坚强!自己坚强的背后,又有谁看到自己内心的软弱呢?战争是残酷的,无论它被某些人粉饰得再美好、再动人,但它的本质,永远是灭绝人性的残酷杀戮。战争不仅对敌人是残酷的,对自己人同样也是残酷的。 人一旦卷入了战争的漩涡中,就象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疯狂旋转一刻也停不下来。战争不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谁也没有力量来改变这种现实。战争就是灭绝人性行为,抹杀良知的地方,就是让人显露出凶残兽性的地方。这里只有战友和敌人之分,没有平民与军队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老少之分,两个极端对立的阵营,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张锐承认自己被战争改变,同时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了战争的本质。 和平美好的生活谁不向望?谁不渴望?如果自己只是想保持内心的善良本性,那只能选择退出战争,只能选择退役。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离开战场,去过暂时平凡安宁的生活。自己甚至可以和王敬宝一起去做香料生意,数年之后,可以保证自己富甲一方。 可是自己能这样做吗?如果大家都这样想、这样做的话,那汉民族离灭亡就不远了。现今的汉民族,能够在世界上处于崇高的地位,就是因为她的强大,她的威严,她的铁骑,让任何胆敢冒犯她的人和国家,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如果汉民族不再保持这种姿态,历史又会走回原来的轨迹、历史上汉民族的悲剧又会重演。如果汉民族不强大,不扩张,不掠夺,就会有别的民族来取代她的地位,甚至会反过来奴役汉民族。前世数千年的汉民族历史上,她至少被外民族压迫、侵扰、攻伐、奴役了上千年,难道自己还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被异民族屠杀、欺凌、侮辱,看着大汉重蹈覆辙吗? 自己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为了明哲保身,为了贪图个人的享乐,就不再去坚持自己的信念了吗?绝不可能!即使背负恶名,也随他去;即使被千百万人咒骂,也随他去;即使世人指责,也随他去。哪怕在历史上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我!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足够了。“爷爷,您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吗?”张锐望着苍天低声地问。 在坚强和软弱的矛盾较量之后,张锐的坚强站了上风,他又恢复了平日的坚毅。他正想铺上皮毯子小睡一会儿时,就听见程节的大嗓门在叫他:“营长,属下回来了。” 张锐站起身来,看见程节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张锐拉住正要向他行礼的程节问道:“侦查得怎么样?” 程节面带喜色道:“营长,属下办事您就放心吧。属下已经侦查清楚了,一路的条件都符合您的预想,您可以随时下令行动。” 张锐一听也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赞道:“喜子,好样的!”说罢打了他一拳,张锐的这一拳打得程节连连后退。程节苦着脸,揉着被张锐打疼的肩膀说:“营长,您的力气大,下手要轻点,属下可经不起您的拳头。万一哪天您一不小心打脱了属下的胳膊,谁来为您办事啊?” 张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吩咐程节去通知各连长过来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待五名连长到齐,张锐对他们说:“各位,咱们这两天给突忽人来个更狠的,让他们再次尝尝我们的厉害。” 高朔兴奋地问道:“营长,您又有什么主意了?” 高朔现在对张锐佩服得五体投地。昨夜的骚扰战,让突忽人吃尽了苦头,几乎一夜没能安睡。今早突忽人原以为他们不会再来骚扰,可是张锐却带着他们躲在一处山沟里。突忽人的游哨从他们的头顶经过,也没有发现他们。 突忽人的游哨过去后,张锐带队突然袭击了突忽人的后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整整一营人,几乎被消灭了一半。如果不是担心突忽人的援军,再多半小时,突忽人的这支后队就会被游骑彻底消灭。 张锐的指挥作战方式,不要说出乎突忽人的意料,就连营里的连长们也是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作战,敌人以为我们向东,我们就偏偏向西。敌人以为我们走了,我们就偏偏留下。敌人进攻我们,我们就撤退。敌人撤退,我们就骚扰。 张锐天马行空、飘忽不定、出奇制胜的作战方式,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自己部队的伤亡基本忽略不计。机动、机动、再机动,是张锐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从部队决定深入敌人境内,张锐就充分利用游骑的机动性,前一刻还在某处停留数日,下一刻就会日夜赶路进行到数百里外。 突忽人摸不清汉军的具体目的,也不清楚具体方位。敌明我暗,让敌人跟着自己跑,决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决不与敌人硬碰硬做正面战斗,这就是张锐的战术思想。 这样做的效果,大家都已经见识到。在敌人的境内,他们十数日来,如入无人之地,南走西奔行走了数千里路。现在居然来威胁敌人的老窝,这样大胆的举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张锐在出发之前曾经对各连长说过,真正适合骑兵作战的季节其实是冬季。这时湍急奔腾的河流已被冰封,泥泞的田地已被冻成铁石,饥饿如猛兽般吞噬闯入者的沼泽湿地,也暂时闭上了它们的嘴。这些往日对骑兵来说是禁地的地方,现在他们可以随意出入行走。冬季,地形对骑兵的限制降到了最低点,骑兵的机动性就可以充分、完全地发挥出来。 张锐对他们说的话都一一得到了验证。游骑南下、西来,一路上渡过了无数条河流,也穿越过数处沼泽地带,他们可以尽情地在田野上纵马奔腾。而这些地方一到冰雪融化的季节,就会立刻成为骑兵们的巨大障碍。现在天寒地冻,这些平时众人眼中的障碍都已不是问题,天地在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广阔起来,可以让骑兵们任意驰骋穿越。 不听张锐建议的教训,也使各连长都认知到仁慈所带来的危害,也认知到张锐的远见。他们现在对张锐的命令,几乎不再反对。就是张锐下达了自己一时不能理解的命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此时他们对张锐彻底口服心服,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服从。 张锐听了高朔的问话后,笑了笑反问他:“你说我们能不能消灭这股突忽骑兵?” 高朔扰扰自己的大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们集中起来,我们是不容易吃掉他们的。他们毕竟还有三千多人,还有重骑兵。” 张锐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典故,于是问在坐的各位连长说:“一个人能吃完一头牛吗?” 杜晗愣了愣,回答道:“一头牛有数百斤,一个人怎能吃得下呢?” 张旭义也摇头说:“吃不下。”其余的连长也纷纷摇头,不解张锐问话的含义。 程节在旁边低声的嘀嘀咕咕道:“食量再大的人,也吃不下一头牛啊!我的食量算是大的,一顿啃一只牛腿也不一定啃得完,哪儿还有人能吃完整条牛的?” 他的话被高朔听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俺吃得下!” 杜晗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高朔,问道:“老高,你没毛病吧?不然怎么清醒的时候,还说胡话呢?你能吃完一条整牛?操!你能吃完一只整羊,我都服你了。” 高朔没有被杜晗的话语激怒,反而笑嘻嘻地说:“老杜,你小子这次可是栽在俺手里了,俺就吃得完。你从此乖乖的服我吧。”说完纵声大笑起来,样子甚是得意。 杜晗不服,站起身来道:“行,你不要吹牛,我这就给你找头牛来让你吃,吃不完,我再跟你理论。”说罢就想离去。 高朔跳起身来将他拉住,口里说道:“我说老杜,你怎么就不开窍啊。营长又没有说一顿就要吃完,俺一天吃点,别说一条牛,就是十条八条,俺也吃得下肚。” 高朔的话语猛地将几名连长惊醒,所有人都反映过来张锐问话的意思。杜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行啊,看不出来啊,老高,你本事渐长啊!” 高朔呵呵笑道:“那还不是跟着咱们营长学的吗?天天被营长熏着,怎么也能带点烟味啊。你说是不是,嗯?” 他的话惹得大家大笑起来。张锐也开怀大笑,而且对高朔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外表看起来象个大老粗的家伙,心里什么都明白着呢。现在来看,自己的营里,最数他精,看来以后用他的时候,不能在将他定位在冲锋陷阵的角色,还要多多发掘,多多利用他的长处。 想到这儿,大家也笑得差不多了,于是张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老高的话没有错,吃一头牛并不可怕,就看我们怎么去吃它。如果吃得好我们就能整条吃下,如果是硬着头皮死撑,只怕是胀破肚皮也吃不完。” 连长们纷纷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了。张锐是用牛来比喻现在的敌人,他们也都知道了。敌人看似强大,自己不能一次消灭,但是不厌其烦,通过无数次的打击,每次吃掉一部分,总有一天会全部消灭敌人的。 张锐又接着说道:“这股突忽人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看似无敌的重骑兵。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失去了机动性。没有机动性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张锐笑了笑:“我们就是要利用敌人的弱点,打击敌人。敌人想到的,我们就回避,敌人怕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你们说这股敌人,最怕我们做什么?” 张锐很喜欢对部下提问,这样做不仅可以加深他们的印象,也可以起到启发他们、开阔他们思路的作用。这比自己独自做好计划后,直接向他们下命令更有效果。张锐希望自己的部下都是有头脑的人,而不是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这次罗济先开口说道:“以属下看,敌人最怕我们向柳城进发。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来剿灭我们,以求他们伪都的安全。现在我们突然向着柳城而去,他们会立刻慌了手脚。” “不错,不错!”张锐看着年轻的罗济,口里夸奖着:“你小子想得不错,有勇有谋,是块好材料。” 罗济被张锐夸奖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低下头,不过心里却是欢喜异常。张锐大不了他几岁,叫他“小子”,他非但没有认为张锐是在故意轻辱他或是看不起他,反而觉得张锐这样叫自己很亲切、很顺耳。张锐在高兴或者生气的时候,还能叫高朔、杜晗等人为“小子”,自己又怎么不能让他称为“小子”呢?而且张锐的性格就是如此直爽,称自己为“小子”也是一种表达亲切的意思,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这也只限于张锐,如果换了别人这样称呼他,即使是自己的上司,他也会怒目以对。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能做的事情,换了另一人去做,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人只要是对了路,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会觉得是合理的、正常的。反之,则是挑衅、侮辱、会产生嫉恨和仇视。 张锐不知道罗济心里冒出的这些古怪的念头,见他红着脸低着头不再言语,只是认为他面子薄,不好意思了。于是转开话题说:“罗济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的意思,就是朝着柳城去。这股突忽骑兵不是行动慢吗?我们就快速行动,争取明日到达柳城城下。” “我们不攻城,只要在城下露一下脸就行了。我就不信,这股突忽骑兵不着急。他们一着急,就会丢下重骑兵辎重队等拖累,星夜赶去柳城。到时咱们会怎样呢?”张锐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狡猾的笑容。 ; 第二十八章兵临城下 汉元790年2月21日,天已大亮。突忽都城柳都城内外一片寂静。平日早应开启的城门,现在还紧紧地关闭着。城墙上肃立着上万的士卒,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用警惕的目光向远处瞭望。 柳都已经有数百年没有经过战火,这里生活的百姓从来没有感受过战争所带来的恐慌。第一次突忽独立时,高氏家族采取了保境安民的政策,没有参加独立,使这里的百姓渡过了一次劫难。 他们只是听说过汉军,可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汉帝国正规军的模样。心里既恐慌又好奇,传说中要吃人的汉军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他们是不是长有三头六臂?令人惶恐不安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一直使突忽士兵心神不定、彻夜难眠的汉军,突然出现在柳都城下。幸亏柳在夜间一贯城门紧闭,这才阻挡了汉军横冲直撞闯进来。凄厉的号角声和紧急集合的钟鼓声在城内响起,吵醒了睡眠中的百姓。 百姓们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确认是汉军到达城下的消息后,全城立刻处于一片混乱状态。汉军有多少人来?汉军是用什么方法深入到柳城的?为什么之前没有一丝汉军要来柳都的风声?是不是前方已经溃不成军、自顾不暇了?大家议论纷纷,猜疑不断,但都得不到证实。 百姓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城里只有两万驻军,能不能守住柳都很成问题。他们都听说汉军个个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一旦汉军攻入城来,恐怕全城人的性命不保。百姓们无一不是惊恐异常、面色惨白。为了保全小命,他们用最快速度收拾细软、口粮,拖家带口,想要逃出城去。 可是柳都的大小十几个城门都已关闭,城内的守军正从兵营中出来准备登上城墙,两方人拥挤到一起,乱作一团,互不相让,呼爹喊娘之声四处可闻,咒骂甚至殴打随处可见。眼看着大家都要失去最后的理智的时候,汗王阿巴亥派出近卫军来劝导百姓回家。 近卫军劝说的方式很特别,他们不是循循善诱,而是直接用手中的武器说话。一心想逃命的百姓在他们血淋淋的屠刀下屈服了,惊恐地返回自己家中,抱着儿女瑟瑟发抖,面如死灰地等待着汉军攻城的时刻。 可是从午夜一点,一直等到晨曦初露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汉军攻城的声音。就连城墙上守军的动静,他们也没有听见。难道汉军来临的消息是讹传?可是明明是城内守军吹响的号角,怎么可能是误传!谁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呀! 难道汉军还没做好攻城准备?他们是打算天亮后再进攻?柳都城的百姓们,忐忑不安地猜想着。等待是一种煎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百姓心中的恐惧感非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不断地加剧。大家现在只能祈祷,祈祷佛祖能帮助他们渡过这次劫难。 不光城中百姓惊恐,突忽汗国的大臣们也同样担惊受怕。他们不是担心汉军攻入城来,而是正在面对的盛怒中的突忽汗王阿巴亥。养德殿中突忽重臣们都来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大半夜。昨夜接到汉军到达城下的消息后,他们就被阿巴亥叫到这里商议对策。 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商议个所以然来。有大臣建议:应立即派步军出城,将汉军赶走。一名大臣反对:敌暗我明,不宜夜间出城迎敌。又有大臣道:汉军都是骑兵,夜间派步军出城迎敌也是无用。等天明时再派部队出城更为妥当,汉军见到突忽士兵出城迎击,自然会撤退。 争论之时,又听人来报城内的百姓都骚动起来了,正拥挤在城门口想逃出城去。阿巴亥大怒,立即命令近卫军出动,才将惶恐的居民赶回家中。 随后,城外汉军一直没有动静。阿巴亥心里恨透了阿巴开的无能,让你赶走汉军,还配给你为数不少的精锐之师,你却叫他们跑到城外来示威?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大事?平日处处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一心想要当太子,象你这样无能的人做太子,江山社稷能保得住吗?倘若真让你即了位,咱们的突忽汗国只怕二世而亡。 阿巴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懊恼,也没有再理会大臣,独自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群臣见阿巴亥如铁笼中的困兽一般回来走动,嘴里还呼呼地喘气,便不敢再出言招惹他,都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陪站在一旁,个个如木雕似的。 “启禀陛下,城卫军报告,城外的汉军已经不知去向。”一名太监匆匆行到阿巴亥的身侧,轻声禀告。 阿巴亥闻言止步,心里猜测着汉军的去向。这时一位大臣上前进言:“陛下,汉骑猖獗,如果不将其剿灭,会影响恐城内人心浮动。臣以为,当务之急从前线调回一批骑兵,配合大殿下一同彻底地歼灭这股汉骑。” 阿巴亥抬头看,是汗国太尉暔翰。阿巴亥还没有说话,又一名太监来到阿巴亥的身前,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低声道:“启禀陛下,刚刚收到德公殿下从楚河前线送来的书信。” 阿巴亥一把将书信取过,打开来看,片刻后,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缓步走回桌案后坐下,对群臣言道:“众卿家,德公给朕上奏。他已经派了三千骑兵前来协助剿灭汉骑,明日我们的骑兵便会赶到。” 大殿之上“嗡嗡”四起,群臣没有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德公,在这个时候还能派遣骑兵回柳都协助剿匪。德公的远虑,德公的睿智,在此事上展露无余。 暔翰又出班奏道:“德公深谋远虑,远在千里之外,可以预见国都所患,臣深感佩服。既然明日我骑兵可到,汉骑不足为患矣!今日不必再出城搜寻汉军,只命城卫军严加防守即可。” 暔翰的话语深合阿巴亥的心意,阿巴贡此举更加赢得阿巴亥的信任,自己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阿巴贡总是会挺身而出,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如此,得子如此,自当欣慰不已。通过战争的考验,阿巴亥与阿巴开的差距也看得更加清楚。 “福公所言深合朕意,今日不必出战。”阿巴亥站起身来语气一变,厉声道:“明日骑军到后,汇入敬候所部。另严令敬候在十日内歼灭这股汉骑。如任其在帝都附近出没,我突忽汗国还有何颜面?” 此刻在二百里外的阿巴开营地里,阿巴开一手轻拍额头,在大帐内来回行走,数位将领静静的站立两边。汉军自两天前偷袭了后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巴开这两日派出了一两百游哨,仔细搜索了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也没有打探到汉军的踪迹。 他们去哪儿了?汉军的行动,令阿巴开迷惑不解。在出兵之前,阿巴开预想的是两军对垒交战之后,一举将汉军剿灭。也预料过即使汉军不敢交战,在自己的追击下也会仓皇逃遁。就是万万没有想到,汉军作战会如此狡诈。他们不战不走,抓住空隙就给自己一下,无耻到了极点。现在更是不知去向,不会是估摸着寡不敌众就逃走了吧? 如果汉军逃走,自己也算是顺利完成任务。回柳都之前,还要确认汉军逃遁方向及方位,不然自己班师回朝后,汉军再杀个回马枪,自己还何颜面在父汗面前请功?既然游哨没有得到汉军的消息,那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中阿巴开心急如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大帐内的军官们都了解阿巴开的脾气,知道他在烦躁之时,谁要不识相一时失言激怒于他,必定惹祸上身,所以也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一名探马急入帐内,向阿巴开禀报:“殿下,肥西城堡传来消息,他们昨夜发现有数百骑兵从城堡侧通过,向着柳都方向而去。” 探马的带来的消息,对大帐内的所有人来说,无疑是晴空霹雳。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驱赶汉军,不让汉军接近柳都。可是现在汉军却向着柳都而去,自己却被他们晾在一两百里之外。 阿巴开听到这个消息,情急之下差点栽倒在地。出兵前自己已经夸下了海口,又向父汗立下军令状,一定要剿灭汉军。可是现在却被汉军戏耍了,汉军现在说不定正在柳都城下耀武扬威呢。 阿巴开似乎已经看见了父汗愤怒的表情。怎么办?怎么办?阿巴开慌了手脚,面色苍白地呆立着,久久不能言语。 鲁阿见状叹了口气,走到阿巴开身边,低声劝慰:“殿下,事已至此,再烦恼也无用。属下建议即刻回军西进,堵截这股汉军。” 阿巴开大脑一片空白,喃喃地道:“还来得及吗?” “殿下,这股汉军到柳都的目的只是示威,他们的兵力不足,定不会真的攻城。所以属下建议迅速回师,将他们驱赶走,在陛下那里还能挽回一些脸面。” 鲁阿的话令阿巴开稍稍清醒了些,刚想接受他的建议,突然又想到铁骑营来,于是问鲁阿:“铁骑营、辎重队行动迟缓,奈何?” 鲁阿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种失望的感觉,这个问题当初自己就想到了,也建议过,无奈阿巴开听不进去。现在知道铁骑营会拖累行军迅速度,已经迟了。可是自己不协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也不行,谁叫自己是他的心腹呢? 鲁阿转头问探马:“汉军西去的消息是否准确?肥西城堡可知道汉军过去的具体人数?” 探马回答:“消息准确,肥西城堡守军听得清清楚楚,过去的马匹至少有上千匹,过去以后就没有再返回。所以肥西城堡立刻派人向陛下和殿下,传报消息。” 鲁阿点点头,挥手让那名探马退下,对阿巴开道:“看来汉军的确已经全部去了柳都,属下建议立刻起兵,向肥西城堡进发。等行进到肥西城堡时,将铁骑营留下,然后率领轻骑星夜赶往……” “不可!”阿巴开打断了鲁阿的话,“我们要是带着铁骑营一起走,要明晨才能赶到肥西城堡,再赶往柳都,已经花费了两天时间。如此一来,汉军岂不是要在柳都城下嚣张两日?我们如何向父汗交待?!” 阿巴开高声道:“绝不能再坐视汉军的嚣张气焰!我命令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即刻随我上路,铁骑营和辎重队自己赶往肥西城堡。如此一来,我们可望在明早赶到柳都城,这次不追上这股汉军决不罢休!” 鲁阿还想劝说,阿巴开挥挥手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汉军都去了柳都,就是他们返回,也会遇到我们先行的轻骑兵,所以铁骑营和辎重队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如不放心就留下一个连的轻骑护送,可保万无一失。” 阿巴开说完见鲁阿还想进言,于是高声下令:“我意已决!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立即随我启程赶往柳都,铁骑营、辎重队以及疾风营的一个连收拾好营帐后,前往肥西城堡留下待命。去吧,立即出发!” “遵令!”各军官高声接令,匆匆地跑出大帐,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只有鲁阿还在犹豫,不过阿巴开说得也有道理,铁骑营的安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就算是他们遇到小股汉军,在一连的保护下,也有时间穿甲。铁骑营一旦准备完毕,就是一两千汉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鲁阿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具体是何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自认对兵法、战术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是他却猜测不出汉军兵临柳都的意义何在,难道他们真的仅仅是想在柳都城下示一下威吗?会不会有别的目的?他们会不会在路上设伏再次偷袭我们? 想到这里,鲁阿又向阿巴开建议:“殿下,属下认为,有必要将三个营之间距离保持在两里之内。如果汉军在我们返回的路上偷袭我们其中的任何一营,其余两营也有时间行动,甚至有时间包围汉军。” “不错,不错!你的这个建议很好。你去传我的命令,各营一路之上不能随意改变距离,谁敢违令严加惩处!”阿巴开这次倒是很爽快地接受了鲁阿的建议,他对汉军迅猛的行动心有余悸,也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受到汉军的偷袭。 阿巴开带着三个营的轻骑绝尘而去,只剩下铁骑营和辎重队以及一连护送的轻骑兵,在收拾好营地后,缓缓地朝着肥西城堡进发。 ; 第二十九章突袭 汉元790年2月21日午后,肥西城堡西南方五十里外的安岗。这里是白雪皑皑的银白世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刺得眼睛阵阵发痛。重叠的山脉,巍峨矗立的断崖,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水晶塔一样光华四射。 朔风掠过大地、掠过高山、掠过树林,呼啸向着远方而去。如此寒冷的季节,谁也不愿在户外行走。可是,这时如果有人走进一处银装素裹的小树林中,就会发现里面有数百骑兵正在整装待发。 没有人语声、没有马鸣声,如果不是他们口里还呼着热气,人们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冰雕。这些骑兵就是张锐率领的四个连,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天多的时间。 前天张锐和几位连长制定好行动计划之后,张锐就将全营分成两部。一部由高朔带领本连人马在带上大部分备用马以及敌人的战马缴获,向着柳都城进发了。 张锐分兵前对高朔一再交待,要他夜晚在柳都城下露露脸就行,然后就迅速地撤离,一刻也不要耽误,赶往约好的会合地点等待自己,高朔不情愿地点点头。高朔外貌粗放,但心细有主张,目前是几个连长中,最让张锐放心的人。 看见高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临走时张锐又叮嘱他说:“老高,你能不能骗过敌人,是这次的突袭成败的关键。如果你成功了,我们这里才有可能成功。这个重要的任务,依我看也只有你能完成。去吧!我对你放心。回来后我记你的首功。” 张锐临别之言,才说得高朔转忧为喜。本来在布置任务时,他听张锐说让自己带队去骗突忽人,而其余连去突袭,心里就不是滋味。怎么说营里需要分兵时,也应该让张旭义带队去啊。什么时候这种任务会轮到自己带队?仗不要自己去打,要自己去完成这个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种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任务,他是十二分的不情愿。只是因为对张锐的十分敬畏,不敢违令,只有勉强地接受了命令。 现在听了张锐的话,说他是完成突袭任务的关键,立的又是头功,而且张锐还说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立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张着大嘴呵呵地乐了一阵,又拍着胸脯对张锐保证:“营长,您就放心吧。俺出马,突忽人必定上当。他们那两刷子,俺心里早有数。” 随后转头又对杜晗说:“老杜,替俺多杀几个突忽狗!”杜晗笑着答应,心里却想,还是营长高明,知道老高好糊弄,说了两句好话,就骗他去做这苦差事,如果让自己去,自己定会与营长据理力争的。 高朔连走后,剩下的连队在张锐的带领下,向着南方而去,随后又迂回来到此处埋伏下来。张锐又派了程节带着一个排,出去侦查突忽人是否上钩。 张锐此次的目的,就是要调动突忽骑兵。突忽人的重骑兵,正是张锐这次突袭的主要目标。突忽人能不能上当,张锐现在还不能保证。但是如果他们分兵,自己就有机会再给突忽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静静的等待过程中,张锐也逐渐地心急起来。时间已到了下午,如果此时还没有突忽人分兵的消息,这个计划很可能就失败了。以后再想找机会突袭突忽的重骑兵,就更加不易。难道突忽骑兵的将领,一点也不在意我们到柳城去示威? 如果突忽人将领不在意我们的示威行动,仍旧不分兵,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行进。就表明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战场是很锻炼人的,如果突忽将领,通过两次失败的教训,总结经验不再上当,自己就应当趁早离开此地,以免吃亏。毕竟突忽人要比自己的兵力多上许多,加上又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作战,自己也难保没有失误的时候,万一一招不慎,被突忽士兵围追堵截,自己所部说不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张锐正心绪不宁的时候,远处的旷野中,传来了张锐等待已久的马蹄声。张锐透过树林的缝隙向外看去,远方几十个黑影,正在朝着这里奔来。张锐命令各连做好准备,随着张锐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兵都跃上战马,准备随时出击。 十几分钟后,来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这群人是程节带出去侦查的人马。骑兵们进入树林,程节在队伍的最后。 程节进了树林看见张锐,一边跳下马边对张锐敬礼,一边汇报敌情:“营长,突忽人行动了。他们的轻骑兵已经通过肥西城堡,重骑和辎重队正在前往肥西城堡的途中。” 张锐听见程节的话后,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又谨慎地问程节:“突忽人所有轻骑兵都通过城堡了?” 程节用袖子擦着汗,回答道:“大概有两千人左右,这差不多是突忽全部的轻骑了。” 张锐喜出望外,突忽人终于上当了。看来他们受的教训还不够,这次还要给他长长记性。“喜子,你带着侦查队前往会合地点与高朔连会合。其余各连出发。”张锐高声下令。 杜晗连首先冲出了树林,张锐正想催马出树林,却被程节拉住:“营长,属下也要去。属下是您的亲兵队长,有职责跟随您。” 张锐挥挥手道:“换马,跟上!”说罢纵马而去,程节大喜,连忙换马紧紧地跟了上去。 此刻四十里外的驿道上,铁骑营的营长上校达克正带着一千余人赶往肥西城堡。达克出身于大宛州一个豪族家庭,是家中的次子。他自小就开始习武、练马,是家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被选入宿卫营后,在营内一次摔跤比赛中赢得冠军。因此得到阿巴亥的赏识,被授予上校军衔,掌管宿卫营。达克感激阿巴亥的重用,平日的保卫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对阿巴亥也是忠心耿耿。 阿巴开后来找宿卫营的人商议成立重骑兵的时候,达克首先赞成。在达克看来没有一种兵种能与重骑相提并论,重骑兵是什么?是当今的军种的霸主,是胜利的象征。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支重骑兵的话,那就不能称之为国家,只是一个小部落而已。突忽现今已是一个大国,怎能没有自己的重骑兵部队呢? 于是达克为了能成立重骑兵,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和时间,和阿巴开等人一起计划准备了数年,又咬牙忍受了半年的艰苦训练。自己花在重骑上的钱财,与这些相比那只是小事。如今梦想成真,自己又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达克的心里无比自豪和满足。他还梦想着能在战场上,率领着铁骑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让所有的敌人在铁蹄下发抖,在铁蹄下崩溃。 不过近卫军要上战场,除非是阿巴亥亲征,不然出战的机会很少。达克只能慢慢的等待机会,平日虔诚地向佛祖祈求,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许是他虔诚的祈祷起了作用,佛祖给了他这个机会。小股汉骑前来进犯柳都,达克终于带着铁骑营出战了。 可是这次出击没能与汉军正面交战,达克遗憾之际,也感到欣慰。汉骑将领看来不是蠢蛋,他们明白铁骑营的厉害,整日东躲西藏,时不时钻钻空子,去偷偷袭击轻骑兵,根本不敢对铁骑营轻举妄动。 铁骑营表面上看,编制为六百人。但辎重队的一千人,都装备了长枪、弓箭等兵器,关键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转变成轻步兵,可以跟随重骑一起杀敌。这样一个庞大编制的营,数百汉游骑,达克还不放在眼里。 达克现在心里极不痛快,原因是阿巴开丢下他的铁骑营,自己率领轻骑追击汉军。可以说铁骑营已经不能参与这次剿灭汉骑的行动了,再次上战场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己空有满腔抱负却无从施展,唉…… 达克骄傲地注视着前进中的铁骑营队列,他们整齐而有序,林立的枪尖,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好像是麦芒一般刺眼。骑士们虽然没有穿戴盔甲,可是浑身上下显露出来的气势依然威武逼人。 突然间,达克感觉一阵心悸。在他的眼里,大地在瞬间变得一片寂静,肃杀之气孕育在山野之间。寒风中,包藏着腾腾杀气的荒原大地万籁俱静,静得令人害怕,叫人毛骨悚然。 达克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的脸陡然变得惨白。他努力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怎么回事?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达克的异常表现,已经引起周围亲兵的注意,他们不知道长官为什么会发抖,也许他是受了风寒?一名亲兵正想上前去问候的时候,发现达克正用惊恐的眼神凝望远处。 亲兵好奇,也侧头去看。只见天边起了一片乌云,隐隐中还能听到一丝滚雷声,难道要下雨呢?亲兵心里奇怪,就是要下雨,也不之余将长官吓得这般模样吧。 只是片刻后,亲兵就听见达克高声叫嚷起来:“部队停止前进,立即准备迎敌!”亲兵发觉达克的声音中已带着一股绝望声调。 部队停止了前进,几名连长正快马赶到达克的面前。达克用急切的语气下令:“轻骑兵连前去迎敌,不能让汉军冲过来。” “是!”一名连长转马而去,口里高喊着:“三连,随我出击迎敌!”一百五十名骑士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向着远处乌云冲去。 “立刻让辎重队给铁骑营装甲。”达克没有再去顾及迎敌的轻骑连,在他看来,此时只要能拖住汉军,就是损失一个营的轻骑兵,都是值得的。 “是!辎重队准备装甲!”各连连长匆匆地打马而去,边跑口里边高声的传着命令。远处的滚雷声越来越清晰,这时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汉军来袭。铁骑营的骑士们没有害怕,他们兴奋了,兴奋得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寒风中,铁骑营的骑士们涌入了辎重队行列中,他们想快点穿甲,快一点去消灭这些敢来找死的汉军。 辎重队的扈从们,已在卸车。寒风中,他们用颤抖的手,整理出一套套的重甲,准备为骑士穿甲。扈从们望着拥挤在一起的骑士人头攒动,而自己负责的骑士,却不见踪影。一边是手忙脚乱,闹哄哄地挤在一起的骑士们,一边是手捧重甲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扈从们。 负责为战马穿甲的扈从没有这些烦恼,他们正在养护人员的协助下给战马穿甲。不过此时他们感觉手脚僵硬,越想加快速度穿好马甲,越找不到马带的接口,仿佛他们是初次学习穿带马甲一样。 骑士们慌乱不堪的时候,达克正一直向着远方眺望,前去迎击汉军的那连人的身影也慢慢变成了黑影。片刻后,两方两片黑色终于相遇了,不过乌云,象是一只猛兽大嘴似的,无情地将那黑影吞噬了。 乌云继续向着自己的重骑涌来,就像是山洪暴发一般顺着山坡汹涌而下,不可阻挡。达克回头看去,拥挤在一起中骑士,还没有一个穿好盔甲。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达克脑袋极速的转动着,远处轰鸣的马蹄声,象是一把把锤子接连敲打在他心上。 “铁骑营四连,出发迎敌!”这时,只见达克立于马上,将手中的骑刀一挥,一声令下。 “是!四连随我来!”四连的中校连长,高声叫喊着,率领着四连骑士举着长捎,勇敢地迎击敌人。顿时,几百只铁蹄,扬着雪尘,直向压来的那派滚滚乌云冲去。一转眼,百余骑隐没在一层雪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达克此举也是壮士断腕,他认为牺牲部分骑士,为其他大多数骑士换取时间还是值得的。达克在马上立着身子眺望,浓雾向乌云那边滚去。云雾渐渐靠近了,靠近了,最后融合在一起,仔细听去,只听隆隆的雷声仍旧轰鸣着向近处滚来。 达克的眼中留下了一行热泪,百余名骑士就这样在瞬间丧失了性命,他们英勇无畏的拼杀没有给汉骑造成任何冲击。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是自己所下的命令,让他们白白送死。 乌云已经变成黑点,轰鸣声渐渐变成一阵吼啸声,汉骑象下山猛虎般直朝近处扑过来。达克转头看去,只有十余个骑士穿戴好了战甲。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否则会全军覆灭。 “一连继续穿甲,二连、三连随我上!”达克再次下令。 片刻三百骑就列好了队形,重骑兵们排列的队形还是平日练习的冲锋横队,每两排人组成一个横队,各横队之间保持着三十个马身。 他们的队形和平日一样的整齐,虽然他们身上没有穿甲,他们的战马也没有穿甲,可是他们还有长捎在手,他们还是坚无不摧的重骑兵勇士。 “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达克在队形前列纵马而过,口中狂呼。 “准备好了!”重骑兵们高声的回答。 “我们是谁?” “我们是突忽铁骑!” “我们会怎么样?” “我们会战胜一切对手!” “突忽万岁!汗王万岁!出击!”达克立马在队伍的最前列,取下悬勾上的长捎举在手中,策马缓缓向前跑去。 “突忽万岁!汗王万岁!”重骑兵们口中高呼着,举着长捎策马缓缓的跟在达克的身后。 战马四踢翻腾,骑士们的披风,随着战马的起伏飘荡着。千蹄同踏着一个节奏,数百人举着同样的长捎。寒风中骑士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披风在他们的身后啪啪的作响。缓跑变成了奔跑,奔跑中长捎逐一的平端。 前方汉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双方在高速奔驰中接近。还有五百米时,达克举起了左手,然后用力向前一挥。自己在战马上伏低身子,手和胳膊紧紧的夹住长捎,瞬间将坐下的战马速度提到最高。 达克身后的重骑兵们也随着他做出同样的动作,他们开始冲锋。骑士们的脸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刺痛,冷气急剧冲入他们口鼻。骑士们只能将自己的脸尽量贴近马脖,才稍做呼吸。 二百米了,前方汉军的容貌几乎都可以看清。就在达克瞄准一名汉军骑士的时候,汉军突然间,向着冲锋横队的两翼而去。达克感觉自己是落入水中的巨石一般,前方的水在他的压力下,还没有近身就飞散开了。 “呼呼”的尖啸声从达克的耳边掠过,汉军开始射击,他们射出的箭如八月天的冰雹,发出啪啪的声响,达克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落马声。“不好,我们也得使用弓箭对付汉骑!”达克暗自后悔,怎么早没想到弓箭射击呢?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更换武器和转向了,如果这时达克下令转向,会被汉军乘机攻击,只能穿过汉军的阵型,到了他们的后方再转向整队,更换武器。 不到半分钟,重骑兵们与汉骑对穿而过。达克跑出百余米后,才举起右手中的长捎发出缓步跑的指令。当重骑兵们再次集结整队的时候,队形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三百名重骑兵,现在只剩下百余名,而他们连对手的一根汗毛也没有碰到。 面对如此惨烈结果,达克也来不及自责。“竖阵,重新整队!”达克高呼着。他决心要汉军拖住,不能让他们继续接近辎重队。但愿一连能利用这段时间穿好盔甲面,这样还能机会前后夹击这股汉军,还有可能击退他们。 重整队形之后,达克高声下令:“取弓!”随着达克命令百余名重骑兵挂上长捎,取出了弓箭,他们自从准备成立重骑营时,就没有再练过射击。 数年来,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名轻骑兵,复合弓曾经是自己的主要武器。现在他们手持弓箭,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数年来,他们没有在训练中使用过一次弓箭。他们不断地练习长捎刺杀,不断地练习短鞭击打,甚至每日艰苦地锻炼自己的体魄,但却忘了训练他们最初武器——复合弓。 达克下令出发迎击汉军时,头脑中没有想过用弓箭去迎敌。进入冲锋之时,达克一直认为:重骑兵是最强的兵种,即使没有穿盔甲,也能用整齐的冲锋队形,用手中的长捎抵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惨烈的对战结果,使达克热得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重骑孤军作战的致命弱点——行动迟缓、灵活性太差,他也明白了长捎攻击范围永远也比不过弓箭,一旦敌人不贴身作战,弓弩才是最好的武器。没有作战经验和轻敌的思想,让突忽人费尽千辛万苦组建的重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重新选择了武器和阵型,达克率领着百余名重骑兵们,向企图全力冲击辎重队的汉军背后发起了冲锋。汉军发现了达克的行反击后,百余名骑士倒转马身,迎着达克队伍而来。 ~~~~~~~~~~~~~~~~~~~~~~~~~~~~~~~~~~~~~~~~~~~~~~~~~~~~~~~~~ 风似刀推荐泣风尘新作《新龙骑》书号82691。全新的龙与骑士的有趣故事。 ; 第三十章决斗 对冲过来的正是张锐所带领的游骑。张锐的突袭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首先,以高朔部兵临柳城,诱骗突忽人上当,突忽人的轻骑兵果然信以为真,心急如焚地轻装疾行,连夜返回柳城。接着,张锐带队避过突忽人游哨的搜索,顺利地躲藏在肥西城堡附近。再后,程节的侦查队传来发现突忽人的重骑、辎重队以及少量的轻骑兵正在向肥西城堡行进的消息。 万事俱备。张锐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张锐决不会放过这次天赐良机。张锐率部疾行数十里来到攻击地点,也来不及布置迂回等具体战术,就直接下令全营突袭。 突忽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发起了一次次的阻击行动,最后一次,突忽人数百人排着冲锋阵型,对游骑迎面而来。 张锐看见迎面而来的突忽人阵型整齐,动作一致。可见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是一支精锐之旅,如果是在会战中和他们相遇,张锐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大型会战中干扰重骑的冲锋,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用机动骑兵从重骑兵的侧翼插入他们的阵型中,打乱他们的冲击阵型,缠住他们,使他们的冲击速度减缓。一旦重骑的冲击阵型被打乱,他们发动的冲锋就会功亏一篑。不过这样做的后果,通常是以机动骑兵的伤亡惨重甚至被全歼为代价。 第二种,用己方的重骑兵从正面冲击敌人冲锋而来的重骑兵。重骑兵的互相攻击是一场灾难。重骑兵们来回的冲击,人数会越来越少,速度也会越来越慢,直到双方精疲力竭或是一方彻底被消灭才能停止。这样做的后果,除了两败俱伤以外,很难产生决定性的战果。通常双方的指挥官没到最后的生死关头,是不会下达重骑兵对冲的命令的。 第三种,在重骑兵冲击的阵地前方设立众多的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拒马之后是整齐的长枪队守卫。然后用阵地上的强弩、弩床、弩炮、投石机等等重型武器杀伤敌方冲击而来的重骑兵。不过这种阵地一般是在战场上被称作“锁钥阵地”或被称为“阵脚”的阵地。是会战中,一方的重要阵地,会战中如有一方失去“阵脚”阵地,通常也意味着会战的结束。很少有指挥官会傻到用重骑兵去攻击敌方这些拥有众多远程武器,防御完善的“阵脚”阵地。 除了这三种方法以为,重骑兵一旦冲锋起来不可阻挡,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的。但是这三种方式只限于会战时,双方都不能做较大的撤退时才能起到作用。 突忽人在这场骑兵之间的战斗中,没有佩戴重甲,直接用冲锋阵型来攻击张锐的游骑,说他们是在做自杀攻击,一点也不过分。可是此刻张锐再也不能轻视对面的这些突忽人,对于他们明知是九死一生,仍然勇往直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气概,心里不由萌生出一丝敬意。 当突袭刚刚发起时,突忽人最先派出一连轻骑来阻击游骑时,张锐冷哼了一声,口里也轻声骂着蠢蛋。接着,突忽人又派了一连没有穿甲的重骑来阻挡,又被张锐所部用箭羽瞬间消灭时,张锐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当张锐看见三百余名突忽人,排着整齐的队形向他们再次发起冲锋时,心中感概万千。 他们是勇士,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勇敢地、一次次地对着张锐所部发起自杀式的冲锋。为的,只是给自己的战友争取穿甲的时间。对这样的人,还能骂他们是蠢货吗?还能说他是来故意找死吗?张锐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勇士,无愧于战士的称号。 敬佩归敬佩,战场上没有仁慈之心。游骑们在张锐的指挥下,极速向突忽冲击阵型的两翼转向。平日训练的成果,在这时得到了验证。相距二百米才转向,需要各部之间娴熟的配合,不能出现分毫差错。 游骑们成功的回避了突忽人的冲锋,并在交错的同时,用手中的弓箭射杀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是突忽人还没有罢休,他们在交错而过后,转过身想从背后追杀游骑。 张锐命令张旭义带队继续向突忽人的辎重队冲去,自己带着罗济连回转马身,迎击身后的百余名突忽人骑兵。 双方如旋风一样地再次快速交错而过,往来穿梭的利箭犹如狂风骤雨、犹如阵阵闪电。一时间,双方的骑士都招架不住,而又无处躲藏。落马之人,无一例外地被身后的战马践踏而过。或是战马倒毙,连带着马上的骑士一块掀翻在地,人马接连翻滚数圈,随后静静地倒在雪地上。 双方圈马而回时,张锐一部还剩九十余人,而达克的手下不足三十。双方的骑射功夫也分出了高下,双方将士骑射功夫、战斗能力的差距显露无余。 “勇士们!今天到了我们为汗王献身的时候,我们要用鲜血,要用生命,来证明我们的忠诚。”达克圈着马,高声激励着同伴。 “我们是勇士!汗王万岁!”三十余名突忽人骑兵,口中高呼着。 “这些小子,真不要命!”程节在转马时,听到远处突忽人的呼叫声,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 张锐听到了他的话,在马上大笑着说道:“勇士不仅是我们之中才有,敌人之中也有勇士。喜子,敢不敢用勇士的方式,和他们较量一番!” “好!营长,看看我们是谁才是勇士中的勇士!”程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出来三十人,我们的勇士和突忽勇士来一次搏杀。”张锐从马后取出了战锤,游骑中出来了三十人,有的拔出骑刀,有的拿出战锤,有的捡起地上的长捎。 “勇士们,前进!”张锐领着三十名骑兵,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剩余的突忽人冲去。 达克看见了汉军的举动,明白这是汉军在给他们一次机会,一次公平较量的机会。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射击技术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汉军,还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较量机会,这使达克心中隐隐而动。 达克在幼小时就见汉史书上记载,汉军中多勇士,多英雄。可他不信,汉人所写的书,当然会刻意描绘或者夸大汉人的勇猛事迹和英雄行为。但今天他亲眼目睹对面汉军的行为,达克不得不承认,汉军中的确有英雄,有勇士。 “勇士们!拿起长捎,让我们与汉人再较量一番!”达克丢下弓箭,取下悬勾上的长捎举在手中。 “冲啊!”突忽人在达克的带领下,突忽骑兵端着长捎冲向汉军。 百余米的距离转眼即到,马上的搏杀更直接,更能即刻决出胜负。长捎突刺,似蛟龙般迅捷。战锤飞舞,惊天雷动。轻盈锋利的骑刀,仿若惊鸿一瞥中的闪电。 罗济手持两把长捎,左右刺杀,五名突忽骑兵被他刺落下马。程节手舞战锤,从三名突忽骑兵头顶掠过,战锤上沾满了红白之物。双方错马而过,一路鲜血飞溅,横尸遍地。 回马之时,达克见身边还剩三名同伴。望着满地的尸体,达克心中充满了悲伤,汉军已经给自己公平决斗的机会,而决斗的结果还是汉军获得了胜利,难道他们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来吧!最后的一战!”张锐高声向达克喊道。 “好!今日一战,我死而无憾!”达克高声回答。 “前进!”双方再次开始冲击。 达克将这次击杀的目标对准张锐,很明显,张锐是汉军的指挥官。按现在的情景看,今日没有活着下去的希望,能在死前击杀汉军的指挥官,心中再无遗憾。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达克对着张锐的前胸,猛地刺出手中的长捎。长捎在距离张锐胸口不到五米时,对面身影一闪,马背上的张锐不见了踪迹,达克的长捎落空,两马风驰电掣般瞬间相错。 疑惑不已的达克侧目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身侧的战马外侧翻起,一把巨大的战锤出现在他的眼前,越变越大。 最后的四名突忽人均战死,张锐看了一眼他们的尸体,对旁边的罗济道:“留一个排在这里打扫战场,这几个突忽人堪称勇士,给他们留个全尸。” 罗济答应,吩咐留下一排,其余将士随着张锐向突忽人的辎重队方向驰去。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 罗济见大部分游骑身上都溅满了鲜血,似乎都成了难以辨认的“血人”,他们正在战场上逐一翻察地上的尸体。自游骑进入突忽后张锐就下令,条件允许时,每次作战结束后,必须打扫战场。收缴来的武器、战马以及粮草充当游骑补给。而骑士从敌人尸体上寻到的私人物件,则归骑士个人所有。 一千余名突忽人尸体横卧在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远处还有几十名穿着重甲的突忽骑兵,趴在雪地上,他们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行印迹。套在他们身上的套马绳,还未取下。 又见数百匹突忽人的战马远远的散开,罗济对张锐道:“属下去将战马集中。”张锐点头应允。 罗济带人走后,张旭义纵马来到张锐身边,“大武,损伤了多少人?”张锐问道。 “阵亡了十七个弟兄,还有三十二个弟兄受伤。”张旭义对张锐行礼时,触动了伤口,不由皱紧眉头。 张锐看见张旭义的左肩膀上包扎着绷带,于是问:“是重骑伤的吗?” 张旭义笑道:“只有几十个重骑,又没有排列好阵型,他们哪儿伤得了人?老杜带着人,用套马绳分别给收拾了。属下是被这些辎重队的人伤的,我们伤亡都是他们造成的。您看我们还抓了一些。”说罢指着远处被游骑围住的一群人。 “有多少人?” “只剩五十人,这些突忽人都很玩命。” 张锐崔马来到突忽俘虏的面前,见五十个突忽人都坐躺在地上,几乎个个身上带着伤,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大片雪地。当看到张锐到来,都昂起了头,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汉军的残暴,他们无一不知,所以都在刚才的战斗中,奋勇作战。在他们看来,与其被俘、被虐杀,还不如战死合算。 这些俘虏的突忽人都是坚持战斗到最后,体力消耗殆尽,无力还击时,才被汉军俘获。他们心里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等待着汉军对他们举起屠刀,只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张锐指着一个年轻的突忽人问道:“你是哪儿人?” 那名突忽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张锐的问话,神色间充满对汉人的仇视。程节心头火起,举起战锤就想冲过去砸他脑袋,张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程节:“不得无礼!”,接着朝突忽人继续问道:“你的家乡在西部草原吧?” 年轻的突忽人脸上立刻露出诧异的神色。张锐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草原人习惯传皮袄,也习惯在耳上穿洞带环,张锐正是看见他身穿皮袄,左耳上也穿着耳环,才这样向他问话。 “不用怕,你是草原人,我就不会杀你。”张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用和善的语气又问:“你的伤势有无大碍,会不会影响你骑马?” 那名年轻人一时不解张锐的意思,只是愣愣的点点头。张锐见他有反应,心里暗喜,转头对程节说:“等会儿为他留下一匹马,再给他留下一些伤药。” “是!”程节答应,他已经知道张锐想做什么了,自从上次张锐释放迪西后,程节就了解了张锐的想法,所以此时心领神会,再也不会象以前一样,冒冒失失地出言反对张锐的决定。 “你这是何意?”年轻的突忽人象是忽然省悟过来,高声地问张锐。 “没有什么意思,我的兄弟也是草原人。我敬重他,所以我会在战场上对草原人网开一面。”张锐微笑地对他解释。 张锐说罢,用凶狠的目光看了看其他突忽俘虏,脸色骤变,厉声道:“除了他,其余的通通斩杀干净!” “是!”程节假意接令,准备上前动手。 “我也是草原人,不要杀我!”俘虏中的一人高声的叫嚷起来。 “我也是,我也是!”又有三十余个俘虏也同时叫了起来,先前赴死的勇气在他们身上再也没了踪影。 “嗯?你们也是草原人吗?”张锐见那三十余名俘虏中,至少有一大半不是草原出身的,心里暗暗好笑,又故意用不信任的语气问道。 “是,我等真的是草原人。大人不信,您尽管问他。”三十余名俘虏纷纷用手指着那名年轻的俘虏,让他为自己作证。 张锐向年轻的俘虏看去,只见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口里道:“他们的确是草原人。” 张锐似乎非常信任年轻的俘虏,见他出言作证,于是就说:“好,既然你们也是草原人,我就不能厚此彼薄。来人——” “属下在!”程节站到张锐身前。 “释放他们,给他们每人一匹马,一份伤药。其余的俘虏一律斩杀。” “是!”程节带着人,上前将承认自己是草原人的突忽俘虏,搀扶到一边,后面的骑士已经开始斩杀剩余的俘虏,不一会儿,十余名俘虏便被斩杀干净。 张锐正要转马离去,那名年轻的俘虏,高声地叫道:“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我叫疯虎。”张锐没有回头,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能知道你兄弟是谁吗?”年轻的俘虏又问。 张锐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摇摇头说:“我的兄弟也在你们突忽军中,我们既是兄弟关系,也是敌对关系。对不起,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这样会害了他的。”说罢,张锐长叹一声,用脚一磕马肚,纵马而去。 年轻的俘虏望着张锐远去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疯虎”的兄弟是何许人也,连杀人如麻的“疯虎”都要买他的账?连他的家乡人都要释放?“疯虎”如此敬重之人,是德高权重之人,还是与他相若的铮铮勇士呢?或者,就是大汉潜伏在突忽军营里的奸细?…… ; 第三十一章迪西之死 近一段时间,我在修改前面的一些章节(现在已修改到第二部的第六章),所以会显示公众版更新,而又没有新内容。请各位原谅,我不是为了骗点击,故意这样做的。特此说明。 ~~~~~~~~~~~~~~~~~~~~~~~~~~~~~~~~~~~~~~~~~~~~~~~~~~~~~~~~~~~~~~~~~~~ 汉元790年2月23日早晨,肥西城堡的会议大厅内,端坐着数十名军官。阿巴开大发雷霆,恶狠狠地怒吼着:“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活捉他们,我要将他们个个都处以桩刑!” 昨日阿巴开带着三营轻骑赶到柳都的时候,没有看见半个汉军的影子,反倒是见到了从前线返回的三千骑兵。细问之下,才知是三弟从楚河前线调回的骑兵。阿巴开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安。 老三此举摆明了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没有剿灭汉军的能力。他手下有数十万将士,自然不缺人用,如果我们调换,他做得不见得会比自己好。现在装模做样的派兵回来,既讨好了父汗,又羞辱了自己,实在是可恶之极。 接下来,父汗的使者从城中来到阿巴开的军中传旨,命令阿巴开十日内剿灭这股汉军。阿巴开从父汗旨意里严厉的措辞中,可以感受到父汗的愤怒之意。阿巴开诚惶诚恐地接旨,并在使者的面前发誓不剿灭汉军,誓不回军。 使者走后,阿巴开将新来的三千骑兵纳入自己的队中。又得三千骑兵,阿巴开麾下已有五千多轻骑兵。以十比一的兵力围剿汉军,应该有把握取得胜利,阿巴开剿灭汉军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阿巴开正在布置巡哨,准备寻找汉军去向时,从肥西城堡传来噩耗,铁骑营和辎重队遭到汉军的突袭全军覆灭。 这个消息对阿巴开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没能堵截住汉骑,害得大丢脸面不说,没想到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钢铁之师就这样被汉骑的调虎离山之计迅速摧毁,这已是罪责难逃了!在短短数日内,就接二连三遭受重创,阿巴开几乎无法承受,他神思恍惚,喃喃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接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阿巴开的部下从未见过他如此手足无措,也是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只有鲁阿力劝阿巴开尽快赶往肥西城堡,一探究竟。 阿巴开不敢入城面见阿巴亥,匆匆带着数千骑兵连夜赶往肥西城堡。达到城堡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唤来几十名幸存的扈从问话,扈从们皆答数百汉军突然出现,铁骑营来不及穿甲,匆忙迎击,以致全军覆灭。 这一仗,不仅使自己数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也可以说自己的前途不堪设想。以前父汗只是担心自己鲁莽,而今必然懊恼自己无能,恐怕从此再也不愿托付重任于自己。数百名怀揣着光宗耀祖梦想的贵族弟子的性命都断送在自己手里,自己再无机会得到他们家族的支持,甚至还会招致这些家族的怨恨。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太子之位更加遥不可及。 “来人,将游哨全部处死!”绝望中的阿巴开,再也记不得自己在阿巴亥面前所做的承诺。他将失败的原因尽数归到游哨的失职上,是他们的错误情报,才导致铁骑营的覆灭,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只会浪费粮食! 此时的阿巴开恍若一只受伤的狮子,狂躁、凶狠、没有理智,将领们不敢出言相劝,眼睁睁地看着百余名游哨被斩杀。 “再派出游哨,限他们三天之内找出汉军的下落,不然一律斩首。其余部队,每二营为一个单位,分散朝四个方向查找汉军的下落,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阿巴开发泄了一通,咬牙切齿地宣布命令。 “是!”鲁阿深知阿巴开的脾气,这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口中接令,心里想着等阿巴开稍稍冷静后,再出言相劝。 “殿下,这股汉军行踪不定,行动快捷迅猛。将各营分散派出去寻找他们,容易受到汉军的袭击。”一名军官站起身来向阿巴开说道。 阿巴开见他是从未见过的一名少校军官,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出言反对自己的命令,心中一阵不快。阴沉着脸问:“你是何人?” 那名少校军官恭敬地回答:“回禀殿下,属下迪西。原在德公殿下麾下效力,位职骑兵一师一团的少校参军。” 阿巴开一听,原来是老三的手下,心里更加的不快,口中冷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迪西道:“以属下之见,我们应当以静制动,只要我们在柳都方圆百里内的几个关口布置一定的游哨,再将各营集结在一处等候。一旦游哨发现汉军的下落,再一致行动包围汉军。” 阿巴开闻言大怒,呵斥道:“你一个小小的少校参军,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以你之计,何时才能找到汉军?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如果汉军一直不出现,我们难道就一直傻等吗?” 迪西没有因为受到阿巴开的呵斥就不敢再言,反而说话的声调更大了几分:“殿下,找不到这股汉军,就证明他们溜走了,只要他们不来威胁柳都,我们自不必去管他们。再过一个多月,德公殿下在前线取胜返回后,再去围剿汉军不迟。” “放肆!来人,将他推出斩首!”迪西的话语象是一把利箭,刺进了阿巴开的心中。一名小小的少校竟然胆敢讽刺自己,他的言下之意,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剿灭这股汉军,等到老三回来,才能在他的指挥下取得成功。真不枉老三手下的兵,连德性都与老三一个样!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不知道天高地厚! 门口站立的几名阿巴开的亲兵,上前打掉迪西的头盔,将他捆绑起来。迪西没有挣扎,听任他们捆绑,只是口里申辩着:“敬候殿下,属下何罪之有?” 阿巴开不答迪西的所问,只是挥着手道:“快快将他推出去斩了。” 这时一名上校军官起身向阿巴开行礼道:“殿下,请您饶恕迪西这次的过错。属下可以担保,他今后再也不会如此无礼。” 他的话语刚落,十余名新调来的骑兵军官纷纷站起身来,为迪西求情。阿巴开见首先为迪西讲情的是一团的上校团长,迪西是他参军,他自然会出来讲情。今后还需要这三千骑兵为自己的效力,自己扫了这些军官的面子,硬将迪西斩首,恐怕今后一团会对的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可是自己将话已经说出,一旦出尔反尔,又怕失了威信。一时间,阿巴开有些迟疑了。 “殿下,属下也愿意担保。”鲁阿也向阿巴开求情,并用眼神提醒阿巴开注意。 阿巴开这才对迪西道:“既然众将官都为你说情,我暂且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又命令自己的亲兵道:“将他推出去鞭刑五十。” 众人见阿巴开饶了迪西的死罪,也不好再为迪西讲情,看着迪西被几名卫兵,拖了出去。 迪西受了鞭刑之后,被送回军营。一团中的中下级军官们得知迪西受了敬候的处罚,纷纷前来探望。一名利西部落的军官见迪西趴在床上,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忍不住劝告迪西道:“头人,您知道大殿下的脾气不好,为何还要轻易出言,您不是枉受这皮肉之苦吗?” 迪西苦笑道:“我等命运皆在大殿下手上,以大殿下如此用兵,我们必然还要失败。覆巢之下,复有完卵?我如此冒失,也是为了自保。” 这时一名军官言道:“你多虑了,我等与大殿下合兵之后,人数众多,疯虎所部不过五六百人而已,焉能取胜?以我之见,只要找到汉军的下落,疯虎这次是在劫难逃。” 迪西怒道:“疯虎何人?乃我之兄弟,用兵如神,专攻我等薄弱之处。我部在楚河的失败以及大殿下在柳定郡的三次失败足以证明这点,你身为军官,不吸取教训,怠于训练,不肯在如何克敌制胜上花费心思,还敢轻言取胜?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足下自便!” 这名军官名叫巴户,原是迪西的部下,口齿甚是伶俐,善于迎奉之道。自迪西被解职之后,便少于迪西来往。今日见大家都来问候迪西,他也来应个景,不料迪西丝毫不留情情面,当着众人痛斥他。迪西的斥责之语,羞得他满脸通红,悻悻而退。 迪西见他退出军帐后,才缓过气来。迪西当团长的时候,部下中最看不起的就是巴户。平日只会溜须拍马,自己的部队却是懒得训练,只是碍于他是一个大族的族长,又带着数百人来投军,德公殿下平日对他也是以礼相待,才勉强将他留在麾下。这样的人,还敢在自己面前夸夸而谈,断言什么轻易取胜,真是大言不惭、自欺欺人。 又过了一会儿,大部分军官慰问了几句,就各自散去,只剩下十余人还在陪着迪西。这些人几乎都是利西部落出身,是迪西将他们带出来,参加突忽军队的。他们既是迪西的部下,也是迪西的族人,都是迪西的心腹之人。 中午十分,迪西军帐外传来卫兵的喝问声:“你们是何人?来军帐何事?”帐外有人答道:“我等乃敬候派来捉拿迪西问罪的,你等闪开,不要误了我等公事!” 军帐之中的众人大惊,敬候既然已经惩罚了迪西,为何还要派人来抓拿迪西?难道敬候还要杀迪西?迪西自己闻得帐外的说话,也是大惊失色,挣扎着起床下地。 帐外的守卫均是迪西部落的族人,坚决不允许来人进帐。来人叫嚣着再不让开就要硬闯,迪西听见帐外拔刀之声传来,眼看着就要展开一场火拼。 “住手!”迪西高声向外面叫着:“敬候为何拿我?” 帐外来人答道:“我等不知,你见了敬候自去问吧。” 迪西狐疑,低头思索原委。一名心腹低声对迪西道:“头人,敬候这次派人拿您,自然是要杀你,我等还是冲出肥西城堡,返回西部草原,不用再受这等鸟气。” 迪西摇头不语,另一名心腹,以为迪西顾虑城堡内兵力众多,不容易冲出去,又劝言道:“头人,三千骑兵中,我们利西部落出身的有数百人,属下这就去将他们集中起来,加之同来的骑兵对我们不会下狠手,我们冲出去还是有把握的。” 迪西长叹一声道:“国家初立时,我为了部落的前途加入其中,汗王对我们部族也是恩宠有加,后来德公对我也是有情有义。我如现在逃走,会落下不忠不义之名,也对不起汗王和德公对我的栽培。” 帐外的来人又在叫喊:“任何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迪西你如不想你的部下为你受死,还是自己乖乖的出来受绑。” 迪西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一名心腹拦住用急切地口吻对迪西言道:“头人,你要是怕落不义之名,我们逃出城堡后,直接去汗王或者德公那儿请罪,也比留下白白的受死的强。” 迪西用手推开他,转身对众心腹道:“我只要逃走,就是会落下罪名。你等放心,敬候虽然脾气不好,可是还有众多的军官明白事理,他们不会看着我无辜被杀。我既无生命危险,也没有必要逃跑,最多再让敬候惩罚一顿,出出气罢了。倒是你们不要随意做出莽撞之事来,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众心腹见迪西心意已决,只好答应,看着迪西走出军帐,感觉凶多吉少。门外的十几个军法处的人,见迪西走出,一拥而上将迪西紧紧地捆绑起来。 来捉拿迪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军营,众将士纷纷前来围观,见迪西被军法处的人紧紧捆绑,才收口的背伤又破裂开,鲜血直冒。迪西面色苍白,额头上起了豆大的汗珠。 利西部落出身的士卒中,有人愤然喝道:“长官犯了何罪?” 又有人也喝道:“就是犯了军法,带去便罢,何须如此捆绑?”众人神情激愤,人群涌动,不一会儿便将军法处的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将迪西带走。 军法处中的军官高声喝道:“此乃敬候的命令,你等速速退去,不然也要按罪论处。” 高喝了数声见骑兵的士卒还不退去,又见一些士卒已将手放到了刀把之上,有动手的迹象。不由也害怕起来,万一这些骑兵造反,第一个杀的恐怕就是自己。于是又高声道:“迪西所犯何罪,我等不知。我等自是奉命带他去见敬候,若是无罪自会放了他。你等在此阻拦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害了迪西。” 迪西这时也稍稍恢复了点气力,刚才的捆绑差点让他昏过去。他见团中的士卒这样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不已。只是这样的阻拦不仅不能帮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害了自己。也怕他们的举动,将来会获罪。于是也高声喝道:“你等速速退去,不要阻拦。我见了敬候自然会将误会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接着迪西又转头对已出了大帐的心腹道:“你们带着各自的手下,返回营帐。不得再擅自汇集一起。”心腹纷纷上前一边劝说,一边用连拉带拽地哄着他们离去。 众人散去后,迪西才被军法处的人带到了阿巴开的军帐中。迪西一进门,就看见了巴户。心里也明白了,一定是他到敬候这里告了状,自己才会被敬候押来对质。 迪西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自己坦坦荡荡,也不怕他诬告,只要在敬候面前解释清楚,自然不会有事。迪西放下心来,对着敬候道:“殿下,属下被绑负,不能向您行礼了,望殿下勿怪。” 阿巴开冷冷地斜视了他一眼:“听说你有个兄弟,非常厉害?” 迪西不解,回答道:“属下家中有兄弟四人,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位兄弟?” 阿巴开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我的问的不是你家中的兄弟,而是你结拜的兄弟!” 迪西面无惧色,不卑不亢道:“属下生性爱结交朋友,从幼时到现今,属下与上百人结交过兄弟,属下实在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阿巴开冷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的想抵赖。来人,给我抽他一顿,让他好好想清楚。” 迪西身边的军法处的人,闻言拿着鞭子就开始抽打迪西,只是数下,迪西便一头载到在地,头也被摔破,满脸是血,仍是挣扎地抬起头来喊道:“殿下无辜处罚属下,属下不服。” 阿巴开侧头对巴户道:“你去提醒一下他。” “是!”巴户没有对阿巴开行军力,而是深深的向阿巴开鞠躬行礼。倒在地上的迪西看到他那谄媚的笑脸,心里一阵恶心。 巴户来到迪西身前,止住士卒对迪西的鞭打。蹲下身来,用假仁假义的口吻对迪西说:“你应当老老实实的对殿下承认了,再恳请殿下宽恕。按殿下宽仁的性格,也不会为难你的。可是你心怀侥幸,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百般抵赖,我就是身为你的同僚,也救不了你。” “呸!”迪西一口血水吐在巴户的脸上,喝道:“你当我不知?就是你这个小人,在殿下跟前搬弄是非,才使殿下轻信了你诬告。对你这个小人,我不与你说话。”说完抬头又对阿巴开道:“殿下,此人平日就嫉恨属下,他的言语殿下不能相信啊!” 阿巴开闻言皱了皱眉,心里也犹豫起来。巴户擦脸之间,见阿巴开的神态,知道阿巴开在怀疑自己,于是也顾不得再装好人,站起身来指着迪西骂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你才是小人。你敢说你没有与袭击我们的汉军指挥官疯虎结过兄弟吗?你的那事,不止我一人知晓,团中有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迪西终于知道,阿巴开为何又要将自己抓来,抬头看见阿巴开也盯着自己在看,于是辩解道:“殿下,属下与疯虎结为兄弟,确有此事……” 话音未落,巴户就跳着脚叫道:“看啊,殿下,他自己也承认了,属下说的没有错吧。就是他与汉军勾结,才使得我们的消息屡屡被汉军掌握,我们失败也不足为奇,我们抓不住汉军也不足为怪。” “放屁!”迪西闻言大怒,高声呵斥道:“我与疯虎结为兄弟,此事不假,但是我对大汗一直忠心耿耿,从没有勾结汉军出卖情报!当初我战败,德公殿下也是知道我与疯虎结为兄弟的。德公殿下惩罚我,是因为我的指挥不力。而且不久后,德公殿下又提拔我在一团担任参军之职,就是考虑到我有过与汉骑作战的实战经验,对汉骑的作战方式有所了解,希望我军能抓住汉骑的薄弱环节来克敌制胜,并尽量减少我部的伤亡。他老人家能让我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就证明他信任我,他老人家都没有因此怀疑我,你凭什么说我汉军的内应。” 迪西骂完,又对阿巴开道:“殿下,您不要听这个小人的挑拨。属下问心无愧,属下没有做过对不起突忽的事情。” 迪西一口一个德公殿下,一口一个他老人家,听得阿巴开心头怒火上涌。心想:这个混蛋不是奸细,也是老三的铁杆心腹,就是凭借这点,杀他也不为过。 鲁阿见阿巴开面色铁青,知道阿巴开动了杀机,连忙劝解:“殿下,前几日迪西还在前线,即使想为汉军传递消息,也没有机会。所以,以属下看,迪西不是奸细。” 阿巴开用凶狠的目光瞪着迪西问道:“你为何要与我们的死敌结为兄弟?” 迪西回答:“属下与疯虎是在战场上相遇,属下在战败后,想与汉将单挑,不过属下武艺不精,被疯虎的部下所擒。作战结束后,疯虎表示佩服属下的勇气,他敬重勇士,所以释放了属下以及部属。他又与属下交谈了片刻,属下见他为人豪迈、有英雄之气,所以起了结交之心,他也有此意,于是属下就和疯虎以兄弟相称。不过属下自那天与疯虎分别后,就没有见过疯虎,更谈不上为他通风报信。” “你们还真是惺惺相惜啊,你没有忘记疯虎,疯虎也没有忘记你。”阿巴开讽刺道:“这次他偷袭铁骑营,战后释放了草原籍的俘虏,还说是看在他兄弟的面子上放的,我开始就纳闷,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杀人不眨眼的疯虎手下留情。原来是你啊!好,好……来人,给我好好的鞭打他!” 阿巴开越说越生气,自己若干年的心血就是毁在疯虎手里的,自己的前途也被他彻底毁了。既然现在抓不他,拿他的“兄弟”来出出气总是可以的。 巴户这时又站到阿巴开的身边说道:“殿下,属下都是有个主意,说不定疯虎会上钩。” “但说无妨。” “是!迪西既然是疯虎的兄弟,又对迪西敬重,我们不如用迪西做诱饵,引诱疯虎上当。” 阿巴开微微点头,转身对鲁阿下令道:“将迪西挂到城外,让各营准备,只要疯虎前来救他,就一举包围他们。” 鲁阿为难道:“属下认为,疯虎不会冒险来救迪西的。现在天寒地冻,迪西又受了伤,只怕在外面支持不了一天就会被冻死。” 这时军法处的军官上前禀报:“殿下,迪西在骑兵中有很高的威望,刚才属下去拿他的时候,差一点就被他的手下阻拦,幸好属下骗他们说,只是带迪西来问话,这才能出来。要是他们知道迪西被挂到城外当诱饵,恐怕会倒戈相向。” “言之有理!”巴户也在旁边挑拨道:“迪西是利西部落的头领,骑兵中有很多人出身他的部落,他们都是迪西的心腹,如果他们知道要杀迪西的话,属下也担心他们造反。以属下看,现在的一团已经快变成迪西的私家军。” 阿巴开这才知道迪西的身份,不免为难起来。如果就此放过迪西,迪西定会因此痛恨自己,自己又多了一个死对头。若就此杀了迪西,他部落的士卒极有可能闹事。思前想后,决心不做不休,还是要杀掉迪西。 从迪西说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老三的心腹,能借此铲除迪西,削弱老三的党羽也是一件好事。即便是父汗问起此事,自己也能推说迪西勾结汉军,有的是人证,父汗绝不会看出自己真正的用意和企图。 阿巴开杀心既起,便将鲁阿拉拉到帐外商议。鲁阿也也非善类,见阿巴开心意已决,于是献计道:“殿下,既然要杀迪西,必须斩草除根,殿下可将一团的所有军官叫来开会,到时彻底清查其中的迪西心腹,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在将营里利西族的士卒暂时分散到近卫骑军中,让我们的人看着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再生出是非。最后,殿下可将迪西结拜张锐之事定成死案,让巴户写出迪西的罪状,写明是迪西勾结了疯虎,给汉军传递了情报,才使得殿下次次受制于人,屡战屡败。嫁祸于他,您在陛下面前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阿巴开大喜,巴户本来就是自愿到自己这里来告发迪西与汉军勾结,让他写一份供状,他自会听命。杀死迪西,以迪西抵罪,可谓一箭双雕。既可以在父王那儿有所交待,也可以借此打击老三的势力,此举甚妙。 于是和鲁阿密谋,当晚将所有骑军中的军官集中到自己的大帐开会,暗中又派近卫军包围了骑军营地。骑军军官来到阿巴开的大帐后,其中迪西的心腹当即被巴户指认出来,阿巴开二话不说,命令将他们推出斩首。 其余军官惊恐不已,骑兵团长询问阿巴开这是何意?阿巴开拿出巴户的供词,又让辎重队幸存中的一些人出来作证,这些人言之凿凿,都说疯虎是收到兄弟迪西的密报后,才突袭了铁骑营。骑兵团中的军官虽是难以置信,但也不敢过多地为迪西辩解,深恐阿巴开将自己也定成奸细。 临刑前,迪西的心腹中有人喊道:“头人,我等死不瞑目,今日你就应该听属下之言,咱们反了才是!” 迪西流着泪跪倒在心腹们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言道:“我不听诸位所言,才遭此大难。诸位为我冤死,我深感惭愧。我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获取荣华富贵,带领诸位出来投军。是我害了诸位,是我对不起大家。”说罢连连磕头,众心腹也落泪回拜。这一夜,迪西和十七名心腹都惨遭斩杀。 处理完迪西等人,又将利西部的士卒分散到近卫军中。随后,又连夜将迪西勾结汉军的罪状及证人供词送往柳都,呈送到阿巴亥手中。 阿巴亥看着一大叠言辞激愤,署上了证人姓名的证词,气得双手发抖,难怪近卫军损失惨重,汉军处处取得先机,原来内部出了奸细,这种败类必须肃清,即使碎尸万段也不为过。阿巴亥下令监察院,即刻调查此案,追查迪西同党。又向楚河营垒的阿巴贡,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迪西死得不是时候,因为这时突忽高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开始的西海州战役上。就连阿巴贡也顾不上亲自追查迪西之死的真相,只是将此案交与前线军法处清查。军法处的军官明知大汗在下令追查迪西同党,明知迪西死于阿巴开之手,而且又处在战斗节节失利,上下同仇敌忾地声讨奸细的时候,都想明哲保身,谁也不愿深入调查此事,仅仅以阿巴开送来的证词为依据,就将这件通敌案草草定性。 等到战役结束,阿巴贡再腾出精力回顾此案时,为时已晚。汗国监察院与前线军法处都将此案审理完毕,所有与迪西有牵连的军官都被抓捕,大刑侍候,甚至被残杀。阿巴贡既震惊愤怒,又深深地自责。其实,在他心里迪西一直是个忠诚耿直、值得信赖的人,他怎么也不相信心目中的迪西会背叛他,会背叛突忽大汗。而且,以前与迪西交好的军官也被定了罪,难道真有如此之多的叛徒吗?他感觉此案的处理简直是草菅人命。但事已至此,除了愤怒和惋惜之外,他只能尽力将尚未被处决的涉案军官解救出来,好言安慰他们。 可是迪西案件所产生的恶劣后果,是所有突忽将士都没能预想到的。 ; 第三十二章祈祷 汉帝国西海州位于咸海和里海之间,也是因州内有两座海而得名。里海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水体。它的面积为40万平方千米,里海地处一巨大的盆地,深达1025米,而北部平坦的湖底只有5米左右的深度。伏尔加河接纳北部高地的径流,注入里海。约有四分之三的里海水量来自于伏尔加河。没有河流从里海流出,里海也就没有潮汐。 而咸海面积8万余平方千米,湖水平均深度53.4米。湖岸四周被森林和沼泽环绕,湖面上则船帆点点,捕鱼业兴盛,水运发达,咸海东部靠近西部大草原,被草原上的人们赞誉为‘西部草原明珠‘。 西海州地理上东部连接西部大草原,东北部是辽阔的大宛州,南部连接新罗州和北波斯州。面积在帝国所属的新州里名列中等,人口一百万。 西海州一直是汉帝国最重要的国防要地,因为它的西北部与仇敌鲜卑国接壤。鲜卑人要进攻汉帝国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穿越乌拉尔山的马水峡口,进入帝国的大宛州,汉帝国在马水峡口东口修建了洮城堡。汉元659年鲜卑十余万骑来犯大宛州,歌叔率部5000人死守临洮城堡。鲜卑九万余人猛攻二月有余,城堡下陈尸二万余具,直到帝国援军到来时也未攻下城堡。随后帝国军团全歼了来犯的鲜卑人。此役以后,鲜卑人再也没有出兵侵犯过大汉边境。 另一条路就是沿着里海北岸渡过乌河,进入汉帝国的西海州。不过乌河水流湍急、河深数十米,汉帝国在东岸又修建了著名的乌河城堡。此路地势更加险要,极难穿越,所以鲜卑国还没有从此地侵犯过汉帝国。 汉元790年2月20日,突忽汗国的多伊利元帅率领五十万步军、一万骑兵蜂拥进入汉帝国的西海州。此时汉帝国在整个西海州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地方守备部队,其中大部分又集中在乌河城堡,面对强大的突忽人军队,西海州的守军无力抵挡,节节败退,紧急求援信一封接一封如雪片般飞往乌孙的风铃城。 风铃城突忽战区总部在接到西海州的求援信件时,已是2月23日。韩擒当得知突忽人集中如此众多的兵力猛攻西海州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三天前,在班迪山口突忽军见到汉步军到达时,便放弃了山口营垒,全军退到了楚河南岸的营垒中布防,突忽人渡河后破坏了冰面,与随后赶到的汉军隔岸相持。昨日战区总部接到这个消息后,一片欢欣鼓舞,大部分人认为击退了突忽人的这次进攻,战役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可是今日接到突忽人进攻西海州的消息后,才知道这是突忽人故意所为。突忽人之前进攻柏寒城堡原来是个骗局,目的是吸引己方调动部队到葱岭地区,从而为他们夺取西海州做准备。 柳炯低声地念着:“上当了,我们这次上当了!”说罢长叹一声,“唉!失算啊。” 中军官尚显疑惑地说:“突忽人哪儿来如此众多的兵力?据最近的情报,他们也不过四五十万正规军。楚河前线,突忽人已经集中了三十多万,现在进攻西海州的又有五十万,这些人马从哪儿冒出来的?” 尚显的问话,像刀一般的刺进战区参谋部参谋长许铭球心里。情报收集以及分析,都是由参谋部负责。这次突忽人集中数十万军队,进攻西海州,如此大的举动,参谋部居然没有提前捕捉到一点消息,这证明参谋部的情报收集太不准确、太不完整。西海州的陷落,参谋部难脱干系,说轻点儿是失职,说重点儿是渎职。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自己能不能保住参谋长职位,现在很难说。 许铭球面色苍白,手心直冒汗,低声道:“数年前,参谋部已经接到突忽人在农闲时训练青壮的消息,当时参谋部分析,这是突忽人为了加强兵源质量的一项措施。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急切地赶鸭子上架,将这些训练未久的青壮派上了战场。我认为这次突忽人是集中了全国的青壮参加西海州战役的,他们的军队中大多数不是正规军。” 尚显闻言,对韩擒建议:“殿下,既然突忽人大部分都不是正规军,属下建议火速派遣骑军救援西海州。这些农兵必不能适应长久在外作战,我们可以拖住突忽人,只要到了三月底,突忽人便会不战自退。” 战区后勤官方戊摇头道:“我们的骑兵进入西海州,补给线怎么办?现在大宛州内的叛军还在活动,要是他们断了我军的粮道,再多的部队进入西海州也会送命。属下认为,在没有步军保护粮道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轻易地进入西海州。” 柳炯道:“此言有理,骑兵孤军深入西海州,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我们的骑军都在楚河与突忽人对峙,一旦将他们调走,剩余的六万步军能不能抵挡近四十万的突忽人进攻还是问题,葱岭地区说不定会就此丢失。” 韩擒觉得自己的心正被忧愁榨得隐隐作痛,这个坚毅的毫不动摇的老人竟然有点垂头丧气了。他想到帝国可能会失去西海州,而自己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扭转这个被动的局面……他的咽喉似乎收缩起来了,感觉胸口闷得慌。 他仿佛看见了突忽人正在夜以继日地攻打乌水城堡,守军们疲惫不堪地抵挡着进攻,鲜血染红了城堡的墙体,他们又一个个地被敌军杀死。他们渴望看到援军地达到,希望是他们支撑下去唯一动力。可是自己手中没有多余的部队可调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绝望地死去。 沉思片刻,韩擒又恢复了常态。在这种紧要关头,需要自己快速决断,现在不是患得患失的时候,拿出最正确的解决办法才是自己应当首先考虑的。韩擒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次决断的失误是我的责任,我将上表朝廷说明缘由,不论朝廷给我什么样的处罚,我甘愿受罚。现在诸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挽救西海州的守军。” 韩擒对柳炯言道:“子明,目前只能放弃西海州,以我们的兵力无法做到两线作战。如果勉强去救援西海州,也许两边都会失败。以现在的情况看,不如将西海州的防守部队撤到位于大宛州和西海州交接的听海城堡做防御准备,以防突忽人攻占西海州之后,又乘机进攻大宛州。” 柳炯无奈地点点头,退而求其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其让西海州为数不多的防守部队白白受损,的确还不如将他们汇合到听海城堡。通过突忽人的此次行动,柳炯认识到,军队数量上的优势,不论在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会对战争产生重大的影响。 虽然有了数量上的优势,并不代表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但在战争中,一方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就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无法应对敌人的多方进攻,会在战争中丧失主动权。 韩擒见柳炯点头同意,于是对尚显下令:“传我的命令,西海州的守军尽可能得向大宛州的听海城堡撤离。并通知驻守听海城堡的智威军团后师二团做好防御准备,一旦突忽人要进攻大宛州,要他们务必坚守待援。” “是!”尚显火速出去传达命令。 许铭球低声地问韩擒:“殿下,那么我们是不是命令部队从楚河撤军?” 韩擒深思了片刻后道:“命令部队缓步撤退,要警惕突忽人的尾随攻击。” 会议结束后,韩擒来到外面,感到一股寒风迎面扑来。韩擒看见灯光里,雪花飘飘洒洒地飞舞,就象纷飞的柳絮一样。雪花乘着春日的寒风,又一次悄悄的降临了。 今年帝国西部的天气异常寒冷。已是早春时节,大雪还是一场接着一场地下。韩擒将身上的大衣裹紧,双手插入衣袋中,顺着已经铺满白雪的道路往自己住处走去。片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睡意全无,大口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感受着空气中清新潮湿气息。 走着走着,望着漫天的飞雪,一刹那间,韩擒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问题、烦恼、牵挂、随着风雪飘飞而去。他相信,风雪过后,天会更蓝,更高、更远,而战局也会有一个新的转变。 此刻在突忽人的楚河营垒的中军大帐内还在召开同样的军事会议。阿巴贡面露喜色,望着帐中的众将官言道:“诸位,吾刚才接到多伊利元帅送来的战报。多伊利所部已经顺利的攻下了崖顶城堡,通往西海州的大门已经被打开。” 阿巴贡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欢欣雀跃,他们这一段时间付出的艰辛努力,终于取得了战果。多伊利元帅已经取得初步成功,寥寥无几的汉帝国防守部队,明显阻挡不了多伊利元帅的脚步,他的部队定会横扫西海州,西海州正式纳入突忽汗国版图的时间指日可待。 特安达元帅止住众人的议论,接着说道:“诸位,眼下是关键时刻,我们要谨防汉军狗急跳墙。他们有可能会匆忙从对岸撤退,去救援西海州。我们要紧紧地跟上他们,使他们不敢全速撤离。如果是汉骑军先走,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争取全歼汉步军。到那时,不仅西海州是属于我们的,就连葱岭地区也会属于我们的!” “突忽万岁!汉王万岁!”,“渡过楚河去,全歼汉军!”,“德公殿下,请发布命令吧!”……众将官神情亢奋,士气高涨。仿佛胜利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只需信手拈来。阿巴贡轻咳一声,众人停止了喧闹,静静地等待他下达命令。 “诸位,楚河我们会渡过去的,可是先要等汉军撤退才行。”阿巴贡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说道:“汉军可能会在这两日撤离,到时要谨慎行事。各部队渡河的次序,要严格按照规定的顺序进行,谁也不能争抢渡河。下面,就请特安达元帅宣布具体的军事部署。” 特安达向阿巴贡点头示意后,严肃地对众将官说道:“我们渡河目的,是为了拖住汉军。与汉军的会战,能免则免。各部不可擅自行事,否则军法无情。” “是!我等定当按令行事。”众将官一致答应。 特安达元帅这才面带微笑,开始宣布命令:“维尔,一旦汉军撤离,你的军团第一个渡河,在北岸建立好防线,以确保后续部队的顺利渡河。” “是!属下接令!”突忽第二军团的指挥官维尔高声回答,起身从接过特安达手中接过将令。 “乌斯,你的军团在二军团建立好防线后接着过河,并向前方行进十里担任警戒任务。” “是!”突忽人第三军团指挥官乌斯也起身接令。 “卡斯,你的骑兵部队第三个渡河。渡河之后,一直向前追上汉军的后队。并尾随他们,随时将他们的行动情况传回。” “属下接令!”突忽第一骑兵师师长卡斯,向特安达敬礼后接过将令。他的职位虽然只是师长,部队现在也只有一个团五千人。不过在骑兵缺乏的突忽军队中,他的军衔却被定为中将,地位和其他整编军团的指挥官平起平坐。 随着特安达元帅的一一点名,突忽楚河战线的八个军团指挥官分别从他手中接过将令。 阿巴贡待最后一名军团指挥官接令后,又接着叮嘱道:“楚河的冰面已被我们破坏,重型武器不易顺利通过。各部的重型武器的拆装工作一定要细致,搬运时一定要小心,不能在渡河时有所损坏。”众将官纷纷点头答应。 阿巴贡又对骑兵师师长卡斯嘱咐道:“卡斯,你的部队尾随汉军时,一定要小心提防汉军骑兵突然杀回马枪。遇到汉军大股骑兵,你要迅速地回撤,不得与汉骑交战。” 卡斯道:“德公殿下,您放心吧。属下会多加留意的,在会战开始之前,属下不会擅自与汉军交战的。” “好!”阿巴贡用睿智的眼神看着在座的将军说道:“我们突忽复兴、强大,全仗诸位的努力。佛祖会保佑你们的,佛祖会保佑我们突忽的!” “大慈大悲的佛祖啊!愿您给我们信心、愿您给我们智慧,愿您给我力量,愿您给我们勇气,愿您解救一切众生脱离苦海!愿您惩罚一切邪恶的人!我们的精神上是一致的,我们都有一颗无畏的心。我们要以死亡对付死亡,我们宁愿为了我们的幸福和安宁而战死,也决不忍辱偷生再受汉人的欺压。佛说人是平等的,佛说太阳照耀着所有人,佛说土地给所有勤劳的人带来收获,佛说所有人都享有享受幸福和快乐的权利!……” 众人在阿巴贡的带领下,跪在地上面朝西方,虔诚地向佛祖祈祷。在阵阵祈祷声中,他们的信念更加坚定。 他们都沉浸在虔诚的信仰中,他们对信仰持着崇敬的态度。他们不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神都是人类恐惧的产物。大自然本身在创造一切与消灭一切中,产生出无数使人无法解释的力量。他们想借助这种力量,来摆脱心中的恐惧,对汉人以及大汉帝国的恐惧。他们在信仰中获得鼓舞和安慰!他们在信仰中得到了战胜汉人的勇气!…… 良久,祈祷才结束。阿巴贡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蓝色底子夹银色长条的锦缎长袍,用充满激情的话语再次对着众人说道:“汉龙想用它那庞大的身躯来覆盖全世界,它想用锁链来束缚我们,它想用铁拳来蹂躏我们。汉人想奴役全世界的人,他们的贪婪之心永远得不到满足。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去毁灭残暴万恶的汉龙,将汉人永远赶出我们的家园!吾坚信,我们突忽是在进行一场正义的战争,不久的将来,和平、幸福、美好的日子就会降临我们突忽。勇士们!你们有打倒汉人的勇气吗?你们有最后战胜汉人的信心吗?” “有!我等发誓,不仅要将汉人赶出家园,还要夺取汉人的土地,夺取汉人的财产,夺取汉人的女子,将汉人带给我们的苦难加倍地奉还给他们!我等发誓,最终要将万恶的汉人彻底消灭!”大帐中的将官们被阿巴贡的话语激起血性,他们振臂高呼。 阿巴贡看着高呼的众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彻底战胜汉人的决心。战略计划的成功实施,也让阿巴贡看到了希望。汉军看似是不可战胜的,可是支撑它的国家已经腐烂,领导它的人也失去光彩。我们突忽现在就像是一条小溪,将要汇入大河,它会最终变成一道汹涌奔腾的巨流,战胜一切阻碍进入大海。汉人和汉帝国也将不会是它的对手,也会被它的力量摧毁。 ; 第三十三章沙林之战 一 第三十三章沙林之战(一) 汉元790年2月26日,天空依然阴霾,飘零的雪花,伴随着砭人肌骨的寒风。柏寒城堡南三十里处沙林,愈发显得清冷。怒火军团的两个步军师和彪骑军的两个骑兵师,数万人正在严阵以待。这里没有人欢马叫的场面,没有战鼓雷鸣的喧嚷,有的只是战旗随风飘舞的呼呼声和威严肃杀的气氛。 在汉帝国的金龙戏日图旗帜之下,司马逸端坐在高高的山丘上。他的周围拥立着二十余员战将和数十名传令兵,山岗四周还有数千护卫军,横着朱缨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外侧。 司马逸今年五十八岁,是韩公司马家族现任家主。司马逸原是彪骑军前师师长,在杨素调任近卫军指挥官后,接替他成为彪骑军中将指挥官。司马逸不光善于指挥骑兵部队,他的指挥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作战也极为出色,深得韩擒的喜爱,也韩擒麾下极其信任的一员大将。 司马逸从军至今,参加过十一场会战,经历过上百场大小战斗,不过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这次突忽独立,突忽人一直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一晃数年,他还没有机会与突忽军进行过一次大型会战。 二十余日前,司马逸被韩擒任命为前线指挥官,具体负责派往柏寒城堡救援十一万人马的战事指挥。那时突忽人仿佛下定决心攻破柏寒城堡,可是,他们见到彪骑军的大部人马到来后,首先主动撤退到班迪山口。而后见到汉步军的到来,又放弃了班迪山口,撤到楚河营垒。未交一战,突忽人就向后撤退了近两百里。司马逸心中感觉疑点重重,不明白突忽人此举何意。 四日前,司马逸正率军与突忽人隔着楚河对持的时候,答案揭晓了,他接到了总部传来的撤退命令,恍然大悟,原来佯攻柏寒城堡只是突忽人设下的骗局,其用意是转移汉军视线,实际上突忽人的盘算是出重兵去攻打西海州。目前这样的战局,再优秀的指挥官也回天无力。 当司马逸率军从楚河北岸撤军时,突忽人又如影随行,尾随其后渡过楚河。他们跟着汉军穿越葱岭,跟着汉军出了班迪山口,又跟着汉军来到了柏寒城堡附近。 应当如何对付这些不战不走的突忽人?昨日夜间,司马逸与副指挥孙晟召集了所有将官来中军商议对策。各部高级将领一致请求司马逸在柏寒城堡外,与突忽人展开一场会战。 突忽的这种阴险可恶的行径,激起了将官们的斗志,他们想与突忽人正面作战的yu望更加强烈起来。现在既然突忽人步步逼近,正合将官们的心意。 打与不打,司马逸却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突忽人作战。首先,部队不能再撤,一旦柏寒城堡被突忽人占领,整个葱岭地区都会归突忽人所有。再则,战区总部只命令部队退到柏寒城堡,再往后撤也需得到总部的同意。如果是全部步军进入柏寒城堡坚守,骑军在外支援,也足以抵挡突忽人的进攻,可是司马逸麾下将官却不愿意这样做。既然避免不了战斗,不如主动选择有利地形和突忽人来一次决战。 军队的兵力越大,分布的空间越广阔。柏寒城堡外地形不能容纳数十万大军展开激战,所以,司马逸将战场设在离柏寒城堡三十里远的沙林县。部队也分为四部,形成左中右三个战场,每处战场之间相距十里。司马逸率领总备队四万人列阵于三处战场后方十里之处。 左翼战场地形复杂,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司马逸命令怒火军团前师少将师长魏方担任指挥,并率领本部驻守。 右翼战场大多是丘陵地带,兼有少许的平原地势。由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周尚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智威军团前师以及彪骑军右师共计两万余人。 中部战场是一大片空旷的荒野,其间间杂着一些低矮的坡地,是最适合部队决战的场地。由怒火军团中将指挥官孙晟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怒火军团左师与智威军团左师以及彪骑军前师、左师,共计四万余人。 司马逸的后军列阵之地,是在孙晟部队正后方。部队排列在方圆数里之内,队列中的旌旗区分出众多的小方阵,从远方看去,整体的排列上又构成一列一列的横队。 横队的两侧是彪骑军的骑兵部队,万马无声,骑士们立于马侧静静地等待出击的命令。司马逸的中军大本营设在一处地势高亢的山丘上,周围旌旗密集如云。山上还搭着九处木架,那既是了望塔,也具有传令的功能。 上午十点,前方中央战场升起数股狼烟,暗红色的狼烟顺着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斜斜地飘浮在半空中。“殿下,中央战场传来消息,发现敌军。”一名瞭望兵,在了望塔上高声向司马逸报告。 司马逸早已看见狼烟,昨日据彪骑军游骑报告,突忽人还在二十里外扎营。现在他们越来越靠近自己设立的战场,他们的战斗经验和能力如何?司马逸心里没有底。如果突忽人再次避而不战,又筑起营垒,司马逸也只能取消今日的作战计划,全军返回柏寒城堡。 此刻在三十里外的突忽军的总指挥特安达元帅,也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镝箭呼啸声。镝箭是代表发现敌军的信号。 昨夜特安达已从探马那儿得知汉军有异常行动,料想汉军是想在此处会战。打不打?特安达也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 阿巴贡没有渡过楚河,留在楚河营垒处理数十万劳工的遣散事宜。过河后的具体作战事宜,都由特安达自主决断。这几日里,部下贪功,急于与汉军交战,频繁地向他提出建议,尽快赶上汉军,与汉军展开决战。几次都被特安达拒绝了。阿巴贡的战略意图,特安达心知肚明。也在前一段时间按部就班地执行预定的作战计划,成功将汉军吸引到葱岭地区。 现在西海州的战役已经打响,汉军的撤离必然是得到了消息。西海州战役的失利必将挫伤汉军的锐气,一路上特安达一直在寻找汉军的薄弱点,希望能趁着汉军士气低落的时候一举击败汉军。 现在,汉军已经拉开了决战的架势,自己再次命令部队向后撤退,军中的士卒们会怎样想?将官们又怎样想?反反复复地进退,部队的士气很容易消磨殆尽。失去了士气的军队,将没有任何战斗力。而且在撤退中,部队也容易发生混乱,一旦被汉骑抓住机会追杀,几十万人也许就会彻底崩溃。 面对热血沸腾、神情激昂的前来请战的将领们,特安达暗暗下了决心,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汉军的战斗力。如果汉军战力不够,能消灭一部汉军当然最理想。如果今日己方作战不利,那么再修筑营垒与长期汉军对峙也不迟。 既然已下决心,特安达将自己的部队也分成四部。特安达的直属部队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和卡斯的第一骑兵师,右翼是乌斯的第三军团、卡度的第五军团;右翼预备队是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左翼是维尔的第二军团;左翼预备队是托克的第四军团;中路是梅依的第六军团,合计三十五万人马。 特安达将己方的进攻重点放到了两翼,特别是右翼。那儿虽然地形复杂,但适合步军行动。一旦利用优势兵力突破汉军的两翼,就能对汉军侧翼形成威胁。中央战场特安达以防守为主,布置大量的弓弩部队,以防汉骑的冲击。 今早各部按顺序出营,又排好队列,谨慎地接近汉军阵地。短短的十余里路,就花费了几个小时。特安达看看表,现在是已是上午十点十五分。特安达对参军奥纳道:“可以开始了,让乌斯行动吧。”“是!”奥纳接令,又将指令传达下去。 前方的乌斯正在仔细的观察汉军的阵地,一万多汉军据守在几处地势险要的小山上,各山之间的距离不远,不占领这几处小山,要通过此处谷地,将会受到山上汉军的射击。 “将军,后方传来信号,攻击可以开始。”一名负责观察后方的烟号的士卒,兴奋地乌斯报告。 “命令一个团向山上发动试探攻击!”乌斯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鼓声、号角声响起,前方的五千突忽士卒奋勇地向着一座小山冲去。 快到山脚之时,在“呜呜”地凄厉响声中,婴儿手臂粗细的弩床箭倾泄而下。被弩床箭击中的突忽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强劲弩床箭有时会穿透两三个突忽人的尸体。接着拳头大小的石丸又落入进攻者的人群中,汉军的弩炮也开始射击。 进攻的士卒在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散开,汉军弩石的杀伤力大大的降低。不过等他们刚刚登上山坡,汉军的强弩箭从天而降。密集、精准的箭羽,使数百突忽人中箭倒地,剩余的人纷纷开始后退,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败退了下来。 摸清了汉军的兵力之后,乌斯正式下令进攻。五千突忽人军队再次呐喊着、蜂拥而上。 原本静悄悄的小山上,在一声号角声响起后,顿时喊杀声四起,汉军的箭石又劈头盖脸地喷射下来。三千突忽人的强弩手,这时在挡箭牌的掩护下接近山脚,和汉军弓弩手展开对射。在他们的掩护下,汉军的弓弩手射击精度大大降低。眼看着突忽人就要登上半山腰,无数的黑影从几座山后面出现,又在清脆的破裂声中,落到了小山之下。 突忽人的弓弩手大惊失色,慌忙而退,浓烈的气味让他们都知道地上流淌着的是火油。翻腾而至的火球引燃了地上的火油,一时间,火光四起,烈焰滚滚,军旗片片化为灰烬,士卒的衣衫着了火,发出阵阵惨叫声狼狈逃窜。 失去了压制,汉军的弓弩再一次发威,处在半山腰的突忽士卒,无处藏身,一时被射杀无数,在哭叫连天声中翻滚而下,突忽人的第二次进攻又告失败。 乌斯脸色铁青,强弩手在这次汉军的火油弹攻击中,伤亡最为惨重。汉军的武器先进,乌斯早就知晓,可是他没有想到汉军在这几处小山后面,还布置了投石塔。 乌斯的参军巴莱建议:“将军,我们可以投入两到三个师的兵力,同时进攻几座山。汉军的投石塔数量有限,不可能同时支援山上的汉军,只要我们拿下其中的一座山,就可以在山上用强弩手,对其他山上的汉军进行压制。” 乌斯用凶狠的语气命令道:“命令三个师同时进攻,各部如再次擅自撤退,格杀勿论!”十分钟后,三万突忽人开始了第三次进攻。 半个小时后,在汉军的主阵地上,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声:“快!快!快让开!”一名传令兵推开众人,来到司马逸的面前,“禀报殿下,左翼阵地已经开始动摇,魏将军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面露愠色,会战才开始一个多小时,魏方就要求派遣援军。动辄就开口要求增援,仗怎么打下去?司马逸道:“告诉魏将军,即使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目前要专心防守,直到援军到达,不可擅自移动!” “是!”传令兵复诵一次之後,旋即如风一般地转身而去。 司马逸对另一名传令兵道:“通知怒火军团右师二团火速支援左翼阵地,告诉他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即使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放弃阵地!” 参军王为见那名传令兵走后,对司马逸道:“殿下,中央战场还未打响,两个侧翼战场就却首先迎敌。属下认为,敌军必定将主攻定于我两翼阵地上,殿下不可不防。” 司马逸微微点头,此前左右两翼都传来与敌接触的消息,单单中央战场的突忽军队,没有丝毫动静,看来突忽人是使用的两翼突破的战术。右翼的周尚军已击退敌军,并正在反攻,司马逸可以放心。可是左翼的魏方军,已有动摇的迹象,证明左翼是突忽人战斗力最集中的一处。看来要给突忽人施加更大的压力才行,中央战场也应该动行动了。司马逸传令:“命令孙晟出击!” 出击的消息传达到中央战场时,孙晟看到远处的敌军正在布置木栅栏。怒火军团左师师长杜能主动请缨:“将军,属下所部愿当先行!” 孙晟点头同意,在激昂的鼓号声中,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五千人率先出击。各横队之间的距离保持一致,前方依次是刘扬营、郝叁营;右翼是秋越营;左翼是王西营;後备是邹续营、廖宇强弩营以及团长赵成的直属队。 横队快接近突忽人的阵地时,突忽人的营地里飞出了众多的巨石,弩床箭,石丸也如雨点般的飞来。团长一声令下,各营横队散开,快速地前向冲。所有的武士都知道,只有加快速度接近突忽人,与他们短兵相接,才能避免受到突忽人投石机和弩炮的攻击。 距离越来越近,汉军武士们的强壮体格,平日所受的艰苦训练,此时都派上了用场。他们身着沉重的盔甲,手持着武器,跑得却像羚羊一般轻快,像猎豹一般迅捷。突忽人的大型远程武器只发射了两轮,就停了下来,因为汉军此时已经接近木栅栏。 就在这时,从远方孙晟的本营中响起号角和定时传出三次连连续击打的鼓声。听见了这些信号右翼秋越营和左翼的王西营,同时发出呐喊声,开始向两侧冲锋陷阵。 中路的刘扬营、郝叁营在廖宇营强弩营的支援下,迎着敌人射来箭矢而上,迅速接近了正面突忽人设立的木栅栏。 栅栏后突忽军伸出的长枪,被前排的汉军武士用巨大的盾牌隔开,后排的手持战锤的武士在他们的掩护下,伺机砸着木栅栏。 数分钟之后,长长的栅栏被砸出了一段一段的缺口。双方战士持着刀枪盾牌,挤在缺口处。你退我进,反复争夺,混战到一起。在这种决一死战中,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险。龙争虎斗,必有一死。败者倒地,被后来的人反复践踏着,胜者有可能在下一刻也步其后尘。 为了突破栅栏,上万人贴身混战。刘扬是一名勇将,绰号猛虎,人如其名,他在沙场上如同一只下山猛虎般气势汹汹,勇往直前。若要将团中的诸将分为智、勇两类的话,那么他堪称勇将的榜首。 “我乃猛虎!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刘扬手持大刀,被部下举着从一处缺口旁边抛入木栅栏之内,他一面嘶叫,一面奋勇砍杀围在缺口处的突忽士卒。他的勇名数年前就在突忽人中盛传,此时突忽士卒见他果然如传说一样勇猛异常,在他身前之人无一不被他斩杀,于是纷纷躲避。片刻后,突忽士卒中有二、三人脱离队列向后逃去,陆续也有人跟着他们逃走,守军士气一落千丈,旋即队列崩溃士卒四散而逃。刘扬部下趁机打开通道,涌入木栅栏内。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情况紧急,令三个营备队前去阻截。手持着红柄枪的三营突忽步卒,踏着积雪冲出,齐声呐喊,冲向刘扬营。突忽人仗着人多,企图从两翼包围刘扬营,末尾受到攻击的刘扬营像被踩到尾巴的蛇一般,立即盘成一圈,始终保持着正面对抗敌人,双方又一次展开惨烈的殊死搏斗。 汉军的强悍此时得到了体现,在三倍敌人的攻击下,刘扬营没有慌乱,没有崩溃,各班、各排、各连之间始终保持着默契的配合,攻防得当,行转自如。汉军阵型前,横尸无数。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一名突忽营长,看到自己的部下又有溃散的迹象,大声喝叫着。 “不许後退一步,擅自逃离者,杀无赦!”突忽营长跳上前去,连斩数名正在步步后撤的士卒,再次厉喝道。 当那名突忽军官初次叫喊时,刘扬就注意到了他,只是见他离得过远,没有机会杀他。这时突忽军官为了斩杀后退的士卒,越来越接近汉军的队列。刘扬瞅准时机,挥舞着大刀,朝他冲杀过去。 挡住刘扬去路的十余名突忽士卒,都被刘扬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斩杀。眨眼间,刘扬就冲到突忽军官的身前,刀口重重地击在他的头盔上。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开他的头颅,但冲力之大使他应声倒地,昏厥过去,刘扬第二刀斩下了他的头。然后将血淋淋的首级,刺在自己的尖刀上,自豪地叫嚷着:“斩敌酋一员!” 刘扬举刀而行,突忽士卒均被其势所震慑,皆不敢阻拦,任其返回汉军队列。刘扬所部武士皆高呼其名士气大盛,突忽士卒士气再次低落,眼看着队形又有崩溃的迹象。此时,突忽中军的号角声响起,刘扬营周围的突忽士卒四散而去,后列闪出突忽人的强弩营,数百支强弩迎面射来,一时间,没有准备的刘扬营死伤惨重。 刘扬也身中五箭,箭身均穿过身体,幸亏只是命中四肢,性命无忧。受到重创的刘扬营在廖宇率领的强弩营支援下,退回到木栅栏外侧重新整队。 刘扬身负重伤不能再指挥部队,刚出木栅栏刘扬就听见左侧传来郝叁的大喝声:“前进!前进!杀进去!” 刘扬侧头看去,只见郝叁营刚刚重整队形,正要再次杀入木栅栏内,于是对身边的一连长道:“将部队合并到郝叁营,全部听从他的指挥。” 一连长道:“这里的事交给我吧,请营长速回!”说罢,朝着五百余名武士高声喊道:“前进!前进!跟随郝叁营杀进去!” “前进!杀啊!”众武士齐声高喊,跟随着一连长又杀进木栅栏。刘扬被四名亲兵抬着,向着己方的主阵撤退。一路上,他看见二团的人,也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在接近木栅栏。 见到师长杜能的时候,刘扬满怀遗憾地说:“将军,属下无能受了伤,部队已交与郝叁带领。”杜能正在眺望远处的战场,听见刘扬的话语后转过头来,用赞赏的光看着他,由衷地夸赞道:“你部的行动我都已知晓,你能第一个冲进木栅栏,又能在乱军之中取下敌将首级,不愧是猛虎啊!”又见刘扬四肢还插着箭,马上吩咐亲兵:“赶快为他取箭包扎。”接着,目光又转向刘扬道:“我师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猛虎。” 刘扬被部下抬到一旁取箭,半个小时之内取出了五支箭,刘扬咬紧牙关,未哼一声。取完箭,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亲兵见他衣衫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正想为他更衣,就听见远处传来急切的声音:“报告将军,前方战场传来消息。二团已经接替一团进入敌方木栅栏内。一团损失惨重,团长赵成、营长郝叁、秋越、邹续、廖宇皆阵亡,一团武士阵亡一千三百人,受伤一千八百人。余部一千余人已重新编排,营长王西请求再战。” “传令,一团所部编入二团序列,继续战斗!”杜能高声喝令。 刘扬听见本团的伤亡报告,悲痛地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第一次出击,一团就伤亡大半将士,团长也阵亡,营长更是死伤了九成。多年来相知相识的战友就这样离去,他恨不得能再次杀上阵前,和战友们一起同生共死。 可是他的四肢伤势很重,双臂不能举,双腿不能动,有劲使不上。他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以头撞地。地上的山石又磕破了他的额头,血流满面。亲兵们慌忙将他死死地摁住,不能动弹的刘扬,嘴里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 刘扬懊恼的同时,左翼阵地上的魏方也陷入了苦战之中。突忽人在这几座小山坡上,至少留下了上万具尸体,可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发起冲锋,企图用人数上的优势击退汉军。 突忽人杀红了眼,漫山遍野争先而上,离魏方最近突忽士卒只有几十米远。他们涨红的脸上青筋暴跳,双眼冒着怒火,不顾山上汉军倾泄而下的箭雨,玩命地嚎叫着蜂拥而上。魏方心中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难道今天就要战死在这里吗?不过,为了大汉的胜利,宁死无悔!魏方紧握手中的战刀,下定决心与突忽士卒决战到底。 ; 第三十四章沙林之战 二 第三十四章沙林之战(二) 突忽人已快接近山顶时,一名部下急切地对魏方喊道:“请将军尽快离开此地。” 魏方面不改色地说道:“只有断头的汉将,哪儿有逃跑的汉将?” 部下道:“属下愿留下拖住敌人,将军请速退山后,再组织人反击。” 魏方撕开衣甲,露出结实的胸膛,手握着战刀四顾高呼:“不要苟且偷生,誓死作战,跟着我魏方杀身成仁吧!”呼喝之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跳入已冲上山来的突忽士卒中,左挡右砍,瞬间击杀四五个敌人。 山顶的汉军见到魏方如此英勇,皆呼叫着迎敌而上,在山顶上展开一场厮杀。这不是集团和集团间的战斗列队厮杀,而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搏杀,狭路相逢勇者胜。强者杀死弱者,而更强者出现,又致强者于死地。 混战中,有的使枪,有的使刀,有的使锤,挑、刺、砍、砸,同时上阵,进行着殊死搏斗。有的实力悬殊太大,一招决定生死;有的势均力敌,紧紧胶着在一起;有的相互扭打,头破血流也不松手,即使一同跌倒在雪地上翻滚,也死死咬住对手不放;有的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之中,精疲力尽之余,仍然恶狠狠地对视着,想瞅准机会砍上最后一刀,致对方于死地…… 魏方抱着必死的决心,心想,我一次请求来的援军,不到半小时就伤亡过半。第二次请求的援军,还没有到达,现在除了投石塔营的人还在山后发射火油弹,其余的人都布置到几座小山上了。殿下已下过命令,就是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撤离。既然要死,最好能多杀几个敌人。 “魏方在此!尔等速来送死!”魏方报着自己的名字,和持枪的突忽步卒展开激战,片刻,他的周围已经满是突忽人的尸体。魏方立于累累尸首之中,威风凛凛,恰如天神一般。 不过突忽人毕竟人多势众,激战十余分钟后,魏方力竭,动作稍有迟缓,便身中七枪。魏方鼓起余力,杀死了正面的三人,随后再也支持不住,一头载到在地。迷离之时,耳旁又响起了妻子吹奏的萧笛之声。在优美的笛声中,他似乎听见胜利的呐喊声,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他的嘴唇抖动一下,脸上滑过一丝满足的微笑…… “报!魏将军战死!左翼阵地已失守三处,前方请求殿下速派援军!”快速从山下跑来的传令兵,来到汉军指挥官司马逸的身前,单腿跪地高声禀报。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息,面部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已对左翼战场增派了两次援军,共计一万余人,可是左翼的主将还是战死,突忽人不惜代价,强攻左翼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传令,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 “是!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传令兵高声复述一次,飞一般的又跑下山去。 “中央战场进展如何?”司马逸问参军王为。 “怒火军团左师已经进攻了一个多小时,突忽人防守顽强,我军伤亡惨重,还没有完全突破突忽人的木栅栏防线。”王为忧心忡忡地回答。 “通知孙晟,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 “是!” 十余分钟后,属于大本营的传令兵来到孙晟前面,传达了司马逸的命令。 “吹号角,通知左师的人撤退!” 百余个号角同时吹响,低沉的声音五起五落,传向远远的前方。还在突忽人木栅栏内激战的怒火军团左师的将士们听见号角声后,在己方强弩营的掩护下,开始保持次序,保持队形,缓步地撤出木栅栏。激战已久的突忽人士卒见到汉军撤退,便有人开始放声高呼“万岁!”。一时间众人皆呼,欢呼雀跃声响彻云天。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到汉军终于被自己的部队击退,禁不住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汉军的这次攻击也让自己部下死伤了两万余人,但能成功击退汉军也是值得的。想起以后能在同僚面前炫耀此战的辉煌胜利,梅依就止不住笑容。 梅依身旁的参军也凑趣地言道:“恭喜将军!将军指挥有方,汉军仓皇败退。此战胜利,将军当取首功。”接着手指着撤退中的汉军,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名歌:“众多头颅满地滚,敌人气焰顿时消,他们虽已无力量,我们的战刀仍然难入鞘。战士们!骑上骏马,踏着朝雾,勇敢向前……” 此情此景,这首几百年前著名的“追敌歌”,由参军高亢嘹亮的嗓音唱出,让突忽将士士气倍增,也激发了梅依的勃勃雄心。梅依昂首傲立,对传令兵下令:“命令左右二师追击敌军,务必将其全歼!” 突忽人中央战场的阵地上,响起了嘹亮地鼓号声。两万突忽将士伴随着鼓号声冲出了木栅栏,奔跑着去追击撤退中的汉军。 战场对面的孙晟看见突忽人出击,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身旁站立的彪骑军两位师长,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突忽人出击,再次上前请缨:“将军,属下请求出击!” 孙晟笑着对他俩说:“两位将军不要心急,他们已经落入了我军的圈套。等突忽人到了战场中间,你们再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更好?”经孙晟一语道破,两位将军这才明白了撤退的用意,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心想:这些兔子出来容易,想回去就难了,老子不给你们来个一锅端,就对不起咱阵亡的步军兄弟。 十余分钟后,前方的汉军不紧不慢地将两万突忽人引到了战场中间。孙晟见时机成熟,便下令彪骑军左右二师出击。 号角声响起的霎那间,汉军阵地两侧万马奔腾而出,向着战场中间的突忽人两翼而去。两万骑兵的行进路线,就像是两条翻滚的而行的巨龙,它们经过之处卷起千层雪雾,缓缓地飘散开。不一会儿,就遮挡住了孙晟的视线。 对面突忽人阵地上的梅依,见到汉骑出动,就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元帅一再交待自己不能出击,而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关键时候把元帅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该如何向元帅交待?刚才还志得意满的骄傲情绪,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悔恨和自责。 “将军,您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参军此时的嗓音明显的嘶哑多了,急切地对梅依叫道。 梅依心头怒火中烧。心想:你身为参军,自己不去想办法也便罢了,还冲着我嚷嚷。如何救?!自己没有骑军,阵地后方的大型武器的射程还达不那儿,派弓弩队出去救援也是白白送死。 梅依没有说话,只能默默看着己方的士卒们绝望地喊叫着,挥舞着双臂,快速地向回撤退。不过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从两翼而来的巨龙,数分钟后便追赶到了他们的身前,汇和到一起,将他们团团围住。飘散而起的雪雾也将他们身影吞噬掉,只听见阵阵凄惨的叫喊声,从雪雾中传出。 梅依正感到悲愤绝望之时,一边的参军用颤抖的声音对他道:“将军,看来这两万人保不住了。我们阵地上只剩一万人,不足以抵挡汉军的再次攻击。将军快向元帅求援吧!” “混蛋!”梅依闻言勃然大怒,喝骂声中拔出了腰刀,对着满脸惊恐不已的参军当头一刀。参军已被他斩杀,可是梅依心中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他又在参军的尸体上猛砍数刀。一边砍着,一边骂着:“混蛋!我叫你唱!混蛋!我叫你唱!” 发泄一通之后,梅依才稍稍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对策。参军说得对,得向元帅求援。他用血淋淋刀尖指着一个传令兵说道:“你,快去向元帅求援,请元帅尽快派遣援军!” 看着面目狰狞的梅依,和他手中还滴着血的刀,传令兵浑身颤抖、惊恐不已,待梅依话音刚落,也忘了复述梅依的话语内容,就逃命似的慌忙转身离去。梅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咒骂。 当特安达元帅收到梅依的求援消息时,愤然而起。梅依大意轻敌,由胜反败,遭致如此重创,难辞其咎!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他来回在山顶踱着步,边走边想:会战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住阵地。 刚才中央战场传来被汉军攻击的消息,不过梅依说还能抵挡。自己感觉很欣慰,只要梅依能老老实实地守住阵地,这场会战就有胜利的把握。自己不断地派人去告诫梅依要坚守,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出击。为的就是怕这个混蛋一时冲动,可是这个混蛋转眼就忘了,现在就杀了这个混蛋也不抵其罪! 不过生气归生气,援军不但要派,而且还不能派少派。如果汉军突破中央战场,整个会战就结束了,自己的这几十万人还能不能保得住,也是问题。可是从哪儿找兵马增援呢? 从总备队派援军?总备队的步军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如果将他派到中央战场,万一其他战场再出问题,自己手中除了第一骑兵师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调动的兵力。不行!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派出总预备队。 左翼战场上,二军团发起的进攻,已被汉军击溃。二军团伤亡惨重,预备队第七军团已替换上阵。这两个军团轮流出击、守卫,他们虽然不足以立马击败汉军,但自己的防线也没有什么问题。左翼是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只有从右翼战场调兵了。 乌斯那儿倒是传来有利的战报,他的第三军团已经攻下了两座山头正在修整,而卡度的第五军团已接替他的军团继续攻击剩余的汉军阵地。按照这样的攻击方式,两个军团交替而上,应该用不上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就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也许应该派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中央战场。 特安达刚想到调动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中央战场,可是转念一想又迟疑了。昨日定下的攻击重点是汉军的左翼,一旦抽调了己方右翼的兵力,如果汉军再增援右翼怎么办?乌斯和卡度不能破突汉军的防守怎么办?也许可以考虑提前结束今日的会战,既然没有把握取胜,明日重新布阵再战。明日又该主攻汉军的哪个方向呢?明日又该在主攻方向投入多少兵力呢? 特安达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参军和虞来到他的身前言道:“殿下,梅依又派人来请求援军。殿下,属下认为,时间紧急!中央战场兵力不足,一旦汉军进攻,梅依余部难以抵挡。如中央阵地被汉军突破,我军防线将会崩溃。属下建议,速调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驰援中央战场。” 和虞的话才将特安达心思拉了回来,心里暗暗自责,我怎么想着想着就偏离了正题?现在不是考虑收兵与否的时候,也不是考虑明日该怎样布阵的时候。眼前最关键的目标,是稳住己方的阵型。 和虞的建议与自己先前考虑的大致相同,特安达认为,目前事态紧急,也只有采取这种办法了。今日乌斯和卡度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最好,如不能突破,只要保持不败也可。 稍加考虑之后,特安达对和虞道:“传令,阿尔塔的第七军团火速驰援梅依,要他们坚守阵地,不得再擅自出战!” “是!”和虞答应,正要传令下去,特安达又叫住他:“再传令,阿尔塔接替梅依担任指挥,第六军团的剩余部队也合并进入第七军团。阿尔塔接任后,叫梅依立即到这里来见我。” “是!”和虞复述了一遍内容,转身去传达命令。心里想着:梅依啊!梅依!这次你可是犯了大错,能不能保住你的头,还要看今日的战事顺不顺利,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就在突忽人驰援中央战场的同时,汉军的右翼战场战况发生了转变。汉军右翼指挥官周尚自会战开始之初,就派遣彪骑军右师的一团迂回到敌人的阵地之后。并吩咐一团要尽量地避开突忽人的游哨,迂回得越远越好。到了敌人身后,直接突击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 一团刚刚离开,突忽人便向周尚的阵地发起了首次攻击。在周尚的指挥下,突忽人的这次进攻很快就被击退。周尚在突忽人后退时,又命令彪骑军右师二团出击。败退的突忽士卒在骑兵的追杀下死伤惨重,溃退五里。二团一直追击到突忽人阵地前方,才停住了马蹄,收兵回营。 而后周尚充分利用步骑配合,又多次击败突忽人的进攻。两个小时之后,数次失败的突忽人不敢再出阵地进攻。周尚见突忽人锐气已失不敢出战,又主动率领部队出击,向突忽人的阵地发起攻击。 周尚的兵力虽少,但他能果断出击,从气势震慑住突忽人,使他们不敢越过阵地迎战,两个军团剩余的七万余人全力防守。不过周尚的目的也并不是强攻突忽人的阵地,他攻击的目的主要是吸引突忽人的注意力,一两次试探进攻后,周尚便不再进攻。此后的一个小时,双方在突忽人的阵地前成对恃状态,互不攻击,也不退让。 周尚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团的到来。周尚相信只要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突忽人将抵挡不住自己的正面进攻。 下午二点时,一团终于出现在敌人的后方。突忽人见到背后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冒出来的汉骑,见到迎风飘舞的飞虎旗帜开始移动,自远方看去,仿佛像是盛开着白花的森林在移动一般,顿时队列涣散,军心动摇。 “前进!勇士们前进!杀进去!”在周尚的高呼声中,突忽人阵地前方的汉军开始了冲锋。智威军团的战旗和彪骑军的战旗同时向前移动,木栅栏被他们突破,突忽人的阵型被他们突破。 周尚一马当先,斩敌将十余员,士卒百余名。“前进!前进!”他身后的汉军将士奋勇跟进,沿途的突忽士卒分散而逃,他们像是汇聚到一起的山洪,劈开一切敢于挡在前方的阻碍,势不可挡地冲向敌军的后方。这时,一团已经成功地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接着又转向,从侧翼攻击混乱的突忽人。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违令者斩!”突忽军官们还在努力地想挽回败局,可是无论他们怎样鼓舞、怎样激励、怎样喊叫,怎样威胁自己的部下,失去士气的士卒们还是混乱地向后方溃散。 突忽人的第四军团指挥官托克和第二军团指挥官维尔见到败局已定,不敢逃走。在派人向特安达报告战况后,就带着剩余的五千人,迎着冲击而来的周尚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托克和维尔想拼命拖延时间,誓死奋战。要么等待援军到达,要么战死沙场。他们身后的突忽人士卒都是托克和维尔的家族兵,他们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主公,面对为数众多、勇猛异常的汉军毫不退缩,奋勇作战。 双方再次搏杀到一起。混战中,周尚与亲兵失散,周尚没有停留,仍然催马奋进。周尚的坐骑被突忽人刺伤,周尚突然摔下马来,在雪地里翻滚了数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继续舞动着手中的长枪,和妄图围攻他的十余名敌人厮杀到一起。 搏杀中,周尚忽然发现了维尔,虽然周尚不知道他就是突忽人第二军团指挥官,可见到他周围数十名突忽士卒试图帮他挡驾,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将领。周尚大步而上,长枪似蛟龙出海,又似毒蛇吐芯,十余名突忽人瞬间倒在他的枪下。 周尚的举动也引起了维尔的注意,大呼:“杀此人,得金币一千,进三级官衔!”维尔身边的十余人,听见他的喊声,嚎叫着向周尚扑过来。 周尚连杀数人,自己也身中数枪,摇摇晃晃,显得力不从心。说时迟,那是快,周尚的亲兵也杀了过来。周尚的亲兵有的使枪,有的使刀,也是个个技术老道,在危机关头纷纷使出看家本领,驱散了他身边的突忽人,将他救了下来。 “杀了他!杀了他!”周尚不顾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左手指着不远处的维尔,大声命令亲兵。 话音刚落,立即有半数亲兵旋风似的冲向维尔,欲斩杀他。维尔的部下见汉军来势汹汹,瞬间将维尔团团围住,誓死保卫。双方又展开激烈的厮杀。 “兄弟们!奋勇杀敌!今日是我等为突忽献身的日子,让汉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突忽勇士的厉害!”维尔站在亲兵中间,大声地鼓舞着自己的部下。不过他们所面对的汉军,个个貌似鬼魅一般,高举着血迹斑斑的大刀,活像转世的夜叉。在汉军一往无前的进攻下,在寒光闪闪的大刀的威逼下,维尔再怎样喊破嗓子鼓舞部下顽强抵抗,他们的队列还是在步步后退。 “赶快过来!快来增援!射杀他们!”一队汉轻骑从一旁冲出,周尚看见后,大声呼喊他们助阵。那队汉骑听见周尚的呼叫声,立即纵马围着维尔队列开始射击。几十米的距离之内,汉骑射出的箭几乎百发百中。 不一会儿,三四百突忽士卒倒在血泊中。维尔也身中数箭,他的头盔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披散的长发,被北风吹得凌乱不堪,满身满脸都沾满了鲜血,他仍然举着刀对剩余的几十名部下高呼:“冲啊!兄弟们,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和汉军决一死战!” 几十名部下心里也清楚此战难免一死,与其被汉军射死,不如奋勇上前多杀几个汉军。于是跟随着步履蹒跚的维尔,口中嚎叫着冲向周尚立马的地方。可是没等他们冲到周尚的马前,就被汉骑一一射杀。他们的尸骸横七竖八倒成一片,身上插着无数的箭羽。 “胜利!我们胜利了!”无数的汉军武士在放声高呼。周尚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战场上,已经没有负隅顽抗的突忽人,活着的都在四散而逃,而汉骑也在全力追杀。 右翼战场胜利了,自己的部下就可以挥军威胁突忽军的侧翼,会战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大战之后,周尚虽然身负重伤,但心情愉悦。他正想传令重整步军队形,开始下一步行动,突然一支冷箭射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周尚在马上晃了晃,在亲兵们的惊呼声中,一头栽下马去。不远处,一名突忽士卒也垂下了手中的强弩,带着满足的笑容死去。 “报!右翼战场大捷,突忽第二军团、第四军团被我军击溃,突忽军指挥官维尔和托克均被我军斩杀!我左翼指挥官周将军阵亡!”传令兵高声向司马逸报告战况。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失,心里又喜又悲。 喜的是右翼战场取得大胜,周尚仅用两万余人就大破敌军十万,并且击毙突忽人两个军团的指挥官,即使剩余的突忽人逃离战场,在没有指挥官的带领下,不可能再次重整部队返回战场。失去侧翼的突忽人,只能动用最后的预备队。如果己方能再取得一次胜利,今日的会战就大获全胜。 悲的是周尚的阵亡,周尚英公家族出身,智勇双全,年仅四十岁就任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了解他、信任他,才任命他为右翼战场指挥官,他也不负重托,击败了敌军。胜利的同时,汉军也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官,让司马逸感到痛心不已。心里暗暗的后悔,这次会战真的能全歼这几十万突忽军队吗?也许这次会战就是个错误,本可以避免的会战,为何要轻易的选择它? “传令!由智威军团前师师长曹信接替周尚为右翼指挥,命他重整部队等待命令!”司马逸虽然心情沉痛,还是立即传达了指令。 参军王为见传令兵走后,司马逸默默无语,知道他心情悲伤。为了转移司马逸的注意力,王为轻声对他说:“殿下,我右翼阵地以取得胜利,不如再派一些部队去加强他们的力量,如果再击溃突忽人的预备队,我们就可以直接威胁突忽人的中军。” 司马逸盘算着,自己这里还剩一万步军和两万骑军,步军不可调动,左翼战场一直处于不利形式,如果调动了步军,一旦左翼有失,自己就无力派遣部队去支援。 只能派骑军了,不过这两万骑军中还有五千重骑。重骑也不能派遣,右翼战场的地形不利于重骑作战。其他的骑兵中,又有一万余人是彪骑军各师留在这里的辎重队和战马养护队,他们都是后勤人员,虽然可以在紧要时刻用他们充当骑士,但毕竟他们不是正规骑士,无论是作战经验、作战技巧还是配合上都与正规骑士有很大的差距。 最后只能是彪骑军游骑了。这次彪骑军的游骑团没有全部来到葱岭前线,还有一半的兵力,分布在各处担任侦查任务。随军团在的三营游骑中,还有一个营在战场周围担任警戒,此时能调动的也只有两个营的兵力,一千六百名骑士。 司马逸犹豫了,两个营的兵力能否改变战场形势?也许还是保持现有的态势更好?今日的会战是不是应该早点结束呢? ; 第三十五章沙林之战 三 第三十五章沙林之战(三) 司马逸正在犹豫之时,无意间抬头看见游骑团的三营长马钰,见他正用紧张的眼神偷偷地盯着自己。 说起马钰,就得提到他绰号。他的绰号叫“万人敌”,这个绰号来历,还有一段故事。十年前大月州暴乱的时候,时任游骑连长的马钰,率领本部人马首先进驻大月州一个县。当时的县里暴民不知道汉骑的厉害,他们纠集了一万五千余人,想一举消灭这百余名汉骑。 此战,马钰充分发挥了游骑的机动性,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大灭这些狂妄暴徒的威风。斩首万级,获俘数千,参战的暴徒几乎都没有逃脱。此战过后,马钰名声大震,因为他一举捣毁万敌阵营,所以人们为他取了个绰号—“万人敌”。 这次突忽独立以来,马钰所部杀敌无数,也数次短期进入敌后刺探情报。突忽人对作战勇敢,行踪飘忽不定的马钰甚是恐惧。 司马逸是彪骑军的指挥官,他平日非常喜爱自己军团内有名的猛将。此刻司马逸看见平日大咧咧的马钰,也流露出焦虑、急切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郁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转念一想:还是让这些游骑出战吧,即使他们没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也能起到补充左翼战场兵力的作用。 司马逸对王为下令:“传令!游骑团三营、五营出动,归右翼战场指挥。”司马逸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刚才还焦虑不安地马钰咧嘴一笑。 “是!”王为立即接令,又转身向等待在一旁的传令兵下达指令。马钰也向司马逸行了一个军礼后,就匆匆地跑下山坡,去准备出发。 不一会儿,“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在号角声中,山下左右队列中的两翼闪出千余名骑兵,他们有如一阵旋风,从山下疾驰而过,向着西方而去。 游骑刚走,又有传令兵来到司马逸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报!敌军猛攻我左翼阵地,我军退守最后两座小山,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受重伤,无法指挥部队。右师一团团长何琦善暂代左翼指挥官,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闻言起身,高声下令:“传令!智威军团右师火速增援左翼战场。命令,智威军团右师师长钟漠接替景谯为左翼指挥。再强调一次,即使全军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 司马逸虽然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但传令兵离去后,他的心仍然难以平静。现在动用自己手中仅有的步军师是否恰当?一旦动用了最后的力量,眼前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步军可以调动。可是不派援军不行,坐视左翼阵线被敌军突破,也是意味着坐等失败的降临。所以司马逸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继续增援。 突忽人明显是想突破我方的左翼防线,己方已经在那儿损失上万人,两位指挥官也是一名战死,一名重伤。还是不断地来求援,智威军团右师能不能最终挡住突忽人的疯狂进攻?司马逸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己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能否取胜,剩下的要靠天意了。 中央战场自用骑兵歼灭突忽人的两万出击的部队后,突忽军就一直死守不出,孙晟多次攻击,也没能突破敌军防线,战场已成胶着状态。右翼战场能不能再次取得胜利,就成了今日战局的关键!右翼胜,则全局胜。右翼败,则全局败。右翼也成平手,则今日战局也只能以平手告终。 司马逸向着前方望去,天已变得灰蒙蒙一片,视野也缩短到只有两三里远,只能听见前方不断传来的号角声。司马逸努力按捺着焦急等待前方战事最新消息的心情,心想:谁能坚持到最后,今天的胜利就属于谁。 此时,突忽元帅特安达在几十里外的中军大本营的营地上坐着,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右翼的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几乎要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只需再加把劲儿,今日的会战便会胜利。 不过和喜悦心情相比较,他的忧虑更重一些。己方的左翼部队被汉军击溃,十万人死伤过半,剩余的人已逃向班迪山口营垒去了,就连维尔和托克也阵亡。自己派出了总预备队里维的第九军团才逼退汉军,稳定住防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自己手中除了卡斯的第一骑兵师二团外,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几乎是孤注一掷,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己方的右翼战场上。特安达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和汉军很相似,都是中央胶着,左翼失利,右翼胜利。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特安达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所思所想与对手司马逸相差无几。他也认为,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过今日的战局已经远远超出了特安达昨日的预想。他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汉军的实力,进行一次有限的会战。一次会战就完全消灭汉军的念头,他从来没有过。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歼灭汉军一部,然后趁机夺取柏寒城堡。 可是,战场上风云突变,身在后方的他不可能完全左右战场上的形势。汉军与自己部队战斗力的差距明显,他不可能在战场上,布置和汉军一样的人数,然后再集中兵力猛攻汉军某一处阵地。他只能将相对强大的兵力集中在自己的右翼,希望利用人数优势、地形优势,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就算今日不能击败汉军,至少也能和汉军打个平手。不料,梅依这个混蛋贪功轻敌,上了汉军的圈套,致使中央战场兵力不足,导致右翼的预备军团抽调到了中央战场。如果没有梅依的轻举妄动,现在凭借着三个军团的兵力,早就将汉军的左翼阵地突破,哪儿还会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追根溯源,罪魁祸首就是梅依,不斩不足以抵其罪。特安达越想越生气,当时就想下令斩杀梅依。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种念头。梅依也算是汗王阿巴亥的心腹,就算要斩杀他,也只能是阿巴亥亲自下旨,自己如果专擅行事,不免会引起阿巴亥不必要的猜疑。现在自己也只能将他关押起来,等班师回朝后,再请汗王阿巴亥裁决。 现在的局面,特安达想收兵也不可能了,因为单方收兵,很可能被汉军趁机反攻。特安达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特安达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再坚持三个小时,天色就会暗下来,会战双方都会收兵。因为夜晚作战偶然因素太多,双方的指挥官都那以控制。没有把握地作战,是任何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的。 特安达正在暗自盘算的时候,就听见参军和虞在旁边叫道:“元帅,快看!有一队汉骑杀过来了!”特安达闻言惊愕,汉骑居然能穿越战场直接来到自己的后方,是怎样过来的? 特安达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两三里外千余名骑兵正在朝着自己站立的山岗冲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准备迎敌!”一声喊叫声响起,特安达侧目看去,只见刚才还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卡斯,已经跑了出去。他一边向山下跑,一边高声呼喊着。山下的第一骑兵师二团的骑士们听见他的呼叫声,纷纷跃上马背,准备出击。 此时,留在特安达身边的部队只剩下第一骑兵师二团的五千骑兵和特安达的千余名亲兵,有敌接近大本营,只能骑兵出战迎敌。卡斯冲到马旁,一个“鹞子翻身”纵上马背,一边圈着马,一边高呼:“一营、二营、三营随我出战迎敌,剩余各营留在原地,保护元帅!” 二团各营按照他的指令,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在卡斯的带领下,迎着汉骑而去,剩余的骑兵又分散到小山的周围继续担任警戒任务。 这时,一名突忽传令兵匆匆跑到特安达的面前报告:“报,里维将军发现一股汉骑趁着我方重新布防之际,从阵地侧翼快速通过,向着主营方向而来。里维将军提醒元帅,要小心他们的行动!” “知道了,告诉里维将军,要布置好自己的阵型,不要再放汉军过来。这股汉军就不要他操心了,我自会解决。”特安达不满地对传令兵说道。此刻他心情异常气愤,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才没有发作。 阵地之间有空隙,这种空隙,历来是统兵将领最为关注的地方,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是不会轻易让敌军通过的。如果敌人都能轻易通过自己的防线,那仗还怎么打?敌人既可以突袭己方的中军,也可以和正面之敌形成夹击之势,攻击己方的阵地。 看来,里维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布阵时还考虑得不够周全、不够老到。如不是看在他年轻,是第一次单独统兵作战,还有他是阿巴亥亲侄子的身份上,特安达即刻就想派人将他替换掉。会战的关键时刻,哪儿还容得下再出半点差错? 特安达叹了口气,默默数着自己手下的几名军团长,他们不是阿巴亥的亲属,就是阿巴亥的亲信,按照能力本都不可能担任数万人的指挥官。无奈阿巴亥信任他们,亲自任命他们为军团的指挥官,当初特安达也曾暗示过,阿巴亥也装作没有听见。如果以后都是这样任用官职,突忽的前途堪忧。 转而他又想到了汉帝国的提拔官员的标准,虽然汉帝国也看重世家门户,出身贵族的子弟晋升比较容易。可是汉帝国录用考试上实行的是人人平等,就算你是贵族子弟,如果没有通过考试,也不能进入官府和军队。在这点上说平民子弟只要有能力,也会有机会出头。单从这点上说,他们的制度就比阿巴亥任人唯亲的做法好。 特安达正在喟叹的时候,卡斯率领的骑兵已经接近了迎面冲来的汉骑。“准备射击!”卡斯取弓在手,回头传令。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吹响了号角,二千余名突忽骑兵同时取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 迎面而来的,是马钰带领的两个游骑营。当游骑的两个营被司马逸分配到右翼战场时,马钰因是三营营长,按照序号由他指挥这两营游骑赶赴右翼战场。 到了右翼战场见到右翼指挥官曹信,传达了主将司马逸的命令。曹信一听大喜,这时正是自己缺人手的时候,主将能主动派人前来支援,真是雪中送炭。 曹信将几位将领集中起来商议破敌之策,马钰提议:“将军,我部愿迂回到敌人身后,见机行事。当前敌军,知道属下在他们的身后,就不能专心防守,正面破敌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曹信摇头:“要迂回一次,至少需要数个小时,等你到了敌人后方,天已经黑了,今天的会战已经结束,那还有什么用处?此事待明日再议。” 马钰用手指向还在布阵的敌军道:“将军,敌阵尚未布好。您看,哪儿的空隙还很大,属下只要行动迅速,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通过。” 曹信顺着马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儿有一处明显的空隙,处在一座山崖的旁边,在那儿担任防守的突忽军一个团的步军,还在离山崖很远的地方打着木桩。 曹信愕然,敌军阵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漏洞?是不是故意设的圈套?但机会就摆在眼前,是不是敌人的圈套也只有试一试才知道。如果真是敌军将领的大意,这种机会也是稍纵即逝。曹信询问马钰意见,见他态度坚决,执意要试试。于是下令马钰带队突破敌军防线。 事不宜迟,马钰接到命令后,立即在彪骑军轻骑的配合下,开始突破行动。首先由轻骑率先向正在打桩的突忽步军团发起佯攻,突忽人防线还没有布置好立即蜷缩在一起,又是呼叫一旁的部队帮助,又是派人通知军团长里维派兵支援。 可是汉骑只是在他们阵地前绕了一圈就返回,正当突忽人团长不解之时,马钰领着一千余名游骑,从他们蜷缩的阵地旁边一冲而过,突忽步军连半点阻挡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通过。 通过突忽人的防线后,马钰有两个选择,一是伺机攻击突忽人防线后面的重型武器阵地,二是去攻击突忽人的中军营地。不过突忽人已经发现他们通过阵地,在想去偷袭他们的重型武器阵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马钰没有多加考虑,直接来着游骑冲着突忽人的中军营地飞驰而去。 马钰的想法是,如果自己行动迅速,突忽人就没有时间将他们通过防线的消息告知后方,自己就能突然出现在敌人的中军前面,猝不及防的突忽中军很有可能混乱,自己就有机会斩获特安达的首级。 马钰的想法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突忽人左翼指挥官里维虽然作战经验不够,可是他够机警,一见汉骑在突破自己的防线,首先做的不是派兵堵截,而是迅速派人通知后方的主帅特安达。而且马钰也不知道,特安达一直将突忽人的第一骑兵师的二团留在后方充当自己的护卫。按照马钰的想法,骑兵就是应该出去作战的,现在开战已经五六个小时了,突忽人的骑兵再怎么说也该出动去增援三个战场的其中一处。 正是这两个原因,才使得马钰突击特安达中军营地的计划失败。当马钰看见突忽人的骑兵对着自己的部队冲过来的时候,明白自己的突袭计划失败了。 突袭不成,马钰也没有灰心。看见对面而来的突忽骑兵不过二千余人,心想,吃不了大肉,喝口汤也可。将这一部突忽骑兵消灭掉,我再带入转回去找机会。主意一定,马钰毫不回避,也迎头对着出击的卡斯所部而来。 两队骑兵高速接近,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直到四百米时,马钰才下令向左侧转向。汉军的马队就像是一条溪流,流淌到一处弯处,顺势而去,队形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混乱。 马钰只偏离了百余米又传令转回方向,汉军的马队在号角声中,又一次蜿蜒而来。汉军的这两次转向,看得对面而来的卡斯惊叹不已。一名骑士可以轻易做到行转自如,百余名骑士或许也能做到动作一致,可是上千人的一致变向,卡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连续两次。 他知道,一支骑兵部队要在高速奔跑中转向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不光需要骑士们都有精湛的骑术,还要求他们有团队意识,班、排、连、营之间不能出现一丝差错,由此可以看出,汉骑平日训练有素,只有经过长时间坚持不懈的训练,才能达到今日运转自如的水准。再看看自己的手下,训练了数年之久,现在只能做些小规模的和弯度很大的转向,但如果仿效汉骑的千人同时急转,自己的队形肯定会大乱,说不准还会出现相互碰撞的问题。 这也只是卡斯瞬间的感概。双方正在极速的接近当中,也由不得卡斯过多的去想,双方的前队已经相错。汉军转向而来的相错路线,正好是一百五十米最佳射击距离。 “放箭!”“射击!”卡斯和马钰同时发令,双方相距一百五十米开始对射。往来穿梭的利箭如倾盆大雨般的落入双方的队形之中,中箭者纷纷落马。一时间,双方前队的骑士落马者无数。落马的骑士即使没有立即毙命,也被后面不断通过的马匹践踏致死。 随着双方后面队列的不断相错,千蹄激起的雪雾,也渐渐遮挡住了双方的视线,各方的骑士只能凭借着感觉去射击。这时汉军的统一的射击行动,逐渐占了上风。汉军在队形作战时,不是单人的发箭,而是以班排为单位,行动一致地向对方射击。 汉军射出的密集箭羽杀伤力远比突忽军射出的零散箭羽大了许多,双方的伤亡人数的差别也越来越大。双方的队形都通过时,卡斯又跑出三四百余米,才传令回转队形。稍稍清点人数,发现自己只剩下一千五六百的部下。 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就在这次对射中损失了。不过他想到汉军的伤亡也不会少时,心里稍感平衡。心想,只要能全歼这股汉骑,就是这三营骑兵损失殆尽也是值得的。 卡斯还在整队的时候,汉军又从远处冲来,他们没有停留整队,只是在前方调转了队形,各部在调队之时,自动的填补了前面的空位,队形调转过来时,整个队形又变得整齐起来。 这就是差距,卡斯不能再停在这里整队,他下令全队立即出击。突忽骑兵匆忙出击的结果,就是失去了整齐的队形。他们队列有的过于密集,有的又过于疏散,跑动中也没有时间再去整队,片刻后又和迎面而来的汉骑相遇。前次的互射情形,再次上演。 马钰此刻心里大定,双方是以队列作战,突忽人的糟糕表现,就注定他们会最终失败。他们每交错一次,阵型就会大乱一次。自己只要不给他们整队的时间,几次过后,这些突忽骑兵都会被自己消灭掉。 果然不出马钰所料,这次相错过后,突忽骑兵只剩下千余人,而自己的人数还有一千二百余人。两次对射的结果,突忽人伤亡了一半以上的骑兵,自己才损失了四百人左右。己方的伤亡主要是第一次对射时造成的,第二次才损失不到一百人。随着突忽人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多,双方的战斗力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自己的损失也会越来越小。 马钰看看天色,心想要尽快收拾干净眼前的突忽骑兵,还需要留点时间去前方找机会突袭敌人。马钰正准备发起第三次攻击时,就看见对面的突忽骑兵,突然分散开来,接着散乱的突忽人主动开始了冲锋。 马钰稍一考虑,就明白了突忽人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再互射了,他们以这种队形冲来,就是想接近我们用骑刀决一雌雄。马钰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我会选择贴身战斗吗? “白痴!”马钰低声骂了一句,传令:“各连分散跑开,听见号声再击出!”随着分散的号角声吹响,没等突忽人冲到面前,千余名汉军像是落地的水银,分成若干股四散而去。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 第三十六章沙林之战 四 第三十六章沙林之战(四) 卡斯的想法的确和马钰猜测的一样,两次队列交战的结果,使自己的部队伤亡过半。他意识到不能再与汉军用队列交战,如此下去两三次之后,自己的这点人会被汉军射杀干净。 不用队列交战,那只能用分散队形接近汉军,冲入他们的队列中,打乱汉军整齐的队列,逼迫汉军与自己近战。这样,就算自己一方会有损伤,但双方伤亡人数的差别也不会像使用对射战术时那么明显。 卡斯的想法仍旧建立在汉军依然列队冲杀交战的基础上,可是汉军反映迅速,瞬间也分成了若干小队四散而去,这叫卡斯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汉帝国的骑兵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们运用的骑兵战术已经到了灵活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想到己方部队与汉军之间的巨大差距,汉斯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很无奈。 无论是单兵作战、小队作战、队列作战以及阵型作战,汉帝国骑军都比世界各国强上许多。正是因为数百年来,汉帝国一直拥有这样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种,世界各国均望尘莫及,她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无可撼动。汉帝国的骑军也是镇压国内各地独立、起义的前锋和主力。 卡斯也深刻认识到了汉骑军的厉害。如果这次会战汉军没有这五万骑兵,己方的数个军团轮流冲击中央战场的汉步军,用人踩也将汉军踩扁了。就像右翼战场一样,那儿的地形限制了汉骑的行动,所以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才能取得节节胜利。 而在中央战场和左翼战场,汉军布置有骑兵,结果是己方的部队都被汉军击败。也难怪德公殿下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要训练出一支不逊于汉骑的骑兵部队出来,他也一再强调精兵之道。通过此战,卡斯真正理解了德公殿下勃勃的雄心和担忧的原因。 卡斯身为骑兵军官,深刻体会到双方的差距。自己的部下也已经训练了五年之久,未与汉骑交战之前,卡斯有信心自己的部队不逊于汉骑的任何一支部队。即使不能超越汉骑,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可作战的结果是,一团在迪西的率领下与汉骑第一次交战,几乎是全军覆灭,就连为首的迪西也被汉骑俘虏,只是他运气好,被疯虎释放了;接下来是从柳都传来的消息,连铁骑营也被疯虎的部队歼灭。屡战屡败的结果,使卡斯收起了狂妄之心,再也不敢认为自己部队的实力与汉骑的实力旗鼓相当了。 所以,这次会战之际,尽管特安达一直没有派卡斯的部队上战场,卡斯也毫无怨言。别说自己只有五千人,就是自己的骑兵人数与汉骑相当都是五万人,卡斯也没有一点信心取胜。单凭眼前这区区几千人上去,还不够汉骑军填牙缝的。 今日第一次亲自率队与汉骑交战,更加感觉到双方骑兵战斗能力上的天壤之别,己方无论在骑术、射击、队列配合、临场反映上,还是在士气上,都远远不是汉骑的对手。自己的部下也可以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却被汉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是让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牧民与之对阵,来多少也不够汉骑杀的。 卡斯暗下决心,此战之后,一定要加倍训练部下,尽量弥补他们与汉骑之间的差距。只有如此,才能在下次作战中,与汉骑一决高下。此时汉骑既然分散而去,卡斯觉得自己应该鸣金收兵,回到大本营阵地。 自己的出击赢得了时间,大本营那儿现在应该已经稳定下来,防御也应该布置得差不多了。自己的部队既然不是汉骑的对手,就不应恋战,以免白白送死,回去做好防御,保护好元帅的安全才是上策。 想到这儿,卡斯命令身边的号角兵吹号收兵。“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还在冲击的突忽骑兵,纷纷止住了自己的战马,开始调转马头。等他们的号角声停止后,远方也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在低沉、压抑的号声中,远处又响起了战马的轰鸣声。 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卡斯气愤地想,自己已经宣布收兵了,汉骑还要来攻击,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是要全部消灭我们。好!既然不能撤离,那就只能奋战到底了! “传令集合!向我这里汇集!”卡斯向号角兵下令,号角之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分散在千米范围之内的突忽骑兵,听见集合号,立即向号角响起的地方奔去。 可是他们的动作还是迟缓了一些,十几二十个汉军小队,从他们之间穿插进来。几千匹战马掀起的雪尘,遮盖了天空,挡住了视线。两千余人在千余米的范围内纵马而行。无论从那儿个方向看去,此时的战场都呈现出群马相错、混乱不堪的场面。 本来这个局面是卡斯开始所希望的,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汉军是在用排为单位,将突忽骑兵一段一段的隔离开,然后有目的、有次序的射杀其中一段的突忽骑兵。此时的突忽骑兵更加没有抵挡的能力,三三俩俩的突忽骑兵遭到汉军一排甚至两三个排的骑士同时夹击。每过一分钟,突忽人就会减少百余人。 见到此番情景,卡斯仰天长叹,自己的三营人马没有突围出去的希望了,自己是杀身成仁呢?还是先避过此劫呢?卡斯正在犹豫,一队汉骑朝着他立马的地方冲了过来。卡斯周围还有四五十人,见到汉骑奔来,立即开弓射击。 汉骑二十余人在五六十米的地方,将马速提到最高速,围着卡斯一行不断地回击。十余轮后,卡斯周围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人,而汉骑还有至少十五骑。这时一名汉骑离开了队列,对着卡斯而来。 “射死他!”卡斯一边射着箭,一边招呼手下的士卒。这名汉骑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单枪匹马冲过来。他既然目空一切,那就要他知道,突忽中也不乏箭术精湛之人。卡斯手下十人听见他的喊话后,纷纷瞄准马上的汉军骑士射出手中的利箭。 而这时,马上的汉骑突然转入马腹之下,将这一轮箭避过。看到他闪电般迅猛娴熟的动作,突忽人诧异不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那名汉军又从马的另一侧翻回马背上。他的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眨眼间全部完成。 卡斯目瞪口呆地,大为惊讶这名汉军的精湛骑术,这时,汉军已经冲到离他仅仅十米的地方。这名汉军向空中抛出一物,卡斯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条长蛇蜿蜒而过,直逼卡斯头顶。 卡斯避之不及,长蛇的一头从自己的眼前下落,经过脖颈,经过胸膛,到达肚腹之间最后停留在马镫上面。不好!就在卡斯反应过来这是套马绳的时候已经太晚,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下马来,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卡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可是还没有等他喷完,他就感觉自己飞一般地在地上移动起来。迎面而来的雪雾不断进入他口中,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地翻滚着,从雪层下面的尖石上极速通过,剧烈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最后,他的头猛地一震,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余分钟之后,号角声又在战场上响起,战马朝着号角吹响的方向而去,拖着卡斯而行的那名汉军也在其中。等到达了汇集地点,马钰正立马站在那儿,他看见自己的部下不断返回,人数不断增加。经过清点,至少还有千余人马,以少胜多,己方也没遭受多大损失,马钰心中甚是自豪。 二千余名突忽骑兵,被自己的部队,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收拾干净,自己不过才损失五百人左右。如果不是自己赶时间,自己可以一直逗着突忽人玩,伤亡人数还会减少。 马钰转眼之间,看见部队中还有一名年轻的军官马后拖着一个突忽人,不由奇怪。于是高声向那名军官叫道:“拖人的那位小将过来!” 那名军官听见马钰的喊话,纵马而来,离马钰三米的地方才停下马,一边对着马钰敬礼,一边高声道:“下官,五营四连一排排长少尉杨英,向您致敬!” 马钰看那名军官二十多岁,声音洪亮、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的战衣血迹斑斑,显得很有英雄气概,心中甚是欢喜。问:“你身后拖的是谁?” 杨英答道:“下官不知,只见他身前有许多突忽人,下官就将他擒来了。” “哦?还是活的?让我看看!”马钰甚是好奇,翻身下马,走向杨英的马后。杨英也连忙下马,跟着马钰走了过去。 马钰走到拖在马后的突忽人身边,蹲下身子察看,只见那人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刚想动手将他翻过来,杨英便主动上前去帮忙。 杨英将那人翻了过来,可是他满脸都被划破,沟壑纵横,鲜血从累累伤口中流出,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雪,青的是伤,相互混杂,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杨英又去翻看那人的胸甲,只见上面印着两颗金星,不由大吃一惊。 突忽人的军衔制度是仿效汉帝国制定的,将官也是以金星为标记,一颗为少将,两颗为中将,三颗为上将,四颗为大将,五颗为元帅。而校官是以银星为标记,尉官以铜星,均以星数的多少区分军衔的高低。 这名突忽军官胸甲上既然印着两颗金星,那就表明他是突忽中将。自己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擒了一个中将回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哈哈……杨英,你立了大功了,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你运气不错。好!不能再让这名中将拖在你的马后了,还是将他放在你的马背上,活着带回去吧,这比带一颗首级的功劳还要大。”马钰站起身来,提醒着还在发呆的杨英。 “是!下官一定将他活着带回去。”杨英也猛然醒悟,起身对马钰敬礼。他现在想到了张锐,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自己说过下次再见时,一定让张锐叫自己长官。 虽然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可这也是杨英内心所期盼的。他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他不甘心永远位居低层,他渴望权力,需要权力。 他从幼小的时候,他就懂得权力才是一个男人最应该去追求的目标,其余的只是点缀而已。有了权力,地位、金钱、女人等都会随之而来。反之,就好比马儿失去了四蹄,鸟儿失去的双翅,都是不完整的。 当张锐立功的消息传到他的耳里的时候,他心里暗暗伤心过。他并不是嫉妒张锐,而是羡慕张锐。张锐是他的朋友,也可以说是他的兄弟,张锐为了他和宇文歆,甘愿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擅离营地为他们找吃的,为此还受到了鞭刑。 这件事对杨英的触动很大,他从小就没有真心去结交过朋友,他幼时的所谓朋友也只是名义上的朋友罢了。从儿时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就告诉自己,朋友有时比敌人更可怕。杨英知道,有很多人,可以同享受、同富贵,遛狗走马、花天酒地可以样样奉陪,可是一旦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却不会真心的帮助你。更有甚者,还会趁机落井下石。即便是亲兄弟之间,受到利益的趋使,也是表面亲和,骨子里却明争暗斗,不择手段。 基于这种观念,杨英通常也不打算结交朋友,只要面子上能敷衍过去即可。但毕竟杨英也是人,也需要朋友,也需要真心的兄弟。在军校读书时,张锐对他表现出的真诚友情,改变了杨英看法。张锐对自己无望无求,只是单纯的帮助自己,而且张锐生性豪爽,除了有时会搞点恶作剧以外,对待朋友都是以真心相待。他不满意的时候可以和自己大喊大叫,发泄完了又谈笑风生,一点也不记仇,这些特点都深合杨英的心性。 在军校的四年里,杨英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张锐这个朋友加兄弟,顺带着也将张锐的朋友宋金刚等人也视为好友。听见兄弟建功立业的消息,杨英当然也为张锐感到高兴,他认为自己没有交错朋友,张锐今后必将是有一番作为的人。 高兴之余,也有一丝伤感。几年过去了,兄弟已经有所作为,自己却还是一事无成。这样下去,自己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张锐等军校的朋友。他内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看法,那就是朋友之间应该是对等的,如果地位相差太大,朋友的关系也会变质。这不是说,地位高的朋友会嫌弃地位低的朋友,而是地位低的朋友心理落差会很大,在朋友面前感觉自惭形秽,无脸见人。 一个有自尊的人,不应该经常死皮赖脸地与地位高的人来往。一则,见一次就增加一次心理负担。当这种心理负担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朋友也不能成其为为朋友了。二则,他人的闲言碎语也会有增多。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泰然处之的态度。三则,地位不平等,所谈所想自然也不会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自然也做不长久。 看看张锐现在已经是上尉,不是因为他犯了军规早就成校官了。校官就是中级军官,基本上都可以自领一部。加之张锐现在就是营长职位,虽然名义上是暂代,可稍立功勋就会扶正,扶正之后至少也是少校军衔。自己再不努力,以后能否和张锐继续交往也成了问题。 杨英正是考虑到这些,心中一直渴望能获取功勋,渴望能不断地晋升。今日自己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这是难得的大功。真是老天有眼,成全自己。杨英兴奋异常,激动得全身微微发抖。 马钰笑了笑,他可以理解杨英此时的心情,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马钰拍拍杨英的肩膀轻声说:“快带他上马。”说罢翻上自己的战马,高声叫道:“集合出发!”杨英将还有微弱气息的卡斯搬上自己的战马,自己也骑了上去,跟着马钰又出发了。 此时的中央战场孙晟,正在准备发起今日的最后一次攻击。两个多小时前,他就在回顾,今天他的部队对敌方的中央阵地发起了四次攻击,除了第二次歼灭了追击的二万敌军之外,其余三次攻击都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果。 眼看着今日的战事就要结束,孙晟心里有些遗憾。自己这里配备了四万人,基本上与对面的突忽守军人数相差不是太大。再看右翼的周尚只用了二万兵力就大破十万敌军,如不是敌军迅速派预备队增援,今日之战已经获得胜利。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再做一次努力。孙晟下了决心之后,立即命令自己的重型武器在骑兵的保护下前移。数十个石碾分别被数百匹马拉动,从松软的积雪上碾过,他们的身后还有同样的马队在拉着同样的石碾。两次碾压过的地面平整起来,投石塔、攻城塔等大型武器纷纷走出后方的阵地,向着前方移动。 孙晟又向司马逸要来了三营重骑兵和数千辅助兵,准备一起参加最后的进攻。等重骑到来之时,重型武器已在突忽人的重型武器射程之外固定好支架,石弹与投弹都已装上,准备随时发射。 “开始攻击!”随着孙晟的一声令下,密集的弹雨打在突忽人的阵地前的木栅栏附近,其中火油弹的威力最大,熊熊的大火将木栏焚烧干净。西北风助长火势,一些离木栏近的突忽士卒也被大火所烧,惨叫声不断,被烧的突忽士卒,有的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串,有的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不停地翻滚。 突忽军中央战场指挥官阿尔塔慌忙命令守军向后两百米,排好阵势等待汉军的攻入,又命令自己的强弩手和大型武器准备,一旦汉军进入射程立即发射。 半个小时之后,火油弹燃烧的余火熄灭。战鼓号角之声从汉军阵列传出。一时间战场上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在喊叫声中汉步军快速地向突忽人阵地冲来,汉骑军也从两侧跟进。可是他们一旦进入突忽人的大型武器的射程,就遭到了强烈的攻击。弹雨、床弩箭纷纷落入汉军阵型之中,汉步军死伤惨重。 汉骑兵见状,直扑向突忽人远程武器阵地。突忽人慌忙将目标转移,纷纷向汉骑兵射击。在骑兵的掩护下,汉步军才通过了死亡之地,接近突忽人队列,与之展开搏杀。 阿尔塔知道己方已经没有预备队,只能依靠眼前的部队抵抗汉军的攻击。他对手下的将官下了死令,谁胆敢擅自逃离阵地,斩!突忽的将领们也知道这是今日的最后一战,纷纷鼓起余勇,脱甲解衣,赤膊上阵,嘶喊着率先向前,督战队站在这些队列之后,只要见到有人稍稍退却,就跳上去一刀斩杀。 突忽士卒在长官们的带领下,在督战队的监督下,只能奋勇向前,使出浑身的气力与汉军拼杀。兵器碰撞声、相互的咒骂声、临死的哀号声在数里内的战场上响彻…… 由于突忽人的拼命抵抗,汉军的攻势遭遇了阻碍,步军在厮杀一时难以突破敌人的阵线。汉骑军试图攻击敌方的弩兵和大型武器,不过这些阵地之前,有的挖了深深的壕沟,有的挖掘出一个个的陷马洞,外侧又设立了众多的拒马。阵地两翼是大量的突忽强弩队,他们也是骑军的克星,汉骑数次攻击均无功而返。 只有汉军的重型武器利用这个时机,不断迁移试图再接近一些,用火油弹对付突忽人的远处武器,争取在阵线上打开一个缺口,使得骑兵能进入敌人的阵地之后。可是因为加固地面需要时间,他们的移动速度太慢,加之突忽人还时不时的向他们投上一些石弹,所以汉军的这些武器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进攻已将近一个小时,汉军除了突破突忽人的木栏之外,没有一点进展。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了,已来到汉军阵线后方的孙晟心急如焚,再过半个小时不能攻破突忽人的阵地,今日就只能收兵而回。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发射石弹和床弩箭的突忽人阵地,孙晟就恨得牙痒痒。不收拾掉他们,就不能动摇敌方的阵线。 孙晟转头看看身后不远处已经穿戴好盔甲的重骑兵们,他们也在焦虑地等待着。现在还不是叫他们冲阵的时候,如果现在让前方的步兵闪开,直接用他们冲击敌人的队列,他们可以轻易地做到将敌击溃。可是这样做,敌人所有的远程武器都会攻击重骑。重骑死伤人数就先不提,就是击溃步军,那些防御完善的远程武器的阵地也攻不下来,不到紧急关头,这种赔本的买卖孙晟是不会选择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打开敌人远程阵地的一个缺口。只要前方给重骑打开一个缺口,他们就能横扫敌阵。看着推进缓慢的己方投石塔和攻城塔,能不能在半小时内推进到适合的位置,还是未知数,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们了。 就在孙晟快要绝望的时候,突忽人身后传来惊叫声。孙晟在马上立起身去看,只见突忽人开始混乱了,一部分强弩和投石机、弩炮停止了发射,前方的队列也变得不凌乱不堪。突忽人远程部队发生了什么事? 孙晟只是片刻间的惊诧一下,他立刻就醒悟过来,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再不趁着机会猛攻突忽人步军,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么多年来领兵的经验。孙晟立即下令重骑出动,声声号角声又响起。 重骑在辅助兵的帮助下上了战马,他们缓缓地前进,向着阵地前方的左侧而去。沉重的马蹄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他们越跑越快,终于在远方的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度,全体朝着突忽人侧翼末端而去。 汉步军这时已经开始撤离,他们留出了重骑冲击而来的空地,突忽步军也看见了汉重骑的到来。随着重骑越来越接近,他们能看见汉重骑全身黑甲,胯下巨型的战马也是穿戴黑色马甲,两千余名重骑举着长捎缓缓向前,仿佛就像一座移动的黑色森林。 一身呼哨之后,重骑的战马加速,轰鸣的马蹄声更加的刺人心肺,奔跑中的重骑逐一放低长捎,像是整个森林瞬间被砍矮了一节似的。重骑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来越密集,行进中他们已经调整好冲击的路线,他们将横着冲过突忽人的所有阵列。 突忽士卒开始惊慌,开始四顾,他们在寻找逃跑的路线,长官们大声喊叫让他们侧转身准备迎战,但他们将命令置若罔闻。重骑出击时所表现出的气势和压力,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重骑距离最近的突忽阵列五百米的时候,重骑的战马再次加速,马上的骑士也伏低身子,他们进入了冲锋阶段,这时无论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贯穿整个敌方步军阵列,到达战场的另一端,那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也只有到达那里他们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对着极速冲来的钢铁森林,突忽士卒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其中有一个率先离开队列向后逃跑,立即被督战队的人斩杀。接着又有两个逃跑的,他们也被斩杀了。到后来上百个人一起转身逃跑,督战队的人再斩杀也控制不了局面了,他们也被这些逃兵拥挤着一齐向后退去。 只有军官们还在高声地激励自己的部下,拉着他们不让离开,可是抓住一个却跑了两个。当重骑离突忽还有一百米时,距离汉重骑的最近的突忽阵列中的所有士卒全都惊慌失措,转身拼命地向后方跑去。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重骑像一股飓风一样冲进了他们之中。飓风所过之处,尸体横飞,惨叫连连。一股飓风通过,另一股飓风又到,等十余股飓风席卷过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堆堆破烂不堪的碎肉,大地仿佛被瞬间染成暗红色。 地上零碎的突忽人,如果有在天之灵,他们会感到无比委屈,也会喊冤。他们几乎都不是死在重骑士的长捎之下,骑士胯下的战马才是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没有死在人的手中,反而死在马蹄之下,他们不甘心,他们不服气。 他们刚才也许躲过了重骑士手中的长捎,可是他们躲不过巨马冲撞。他们也许能在冲撞之后幸运活着,可是他们躲不过接踵而至的巨大马蹄。他们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手中的长枪刺不进骑士们的身体,高举的大刀也砍不进巨马身上肌肉,拿着战锤等打击武器的人,还没有等接近汉军,就横七竖八地飞向天空,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被马蹄踩踏成一滩血泥。 孙晟在远处看着重骑横扫敌方阵线,而突忽人的远处武器只有很少数在向他们攻击。零星的攻击对重骑来说无关痛痒。重骑刚刚经过的敌方阵线,步军们再次呐喊着冲上前去,已经没有人再来抵抗他们了,他们顺利的通过了那片血红的阵地,快速向着突忽人的后方阵地冲去。 “终于结束了!”当孙晟看见整个突忽人的阵线,在重骑冲到一半路线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崩溃瓦解,所有突忽人如潮水一般向后方涌去时,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命令!全线追击!”孙晟眼看着前方,嘴里发出追击的命令。中央战场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标志着汉军取得了这次的会战的全面胜利。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会战之后终于夺取了最后的胜利,他心中激荡着自豪和满足的心情。而此时,他也非常奇怪,到底突忽人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 第三十七章书信 度云山位于度信州西北面,属于葱岭西麓分支山脉。这里地形曲折,山道蜿蜒,行人进山后常常会遇到无路可走的情况。 汉元790年3月2日,荒山寂寂,夜幕沉沉,林间宿鸟无声,只有寒风掠过林梢瑟瑟作响。此时在度云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山沟里却透出点点亮光,远处望去似繁星点点,又如汇集一起的群群萤火虫。 在近处看,原来是雪地上生着一堆堆篝火。每堆篝火前都侧卧着几名骑士,人不解甲,武器随身携带,有的倚靠着粗大的树根,有的睡在拣来的树枝上,身下铺着皮毯。午夜的荒山刮着刺骨的寒风,但骑士们都疲倦地睡着了,没有一人醒来,只是偶尔有人翻动一下身子,偶尔有一两名伤员发出微微的呻吟。 离火堆很远的地方似乎有黑影在晃动,仔细看是一群群的战马,它们身上的马鞍都没有卸去,只把肚带松了松,它们也终于轻松了一些。有的马正在啃着身前的干草,有的马却用蹄子撅着地上的积雪,只要刨出了干黄的草根,便低下头连根拔起,美美地大嚼一通。 树林一处背风的地方也燃着一堆篝火,这堆篝火前却坐着几人,正在轻声地讨论着什么事,他们正是张锐和张锐营的几位连长。 2月21日,张锐率部成功地袭击了突忽人的铁骑营后,没有停留。他们昼夜兼程,疾行三百余里,达到了新罗的北部,而后隐藏在一处山谷内修整。不久高朔所部也到达此地,全军汇合。 汇合后,张锐营还剩下骑士五百八十人,其中伤员六十七人。日夜不休地疾行之后,骑士们都已疲惫不堪,于是张锐下令部队就地修整一晚。骑士们睡下后,张锐又亲自带着几位营部的骑士,挨个儿帮受伤的骑士洗伤、上药、包扎,整整忙了大半夜。 张锐一边为骑士疗伤,一边跟受伤的骑士交谈。询问他们的家乡,了解他们的家家庭背景,聊他们的父兄子女,真挚诚恳之情溢于言表,恳切可亲的态度,既似朋友,又似兄长。。对于情绪低落的伤员,张锐告诉他们近期收到的汉军胜利的消息,鼓舞他们的士气,增强他们的信心。 第二日,张锐带着部队继续北行,按他的预想,他准备带着部队穿越西部大草原,回到乌孙州。进了西部草原后,张锐不打算在那儿进行打粮行动,能避免战斗就尽量避免。所以在进入草原之前,张锐必须要组织人手,去附近的村庄打粮。 打粮行动持续了五六天的时间,张锐派了两个连注意柳城方向的动静。可是一连数日,柳城方向却没有见到一兵一卒追来。甚至连周围府县的少量的留守部队,也没有派人来追剿过自己,他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恣意妄为吗? 突忽毫无还击反应的奇怪现象,张锐觉得不可思议,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在柳城下的示威举动,已经让突忽人坐立不安,而采取的调虎离山之计又让突忽人遭受重创,使他们千辛万苦组建起来的铁骑营全军覆没,更加叫突忽人切齿痛恨。张锐探知,柳城附近至少还有几千突忽轻骑兵,他们的兵力远远超过自己部队的兵力,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追击自己呢? 答案终于在昨日夜晚揭晓。杜晗连在出去巡查时,途中遭遇一队突忽骑兵。大约五六十人,他们远远不是杜晗连的对手。不到十余分钟,杜晗连就全歼了这股突忽骑兵,并且抓住了四个受伤的突忽骑兵。 杜晗连的骑士在打扫战场时,从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收出了一封书信。这份书信是从楚河营垒送往柳城,递交汗王的奏折。杜晗猜想此事重大,于是匆匆将突忽人的俘虏和未启封的书信送到了张锐的手中。 张锐打开书信,发现是突忽汗国丞相阿巴贡呈递的奏折。阿巴贡不就是高照山吗?原来是他在楚河前线指挥这次战役。当初张锐刚到突忽战场就被派往敌后执行侦查任务,完全不知道高照山就是突忽指挥葱岭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此刻,张锐突然得知和自己交手的原来是老同窗、老朋友时,心里顿时感概万千。自己让他损失了几千骑兵,他也截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身陷险境。两人各有所得,各有所失,算是打了个平手。 在张锐的印象里,高照山是一个性格沉稳,心思缜密,颇有城府之人,遇到这样的一个对手,张锐也感到不易对付,心里去意更加急迫。现在是高照山腾不出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对付自己。一旦前方战事结束,以高照山的心机和智慧,自己的这点计谋恐怕都会被他看破。如果自己再稍有失误,难免落入他的手里,还是抓紧时机,走为上策。 再细看书信上的内容,只见高照山写道:“父汗圣体万安,儿臣跪启陈奏:儿臣奉命讨贼,已一月有余。前父汗圣断之策,儿臣均按部行事。汉军主力皆汇于楚河一线。伊利元帅攻西海州始,汉军方知中计,欲退兵救之,特安达元帅率部追击阻截。 “2月26日特安达所部于柏寒城堡南三十里沙林地区与汉军展开一次会战。我方参战人数为特安达元帅所部三十五万人马,敌方系汉彪骑军指挥官司马逸率领的十一万汉军。双方激战一日,不分胜负。 “此番会战,我军奋勇杀敌,致使敌寇损失惨重。此战中我军击毙汉军三万余人,击伤三四万。斩汉军将官三人,校官二十七人其余尉官不计其数,大涨我军威风。 “不过汉军悍勇,我方为国捐躯者也达五万余人,另受伤者两万余,此外还有数千人下落不明。此战中我军将官身前士卒,奋勇向前。托克、维尔、阿尔塔、卡斯将军皆为国尽忠,战死沙场。 “儿臣乞父汗下旨,大力表彰诸将功绩,追授诸将功勋。他们家中老人幼子无靠者,望父汗每月给予补贴,直到家中老人去世,儿女成人为止。其余阵亡将士也应得到一定的补偿,此事或父汗圣断,或等儿臣回朝再议,总之应做到功有所赏,亡有所偿。如此这般,我军将士人心可用。 “会战之未,特安达元帅主动后撤至班迪山口驻防,汉军则退至柏寒城堡驻守。儿臣恐特安达元帅兵力不足,故亲率第十军团前往接应。此战我军虽伤亡较大,但致使汉军实力大损,再无力余力驰援西海州战事。 “此前儿臣一直有所忧虑,多伊利元帅所部除十万人是我军正规军团外,其余皆是农兵临时编制而成。一旦遭遇汉帝国正规师团,这些农兵军团后果不堪设想。现既已解除忧患,多伊利元帅将便能顺利的完成既定目标。望父汗多关注西海州战役进程,督促多伊利元帅务必在春播前彻底占领西海州。 “另儿臣欲乞父汗恩准战役之后,我军能有修整时日。儿臣认为,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的进攻计划应适当延后。一则,新得西海州,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接手。二则,此次参加葱岭地区作战的四十万军队皆是我们的主力部队。沙林会战中我军损伤近十万,各军团也需要有时间重新整编。所以,儿臣认为后年年底时再行动也不迟。 “父汗看此奏时,儿臣已到班迪山口与特安达元帅合兵一处。儿臣定将汉军死死的拖在柏寒城堡附近,直至西海州战事结束为止。儿臣谨具折,伏乞圣恩垂鉴。谨奏。” 张锐看完此信后,大惊失色。原来突忽人在葱岭地区玩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发动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西海州。他们使用了几乎全部的主力来吸引汉军,难怪总部的将军们都上了当。 农兵军团,这是张锐第一次看见这个词组。张锐知道在圣祖之前的中国历史上,这种农事耕地,闲时为兵的征兵方式是随处可见的。那时各方领主在农闲的时期,将自己领地里的农民集中起来,简单的武装一下,就带出去抢夺一番。这样的征兵方式,领主们不需要多少钱就能招集军队,抢夺来的财物就分配一些给这些农兵充当军饷。 这样的征兵方式在圣祖以后,被大汉帝国淘汰。其实早在圣祖发家时期,圣祖就下令在自己领地内实行军农分家政策。首次提出了职业军人的称呼。参加军队就是从事一种职业,军人在军队里,可以拿到养家糊口的工资,立功还有额外的奖赏,退役时还有一笔退役金,就是自己不幸阵亡,家中的老少也能得到补偿。 圣祖就是用这种职业征兵方式,征集了三万人的部队。就是这三万军队,在圣祖初期时南征西讨取得无数辉煌的战绩,他们打败了数十万的地方军阀的农兵。使得当时的诸侯,对圣祖这数万人的战斗力深为忌惮。 而圣祖也是到了准备北伐之时,才扩充了自己的部队人数。汉帝国再次中兴立国之后,圣祖专门制定了法规来保证军人的权利。军人在汉帝国有非常高的荣誉地位,他们可以以战功授爵,从而进入贵族阶层。朝廷也制定了许多具体的优惠政策,军人的子女可以免费上学,军人家中田税比普通的人户低,军人家中开的商号所交的税率也比普通商人低等等。 汉帝国有庞大的新州作为基础,可以实行如此的优军政策。世界上除了汉帝国,放眼各国,无一家的优军政策可以和汉帝国一较高下。富如罗马帝国这样的强大国家对待军人的优惠政策,也远远不及汉帝国。 正是因为汉帝国制定了广泛的优军政策,大汉民众中有许多人想加入帝国军队。汉帝国数百年来没有为缺乏兵源发过愁,每年汉帝国的甲等军团新收的每名士兵都是从千百名预备役中精挑细选而出,兵源素质之好不言而喻。有了优秀的兵源做保证,汉帝国正规军的作战能力之强也不难解释。 汉帝国自圣祖起就实行的精兵之道,是大汉帝国立国的基础。汉帝国幅员辽阔,仅仅拥有百万正规军。其中只有十个甲等主力作战军团,作战人数不过五十万人。后来因第九军团撤编,现在仅仅九个军团四十五万人。 这样少数的军队,保卫一个国土面积辽阔的国家,对于其他国家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可理解的。如单于国,国土面积只不过是汉帝国的百分之一,人口数量也比汉帝国少得多,可单于国号称拥有三百万军队和四百万预备役,军队数量之多连他的邻居罗马帝国也达不到。可是以战斗力来比较,单于国与罗马帝国军队相比就相差甚远,更不要说与汉帝国的军队相比。 也正是如此,汉帝国数百年来,何时用过农兵?又何时将农兵放在眼中?现在突忽人却使用了农兵作战,而且取得了成功。这些农兵虽然装备并不精良,训练也不完善,也不具备强大的战斗力,可是最为突出的优点在于,不用多少钱就能编制成军,人数也特别多。突忽人的农兵已经多得让汉军无法同时应付他们攻击,正是这些平日汉军根本不屑一顾的兵种,却偏偏让汉军吃了大亏。 张锐心想,突忽现在是在搞全民皆兵的方式,若要彻底平定突忽叛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转而又想到,按高照山信上所写,沙林之战是以平局收场。可是如果突忽军队没有战败,高照山又何必亲自带队去支援班迪山口呢? 张锐想到这里,立即命令手下审讯。开始四个突忽人都不回答,张锐命令手下使用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一名突忽俘虏不堪忍受折磨而招供了。 原来,这些俘虏都是参加过沙林会战的突忽第一骑兵师二团。据他交待,沙林会战当日从上午十点开战到傍晚六点时,双方一直互有损伤战成平手,眼看着当日的战事就快以平局结束。 可是傍晚七点过时,战场情况风云突变。一股汉骑兵突然出现在中央战场突忽人阵地后方,他们突袭了几处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和一两个强弩营。他们的突袭造成了突忽人的远程武器攻击基本瘫痪,加上前方汉军关键时投入了重骑兵冲击突忽人的步军队列,致使突忽人的中央战场全线崩溃。 突忽军中央战场指挥官阿尔塔为了给自己后方的特安达元帅争取逃离的时间,带着数千亲兵死战不退,最后被汉军击毙。阿尔塔的最后一博也起到了关键作用,不仅使特安达元帅安全撤离,而且拖延了时间,汉军将其消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暗阻挡了汉军的视线,汉军难以分辨出突忽军的具体方位,无奈只能向后撤离。 据这名俘虏说,当特安达元帅听说中央战场崩溃的时候,拔出刀来就要自杀,被部下眼明手快救了下来,随后在将士们的保护下匆忙逃离中军大本营阵地。黑夜中,特安达带着亲兵和剩余骑兵历尽数次险情,终于找到了乌斯和卡度的数万主力,特安达元帅感叹道:“黑夜挽救了我们!黑夜拯救了我们的部队!”说罢,带着这些人匆匆退往班迪山口营垒。 第二天,突忽人的残兵陆续返回,特安达清点了一番,发现能作战的士卒只剩二十万人左右。数名军团长阵亡,校尉级军官更是死伤惨重,部队一时无人整备,士卒也找不到自己部队所在位置,惊恐、疲惫、绝望交织在一起,哭声不绝。 特安达见士卒士气皆无,唯恐汉军趁机前来进攻。他知道,靠这些士卒能不能守得住班迪山口很是问题。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能向后方的阿巴贡求援。 今日被杜晗所部俘获的这些突忽骑兵,便是特安达派遣到楚河营垒向阿巴贡求援的信使,阿巴贡看完特安达的信后,当天就率领第十军团赶往班迪山口。临出发时,阿巴贡又命令他们将自己的一封书信送到柳城交给汗王。不料在半路遇到杜晗所部被一网打尽。 张锐听完俘虏的供述后,将他说的情况又整理了一番,心里隐隐升起一些想法。为了慎重起见,张锐又细致地向那名俘虏打听了许多事情,那名俘虏既已招供,也不再隐瞒,对张锐所问之事一一据实回答。张锐一边听着那名俘虏的回答,一边在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个计划能否实施呢?倘若实施,其中的危险非常大,稍有不慎眼下这几百人会全军覆灭;倘若不去做,又将错失良机,终身后悔。一时间,张锐踌躇不定,难下决心。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 第三十八章计划 张锐用树枝轻轻拨挑着身前的火堆,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下,几位连长的脸上也变得阴晴不定。 “都说说吧,我们该怎么办?”张锐将树枝丢下,搓一搓冻得发僵的手,又伸手到火苗上烤。 “好,我说说。咱们只有五百余人,去突袭楚河营垒太过冒险。据俘虏交待,那儿至少还有两万突忽部队,还有两三万劳工,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使的。”杜晗首先出言反对。 高朔顿顿脚说:“老杜,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杜晗怒道:“什么变得小了?我这是谨慎。这不像在野外偷袭敌军,打不过可以躲藏。这是冲入敌军的营垒,就算我们烧毁了敌军的粮草,我们能在众多敌军的围攻下脱身吗?恐怕我们这五百人都得赔进去,这是亏本的买卖,你懂吗?” 高朔对杜晗挖苦毫不在意,仍是嬉笑地说:“俺以为你怕什么呢?就怕这?屌!你没听俘虏说,那些留守的部队都是农兵吗?临时编制成军的二万农民,他们就是穿上军装骨子里还是农兵。这些乌合之众,打起仗来狼上狗不上,只须三百骑兵一冲,就可将他们冲得溃不成军。何况,我们是去偷袭,只要我们利用夜晚攻占营门,那些农兵立马就会四散而逃。” 张旭义道:“话是如此,可是一旦营垒里的农兵不但不逃跑,还缠住我们,拼死战斗,那该怎么办?凡事还是要多往坏处考虑。” “这么说,你们都不同意去?”高朔撇着嘴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济这时道:“各位的话都有道理。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如果不去试试,我以后会后悔的。所以我支持去,就算在此战中阵亡,也毫无怨言。” 高朔见有人支持自己,大喜过望,亲热地把住罗济的肩膀笑道:“看看,勇士就是勇士,够胆量,够痛快。俺喜欢,哈哈……” 罗济涨红了脸,一把打开高朔的手掌,接着拍打起高朔摸过的地方。众人见状都低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担心影响骑士们的休息,此刻怕是要笑翻天了。 高朔被罗济打掉手掌,也没有露出尴尬之色,指着张旭义、刘桓、杜晗说:“你们三人不同意去冒险,俺和小罗济愿意去,现在就看营长的意思了。”说罢对张锐道:“营长,现在该您支个声儿了。” 张锐刚才也被罗济的举动给逗乐,现在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止住,听高朔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才收住笑容严肃地说道:“这次的偷袭,不是总部要求的任务,也不是为了脱离险境的必要行动。此次行动,自身安危不定,事后也许会无功可赏。所以,我请大家都要考虑清楚,参加者一定要自愿,不愿意参加者,我保证不会勉强,也不会责怪。明日就请各位通知各部,统计人手,只要愿意参加的人数超过三百,我就决定前去偷袭,反之,则取消这次行动。” “可!俺不管别人如何,就算没有功勋可挣,俺也要参加的,只要有仗打就行。”高朔率先表态,他身体里流淌着冒险、好战的血液,一想到此番作战有可能出奇制胜就兴奋不已。 “我也参加!此战不求名,不求利,只为锻炼自己的胆识。”罗济也迅速表态。 杜晗见罗济如此说,一拍胸脯道:“营长,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属下全力支持。功名咱不求,此战只为好好的教训一下突忽人。” 张旭义也道:“对,属下同意营长的提议,此战必须由骑士们志愿参加。我们绝不能勉强他们,毕竟他们还有父母妻儿在家中相望。属下自愿参加这次行动,即使战死也在所不惜。”刘桓见大家都同意,也没有再出言反对,表示自己愿意参加。 “好,大家既然都自愿参加,我们就来商议具体的行动事宜。”张锐非常满意。眼前的这几位部下,都是铮铮铁汉,即使前先他们中有人提出不同意见,那也是出於谨慎、出於对部下生命的考虑,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人。 “十几天前,我连去侦查过楚河营垒后方,发现营垒的后方防御,没有前面修得坚固、完善。那儿虽然也有壕沟,但没有高坡,虽有围墙,但均是以木桩搭建的栅栏,而营垒前面的围墙都是以砖石垒砌而成,可供士兵巡逻、放哨。我想,突忽人当初这样修建,其原因主要有点:一是把防御重点放在防范来自楚河对岸的进攻,二是在冬季修建营垒,挖掘土石耗时费力,三是楚河营垒还修建得很大,砖石的用量特别大,如果全部围墙都采用砖石砌筑,一二十万劳工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工。所以,突忽人为了节约时间和劳力,就采取了这样的修建方式。”杜晗连在侦查楚河营垒时,最靠近敌方的营地,也最清楚营垒的情况,此时他详尽地为众人讲解了楚河营垒的布防。 杜晗接着又向张锐建议:“属下认为,楚河营垒后方的防御薄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我们可以用上偷袭‘老虎口’峡口的手段,利用夜晚接近营垒一举拿下营门,然后全体冲入营垒之中。” 张旭义点头称是:“对!只要我们拿下营门,就可以长驱直入,不管沿途的敌人营地,直扑敌人的粮草存放处,一把火烧个干净,然后就迅速撤离,争取在敌军汇集之前冲出营垒。” 刘桓响应道:“我认为张连长的提议很好。不过,我们要十分确定营垒里粮草存放处的方位,不能盲目听信突忽俘虏的一面之词,万一他说了假话,咱们冒着性命危险白跑一趟就太冤枉了。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倘若这次不成功,以后再想去偷袭营垒可就难上加难了。” “操!还有三个俘虏没有招供呢,俺这就去给他们来点儿猛的,俺就不信他们都熬得住。”高朔站起身来,狠狠地用脚踢了踢前面的雪地,眼中闪着寒光坚决地说。 张锐点头同意,道:“去吧,将他们拉得远远的,别让叫声打扰了骑士们的好觉。” “是!”高朔领命转身而去,又叫了守在周围的张锐的几个亲兵,让他们将三名奄奄一息的俘虏架着,向着黑乎乎的山谷外面走去。 待他们走远后,罗济对张锐说道:“营长,楚河营垒占地广阔,里面的两万守军过于分散,其中只有五千在看守粮草,剩余的在前营驻扎。属下认为,我们不应该将全部力量投入到烧粮上,我们应该分出一般人数去营垒中四处攻击,让突忽人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一旦敌军受惊炸营,我们会省不少力气。” 张锐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农兵胜则士气大增,勇往直前;败则一泻千里,溃不成军。我们只要利用好他们的弱点,此战成矣!” 张旭义赞同:“对!只要我们行动迅速,突忽人很可能炸营。”说完有又有一些担心,道:“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快速地拿下营门,如果拖延时间过长,突忽人就会有充足时间整队还击……” 张锐未等他讲完,便言道:“大武所虑不差,否能迅速拿下后营门是此次行动的关键。我的意见是,在全营挑选最勇猛之士,匍匐而行接近营垒突然袭击,争取在数分钟内拿下后营门。” “营长,就让属下带队执行突袭任务吧。”罗济一听张锐说到勇猛之士,自然联想到自己。罗济对自己的作战技巧颇为自信,在他眼里,全营除了张锐以外,最勇猛之人就是自己,此时不出言争取带队任务,还待何时? 杜晗心里一阵不痛快,他虽然承认罗济的杀人本领高超,可是怎么说多年来也是自己在三营里号称勇士,不料后来被这个小子夺了称号,本来就不服气,现在又见罗济争先请求带队突袭,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杜晗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罗济,你来营里的时间短,认识的骑士也少。突袭队是打乱编制,临时组编,只怕你指挥起来不够自如。”说着转头对张锐道:“营长,属下和大部分营里的班排长都认识,也了解他们的能力,还是让属下带队突袭队,属下保证一举将营门夺下!” 张锐见他二人争抢带队任务,心里也痒痒的。看了看张旭义等人,心中暗想,我要是直接提出,他们肯定反对,看来还是要用话套他们才行。想到这张锐嘿嘿的干笑了两声道:“大武,和你商量点事,行不行?” 张旭义受宠若惊,连忙回话:“营长,您有事尽管吩咐,还说什么商不商量的。”说完,他发现张锐的表情不太自然,于是试探着说道:“营长,您是不是要属下带队?如此甚好,属下身为一连连长,本应该首先带分队出击。营长就是您不提议让属下带队,属下也会力争的。” 张锐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提议你带队。” “哪是何事?”张旭义奇怪地问道。又见张锐面露为难之色,像是很难开口的样子,又表态道:“营长,您有事尽管说,属下一定照办。” 张锐接着又向杜晗、刘桓等人问道:“大武已经答应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怎么样?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商议一番。” 杜晗等人也是心里好奇,张锐先是让张旭义表态,可又不说明给他分派什么样的任务,大家都猜不出张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现在,张锐又认真地看着他们,像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他们商议一般,于是也纷纷点头表态道,“营长只管吩咐,我等皆听从调遣便是。” 张锐见他们都表了态,大喜,首先给张旭义分派任务:“大武,我想让你率领百人,等营门被攻占后,迅速进入,直取敌人的中军大帐,最好能将敌军主将一举杀死。如果不成,就转向其他营地,四处放火,高声喊叫,以惊扰敌军。” 张旭义听张锐让自己担任一队的领队,心想,营里一个罗济,一个杜晗都是勇猛之人,与其争而不得,不如先接受这个次要的任务也可,只要能参加攻击,也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于是爽快地点头答应。 张锐见他答应,又对刘桓说:“老刘,我们的伤员还有四五十人不能参加这次行动,他们的安全需要保证,你带着一部分不参加行动的骑士,保护着他们先行一步,到草原南部的挞林等待我们。不管行动是否成功,我们一定会在3月8日前赶到,与你们汇合。” 刘桓刚想出言反对,张锐又说道:“老刘,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也是形势所需,这样的任务总得有人去做。你看,上次老高带队去柳城充当诱饵,没有半句怨言。你办事细心,这事非你莫属,有你担当,我更放心。” 说着,又对在座的连长道:“以后,在我们营里要轮流担任这种任务。下次就轮到你们其中之一,到时谁也不能推辞,知道吗?” 张旭义等人连声称是,道:“您放心,下次轮到我等时,绝不推辞。”心里却想,能躲过一次是一次,下次再说下次的话,只要现在不让我去做这种任务就行。刘桓见张锐拿话堵死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虽是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张锐见已经说服两人,心里很高兴,眼睛又向杜晗和罗济望去。杜晗、罗济都挺着胸,等待张锐的最后裁决。 张锐笑了笑道:“罗济,你的搏杀技能好,又有主见,我想将烧粮的任务交给你,等营门打开后,别的事你不用管,带着百人迅速前往粮草存放地,一把火将它烧了。” 张锐此言一出,杜晗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心想,还是营长英明,知道我老杜完全能够胜任袭击营门的重任,没有埋没我的才干。 罗济听张锐让杜晗带队烧粮草,刚想再争取几句,抬头看见张锐正直视着他,脸上的刀疤在火光照应下,一明一暗,显得格外冷峻,也不敢再开口。罗济心有不甘,但也得接受命令。又转念一想,我们这次去,主要任务就是烧敌人的粮草,营长将这个最主要的任务交给我,也是看得起我,是对我的信任,我还有什么好争的。想到这里,心里又感到满足了,脸上也由阴转晴。 张锐笑着对杜晗说:“是不是等老高来了,我再布置下面的任务?” 杜晗正在暗自高兴,认定袭营的任务已经非他莫属,一听见张锐提到高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那高朔可不比罗济,比资格,自己到三营比高朔晚一年。比勇猛,高朔也不在自己之下。比能力,高朔所部在三营战斗力最强。比智谋,以前自己还真以为他是大老粗,可是高朔的鬼聪明,在近一段时间已经展露头角,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琢磨不透的道理,他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要是和他争,那还争得过吗?就连耍嘴皮子,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杜晗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您不是说过吗?老高是从来不贪功、不争利的,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他自己也说过,他凡事都听您的命令。所以您现在就布置吧,高朔是心胸开阔之人,他是不会有意见的。你们说是吧?哈哈…...” 众人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就笑了起来,就连杜晗自己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感觉着老高真像自己所说是个风格高尚之人,不过心里却清楚,要是让高朔听见自己的话,他一定要骂娘的。 张锐用手指着杜晗,笑着说:“言不由衷!好了,既然你想当那你就当吧,不过你小子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可别怪我收拾你!” 杜晗也笑着说:“您就放心吧,属下只需一百人,定将营门给您打开。不然您将属下的头摘下来玩砸阵,属下也毫无怨言。” 众人又大笑了一通。张锐又问张旭义:“我们带的火油还剩多少?” 张旭义答道:“还剩七八桶,平日也就引柴的时候用点儿,作战时一直没怎么用。上次攻击突忽人的后队,也不过用了一桶而已。” “好!这次咱们将它都用上。罗济,你多带点儿,剩余的由其他队平分,进了营地后,四处泼洒,火点得越多越好。” “是!”几名连长答应。 “还有,只要营垒里的粮仓着火后,不能贪功,立即撤离,杜晗你的人要牢牢地守住营门口,营垒内的骑士是否能安全撤出,就看你的了。” “是!属下就是战死,也绝不退后半步。”杜晗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张锐挥挥手让他坐下,又看看在坐的几位连长。他们因多日在敌后转战,吃得差,睡眠少,身体都很疲劳。每日骑士们休息后,他们要查岗,检查伤员的伤势,还要和自己商讨作战的对策。此时,他们一个个都比张锐初次见面时明显的瘦了一圈,面上也带有菜色。 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他们从来没有退缩过,没有失去过信心和斗志。他们对张锐的命令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执行。此刻,张锐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感动,多么可爱的将士啊,自己能成为他们的上司,也是三生有幸。 张锐道:“你们快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动员部队,大家都没有精神可不行。去吧,我独自一人等待老高就行了。” 张旭义、罗济、杜晗纷纷站起身来,向张锐告辞,返回自己连队的休息地。等他们走后,张锐看见刘桓还在原地坐着不动,就问:“老刘,你为何不去歇息?” 刘桓道:“属下和您一起等吧,反正明日属下不用疾行,路上在马背上小睡一会儿即可。” 张锐闻言起身,对刘桓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就不要在这里傻等,走!跟着我来。” “是!”刘桓起身跟着张锐向前方走去,他们身后程节等几名张锐的亲兵举着火把匆匆的赶上来。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刘桓见张锐是在向着马群的方向而去,不由好奇地问:“营长,我们这是去干嘛?” 张锐望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马群的黑影说:“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我们去杀一些马煮上,明天一早大家可以吃一顿热乎乎的马肉。” 刘桓闻言大惊,道:“营长,这是战马!我们怎能吃呢?” 张锐止住了脚步对一脸诧异的刘桓说:“人是第一位,马只是第二位。如果在人与马中选择其一,我宁愿选人,没有人我们要马还有何用?何况,我们杀的是缴获的突忽人的战马,这些马众多,我们回去的一路也不容易为它们寻找饲料。还不如杀了,给骑士们补补身子,也免得这些马大量消耗我们为北马准备的饲料。” 张锐虽然这样说,但刘桓还是心有不甘。他在草原上出身长大的,对马非常有感情。虽说杀的是缴获突忽人的战马,可是这些马,都是突忽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质马种培养出来的战马,怎么能说杀就杀呢?带回去交给轻骑使用也好啊。 刘桓还想再劝几句,只见张锐已又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 第三十九章奔袭 汉元790年3月4日,天空象浓墨渲染过似的黑压压的一片,鹅毛般大的雪花,漫天飞舞,仿佛是满天散落的盛开的百合花瓣。 张锐骑在战马上,冻得浑身打冷颤,他用僵硬的手把身上的皮毯裹得更紧一些。可是北风呼号,迎面扑来,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飞雪从衣襟缝隙钻入体内,钻心的寒冷遍布全身。 张锐的耳朵里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声响,一会儿极远,像是春蚕在咀嚼桑叶,象山泉在呜咽。一会儿又极近,像是野马在平原上奔驰,象波涛在澎湃。 张锐抬眼看到的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近景、灰蒙蒙的远景,天与地似乎融合在了一起,远处的群山似乎也消失了。头顶上飞舞着的雪花,在强风的指挥下,一会儿排列成一条条的白色斜线,一会儿又变成飞速旋转的漩涡。 昨日,张锐带着四百九十四名自愿参加突袭的骑士,从度云山出发时,雪花就飘飘洒洒地在空中飞舞开了,只是当时还下得小。当队部越接近葱岭地区,雪下得越大。到了今天中午,更是风雪交加。刺骨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席卷而来,人的视野也只能看到十米开外,这使得部队的进行速度大大降低。在大风雪中,张锐命令骑士们用牛皮包住马腿,稍稍给它们一点保护。 张锐在暗暗庆幸游骑们配备的均是最耐寒的北马,而北马的坚韧再一次令张锐感叹不已。它们瘦小的身躯在暴风雪中举步艰难,但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它们那瘦小的身躯中到底蕴涵着多少力量呢?它们为何如此的坚忍不拔呢? 北马生活在平州北部大草原上,那里冬季寒冷而干燥,夏季炎热,昼夜温差很大。北马长年生活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粗放牧养。它们抓膘迅速,掉膘缓慢,有识别毒草的能力,很少中毒,抗病力强。而且它们很合群,听觉和嗅觉极其敏锐。公马特别护群,性情暴烈、好斗,能控制母马小群,防止兽害,马驹存活率高。 正是艰苦的环境造就了北马的坚韧个性、强壮体质、适应恶劣条件的能力。北马能在动机时靠刨雪采食,必要时骑士们还能对它刺血而饮,它们对骑士们忠心耿耿,是游骑们的守护神。而且北马在乘、拖、驮方面也均表现出较强的能力,可以适合汉军各军种的需要,也适合普通平民的各种需要。 这就是为什么北马一直是中国历史上主要的军用马种之一的原因,也是中国历史上各民族对北马情有独钟的原因。这也是别的马种也许在某些方面超过北马,但它们在综合素质上永远难以超越北马的原因。如果是此时张锐是乘坐的草原马或别的马种,此时它们可能都冷得缩成一团,颤抖不止,严重的说不定已经倒毙,哪儿还能够继续前行? 张锐正在感叹北马时,只见前队跑来一匹战马,马上的骑士全身被大雪覆盖,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尊雪人堆砌在马背上一样。 “营长!风暴太大了,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躲躲,等风暴过去再上路?”来的是杜晗,他凑到张锐的耳边大声的喊叫着,只有这样,张锐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行老杜,兵贵神速!在这种情况下行军,虽然困难很大,但是敌人发现我们的难度也更大了。即便沿途有突忽人发现我们,他们也不可能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如此一来,我们的行动更有把握成功。”张锐也扯着嗓子在杜晗的耳边叫道。一张嘴,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直接飞进了张锐的口中,张锐差一点呛着肺,慌忙用手臂捂住口鼻。 “好!属下知道了。可是刚才属下的部属中,又有三人被冻得掉下马了。属下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老杜,你快回去,再刺些马血为他们暖暖身子。”张锐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皮毯取下,递给杜晗说道:“把皮毯拿去,给他们加上。” 杜晗不接,喊道:“营长,你取了皮毯,也会坚持不了多久的。” 张锐将皮毯强行塞进杜晗的手中,道:“我还有披风。再说,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快到目的地了,我的体格健壮,这点时间能够坚持得住。你快回去,一定要照顾好你的部下,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冻死。知道吗?” 杜晗看见张锐的脸已经冻得发青了,浑身轻微的颤抖着,但他还是念念不忘骑士们的冷暖,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他抬起手臂,替他的部下郑重地向张锐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张锐取掉了身上最厚实暖和的遮风用具,行走没多久就感到全身僵硬麻木,几次差点栽下马。程节见状,催马来到张锐身前,将自己身上的皮毯取下,欲披在张锐的身上。 张锐用手挡开,吼道:“喜子,快穿上,你不要命了?咳……”可是这次风终于窜进了张锐的肺中,在冷风刺激得张锐剧烈咳嗽起来。 程节用皮毯抱住张锐后,又给他拍背,过了好一阵张锐的才止住咳嗽。身上披上皮毯后,感觉温暖了许多,人也缓过劲来。侧目看,程节也变得跟刚才的自己一般,哆嗦得像个鹌鹑。 张锐又将身上的皮毯取下,裹到程节的身上,对他吼着:“喜子,你的体格有我的强健吗?别做傻事,自己裹好,不要再取下来了,我还能坚持。” 说罢催马向前,不给程节说话的机会。程节望着向前而去的张锐,心里一股暖流穿过,身上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不少。 自从他当了张锐的亲兵队长后,张锐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张锐的指挥能力就不用说了,难得的是他将部下视为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平日只要有空闲,就去找骑士们聊天。日积月累,张锐几乎和全营所有的骑士都交谈过,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了解他们的家世,理解他们的想法。 在与骑士们闲谈时,聊到高兴处,张锐可以和他们一起开怀大笑;聊到伤心处,张锐和他们一起默默悲伤;聊到激愤处,张锐可以和他们一起破口大骂。这时,骑士们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官架子,感觉不出他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他们都觉得眼前的张锐就是一名普通的战友。 在严寒之中,张锐宁愿自己受冻,也不愿部下受冻。程节跟随张锐这样的好长官,也算是三生有幸。跟着他不用担心失败,不用担心受伤,更不用担心自己被出卖。程节默默发誓,如果可能,自己愿意永远追随在张锐的身后,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甚至为他牺牲生命。 下午五点,张锐营终于到达楚河营垒后方五里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张锐立即命令骑士们停下来修整。虽然还是风雪交加,但明显比上午的风雪要小得多。这里不能升火,骑士们纷纷拥抱着自己的战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营长,您快来喝两口。”程节拉着一匹马来到张锐的身前,用小刀在马的胸腿之间切开一个小口,冒着阵阵热气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张锐立即将自己的口凑到伤口处,吸喝了数口。马的温暖的血液进入张锐肚腹中,便化成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僵硬的身体又暖和起来,越来越伸展自如。 张锐起身,擦擦嘴边的鲜血,对程节道:“喜子,你也快喝几口,暖暖身子。”程节也凑上前去,吸吞了几口马血。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堵在马的伤口上为他止血。片刻后,又取出伤药为马涂抹。 程节为马涂药之时,张锐四处去看骑士,见他们大多数也吸食了马血,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骑士们见张锐走来,纷纷向他敬礼打招呼。张锐也频频向他们点头示意,遇见轻伤初愈的骑士,就上前询问一番。 猛地见到高朔正蹲在一名骑士身前,便走上前去。还未近身就听见高朔说道:“乖乖,冻得如此严重!你这小子,怎么早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残废的?” 那名骑士道:“连长,行军之时,手脚都麻木,属下也不知道。”张锐走到跟前看见那名骑士是高朔连里的四排长秦书,青州历城人,作战勇悍,深得连长高朔喜爱。 高朔和秦书这时也看见张锐的到来,想起身敬礼。张锐向他们摆摆手:“不要多礼。”,然后自己也蹲下来察看秦书的冻伤。只见秦书双脚上皮肤红肿,出现大小不等的十余个水疱。这是严重冻伤的表现,如果不及时治疗,秦书的双脚说不定真的会被废掉。 张锐用手摁了摁秦书脚上的水泡,问道:“现在有感觉吗?” 秦书道:“能感觉到疼了。” 张锐放下心来,有感觉就有治疗的希望。张锐对高朔道:“去喜子那儿拿酒来。”“是!”高朔起身快步跑去。 张锐面对秦书坐在雪地上,将自己的双手放到口边用热气吹暖,解开自己衣扣拿起秦书的一脚放入自己的怀中,冰冷的脚贴在张锐的胸口处,寒意让张锐眉头紧皱。秦书刚想挣扎,张锐道:“别动,老实坐着。” 秦书不敢再动,只是将头低下。张锐用他的胸膛给自己暖脚,这让这位平日性格刚强的硬汉,感动万分,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张锐又拿起秦书的另一支脚轻轻搓揉起来,一边揉,一边突然想到秦书是家中独子,便问:“秦书,你是家中的独子,家中还有老母,怎么你也来参加这次行动?是不是高朔鼓动你来的?” 秦书用衣袖擦擦脸,抬起头来说:“不是。连长开始也不让我参加的,是属下百般要求连长带上属下的,这事不能怪连长。” “胡闹,我一再强调,凡是家中独子的,一律不许参加这次行动,高朔怎么敢违令?!”张锐生气地说道。 昨日,当统计营里自愿参加攻击队人员时,所有的骑士都愿意参加,就连受伤的骑士也表示愿意跟着去。 张锐见状,就下令受伤未愈者一律不许参加,是家中独子者也不能参加,这才剔除了几十名骑士,让他们跟随刘桓直接去草原南部的挞林。本以为各部都执行了命令,没有想到高朔还打了埋伏。如果不是自己撞上,这事只怕就被他们瞒过去了。 正想着,老远就听见高朔的叫声:“营长,酒来了。”高朔颠颠地跑了过来,将一个皮袋子递给张锐。见张锐怀揣着秦书的脚,为他揉患处。高朔说道:“营长,哪能您来做这事,还是让属下来吧。”说着就要接手。 张锐瞪了他一眼,道:“高朔,你小子,不把我的命令当回事吗?这秦书是是家中独子,为何也跟着来了?” 高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秦书的事情暴露。立刻变得缩头缩脑起来,嘴里哼哼哈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被秦书磨得没有法子,才勉强同意他参加的。又想秦书是一员勇将,此次作战不带上也可惜。 本来他认为秦书很可能与张锐碰不上面,此事多半能蒙混过去,不料节外生枝—秦书脚被冻伤,引起了张锐的注意。刚才见张锐没发话,以为张锐不知道秦书是独子,心里正在暗暗称幸。现在面对张锐的斥问,高朔也找不出理由辩解,只能低头认错。 秦书连连为高朔说话,承认都是自己的不对,张锐如果要处罚的话,自己愿意接受处罚。事已至此,张锐也没有再多责怪高朔,接过他手中的酒袋,倒了一些在秦书的脚面上,又搓揉起来。 张锐揉了一会儿,见高朔还畏缩缩地在一边不敢说话,于是对他说:“你去将几名连长都叫来。” “是!”高朔见张锐终于与自己说话,知道营长已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了,看起来基本上也就算是默许了。脸上的笑容又露了出来,站起身就要离去。 张锐又对他说:“你再看看骑士们的情况,有秦书这类冻伤的情况必须马上救治,一刻也不能耽误。其余骑士要提醒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 “是!属下一定将你的命令传达下去。”高朔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 张锐将秦书的双脚都搓揉完毕,又包上干爽的绷带,才站起身来。对秦书说:“晚上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你带一些人看着我们的备用马匹,在此地接应。”秦书刚想争辩几句,看见张锐眉毛倒竖,便不敢多说,只是连连点头道:“属下遵命!” 远远的看见张旭义、杜晗、罗济、高朔走了过来,张锐迎着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各连冻伤的人多吗?” 张旭义道:“属下刚才统计了一番,有十五名骑士被冻伤。” 张锐看看表说道:“现在是六点半,趁着天还没有黑,立即集合,将骑士分配到各分队。随后各队再分开休息。晚上十点整杜晗队出发,午夜一点准时开始攻击,其余各队午夜一点从这里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营门口,然后分别执行各自的任务。各队主官要指定自己的后备官,攻击期间各队不得耽误时间,不得随意改变自己的任务。明白吗?” “是,属下一定按计划行事。”张旭义等人齐声回答。 “好!立即行动。”张锐一声令下,张旭义等人迅速行动起来,将所有的骑士集解到一起,开始挑选各队的人员。 经过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天黑前,将队员分配到位。其中杜晗队一共有骑士一百二十人,担任夺取营门和守卫营门的任务。张旭义队有骑士一百人,担任突击敌中军大帐的任务。罗济队一百人,担任焚烧营垒粮草任务。高朔队一百人,任务是冲击驻扎在粮草旁突忽守军营地,保护罗济顺利烧粮。秦书带领二十名骑士和十四名冻伤骑士担任看守备用马和接应任务。剩余的三十余名骑士跟随张锐。 杜晗将自己的一百十二人领到树林的一侧,又指定四名排长担任小队长,并给他们编排了序号。杜晗声明,如果战斗中自己阵亡,各小队长按照序号接任队长,就算全部阵亡,也不能放弃营门。几名排长皆言,誓死不退。 杜晗正想宣布解散部队,让大家再休息一会儿时。猛地看见自己的队部后面有一人头一伸一缩得行动甚是诡异,心中好奇心大作,于是假意擦看自己队员的情况,慢慢的向队部侧翼走去。 到了队部的最后一排,杜晗歪头看去,只见中间有一人的身材明显超过别人。可他却弯着膝盖,尽量使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杜晗细看之下愕然,因为他看见的那个人正是张锐。 只见张锐久蹲之下,定是感到腿部麻木,稍稍立直抖抖腿,又立即蹲下去。远处望去就像他是在不停地伸脖子向前探望一样,样子甚是滑稽。 杜晗哭笑不得,他走到张锐身后,见程节等亲兵也站在他两边。杜晗道:“营长,你这是何意?” 张锐听到杜晗的声音,像是顿了一下,才立直了身体,转过身来对着杜晗笑着说:“老杜,你走运了。我和我的亲兵本来没有什么任务,我又担心你这人手少,所以带着我的亲兵来支援你。” 杜晗立即绷起脸来,道:“营长,您还是不放心属下,所以您准备亲自带队袭击营门吗?” 张锐见杜晗误会,忙说:“我对你是放心的,你带队指挥,我决不干涉。我只是单纯的援助你,战斗中一切听你指挥,你有什么命令尽管对我下,我一定会执行你的命令。” 杜晗这才安心,知道张锐是久不作战,心里痒痒了,自己想到前面一搏,并不是对自己不放心。杜晗虽然不再板脸,但还是认为营长这样做不妥,于是又摇摇头说:“营长,按照职责,您应该在后面指挥,怎么能老想着到前面去厮杀呢?部队失去了指挥,还怎么作战?” 张锐还是笑嘻嘻的,他拍着杜晗的肩膀说:“我将部队都分配给你们几个队,各队的作战目标都是预定好的,一切都取决于你们自己的临场指挥了,你连后备队长都已经指派。而我呢,除了这些亲兵,连一个预备队也没有。一旦你们进入营垒,我想指挥也指挥不了你们了,所以,有没有我这个指挥官都是一样的。” 杜晗这才猛然发觉张锐昨日话中有话。张锐昨日提到将人马分全部配给几个队长,还说要在此战中彻底放权。当时杜晗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就是一直没想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劲儿。现在张锐自己说破,才知道他所谓“放权”的真正含义,原来他早就决定要亲自到前线搏杀,原来这是他精心考虑过的布局。为了不让大家反对,他还真会装样儿,把大家都蒙了。不过不论从说服大家的角度上讲,还是从作战安排上讲,都算是想得周到,想得长远! “可是……”杜晗心中虽这样想,还是不甘心,打算劝说张锐放弃这种冒险行动。他刚开口,就被张锐打断,只听张锐恶狠狠地道:“怎么老杜,你觉得我不算是个勇猛之士吗?是怕我拖累你们的行动吗?操,要是你这样想,我们现在就来较量一番,看我有没有资格参加突击队?” 面对张锐的无理取闹,杜晗也奈何他不得,只好答应张锐留下。心想,你的力气早在你来到连队的时候,就领教过了,现在还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张锐见杜晗答应自己参加,才又露出笑脸,打了杜晗一拳说:“去忙你的吧,别管我,就把我当成一名普通的骑士就行了。” 杜晗只能向他敬个礼,悻悻而去。张锐笑着对程节说:“我说没事吧?你不信,看看,现在我们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参加了吗?”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样子甚是得意。 程节虽然口头答应,不过却在心里想,不知道刚才是谁,鬼鬼祟祟的东躲西藏,唯恐别人发现。藏了半天还是被发现了,全靠胡搅蛮缠,威逼利诱,杜晗才被迫答应的,这也叫没事啊?现在才知道营长还有这一手,看来,自己要向他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半夜,张锐随着杜晗队出发了。张锐说到做到,他和自己的亲兵走在队部的最后,丝毫没有干涉杜晗的指挥。路上,张锐又轻声的对身边的两名亲兵说:“等会儿,你们只管为我递箭,别的你们就不用管了。”这两名骑士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谁叫张锐是自己的长官呢?谁叫自己遇到了神射手呢?谁叫张锐嫌自己取箭太慢呢?这样的事情今后怕是少不了,想到以后自己基本上就是专职递箭手,射箭的本领都要荒废了,心里就感到特别委屈。 ; 第四十章夜袭楚河营垒 一 第四十章夜袭楚河营垒(一) 夜已深,哚瀚还坐在中军大帐之中,借着桌案上跳动的烛火,低头批阅着文件。可是,他手中的笔却一直未动,眼睛呆呆地望着文件出神。哚瀚今年三十七岁,其父早年与阿巴亥结为异性兄弟,后父母早亡。哚瀚幼年时被阿巴亥接到自己的府中收养,并被收为义子。 哚瀚少小聪慧、做事细致,对人谦逊,深得阿巴亥喜爱。十八岁时,哚瀚应阿巴亥要求充当他的贴身侍从。此后哚瀚便一直留在阿巴亥的身边,为阿巴亥处理各种机密的事务,成为阿巴亥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突忽独立后,阿巴亥任命哚瀚为近卫军中将中军官。阿巴亥任命哚瀚这个职务,有让哚瀚看护阿巴开的意思,哚瀚在阿巴亥家中的十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大。儿时身为兄长的哚瀚经常带着阿巴开、阿巴贡、阿巴迨等人一起读书、练武、游玩。阿巴开虽然性格暴烈,但从小对哚瀚颇为敬重,多数时候也能听进哚瀚的劝告。在哚瀚任近卫军中军官的数年中,阿巴开没有犯过大错。 今年,阿巴贡在制定这场战役时,向父汗阿巴亥请求调哚瀚参加战役。阿巴贡对阿巴亥道:哚瀚兄长,处事公正,诸将少有不服者,可以协助儿臣完成此次讨贼任务。阿巴亥同意,于是哚瀚晋升为上将军衔,随阿巴贡来到楚河前线,担任葱岭地区突忽军副指挥官。 哚瀚担任副指挥以来,主要负责管理后勤队和军法处。由他组织的庞大的运输队,源源不断地将军粮运送到前线,使得前线的几十万部队,衣食无忧,装备齐整。加之他处理违纪人员时,能够秉公执法,公正无私,众人皆口服心服。 此次前线战败,阿巴贡带着第十军团前去班迪山口接应特安达元帅,楚河营垒只剩哚瀚在此留守。阿巴贡走时曾对哚瀚言道:“兄长,弟将正规部队都带走了,此地依靠兄长防守,二万农兵的确少了些,望兄长近期内要多加小心。弟将尽快从前线重新编排的军队中,调回一个军团归附兄长指挥。” 哚瀚道:“此时大雪封山,汉军不易大批翻越葱岭来此偷袭。两万部队防守楚河营垒还是可行,只是营垒中的粮草需运往班迪山口,一路中地形险要,汉军又善于攻击粮道,需多派人押送才是,我这里人员不多,怕是不能派出大批人员押送。” 阿巴贡言道:“押送粮草所需人员,由弟从前面派来。每周一次,由拉伊尔将军带队,兄长凡未见拉伊尔将军本人,不得放任何人进入营垒。” “可!”哚瀚欣然答应。阿巴贡走后,哚瀚需一人处理营中的事务,每晚都是两三点才能入睡。今夜也不例外,可是他今晚,老觉得心里发慌,眼前文件上的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进去。 哚瀚再次将手中的笔放下,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揭开门帘,出了大帐。迎面扑来的风雪使他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看,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在灯火的映照下,悄无声息地翩然落地。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两天,按照约定明日下午就是拉伊尔来营垒领粮草的时间,他能按时到来吗?如果通往班迪山口的道路被大雪阻断,拉伊尔就难以按时到达,前方的粮草只能再维持一周,要是前方断粮,只怕会造成军心大乱。或许就是因为担心此事,今日才一直心神不定。 哚瀚正在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感觉身上一暖。转头看,是自己的亲兵队长范莱里,正将一件貂皮大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范莱里低声道:“将军,夜已深了,您回去歇息吧。” 哚瀚长叹一声道:“今夜无睡意。”又抬头看天空,风又带着雪花斜斜的刮过来。哚瀚问:“今夜的岗哨都安排好了吗?” 范莱里道:“今夜是齐尔将军的部下当值,应该都安排好了。” 哚瀚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今夜会出事?应该不会的,前方并没有传来任何汉军通过葱岭的消息。后方除了疯虎的数百骑兵以外,也没有敌人。何况自己接到报告,疯虎正在几百里外的度云山地区抢粮食。哚瀚猜测疯虎是要准备离开,其路线很有可能是途经西部草原。 这样算来,楚河营垒方圆两三百里内应该没有汉军的踪影,为何自己还会心慌意乱呢?想了一会儿,哚瀚也没有答案,心想,现在自己既看不进文件,又没有睡意,不如去营垒前部去检查一番岗哨的情况。 想到这里对范莱里道:“我们去前营看看。” “是!殿下是骑马还是乘车?”范莱里知道哚瀚的脾气,知道他决定的事,反对也是无用。 “乘车吧,你去准备。” “是!”范莱里挑选了数十名当值的亲兵,又叫来一辆四轮马车来哚瀚的前面。哚瀚登上马车,在范莱里等人的陪同下出了中军营地,驰往营垒的前部。 与此同时,张锐身披白布,在雪地上缓缓地向前爬伏,周围一团团的黑影也在向前移动着。众人的爬行速度虽然很缓慢,但也发出轻微的莎莎声。如果今夜不是大风雪天气,恐怕这种声音早被营垒里的突忽人听见。 十几分钟后,张锐爬到营垒前的壕沟处,张锐探头向里望了望,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据杜晗说,壕沟有三米深,里面埋有锋利的木桩。 张锐向左边爬去,他知道程节就在那边。杜晗布置任务的时候,要求突袭队成员五人为一组,到达壕沟时,要相互配合以便下沟上沟。张锐和程节以及张锐的另三名亲兵,分在一组,出发前确定了彼此的大致方向,达到壕沟时,只要左右接近就可汇合。 果然张锐没有爬几步,就看见程节爬了过来,不一会儿其余的组员也汇集到张锐的身边。张锐视线所能看到的营垒内的岗楼上空无一人,那些突忽岗哨可能因为今夜的风雪太猛烈,都下去躲风避雪去了。 张锐大喜,这真是天赐良机,本来按计划,杜晗要求箭术最好的骑士,首先收拾这些岗楼上的岗哨,然后再翻越壕沟。这离岗楼只有十余米的距离,射术高超之人,能将利箭准确地射入突忽哨兵的咽喉,使他们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一命呜呼。 但这样做毕竟有危险,加之今夜是大风天气,一旦射击手中有人失手,偷袭就要变成强袭。就算能成功地攻占营门,突忽人也会被惊动,他们也会有时间,召集营垒内的所有部队来到后营,烧粮的计划很可能就此失败。 现在既然不用收拾岗哨,被发现的可能性也降低不少。张锐立刻让三名亲兵拉住一根套马绳,自己顺着绳子先下到沟底。 沟底的积雪极深,刚落地,张锐大腿以下就被大雪淹没。张锐在确定站实后,将手中的绳子连拉了三次,片刻程节也溜了下来。如法炮制,后面的两名亲兵也分批而下。剩下的最后一名亲兵,将绳子系着众人的武器先吊入沟底,自己再爬到沟前,顺着刚才前面下去的印迹,用脚往下探去。 沟底两名亲兵举起程节,程节用手抓住最后那名亲兵的脚,将他接应下来。此时张锐已一步步地摸索到沟底对面儿,下来的亲兵们,又顺着张锐走过的痕迹,来到张锐的身边。营垒内的火光已能隐约的照到这里,张锐用手势示意两名亲兵担任掩护,其余两人举自己上沟。 众人又开始了行动,程节和一名亲兵举起张锐的身体,用力向上推去。上面张锐的手刚刚能碰到壕沟内测的边缘。张锐拔出腰间短刃,用力地插向地面,插了数次,才能插入三分,张锐用力抓住,双脚蹬着壕沟的内壁爬上去。 张锐站稳后,接下腰间绑着的套马绳,又将亲兵们一个个的拉上来。等所有人上来后,张锐才看清楚,背后的营垒栅栏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栅栏是用整颗圆木埋入地下,又相互排列接钉而成,用战锤根本不易砸开。 接着火光,张锐看看表,现在已经是半夜零时四十分,离约定的攻击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再看其他小组,也纷纷上了壕沟内侧。这时杜晗来到张锐旁边轻声道:“营长,突忽人的岗哨都不在,省了我们不少事,属下想现在就派人,越过栅栏,干掉守护营门的守军。” 张锐想,岗楼上的哨兵既然都可以去躲避风雪,营门处的哨兵自然也不会多,只要行动迅速果断,或许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营门。张锐对杜晗道:“你是指挥,你拿主意。我说过不会干涉你的决断,一切听你的命令。” “是!那属下就下令了。”杜晗正想离开,张锐又将他叫住:“老杜,我请求第一批翻过栅栏。” 杜晗看着张锐坚定的神情,知道无法改变张锐的决定。杜晗想,张锐来就是想参加战斗的,阻止怕是阻止不了了,还不如顺势答应。于是点点头,同意张锐的要求。 杜晗又在一百多人中选出了三十人,让他们听从张锐的指挥。张锐又是率先行动,被亲兵举着推向栅栏上方,栅栏上的圆木均被削尖,人无法骑在上面。张锐力大,两只手分别抓住一颗圆木的顶端下部,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倒立起来。突然放开一手,身体猛转,面朝向栅栏内侧,放开的一只手又抓回原地。接着翻身而下,消失在栅栏里。 张锐的体操表演,看得下面的骑士,叹服不已,长官的箭术高,力气大、骑术好都是大家公所周知的,可是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看他的姿势和动作,不像是第一次这样做,可是长官以前为什么要练习做这样的动作呢?难道他是专门为了翻墙? 他们不知道,张锐前世习武之时,也常常在武馆里的单双杠上练习自己的力量,熟能生巧,完成这些动作轻而易举,不在话下,虽然姿势算不上非常标准,但对付翻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锐轻松地落到地面,厚厚的积雪使他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其余的骑士虽然不像张锐干净利落的越墙,但也使出各自的手段,或用手爬、或用脚蹬,也都翻过了栅栏顶端。又在张锐接应下,纷纷下到地面。 待众人都落地后,张锐就领着他们,顺着栅栏边向营门口摸去。楚河营垒占地巨大,张锐等人走过地方,还能被岗楼上的吹得或明或暗火把光隐隐照射到,再向营垒深处里面望去,均是黑乎乎,阴惨惨的一片,呼啸风声从里面传来,就像是怪兽发出嗥叫声。 离营门口越近,灯光越明显。张锐领着整队人贴着栅栏下的阴影处,默默地向前移动,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他们非常接近突忽人营垒的时候,张锐举手,让队伍停下,向身后的人轻声道:“传令,准备弓箭。” 借着火光,张锐看清突忽人的营门处立着数根巨大的火柱,火柱上火焰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火焰发出啪啪的声音,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细数一遍突忽岗哨,张锐确定他们只有三十四人。又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缩着肩膀,笼着手,抱着长枪,来回地踱着脚取暖,丝毫没有察觉到张锐等人的到来。 张锐取下背上的弓,从箭壶中取出六支箭拿在手中,正想下令攻击。就听见营门处传来喝问声:“哪一个?” 糟糕!被发现了,张锐来不及下令射击,用牙咬住五支箭,迅速将手中的箭射出。那名突忽人哨兵,抬头间无意看到左侧栅栏一百多米外的阴影处,有黑影晃动了一下。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眼,随意出声询问一句。如无人回答,他也不会上前查看。 谁料他的这一声询问,成了他的追命符。他正伸着脖子张望之时,从黑暗处飞出一支利箭,瞬间穿透他的颈项,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双手本能地向前伸去,在空中抓了两把,便一头载倒在地。 他身边的突忽岗哨,也因为惊闻他的喝问声,也开始四处张望,而周围一片黑暗,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正想询问那名哨兵,猛地发现他已中箭身亡,即刻反应过来遭到敌人偷袭了。 其中一名哨兵机警,喊叫着跑向警钟,只要能拉动警绳,就能通知远处的驻军。可是刚刚跑了两步,就被一箭穿透心脏,跌倒在地。这时,所有的哨兵都反应过来,纷纷叫嚷起来。远处飞来的几十支利箭,将他们中的大部分射倒在地。 剩余的哨兵们都拼命地涌向警钟,可是他们没曾想,早有一个神箭手将目标定在那儿,根本不给他们拉响警钟的机会。一连五名哨兵接连倒在警绳周围,他们的手离警绳只有一两米远,可是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拉响警钟。 不到半分钟,三十余名突忽岗哨都一一毙命。张锐带着几十名骑士,冲了过来,他们打开了营门,将守候在不远处的突击队员放了进来。一切行动,悄然无息,刚才突忽哨兵刚才发出的惊叫声,都被呼号的风雪声所掩盖。营垒内的突忽人没有被惊动,完全不知道数分钟之内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 杜晗进了营门,凑到火光前看看表,还差五分钟才到约定的攻击时间,骑兵到达这里至少还需要十分钟,这十五分钟就在这里守候着吗? 据前日俘虏的交待,离营门七百米处驻扎有一营人的营地,再往里后四百米又有一营人营地。这两营人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守营垒后门。现在去不去趁机袭击他们?杜晗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张锐也在思考着,拿下营门之顺利出乎想象,后面的突忽人还没有发现,这样好的机会,决不能白白错过。与其坐等骑兵到来惊动他们才派人去攻击,不如趁着现在就找机会下手,攻其不备。 张锐来到杜晗面前,杜晗正好也抬起头来,双目对视了一下,杜晗道:“营长,属下决定派人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 杜晗的想法正与张锐的想法不谋而合,张锐赞同:“行!这里留下五十人,其余的分成两队,分别到两个营地去寻找机会。你我各领一队,遇到抵挡不要恋战,迅速退回这里坚守。” “是!属下这就安排。”说完杜晗立即召集几名小队长,前来分配任务。两个小队在营门守卫,接应骑兵进入,一个小队跟随张锐,一个小队跟随杜晗,分头去偷袭突忽人的营帐。 出发时张锐又交待杜晗道:“老杜,能不惊动他们最好,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动手,用短刃结果他们。等骑兵到来时,我们再出声呐喊,四处点火。”杜晗答应,二人分别带着人奔向突忽人营地。 几分钟后,张锐一队人来到一处突忽人的营地,见营地四周仅仅用普通的木板隔开,里面搭起密密麻麻的帐篷。偌大的营地只有四名突忽哨兵正在入口处毫无警惕,无精打采地站立着。 张锐示意程节等人停下,自己利用阴影之地作掩护慢慢的靠近他们。行到离四名哨兵数米远的地方突然窜出。四名哨兵在风雪中,站立了一两个小时,走动的范围也不大,此时感觉全身都快要冻僵,反应也迟钝起来。 张锐一个健步靠上前去,左右两拳分别打在背对着自己的两名突忽哨兵后脑之上。张锐蛮横的拳力,使两名突忽人的眼珠脱离眼眶掉落在地上,两人一声未发地便瘫软在地。 没等另两名突忽哨兵反应过来,张锐已跨步上前,双手抱住其中一人脑袋,用力一拧,那名哨兵的脑袋便转向身后。与此同时,张锐一脚踢中另一名突忽哨兵的胯部,巨大的力量,将那人的下部踢得烂成一团,那人也一声未发栽倒在地。 张锐整个出手过程被藏在暗处的程节等人尽收眼底。张锐行如鬼魅,招招致命,动作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四名哨兵便瞬间命丧黄泉,死之前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这时的张锐,仿佛是阎罗王在世,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宰割。 解决了营地的哨兵之后,张锐发现,整个营地的突忽士兵似乎都被催眠了一般呼呼大睡,阵阵鼾声从各个营帐内传出。张锐的挥手示意,程节等人迅速进入营地中。他们分别进入帐篷之中,张锐也进了一个帐篷,只见不大的空间里两头分睡了八人,中间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 张锐没有用短刃,只是慢慢的走到一人身前蹲下,一手捂住他的口鼻,那人不能呼吸,猛地睁开眼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张锐用手捏断喉结,那人忽地挺起背脊,又忽地软了下去,无声无息中一条生命结束。 一个帐篷八个人,张锐没有用到一分钟就全部解决,接着又进入下一个帐篷。十分钟之内张锐就这样杀了数十人,其余的三十名骑士总共也杀了数百人,大半个营的突忽人在睡梦中就被他们无声的宰杀。鲜血顺着一顶顶帐篷中流出来,营地里的血腥之气越来越重。 这时,从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张锐取下腰中挂着的皮袋,打开封口四处泼洒着火油。一边泼洒,一边放声高呼:“不好啦!汉军杀来了!快逃啊!”骑士们也做着和张锐同样的举动,边泼洒火油,边放声喊叫。 被吵醒的突忽士卒,纷纷钻出营帐,看见营地内火光四起,远处的马蹄声也能听清,许多人又在高喊着逃命,一时间都慌了手脚,也来不及取拿兵器,便四散而逃。 位于营地中央的突忽营长也被吵醒,喝问亲兵何事惊慌?亲兵也是才起身,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按照外面的呼叫声回答,汉军已经杀了进来。营长大惊失色,也不及穿衣披甲,拔刀赤足而出,大声喝令集合。 此时营地里已燃起熊熊火光,喧闹声、喊叫声响成一片,混乱中四处夺路而逃的突忽士卒,哪能听的见他呼叫声。突忽营长呼叫了十余声,也只有十几名亲兵来到他的身边。突忽营长无奈正想带着亲兵逃走,突见远处有数人冲了过来,亲兵们还没有看清来人,就被砍倒七八个。 突忽营长惊慌之下大声喝问:“何人闯营?” 火光中只见一名身材高大之人,跳到他的身前,浓须疤面,双目放光,手中提着一个营地内士卒们锻炼体魄用的巨大石锁,口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我乃疯虎!”说罢,手中的石锁,发着呼啸声向他的头顶砸来。 ; 第四十一章夜袭楚河营垒 二 第四十一章夜袭楚河营垒(二) 张旭义带着三百余名骑兵,携带着一百与匹空马一路疾驰而来,还没有到营垒,就看见营垒的大门敞开,知道突袭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进入冲到营垒,只见火光四起,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又见几十名骑士正在营门两侧布置着防御,却没有见到张锐和杜晗的身影。于是闪到一旁止住战马问到:“营长与杜连长何在?” 立即有一名排长上前答话:“长官都到前方去袭击营地去了,您看,这些火就是他们放的。” 张旭义问话时,罗济和高朔所带的两百骑兵,没有在营门口停留,他们像潮水一般冲了过去,直奔营垒内的粮草存放地。张旭义吩咐几十名骑兵,将多余的战马,赶到营门的不远处等待,随时接应张锐杜晗等人。 张旭义稍事安排之后,又带着百名骑兵直扑营垒内的中军大营。来之前,上次抓获的突忽俘虏中有三人在严刑伺候下招了供,他们交待了楚河营垒内的详细地形。关于中军大帐的位置,三人的说法相同。这两日中,张旭义脑海里的营垒的全貌也渐渐成型了。所以,尽管此时他们在昏暗的营垒内纵马而行,张旭义也能辨清大致方向。 从营垒后门,到中军大帐有两三里远。当张旭义到达之时,看见几百名突忽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整队。张旭义没有犹豫,一声令下,一百骑兵冲入突忽人之中,手中的骑刀左右劈杀。猝不及防的突忽人军心大乱,纷纷仓惶逃窜。 穿过突忽人的队列后,张旭义见这队突忽人逃窜,又命令全队分成十个小分队,其中六个小分队左右追击逃跑的突忽人,不给突忽人留下喘息的时间和重新汇集整队的机会。张旭义本人则领着四个小分队,冲进了中军营地内。前方两百米处,一座巨大的营帐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借着营帐周围的灯火看去,只见营帐前方有百余名突忽人正在大声呼叫着,匆匆忙忙地集合到一起。 张旭义心中暗喜,看来这些人就是中军主帅的亲兵,只要将他们赶开,就能顺利斩杀突忽主将。张旭义一声呼哨,众骑士取出弓箭,极速向大帐处冲去。行到一百米处忽然一个横转,骑士们手中的利箭纷纷射向那队亲兵。 那队突忽人均是衣甲不整,几乎都没有持盾牌。张旭义等人只围着大帐射杀了三圈,百余名突忽人便尽数被射死在大帐之前。张旭义拔出骑刀,催马冲向营帐大门,身后的骑士们也跟着冲了过去。营帐高大,张旭义用刀劈开门帘,以便座下战马可以轻松进入。但张旭义进入中军大帐之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给我搜!”破帐而入的骑兵们,在张旭义的命令下,骑着马在营帐内四处搜查。张旭义催马来到大帐正中的书案之前纵身跳下马背,只见书案上以及书案后的书柜上堆积着大量的文件、信札、地图等资料。张旭义也没空细看,命身后的几名骑士下马,用刀切下牛皮营帐数块,将这些资料尽数收入其中,包裹成数捆放于马上。 张旭义见骑士们没有搜寻找到敌军主帅,知道主帅不在帐内,便对手下弟兄下令:“上马!”张旭义上马后,又下令放火,然后命令吹响号角,召回先前去扰敌的六个小分队。出了中军营地,见那六支小队已经返回,接着又率领着他们冲向下一个目标。 此时正在营垒前部巡哨的哚瀚等人,发现了后营的熊熊火光。哚瀚的第一反应是:汉军偷营,决不能让他们烧了粮草! 哚瀚对陪着来巡哨的齐尔吩咐道:“现在暂且不管其他地方,你火速召集部下,全力防守粮草营地,千万不能让汉军烧毁粮草!” 齐尔答应,转身而去。哚瀚又对一名亲兵道:“你去向巴吁将军传令,命其所部全体登上前垒墙,小心汉军趁乱攻进营垒。” 待两人走后,哚瀚才稍稍安下心来。望着营垒后方越来越明亮的火光,不禁纳闷,这股汉军从后营杀入营垒,可他们是从哪儿翻越的葱岭呢?当初疯虎突袭“老虎口”之后,阿巴贡就下令,各处关口除了每日必须向楚河营垒报安外,一旦各处关口发现汉军踪迹,无论汉军是否攻击关口,必须在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楚河营垒。 这几日葱岭的所有山口,都没有传来发现汉军的消息,班迪山口也没有传来失败的消息。正因如此,自己才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营垒前部,营垒后部仅仅安排了两个营防守。可是汉军偏偏就从营后攻击,这股汉军是从何处渡过楚河?又是从何处绕到营垒后部的呢? 哚瀚正在猜想着汉军行动路线,一名传令兵跑到他的跟前汇报道:“启禀将军,据后营传来消息,突袭我们的是疯虎所部。后营我军两营已被击溃,汉军现在正在四处放火!” “汉军有多少人?” “不知,现在营内混乱不堪,无法统计汉军的数量。汉军分成数股,一股已经占领中军大帐,一股正在进攻粮草营,还有一股正在后营追杀我军士卒。” 哚瀚心惊,疯虎前日还在度云山,今日却神奇地在这里现身,攻击自己守护的楚河营垒。此里离度云山有四百余里,这两日葱岭地区又是暴风雪的天气,他们只用了两日就来到这里,难道他们真的会飞? 以哚瀚获悉的最新情报,疯虎的部队人马不多,不过五六百人而已。可是现在汉军分成数股,在营内四处攻击,看起来人数不少。难道是疯虎和别的汉军部队汇合到了一起? “将军快看,粮草营着火了!”哚瀚正在估量汉军人数,寻思怎样应对汉军的时候,猛然听见一名亲兵大惊失色地嚎叫起来。哚瀚抬头往营垒西边望去,远处火光已经红彻半边天。哚瀚捶胸顿足,口中大叫“苦也!” 哚瀚来楚河前线,主要负责的就是大军粮草的供给。会战前,哚瀚将大军所需粮草从各地州县运到度信州北部的兰城,以后每月一次运往楚河营垒,而楚河营垒的粮草又每周一次的运往班迪山口营垒。这样既保证前方的粮草不断,也可防止汉军偷袭班迪山口的粮草营。 正因为如此,比较安全的楚河营垒内存放了可供四十万人马食用二月的粮草,而前方的班迪山口营垒的存粮仅够半月的消耗。一旦楚河营垒的粮草被烧光,再从后方兰城运粮到班迪山口营垒时间至少需要半个月。而且近段时期大雪连绵不绝,像这样恶劣的气候,就是二十天也不一定能将粮草运上去。所以班迪山口的守军退回楚河以南是必然的,在大雪天撤军,很有可能被汉骑追击,几十万人,到底能活着撤回来多少,哚瀚不敢想象。 “绝不能让他们将粮草烧尽。”哚瀚咬牙切齿地对一名亲兵吼道:“去通知巴吁将军,命令所有部队迅速赶往粮草营,一定要保住粮草!”亲兵慌忙接令而去。 哚瀚又对亲兵队长范莱里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范莱里道:“此段哨兵大约有三十余人,加上我们的亲兵,共约百人。” 哚瀚将身上的貂皮大衣脱去,从一名亲兵的手中夺过一把刀,举刀高呼:“兄弟们,跟我上。”说罢朝着西边跑去,百余名亲兵、卫兵跟在他的后面。 奔跑中哚瀚看见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映红了整个天空,仿佛天空也燃烧起来了。大雪没能阻止大火的燃烧,风反而加剧了火势的蔓延。哚瀚暗恨,为什么营垒要修建得这样大,白白消耗兵力,加大看守难度,简直华而不实。 又跑了十余分钟,气喘吁吁的哚瀚一行才来到粮草营的北边,看见齐尔正在指挥部下,向西边营里杀去。哚瀚气喘吁吁,忙不迭地问齐尔:“还剩多少粮食?” 齐尔道:“将军,粮草营的南部全已燃烧,属下保住了中部的粮草没有受到波及,现在汉军正在从西边绕过来,他们意图攻到北部来放火,属下正在派人抵挡。” 哚瀚看看风向,此时西北风强劲地刮着,大火向着相反的方向蔓延。还是不错,有希望保住一半的粮草,哚瀚已满足。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汉军攻到北部来放火,一旦此地被烧,风助火势,整个粮草营就全完了。 哚瀚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对齐尔道:“今日就是你我二人都战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汉军在此地点火。” “是!属下誓死不退!”齐尔举着刀发誓。他的心里也明白,此次汉军偷营,哚瀚是大汗的义子或许没事,自己和巴吁则是罪责难逃,如营垒的粮草再被烧尽,自己的性命也就到了头了。只要能保住半数粮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活命的yu望驱使下,齐尔高声激励着自己的部下。可是他的部下能召集来的只有三千人,其余的不是溃散,就是营地已被汉军攻击,这三千人基本上是他营帐周围的两营士卒和他自己的亲兵。齐尔派了数百人去粮仓中部灭火,又派了数百人,去西边阻拦汉军接近,此时只剩两千人。 哚瀚和齐尔正在激励士卒的时候,一名军官跑到他俩面前道:“两位将军,不好了,汉军正在粮草营的西边放火,属下所部大多战死,剩余之人阻止不了他们。” 哚瀚见那名军官被烟薰得面目全无,活脱脱一个烟熏的太岁。又见他浑身血迹斑斑,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看样子也是拼死激战过的。正想再细问一番汉军的人数时,就听一旁的齐尔喝道:“你部下浴血奋战,不惜为国捐躯,你身为将官,为什么不一马当先奋勇杀敌,还退回到这里来?” 见齐尔发怒,那名军官心虚不已,诺诺地辩解道:“属下想要及时通知将军,并非临阵脱逃......” 没等他说完,齐尔便打断了他的话:“要报告我,只需派个传令兵来,何须你亲自报告?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被汉军吓破胆了,丢下自己的部队只身逃跑回来。像你这样懦弱的人,只会削弱我军士气,岂可留之!”说罢手起刀落,一刀将那军官的人头砍下。 齐尔举起沾满鲜血的大刀,纵声高呼:“凡后退者,斩!”周围的士卒见他凶相毕露,个个不寒而栗。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兵,训练未久,遇到突然袭击本来就惊慌失措,现在又见长官拔刀斩杀逃兵,心中更是充满恐惧,前面是虎豹,后面是豺狼,看来今日已没有活命的希望了。 齐尔又对一名军官下令:“你立即带领二千人去西边将汉军赶走,就是全部战死也不能退缩半步。”那名军官道:“将军,属下带二千人去了,这里就没有剩多少人?您和哚瀚将军的安全怎么办?” 哚瀚待军官言毕,用手指着北边的路口说:“你看那儿,我们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来。”那名军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五成群的士卒向这边跑过来。 哚瀚又说:“另外,我已经通知巴吁将军了,等会儿他的部队就会到来,你一定要将西边的汉军赶走,不能再让他们烧了西边的粮草。” 那名军官高声道:“属下誓死保卫粮仓,决不让汉军得逞。”说罢,领着二千人向着西边而去。 哚瀚见他们走远后,对齐尔道:“你我还要将这些散兵编排起来。”齐尔道:“这事由属下来处理就行。” 齐尔跑上前去,组织乱糟糟挤成一团的士卒,哚瀚在范莱里和几十名亲兵的陪护下,站在几十余米之外观看。齐尔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就指派了连排长。几百名士卒在各自的连排长带领下,立马站好队列。 正在这时,东边由远及进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三四十人的骑兵踏雪而来。“汉军来袭!”齐尔挥刀指向那队骑兵,大吼一声:“各部随我迎战!”说罢嚎叫着,率先冲向迎面而来的骑兵。三四百士卒在军官们的鼓动下,跟着齐尔冲上前去。 “将军,您暂时离开这里吧!”范莱里见形势危机,上前对哚瀚道。 “大丈夫岂可临阵脱逃?再敢言退者,斩!”哚瀚举着刀大呼,身边的百余人皆不敢再出声。哚瀚又对范莱里下令,让他指挥这些士卒排列整齐准备迎敌。言罢刚刚转过头来,就看见冲在最前面的齐尔被一箭射中,这一箭力道极大,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高举的大刀,向前空劈了数下后便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 齐尔一死,后面的士卒便畏缩不前。队中的十几名军官见状,恨不得立即斩杀掉手下这些士卒,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他们周旋了,只有自己挺身而上,冲到最前面。可是没等他们靠近,就被冲杀过来的汉军一一射死,几百士卒见汉军箭无虚发,所以军官均被一箭毙命,纷纷惊呼着一哄而散。 汉军骑兵仍向着哚瀚站立的地方冲来,范莱里又一次叫道:“将军速退,汇合巴吁将军所部后再来一战!”哚瀚怒目而视,举刀喝道:“言退者斩!我杀了你这个狗奴才!” 范莱里无奈,向几名亲兵示意,几人冲上前去,夺下哚瀚手中的战刀,架起他向后方逃去。哚瀚几乎是被强行拖走的,他不甘心地大声咒骂着:“范莱里,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浑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范莱里没有随哚瀚退走,他要留在这里阻挡汉骑,以便为哚瀚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举着刀对剩下的几十名亲兵道:“兄弟们,不要再吝惜性命了,随我一起尽忠报国吧!” 几十名亲兵皆是哚瀚的心腹,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哚瀚的生命,只要哚瀚能脱离险境,他们甘愿抛弃生命。他们振臂高呼:“突忽万岁!汗王万岁!”随着范莱里朝着汉骑冲去。不过只跑了十余步,其中的大多数就被射中要害,倒地身亡。范莱里也身中数箭,可他凭借惊人的意志以刀持地,硬撑着没有即刻倒地,直到最后被身边疾驰而过的汉军斩下了头颅。 远处还在不断回望的哚瀚看到这一幕,停止了叫骂,眼中流下两行热泪。范莱里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范莱里和亲兵们为了自己,不惜抛弃生命,他们都是好男儿。 ; 第四十二章疯虎 疾驰而来的骑兵队,正是张锐和他的亲兵们。先前偷袭营地成功后,张锐带着本队的骑士回到营门口,见五十名骑士已经做好防御准备。不一会儿,见杜晗也带着人退回来。 张锐迎上去对杜晗道:“你带人在这里守卫,我去接应罗济和高朔。” 杜晗知道张锐的战斗欲还没有得到满足,而且突忽人一直没派人来攻击营门,此处的百余骑士也足够防御,于是点头答应。杜晗提醒张锐道:“营长,行动前您告诫我们不要恋战,眼下您去接应罗济等人后,也要速速退回此处。” 张锐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恋战的。接应了高朔、罗济便回来。”说罢带着自己的亲兵骑上战马,朝着粮草营奔来。 张锐到达粮草营时,见大火顺着风势将南边的道路全部封死,只得带着人顺着营东绕向北边去寻找罗济等人,可是一直快到粮草营的最北部,也没有遇到一名汉军,却见到几百名突忽人正在集队,于是张锐下令突击。 驱散了这些突忽人后,粮草营的北边已被张锐等人控制。张锐正想下令焚烧粮仓,一时愣住了,自己所带火油都在刚才的突忽营地内用完,随行骑士的火油也用尽。没有火油的帮助,粮仓不容易被引燃。 张锐命令全体下马,对程节道:“你带着十人,到粮仓内去引火,我带人在这里掩护你们。” 程节答应一声,带着十名骑士向里面的粮仓跑去。张锐又命令剩余的二十余名骑士,分成三组,分别守住东、北、西三个路口准备突忽人的反击。 张锐带着六名骑士来到刚才突忽人退走的北面路口做防御准备。张锐将自己所带箭壶中所有的箭支都倒在地上,大致数了数,发现只剩下十余支。两名负责递箭的亲兵见状,忙将自己携带的箭取出,集中在一起交给张锐,这才凑够了五十余箭。 正在张锐等人准备的时候,就听路口远处喊杀声大震,黑暗之中,冲出了千余名突忽士卒,端着长枪急冲过来。张锐单腿跪地,从容拉动弓弦,箭如流星般的刷刷刷射出,四五百米外的突忽人接二连三应声倒地。 片刻,张锐身前的五十余箭便被射光,突忽人仍是嘶叫着冲上来,已到百步之外。张锐跳起身来,迎面冲去,其余的骑士也跟在他的身后。 不到一分钟,张锐便和正面而来的突忽人相遇,面对当胸刺来的七八根长枪,张锐侧身倒地滚动上前,瞬间滚到冲在最前面突忽人的脚边,伸手抓住两人的脚腕,挺身跃起,两名突忽人便成了张锐手中的武器,随着张锐的手臂四处挥舞。张锐狂呼:“我乃疯虎!我乃疯虎!”靠近张锐的十余名突忽士卒,均被其击杀。张锐手中的“武器”也脑浆迸裂,气绝身亡。张锐丢下手中的两人,又冲到最近的突忽士卒身前。 一名身材高大的突忽军官,这时举着盾牌而上。张锐一拳击中盾面,数层牛皮蒙制的皮盾当即碎裂。突忽军官惊得目瞪口呆,满眼不可置信的神情。他高高举起的皮盾,是经过无数道工序制作而成的,盾面坚硬可防枪箭攻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锐能一拳击破,顿时惊得嘴巴快要合不上了,眼珠子也瞪得快要掉下来了。 张锐没有迟疑,缩身靠近他,右拳狠狠地击中他的胸口。“噗—”的一声,那名军官胸口内陷,背后明显凸出一块,口中的鲜血喷洒而出。他身体僵直,张锐极速窜出又击杀了四五人,这名军官才轰然栽倒。 突忽士卒手持的长枪,对张锐几乎形成不了威胁。张锐或是滚地而上,或是侧身闪进,尽量贴近敌人身体,一旁的突忽士卒只能干着急,不敢轻易出手,恐怕误伤自己人。 激战中,张锐的搏杀手段越来越娴熟,反应也越来越敏锐。前世所学的搏杀知识纷纷浮现在脑海中,此时没有灵巧的花招,没有刺探的虚招,有的只是简单击打,或是头颅、或是脖颈、或是胸口、或是下档、或是腰肾,周围的突忽士卒凡来不及避让者,均被张锐一击致命。 张锐招招致命的搏杀手法并没有吓退所有的突忽人,一名四十左右的突忽老兵队长,看到张锐如入羊群的猛虎一般,肆意屠杀自己的部下,胸中怒火燃烧,奋力从几米外扑向张锐,欲将张锐扑到。 张锐自安渡桥之战后,便发誓不让自己再被敌人推dao。伤好之后,张锐也勤练躲闪之术。这时突见一人合身扑来,张锐猛地倒地向前滚去,突忽队长扑了个空,直接从张锐头顶越过。突忽队长用力过猛,一时扑空就止不住脚,身体正撞上对面刺来的枪尖上。 锋利的枪尖洞穿了他的身体,从身体后方伸出一尺有余。对面的那名突忽士卒,见自己误杀了自己人,惊恐之下慌忙丢开手中的长枪。突忽队长没有倒地,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拖着身上的长枪,跌跌撞撞地走向张锐,双眼充满怨毒的目光,声嘶力竭地鼓动其他士卒:“前进!……前进!……咳……万恶的汉人……前……” 话音未落,就被张锐一拳击打在脸上。强大的拳力打得他颧骨凹陷,面目全非,突忽队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往前扑倒。 士卒们害怕了,他们纷纷向后退缩。可是张锐不给他们离开的机会,一会儿朝左攻击,一会儿朝右攻击,张锐在突忽人的列队中穿梭前进,所过之处,留下一具具尸体。 “射死他!快射死他!”远处传来一声呼叫。张锐趁着击打间隙用眼睛的余光向那里扫视了一眼,原来是一名突忽将领站在队列之后高声吼叫。心想,想杀老子,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伸手又抓住两名突忽士卒的脖颈前后挥舞起来,一时张锐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血雾漫天,碎肉抛洒。 喊叫射箭的那名突忽军官正是哚瀚,刚才他被几名亲兵强行架离险境。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名突忽团长领着一队人匆匆赶来。哚瀚记得那名团长是巴吁将军的部下,于是喝问:“巴吁将军何在?” 那名团长答道:“我部的许多营地被汉骑突袭,将士死伤、走散大半,将军正在前营收拢剩余将士,命属下先带千人来支援齐尔将军。” 哚瀚见这队士卒穿戴装备还算整齐,于是下令他们跟随自己反攻过来。可是对面的疯虎人如其名,只带数人就敢赤手空拳扑向装备整齐的己方士卒。更恐怖的是疯虎只用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击杀了一两百人,士卒们都惊恐万状,纷纷后退,谁也不敢靠近他。而疯虎还是步步紧逼,如不能将他击杀,恐怕整个士气都会土崩瓦解,士卒们也要逃跑溃散。 转眼间,哚瀚看见离他身边有不远处,站着几十名手持弓箭士卒。可能因为前方自己人与汉军混战在一起,所以他们迟迟不敢放箭,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向前观望。 哚瀚冲到这队弓箭手的身前,手指张锐所在之处,高声下令:“射死他!快射死他!” 一名弓箭手队长上前,犹豫地对哚瀚说道:“将军,我们的人还在他的身边,如果放箭难免会有误伤。” 哚瀚怒不可遏,狠狠地抽了那名队长一记耳光,厉声喝道:“放箭,不然我杀了你!” 那名队长不敢再言,转身对自己部下下令:“注意!瞄准那名汉军将领,放箭!”突忽的弓箭手们,都看到自己的队长被将军责打不敢违令,也不再管自己人的死活,纷纷举弓向张锐射击。 数十支利箭破空而去,直奔张锐激战的地方。张锐早在哚瀚喊叫时就已暗暗防备,这时手抓着两名突忽人的身体,在自己身前挥舞起来,这轮箭被他挡过。而在张锐附近的十余名突忽士卒中箭,哀号着倒在地上。 “继续射,直到射死他为止!”哚瀚没有理会误伤的士卒,恶狠狠地继续对弓箭手们吼叫着。听到哚瀚叫声的突忽士卒,慌忙向后跑开,离开张锐远远的,唯恐自己也被误杀。 几十名弓箭手又一次齐射,这次张锐挥舞不及,腿上中了数箭。身体站不稳,倒在地上。哚瀚大喜,高声向前面的士卒们喊道:“上去杀了他!谁得其首级者赏金币两千,官升三级!” 前面的突忽士卒听见哚瀚的叫喊声,在金钱、名利的驱使下,又涌向张锐倒地之处,欲争抢张锐的首级。眼看着百余名突忽士卒就快要冲到张锐的身前,而跟随张锐冲锋而来的骑士只剩下三四人,而且离张锐倒地之处很远。虽然他们奋力的想靠近张锐,但毕竟距离过远,已救之不及。 就在这时,“嗷—”的一声,倒地的张锐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嗥叫。冲锋而来的突忽士卒只见张锐双手撑地,单腿向后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向前扑来。四五名冲在最前面的突忽士卒猝不及防,被张锐扑到在地。张锐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扑去,再次扑到数人,并抓住两人,用力向前扔去,砸翻了七八名突忽士卒。 张锐虽是以手撑地,扑窜而行,但他的行动快如猎豹,猛如雄狮,冲向他的百余名突忽士卒在他扑击下,片刻间就被扑倒了六七十人。余者不敢再接近如狼似虎的张锐,一哄而散。张锐见前面突忽士卒退却,又转身扑向身后正准备起身的突忽士卒,或咬、或抓、或撕,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远处的哚瀚看见张锐这时就像变成一头真正的猛兽,口里嗷嗷嗥叫着,身体在地上四处腾跃,动作迅猛无比。突然又见疯虎从一名被他撕开肚腹的士卒胸口,掏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放在口边撕咬起来,咬了几口,又丢在一旁,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嚎叫着朝着自己站立的地方扑来。 哚瀚浑身发着抖,对身后的弓箭手道:“快……快射死他……他,他……是一个疯子,他是一个吃人的魔…….魔鬼。放……箭!” 他在颤栗,身后的弓箭手们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弓箭手们早在张锐撕咬心脏之时,就感到浑身发软,手早就不听使唤了,手中的弓也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们两个月前还是农夫,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兵。因为他们擅长使用弓箭,才选为弓箭手。他们平日训练不多,更没有参加过战斗。以前他们曾听说过汉军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没有听说过有吃人的汉军。他们也曾见过凶猛无比的野兽,但何时见过如此凶猛残暴的人类? 看着快速奔扑而来的疯虎,看着他满脸血迹狰狞可怖的面容,看着他张开的血盆大口,看着他发出冷漠目光的双眼,听着他如受伤野兽般发出的嗥叫声。他们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们再也顾不得军纪军法,再也顾不得将军还在他们的身前需要保护,纷纷丢下手中的弓箭,转身朝着黑暗处狂奔而去。 也有数人上前阻止张锐靠近哚瀚,一名突忽团长挡住去路,被张锐撕碎。又一名突忽营长挡住去路,被张锐咬断喉结。还有几名突忽连长挡住去路,被张锐一一击碎头颅。见此情景,整个突忽人的战斗意志彻底粉碎了,所有的突忽士卒转身疯狂逃窜。 在哚瀚的几名亲兵也被张锐撕碎后,哚瀚孤立无援,眼睁睁望着合身扑来的张锐,口中长叹一声:“天意如此!非……”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锐扑倒在地,随后被咬断了喉结。他再也不能说出话来,垂死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他死不瞑目,空洞的双眼直视着暗红色的天空。 干掉了这名突忽军官,张锐的视野中再也看不到一个敢于对抗的突忽人。张锐这才用衣袖抹抹嘴角的血迹,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口中的血腥气阵阵传来,张锐彻底清醒过来,再也忍不住,弯着腰的呕吐起来,心中难过万分。 战斗就要用尽全力,要不择手段,这是张锐在战场上学到的知识。刚才张锐中箭倒地,面对众多蜂拥而上突忽人,张锐知道如果单纯使用搏杀,很难将他们击退。张锐也明白,此时自己退,就是死路一条,自己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生与死的选择上,张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要生存下去。 可是自己受了伤不能快速地行动,要怎样才能击退这些突忽人呢?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心理上击溃他们。张锐的心里萌生了用猛兽扑食的残酷手段来对付这些突忽人,去咬他们,去撕碎他们,去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使他们感到害怕、感到恐惧、感到绝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崩溃,他们才会逃离。 张锐成功了,他成功的扮演了一只受伤的野兽。他喝了突忽人的血,吃突忽人的肉。其间可能是因为紧张,他没有感到恶心、害怕。反而在扑咬之中,越来越觉得自己兴奋起来,嗜杀的快感占据了张锐的意识,最后他彻底地陷入疯狂之中。 疯狂清醒之后,又感觉异常的难受。不仅是生理上的难受,而是心理上的难受。自己已经变成一头吃人的野兽,杀戮居然能让自己感到兴奋,面对鲜血,面对血淋淋的心脏,自己竟然有吃喝下去的yu望。难道自己心灵已经扭曲了?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张锐越想越怕,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头脑也迷糊起来。片刻后,张锐又恢复过来。不行,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接着又自我调整心态,这只是自己身上的良知在作怪,刚才没有做错,只是为了活命才迫不得已。 张锐强忍着恶心站起身来,猛地起身让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两下又差一点跌倒。后面跑来的几名亲兵忙将他搀扶住。张锐回身望去,只见火光已经从营地边的几处粮仓内窜出,火焰在风的带动下,迅速地蔓延开。 “下令撤退!”目标已经完成,应该撤退了。刚才的激战,张锐用尽了全身之力,现在感到虚弱不堪。在亲兵的帮助下,张锐才勉强骑上了战马。 “呜—呜—”,号角声响起,满身带血的张锐带着几十名骑兵,奔向营垒后门。他们的身后浓烟翻滚,没入了漆黑的夜空,又随风飘散开去,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薰味儿;一团团微弱的火焰被风送向远处,落到积雪覆盖的粮仓上,积雪融化了,露出下面的棚架,于是微弱的火焰又开始了新的燃烧。火焰越烧越烈,映照之下的夜空忽明忽暗,仿佛是闪烁不定的鬼魅之眼…… ; 第四十三章仇恨 汉元790年3月7日,班迪山口营垒中军大帐中,阿巴贡惊闻哚瀚战死、存粮被烧的噩耗,犹如万刀刺心,失声痛哭。经统计,楚河营垒原本两万守军,目前只剩下不到万人,其他的不是被汉军杀死,就是被烧死,也有一些趁机逃离了军营。整个营垒西部几乎被烧得干干净净,就连一根完整的木板也见不到。 帐内的突忽元帅、将军们心情沉重,沉默不语。他们深知,楚河营垒的粮草尽毁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阿巴贡才强忍悲痛,用汗巾擦干脸上的泪水,对特安达道:“如今之计,只能从班迪山口撤军。元帅您看该如何行动?” 特安达沉思片刻,叹口气道:“营垒之下的数万汉军虎视眈眈,若我军全数撤退,很容易被汉骑追杀……”说道这里特安达没有再说下去。不过阿巴贡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只能舍弃一部,来换取大家的安全撤退。 但是换句话说,留下来的部队,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这里离楚河一百余里,大军在雪地上行军至少需要四天时间。四天!那就意味着要随军带走一部分粮草,本来就不多的粮食,被带走大半,剩余的留守的部队能吃几天? 一旦粮食吃完,无需汉军出兵,营垒就不攻自破。留守部队就是想逃到楚河营垒也不可能了,汉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追击他们,将他们一一歼灭。所以,无论留下谁都等于判了他的死刑,谁愿意白白送死呢? 阿巴贡的目光从大帐中的将军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众将军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大帐之中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都知道,自愿留下就等于自愿见阎王。 阿巴贡失望地收回目光,又一次呆呆的出神。张锐的这次拼死一搏,确实打在阿巴贡的要害上。老朋友,你下手可真狠啊!先是用计全歼了铁骑营,现在又烧光了楚河营垒的存粮。行动迅猛,箭无虚发,招招致命。你难道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克星吗? 你指使部下在境内屠杀平民,屠杀战俘,这也就罢了,作战时谁不这样做。可是你却在楚河营垒之战中,喝人血,吃人肉,连我的义兄也被你咬断喉结而死。你难道真的变成了一只野兽了吗?将所有的人性都抛弃了吗? 我的大哥败在你的手中,我的义兄死在你的手中,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哚瀚的死和使班迪山口大军陷入危境,让阿巴贡恨透了张锐,以前的朋友情意荡然无存。阿巴贡在心中暗暗发誓,此仇必报! “殿下,属下愿意留下!”一个声音打断了阿巴贡的深思,抬头看原来是中军官拉伊尔。拉伊尔与自己幼年时就成为好友,这些年和自己的关系更是如同手足一般,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办事细致认真,是自己的绝对心腹,不!不能让他留下。 “不行!拉伊尔。你是中军官,没有直属部队,你不适合留下。”阿巴贡在瞬间下了决心,出言反对。在失去哚瀚的之后,他不愿意再失去情同手足的拉伊尔。 “殿下!属下虽然是中军官,可是属下早年也曾担任过第九军团的军团长。军团中的绝大多数军官都是属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会听从属下的指挥。”拉伊尔没有因阿巴贡反对就退回列队,反而提到他前些年的担任过第九军团筹建的事情,以表明留下的决心。 阿巴贡望着拉伊尔道:“拉伊尔将军,吾不是担心你的指挥能力,只因为你目前是中军官,中军大营有许多事务需要你处理。吾的身边不可没有你。”阿巴贡最后一句,已经说得非常明显,悲伤之意尽显于表。 对于阿巴贡流露出的感情,拉伊尔又怎能不知呢?他尽量止住自己的伤感,执意道:“殿下,此刻营垒外的汉军很有可能还不知道楚河营垒发生的事情。如果殿下的撤军行动快速,属下还是有脱身的机会。所以请殿下快下决心吧,再耽误下去,被汉军发觉趁机来攻击营垒,我们大家都走不了。” 阿巴贡握拳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桌案,高声道:“既是拉伊尔将军坚持,就由伊尔将军率领第九军团留守班迪山口。特安达元帅,吾稍感不适暂退歇息,剩下的事由您安排。”说罢也不待特安达答应,便匆忙起身而去。 一出营帐,阿巴贡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痛,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举袖遮面而去。大帐中的将领们没有想到阿巴贡会这样快地拂袖而去,等反应过来时阿巴贡早已出了大帐,将军们之好对着还在晃动的门帘举手行礼。 “拉伊尔将军,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第九军团军团长。你部将留在班迪山口营垒继续抵挡汉军,直到接到撤退的命令时才可向后撤退!”特安达待众位将军放下手来时,对拉伊尔下令。 “是!属下未接到撤退命令一天,就坚守班迪山口一天。请元帅放心!”拉伊尔高声回答特安达。此刻他的心里也是在激荡,为了报答阿巴贡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为了尽忠汗王,为了挽救数十万军队,自己宁愿献出生命。 特安达望着拉伊尔年轻的脸上满是坚定而又悲壮的神情,不禁心中感概万千,他有才能,也很年轻,和阿巴贡情如手足,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他明知必死无疑,还是坚持为大军殿后,真是患难见真心,阿巴贡没有错看他。可惜如此优秀的将军,就要英勇赴死了。特安达心里暗自惋惜着,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悲伤。 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特安达又对原第九军团长里维道:“里维将军,你暂时担任第七军团指挥官。” “是!属下遵令!”里维高声的接令。他现在心里没有一丝不满,他的第九军团做为整个战场的总预备队,在沙林之战的最后阶段才上阵。中路被汉军突破后,里维率军缓缓而退,不久黑夜的掩护下就脱离了汉军的追击。退到班迪山口时,他的军团还剩四万余人,虽然丢失了大部分重型装备,但也是所有参战军团中,剩余人数最多,保持编制最好的军团。 后来里维为了这事,还暗暗的得意了一番。心想,就算乌斯、卡度的军团所剩人数也远不及自己的军团整齐。当阿巴贡有意留下一部拖住汉军时,里维就开始心慌,他的部队是除了后来的第十军团外,最完整的军团,被留下的可能性很大。 留下就是送死,里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阿巴贡观察诸将态度时,他将头埋得低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阿巴贡点到自己的名字。后来听到拉伊尔主动要求留下时,他才暗暗地长出一口气,也放下心来。 只要不留下,这个军团长不当也罢。何况特安达并不是要解除自己的职务,还是让自己担任了第七军团指挥官。虽然这个军团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以后也会重新编制完整的。所以特安达下令时,他答应得异常爽快。 特安达见里维答应,对他点了点头,像是对他的表现感到满意。里维又开始有点得意。可是他不知道,特安达心里已将他恨得牙痒痒的。 突袭中央战场的那股汉军骑兵,正是从他的防线突破的马钰部。当时特安达见到马钰部将卡斯的骑兵全歼后,以为他要乘势攻击中军营地,下令将全部亲兵和骑兵汇集在山坡上做好防御,不料马钰却率部转身离去。 望着汉军远去的背影特安达心中暗叫不好,这些汉骑此去必定要趁机偷袭前方某处阵线。等到特安达派人通知前方三个战场的指挥官要注意汉军偷袭时,已经为时太晚。马钰没有回左翼战场,而是直接杀到了正在激战、胜负难分的中央战场后方。马钰带兵多年,见到这种机会哪儿还能错过?于是全军突击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使得中央形势大变,全线崩溃。 此事虽然特安达本人也有责任,但追根溯源,都是里维犯的错。如果他不放这股骑兵通过自己的阵线,会战哪会失败?回到班迪山口后,里维非但没有一丝悔过的意思,反而表现出自傲的神情。特安达更加气愤难当,时常产生解除里维职务的冲动,只是想到目前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才强忍不发。 现在拉伊尔既然要求留下,特安达自然要给他配备一支相对完整的部队,所以首先就想到了第九军团。 既然决定撤退,行动越快越好。这时,整个突忽军队只剩下三十万人,其中还有数万伤病需要随军撤退。在各部长官的指挥下,在营垒后部编队,后勤人员也迅速地将各种物资装车。中午十分,整个营地就收拾准备齐整,数个军团按照序号依次走出营垒后面,向着楚河营垒进发。 到了晚上,整个营地就只剩下拉伊尔的第九军团四万余人。拉伊尔将军团的将官都找来,面色凝重地对他们说:“此次大军后撤,我部充当殿后。我军至少要在这里坚守四天,就是战死也不能后撤半步!” 军团的将领本来看见所有军团都撤离,只剩自己的部队留守在营垒中,就十分心慌,现在见拉伊尔这样说,心里更加恐慌起来。自己被大军舍弃了,自己死定了,所有的人都这样想。 拉伊尔见他们六神无主、唉声叹气的样子,接着为大家鼓劲道:“各位兄弟,我们现在必须致之死地而后生。你们想想,要是我们全都撤离的话,汉骑一定会追击,到那时,就是想跑也没有地方躲。所以,我们必须在此坚守,我们有坚固的营垒,人数也不少,有机会击退汉军的进攻,我们并非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再想想,只要德公在楚河营垒站住脚,会对我们坐视不管吗?到那时,德公殿下会派军团来接应我们的,等到那时再撤退,不是比现在更合适吗?” 重将一听,拉伊尔的话确实有道理,现在跑是必败,生死也难以预料。坚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齐声回答,愿尊将军命令。 拉伊尔大喜,只要给将士们希望,就能稳住军心。只要将士听命,自己就能不辱使命。拉伊尔继续鼓励道:“好!只要我们有决心,就有成功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对部下讲清楚,德公殿下并不是将我们抛弃,我们只要坚守四天,就能成功地撤离。现在还有几个军团长的职位是空缺着的。你们想想,如能完成这个重要的殿后任务,回去以后德公一定会更加器重各位的。” “是!坚守四天,我等决不让汉军突破营垒。”将军们被拉伊尔的话语所动,军团长的职位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心动了,只要挨过四天时间,以德公的秉性,一定会重赏自己的,他们愿意为了远大的前途冒一回险。 随后拉伊尔下令指派各部,各自负责一段防御,谁要失守立斩不怠。营垒里粮草不多,从今日起,所有将士的口粮减半。 突忽人的撤军最终还是没有瞒过营垒下驻扎的汉军。汉军早在逼近班迪山口营垒时,就攻下了班迪山口营垒左右山崖上的几处哨所。这些山崖之上哨所虽然处在地形险要之处,但重型武器上不去,只充当观察所。哨所能观察到营垒内的布防情况,也能观察到营垒外汉军营地的情况,所以汉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拿下了这些哨所。 今天中午,突忽人开始撤军时,就被这些哨所发现,迅速将这一消息,传递到司马逸的手中。司马逸对突忽人这时突然撤军,感到迷惑不解。 沙林会战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是没有全歼突忽人。当天司马逸得知中央战场大胜后,知道现在是打击突忽人的最佳时机,他们中央战场被突破,全军定会士气低落,只需不断追击,突忽人定会全军溃退。可惜胜利来得太晚,不久天就黑了下来。司马逸徒叹惋惜也毫无办法,只能鸣金收兵。 第二天一早,司马逸就派骑兵追击,可是突忽人早就趁着夜晚退到班迪山口。骑兵们一直追到班迪山口,也没有取得大的战绩,只抓住了几千掉队的突忽人。步军在大战中损伤不少,司马逸命令重新编整又耗费了两天的功夫,然后从柏寒城堡走到班迪山口又花了两天时间。 这时阿巴贡所带领的援军已经到达,突忽人的阵脚已经稳住。司马逸在试探进攻过一次后,就不再打算强攻营垒。于是在营垒十里外驻扎下来,又一次与突忽人形成对恃。 过了两日,司马逸正想命令部队撤回柏寒城堡时,天降大雪。很快大雪又变成暴风雪,司马逸只能又继续驻扎下来,等待天气转好后再撤退。 不料自己还没有撤退,突忽人反而急急忙忙地往后撤。据哨所查看得知,现在营垒内只剩数万突忽军队把守,其余的都走了。突忽人此举何意? 按参军王为的分析,敌军实力尚存,又在大雪还未完全停止的情况下紧急撤退,原因可能是以下几种情况之一:一,突忽人的粮草供给出现问题,他们只能后撤,缩短己方的补给线。二,突忽人国内出现重大变故,军队必须撤回。三,突忽人要去攻击新的目标,不过这第三种情况可能性很小。 不管出现前两种情况之中的哪一种,对司马逸来说都是一个好机会。留下的几万突忽人,自己一定要将其歼灭。 司马逸下定决心,只可惜当天时间已晚,来不及进攻,于是司马逸命令部队整备,准备第二日一早进攻班底山口营垒。沙林会战中,汉军的主要伤亡来自步军。而步军的伤亡主要是在左翼战场上损失的。此时,汉步军还剩三万余人。 第二天一早,汉军走出了营地,所有的大型武器也推出营地,它们所要通过的道路,已在天亮前,被后勤部队清理出来。 上午十点,部队攻击准备妥当。司马逸一声令下,汉军开始全线展开,向突忽人的营垒发起猛烈攻击。营垒内的突忽守军不甘示弱,全力抵抗。火焰冲天,喊杀声震天,战斗的激烈前所未有。 司马逸和所有的高级指挥官均临前线指挥,汉军将士看见后,士气大振,都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数次冲上营垒墙上和敌人展开搏斗。 营垒内的拉伊尔,也在前线督战。他手持战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横线。声称除传令兵外,有胆敢退过此线者,斩! 突忽将士没有后路,只得拼死一搏。双方都屡进屡退,形成拉锯战。当天日落之时,汉军才班师回营,营垒上的突忽将士才得以喘息。拉伊尔大致统计了一下,己方在第一日就损失了两万人。心中顿时感到不妙,要是汉军如此攻击,我军怎么能完成坚守四日的目标? 拉伊尔思索半天,发现己方损伤大半是被汉军的大型武器所伤。特别是汉军的火油弹,杀伤力特别强大,如此下去自己所部明日就得完蛋。 于是拉伊尔下定决心,堵死营垒大门,放弃营垒墙,让汉步军进入,和他们在营垒内展开搏杀。只要和汉步军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清理营门,汉骑军和重型武器就进不来,这样就算是己方有损伤,也会大量杀伤汉军的步军。 主意一定,拉伊尔迅速让部队行动起来,他们搬来大量的石块堵住营门,又在营门周围挖掘了大量的陷马坑和壕沟,两万余人整整干了一夜才布置停当。 天一亮,汉军果然又来进攻。司马逸发现营垒墙上的突忽人突然不见,步军迅速地登上营垒墙。难道城内的突忽人已经跑了吗?可是等山崖哨所和进入营垒内的步军报告后,才知道突忽人并逃走,只是改变了策略,他们在营垒内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汉军的大型武器和骑军都帮不上忙,只能静静的等待,当天战事又是以平局告终。 晚上司马逸召集将领前来商议战事,孙晟提出,大型武器部分前移,将发射阵地分成数段,将营垒门口内侧周围地段牢牢的控制住,然后将大量的强弩手营布置在营垒墙上,保护步军将营门道路打通。只要骑军进入,突忽人便会崩溃。 众将均赞成孙晟的主意,于是第三日,汉军按照计划行事。在投石塔和强弩的保护下,步军终于在下午三点十分打开通道。望着涌入的汉骑,拉伊尔明白,今日就是自己战死之日。拉伊尔率领最后的五千人,挡住了后门,他们拉来大量的拒马,简单地布置一番。 拉伊尔高声对部下言道:“勇士们,为了汗国献身吧!我们战死,可以得到荣誉、可以得到补偿,家人为我们自豪,儿女为我们骄傲!死没有什么可怕的,佛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的来生会更加美好。勇士们,浴血奋战吧!” 这些残留的突忽将士,在拉伊尔的鼓动下,热血沸腾,鼓足了最后的勇气,纷纷叫喊着,甘愿为国献身。面对蜂拥而至的汉军,他们竭尽全力拼死抵抗。兵器掉了就用拳脚,拳脚断了,就用牙齿,牙齿掉了,就用头顶,直到被汉军斩下头颅,方才停止抵抗。 激战中,拉伊尔身体中箭无数,他还是在第一线坚持战斗,振臂高呼突忽万岁,鼓舞士气,直到头上挨了汉军的一枪后才倒下,口里仍然不停地叫着:“不能后退!决不能后退!” 战斗终于在傍晚结束,四万余突忽人被全歼。只有数百人逃出营垒后门,顺利进入山岭之中,幸运地躲过了骑兵的追杀。此战,汉军步军也有数千人阵亡,万余人受伤。实力进一步遭到削弱,没有能力继续前进,司马逸只能派遣骑兵继续向前追击。 虽然拉伊尔所部只守了三天时间,可是就是这三天时间拯救了数十万突忽军队。阿巴贡在撤退的途中下令部队昼夜行军,加快了行军速度,使得掉队者不少,可是他们终于提前一日进入了楚河营垒。等汉骑追到楚河北岸之时,阿巴贡等人已经在对岸站稳脚跟。汉骑见没有机会攻击,稍事停留便缓缓退去。 阿巴贡在营垒墙上,看着汉军离去,心中止不住的悲伤。汉骑军才已经追击到楚河,他料定拉伊尔所部全军覆灭。以拉伊尔不屈不挠的性格,他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兄弟,你一路走好!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就放心去吧!”阿巴贡眼中又流出了两行热泪。 直到汉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方,阿巴贡才转头望向西面远处银装素裹的群山,心里默默念着:“张锐,我们之间又增添了一笔新的血债。你在哪里?也许这次你逃掉了,不过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仇迟早要报!” ; 第四十四章回家之路 在阿巴贡切齿痛恨着张锐的同时,张锐正在数百里外的地方。前几日,张锐成功地袭击了楚河营垒,烧掉了突忽人的粮草。可是等张锐全营退回到出发的小树林时,才发现出击时的四百五十九人,只回来了三百零七人。整整一百五十二人,在这次偷袭中阵亡。 面对这样大的伤亡,张锐也愣住了。他的预想整个行动不会伤亡不会超过五十人,特别是在杜晗成功的拿下营门后,张锐更加乐观,想也许只会伤亡十数人吧。 可是张锐高兴得早了点,让张锐最担心的杜晗部,倒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整个出击队中,伤亡最大的是开始张锐最为放心的罗济和高朔队。究其原因,要为付出如此大伤亡负责的,就是年轻连长罗济。 当晚,罗济和高朔队的行动开始一直很顺利。尤其是罗济,当他带着人来到突忽人的粮草营时,那里只有几十个守卫在把守。而且高朔队已经冲向了粮草营旁边的突忽人营地,那些突忽人正慌乱不堪,根本无暇顾及罗济队的行动。 面对大好时机,罗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松地完成任务。兴奋之下,立刻下令点火。熊熊的大火很快燃烧起来,可是等大火烧起来后,罗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强劲的西北风,将大火吹向相反的方向,根本无法波及其他地方的粮仓。而且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封住了南边的道路,罗济也无法派人再进入点火。无奈之下,罗济只好带着人从粮草营西边绕道向北而来。他想弥补过失,带着手下人绕道去北边放火。 但此时突忽人已经反应过来,哚瀚派出的齐尔等人已抢先来到粮草营北边集合。而且齐尔也派遣了士卒从粮草营西边绕道向南而去,双方就在粮草营的西边相遇。交战中,突忽人死战不退,又拖延了罗济的行动时间。 高朔在突袭了粮草营地边的突忽人营地后,发现罗济放火的方位不对,料想罗济会绕道去北边放火,于是就带着手下前来支援。所幸来得及时,正好遇到罗济与突忽人打得不可开交。罗济、高朔前后夹击,才一举将突忽人消灭。 这时罗济又犯了一个错误,他命令一部分骑士进入粮草营西边的粮仓内去放火。骑士进入没多久,又有二千突忽人冲杀过来。这时,罗济和高朔担心这些突忽人冲进营地围攻纵火的汉军,只能和突忽人软磨硬泡,拖延时间。 待放火的骑士冲出粮仓时,高朔隐隐听到撤退的号角声,再看粮草营北面也燃起了大火,知道是别的小队完成了任务。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高朔和罗济也无心恋战,立即甩掉突忽人,快速地向后营门撤去。他们撤离得仓促,无法将阵亡骑士的遗体带上。 等到了汇合地点,各队清点人数时,罗济和高朔才发现,自己的队伍只剩下数十人,其中罗济队仅剩三十二人,高朔队仅剩四十一人,两个队共计损失一百二十七人。而其余各队损失加总才二十五人。这样大的伤亡数字,让罗济难过万分。他知道全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导致出现如此多的伤亡。 罗济流着泪,难过地向面色铁青的张锐谢罪:“营长,是属下无能,辜负了您的信任。是属下混账,使得骑士们死伤惨重。也是因为属下没有及时完成任务,才连累您受伤。请您处罚我吧。您就是下令斩杀属下,属下也无半分怨言!” 张锐腿上的箭还没有取下,满身血迹斑斑的衣甲也没有换过。面带疲惫之色的张锐,叹了口气道:“这次行动受到如此大的损失,你虽然也有责任,但是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将行动估计得过于乐观,将突忽农兵想像得过于软弱,甚至还寄希望于突忽人会自己炸营。” 张锐说的都是心里话,在此战前他的确有这种想法。可是突忽人的顽强出乎张锐的意料,突忽人队长怨毒的眼神一直在张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是农兵没错,可是他们都对大汉怀着极其仇恨的心理。在仇恨和恐惧之间,仇恨占了上风,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仇。 如果自己不是在关键时刻扮演了一回野兽,恐怕自己也会死在这些平日不屑一顾的农兵手里。罗济还年轻,是第一次独立指挥部队完成任务,出现失误也属正常,可以原谅。可是自己没有将困难考虑周全,没有提前强调注意事项,就是自己的失职。自己身为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理应为骑士们的阵亡负责。 张锐并没有斥责罗济,但罗济仍然自责不已,宁可受一顿责罚,以皮肉之苦来平衡内疚的心情。自从部队再次上路以后,罗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甚至将连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张旭义,自己则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张锐身边。后来张锐的取箭,换药都是他一手操办,没有让别人帮助。 张锐也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减轻内心的自责。张锐也吩咐程节等亲兵,不要与罗济争着干这些事情。 去和刘桓汇合的路上,张锐一行走得缓慢。一是因为队里伤员太多,三百多人中有一半负了伤,有的是在战斗中负伤,有的是冻伤,如果疾速行军,可能会加重伤势。二是,经过此战所有的人都很疲惫,从偷袭前的连夜疾行,到偷袭时的一场恶战,已将他们的体力耗尽。如果再不缓口气,一旦遭遇突忽人,可能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经过三天的行进,张锐才接近与刘桓约定的挞林,但比预计时间已经晚了整整三日。刘桓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吗?张锐不敢肯定。张锐本想事先派人通知刘桓一声,可是一想到在桶岭遭遇战时的情况,张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是在敌后,派去的人多了,自己这里能战斗力就会减弱,如果派去的人少了,又怕他们遇上突忽人。张锐转念又想,如果刘桓没有等待,先期返回乌孙也是一件好事,伤员能早日回去,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唯一麻烦的是,先前抢来的粮食大部分都由刘桓携带,如果没有遇到刘桓,自己这些人马就没有足够的粮食维持,很可能无法回到乌孙。 快到挞林时,张锐派出程节等人去寻找刘桓所部。不多时,程节返回,报告说没有看见刘桓等人。刘桓谨慎,考虑事情周到,张锐对他放心,也认同他的选择。既然刘桓已先走一步,张锐只好将几名连长叫来,商议回家之计。 张锐说道:“这里距离乌孙还有近千里的路途,我们需要跨越整个西部草原。如果行动的迅速顺畅,也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我们的食物估计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以后我们就会断粮。加上我们的箭支也所剩无几,连一次战斗也不够用。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回去的这一路,危险必定不会少的。” 高朔呲着牙说:“营长,不如我们再去抢点粮草回来,做好了准备再进入草原。” 张旭义摇头说:“不妥,我们这几日行军的速度已经非常缓慢了,如果再耽误几天,恐怕突忽人会出兵来围剿我们。一旦突忽人骑兵来到,我们中伤员又多,箭支也不够,到那时想跑都没有机会。” “不错,属下同意老张的意见。”杜晗张锐道:“营长,我们应该尽早启程,没有食物,我们到了草原上再去抢牧民的牛羊。办法总会有的,总比留在这里等突忽人来围剿的好。” 张锐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颗大树。脑袋里也再思考着,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张旭义和杜晗的提议做,要尽快离开突忽境内。只要突忽人缓过劲来,自己的处境真的会很危险。 张锐看看旁边的罗济,见他埋着头一言不发,他来参加会议还是张锐一再坚持的结果。“罗济,说说你的看法。”张锐点名要他表态。 罗济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意见。” “罗济,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你还是不是个大丈夫?大丈夫不仅需要勇敢,还需要坚强,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你以为你这个熊样儿就能对得起死去的战友们?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就是你软弱、逃避?如果你连这点打击都经受不住,他们才真是死得不值!打起精神来!”张锐怒骂斥罗济。 张锐一番痛斥,使罗济面红耳赤,他深埋着头躲避张锐冷峻的目光。张旭义见张锐如此严厉地责骂罗济,担心罗济怀恨在心,赶紧出面劝导罗济:“罗济,你知道我为什么平日凡事都会谨慎对待吗?” 罗济没有作声,只是摇摇头。张旭义也没有见怪,接着说:“上次我参加了平息高句丽叛乱,当时还只是排长,你现在一样,没有作战经验。有一次,连长让我排去巡哨,我们遭遇了百余名叛匪,初战之下,敌人很快被我们击败。我立功心切,下令追击。我排的一名班长提醒我说‘敌人败得太快,只怕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我满不在乎,仍然率领全排人追击。结果我排被叛匪伏击。虽然经过苦战,我们最终战胜了叛匪,可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共有十七位骑士在战斗中阵亡,我排几乎全军覆灭。那名劝我不要追击的排长当时受了重伤,我为他包扎时,也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内疚,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战死的兄弟们。可是你知道那名班长是怎样对我说的吗?” 张旭义在讲述时罗济已经抬起了头,见张旭义问他,便好奇地问道:“张连长,那名班长是怎样说的?” 张旭义语重心长地讲道:“那名班长对我说‘排长,只要经过这次教训后,你能在这次之后不犯同样的错误,那我的血就没有白流,兄弟们也没有白白战死。’从那儿以后,凡事我都是从最坏处考虑,宁愿谨慎、谨慎、再谨慎。只有今后尽量减少部下的牺牲,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只有经过战斗的洗礼,我们才变得更成熟。如果我从那时起一蹶不振的话,既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罗济,你敢于认识自己的错误,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你的优点。但更重要的是纠正错误,吸取教训,以后少犯或者不犯这类错误。犯错是难免的,你可以问问在座的哪位连长没有犯过错。而犯错也是可以避免的,当你积累了战斗经验,身心越来越成熟的时候,就能够看得更深更远,越不容易犯明显的错误。” “是啊,小罗济,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的,还不是在战斗中一步步学会的。学得好,以后就可能成为将军,老不长进,后果就很难说了,嘿嘿……”高朔也出言相劝。 杜晗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频频点头,好像他也受了一番教育。罗济的心结慢慢打开,感激地说道:“感谢各位前辈的教诲,我明白了。我会在以后的战斗中,用行动来证明兄弟们是不会白死的!” 张锐见罗济的心结已经打开,这才放心下来。笑着说:“好了,既然想通了,我们接着再议。罗济,轮到你说了。” 罗济调整了一下心态,沉思一会儿道:“营长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草原上打粮。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白拿他们的东西,可以给他们一些钱物作为补偿。这样也可以算是公平交易。” 张锐哈哈大笑道:“罗济与我的想法大致差不多。你小子只要用心,总会想出法子的。行!我们就这样办。” 张旭义犹豫道:“草原人对我们也许不是友善的态度,与他们交易恐怕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吧。” 张锐道:“大武,我并没有指望他们一下子就接受我们。不过凡事要学会变通,草原人也许不愿意与我们交易,可是我们可以自行取走食物,将钱物留下即可。”张锐想,自己只不过想给草原上的人留下一个印象而已,也没有奢望通过这次行动就一定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只要一路不白抢他们的东西,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能够长期坚持善待草原人的方针,再慢慢拉拢他们,总会有一部分草原人会逐渐改变对汉军的看法,转而接受汉军的。 几位连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同意按张锐的办法行事。于是部队第二日启程,进入了西部大草原。开始几日,张锐所部还有剩余的粮草,没有惊扰草原上的牧民。见到一些较大的部落也是尽量绕道而行,到也相安无事。 这一天,全营在经过一片小山丘时,张锐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这时,部队的粮草只够一日之需。在与几位连长商议之后,张锐命令高朔带着三十名骑士去寻找部落,执行“买粮”任务。 高朔临走前张锐交给他两百多枚金币,并嘱咐如果对付不愿意交易,强拿时宁愿多留下些金币。如果对付要攻击,就迅速退往这里,高朔答应。这些金币是上次消灭铁骑营时缴获的敌资,张锐让程节一直带在身边。本来张锐是想回到乌孙后,再将这些金币平分给全营的骑士们,现在既然需要“买粮”,就拿出了一些来用。 高朔走后,张锐将全营安排在几座小山丘之间,又派出了十余名岗哨,才宣布全体休息。张锐又将全营的剩余箭支,统一收集起来,总共只有五百余支。张锐将这些箭支,分配给没有受伤,射术较好的六十人。又将这些人员集中起来,交与杜晗带领。 其余没有受伤的人员,罗济带领七十人,作战时他们只能使用骑刀。另外的四十人由张旭义率领,主要保护受伤人员。张锐只留下程节等四人在自己的身边,其余的亲兵都分到各队之中。 高朔一去就是一天一夜,眼看粮已用尽,张锐的心也越来越焦急,既担心高朔等人的安全,又担心高朔找不回粮食。张锐也暗自下定决心,如果高朔空手而归,只能再次杀马食用。 可是这次的马都是游骑自己配备的北马,那些缴获的战马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刘桓先一步带走。杀北马,不光是张锐极不情愿,全体骑士也都会强烈反对。这些战马和游骑们出生入死,除了不会说话,几乎和战友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要杀掉它们为食,也许绝大部分骑士宁愿饿死,也不愿吃一口它们的肉。这该如何是好呢?张锐左右为难。 下午两时许,一名在西边山丘上放哨的骑士在山坡上喊道:“营长,远处来人了。” 是高朔他们回来了!张锐也忘了自己的箭伤,蹭地从地上跳起来,一瘸一拐地得朝山坡上跑去。程节和几名亲兵,连忙跑上前去搀扶张锐上坡。 张锐登上山丘放眼望去,远处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有一片黑影正在接近。“营长,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吧。”张旭义也来到张锐的身边,向着那个方向眺望。 张锐点点头道:“小心警惕没有错,应该准备一下。”转头对程节道:“传令,所有骑士准备。杜晗队在左,罗济队在右。” “是!”程节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下面就传来急切散乱的“达达达”的马蹄声。 随着黑影越来越近,张旭义脸色渐变,对张锐道:“营长,不对劲。来人是全力奔跑,可能是敌人!” 张锐也看出来,来人是在策马狂奔。如果没有必要,一般人用不着这样白白消耗马力。而假使来人是高朔队,那么他们多半是遇到了危险,才会如此极速奔跑。此刻,张锐非常担心,如果这些人是草原的牧民还好办,如果是追来的突忽骑兵,那么今日又将上演一场苦战。 ; 第四十五章达须 张锐不再考虑来人是谁的问题,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全体动员做好战斗准备。张锐对张旭义道:“大武!快叫所有人上马。你带领他们埋伏在山坡后,听候我的命令。”张旭义答应,匆匆去集合伤员。 张锐又吩咐刚刚回到山坡上的程节道:“喜子,快将我们战马牵上来。”程节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将张锐的马拉到山坡顶上。 张锐上了战马,环顾四周,见山坡之后左侧数百米是杜晗队,右侧数百米是罗济队,两队都做好了应战准备,可以随时从山坡的两翼出击。山坡下张旭义指挥着一百余名骑士刚刚列好队形,他们之中大部分是伤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张锐是不会叫他们上阵的。 这时整个山坡之上,只剩下张锐和程节等数人。张锐从弓匣中取弓在手,身边的一名亲兵立刻递上一支箭。张锐是营里的神箭手,所以分配剩余箭支时,分到二十四箭,并由两名亲兵帮他携带。 张锐接过羽箭,搭在弦上。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乌压压一整片黑影也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黑点,张锐大致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四百余人。张锐也稍稍放下心来,就算他们都是突忽骑兵,这点兵力对自己还不能构成威胁,不至于将自己击败。 黑点更加接近,轮廓更加清晰,张锐终于看清楚,来人分成前后两拨。前面的大约数十人,像是被后面的队伍追赶。张锐立刻断定是派出去的高朔部被人追赶,很可能是高朔买粮不成,反被牧民追杀。 张锐急中生智,一个主意在脑海闪现。张锐也来不及细想,便对程节吩咐了几句,程节立即纵马下到山坡之下,去通知各部准备迎战。 追击而来的是西部草原上著名的利西部落的三百余名族人,他们在达须的带领下追击了大半天时间。达须冲在队部的最前方,大声吼叫着:“胆小的偷羊贼,你们是男人话,就停下来与我一战。我会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决斗。否则你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前面的汉军没有理会达须的挑衅,还是全力狂奔着。达须越来越愤怒,发誓要将他们追上。前面汉军的每匹北马上都带有一两只羊,而达须一行也整整追赶了一上午,但双方相隔的距离基本保持不变,达须总也追不上。 达须出生于利西部落的贵族家庭,其家族一直是利西部落的统治者。他的始祖据说是贵霜皇族出身,而他母亲是一名汉族女子。这名汉族女子经历坎坷,她原本是东汉末年汉帝国一名大臣的女儿,大臣犯了重罪被杀,全家也受到牵连。女儿那时还小,被一家妓院买去,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歌姬。 女儿长大后,生得非常美丽,刚被妓院隆重推出,就被一名胡商看中,于是胡商出巨资将她赎下来,成了自己的侍妾。一两年后,这名胡商因生意上的往来,将她送给了贵霜国的一个商人。贵霜商人回国后,又将她送给了贵霜的一个大臣。既而她便成了贵霜大臣的侍妾。数年后贵霜大臣也因事获罪,被贵霜皇帝诛杀。抄家之时,负责的贵霜官员见她生得美貌,又将她进献给了贵霜皇帝。贵霜皇帝一见甚是喜爱,于是册封她为妃子留在了宫中。 几年以后,利西部落的始祖出生。由于不是正室所生,又不是长子,所以始祖也没有继任皇位的野心,只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倒也逍遥自在。不料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汉圣祖因波斯劫杀大汉商队,对波斯宣战。 面对汉帝国的西征大军,贵霜不愿借道,于是被汉帝国灭国。始祖趁乱逃出都城,来到西部大草原避祸。始祖善骑射,逃出时又携带有大量的钱财,不到数年就笼络了一些牧民,建立了利西部落。其后,利西部落又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终于成为西部大草原上强大的部落之一。 但是西部草原上的绝大多数部落头领,很少与利西部落有来往。原因很简单,利西部落家族始祖是妓女所生,又是亡国之人,却建立了一个强大的部族,这令草原上大部分部落的头领对利西家族又是嫉妒又是恼恨,孤立也是必然的。 再到后来,汉帝国对新州的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也使得西部草原的人怨声载道、匪乱迭起。草原人在仇恨汉人的同时,将有汉族血统利西部落也顺带恨上,几乎没有部落愿意与其来往。 利西部落从建立到后来的强大,唯有依靠强大的实力。利西部落的人,素以打仗勇猛、嗜杀成性著称。加之利西家族弟子中,每代都出有以勇力著称的豪杰。这些部落虽然仇视利西部落,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利西家族的人也知道草原其他部落对自己部落的仇视心理,家主的族长也想找机会改变这种孤立的处境。几年前突忽第二次独立之时,利西部落的当代族长迪西,便首先响应阿巴亥的独立号召,并带着一部分利西族人参加了突忽军队,因此迪西也被汗王册封了爵位,使得家族在草原上被孤立的形势有所改变。 达须便是迪西的幼弟,当年身为族长的迪西,带着达须的二哥、三哥、四哥,以及三千族人离开草原时,达须请求大哥也带自己一起去。不过迪西没有同意,迪西对他说:“你的年龄还小,要参军也等长大以后。再说我们走了,家族中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你管理。” 迪西和三个哥哥离开部落后,达须便在家中长老的教导下,学着管理家族中的各项事务。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年,达须今年十七岁,生得虎背熊腰,已是个壮小伙。数年来,达须已成长为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不仅将家族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也是草原上知名的勇士,不论赛马、射箭、摔跤,达须在草原上鲜有对手。 昨日达须接到族人通报,说有几十名汉军来到一处族人的居住处外,对族人说用金币买羊,特来询问达须是否同意。达须的第一反应是,汉军肯定有阴谋。 达须这样想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数年来汉游骑偶尔也会来到草原上。不论是马、是牛、是羊,这些汉军从来是看上了就直接抢去。如有人提出异议或是反抗,汉骑就诬陷这些人通匪,然后挥舞着武器大开杀戒。 草原各族哪是汉军的对手,一见到汉军大队人马到来就四散逃离,如果见到小股汉军到来,才会仗着人多势众出手还击。草原各族一直对汉军的横行霸道耿耿于怀,过去汉军在草原上只有抢劫,何时有过公平交易,所以,哪能谈什么买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达须命令族人不许汉军交易,将他们赶走。达须想,自己不下令主动去攻击这些汉军,也是为了大多族人的安全着想。现在自己的四个哥哥都在突忽军队中,他们正在与汉军作战,我怎么能将羊卖给敌人呢?即使这股汉军是真心想买羊,自己也不能同意族人将羊卖给他们。 可是今天天还没亮,又有族人来报,说是汉军偷走了几十只羊。达须勃然大怒,草原上的人最恨的是偷马贼,其次就是偷羊贼。这些汉军真是无耻之极,不卖给他们羊,他们就采取卑劣的手段—偷。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们,并要按照处置偷羊贼的惯例,将他们全部处死,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达须立即下令追击,匆忙之间只召集了三百余名青壮。骑上骏马,朝着汉军逃跑的方向追赶。整整追了一上午,接近中午时,达须终于看到了前方汉军的背影。达须高声喊叫着,带着人冲上去。 那些汉军看到达须带人猛追,也提高马速狂奔起来。高朔马上架着几只羊,速度达不到最快速,总也甩不掉达须。而达须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全力追击了一上午。就这样两拨人一前一后,一口气跑了一两个小时,坐下的马也疲了,速度也渐渐放慢。 追击过程中,达须突然看见前方一座小山包上,有几人立马观望。由于距离过远,达须看不清他们的装束,也不清楚他们是敌是友。心想,他们会不会是汉军的接应呢,如果汉军在这里埋伏一只部队,说不定自己会吃亏的。 达须既不甘心看着那几十偷羊贼跑掉,又害怕中埋伏,一时间犹豫起来。“吁—”,达须下意识地拽紧马缰吆喝了一声,坐下的马停止了奔跑,慢悠悠朝前踱着步。族人们见达须缓缓而行,也跟着减缓了马速。前面的汉军果然对直朝着山坡而去,接着冲上了山坡,消失在山坡之后,其中的一人留在山坡上,对着另一人说着什么,还用朝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达须心中的怒火又再次升起,也不再去考虑有没有埋伏,直接带着人马向山坡冲去。到了六七百米的时候,达须终于看清楚,山上站立几人的确是汉军。达须心想,就算今日你们有接应,我也要和你们拼一次。 这时一声如雷般的声音从山上传来:“来人止步!”达须虽惊诧此人的声音洪亮,但并没有理会,又向前跑了近百米。这时山上的声音又响起:“这是警告,再不止步,后果自负!”话音刚落,达须已然看见一支箭出现在眼前,那箭快似流星,疾如闪电。达须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直奔自己的头而来。 正当达须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箭夹着一股冷风从自己额头上掠过,头上的帽子便被它带走。达须大惊失色,慌忙勒住了马,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达须这时距离坡顶至少有五百米,如此之远的距离,对方能射掉自己头顶的帽子,毫无疑问,正面对方必有一位神箭手。 达须非常清楚遇到神箭手意味着什么。现在神箭手已经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性命也就被他掌握,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轻易地取走自己的性命。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达须胆量超人,也心有余悸。在明知没有还手之力,只会白白送死的情况下,世上大概没有几人还愿意去挑战。 山上的声音又响起:“你们何为要追赶我的部下?难道你们想攻击官军吗?你们是不是叛军?” 达须圈着马高声向山坡上喊道:“偷羊贼,人人可杀!” “此言差矣!我堂堂大汉骑军,从不在草原上干那鸡鸣狗盗之事。有何见教,但请上来一叙。”山上的人回话。 山上的人叫自己上前,达须迟疑。五百米都可以轻易取了自己性命,再靠前岂不更是落入虎口?可是自己在草原上素有勇名,对方邀请自己上前,如果不去,那不是有损名声吗? 达须正在犹豫不决,山上之人道:“既然你不肯上来,我便下来与你对话。”说罢纵马下山,山上的数人也跟着他冲下来。 达须是草原人,眼下又是利西部落的管事。平日虽称勇斗狠,但他万事也要先讲个理字。正因为达须讲理,所以深得部落族人的拥戴,今日他也不想破坏自己长期以来树立起的形象。既然汉军想要讲理,他也可以给他们一个讲理的机会。不过山上来人疾驰而来,达须又担心他们讲理是假,趁机冲阵是真,心里也颇为踌躇。 转念一想,他们只有数人,就是趁机冲阵我也不怕。神箭手只要近了身,就不用再怕他。如果出言阻止,岂不是表现得过于胆小,让人看轻了? 达须暗暗戒备的时候,来人行进到阵前百余米时止住了马。当前一人说道:“到这里一谈,你可放心?” 达须见那人生得高大魁梧,疤面鹰眼,络腮墨髯,威风凛凛,一看就是勇冠三军的猛将。惺惺惜惺惺,英雄爱英雄,达须心中不由得暗暗称道。当下也带着三五人催马上前,在相距不过十米的地方止住了马。 张锐见达须上前,也仔细地上下打量他。只见他生得仪表堂堂,豹头虎胸,黄面华发,腰长肩阔,风度不凡,心里也是赞赏不迭。张锐开口问道:“过来的好汉请自报姓名!” 达须在马上稍稍欠身道:“我乃利西部落的达须。” “哦?你是利西部落的?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有缘,本人疯虎。”张锐说出自己的绰号,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也暗暗做好准备,一旦对方来者不善,就立马将眼前这位带头之人首先擒住。 达须听张锐说出绰号之后,先是面露惊异之色,接着又用怀疑的语气问道:“您是疯虎?可有证据?” 张锐将脖间悬挂着的玉佩取下,这块玉佩是迪西和自己分手时,所送的结拜信物。张锐将它扔向对面的达须,达须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果然是大哥佩戴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利西部落的传家之宝,据说是始祖出生时,贵霜皇帝将它亲手带到始祖的脖间,此后利西家族只将它传给历代继任族长。 当日大哥迪西在楚河败给张锐之后,将自己部落的重伤员送回养伤。并给达须带回一封书信,信里说明了和张锐结交之事,还热情洋溢地赞赏了张锐一通,并说将祖传玉佩送与了张锐。开始,达须对大哥败给张锐之事很不服气,但后来将受伤的族人找来仔细询问,才知道大哥败得并不冤枉,于是也对张锐刮目相看。 而且大哥没提到的被人生擒之事,达须也在族人的口中得知。达须虽然知道大哥武技不算最好,但是被人错马之间便被生擒。就算换成自己,也不敢说有此把握。那些受伤的人都不知道迪西是程节所擒,都以为是疯虎亲手为之。 达须听罢心想,这个疯虎的确是个英雄人物,大哥生性爱结交兄弟朋友,与他结交也不奇怪。还有达须从来没有听说过汉军释放过俘虏,就算不当场斩杀也会卖了去当奴隶。更难得的是,疯虎还能冒着被部下举报的危险与大哥结交,释放大哥。对于这样有情有义之人,达须也是非常仰慕。 不过自己不能上前线,也没有机会见到疯虎。即使以后自己也参加突忽军队,在战场上与疯虎相遇的可能性也极小,所以心里虽然向往,但也明白自己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疯虎居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仪表相貌都与大哥所描绘的,与自己所想像的相差无几,而且一见面,就见识到他神奇的箭术和超人的胆量,心里甚是佩服。达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马上躬身行礼道:“小弟是利西部落头领迪西的幼弟,小弟先前不知是疯虎大哥到来,有失礼数,还望疯虎大哥不要见怪。” 当初张锐不是出于真心与迪西结交,张锐只想借刀杀人,挑拨突忽人的内部矛盾。后来张锐也得知迪西没有被阿巴贡所杀,以为阿巴贡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这条毒计算是失败了。当时就在想,迪西是不是也知道了当时自己的想法?如果被他知晓其中奥秘,以后非但不会再以兄弟相称,很有可能会将自己恨之入骨。 所以当达须说出自己是利西部落之人时,张锐也没有把握对方一定会友善地对待自己。不过他暗想,与敌人将领结交不论怎样说都是一件不可告人之事。迪西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到处将此事宣扬。如果他没有将这事告知家乡的人,自己或许可以用他送的玉佩蒙混过关。 可是结果却出乎张锐的意料,达须不仅知道自己的和迪西结交之事,又见他称自己为大哥,礼数周到,诚恳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张锐大喜过望,心中也暗暗称幸,迪西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用心,更难得的是他将此事告诉达须,这样自己就能利用这层关系,将部队顺利地带回乌孙。 张锐跳下战马,装成又惊又喜的样子,向达须走来,口中说道:“你是迪西大哥的兄弟?太好了,先前我就见你长像不凡,心里说,这草原上的英雄人物真是多啊。除了迪西大哥,来到草原见到的第一个就是英雄。没有想到你就是迪西大哥的弟弟,利西部落出豪杰的说法果然不是虚言。” 达须见张锐一得知自己是迪西的弟弟,就激动不已,甚至不顾自己行动不便,跳下马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连连赞叹利西部落豪杰辈出。顿时对张锐好感大增,认为疯虎果真与自己的大哥一样是个性情中人,难怪与大哥投缘。 达须也跳下马迎向张锐。张锐一把抓住达须的手说:“迪西大哥的弟弟,也就是我疯虎的弟弟。”说着又用拳轻轻击了两下达须的肩膀大笑着说:“好兄弟,好汉子!” 达须见张锐为人豪爽,没有一丝拘谨,脸上尽显欢喜之意,眼中透着欣赏的目光。达须心中更加认可张锐,觉得大哥没有看走眼,张锐的确是个男儿,是个值得结交的好汉。 达须道:“疯虎大哥,小弟对您也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弟三生有幸……” 达须还未说完就被张锐打断,大笑着说道:“你我兄弟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说什么有幸无幸之言。今日哥哥要对你道歉,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没有面子啊!哈哈……” 达须也笑了,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若非如此,我还见不到疯虎大哥您呢,这也是缘份吧。” 张锐点点头道:“又道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兄弟的确有缘分,不过这事说来还是哥哥我的错误,我这就给你一个交待。”说罢回头假意对高朔吼道:“我叫你去买羊,你为何去抢我兄弟家的羊?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快去将羊送还,并再拿一些金币出来赔偿。” 后面的高朔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张锐是在演戏,便下马来到张锐的身边,哭丧着脸道:“营长,属下是按照您的吩咐去买羊的,可是他们不卖羊给属下。所以属下只好趁着他们不注意时,自己动手拿了一些。可是属下并没有白拿,而是将金币留在了地上,可能是他们没有见到吧。” 张锐怒道:“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不付钱,为何我的兄弟要追你?我看你小子,越来越欠揍,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一番。”说罢假意上前就要殴打高朔,被达须一把拉住。 达须听了张锐与高朔的对话,也知道这事的大概缘由,定是张锐让这名军官去买羊,这名军官就来到了自己部落的居住地。昨日自己也是首先接到汉军要买羊的报道,没有说他们就要强抢,只是自己担心是汉军的诡计,所以拒绝,这才引发了这名军官夜间偷羊之事。 也许那名军官说的是实话,他们可能是留下了钱币。自己族人在发现羊被偷时天还没有亮,也没有看到他们留下的钱币,自然就联想到了汉军偷羊,于是自己才会带人追击。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情自己也有不察的地方,怎能全怪疯虎大哥的部下呢? 达须拉住张锐,道:“疯虎大哥,这事也不能全怪这位官爷。也许是天色太暗,弟的族人没有看见他留下的钱币,才引起了误会。这位官爷已经说清楚,小弟对族人也有所交待,此事就此作罢。再说前先不知道是疯虎大哥需要羊,如果知道,小弟会亲自送来。” 张锐等的就是达须的劝解,这时也就顺势收回了惩罚的架势,只是狠狠瞪了高朔两眼道:“要不是我兄弟给你说情,今日定狠狠的教训你一番。你还不向我兄弟道谢?” 高朔既然参加了演出,好戏还得接着演,于是向达须赔礼道谢。达须连忙还礼,连声说道不敢。接着达须又和张锐寒暄了几句,见张锐有伤在身,于是问道:“疯虎大哥,小弟听说,你正在楚河前线打仗,您为何又来到草原?” 张锐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被老朋友堵住了后路,没有办法返回乌孙,只能借道草原回家。” 达须奇怪地又问:“是大哥堵住了您的去路吗?他不是败给您了吗?怎么又堵住了您去路呢?” 张锐摇头道:“不是迪西大哥,是我早年的同窗好友。唉!战争就是如此啊,兄弟朋友不能相见,反而各为其主,互相厮杀,现在想起来我时时心痛啊!” 张锐之言令达须更加迷惑,听话语中的意思,张锐和敌对势力不止结交了大哥一人,还有人也和他是朋友加兄弟的关系,这个人是谁呢? ; 第四十六章乌兰 张锐结交的这位朋友会是谁呢?达须非常好奇,也就忍不住问出声来。张锐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个人比你大哥的地位高多了,他就是楚河前线突忽军的总指挥,德公阿巴贡殿下。” 达须大惊,张锐和阿巴贡也是朋友?阿巴贡可是汗王阿巴亥的儿子,按汉帝国的说法那就是匪首,是汉帝国最想缉拿的对象之一。疯虎和阿巴贡怎么会是朋友呢?还有张锐与这么多敌人结交,他就不怕大汉国的皇帝怪罪他吗? 达须对张锐是越来越好奇,有心仔细探一个究竟,只是老让张锐站在在凛冽的寒风中闲聊也显得太不恭敬。于是试探着问:“疯虎大哥,你们现在驻扎在哪儿?” 张锐笑道:“说起来没有面子,哥哥我现在哪儿有驻扎的地方?你看我的人就窝在那处小山坡后,能暂且避一避寒风罢了。粮草也所剩无几了,所以哥哥才叫人出去买羊的。” “疯虎大哥,您既然来到草原,小弟理应远迎,尽地主之谊,请大哥到小弟的家中小坐如何?” 张锐哈哈大笑:“你带着这些人迎了我差不多百里,还不算远迎?哈哈……” 达须的面孔一红,也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向左右喝道:“别再摆出阵势叫老子脸红啦。”又向一名管事的说:“你还愣着干嘛?快带些人先回,准备好酒菜!” 张锐见达须热情地邀请自己去做客,如果不答应很可能扫了他的面子,于是对高朔道:“去通知兄弟出来,我们去达须兄弟家坐坐。”高朔答应一声,吹动号角将山坡后的骑兵都召集出来。 达须见几百骑兵从山坡的两翼和坡顶同时出现,军姿威武,队形严整,心里也暗暗吃惊,他知道疯虎的手下战斗力强大,如果刚才不知底细贸然动起手来,自己这几百人可能早就横尸遍野。 回去的一路上,达须好奇地询问张锐与德公结交的经历,张锐也很痛快,毫不隐瞒地将自己和阿巴贡怎样相识结交之事一一告诉达须。张锐的一番讲述,听得达须暗暗吐舌,原来疯虎大哥与德公是多年的朋友,一起在大学生活了四年。 德公生性聪慧,能读帝大也是常理。可是疯虎也上过帝大,让达须吃惊不已。自从自己知道张锐和大哥结交之后,也时时留意张锐的事情。后来张锐的各种传说,他都略有所知,这样一位残忍凶悍、勇猛善战之人,怎么会读过有汉帝国文官摇篮之称的帝大呢? 如此说来只能证明疯虎是文武双全之将,心里对张锐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这一路虽是漫长,在张锐与达须说说笑笑中,也不觉烦闷。到了夜里一两点时,张锐终于来到了达须的居住地。 张锐对达须道:“现在时间已晚,我的部下不宜进驻营地里。我看,我和部下就在营外找一块地方先住下,明日再去弟的营地拜访。” 达须谈兴正浓,巴不得把感兴趣的事情一股脑儿都问明白,哪儿能等到明日,非要张锐即刻进帐饮宴。张锐见推脱不了,于是交待张旭义等带队留下,又暗中吩咐张旭义,夜里要多加注意,马不能离鞍,人不能离马。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就带人先行撤退,自己和亲兵自会冲出营地。接着又与张旭义定下了汇合地点,才带着程节、罗济等数人进入营地。 张锐一进达须的大帐,身上的寒气尽去。十几盆燃烧的炭火,使得大帐温暖如春。又见摆放几桌酒席,烤得金黄的牛羊肉已经放在上面,阵阵引人食欲的香气迎面扑来。 达须请张锐入上席,张锐也没有推辞,直接坐在达须的身旁。达须也请罗济等人入席,罗济等百般推辞,直到张锐发话,才坐入席间。只有程节与平日一样立于张锐身后,说什么也不愿入席。张锐对达须道:“兄弟不用管他,他就是这个牛脾气。等会我们饮罢,他再吃。” 达须也不好再劝,于是命令开席。侍女们端着马奶酒挨着个儿为一席人斟满。达须举杯敬酒,张锐也不在乎酒中有没有下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想,如果迟疑,可能会失了达须的心。现在只能一搏了,赌得就是达须的为人。只有如此,才能笼络住达须的心。 席间,达须等人频频劝酒,张锐是来者不拒,放开痛饮。不一会儿,饮了数斤马奶酒。草原上的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而英雄往往酒量颇大。这时达须见张锐有如此大的酒量,更加确定张锐是英雄,对张锐的态度也更加恭敬起来。 达须的酒量也不凡,与张锐不相上下。平日他很难找到对手,今日既遇兄长,又遇对手,心中甚是畅快。喝到痛快之处,达须下令进舞。 在悠扬动听的乐声中,二十余名美貌的少女,扭动身姿,在火光下翩翩起舞。初见异域风情的舞蹈,也令张锐大开眼界。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尽情地欣赏。 一曲完后,接着又奏一曲。只见众女起舞之时,让出了一条通道,营帐掀开从外又进入一位少女。她一进来就袅袅婷婷地舞动起身姿,舞步如柳絮般的轻盈,身段儿如风吹柳枝般的柔软。 她的进入,席间作陪的利西族人大声叫好。张锐这时正在与达须对饮,听见叫声后,侧目看去。只见那少女戴貂皮帽,上面还插着三根孔雀翎,两条飘带在背后随着舞姿招展,绣花缎袍、红豹子皮前襟,圆脸、缰腰、皓齿、脚踏镶嵌珍珠的马靴。在灯火的映照下,旋转起舞,恰是一只正在花丛中飞舞的彩蝶。 张锐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恨不得起身也上去跳上一段。但张锐克制住了自己,因为这里是达须的大帐,里面还坐着利西部落的不少族人以及罗济等属下,自己怎能行为轻率张狂呢?张锐又端起了酒杯轻轻的喝上一口,浑身沸腾的血液稍稍的安静下来。 侧目看达须,只见他也是讶异地看着那少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张锐也暗自奇怪,按说这些少女都是利西部落的族人,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待这一曲完后,那少女并没有与众舞女退下,而是迈着婀娜的脚步,翩翩地走到达须的面前,她那鹅蛋形脸庞在灯火的照耀下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动人。用清脆的的声音叫了声:“五哥。”这时,张锐才知道她也是利西家族的成员,是迪西与达须的妹妹。 达须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怒气冲冲地问:“乌兰,夜色已深还出来疯癫,还不快回去歇息。” 乌兰像是并不在意达须的责怪,将一双清澈的眼睛转向张锐,嘴角微含笑容道:“您就是大哥写信来提到的疯虎哥哥吗?小妹乌兰,有理了。”说罢对张锐袅袅轻施一礼。 张锐也回了一礼,笑着道:“我正在猜想,这是谁家的妹妹,生得如此美貌,舞得如此动人,原来是乌兰妹妹。好!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红宝石项链,递向乌兰道:“今日初见乌兰妹妹,为兄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串链子就送与妹妹吧。” 这一串宝石项链是在剿灭铁骑营战斗后,被一名打扫战场的骑士获得,那名骑士见此项链珍贵,便将它献与张锐。最初张锐不收,言道按规定敌人身上所带的私人物件,谁找到归谁所有。可那名骑士说是感激张锐的救命之恩,执意要张锐收下。原来这人受伤后全靠张锐吸出脓血疗伤,才得以康复。他对张锐说:“救命之恩,实难报答,这串项链是属下进献给嫂子的一点心意,万望营长不要推辞。” 张锐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违了他的一番心意,于是将项链收下。细看这串链子做工精细,材料珍贵,心想可能是某位铁骑营的贵族少爷,刚买来准备送给妻子或者情人的。因出战来不及送回去便带在身上,这下可是便宜我了,我拿回去送给小意,她定会高兴。不过这时见到乌兰,第一次见面怎能不送礼呢?但身上除了这串项链便无贵重的物件,只得将它拿出送与乌兰。 达须见那串项链上的宝石大小均匀闪闪夺目,最下面一颗宝石大如鸽蛋,发出绚丽的光彩,知道价值不菲,连忙出言反对:“虎哥,这串链子太过贵重,您不能送给乌兰。” 张锐装作不高兴的模样道:“怎么,当哥哥的送一串链子给妹妹做见面礼也不成吗?是不是嫌为兄送得过于简陋了?为兄着实不知迪西大哥家还有一位妹妹,今日偶然相遇,也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只能先用这串链子充数,还望不要嫌弃。” 说着用柔和的眼睛望着乌兰说:“妹妹别嫌弃,请收好,下次为兄再来,会带上更好的见面礼。”达须见张锐坚持,也不好再劝,只能摇头道:“小妹在家中已是任性惯了,虎哥,您就不要再惯着她。” 乌兰倒是没有拒绝,大方地从张锐手中接过宝石项链,对张锐道谢:“乌兰很喜欢这串项链,多谢疯虎哥哥了。疯虎哥哥下次也不用再送礼物了,不然又要被人家损,说我贪得无厌了。”说罢将链子挂在脖间,对着达须眨眨眼,样子甚至俏皮可爱。引得张锐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这样客气了。” 达须也不再说乌兰,举杯向张锐敬酒。两人喝完一盏后,达须见乌兰一直立在席前不肯离去,就知道她也想参加宴席。对这个妹妹,达须又疼又恼,也没辙,只好依着乌兰的性子对乌兰道:“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了,来坐到我的身边,陪虎哥饮酒。” 乌兰今年只有十五岁,刚满一岁父亲便过世。由于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年龄又最小,所以迪西几兄弟和族人对她关爱备至,无论什么事都让着她,宠着她,也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习惯。平日如是犯了错,也就撒个娇,凄凄地装哭一番,几个哥哥也就不再多说。习惯成自然,连几个哥哥也奈何她不得。 乌兰从小喜爱骑马射箭,长期与哥哥们一起习武。在她的眼里,家中的几个哥哥都是盖世豪杰,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人能胜过哥哥们。尤其是达须还没有长大时,草原上的豪杰都比不过迪西,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英雄,所以迪西也是乌兰的崇拜对象。 不料自己眼中无敌的大哥,初战便被人生擒了。这对乌兰是个很大的打击,难过之余,对能生擒大哥的勇士更加感兴趣。她也常常缠着那些受伤的族人,给她讲疯虎的事情。张锐的事迹,她听得越多好奇心就越重,后来她和达须一样,也满心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让大哥称赞不已的英雄人物。 今天,当她得知疯虎来到营地的时候,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当时就想冲进大帐看看让自己牵挂已久的疯虎到底是生得是何等模样。转念一想,这样去的话,恐怕不能引起疯虎的注意。于是就和舞女商量好,自己也加入其中,载歌载舞地出场。 乌兰自幼长期骑马练武,身材曲线玲珑,身体的柔韧性也非同一般,而且在舞蹈方面也颇有天份。因此,乌兰对自己的舞技相当自信。果然,她一出场就让族人赞不绝口,也吸引了席上疯虎的目光。 乌兰一边翩翩起舞,一边也暗自观察张锐。只见他生得英武不凡,目光炯炯,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一种从未有的感觉让乌兰感到全身燥热起来,心也如小鹿般的乱撞乱跳。一曲完毕,乌兰稳定自己的心绪,主动向疯虎见礼,又得赞美,又得贵重珠链,心里甭提多美了,更加不舍离去。 乌兰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等的就是达须发话让她留下。这时见达须同意,乌兰嫣然一笑,快步来到达须的身边坐下,从案上举起一杯,对张锐道:“虎哥哥,小妹敬您一杯。” 张锐甚是喜欢这位性格开朗的乌兰,见她敬酒自然不会拒绝,端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对乌兰一举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刚刚放下杯子,见乌兰也饮完,张锐用手抹抹自己的胡须道:“不愧是利西家的女儿啊,够爽快!” 接着又对达须道:“以前为兄在帝大读书时,曾经了解一些利西家族的历史。利西家族自建立一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世代自强不息英豪不断涌现,可以称得上是草原上的雄鹰家族,心里一直向往。后来得见迪西大哥,果然有英雄气概,我们虽是对手,但对他深为敬重,于是和迪西大哥结为兄弟。今日又见达须弟和乌兰妹妹,都是不愧利西家族的草原好儿女。为兄甚是高兴,来!来!为兄敬你们一杯。” 达须和乌兰非常高兴。张锐一番话语,使他们感到自豪,他们感觉张锐所说的是肺腑之言,所表现出的喜悦之情是真情流露。两人都端起酒杯,与张锐对饮。霎时,大帐内宾主之间,频频敬酒,觥筹交错,猜拳行令,气氛相当融洽、欢腾。 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五爷,老仆有所请!” 张锐抬头看去,只见就从席间走出走出一人,迈开大步,“噔噔噔”走到席前。见此人身高过丈,虎背熊腰,粗野异常。身披虎皮坎肩,腰围狼皮裙子,足登一双高可过膝的牛皮靴。双手摁在胸前,向达须施了个鞠躬礼。 达须这时已有些微熏,晃着头道:“塔儿,你有何事啊?” 塔儿道:“今日宴席甚欢,怎能无助兴之技呢?” 达须哈哈大笑道:“塔儿,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出,总之要让虎哥尽兴才成。” “是!老仆早就听说汉人善于搏击之术,老仆愿意和大帐内的汉人比较一番,全当给大家助兴下酒。” 塔儿的话,让达须猛醒过来,脸下沉了下来,喝道:“混账,他们都是虎哥的手下,怎能下场比试?”说罢又偷眼看了看张锐,怕张锐误会塔儿的擅自行动,是自己授意的。 果然达须看到张锐的眉头皱了皱,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达须心里更加的愤怒,自己诚心诚意请虎哥饮酒,却被塔儿搅乱,这让虎哥怎样看待自己?还有要是传出去,不是有损自己的名声吗? “退下!”达须恶狠狠地对塔儿喝道。 塔儿今年四十五岁,早年也是以勇猛著称,现在是达须的辅佐家老之一。塔儿一直对汉人怀有仇视心理,因为他的两个叔叔都是在上次突忽独立时,被汉军杀的。当年迪西征集族人参加突忽军队时,他也想参加,他想杀几个汉人为自己的叔叔报仇。 他的愿望没有实现,迪西婉言拒绝了他。虽然口里说是需要他留下家里辅佐达须,可是塔儿知道,迪西是嫌弃自己的年龄大了。自己的年龄虽是已过四十,可是自己的武艺却是日益精湛,族人中能和自己较量一番的屈指可数,而且他的力气是族人中最大的,就连迪西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对此他心有不服。 不过他不敢违抗族长迪西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迪西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离开。今日塔儿见到汉人来到,虽然他们中的领头的是族长的结义兄弟,自己不能杀他们,可是可以借机羞辱一番汉人。 他仗着自己的资格老,也不怕达须的呵斥。只是给达须面子,当面认错,可是嘴里却说:“是老仆无礼了,这些汉人是娇贵之人,怎能与我等粗人一起下场比试?万一伤了他们的细嫩手脚,老仆也陪不起。” 塔儿的话引起了帐内一些利西人的嬉笑,罗济等人勃然色变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脸看向张锐。达须大怒,立起身来呵斥:“塔儿,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吗?快向虎哥赔礼道歉。” 开始张锐也认为这是达须安排的,今日可能又要血战一场。现在达须怒意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有达须要是有心害自己,也不会让乌兰在席间作陪。这个人可能是对汉人的成见颇深,是想接着酒席间比武,羞辱汉人。既然不是达须的意思,今日的事情再糟,也不会酿成双方的战斗,心也渐渐放下来。 只是这个塔儿敢当着达须的面如此羞辱汉人,可见利西族人中也有很多人是对汉人怀有敌对情绪和仇视心态。现在自己如果面对挑战退缩的话,以后就是收服利西家族,也无法让族人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张锐拽着达须坐下,说道:“五弟,不要责骂塔儿。我想他是知道为兄喜爱观看武技,今日如此盛宴,怎能没有人表演武技呢?” 说罢转头对塔儿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可以在席间随便挑选我的手下来与你较量,就是你挑我下场,我也不会拒绝的。” 塔儿还站在场下,他虽然受到达须的斥责,但心里却是非常痛快。这时见张锐答应比试,更是得意起来。他转头看看帐中的汉人,见他们都是瘦小之人,如果与之比试,就是胜了也是没有面子的。 最后塔儿还是将目光转到张锐的身上,见张锐身体魁梧,长得又高又大。心想,既然要比试,当然最好胜了你这个汉军头子才最有面子,也更能煞汉人的威风。尽管传说这个疯虎异常厉害,能在错马之间生擒迪西,可是自己的功夫在迪西之上,力气也比迪西大得多,完全有信心战胜疯虎。若是疯虎输了这场比武,恼羞成怒与迪西等人绝交最好,这样利西部落以后不也用再与汉人有来往,这可是一举两得。 拿定主意后,塔儿对张锐施礼道:“素闻大人有勇力,是个好汉英雄。老仆不才,想大人指教老仆一些摔跤的技能。” ; 第四十七章席间较量 塔儿向张锐挑战的话语一出,达须又恨又气,心想,塔儿啊,塔儿!你难道能胜过虎哥吗?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达须呵斥道:“塔儿,你越说越不像话,虎哥是我利西部落的贵宾,是我大哥的兄弟,也是我达须的兄长,如何能与你较量?你……” 达须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张锐打断:“五弟不必多言,为兄刚才已经说过,这帐中之人随他挑选,他既然挑中了为兄,为兄怎能失言呢? 达须执意相劝,而张锐说什么也要上场,达须只好点头道:“虎哥,您玩玩行了,别跟塔儿一般见识。”他怕张锐趁机将塔儿干掉,达须知道张锐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如果张锐真的恼怒,很有可能将塔儿杀死。塔儿虽然无礼,但自己幼年时,就一直跟他学习摔跤,所以塔儿也算是自己师傅,如果张锐将他杀死,自己也不好与塔儿的家人以及族人交待。 张锐对达须笑了笑说:“放心!玩玩而已。为兄自有主张,等会儿回来我们再接着喝。”说罢起身走下场来。 乌兰自塔儿挑衅起,心就提到嗓子眼儿。她知道塔儿是族人中摔跤技术最厉害的人,就是大哥迪西和五哥达须也不是他的对手,心里一直为张锐担忧。她偷眼看张锐的反应,见张锐神色自如,还轻描淡写地对五哥说,只是玩玩。没有一丝将塔儿放在心上,乌兰的心顿时翻腾起来,看着张锐正走下场的背影,心里暗自赞叹,这才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大丈夫! 塔儿见张锐走路一瘸一拐,方知他受了伤,于是道:“既然疯虎大人有伤在身,老仆也不便向请您指教。这样吧,我另选他人比试。”说着指着一直站立在张锐身后的程节道:“这位壮士生得也算魁梧,可否愿意下场指教老仆一番?” 程节此时正被塔儿先前的话语气得火冒三丈,只是当着张锐的面不好发作。这时听塔儿挑自己来比试,自是乐意奉陪。程节快步走下场来,对着塔儿高声道:“我乃虎爷麾下亲兵队长程节。这位好汉既要与我一起为酒宴助兴,我自当奉陪!” 程节正要上前,被张锐一把拉住道:“回去!我来领教领教这位塔儿好汉的摔跤技能。”程节知道张锐认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张锐既然要说亲自与塔儿交手,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无用。与其惹恼张锐再挨顿训,还不如老老实实地退回去。 程节退下后,张锐来到塔儿身前,道:“来吧!塔儿好汉。既然你已经挑中了我,就不要再换他人。” 塔儿斜着眼道:“你身上带着伤,我岂能与你比试?胜之不武嘛!还是快快换人,我需要一场公平的比试。不然我胜了之后,别人会说我欺负带伤之人。” 张锐听了他的话后,不怒反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塔儿果然是条汉子,不愿欺负我这有伤之人。”张锐没有等众人开口,又转过头来话锋一转对塔儿道:“不过嘛,我也不是看不起你。我就站立在这里,只要你能将我挪动半步我就认输。” 张锐的话像是一把刀刺入塔儿的心里,活到四十几岁,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张狂。他怒不可遏,冷笑道:“好好好,我可是一片好心,既然你不听,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罢脱下身上的皮袄,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小树般粗细的手臂,伸胳膊抬腿,活动起筋骨来。 塔儿积极准备的时候,张锐既没有脱衣准备,也没有活动关节,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塔儿做着准备活动,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塔儿见张锐不做准备活动,那样子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鼻子都歪了,巴不得立马把张锐掼倒在地,于是面向张锐拉出架势。塔儿恼恨张锐小视自己,心想,等会儿一定要让他多出些丑,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张狂。 摔跤是一项世界上最古老而引人入胜的竞技项目,早在古时代就产生了最简单的角力方法。世界上各族为了取得生存,在与自然界的斗争中,都有自己的自卫和取得生存的手段的方法,摔跤就是其中之一。它的发展是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改进灵活的技巧及增强力量,使之能更迅速地战胜对手取得胜利。 摔跤曾经也是汉民族主要的竞技项目之一,相传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后有乐名蚩尤戏,其两两三三,头戴牛角以相抵,汉造角抵戏。这种“蚩尤戏”就是我国古代摔跤的雏形。 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摔跤便成为一种军事训练方式。到了秦时摔跤被称为“角抵”,不仅用于士卒训练还成为了一种表演项目,在贵族举行的酒宴上出场助兴。东汉末期,曹操曾大力提倡自己的部队进行摔跤练习,并列入“百戏”之内。 不过今时摔跤在汉军队中的地位却是日趋衰落,汉军平日训练中,更加注重武士使用武器搏杀的技能和团体作战能力。对角力、摔跤等项目,只是当成锻炼体魄的一种方式而已,很少用它来考核武士是否合格。 但这种摔跤技能,在西部少数民族军队训练、作战中的地位、作用进一步得到加强,并发挥娱乐和考验勇士等功能。摔跤也是西部草原古老的一项娱乐活动,每年西部草原都要举行专门的摔跤大会。每年取得冠军之人,都会等到丰厚的奖品和至高的荣耀。 塔儿在二十年前,就曾数次夺得这项比赛的冠军。后来因为一则年龄大了,体力稍有下降,二则为了锻炼更多的后辈族人,便将利西族参加大会的名额让出,没有再参加过摔跤大会,然而参加大会的族人一般都要经过他的点拨。所以,现在虽然体力不及年少时,但是技能却更加精湛,他有信心在摔跤比武方面战胜任何对手,而眼前的张锐就更不在话下。 张锐没有专门练过摔跤,对于摔跤的规则却略知一二。比试双方可以使用扑、拉、甩、绊等技巧以制胜,但在较量中不得抱腿,不得做出击打等动作,也不能攻击对方的致命要害,除脚掌外,其他膝盖以上的任何部位着地即为失败。 张锐阅读过关于草原摔跤的书籍,知道其中的规则。这些规则对学自由搏击出身的张锐来说,无疑是带上了紧箍咒一般,几乎无用武之处。但张锐没有灰心,心想,只要抓住对方的身体,就是不会摔跤的技术动作,自己使用单纯的力量也能将对方推dao。 张锐按照所知的草原比赛礼仪,向对方伸出一支手。塔儿见张锐伸手,微微感到吃惊,他没有想到张锐懂得按草原上“威猛”摔跤的规矩向自己伸手。“威猛”摔跤是草原摔跤比赛的压轴大赛,是往届冠军和本届冠军之间进行的比赛。在比赛前一方向对手伸出右手,代表自己准备好能随时与对手进行正式比赛。 对方这时要在这名选手伸出的手上轻击一下,让对手明白自己也准备好,随后摔跤就会开始进行。不过这种“威猛”摔跤是不设裁判的,不规定比赛时间,一直要将对手摔到不能起身或者自动认输才能停止,这是一种非常野蛮而激烈持久的比赛。一般比赛要进行半日,最长的记录是一百多年前,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创造的,他俩整整较量了三天才结束比赛。后来赢得比赛的摔跤手,还因耗尽自己的体力,没等颁奖便死去。 塔儿虽然吃惊张锐以“威猛”摔跤规则来与自己较量,但也合塔儿的心意。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就是族长也不能怪罪我。想着能让张锐自己开口认输或者被自己摔得起不了身,塔儿就欣喜若狂,面露笑容,他也伸出手去,在张锐的手掌上轻击了一下。 这一下使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达须没有料到张锐会按“威猛”摔跤的规则向塔儿挑战,心里暗暗着急,他知道虽然这是塔儿自找的,可是如果伤了塔儿,也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是双方已经同意比赛,自己如果出言反对是很不礼貌的做法,如果是在正式的“威猛”大赛上这样做,会被比赛双方认为是在挑衅。现在达须也只能干着急,又寄希望张锐不要真的伤了塔儿。也希望塔儿能在比赛中主动出言认输,尽快结束比赛。 乌兰这时也在担心,不过她不像达须对张锐充满信心,只是一味担心塔儿的安全。她反而是担心张锐多一些。塔儿的技艺她是亲眼目睹过的,那些需要参加摔跤比赛的族人都需要塔儿的指点,这样技艺高超之人,不是单凭力量就能战胜的。 虽然她也知道张锐的马上作战技能高超,但马上作战高超不代表摔跤就厉害。如果张锐输了,他会不会就此拂袖而去?乌兰望着张锐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而帐内的利西部族的人,没有这些想法,他们对今日能看见一次“威猛”摔跤比赛而兴奋不已,都立起身来大声为塔儿鼓着劲儿。 罗济等张锐的部下,见大帐中的众人都在欢呼,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们又不知道具体缘由。不过他们对张锐有信心,张锐在面对千军万马时,也表现出无畏无惧,敢于勇往直前并且战胜对方。何况现在张锐是面对的单独一人,他们认为能对张锐构成威胁的人现在还没有出世。 可能是那个写书的人,自己也没有分清楚草原比赛的各种不同的规则,只是道听途说地就写在了书里。张锐只是按照书上描写的礼仪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定下了以“威猛”比赛规则进行比试。如果他事先知道,也不会如此与塔儿较量。这样就是击败塔儿,也会让塔儿丢尽颜面。一旦塔儿记恨在心,可能会对以后收复利西家族产生不利的影响。 现在不知道,张锐自然也不多想。他虽然表面上轻视塔儿,但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比赛中,专心地注视着塔儿的一举一动。 塔儿的脚步开始移动,张锐也随着塔儿转动,始终将自己的正面对着塔儿。塔儿围着张锐绕了两圈,见张锐虽然应对的姿势不够标准,但身上没有丝毫破绽。既然没有破绽可以利用,塔儿只好强攻。他一个健步冲到张锐的身前,双手抓向张锐的双肩。 塔儿只要抓住张锐的双肩,就能使用出各种摔跤技巧,脚可绊,肩可摔,可扭倒,可拉甩,这些技能塔儿已经练习了几十年之久,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运用自如。 眼看着就要抓到张锐双肩,突然对面的张锐上身像是折断似的向侧偏去。塔儿的双手顿时抓空,塔儿惊讶张锐动作的快速,也惊叹张锐腰部的灵活,明白张锐不光是力量型的对手,身体的灵敏程度也不逊于自己。 塔儿欲侧步上前,再次去抓张锐。可是还等他收回双手,就被张锐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臂的肘部。在张锐手指的拿捏下,塔儿感到一股酸麻感使自己的双臂无力反击。塔儿正感恐慌之际,突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帐内霎那间没有了声音,刚才还在为塔儿加油助威之人,都瞪起双目吃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塔儿,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比赛只进行了一个回合,塔儿就被张锐摔翻在地。这还是当年那位威震四方的摔跤手吗?又看看脚步没有移动分毫的张锐,心想难道疯虎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无敌吗? 达须此刻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张锐能在一个回合内,就让摔跤技术最好的塔儿摔倒在地,不愧是大哥和自己认定的英雄人物,能与这样英雄结交也是平生一大幸事,怎能不喜?惊的也是张锐举手之间就将塔儿摔倒,别说大哥没有这样的手段,就连自己也绝无可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赢得胜利。如此看来,张锐不仅在箭术上远远胜过自己,在摔跤技术上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达须越来越看不清张锐的实力,为张锐叫好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丝担心,担心张锐知道自己的实力后,会不会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乌兰这时也用小手握住了嘴,生生将险些发出的惊叫声掩住。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场景,摔跤技术最好的塔儿竟然被张锐抓住手臂给扔出去四五米远,而且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乌兰用俏目紧紧盯着张锐,见张锐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兴奋,仿佛这样的结局是他早已预料到的。看着张锐翘起的嘴角,牵动他脸上的疤痕在微微颤动,神色间透出的那股自信劲儿,刹那间使乌兰心意迷乱。她感到全身无力而彷徨,心似风中的云一样,在空中飘浮远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天空中,她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塔儿并没有被摔伤,他没有及时起身是因为他感到无脸见人。自己将话说得太满,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惨,自己竟然没有在疯虎手上走过一招就被丢翻在地。自己的多年的荣誉,多年的威望,在这一摔中被彻底粉碎。 塔儿自从十五岁父母去世后,他就没有流过一次泪。就连他的叔叔被汉人杀死,他也只是将仇恨记在心里,对此没有哭过。可是此时塔儿却想痛哭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是男儿,他是汉子,就是输了比赛,也不能让大家看不起自己。 塔儿暗自想到,既然是以“威猛”摔跤进行比赛,那就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吧,就是被摔死也不能出言认输。也许只有用自己的死,才能化解自己所受的耻辱。塔儿猛地跳起身来,对着张锐又扑了过来。 张锐摔倒塔儿后,没有回座还站在场中。不是为了耍帅,也不是为了装酷。张锐站在这里,是为了今后考虑。自己虽然轻松的战胜塔儿,但也不想过分的羞辱他。张锐是想等塔儿起身后,对他说些场面话使塔儿比至于太过尴尬,缓解场内的紧张气氛。 张锐没有料到塔儿起身后,又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张锐心头也升起了怒火,不明白“威猛”摔跤规则的张锐彻底地看不起塔儿了。心想这个塔儿看似一条汉子,却没有一丝风度可言。自己没有在他倒地的时候,按压在他的身上,已经给他面子了。可他还不知好歹的起身攻击,这样的人称其为“无赖”也不过分。也拿定主意再教训一下塔儿,让他知道摔跤和自己所学的技能比起来,只是幼儿玩的把戏而已。 张锐这次没有闪身,塔儿成功的抓住了张锐双肩。塔儿一得手,心里又升起战胜张锐的希望。他正想使用挺肩绊,将张锐摔翻在地时,感觉张锐的双手也拿住了自己的双肩。一时,酸麻感又一次出现在膀臂处,塔儿的双手再度无法用力。他的身体又一次被张锐扔了出去,仰面朝天,落到七八米外的地方。 张锐使用的是擒拿术,这种技术当年师傅也是在他们出师之前才教与他们的。并且说,这种技术要求有很高的基本功。在实战中熟练运用擒拿技巧,除了平日苦练外,需要有强力的手指力量,这样的基本功张锐已经具备。他从小学武就是从扔沙包练基本功开始的,到现在,手上早已练就鹰爪之力。另外,还需要了解人体构造,只有全面了解人体肌骨构造、经脉走向后,才知道哪些地方拿捏后对手就会失去反抗的能力。 为此,张锐有一段时间天天泡在书里,查阅人体构造。他买了十余本人体解剖学的书籍和一个医用的模拟人体。然后对照着师傅讲解的招式和人体解剖学书上表明的神经系统所在位置,在模拟人身上反复研究。经过数年的摸索,张锐基本上能闭着眼睛,找到人体身上的要害关节。由于张锐的用心,他的擒拿技术在几个师兄弟里是最好的一个。 自从张锐来到这个世界后,每日不是练习骑马,就是练习射箭,搏击和擒拿术一次也没有练习过。张锐虽然没有练习,但这些知识都牢记在心。前几日,张锐用搏击术大发神威,杀死数百突忽人。今日既然不能使用搏击术,那么张锐只能使用出擒拿术。 初次接触塔儿的手臂关节,张锐就准确的找到神经的所在处。又利用自己力气大的优势一举将塔儿扔出。第一次能成功,第二次也不例外。张锐又找到塔儿肩膀上的神经,再度使他用不上力。这时的塔儿就像是张锐手上的拿住的一个幼儿般毫无还手之力,张锐可以用无数种方式将塔儿击杀。不过张锐没有杀塔儿的打算,只是暗恨他的无礼,多使了两分力,将他扔到更远的地方。 塔儿被张锐再度扔出老远后,大帐内又是一片寂静,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塔儿根本不是张锐的对手,两次交手均被张锐举手之间摔倒。同时他们也明白这要是在战场上,塔儿就是有两条命也会被张锐杀死。看看脸不红,气不喘,一脸轻松的张锐,谁都知道他还没有尽全力,疯虎勇猛善战的传言看来是真实可信的。 这次塔儿没有过多的在地上停留,起身又向张锐扑去,一两秒钟后又被张锐扔出。塔儿还在坚持着,一次次的站起身来,一次次的又被扔出去。一些人已经抵着头不忍再看,都暗自为塔儿叹息,好好的一条汉子,就快被疯虎活活地摔死。 十余次后,张锐也不耐烦起来。看着身体已经摇摇晃晃的塔儿仍在努力的站起身来,又一步步的走向自己,面目上没有表情,像是一具尸体在走动一般。张锐心里也暗暗责怪起达须,心想,场上的形式已经很明朗了,你还不出言制止,难道真会眼睁睁地看着塔儿被摔死吗?是不是达须本来就有想杀塔儿的意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才会借这个机会将他除掉?不行,不能在这样玩下去了,如果自己杀死利西部族的人,今后一定会有很多麻烦。可是要怎样化解现在的局面呢? 在塔儿将他的手又一次抓住张锐的肩膀时,张锐终于下定决心。双手如闪电般的拿住塔儿的手腕用力一甩,已没有什么体力的塔儿便像一个陀螺般的在张锐的身前旋转起来。 张锐待塔儿的身体背对自己的时候,右手一把抓住塔儿的腰带用力一举,便将塔儿举过自己的头顶。大帐中惊呼声四起,一个声音也从张锐的背后传来:“虎哥,手下留情!” 张锐知道是达须在喊叫,仍是单臂高举着塔儿回过身来。见达须已立在席上,身子向前倾着,神情焦急的叫道:“虎哥,塔儿不懂事,不知虎哥的威猛。被虎哥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求虎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这时大帐中的人都惊醒过来,都出言求情:“虎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塔儿这一次吧!” 张锐原本就没起杀塔儿的心,只是气恼他认死理儿,不罢手。这时见达须和众人都在求情,于是将塔儿轻轻放下,拍拍塔儿身上的尘土,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兴起,动作过分了些。请你原谅!”说罢转身向席位走去。 张锐一抬眼,突然看见坐在一旁的乌兰面红耳赤,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于是问:“乌兰妹妹,什么事情,想得这般入神啊?” 乌兰见张锐问她,才像是猛然惊醒过来,抬头看了张锐一眼,又立刻将头埋下,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她说话时,张锐看见她埋头之间白皙的脖颈,也迅速变成了红色。 张锐心想也许是刚才自己的举动吓着她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又是利西族的小公主,没有见过这种打斗,初见之下受惊也是正常的。 于是也不再多说,转而对达须道:“五弟,不好意思,为兄的举动过分了点儿,现在向塔儿勇士道歉。” 达须忙摆手道:“虎哥,塔儿不懂事,理应他向您道歉才是。” 张锐见塔儿像是七魂八魄都出了窍似的,还直直地呆立在场中,知道他受的打击过重,于是说道:“五弟,为兄虽然胜过塔儿,但也对他的行为颇为佩服。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不屈不挠地起身迎战。就凭这点他也能称得上是一位好汉。” 达须惊讶不已,心说虎哥是不是不知道“威猛”摔跤就是这样进行的,如果一方在还有气力的情况下主动认输,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几乎所有参赛的摔跤手都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才会停止比赛。即便这样输了,也会被人看成英雄的。但是如果虎哥不知道这种比赛规则,又怎会在比试前,用这种比赛的礼仪去挑战呢? ; 第四十八章结拜 达须也是一个爽快之人,心里有事也不会藏着掖着。于是便问张锐,可否知道“威猛”摔跤比赛。张锐摇头道:“为兄不太明白,五弟,能否给为兄讲解一番,这种比赛与一般比赛有何不同?” 达须心中暗暗叹气,心想,虎哥果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比赛,可能是为了礼貌才伸手与塔儿示意,而塔儿却稀里糊涂的按照“威猛”比赛的规则进行。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达须只能将“威猛”摔跤比赛的规则说给张锐听。 张锐听闻之后,才知道塔儿何为一直不肯认输,其中的原来另有缘由。心里也暗暗自责,不懂规则就不要乱用礼仪,这下可好,差点闹出人命。先前对塔儿的气恼劲儿也没了,尴尬的对达须道:“唉!是为兄的不对,不知规矩胡乱行事。望五弟莫怪。” 达须道:“虎哥不必客气,塔儿平日眼界不开,妄自尊大。有了虎哥这次教训,让他懂得一山还比一山高,以后做事也掂量着点儿,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张锐还是有一些过意不去,又让程节去取来一把缴获的复合弓送与塔儿。塔儿经过一段时间也缓过劲儿来,他也知道了张锐不是故意和自己进行“威猛”摔跤比赛,这只是一场误会,见张锐三番五次的道歉,又送弓给自己,心头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来。 这场比试虽没有减轻塔儿仇视汉人之心,但他对张锐的态度却大有转变。他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好汉后面有英雄,英雄后面有豪杰”,张锐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草原人素来就尊敬英雄,塔儿也不例外。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英雄豪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再为比武失败而耿耿于怀,不再忌恨张锐战胜了自己。塔儿恭敬地从张锐手中接过弓箭,也向张锐道了谢。笼罩在席间的这场比武阴云,也就以和气收场。乐声又响奏起来,大家又开始了饮酒。 酒宴一直持续到早上才结束,散席后,张锐对达须道:“五弟,为兄现在就上路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达须一听张锐要走,酒也醒了,拉着张锐的衣袖依依不舍道:“虎哥,怎么今日就走?兄弟还想和您好好聚聚呢。不如再多留两三天吧。” 张锐叹息道:“五弟,不是为兄不想留下。如果是平常时日,就是五弟你不留为兄,为兄也想多住几日再走。可惜现在正值战事,为兄也有军令在身,如耽误时日,恐怕是为兄的这颗人头也保不住。” 达须怅然地点点头。这也是事实,眼下是两军交战,势不两立。如果张锐被上级知道曾在这里多日停留,只怕真的会因此获罪。 达须不再挽留,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将粮草为张锐准备齐整,送张锐上路。一听说张锐要走,本已回到自己帐中的乌兰,又匆匆骑着马赶了上来,说是要和达须一起送送张锐。张锐推脱不过,便答应他兄妹二人,一起上路。 路上张锐见部下经过一夜的修整,早间又美美地吃了一顿,精神饱满,气色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心里也暗暗感激达须,不管自己曾经是不是真心与迪西结交,但对达须这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却是真心实意想与之结交。 今日大草原上阳光照耀着大地,银白的积雪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时张锐才感觉到春天已经来临,严寒的冬日正在悄悄离开。不久以后,这里的积雪就会融化,又会变成花的海洋,牛羊马群又会成片成片的出现,羊羔和马驹也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大地也会变得生机盎然。 可惜有战争的存在,不然张锐很想把自己的家也迁到此处,平日与知交好友整日在大草原上纵马奔腾,也可以去放牧牛羊。闲暇时,可以围猎;心情畅快时,可以开怀痛饮。这是何等痛快的事情,可惜一切都只能是空想。战争已经将这些变得遥不可及,就算战争结束后,这里也许变成一片血地,那时自己就是有这个能力搬到此处,也不会再有快乐的好心情。 张锐想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巧达须在此时也叹了一口气。两人叹罢,双目对视,达须用充满遗憾的语气道:“虎哥,如果不打仗该多好啊!” 张锐道:“五弟,这世间只要有人,就会有不平等。只要有不平等,就会有争斗。有了争斗,就会有战争。五弟,你说能消灭战争吗?” 达须突听张锐讲出如此深奥的话来,一时间愣住了,此时一束阳光正照在张锐的脸上,双目闪动间发出仿佛星星般火光,他的眼里像是藏有无穷的智慧。 张锐接着又说:“五弟,你说突忽独立后,就能消灭不平等吗?突忽的各族难道会享受一样的待遇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新的人代替老的人,继续压榨百姓,继续压榨草原上的人,你们利西家族不是一样要向阿巴亥缴税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拼命呢?” 达须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喃喃的道:“虎哥,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锐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问题。再过一千年,或许才能有所缓解,但是现在不行。有生之年,如果我能保证自己,以及我的兄弟朋友都能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就已经满足了。” 达须被张锐说动了心,觉得张锐的话大有道理。达须也没有帮助全部的受苦人脱离苦海的念头,他的想法也如张锐的想法一样,只要利西部族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他就心满意足。突忽、大汉之间的战争与自己何干?无论是谁控制了大草原,也要剥削草原上的人。突忽汗王,不就大肆的在草原上征集牧民和马匹吗?美其名曰是为独立而战,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掏就骗走了大量的兵勇和财物。 草原上的人生活得连在汉帝国统治下的时候都不如,不过他们还是满怀希望,梦想一旦突忽独立成功,彻底地赶走汉人,就可以过上美好的日子。可是如果如张锐所说的,只怕赶走汉人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既然前是狼后是虎,还有什么好卖命的? 达须边思考,边和张锐交谈,自然将心里话说出。张锐也顺势引导达须的思路,渐渐地二人越说越合,越说越觉得近乎。到了中午的时候,达须激动地唱道:“两匹马走在一起,因为路是一条;两个人说在一起,因为心是一条。” 张锐知道这是草原上的非常古老的一首名歌,他在帝大读书时,也曾在听人唱过,这首歌正好表达了自己现在的心情,于是依着达须所唱的曲调接着唱:“两个人共尝一个痛苦,痛苦只有半个;两个人共享一个快乐,快乐就是两个……” 张锐动情地高歌,嗓音高亢嘹亮。达须的声音更加响亮,紧接着乌兰悦耳的女声也加入其中。三人的不同的嗓音,混合后更觉优美动听。到后来,张锐部下和跟随达须一起前来送行的利西族人,都放声高歌起来。歌声响彻云霄,歌声成了他们共同的语言。这时他们之间,没有了相互歧视,没有了敌对情绪,全都成了心意想通的朋友,全都沉浸在美妙音乐中,快乐洋溢在每一张脸庞。 一曲完了,达须用真诚的眼睛望着张锐道:“虎哥,小弟想与您结拜兄弟,还望虎哥不要嫌弃小弟。” 张锐闻言跳下马来说:“太好了,当日为兄与迪西大哥结交,在战场上没有时间行结拜之礼。今日就算五弟不提出,为兄也会提出。” 达须也跳下马,拉着张锐的手道:“虎哥,弟今生能认您为兄,再无憾事!” 张锐一拳打在达须的肩膀上,说道:“好兄弟,为兄能认你为弟,今生也心满意足。” 张锐拉着达须的手走向一处山岗,乌兰也跟随在他们的身后。三人踏雪而行,乌兰身上的红披风在白雪中分外夺目。 到了山岗之上,张锐与达须一起面向东方跪倒,对着远方的群山遥拜。在他们行拜之时,乌兰又唱起了著名的歌谣:“太阳照亮的山岗,太阳是金黄的,山岗是金黄的,满山的牛羊也是金黄的。光明磊落的人,眼睛是透亮的,心灵是透亮的,朋友的心也是透亮的。青枝绿叶的树上果子多,清澈见底的水里鱼儿多,水甜草绿的地方牛羊多,光明磊落的心地朋友多……” 在悠扬动听的歌声中,张锐此刻没有半分利用达须的用心,他已经将达须认成了自己终身的兄弟。在歌声中,张锐感觉自己远离了世间的奸诈和险恶。在歌声中,张锐寻找到了真正的快乐和友谊。张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苍天和大地,愿您们永远保佑我能有此刻的真诚与快乐吧,为此我愿意相信您们的存在,我会永远将您们供奉在我的心中,您们永远是我的真神。 结拜的仪式完毕后,张锐对达须说道:“兄弟,为兄要辞别了,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通知为兄一声,为兄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达须含泪答应,也说道:“望虎哥别望了草原上也有一个您的家,有空的时候也常来家里看看。” 张锐拥抱了一下达须,说道:“兄弟要记得找人带口信给迪西大哥,让他千万小心,不要对任何人说与我结拜的事情。平日要多骂为兄几句,最好表现与为兄有深仇大恨一样。” 达须吃惊的道:“虎哥你的意思是说大哥有危险?” 张锐微微摇摇头道:“我们是敌对的两方,如果结拜的事情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怕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应当多加注意才是。只要我们的心里是彼此相敬的,就是被骂上几句也无妨。” 达须不安地说:“您的部下都在山下看着呢,也知道了您与我结交的事情,万一他们之中有人去告发您,您可怎么办呢?” 张锐轻拍达须的肩膀说:“为兄的情况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主张。大不了我对长官说与你结交是假,弄粮食是真。再说一些辱骂你们的话,也能混过去。还有为兄的家族在汉帝国还是很有势力的,就是有人想诬告为兄,也要想想后果。为兄现在只是担心迪西大哥的处境,他为人太直了一些,为兄怕他一时起了性子,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张锐既然已经将达须认成自己的兄弟,当然不会再去想陷害迪西的事情。张锐现在只想尽量提醒迪西,不要让他被自己设的圈套所害。张锐并不知道此刻迪西已经不在人世了。 达须听张锐所言,也觉得有理,便说:“虎哥,您有勇有谋,弟相信您可以避过祸事。正如您所说,大哥的生性直爽不懂变通之道,的确容易出事。弟回去后,立刻派人去大哥那儿通知他,让他按照虎哥您的意思办。我们可以在口头上互相攻击,而我们的心却永远在一起。” 张锐见达须这样说,才放下心来,又转头又对一直望着自己的乌兰说:“乌兰妹妹,为兄这就走了,以后为兄有机会就来看你。你想要什么礼物,但说无妨,下次为兄来时一定给你带来。” 张锐说完,便等着乌兰开口,突然间看见乌兰的眼睛红了,阳光映照之下,乌兰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晶莹的泪花,浮动在细眉俏目之间,哀怨婉转之际,自有一番风情。张锐心里陡生一丝爱怜之意,真想立刻将她拥进怀里。 也是在这一刻,张锐像是明白了乌兰的心意,心头猛地一惊。她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自己不会也对她有意吧?不行,不行!我已经有爱妻了,小意对自己情深意重,自己怎能对不起她呢?乌兰就是愿意嫁过来,也只能做妾。 张锐知道这个时代的妾,地位是非常低贱的。不仅社会上看不起她们,在家中她们要受正室的管教。她们生出的儿女也不能进入家族的正式名册,也就是说家族不承认这些子女是自己家族中的人。只有在家族中正妻无所出的时候,这些侍妾生的子女才会被家族承认。还有这个时代的侍妾,她们主要的职责只是男人的泄欲工具罢了,运气好点的,可以终身侍奉一位男人。运气不好的就会被随意转送,苦不堪言。 即使自己不会如此对待乌兰,可是却自己长期在外,如果小意真是醋罐子的话,等待乌兰的只会是苦难的日子。张锐当然不愿意乌兰去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必须了断乌兰心中的想法。想到这里,张锐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又对乌兰说:“看看你,还是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啊。行了,别哭了,下次为兄给你带几样好玩的东西。有机会再让你嫂子给你做一身漂亮衣服,这样行了吧。哈哈……” 张锐的话果然刺激到乌兰,眼泪夺眶而出,泣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礼物呢,我也不要别人做的衣服。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说罢抛手跑下山坡,跳上马背向着回去的方向疾驰而去,几名族人也慌忙调转马头去追赶她。 达须尴尬地对张锐道:“小丫头从小被惯坏了,我们几兄弟也不知道该怎样管教她,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所以她经常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虎哥千万别见怪。” 张锐望着乌兰远去的背影说:“我这个当兄长的哪能为这点事生气啊?小丫头有时使使小性子,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你回去对她说,叫她不要再生虎哥的气了,虎哥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多给她带些带礼物来。” 又交谈了一会儿,达须问张锐:“现今战祸纷起,弟今后之路该当何去?弟之家族又该如何保全?”张锐道:“不管如何,为兄只希望将来,利西部落越来越强盛。现在草原上正处于乱世,有了足够的力量即使吞并整个草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就看五弟你有没有这个雄心了,如果有,为兄必当竭尽所能帮助你。”达须一愣,这种想法他还从来没有过,可张锐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确应该好好想想。 张锐见时间已过午时,便再次向达须告辞。达须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再挽留张锐。两人从山上下来,张锐纵身上马,向达须告辞:“五弟请回吧。记住,一旦下定决心,请即刻派人来通知为兄。” 达须向张锐行礼道:“望虎哥一路平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弟会按照您的话去做的。请您放心好了。” 张锐转过马头,带着自己的部下向着北方而去。看着张锐渐渐远去的背影,达须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张锐的话让达须心中豁然开朗,以前他以保全家族、保全利西部落为使命,而现在他依稀有了更远大的目标,他要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一首歌谣:天上之风,荡荡不定;人生于世,不得长生;趁此良辰,共振祖荣…… ; 第四十九章回到乌孙 汉元790年3月15日,张锐率领的飞骑军游骑团三营,在敌后历尽数十日转战数千里后,终于回到了汉军控制下的乌孙州。 当初出战时,全营将士共计七百三十八人。而现在全营将士加上先行返回刘桓部的八十六人外,此时只剩下四百二十八人,其中还有近一半人带有伤病。这次的敌后侦查任务,使三营整整损失了三百一十人,几乎是全营的一半人马。 虽然已经平安地踏上了乌孙州的境内,可是面对全营如此大的伤亡人数,还是让张锐高兴不起来。三百多名战友离去,三百多个家庭受到失去亲人的打击。身为全营的最高长官,张锐觉得自己应该对此负责。张锐已经在路上想好了自请处分的报告,就算总部将自己再次降成连排长,张锐也心甘情愿接受处罚。 与张锐沉重的心情相反,营中其他将士都表现得喜出望外。全营第一次出战,就取得了几次重大的胜利,夺取“老虎口”;围歼迪西两营突忽骑兵;偷袭阿巴开围剿骑兵;奔袭突忽人的伪都;突袭突忽铁骑营;夜袭楚河营垒,其间击败敌军多达数万人,斩杀敌军近万人。 数百人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并且大部人马能安全返回,这样骄人的战绩以前也只是在汉军的战史上读到过,从未亲眼目睹,更不要说是亲身经历过。想起以后能骄傲地对后人讲述自己这次在敌后的转战经历,他们就觉得兴奋不已。 现在全营将士看张锐的眼神也是透着崇拜,他们知道,这次在敌后能节节胜利,最终能安全返回,都是在张锐的精心策划下完成的。全营将士坚信,只要他们今后跟随张锐,就一定会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大胜仗。 这就是精神的力量,精神对于行为起着主导作用,精神振奋,可以使人倍加勇敢,精神垮掉,可以叫人潦倒沉沦。在经过大战的生死考验之后,在取得胜利的欢欣鼓舞之下,部队的凝聚力就会得到加强,战友之间的友情也会升华成为生死与共的情谊。 张锐所部现在正是如此,虽然他们损失了一半人马,受伤的将士也不在少数。可是这次出战使他们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的战斗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他们之间的向心力、凝聚力更加紧密。 张锐等人出了大草原,又行进了二三十里。突然前方担任前行的杜晗连来人禀报,发现百余名游骑正在接近,杜晗与之联系后,得知是彪骑军游骑团的五营一连所部。 终于见到自己人。张锐心中激动不已,催马赶向前方。老远就看见杜晗连的几十名骑士们正和一群衣甲整齐的游骑在相互交谈,杜晗也骑在马上与一名军官谈笑着,样子甚为愉悦。 杜晗听见马蹄声,一转头,看见了张锐,立刻向身旁那名军官摆摆手,随即策马迎了上来。“营长,前面的是彪骑游骑兵,他们接到命令正想进入大草原去寻找我们,不料刚启程就遇到我们了。”杜晗乐呵呵地对张锐说道。 杜晗见张锐没有说话,只勒住座下的马,眼睛一直瞪着跟随自己一起上来的那名军官在看,样子甚是奇特。杜晗不解,为何张锐会是这种表情?这时,就听身后的那名军官扯着嗓门说道:“天啊!你还没有死啊?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杜晗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上尉,刚才还表现得彬彬有礼,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无礼?彪骑军来迎接我们,我们是很感激,不过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们的营长说话啊!杜晗正想斥责那名军官,就张锐说道:“操!喊天也没用。你还没有死,我怎么敢死啊?”说罢飞身下马,向那名军官走去。 那名军官丢缰下马迎面走来,双人目光对视,又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接着又拥抱到一起,样子甚是亲密。 放开身后,张锐操起拳头在那名军官的肩膀上打了数下,笑着说:“兄弟,我们终于见面了。看样子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啊,军衔已经和我一样。操,这样下去,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真要叫你长官了。” 那名军官脸上也是充满着喜悦,乐呵呵地说:“我劝过你,让你与我一起到彪骑军,你不听。如果听我劝,以你的勇猛善战,现在早该是校官了,哪还会像你现在这样,只是佩戴着铜星啊?你这是自作自受!” “我要是来了彪骑军,估计就没有你什么事了,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手下。嘿嘿……要是你成了我的部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了,你就吹吧。有本事你一人就把突忽给灭了,那样你铁定能进凌烟阁,到那时我不仅比你官职低,还要每年去祭拜你,还要给你下跪呢。” “操!没事就咒我早死。我给你说罢,杀我的刀还没有锻造出来,杀我的人现在还有生出来……哎呀!”张锐说道高兴的时候,一拍大腿,正好打在自己的伤口上,顿时疼得叫出声来。 张锐的痛叫声,引得那名军官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可是射的箭已经有了,哈哈……” 笑了一阵,那名军官见张锐冷汗下来,于是止住笑,关切地问道:“伤得可重?这里离碧溪县只有三十余里,那里驻扎着怒火军团的一个连,也有专业医生,你得赶快去那儿,重新包扎治疗一番才是。” 张锐摆摆手道:“不过是擦破点皮而已,过两日自己便好了。何需医生治疗?” 那名军官摇摇头道:“你啊!爱吹牛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看看脸都白了,还充什么英雄好汉啊。” 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的杜晗彻底糊涂了,他不知营长与这名上尉军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见面后为何说话这样的随意,态度又是这样的亲密无间,感情他俩是老相识啊。 张锐哼哼哈哈两声,终于看到杜晗还站在一旁,于是转移话题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们营出名的勇士杜晗,这位是我军校时的兄弟杨英。你们也多熟悉熟悉。” 杨英笑着说:“还等你介绍啊,我和杜连长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彼此早就自我介绍过了。” 高朔这才明白张锐与杨英的关系,原来他俩是军校时的校友。怪不得这样熟悉呢,想想以前自己在军校中结识的好友,后来见面时不也是这样说话吗?早该想到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木纳了? 虽说张锐的职务要高上一级,但三人都是上尉军衔,张锐与杨英又是多年的好友,杜晗又是跟随张锐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所以彼此之间也不再拘于礼节,三人就站在雪地上闲谈起来。 张锐从杨英口中知道,刘桓已经回来四天。他向上级汇报了张锐等可能还要随后返回的情况,请求上级派部队接应。这时飞骑军游骑团的团长刘武周早已来到突忽战场,听说张锐他们还活着,并且要从草原方向撤回,大喜过望。 可是飞骑军的游骑都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现在刘武周手上没有部队,只有向彪骑军请求援助。彪骑军接到刘武周传来的消息后,立刻命令刚刚重新整编完毕的游骑五营,前来接应。 杨英在沙林会战时生擒了突忽人的中将,职务被提升为连长,军衔连升两级成了上尉。而升职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去迎接张锐,杨英又惊又喜,喜的是张锐还活着。前些日子到处流传着张锐部队已经全军覆灭的消息,杨英将信将疑,在没有证实之前,心里还是很担心。现在知道了张锐的具体下落,喜出望外,盼着早日见到这位老朋友。 据张锐部先行返回的人说,张锐带队去袭击楚河营垒之后,没有在约定时间到达约定地点,很有可能遭到不测,需要尽快去寻找他们的下落。杨英知道张锐是个言必诺、行必果的人,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汇合,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杨英非常担心张锐的安危,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过草原。 可是营里却命令五营各连队明日汇合后再出发。杨英心急火燎,即刻向营长建议,自己的连队先行,声称需要先去查看草原上突忽军的布防情况。五营长知道杨英的身份,也知道杨英在彪骑军的高层里有人,不然立功才几天,职务军衔就立马批准下来了?对于杨英的建议,五营长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得到批准先行的杨英,命令部队连夜出发。他想早一日去寻找张锐,张锐活的希望就大一分。经过一夜的行军,眼看着就要进入大草原,没料到却遇上了杜晗部,也得知张锐还活着,杨英终于将高悬着的心放下。 杨英心想,这个浑牛多年未见,才要相见就叫老朋友提心吊胆。不趁机作弄他一番,也对不起我白担心一场。所以,一见面杨英便出言戏弄张锐,张锐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反唇相讥。 闹过后,杨英吩咐连里的骑士迅速通知营部,已经找到张锐部,不需要再全营出动。张锐听后诧异,问杨英说:“是不是这段时间部队太闲了?我以为就你们连来了,用一营人马来寻找我们,至于吗?” 杨英故意叹气说:“命令可是战区总部下的,命令我们要竭尽全力寻找各位英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完不成任务就别回来。兄弟啊!幸亏遇到你们了,否则我们可真是有家难回了。” 杨英的话逗得张锐和杜晗哈哈大笑起来。杨英接着又说:“兄弟,你这次可是露脸了。我听回来的人说,你们在敌后玩了几十天,还数次重创了突忽人,你们还去偷袭楚河营垒。立了如此显赫的战功,依我看,你的职务这次一定会扶正的,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真的要叫你长官了。” 张锐这时却收起了笑容,指着已经先后到来的部下神色黯然地对杨英说:“杨英,你看看,这些就是我营的全部人马了。出去的时候,我带着近八百人,回来就只剩下这些了,我还有何颜面邀功?我准备回去后就上书总部自请处分。” 杨英看着几百名衣甲破烂不堪,浑身血迹斑斑的骑士在周围站立着。他们虽然面黄肌瘦,可眼里却饱含坚毅的目光。他们虽然都已疲惫不堪,可队形还是严密整齐。即便有的骑士伤势很重,需要别人搀扶着站立,可是仍然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军姿。他们已经是一支经过战火考验,经过生死考验的威武之师。 杨英对这些骑士肃然起敬,他也收起了笑容,朝这些骑士敬礼,正色高声说道:“欢迎你们,欢迎勇士们回家!”杨英的部下也同时敬礼,口中高喊着:“欢迎勇士们回家。”看着杨英等将士真诚的目光,张锐和部下们感动万分,纷纷回礼。 当晚,张锐部与杨英部回到碧溪县驻扎。张锐一直忙里忙外,亲眼看到每一位伤员都得到治疗,亲自安排骑士们的驻地,待他们美餐一顿,洗过澡休息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其间杨英一直陪伴着他,好说歹说劝他去疗伤,张锐死活不肯。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闲着没事了,张锐才请来医生察看自己的伤势。 医生仔细检查了张锐大腿上的几处箭伤创口,发现没啥大碍,于是向张锐道喜,告诉他这几箭都没有伤着筋骨,取箭时也没有在创口内留下异物,伤口没有化脓,只需按时换药,一两周后伤势就会痊愈。接着给张锐清洗伤口,重新换药包扎完毕才退出。 张锐笑着对杨英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无关痛痒。我们带兵打仗,哪能保证不受伤呢?也就是你小子运气好,到现在连个皮都没有擦破。” 杨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受伤?只不过不像你是伤在脸上,别人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一员作战勇敢的猛将。而我伤在身上,有苦自己受,别人还不知道,还说我作战不肯上前,这叫什么事啊?惹急了赶明儿我也在脸上划上一道。” 张锐哈哈大笑:“你舍得在脸上划道道?我可不信。如果可能我还想与你对换呢,以你如此英俊的样貌,以后还能多找一些漂亮妹妹呢。” 杨英笑得直捂肚子,他知道张锐是说得利索,可并不好那嘴。他真要是去找女孩子,打死杨英也不会相信。叫来饭菜,张锐和杨英边吃边谈,在闲谈中张锐逐渐得知了整个冬季战役的大致情况。 葱岭战役汉军取得了胜利,可是却丢掉了西海州。沙林会战汉军击败了三十万突忽军,可也使得汉军自身伤亡惨重,如今汉军在整个突忽战区的部队已经锐减到十万人马。仅凭这十万人马,既要担负三州的防御,又要夺回西海州,只能是痴心妄想,所以总部已经放弃对西海州发动攻势的打算。 张锐又听杨英说,如今战区总部正在统计整个战役的得失,准备上报朝廷。据说战区统帅韩擒此前已经上表朝廷自请处分,不过现在朝廷那边还没有传来具体的消息。 当张锐听杨英提到,他在沙林会战时生擒了一位突忽中将,而这次总部又准备将这名中将押回上都向皇帝献俘时,张锐既是惊讶又是羡慕。心中暗想,这样的功劳自己怎么没有遇到呢?看来还是正面作战时,容易俘获敌人的高级将领。 张锐不知道,他在楚河营垒咬死的人中就有一名突忽上将,而且还是突忽伪汗王的义子。就算不能生擒他,如能拿回他的人头也是一件大功。哚瀚的人头不仅可以增加张锐的功勋,也能打击突忽人的士气,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很有宣传意义的用具。倘若张锐知道自己错过如此好事,只怕此刻会跳着脚后悔的。 第二天一早,张锐就带着部队继续踏上返回风铃城的路途。杨英所部开始几日还跟随着张锐部一起往回走,后来接到团部的通知又要去执行别的命令,张锐与杨英只好告别,各奔东西。 数日后,张锐营终于回到了风铃城。团长刘武周带着刘桓等人,出城五十里亲自迎接张锐等人。见到刘武周后,张锐首先请罪,承认是自己指挥不利,导致所部伤亡大半。刘武周并未责怪张锐,而是好言安慰,肯定他的功劳:“你部在被敌人断去后路的情况下,还能在敌后坚持这么久,又取得数次重大胜利,实属不易。” 张锐还是深为自责,他心情沉重地对刘武周说道:“将军,虽然属下所部在转战敌后之时,所受的伤亡也比较小。可我部在袭击楚河营垒时伤亡却十分惨重,这是属下不察敌情,轻易决定出战造成的后果。望将军上报时为营里的骑士们表表功,是他们在转战中,执行命令坚决,杀敌立功无数,理应受到应得的奖赏。至于属下,则甘愿受任何处罚。” 刘武周道:“张锐,尽管你部在突袭楚河营垒时伤亡较大,但这一场战斗也至关重要的。由于你部烧毁了突忽人楚河营垒的粮草,才使得突忽人从班迪山口退兵,而我军才能迅速歼灭他们数万主力部队。所以这次葱岭之战中,你部立了大功。我相信,总部的将军们也会对你部论功行赏。年轻人作战出现伤亡实属正常,不要轻易说什么自请处罚的话语。” 刘武周的话并没有减轻张锐心中的内疚感,秦济等三人的影子最近时常浮现在张锐的眼前。虽然他们是自请杀身的,也是张锐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可这事却成了张锐的一个心病。 在敌后之时,张锐要为大多数部下负责,不能总陷入自责当中,而战事也填满了他头脑中所有的空间。现在部队已经脱离了险境,一想起此事,张锐就会心绪不畅,精神也有些恍惚。他非常内疚,觉得是自己害了三名骑士。忠诚的战士死在自己的手下,这能服众吗?他感觉没脸再担任这支部队的长官。 自从手下三名骑士被张锐杀死后,张锐对待营中的伤员更加重视,几乎每名受伤的骑士,张锐都为他们换过药。需要吸脓血等大多数人不愿意做的事,张锐总是全部揽下来。张锐这样做不仅是出于对部下的关心,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只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张锐的内心才能得到平静。 自请处罚既是对这次出战伤亡过大的一个交待,也是张锐想调离三营的一个借口。张锐在敌后指挥部队时,从来都表现出坚定的姿态。他要让部下都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同时增强他们的信心。如果张锐在那个时候表现出一丝软弱的话,可能众将士的心也散了。 现在回到了后方,特别是与杨英分别后,张锐就一直在回想这次敌后作战的过程。越想他的心越沉重。 为部下之死,张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甚至对自己的指挥能力产生了怀疑。如果自己的指挥能力再高一些,心思再缜密一些,计划再周全一些,如果不是贪功烧毁楚河营垒的粮草,三营哪能出现这么大的伤亡?张锐骂过罗济,而此刻却也陷入了罗济那样的自责心态中。 舍弃伤员、屠杀伤员是最没有人性的表现,自己都做过了。虽是迫不得已,可谁会理解他呢,谁会愿意跟随这样无情无义的上司呢?虽没听到一句怨言,但张锐认为部下必是敢怒不敢言,都在心里暗暗恨他。他甚至感觉部下看他的目光,都写着怨恨。 部队在没有脱离险境时,对自己的命令执行得都很坚决。可是今后呢?他们今后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自己的指挥?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是一个只为功勋,全然不顾部下生死的长官?如果部下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在三营的日子已就到头了。与其以后被他们赶走,不如现在自己申请处罚,调离三营。 张锐打定了主意,回到驻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了请罪书,交到了刘武周手中,并请求刘武周尽快派人前来接手三营。刘武周苦劝了几个小时,也不见张锐回心转意,只有假意接受了张锐意见,又将他信留了下来,命令张锐立即回营,在上级没有派遣新的营长来之前,要处理好营内的事务。 张锐点头答应,向刘武周告辞。等张锐走后,刘武周起身在屋内转了无数圈,他知道张锐起了心结,如果不及时打开张锐的心结,只怕张锐从此以后,会沦为平庸之辈。可是怎样打开张锐心结呢?刘武周一时想不出具体解决的方法。他只有暗下决心,先将这事拖延一阵,待张锐这几日冷静冷静再说,凭张锐的悟性,也许能够自己想明白。 ; 第五十章同乐帝 汉元790年4月1日一早,汉帝国的上都外郭城像往日一样,在六点时开打所有的城门。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菜贩们纷纷拉着装满蔬菜的马车依次鱼贯而入。首先是供应御用菜品、供应达官显贵菜品的商贩车马进入,而后才是各零散客商进入。待商贩们都通过后,才轮到进出城的平民百姓。一时间城门口附近变得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汉帝国将国都设立在上都,即东汉末年时期的荆州,是经过圣祖的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国都选择得好与不好,直接决定一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选不好就可能造成王朝的倾覆,历史上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当年圣祖立国之时,不将国都设立在帝国的北部和西部,是因为汉帝国北面和西面的威胁已经不存在。往日对汉帝国形成威胁的匈奴以及鲜卑等民族,不是被汉帝国同化,就是被汉帝国驱赶到遥远的西方。而且当时汉帝国正准备征讨南方地区,为了便于指挥部队南下去征服更多的疆土,将国都确定在上都也是必然的选择。 以上都为帝国的国都,有许多好处。首先从经济上考虑,荆州的粮食充足,仅荆州出产的粮食就能保证帝国十数个州的所需。以上都为国都,汉帝国的不用担心首都缺粮的问题。 其次从防御上考虑,当时汉水位于上都以东,长江由西向南环绕上都,东南方有宽阔的云梦大泽,北面是巍峨的兴山,这些都成为上都的天然保护屏障。 再次是交通上的考虑,正是因为上都周围水系发达,上都是水路交通的枢纽,用船运输各种物资既节约了费用,也节约了时间。而且运送部队也较为方便,水陆齐进,能在较短的时间,就将主力部队派遣到所需要的地方。 最后是政治文化上的考虑,东汉末年躲避战乱的文豪学者纷纷迁移到荆州,荆州已经成为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上都附近已开设了大学以及书馆百余间,要进行迁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打开汉帝国的疆界地图,人们也会发现上都几乎位于整个汉帝国国土的正中心点上。所以全国各地的奏疏、塘报等文件都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送达上都,朝廷所发布的命令也能够在第一时间送到各地州府,不至于在路上消耗太多的时间,不会耽误军机要务。 此外,汉帝国在以后的几百年里,不断修建以上都为中心、辐射到全国各地的驿道以及商道。使得上都成为名副其实的全国中心城市。上都每日开城都是这番景象,南来北往,东进西去的行人都会途经上都。现在每天至少有十余万流动人口途经上都,以致于上都城的出入城流量一直很大,城门口的人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面对如潮水般涌过的行人,守城的武士们早已见惯不惊。他们站立在城门内外两侧,仔细观察进入城内的行人有无携带武器,除此之外便不会干涉行人的自由出入。他们还时不时地招呼一下行动比较迟缓的人,叫他们快速通过城门,以免造成拥堵。 今日,上都正北的大胜门也是如此景象,进出的行人几乎塞满了城门洞。六点半时,正在通过城门洞的行人突然听见守城的武士高声呼喊:“驿马将要通过,行人速速闪开!”行人听说驿马要来,慌忙挤向两侧。走在门洞里面的车马,也纷纷快马加鞭极速通过。不一会儿功夫,中间便闪出一条大道。 这时,人们才听见由远方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片刻后,七八个驿使骑着高大的汉马飞驰而过。通过城门时,眼尖的人会看见其中一人身后背着一个红色的信桶,知道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心想,可能又是出西部传来的战报,是不是西部又出现战事了? 驿使通过后,守城的武士便招呼行人可以通行,道路又一次恢复通畅。不过有的人还是对这些驿使感到好奇,纷纷交耳窃语。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个小时,整个上都的人都议论开了。而此时,驿使带来的信件也已经分送到皇帝和内阁大臣的手中。 同乐皇帝接到这封急件的时候,正在永乐宫的暖阁里用早膳。昨日他也是凌晨两点过才睡下,今日不到七点就起身。多年来的早起晚睡,使他面色憔悴,眼圈发黑,今年以来还时常出现短暂的头晕目眩症状,有时甚至突然昏厥过去。 太医们诊视后,知道这是积劳成疾的症状,只是用药很难奏效,于是纷纷上奏同乐,请求他要按时作息,最好去西苑静养一段时间。同乐没有理会他们的建议,只要头脑清醒,就会将自己关进御书房,除了召见内阁大臣前来议事时开一下门,其余时间一直是房门紧闭。 同乐性情刚烈,后宫高至太后、皇后,低至太监、宫女,没有一人敢去劝他休息片刻。再有圣祖挂在后宫门口的那句:“后宫、宦官不可参政,违者当以谋反罪处之”的警句,也时刻提醒着他们不能去管,不能去说。他们只能尽量将同乐的饮食安排丰盛一些,为他补补身子。 2月初,同乐就接到突忽战区总部传来的战报,得知突忽人发动了冬季战役,有围攻柏寒城堡的态势。到了2月底,又传来突忽人向后撤退,不与汉军交战的消息。 同乐暗自纳闷过,也询问过内阁的意见,不过都没有摸清楚突忽人的真正意图。有人也提出过,突忽人可能是在做调虎离山的把戏,不过随后就被他人否决了。道理很简单,突忽人的几乎所有主力都在葱岭地区,剩余的部队就是想做声东击西的把戏,也没有足够的兵力。 结果3月下旬传来的消息,让同乐大为震惊。突忽人居然集中了几十万农兵和上百万后勤人员,蜂拥进入西海州。西海州的防御部队不足以抵挡这么多的进攻部队,西海州的失守已经成为必然的结果。 这个消息恍如当头一棒打在同乐头上,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不时地顿足叹息。“唉!韩擒啊,韩擒,太负朕意!”他在心里念叨着,把西海州失守的责任都归咎于韩擒身上。恨不得当时就想下旨切责韩擒的无能,并撤换韩擒的战区统帅职务。 可是后来定了定神,稍稍冷静了一会儿,转念又想,此刻还不是撤换韩擒的时候,在战役的进行过程中撤换主帅,谁来指挥整个战区?这样做恐怕会导致整个战区的失败。考虑到这一层,撤换韩擒之事也就暂且放下不提。不过在同乐的心里,韩擒已经不是战区统帅的最佳人选,至于换谁去,同乐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仔细斟酌。 直到后来的沙林会战的战果传来,同乐的郁闷心情才得到一些缓解。十万人用一天时间就大破三十余万敌军,这样的辉煌战绩不可多见。于是对韩擒的怨恨,也减少了些。不过同乐仍然认为韩擒不是主帅的最佳人选,至于用谁去替换韩擒的职务,同乐仍然在琢磨。同时,同乐下旨叫内阁商讨替换主帅一事。 但是他的提议遭到了内阁大臣们的反对。内阁不同意更换战区统帅,他们上表同乐,说明西海州失守并非韩擒指挥失误,而是因为战区兵力太少的缘故。他们一致认为,就算韩擒判断失误也非大错,其罪不至免职。 由于内阁大臣众口一词反对换帅,同乐也无法强求撤换主帅。圣祖曾规定过,皇帝的命令必须经过内阁的审议,只有在半数以上通过的情况下,才能下达执行。同乐不满内阁的意见,为此专门将三公叫来询问,可是独孤信一直是哼哼哈哈不知所云,高颖低头沉默不语,只有太尉一人对他说明了其中的道理。太尉的语气虽然恭敬,可是态度却很坚决。 这让同乐大为恼火。同乐心想,古时的君王哪会像自己一样,事事都要听从内阁大臣们的意见?那时候,大臣哪敢违抗君命,那是杀头之罪,甚至满门操斩。可是到了眼下,圣祖立下了规矩,皇帝的命令也需内阁审议后才能执行。同乐对此满腹的怨气,但也不敢违背祖制。他只能在心里暗暗责怪圣祖,为什么要立下这种规矩,让大臣们的权力太大了,都凌驾于君主之上了。事事受制,这还让我如何施展才能,中兴帝国。 同乐与内阁赌上气了,既然你们不同意我的决定,那么我也有权否决你们的决定,杀杀你们的锐气。几日后,内阁递交上来一些针对突忽战区的奖惩决定,奏请同乐最后审议时,同乐一概否决。内阁不解,询问同乐帝有何不妥,同乐只说此事还欠考虑,需要再议。 一来二去,内阁大臣们也明白了同乐的心思和手法,不过其中一部分人仍然坚持自见,不肯向同乐妥协。 今日,同乐起床后心情特别沉重,考虑着自己与内阁之争到底何时才能了结。他也明白如此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要叫自己先让步,同乐是绝不愿意的,这次妥协了,以后出现类似的情况又如何解决?如果事事都妥协,我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放手不管,尽情享乐好了。 同乐正在低头沉思,一名宫女用双手捧着一个东都制造的牡丹花瓣式的银胎红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着燕窝汤的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轻轻地走进暖阁。另一名宫女从托盘上取下盖碗和银匙,放在同乐的面前,轻声说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给您送来的燕窝汤,请陛下食用。”说着随手把盖子揭开。 同乐瞟了那个宫女一眼,他刚刚才吃过早膳,现在并不想吃这种令人厌恶的东西,可是想到是皇后送来的,也就勉为其难地拿起银匙,慢慢地喝了几口燕窝汤。同乐的皇后姓陆,是卫公陆氏家族出身。自被选立为皇后,对太后恪尽孝道,自身严守宫规,对人宽厚仁慈,表现出极高的品行,深得同乐的心意。同乐虽然也有十余个嫔妃,但他有空之时,多半都到皇后居住的长乐宫安寝。 昨夜,同乐本来不想太晚打搅皇后休息,可是心中郁闷,很想找人陪伴。于是询问掌管太监杜衡何处别宫还未休息?杜衡没有犹豫直接回答皇后还没有就寝。同乐就奇怪了,杜衡未去查看怎会知道皇后还未睡?细问之下,才知道皇后每日都是得知他睡下之后才会安睡,心中顿时感动不已,于是便移驾长乐宫。 同乐昨夜也将自己的心中之言全部对皇后道出,皇后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言半句,等同乐倾诉完毕,才劝说同乐安歇,同乐对她的表现甚为满意。因为同乐也只是只想找个人听他述说一番,并没有让他人出谋划策的意思,倘若皇后真的对此事加以议论的话,同乐可能会痛加斥责。正因为皇后的善解人意和严守规矩,同乐才会对她格外敬重和宠爱。 同乐喝完燕窝汤,等宫女们退出去后,问一旁的杜衡道:“今日有何急奏?” 杜衡躬身低声回答:“启禀陛下,今早直到有两份奏折。一份是西部战区的传来的这次战役的统报。一份是督察处参议虞世基的一封密折。” 同乐皱皱眉头,这两份奏折对他来说都是不愿意见到的。突忽战区来的统报,可以算是韩擒上奏,同乐现在提起这个人,心里就烦闷不已。而虞世基身为督察处参议,战役前没有察觉突忽人的调兵动向,也是有罪之人,现在同乐还没有抽出时间来过问他的事情,他怎么会向自己上表呢? 同乐比较一番,对杜衡道:“你将虞世基的奏报读给朕听!” “是!”杜衡转身取过一份文件,打开后读了起来。虞世基的奏疏中许多句子写得慷慨激昂,充满忠君爱国的激情,文章也是写得四工八稳,取句也是抑扬顿挫,便于朗读。杜衡读了几句,便被文章所左右,读到精彩之处不由得摇头晃脑,腔调十足。 同乐也渐渐地被打动,一面听一面不住地点头,脸上也带有一丝微笑。同时在心里说,难得!难得!看来虞世基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他不仅承认了自己的错过,还在文章中表达了他想上前线赎罪的想法,希望自己能战死沙场,以报国家社稷。对于这样的人,自己怎能为他犯了一些小错就去处罚他呢?对他应该重奖,应该重用。看来朝廷中的大臣也是有懂道理的,像这样的人才是进入内阁的最好人选。也许应该找个机会锻炼一番虞世基,使他以后有机会进入内阁。 听完虞世基的奏疏后,同乐的心情有所好转,接着让杜衡读突忽战区传来的统报。这份统报是张锐返回乌孙,整个战役全部结束以后突忽战区所统计的一个战后总结报告。 当同乐听到,本次战役一共斩杀突忽军七万余人,俘获一万余人,击毙突忽将官七人,生擒将官一人时,轻拍了一下几案,心中痛快之极。 统报也报告了己方的损失,当同乐听说有两万余人战死,三万余人受伤,还有西海州的数千守军下落不明时,又是怒火上窜。死了的人要安抚,受伤的人有的要运回,这些哪样不需要花钱? 一想到又要花钱,同乐又开始烦躁起来。国库没有余钱,自己的老底也快被掏空,现在哪儿去找钱?前些时日,听说内阁正在商议解决此事。不过战事一起,又搁下来了,也许应该叫三公前来问问此事的结果。 同乐正在烦恼之时,暖阁外又走进一个面目俊秀的太监,低声说道:“启禀陛下,三公正在御书房外等候见驾。”同乐看看挂钟,已经是上午十点,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候了,同乐立刻起身道:“起驾!” 出了长乐宫,春日的阳光普照大地。长乐、未央、明光、长信等诸宫,在蓝天碧云下,显得异常宏伟壮观。皆殿宇池沼楼台林苑相属,各宫宇楼台之间阁道相连,若长桥飞虹互相通达。 同乐坐在步辇上,由二十个太监抬着在长乐宫与长信宫之间的飞桥上通行。一群从建章宫放出的鹁鸽带着响哨,在空中划过,向着明光宫飞去。在太阳光的反射下,飞桥下的各处白玉雕栏、古铜飞鹤和鎏金铜鼎发出刺眼的光芒。同乐闭上了双眼,暖洋洋的阳光晒得他觉得浑身舒畅,不久他便沉沉地睡去。 到达御书房时,杜衡发现同乐已经睡着,左右为难,不叫醒同乐吧,待他醒来后必是一顿责骂;叫醒同乐吧,又于心不忍。他知道同乐每日废寝忘食为国事操劳,睡眠严重不足,御医已是多次交待自己要尽量劝同乐多休息。现在同乐好不容易睡着了,自己怎能将他叫醒? 正在杜衡为难之时,站在书房外的三公见到这个情景。太尉悄声对杜衡道:“陛下整日劳累,少府还是让陛下多休息一会儿,我等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杜衡还没有回话,同乐睁开了双眼说道:“朕还没有睡着,有什么事儿进来回吧。”同乐下了步辇,不理会正在下跪的三公,快步走进了书房。三公起身后对视一番,才躬身进入书房。 ; 第五十一章募捐 同乐待三公行过常朝礼后,才懒懒地说了声:“众卿免礼!”“谢陛下!”三人起身,垂手站立。同乐问道:“众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太尉躬身回答:“启禀陛下,西部战区今日传来的统报,陛下想必已经看过。如今整个战役已经全部结束,前方的将士也应该受到嘉奖。内阁前日奏请陛下的几份嘉奖表章,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同乐心里暗暗得意,最终还是你们先沉不住气了,知道前方的将士安抚奖赏的事情不能拖延,这才来求我。今日你们也得做些让步,答应我撤换韩擒的要求才行。 “赏赐有功将士之事也无不妥之处。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千古定理。众卿难道认为这次的赏罚公正吗?” 太尉等人一听同乐话中有话,都心领神会,这不明摆着吗,皇上还在计较内阁没有通过他提议的撤换韩擒的决定。太尉耐心地解释:“陛下,微臣认为,这次突忽人夺得西海州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能只怪韩擒。其一,我监察部,特别是督察处没有及时取得突忽人集中农兵的情报,直接导致韩擒在整个战局的把握上出现偏差,在判断突忽人的攻击目标上出现失误;其二,韩擒麾下只有十五万人马,调配时难以同时兼顾东西两个方向。所以,西海州的失守不能单单归咎于韩擒的指挥失误。微臣恳请陛下明察。” 高颖也奏道:“陛下,这次西海州的丢失与微臣的失职有关,微臣已经上过自请处罚的表章。微臣认为,要追究责任,应该先从臣以及都察院参议虞世基开始,如此才是赏罚公正。” 独孤信也颤巍巍地说道:“陛下,老臣也是这个意思。西海州久悬于外,不剿灭突忽叛匪,难保其长治久安。现今不是帝国的军队不够,而是开拔军费不足,所以叛匪一时难以剿灭。臣等前时一直在商议解决军费的问题,待军费解决后,剿灭叛匪不在话下。” “这么说,你们商议的已经有些眉目了?”同乐急切地问道。 “回陛下,具体细节还需商议。” 同乐一听又不乐意了,沉下脸来。内阁商议解决军费是从去年年底时就已经开始进行。那时同乐就接到太尉上的奏章,建议以募集的形式在全国范围内筹集军费,同乐听后喜忧参半。 喜的是汉帝国虽然国库空虚,但是国民殷实富足。大汉帝国在老州实行了几百年的轻徭薄赋的养民政策,哪家没有一些积蓄?帝国的富商人数也不少,有的富商的家财甚至还超过了自己内库鼎盛时期的财产数额。如果全国的民众,特别是富商们为国家捐献一些家财,缺乏军费的问题可迎刃而解。 但同乐担心这种办法达不到预期效果,担忧募捐失败。曾经自己的太傅宇文护任丞相时也搞过一次募捐,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当年募捐令一颁布,全国一片哗然。绝大多数平民都不相信帝国国库真的空虚到需要向老百姓伸手的地步,他们怀疑这是帝国在变相增加赋税。 人们不敢说皇帝贪婪,矛头直指宇文护,说他是汉帝国开国以来最大的贪官,也违背了圣祖所定的老州永不加赋的祖制,应按四大重罪处置。众口铄金,当时内阁见势不妙,立即又下达了募捐令的补充说明。声称这次募捐是自愿行为,国家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 此令颁布后,才略微缓解了舆论的压力。不过举国上下自愿捐款的人寥寥无几,各大家族要么捐献少量钱币装装样子,要么阳奉阴违,拖延不捐。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对帝国捐款的号召都不上心,平民百姓就更不愿意破财了,好一点的往募集箱内丢上一两个小钱,而大多数人见到募集箱远远的就绕道走。 在募捐的时日里,那些口中时常说自己的生命都是帝国的人,这时全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躲到何处。名扬一方的学者们、文豪们,这时不是继续在家中研究着深奥的学问,就是留恋于烟花之地听小曲作艳词,或者纵情于山水之间不问世事。没见一人挺身而出,响应朝廷的号召。 众多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平日舍得一掷千金币召名妓作陪,募捐时却连一个铜板也不愿意出。还是有一些来捐款的商人,但他们往募集箱内投上十几枚金币,就滔滔不绝地标榜自己精忠爱国:“吾等可是爱国商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吾等岂能置之度外?这些钱是多年以来的积蓄,现在尽数捐献给朝廷,一表忠君爱国之情。” 在募捐过程中表现最突出的还是在校的青年学子和部分从军士兵的家庭。帝国各地在校学子们积极响应号召,宁愿整月啃干饼硬馍充饥,也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月钱捐献出来。部分家庭因家中子弟在军队服役,也自愿将家中大半积蓄捐出。 只靠少数人的捐款,远远不够庞大的军费所需。募捐活动历时半年,所募资金不足百万金币,宇文护得知这一结果,气得差点儿吐血。恶名也背了,但军费还差一长截没有得到解决,一怒之下便停止募捐活动。 有了前车之鉴,同乐对这次的募捐行动,也是持怀疑态度。 “将你们的想法说来听听?”同乐问太尉。 太尉恭敬地回答:“微臣以为,应先从朝中的大臣手中募集资金,只有朝廷的官员们都做出了表率,才能调动其他人的积极性,老百姓或多或少会捐献些。微臣现在就表态,愿意捐出一半家产共计九万金币充当军费。内阁已经议过,其他大臣们也都愿意带头捐献。据统计,各位基本上都能捐献出数万金币。” 同乐大喜。内阁有如此精忠为国的思想,真是帝国之大幸啊!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这次募捐多半能成!这时,同乐也基本放弃了与内阁顶着干的想法。他眉目舒展,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用缓和的语气道:“众卿心存国家社稷,在国家需要的时候都能挺身而出,捐献自己的半数家产,实属难得。朕感甚慰!朕会记得众卿的所作所为,日后定当重重地褒奖!” 三公连声说:“这是臣等的本分,不敢称功。” 同乐点点头接着又问:“既然如此决定,为何一直不下募捐令?” 太尉道:“目前没有下达募捐令,是因为还有一事未能统一看法,尚在商讨。” “是何事?”同乐感兴趣地问。 “陛下,前次老丞相募捐失败,微臣常常反思。仔细分析,其原因主要在于朝廷没有做好宣传。想我大汉帝国自圣祖中兴以来数百年来一直是国强民富,府库充实。第一次剿灭突忽叛匪致使国库空虚,朝廷未公开宣讲过,所以国内大多数百姓们不知道朝廷现状。所以,臣认为此次募捐令下达前,应该在国内进行大量的宣传,让国民都知道,都了解朝廷的现状和国库空虚的原因。只有这样做,才不至于重蹈覆辙。” “杨卿说得不错,是这个道理,那么就照做吧。”同乐听后深有感触。 数百年来,过惯太平安宁永不加赋日子的国民,对轻徭薄赋已经习以为常,认为轻税赋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们从来也没仔细想过,如果不是依靠从新州取得大量赋税,单凭从老州征收的微薄的赋税哪能养得起庞大的军队和数量众多的朝廷官员。 这时,太尉又开口了,打断了同乐的思绪:“以上只是微臣的想法,不过有的内阁大臣,认为臣的提议不妥。他们认为国家向民众伸手,已是有辱国威之事。如果还要广为宣扬帝国国库空虚,岂不是更加丢面子吗?倘若被属国和其他国家得知,会不会影响帝国的形象,会不会引起敌对国的窥视呢?后果难以预料。所以他们反对这样做。” 同乐愣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错,这些反对意见也值得重视。如果被他国知道帝国国库空虚,别的不说,单是鲜卑国恐怕也会有所行动。一旦再次引发新的战争,帝国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这可如何是好?同乐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一次蒙上愁云。 太尉见同乐许久没有表态,抬起头来观察同乐的表情。同乐愁眉紧缩,陷入了深思。看来皇帝又开始忧心忡忡了,于是劝解道:“陛下,目前我们的大敌是突忽叛匪,外敌窥视只是猜测。叛匪一旦被剿灭,那些窥视我们的外敌,慑于汉军的威力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就算朝廷不宣扬此事,外国也大致知道汉帝国国库空虚之事。汉帝国国库空虚也非一朝一夕了,外国探子早该探听到了,想要趁虚而入的敌人迟早会来。倘若现在有外敌入侵,难道朝廷就有能力出钱调兵抵抗吗?现状既已如此,微臣以为,只要有利于国,可以暂时放下面子广为宣传,以求百姓捐资。”太尉躬身肃立,面目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侃侃而谈。 “言之有理!”太尉的一番话说到了同乐的心坎里,不由连声称赞。 “此事还需要多长时日才能定下来?” “臣正在尽力劝说内阁大臣们,这两日就会有结果。” “好吧,众卿都捐款,朕也不能落后。这样办,朕从内库中拨出十万金币充当军费,一表朕全力支持内阁的提议。众卿商议后的提案,朕也会立即批复。” “陛下圣明,臣等竭尽所能办好此事。”三公连忙跪拜谢恩,同乐挥手让他们起身。 高颖和独孤信起身后,太尉还没有起身,说:“臣还有话,需奏明陛下。” “何事?” “臣以为,这次的捐款也不应设立最低限额,国民捐多捐少全凭自己决定,同时要设定最高限额,不能让国民觉得朝廷是在大肆敛财。至于募捐的期限,臣认为,应当适当延长,不应集中在数月间。朝廷可以规定,在数年内,大家都可以去捐款,今年有的人可能手头不宽裕,那么可以明年甚至后年再捐。如此一来,这次号召的捐款就是一个长期的事情,那么也需要选派一位官员具体负责。” 同乐点头同意说:“杨卿,请起来说话。卿的提议甚合朕意,只是今年的西部战区的换防急需用钱,如果捐款收不上来,部队就不能开拔,这如何是好?” 太尉道:“臣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帝国有世袭和非世袭家族数百个,只要陛下下旨,请求他们先借一些款给朝廷,然后再让他们捐献一些,如此一来,所收款项也就足够部队的调防开支。至于借款,朝廷可以从以后的赋税中逐年偿还他们,也可以在以后的捐款中拨出一部分归还他们。这样,既解决了燃眉之急,又不至于增加朝廷以后各年的负担。” 同乐这时感觉太尉心思缜密,办法老到,不愧是朝廷中的顶梁柱。自己虽失去了宇文护,但能得到这样一个真心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忠贞之臣,实属幸运。前些时候因意见不合对他产生的怨恨,早就抛得无影无踪。 “好!杨卿主意甚好。就照杨卿的意思办,内阁尽快统一意见,将议案递上来,朕等着。” “是!臣等会尽快处理此事。”三公躬身接旨,可是却迟迟不肯告退。 同乐见状,也暗自笑了。知道他们都在等候自己批复前线的奖惩议案,于是高声向外叫道:“来人,将几份前日报上的议案取来。” “是!”门外的杜衡应声回答。不多时,将几份奏折双手递于同乐。同乐也不再刁难,立刻拿起朱笔在上面批了一个“可”字,又从杜衡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盖上大印。杜衡将这几份当面批准的奏折交给太尉。同乐调侃着说:“众卿,这下满意了吧?” 三公又连忙谢恩,同乐又道:“刚才杨卿所言,需要专门设立一个官员来负责募捐之事。朕突然想到一人,可担此重任。” 太尉问道:“不知陛下提议哪位大臣?” “督察处参议虞世基,平日颇留心经世之学,处理政务也算老到,更难得的是他严以律己,忠心为国。朕认为他可以不负所托,完成募捐事宜。众卿以为如何?” 半天没有吱声的高颖这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虞世基也是有罪之人。陛下不追究其责,也是陛下宽厚,怎能再派他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同乐的脸就沉了下来。太尉见状,立刻打断高颖的话,说道:“陛下的提议甚好,臣也觉得虞世基办事干练,可当此重任。前些时日的失误,也属无心之过,与韩擒所犯过错是相若。陛下用人能不失偏颇,实属英明之举。臣在内阁商议此事时,也提名虞世基。” 同乐闻言微笑着说道:“杨卿大公无私,为朝廷推荐人才,有古大臣之风,实堪嘉慰。朕也知道虞世基犯有过错,不过人无完人嘛。只要他的用心是好的,只要他一心是为国家社稷着想,朕就会用他。诸卿也是经过多年的历练,才能成为国家栋梁,所以朕也不会因为虞世基犯有一两次错误,就否定他的功绩。” “陛下圣明!”太尉、丞相首先躬身回应。独孤信轻推高颖一下,高颖也随后附和。同乐见他们都已答应,心情大为爽快。三公看起来不像是一味的专权,可能也是出于慎重考虑,才不同意更换主帅,这次应该自己让步。也许前些时候在处理韩擒的问题上,自己的确毛躁了些。看来以后还是需要多听听内阁的意见,将事情考虑得更全面些才行。 内阁都是贤明之人,只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就会积极支持。刚才不就是如此吗?在用不用虞世基的问题上,自己言之有理,他们即刻就同意了。 尤其是太尉,一心为国,没有半点私念。前些时日自己看授奖名单的时候,就知道太尉的次子在这次战役中立了大功,彪骑军为其申请子爵爵位。而在内阁谈论时,太尉坚决反对这项提议,谦称其子不过是擒一贼而已,授予如此高的爵位实难服众,当下将授予爵位降到男爵,最后确定为怀令县男。对于这样一位公私分明的人,同乐觉得应该重用,也该重奖,现在太尉只是二等侯爵,是不是应该提升他的爵位呢?同乐在三公推出书房后,开始考虑起来。 三公出了皇宫,高颖忍不住太尉问:“虞世基此人善于专营,疏于政务,太尉为何还要附和皇帝的提议?” 太尉叹息道:“昭玄啊!你为人刚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你也知道,陛下前些时候对内阁的意见颇大,甚至已经在开始怀疑内阁是否在专权。我们应见机行事,适当妥协,不应事事反对陛下的提议。如果我们一直和陛下对立,既打击了陛下的中兴之志,又解决不了问题。今日陛下的提议虽然不妥,但只要我们再派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去协助虞世基,理应将募捐的事情办好。” 独孤信也语重心长地说道:“此言有理。昭玄,皇帝年纪还轻,考虑事务还不够全面,这也是正常的,我们只要把持好大的方向不出错也就行了,没有必要老是坚持己见,与陛下意见相左。只有事关重大的,才必须坚持正确的意见;而不是生死攸关的事务,即使皇上的提议不是上策,同意他的意见也无碍大局。重大事项,远的不说,近的便是更换主帅韩擒之事。此事我们不能不坚持。主帅更换是大事,现在朝廷武将中除了杨素和史万岁以外,没有谁有能力替换韩擒。而杨素最近又得了急症,在家中修养,不可能前往西部战区。而史万岁做事更加毛躁,甚至不计后果,用之太过冒险。一旦轻易换帅,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等不就成了千古罪人?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可不坚持。” 高颖闻言默默不语,心里思考着他们所说的话。太尉又道:“今日陛下既然已经问了募捐之事,我看这事就不能再拖下去,等会儿回去,我们就召集内阁成员前来商议此事,尽早将议案呈递陛下。还有这次战役时前方的将士伤亡惨重,我们要尽快向各家族借款,争取早日将换防的部队开拔出动。”独孤信与高颖点头同意,三人立即返回文渊阁,召集内阁大臣前来商议此事。 这时,远在乌孙的张锐正陷入了去留的抉择的苦恼之中。 ; 第五十二章去留 张锐的部队回到乌孙已经一个多月,部队一直出于修整当中。朝廷的嘉奖还没有到,不过战区和军团的嘉奖已经下达。 张锐三营中的连长有两位将要离开。其中一位是三连连长高朔,飞骑军军团晋升高朔为少校,并调任飞骑军游骑团五营担任营长职务。 高朔的运气颇佳。飞骑军游骑团的五营在三营之后到达乌孙,随后他们被调往大宛州接替此处的彪骑军游骑,并担任了大宛州的侦查任务。而被接替的彪骑军游骑则星夜赶往葱岭地区,去与彪骑军大部汇合。不久突忽人展开西海州战役,大宛州内只剩下五营是骑兵,只能由他们进入西海州去侦查突忽人的进攻以及接应西海州的防守部队退回大宛州。 五营自营长到骑士几乎都是初次参加实战,毫无作战经验。加之都没有进行过杀人训练,对战场的残酷性认识不足。在与突忽骑兵相遇之时,遭受了极大的伤亡。 营长以及两名连长战死,还有两名连长重伤,剩余的两三百人在最后一名连长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突忽人的追击,仓皇退回大宛州。五营的这次战败,不仅导致侦查任务的失败,也没有完成接应西海州防守部队撤退的任务。 战区在得知这个结果时,立即命令五营退回风铃城重新整编。再派遣彪骑军一部去接应西海州的守军,但为时已晚,数千大汉守军早已被突忽人合围,生死不明。 战役结束后,五营中的职务需要有人接替。这时飞骑军的中军部在张锐的作战报告中,发现了高朔的战绩突出。又考察了高朔平日的表现,觉得高朔有勇有谋,不论是训练部队还是实战经验都可以胜任营长的职务。于是抽调高朔去五营担任营长职位。 第二位调走的连长是杜晗。杜晗也被授予少校军衔,只是他的运气比高朔差一点点,他被调往二营去接任一连连长的职务。二营在这次战役中,没有受到大的伤亡,不过二营的营长在一次侦查任务中意外坠马身亡。二营的一连长接任营长一职,空下了一连长职位。在中军部考察下级军官的功绩时,最终确定由杜晗接任二营一连连长职位。 少校职务担任连长,也仅限于各营的一连,因为一连长算是副营长。杜晗虽然对职位不是很满意,不过能晋升一级军衔,也感到很高兴。 这样一来,张锐营有三个连长的职位空缺出来了。尽管罗济一直在代替五连连长职务,但毕竟不是军团正式授予的。张锐见到军团的职务任命书时感到十分欣慰,三个空缺的连长职务,都由三营内部人员接替,这是三营的荣耀,也足以看出军团对三营的作战能力,尤其是连长的带兵能力评价颇高。 罗济在此次敌后转战中多次立功,而且在代理连长职务时表现突出,被军团晋升上尉军衔,接任三营二连连长职务。程节因功晋升中尉军衔,接任三连连长职务。而五连连长由原三连四排长秦书担任,他军衔也由少尉晋升为中尉。 另外在军团的嘉奖令上,一连长张旭义晋升少校军衔,四连长刘桓晋升上尉军衔,其余的各连排长的军衔也得到了相应的晋升。而营中骑士们凡杀敌满五十过一百能授爵者,需要向朝廷申报,所以暂时还不能兑现,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三营将士可谓皆大欢喜,各有所获,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笑意。 当全营沉寂在一片欢声笑语之时,张锐还是闷闷不乐。张锐的不乐,不是因为军团没有给他相应的奖励,正相反,张锐觉得军团给自己的奖励过重,自己愧对殊荣。 张锐纳闷,自请处罚的报告难道军团就没有看到吗?如果上级已经看见张锐的请罪报告,为何战区和军团发来的嘉奖令上,丝毫没有提及张锐所犯过失的事情。而且还晋升了张锐两级军衔,晋升后张锐已是中校营长。 如果上级没有看到请罪报告,军团传来的嘉奖令上,为何又列出两个职务供自己参考?一是,继续留在三营担任营长。二是,调任飞骑军右师一团担任团长。这分明是看到了自己的请调申请,才提出两个选择让自己挑选决定。 走,还是不走?张锐曾经考虑过离开三营,可是现在真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张锐又犹豫了。三营的将士都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加朋友,大家的心紧紧相连,三营也是经受了战火洗礼的一支劲旅。自己怎能说走就走呢?怎么舍得轻易离开这样一支威武之师呢? 可是不走,秦济等人的身影又时时浮现在眼前,将士们是否真心拥戴自己也是问题。张锐为此烦恼不已。在与高朔和杜晗饯行宴席上,他也整晚心事重重,焦躁不安。这使得高朔和杜晗产生了误会,他们误以为张锐是舍不得他们离开,才会如此失态。 高朔动情地抓着张锐的手说道:“营长,只要您开口,属下这就申请留下。在您的麾下,属下就算永远当上尉,永远当连长,也心甘情愿。” 杜晗也高声道:“对!对!老高,你这次可是说道我的心去了。营长,属下也是这个想法。再说属下也不像老高那样升职了,属下去二营也是连长。既然都是当连长,属下情愿留下您的麾下任连长。” 高朔和杜晗的话,将整晚心绪不宁的张锐惊醒。虽然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是他们表达出来对三营的留恋,也打动了张锐。张锐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别说是团长,就算是给张锐一个师长当,张锐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可是高朔和杜晗不行,他们已经快三十岁了。如果还不能得到晋升,以后很难有机会提升更高级的职务。自己虽然也舍不得他们的离开,但是为了他们的前途,必须支持他们离开三营。 张锐故意开玩笑:“这可不行。二连、三连连长职务已经被罗济和程节顶替了,你们留下来他们怎么办?难道还让他们回去当排长?当我的亲兵队长?再说你俩可是人才,我想要,其他营也想要,唉!我很难争得过他们。” 停了停张锐又接着说:“到了新的部队,一定要抓部队的实战意识。一切训练和行动都要以实战出发,其他的可以暂时不去考虑。还有,以后在独立指挥战斗时,你们要充分利用自己的经验,利用自己的智慧,去打击敌人。我们是游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与敌人做正面较量。老高,你去的五营就是因为正面和突忽骑兵交战,才致使全营死伤惨重,我们就要吸取这个教训。” 高朔点头说:“营长,俺跟了您有一段日子了,您的作战手法俺也学了几招。您放心,俺知道该咋办。” 张锐拍拍高朔的肩膀道:“老高我是放心的,你这个人鬼聪明,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是块将才。敌人要是碰上你的部队,也算是他们倒霉。不过你不要事事学我,你现在也是营长了,也是自领一部的中级军官。所以你要时时考虑到部下的安危,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像我一样,出战一次就让全营将士伤亡惨重。这么多战友牺牲在战场上,我既对不起我的良心,也对不起给我升职进衔。万事要小心谨慎,这一点你要向大武学,可千万别学我。” 高朔点点头答应。张锐又转脸对杜晗道:“老杜作战勇猛这点不容置疑,可是你有时要学会变通一些。有句俗语‘条条大路通罗马’,意思就是说以罗马城市为中心的道路非常多,每条都可以走到罗马城。所以考虑事情的时候也应该如此,要多方面考虑问题,不能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有时转一条道,可能会发现这条路会更快到达目的地。” 杜晗连连点头。他知道这是张锐的临别赠言,也是知心话,张锐没拿自己当外人。不是关系亲密的战友,一般是不会指出别人的缺点的。现在张锐能直言相谏,证明当自己是朋友,是兄弟,是真心希望自己尽快成长起来,提高指挥能力。杜晗一边虚心听取意见,一边暗暗感激张锐的真诚。 “最后还有一点,希望你俩记住。你们是三营出去的人,要记得在三营还有和你们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在支持你们。不论你们遇到任何困难,尽管来三营找我。即使我不在这里,也可以找大武,找刘桓、找在座的任何一位连长帮忙。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们的,你们说是吗?”张锐环视在座的三营的现任连长们。 患难与共的战友将要离别,见面也不知哪一天,大家都很伤感,低头不语。大家又想起了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了相互开玩笑的情景,也追忆着已经逝去的战友们。是啊,三营是他们所有人的家,大家都亲如兄弟。眼看一些兄弟要离家远去,他们的怎能不感怀?…… 第二天,高朔和杜晗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兄弟、告别了战友,奔赴新的部队。张锐送走他们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他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离开三营,但也想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的行装,以便下决心离开的时候,不再耽误时间。 张锐心事重重地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整理好,一件一件装入进行军包。这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张旭义、刘桓、程节、罗济、秦书五位连长都进入了房间。一进门,他们就惊奇地发现张锐正在收拾行装,脸色骤变。 张旭义上前一把拉住张锐的手,不解地问道:“营长,您这是干嘛?难道您真想去右师任团长?” 张锐一怔。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想调走的事,而且军团发来的嘉奖令有关调离的事情他也没有向手下的将士提起过。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呢?诧异之后,张锐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大武,军团的确有意将我调任。我走后,三营营长的职位定由你来接任。”接着又拍着张旭义的肩膀说:“好好干!大武,你比我更适合担任三营营长职务。” 程节粗声粗气地吼道:“营长,为什么要丢下我们?我不管他人怎样想,您要走,请将我也带上吧,我只想一直跟随您,做您的部下。” 罗济也面红耳赤地喝道:“营长,如果三营不是由您指挥,就不会屡次取得重大胜利。没有您,我们也许永远不能返回乌孙。您在属下的心里是最称职的长官,也是我等最愿意追随的长官。所以属下愿与程节一直跟随您,如果您决心离开三营,请也带上属下离开吧。” 秦书抢先一步上前道:“营长,您去右师任团长也是晋升,属下也是明理之人,知道不应该阻拦您离开。不过如果没有您帮助疗伤,属下的双脚就废了。所以属下一日没有报答您的大恩,就一日不会离开您。您要走,请也将属下带上。属下情愿放弃连长的职务,在您的帐下充当一名亲兵。” 张锐心潮澎湃,感动不已。他们都是杰出的骑士,勇敢的战士,优秀的军官。他们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今日表达的都是肺腑之言,都不愿自己离去,甚至愿意放弃现有的职务追随自己。张锐在他们的脸上读到的是真诚的挽留,对自己没有一丝怨恨。难道自己真的想得太多?看着一张张诚挚的面孔,走还是不走,张锐仍然犹豫不决。 沉默片刻,张锐故意鼓着眼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军队又不是我私家的,你们说跟着我走,就能走吗?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营里,哪儿也不许去。” 程节摇头道:“营长,您就是不带上我走,我也会申请调离的。反正您去哪儿,我也去哪儿。我是跟定您了。”罗济和秦书也齐声说道:“这也是属下的想法。” 三位年轻连长固执地站在张锐身前,等着张锐答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一旁的刘桓也劝道:“营长,您去了轻骑团,反而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留下吧!只有游骑,只有三营,才是您最好的选择,才能将您快速机动的作战风格发挥出来。” 见张锐还是没有答复,张旭义急了,恳求张锐说:“您要是离开了,我们以后遇到困难的时候,谁来指引我们渡过难关?我们遇到强敌的时候,谁来带领我们取得胜利?我们绝望的时候,谁又来鼓励我们?我们高兴的时候,谁来与我们一起分享喜悦?营长,您对全营的将士来说,不仅是一名称职的营长,也是我们的兄长。骑士们信赖您,爱戴您。连排长们愿意服从您,愿意追随您。您难道真的舍得离开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们吗?失去主魂的三营,又需要多久才能重新找到值得信赖的长官呢?依属下之见,您也不愿见到经过生死考验才凝聚成一体的三营变成一片散沙吧?” 五位连长的话语打动了张锐,其实他又何尝想离开三营呢。三营不仅是张锐第一个独立领兵的部队,也是浇注了太多感情的部队。不论是骑士还是各级军官,张锐都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重情义的张锐,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只是战争结束后,对杀死重伤员的无奈和对夜袭楚河营垒伤亡过大的内疚,使张锐始终没走出自责的阴影。他总是认为自己对不起手下将士,怀疑手下将士憎恨自己嗜杀成性却又敢怒不敢言,担心自己不能服众,所以才兴起了离开的念头。 眼前连长们对自己的评价,也可以说代表了全营将士的看法。如果的确是自己多虑了,如果手下将士仍然真心拥戴自己,留在三营是最佳选择。不论是为了与自己共患难的兄弟,还是为了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三营,不能再说离开三营的话了。 张锐的心结终于被真诚的话语打开,他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他笑着对几位连长说道:“我又没有说一定要离开,你们紧张什么?得了,得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是不会离开的。”张锐的话使屋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也缓和下来。 “是谁传言出去,说我要离开的?”张锐奇怪自己要离开的消息泄露了,忍不住问道。 张旭义回道:“是传令官。那天您让属下送他出营,路上属下与他闲聊了几句。他恭喜属下有可能升任三营营长,属下不解,就多了句嘴,问他您要去哪儿?他就告诉我说,您有可能去右师任团长,还说此事尚未最后决定。昨日在为老高、老杜送行时,您又亲口说了您如果不在三营的话,这就让属下起了疑心,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您离开三营。事不宜迟,所以今日就找到几位连长一同来劝您留下,而且一进屋就看见您在收拾行李,这不更加印证了您要离开的说法?” 罗济问道:“营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锐叹了口气道:“军团下达了命令,让我自己选择去留。我也正在考虑此事,还没有最后定夺。说实话,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离开三营。既然你们都来劝说,现在我决心已下,等会儿就向军团上书,决定仍然留在三营。” 程节拍拍胸口,对秦书道:“看来我们来得正及时,不然结果真不好说。”秦书还未回答,听见门外有人喊报告。 张锐听声音知道是自己的亲兵,于是叫他进来。只见那名亲兵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说道:“营长,这是您的家信。刚刚送到营里。” 部队出发来乌孙之前,张锐给董小意写过一封信,到现在已过数月。这么久没有家中的消息,张锐也十分惦记家中的情况。此刻听说有家信,忙上前一把从亲兵的手中拿过书信,打开来起看。 几位连长也眼红了,纷纷向那名亲兵打听有没有自己的家信。那名亲兵道:“各位长官,所有的书信都在三连二排排长的手中。他正在转交信件,长官们如想知道有无家书,去问一问他吧。” 几个连长转身就往房门外跑,急不可待地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家信。正在这时,就听见张锐爽朗的笑声。张旭义等人止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张锐满脸喜悦,一边看信,一边得意地笑着。大家不解,不知是什么事让张锐笑得如此开心? ; 第五十三章新兵 最近张锐的心情特别畅快,不仅因为心结已解,而且因为接到了董小意写来的家信。他得知一个喜讯,自己又添了一个儿子。 去年张锐因伤回家疗养过,伤好以后就匆匆地返回部队。后来张锐在军团代任军法官的时候,从董小意的来信上知道,她又怀孕了。那时张锐正忙得不可开交,也无暇常常回信关照小意,只是回过一次信,提醒小意要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操劳,家中的事务都可交予与管家去处理。 到了战区以后,张锐遂即带领所部深入敌后。每日想的不是如何行军作战,就是想如何率部安全返回后方,更无时间考虑家中之事。从投入战斗至今,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当张锐几乎忘却此事的时候,突然又接到家信,得知儿子已经出世的喜讯,怎能不喜出望外? 董小意信上也提到,她已经给儿子取了名字叫张恪。恪是谨慎、恭敬之意,她希望以后张恪成为一个处事谨慎,待人恭敬之人。张恪的小名叫元元,取善良的意思。对此张锐非常满意,心想自己残暴也就够了,儿子应当培养成一个有品行、心地善良的人才行。 多子多福也是张锐的真实想法。如果能在有生之年,自己能取得世袭爵位,家中的子弟较多,家族也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家族兴旺能增添自己的荣耀,自己的奋斗也有了价值,有了动力。 况且自己的家庭也算殷实,别说只有两儿一女,就算再多上一倍,以自己的能力和家产,也不用担心抚养的问题。加之有董小意在家教导他们,张锐也特别放心他们的成长。 信的结尾,董小意提到了王敬宝又托人送来了两万金币。并要来人转告张锐,说去年的生意比往年更好,以后每年的分红也会年年递增。 看完书信,张锐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特别满足。认为至今为止自己可谓一帆风顺,与绝大多数人相比的确幸运得多。 不到二十三岁,在事业上,张锐就已经是中校军衔、营长职务、子爵爵位。和同出军校的之人比较,杨英晋升也算不慢,但也差张锐两级。宋金刚他们就更不要提了,现在还是排长一级。比起他们来,张锐出军校以来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同时,张锐也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张锐家有贤妻,聪敏贤惠,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事事不用张锐操心。张锐感到自己很有福气,同时心里觉得亏欠董小意甚多,她不仅要持家,还要管教几个子女,十分辛劳。可从董小意的来信上,张锐没有看到半分怨言,只说家中之事她自会处理妥当,希望张锐能保重身体,全家人都期盼他早日建立功勋,载誉归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在财运上,张锐也是眼光独到,收益颇丰。王敬宝不愧是做生意的材料,对朋友也没得说。自己能和他一起做生意,也算自己有先见之明。当年定下这项生意之时,按张锐的预想,能在前几年站稳脚跟就不错,从未想过能有万元以上的分成。张锐并不是过分贪财之人,和王敬宝一起合伙做生意,也是想自己的家人过得宽裕一些。对现在每年分得如此多的红利,张锐早已心满意足,只要家里够用,张锐也不在乎今后能不能再增加红利。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时日全营的将士都看见张锐满面红光,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将士们也都得知张锐又喜添贵子,也真心替他高兴,纷纷向他祝贺。三营的临时驻地里,充满了欢悦的气氛。 又过了一个月,团里给三营分配来了数百骑士和十余名下级军官。他们都是从乙等军团调来,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新兵。不过张锐相信他们在三营老兵的带领下,能尽快适应前线的战斗生活。 十几名少尉在来到三营的第一天,就被张锐叫到自己的营帐中训话。十几名军官整齐地站在营帐中央,神色严肃,站姿端庄,显得格外的精神。 张锐在他们的身前一一走过,观察着这些新来的军官们,见他们年龄相差较大,其中有的已年过三十,有的不足二十岁。每个人胸膛都挺得直直的,但稍显紧张,凝神屏息,不敢与张锐的目光对视。 张锐不由暗暗好笑,是不是他们也听说了什么传言,把自己看成了不近人情、性情暴戾的怪兽,所以表现得如此敬畏。 张锐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军官的确害怕张锐。他们听说,张锐不仅斩杀过违纪的黄涛等人,还在战前解除了全纪等人的职务。而且张锐这样做,军团非但没有处罚他,还特意以此为例,宣扬军法在战区的重要性,声称任何一名指挥官在战区都可以解除违令者的职务。 全纪等人的下场是前车之鉴,他们随后被军团除名,都强制退役离开了军团。他们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没有人会看得起被部队清退的人,他们今后必将背负着耻辱度过一生。 这些新来的军官们非常害怕,担心一不小心就栽在张锐手上。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如果刚到三营就没给张锐留下一个好印象,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们小心翼翼地等待张锐训话,也暗下决定,今后不能违背张锐的任何命令。 张锐将他们挨个儿看过一遍,来到一名少尉军官的身前。此人二十多岁,他是一个相貌极为平凡的男人,如果不在你的眼前,是很难让人想起他的面貌的。他生有一张没有特征的脸,眼睛不算大,尖细鼻子不高也不低,嘴巴和耳朵也无奇特之处。或者,也可以说过於平凡就是他的特征。可是在平凡相貌的背后,却散发着一股贵族子弟特有的气质。 “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报告营长,属下姓邓名三耀。辽州安平人氏。”邓三耀上前一步,高声的回答。 张锐听到他的名字后,微微吃了一惊,问道:“你可是英烈侯邓氏家族的世子?” 邓三耀回答:“报告营长,这里是军队,没有英烈侯的世子,只有少尉邓三耀。属下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军官,不是世子。” 张锐点头,暗想自己记忆力与猜测都没有错。英烈侯家族的当代世子名叫邓三耀,而英烈侯家族的封地也在辽州,由此可以猜测他是世子身份。只是自己斩杀伯爵世子的事情才过没多久,现在又来了一位侯爵世子。也不知道此事是好是坏,这位表面恭敬的世子,会不会像黄涛一样桀骜不驯呢? 也许不会,从邓三耀的回答来看,他很明确这里是军队,是不论爵位高低的。如果他能言行一致的话,也应当是一名不错的军官。张锐没有再询问邓三耀,又走到一名样貌清秀的军官面前站住,上下打量他。 越看张锐越觉得不对头,不是因为这名军官长得过于英俊,像罗济在三营中就是一名公认的美男子。这名军官的英俊不逊于罗济,但他与罗济却有一种难以表明的不同。张锐看了半天,想了半天,才微微看出他与罗济的差别。 罗济相貌英俊不假,可是罗济身上却有带有一种冷峻、彪悍的气质,所以人们往往会忽视罗济相貌,将他看成一名出色的勇武之士。而眼前的这位军官,不仅样貌英俊,就连身上也带有一丝阴柔的姿态,让人感觉仿佛他更像是一名女子。 “叫什么?哪里人?”张锐仍然问着这个问题。 “报告营长,属下名叫百里杨,北州人氏,属下的祖先是匈奴人。”百里杨用清脆的声音回答张锐。 张锐直视百里杨的眼睛,似乎要洞悉他的内心。百里杨虽然明知抬起头就会碰到张锐的视线,却也无法永远地低著头。他努力地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张锐发着精光的双眼。 张锐还没有遇到几个敢与自己对视的人,眼前的百里杨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外貌阴柔没错,但是他的性格却异常刚强。性格坚毅的人,经过战火考验后,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张锐觉得百里杨也是一个可造之才,百里杨的表现赢得张锐的一丝好感。 张锐挥手让他会到队列,接着高声说道:“我代表全营将士欢迎各位来到三营任职。今后我们就是同营的战友,我们也能成为兄弟。各位都是军校毕业,也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在我的营中,你们必须遵守国法军规。可能你们也都听说过,我是一个治军严格的人,不错!在我的营里,纪律严明,无论是什么人,犯了军规,就要受到应有的处罚。” 看着军官们严肃的表情,张锐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你们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快地融入三营当中。怎样融入三营呢?你们只要记住一点,那就是我们三营是一个集体,任何人不得为了个人的利益,损害集体的利益。这要做到这点就足够了。” “你们都是第一次上前线,没有作战经验,在以后的战斗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错误。这也是正常的,只要这些错误的根源不是为了贪功夺利,我一般不会处罚你们。当然,为了尽快适应以后的战斗任务,你们要多向营中的老军官们请教。你们也可以直接来找我,只要时间允许,我会详尽地传授我的一些战斗心得和经验给你们。你们不要为了面子或者有顾虑,而将自己不明白、不清楚的事情藏在心里。因为不求甚解是很危险的事,无论是对你们自己,还是对部下,都是极端不负责的态度。” 张锐讲完后,众位军官齐声答应。于是张锐将他们分配到各连中空缺的职位上。当要分配邓三耀的时候,张锐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命令他担任自己的亲兵队长。 原来的亲兵队长程节,很得张锐的心意。加之又是恩师之子,也能和自己保持一条心,对自己的命令从来都是坚决执行。本来张锐是不愿意放走程节,可是为了程节将来能更好地发展,张锐也不能将他一直留在身边。 放走了程节,张锐一直没有挑选到合适的人选。现在邓三耀出现了,张锐认为可以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安排,一是为了就近看着邓三耀,以免他在下面胡作非为,自己不能及时发现;二是因为,既然是家族世子,他的安全也要考虑,留在自己身边,总比去当排长要安全得多。 另外,张锐也考虑到,自己一直行得正,站得稳,总会收服邓三耀的心。 新来的将士都分配完毕,张锐又感到时间不够用了。各连排他都要亲自去查看一番,遇到问题立马解决,决不拖延。所以,张锐每日早上五点起床,夜晚过了零时才能休息。邓三耀跟在张锐的身边,算是尝到其中辛苦的滋味。 邓三耀怎么也想不明白,张锐不仅每日要处理营中大小事宜,还用大多时间与营中的将士们谈话。如果张锐单找军官们谈心,邓三耀也能理解,这些下级军官如张锐手臂,现在不去了解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以后战斗中又怎能谈得上知人善任、指挥自如呢? 可是张锐不单与军官们谈话,营中新分配来的骑士,张锐都要一一与之交谈。在张锐的谈话中,邓三耀也能大致了解到张锐的为人和见解。张锐对待骑士和蔼可亲,对待下级军官真心实意的帮助他们。邓三耀来营里四五天,邓三耀还没有见到过张锐对部下发过一次脾气。心想传言可能也是不尽详实,张锐的长像虽然不善,可是本人却不像是凶残暴戾之人。 张锐对骑士们的家乡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一般说出一个地名,张锐就能立刻同他们找到共同的话题。张锐丰富的知识,也让邓三耀大开眼界,心里暗自揣度,看来营长并非传说中那样,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莽夫。 可是这天,邓三耀终于看见张锐发了脾气。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连长张旭义面带难色的来找张锐,见面就说:“营长,您将百里杨调到别的连队去吧,属下真的受不了他了。” 张锐很是奇怪,张旭义在营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从来没有说过部下的半句不是。就是部下有过错,他也是尽量帮助他们改正,从没有说过调走部下的话。这个百里杨为何让这位老好人,也不能忍受呢? “他做了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来到我连里任一排排长以来,无论是训练还是与部下的关系,都处理得比较好。可是他却有一个怪癖,一到排里就一个人独占一个营帐,还命令他的部下不许进他的营帐,我劝了他几次他也不听。还有他的行为很神秘,常常无缘无故地不见踪影,有时连他的部下也找不到他。最气人的就是,营长您下过命令的,全营将士一律要剃成光头。我已经对他说了快十日,他还是我行我素不愿剃头,现在全连就剩他一人还有头发。他是排长,还这样当面违抗我的命令,这让连里的骑士们怎么看?现在已经有一些骑士在发牢骚了,如果再不解决此事,依我看,今后部下也无法做到令行禁止,统一行动。”张旭义将满腹怨言一口道出,眼中满是无奈的神情。他告诉张锐,已经没有办法说服固执己见的百里杨。 全营都剃头,是部队还在敌后时张锐下达的命令。让全营将士剃头,一是为了配合张锐对突忽人平民的宣言。当时张锐对突忽人平民说过自己的部队都是光头,只要突忽平民敢杀害一名自己的部下,张锐就会以屠村的方式报复。 二,张锐考虑到,自己的营应该与别的部队有所区分。可是汉军的军服是统一的,游骑的配甲也是无法随意改变的,所以张锐就想出了全营将士都剃头的主意。这样做不仅是增加自己部队的归属感,也使得部队有一种特殊的标记可辨认。 三,游骑经常深入敌后,个人的卫生不能随时都有机会打理。一旦久不洗澡,就有可能生虱子,也有可能由此引发疾病,从而削减部队的战斗力。 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得张锐一再强调全营将士一律剃头,任何人不能例外。可是现在百里杨却公然违令,这令张锐勃然大怒,命令邓三耀立即将百里杨叫来。 不一会儿,百里杨跟着邓三耀来到了张锐的面前。对张锐行礼,道:“属下百里杨奉命前来报告,营长有和指使?” 张锐见他带着骑兵帽,鬓角却还看得见头发。“将帽子取了。”张锐下令。 百里杨虽然不解,但还是将皮帽取掉,皮帽取掉后,就露出一个高挽着的发髻。从发髻的高度,张锐发现至少百里杨的头发也能超过脖颈,心里更是不悦。 像百里杨这样留长发的男子,在大汉国内都属少有,更不要说在大汉军队中。此时的汉军虽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剃成平头,但绝大多数将士都是不留长发。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平日易于打理,二是头部受伤也容易包扎。 “为何要留长发,你难道没有听到我下的命令吗?”张锐怒气冲冲地对百里杨说道。 百里杨仍是对视着张锐的目光,从容地回答道:“营长,军法没有规定一定要剃头,属下留发也不是不合规定。再说属下留发是军法特许的,您也无权过问。” 百里杨的回答令张锐火冒三丈,先不说百里杨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命令。单说他说的话语就让张锐觉得是在狡辩,军法虽然没有规定汉军将士一定要剃头,可是也没有规定过特许有人留长发。 “好!好!你只要说出来不剃头的理由,我就饶过你。不然你休想留在三营中。”张锐说完后,自信满满地看着百里杨,看他怎样回答。可是等百里杨回答完毕,不仅让张锐目瞪口呆,连一旁站立的张旭义和邓三耀也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 第五十四章三营来的女军官 百里杨没有因为张锐恶狠狠地斥问就惊慌失措,他还是面露从容的神色回答道:“报告营长,属下是女性。汉军军规第一百二十八条规定,凡女性进入军中,可以保留长发,可以在没有女性同伴的情况下,享受单人独居营帐的权利。任何男性将士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出入女性的营帐。今日营长找属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事吗?营长出任过军团的军法官,不知属下所言是否正确?属下的做法有无违反军法?” 张锐闻言震惊,张锐虽然知道她所说的这些军法规定,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百里杨是个女子。 这个时代的大汉国女子,绝大多数女子在十六岁订婚,十八岁结婚。贵族女子婚后很少有人再抛头露面,一般都呆在家生儿育女,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只有家族之间的聚会才是她们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许多平民家的女子婚后,还要出来工作。一则能多挣些钱,使自家过得更宽裕些。二则,有了工作,自己也不至于太过寂寞。三则,自己的才能也能得到一定的发挥,内心也能得到一些满足。例如张锐幼时的恩师程夫人就是如此,张锐也没有觉得有那点不对之处。 再如女子从政,也有许多例子可查。现在朝廷中最有名的女官员,是正二品的政务院礼部尚书冼夫人。冼夫人的父族为广州高凉郡的大族,夫族为福州平罗郡大族。冼夫人也是在帝大读书时与夫家定了婚,直到二十岁毕业后才完婚。 婚后的冼夫人没有回家去当贤妻良母的角色,她进入了官府。从正七品的县令开始,十余年后就做到了正四品的一州巡抚之职。再后来又调入上都,任政务院从三品外郎,一直到前年升任正二品尚书职位。 冼夫人自从政以来不论是在当县令还是任州抚时,属下官员没有一人敢小视她,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看待。她果断、细致、公正、廉明,称得上是智勇双全,女中的豪杰。也许也有女性有着与她一样的智慧,但她长期一来表现出来的坚毅和刚强精神则是他人万万难及的,所以皇帝为了表彰她多年来的功绩,在她四十岁时册封她为三等侯爵爵位,冼夫人可以算是大汉国家喻户晓的第一女性官员,也是所有事业女性的偶像。 冼夫人的事迹,张锐当然听说过,心里内暗暗赞赏这些女中豪杰,甚至希望自己能见到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官。不过张锐虽然认为女性外出工作是正常的事,也真心敬佩女性文职官员,但不代表张锐支持女性从军。 大汉国允许女子读书、工作,出仕、从军,是圣祖为了增加女性的社会地位作出的一项规定。女性也在圣祖晚期才被允许进入军队,从那时到现在女性从军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不过允许女性从军也是一种姿态,并没有多少女性愿意参加军队,进入到全是男儿们的世界中。 极少数对军队有兴趣的女性,也是在后勤、参谋等岗位上工作,从事的也是几乎没有危险的事情。能来到主力作战部队的女性,几百年来的数量基本与女子中状元的几率相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率居然真的出现了,谁也不会想到有这等奇事,新人报到才几日,张锐等人当然也不会从想到百里杨是女子。 张锐在初见百里杨之时,只是觉得她显得过于阴柔,并没有怀疑她的性别。现在百里杨亲口说出她是女子,令张锐与张旭义等人感到不可思议,舌头仿佛也打了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百里杨见营长与连长都瞠目结舌,禁不住莞尔一笑。想起以前自己进入军校时,当教官得知自己是女子时也是这种手足无措的表情,老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突然间,回过神来的张锐怒喝一声:“不行,你绝不能留在营里。” 百里杨不卑不亢地问道:“军团将属下分到三营,属下既没有违背军纪,又没有违背营规,营长用什么理由赶走属下?难道仅凭属下是个女子吗?” 张锐被百里杨质问地哑口无言,大汉军队既然规定可以接纳女子,自己又怎能单凭她是女子就拒绝她来营里服役?可是接纳了她,想起以后诸多的麻烦,令张锐气恼不已。心里想,不管怎样也要将她赶出营去,否则后患无穷,今后她率领的下属,是保护她呢,还是迎敌作战呢? 张锐急中生智道:“你违背了我的命令!我下过令,全营将士必须剃头。你既然不愿意执行上级的命令,我有权将你清退。” 百里杨辩解道:“军法有规定,女性有权保留头发。” “不行!我不管是男是女,都必须执行同样的命令。令则行,禁则止,宪之所及,俗之所破。如百体之从心,乃军之首要。这次你可以例外,拒绝执行我的命令。以后在战场上你会不会也可以用女性的身份来拒绝我的命令?如果全营以你为例来拒绝我的命令,三营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没有严明纪律的部队,就没有战斗力!所以在我的营里必须按照我的规定来办,不听我的命令者,一概清退。”张锐振振有词地言道。 百里杨气愤张锐强词夺理,自己只说军法允许女性留发,并没有说事事不听从他的命令。他便偷换概念,将话题转移到战场上不执行命令的问题上,好像自己真的会不听从命令似的。想到这里,百里杨由气愤变为委屈,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掉下泪来。 “营长,既然您这样说,属下坚决执行您的命令,回去以后即刻将头发剃掉。三营的规矩,属下一定会遵守。”百里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将话说完。 百里杨虽然眼含泪水,可态度却非常坚定。百里杨的倔强,使张锐感到无奈,赶走她的计谋也没有得逞。看来她是铁了心想留在三营,就连剃头这样对女子伤害极大的事情,她也愿意做。这可怎么办?张锐看看张旭义,见他也苦着脸,愁眉不展。 张锐挥挥手道:“既是如此,你先退下。你的头也暂时别剃,你的事情我待考虑后再决定。” 百里杨向张锐敬礼道:“三营的规矩属下一定执行。头,属下一定要剃。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说完没等张锐再言,径直出了房门。 百里杨带着苦闷的心情退下。她知道张锐看不起她,嫌她是一名女性,才会用这些理由想挤走自己。虽然她自从考入军校以来,已经习惯别人的漠视,受惯了冷嘲热讽,见惯了歧视目光。为了心中的梦想,她默默的忍耐了下来。在军校里不论是学习、训练还是实习,她都咬牙挺了过来,并超过大多数男同学。 只有看到教官、学员用惊讶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百里杨才觉得长期以来没有白受苦,没有白受委屈。 前年军团挑人时杨百里也遭到了挫折。当时百里杨以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却没有被甲等骑军团挑中。她看着那些平日不如自己的人,纷纷进入了甲等骑军,成为了一名光荣主力作战部队的军官时,她的心快要碎掉。可是她性格坚毅,没有灰心,没有落泪。 她明白,没有被选中,因为自己是女性的缘故,并不是自己的能力差。从小养成的坚毅的个性,使她对任何认准的事都不会轻言放弃。她毅然去了乙等骑军团,当了一名排长。在部队期间,她事事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放松训练。 在她的带动下,排里的骑士们谁也不能自甘落后,训练都异常刻苦。在当年的考核中,她任职的排里有十五名预备骑士,顺利地考上了骑士资格。不久后,就调往甲等军团服役。 她的努力和成绩,部队的长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一连两年,都给了她优秀的考评语。所以前些时候,军团在挑选军官补充前线甲等军团空缺的时候,她终于被选中。眼看多年来的心愿就要实现,内心激动不已。 后来得知自己将要分配到飞骑军游骑团三营的时候,百里杨更是喜出望外。飞骑军是她喜爱的军团,前年毕业时,虽然没有挑中她,但现在能进入飞骑军,也算随了最初的心愿。而游骑三营这个名字,在整个前线部队中更是大名鼎鼎。他们初次出战,就取得了一系列的辉煌的战绩。这些战功如果拆开,算到任何一支部队头上都是了不起的功劳,能在这样一支赫赫有名、英勇善战的部队中服役,百里杨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只是看到这支部队的长官是谁的时候,百里杨兴奋的快乐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从张锐传闻中,百里杨可以大致猜测出张锐的性格。张锐作战勇猛,对敌残暴,对部下严厉。在百里杨看来,张锐绝对是万事以自我为中心的独断之人。这样的人往往会看不起女人,所以在初见张锐之时,她不敢透露自己是女子。 但是在军营里要想隐瞒性别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非常痛苦难挨的事情。不说别的,单说居住,排长一级的军官是没有权利独居一个营帐的。百里杨没有办法,只能利用职权,将几名骑士赶走独居一帐。这样才招致连长张旭义对她的不满。接着是张锐的剃头令,更使百里杨感到无法接受。 百里杨为了能进入骑军部队,从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太多太多女人应该享有的风采。为此她一直坚持训练,她没有穿过艳丽的女装,没有涂抹过脂粉,没有撒过娇,没有使过性子。唯有一头美丽的秀发,还能证明她是个女子。而因为张锐的命令,就要使她失去曾爱惜多年的长发,她如论如何也不能立刻接受。 她第一次违背了军令,对张旭义的话置之不理。她想拖一日是一日,到今天终于拖不下去了。张锐的话语刺激到她骄傲而倔强的心,张锐表现出来对她的轻视与反感,也让百里杨感到愤怒。 她快步走回一连的营地,看见三班长正从一旁经过。百里杨叫住了他:“三班长,现在你有无事?” 三班长答道:“无事。” “既然你无事,就麻烦你帮我剃头。” 三班长一愣,他也知道排长的怪癖,对自己的头发甚是爱惜,连长已经说过他无数次,也没听他说要剃发,今日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改口要剃头了?又见百里杨眉头紧皱,面目阴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便有点明白,心想,一定是挨了营长的训,才说要剃头的。唉!营长已经给大家说了剃头的好处,你一开始就执行营长的命令,哪能挨营长的训? 他虽不解百里杨的心思,还是爽快的答应帮他剃头。三班长也不是第一次帮别人剃头,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百里杨的头剃完。说:“排长,您摸摸看,属下剃得可好?” 百里杨没有去摸自己的头,只对他说了个谢字,便起身缓缓离去。她一直走出了营地,来到一片没有人的树林中,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镜,来看自己的模样。只见镜中出现了一个油光水亮的光头时,百里杨再也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张锐见百里杨走后,心里虽然赞赏她的刚毅性格,但觉得将一名女子留在营里始终不妥,于是告诉张旭义,要去刘武周那儿,请求将百里杨退回团部。张旭义这时倒是犹豫地说:“营长,百里杨既然是个女子,那我之前报告的那些问题,也不能算是违反军纪军规。没有理由就赶她走,怕是她不会服气的。” 张锐摇头说:“我们三营是主力中的主力,是精英中的精英。哪能叫女子掺和进来?这事要是被其他营知道,还不笑死我们?不行!我一定要去团长那儿,理论一番,为什么单单就把她分到我们三营?” 随后,张锐出了三营驻地,赶往几十里之外的团部。来到了团部驻地,张锐没等团长的亲兵进去禀报,就直直地闯入了刘武周的营帐中。 张锐进帐时,刘武周正在桌上翻看地图,见张锐未经允许就闯进来,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呵斥。张锐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做,刘武周知道张锐的性格,加之也喜爱张锐直爽,并无怪罪张锐的意思,反而立刻起身相迎,笑着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会又是到我这里来要人吧,你营的人不是已经齐备了?” 张锐边向刘武周敬礼,边诉苦:“将军,属下这次不是来要人的,正相反是来找您商量,退还一人给您。她要是在属下的营中,属下以后的仗怕是没法再打了。” 刘武周感到奇怪,这个张锐以前哪次不是因为营中缺人,才找到自己这里来闹着要人,还说要最好的人。刘武周也是被他闹怕了,所以补充来的兵源到达以后,第一个就是将张锐的营补充完整。给他分配的人,也是其中最好的一部分,难道他又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人了? “别急!坐下慢慢说。”刘武周对张锐好感颇深,不在仅是因为张锐和自己都是太尉的人,而且因为张锐初到突忽战场,便给他露了个大脸。战区总部和军团总部对游骑团三营能顺利完成任务,在敌后数次取得战功,都予以了充分的肯定,也夸奖刘武周带兵有方、用人得当,使得刘武周脸上光彩倍增。也因为张锐的胜利,掩盖了五营失利,战区总部后来也没有过多追究责任。刘武周现在已经视张锐为手下第一战将,对他当然会另眼相看。 刘武周拉张锐坐下,又叫自己的亲兵烫些热马奶来,才问张锐:“何人惹得你如此气恼?” 张锐摘下皮盔,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将军,您说我们三营是不是主力?是不是团中的精锐部队?” “那还用问?现在谁不知道你们三营是主力中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将军也承认三营是主力,是精锐,哪为何还要分配一些无用的人到我们三营?” “此话怎讲?这次来的补充兵源,我可是将最好的人员,首先分配给你们三营的,剩余的才分给二营和五营,为此二营长还找我发牢骚,说我偏袒三营,一碗水没有端平。” 张锐没有领情,还是气呼呼地道:“将军,您的好意属下记在心中,可是您是不是分配人的时候,看错了名单,将分配到别的连队的人,错分到我们三营了?” 刘武周被张锐的话说得满头雾水,不知张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说:“张锐,你有话就直接说,别老和我绕弯子。” “好!将军要我直说,那属下就直说了。这次团部给我们三营分配来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将军,您也是带游骑出身的,也亲自带过我们深入敌后,知道游骑进入敌后是什么概念。三营如果以后带个女子上阵,还能打仗吗?” 刘武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锐是为了这事来找自己理论的。当初刘武周从新分配来的军官名单中看到百里杨是女性时,也是不愿意接纳百里杨进入游骑团。可是等刘武周看完百里杨的档案时,才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她在军校中的考试成绩都是优秀,各项测试都是以优异的成绩过关,在实习其间长官给的评语也是合格。而且在乙等军团服役之时,两年的评语都定为优秀军官。 对于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军官,刘武周实在找不到将她退回的理由。后来刘武周命团部中军,按照补充兵源素质的优异划分,将最好的兵源先给三营。百里杨因为各方面都属于优秀的范围,当然可以算入其中一员。团部中军官可没有考虑张锐是否能接受。心想反正给你的都是最优秀的人,她既然符合条件,当然就要分配去。如此百里杨才进入了三营。 这事刘武周后来也没有仔细问过此事,百里杨是女军官的事情他几乎已快忘记。今天张锐一提,才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心想,这事也怪自己,中军官将最终分配军官的名单交给自己审核时,自己正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抽出时间再审查一遍,匆匆的就签字了事。没想到中军官真的将百里杨分派到张锐营了。 刘武周转念又想,没有分配之前,此事还可商议,眼下既然已经分配,就不能随意变动。不然以后张锐很可能持宠而娇,一旦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会来与自己理论。自己如果答应他,别的营长该怎样看?如果别的营长也提出类似的要求,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刘武周下定决心之后,便沉下脸,一本正经地对张锐说:“张锐,部队不是我私人家的。这些补充来的兵源也是按照规定分配的。我问你,百里杨来三营以后可违反了军纪?或是没有服从你的命令?再不然她临阵退缩?” 刘武周问一句,张锐沮丧地摇一次头,刘武周见状,用更加严厉的语气对张锐说道:“张锐,我们是军人。军人首先是应该执行上级的命令。百里杨是女子没有错,不过既然团部将百里杨分配到三营,你就应该接受她。如果她犯军纪,违了军法,你自可以按律处罚她,也可以将她像全纪一样清退。但是如果她没有违反军纪,你就不能拒绝接受她。” 张锐让刘武周训得出不了声,刘武周说的道理,张锐不是不懂。他自己也经常用这些理由教导自己的部下,可是一旦事情发生到自己的身上,张锐就抱着侥幸的想法,希望刘武周有所退让,将百里杨调离三营。 可是现在刘武周显然了解了张锐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拒绝,还搬出这些大道理,让张锐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可张锐仍然不甘心就此接受百里杨,于是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去,眼珠转来转去,心里琢磨着此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刘武周也明白张锐还不死心,见张锐不再开口,也乐意清净会儿。他让张锐喝马奶,自己又趴到地图前,研究刚才考虑的问题去了。 过了一会儿,游骑团的中军官进来,将一份书信交到刘武周的手中,说是战区总部来的命令。刘武周迅速打开信来看,只看了数行,就笑着对张锐说道:“好了,别在打你的鬼主意了。总部点名要你参加一项任务。你这只疯虎也闲了好一段时间,也休息够了吧,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 第五十五章护卫任务 季节的变换,使大自然的景物飞快地改变了面貌。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好几个月的大地万物,被春天悄然无息的力量唤醒,白桦、落叶松等树木,换上葱绿的新装,焕发出勃勃生机。不知是什么时候,大地上的嫩芽儿也悄悄地破土而出。 汉元790年5月4日,大宛州与西海州交界的百叶地区是一片荒原,这里也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张锐立在一处小山岗上,向着远方眺望。阳光照映在远处群山上,一朵朵云彩飘过,往山坡上投射出斑斑翳影。北面几里外解冻之后汹涌的章河水奔流而下,大量的冰凌夹杂其中,发出的轰鸣声更显章水洪流宣泄奔腾的气势。 像碧玉一般的蓝天,让人越看越远,越看越深,仿佛整个身心也会融入蓝天碧云之中。清新芬芳的气息和温热浅暖的阳光,使得沐浴在春日之中的人们倍感舒畅、轻松。 “三耀,将军来了吗?”张锐问站立在他身后的邓三耀。 邓三耀回答道:“还没有到。不过现在已经八点,离会谈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属下想将军一行应该快到了。” 张锐没有说话,仍向着远方眺望。十余天前,张锐营接到了一项任务。他们将和彪骑军五营一起,保护战区总部少将中军官尚显到大宛州边界地区的百叶,与突忽人商议交换俘虏的事宜。 张锐开始也暗自揣摸,战区总部为何会派遣两个相互没有隶属关系的游骑营共同去执行一个任务。后来才知道,突忽人为了确保双方会谈人员的安全,规定了各方只能各带两营人马,并且还规定双方的主事官只能带两个随从前往会谈地点,双方的军队只能在会谈地点十里以外等候。 战区统帅韩擒为了西海州被俘的汉军将士的安全,答应了突忽人的会谈要求,并委任中军官尚显担任这次谈判的主事官。为了防止突忽人是利用会谈做诱饵,布下陷阱趁机捉拿尚显,便叮嘱尚显要挑选最精锐的部队一同前往。 尚显稍稍考虑了一下,对韩擒说道:“殿下,既然双方规定只带两营人马,属下考虑带上彪骑军游骑的二营和飞骑军游骑的三营前往。” 韩擒赞同他的意见,这两支部队都是战区内声名远扬的劲旅。彪骑军游骑二营的营长是马钰,此人勇名早已在突忽人中盛传,所部战斗力彪悍,突忽人对他们素来怀有惧意。而飞骑军游骑三营虽然参加作战不久,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敌后转战,现在不论在是汉军中,还是在突忽军中都是威名大震。三营营长疯虎,人如其名,疯狂而暴戾,素来以英勇善战著称。由这两人带本部人马保护尚显,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命令下达后,张锐便带着三营与彪骑军游骑二营汇合。当张锐看到马钰时,发现对方的眼中闪动着丝丝火花。 马钰的事迹张锐早已听说过,此时见他三十出头,上中等的个子,大鼻子、大眼睛、浓眉毛、大耳朵、大手、大脚,胸脯鼓鼓的,腮帮子努努的,浑身上下全是腱子肉,一看就知是勇武之将。这样一位勇名远播的悍将,当然不会服气后辈的勇名超过自己。张锐见状放低姿态,主动上前见礼。 “久闻马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人物。” 马钰爽朗地大笑道:“往日人们称我是万人敌,可是我觉得这个称号送给你比较恰当。你自出战以来,无论是在按渡桥还是楚河营垒,哪次不是与上万的敌人交手,并且战胜了他们。你说我是英雄人物是抬举之言,我已经老了,哪能与你相比?” 张锐听出马钰的话中,含着一丝讥诮之意。心想,古人说得不错,“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口里恭敬地说道:“小弟乃粗人,又是后进之辈,打仗只凭着一股蛮力。而马兄当年大月之战,只率本部百余人,指挥调度从容自如,挥洒之间便大破万余敌军。小弟哪能与马兄的威名相提并论?” 张锐谦恭的话语,马钰像是很受用,这才缓和了态度与张锐正式地攀谈起来。交谈时,张锐察言观色,对马钰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马钰心想,这个小子为人还不错,也懂得礼数,不像是持功而骄的狂妄之徒,还是值得一交。 一个高谈阔论,一个小心应对,两人越谈越投机,气氛也越来越融洽,最后马钰也与张锐称兄道弟起来。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直到尚显派人叫他们进房间布置任务时,二人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交谈。 尚显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锐与马钰本人,搭眼一看,也不禁暗暗点头称赞。这两人不愧是勇武之士,看来自己没有挑错人。接下来,尚显将这次的任务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也让两人谈谈自己的想法。 马钰听完任务后,建议在去的路上分兵。其中一营充当先遣队,日夜兼程赶到百叶地区侦查一番,摸一摸敌情,看突忽人在百叶附近有无埋伏。另一营人则跟随尚显一起上路,负责护卫尚显途中的安全。 张锐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将军,下官除了打仗别的什么也不会,一路上愿听从将军和马营长调遣。” 尚显从未单独领过兵,实战经验不如两位身经百战之将,见张锐没有反对马钰的意见,当即采纳了马钰的意见,分兵两路前行。 分兵之时,尚显暗想,从刚才的表现看,马钰似乎比张锐更懂得领兵之道,也是一个很有主见之人,一路上有他在我身边,一旦遇到问题也好商议。如留张锐在身边,恐怕他谋略不足,遇到问题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将他派遣到前面去侦查敌情。 尚显决定之后,为张锐、马钰安排了任务,两人接令,随后走出将军的房间。张锐故意面露欢喜之色对马钰说道:“马兄,小弟是粗人,如留在将军身边,恐怕言行粗鲁,惹恼将军。现在将军让小弟充当先行,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奶奶的,小弟哪过得不说粗话的日子?” 马钰哑然失笑,心想这次能紧随将军左右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在一路上与将军建立交情,能得到将军的赏识,以后的晋升不就是信手拈来?别看尚显只是名少将,可是他手中握有实权。战区内的军官升职进衔首先要通过他的审议,如果他这一关不过,韩擒根本不会考虑。对这样手握实权的将军,平日想接近都没有机会。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机遇,张锐非但不积极争取,还避之不及。看来张锐的确是个粗鲁、直爽,没有心机之人。 张锐不愿意接近尚显,马钰倒是很想利用这个机会与尚显联络一下感情。马钰今年已经三十二岁,虽已是上校军衔,但是距离自己的奋斗目标还相差甚远。如果在一两年内还不能晋升将军,怕是今生再难实现自己的梦想。 张锐不和自己争夺机会,让自己英雄有勇武之地,马钰欢喜不已,心里也开始真心喜欢这个毫无心机的小伙子,再没有与张锐比试较量的想法。 张锐五天前与尚显、马钰告别,率部先行,来大宛州的一路上策马疾驰。三营虽是重组不久,毕竟新分配来的将士也是乙等骑军中的精锐,本身的素质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只是缺乏作战经验,团队之间需要磨合。 这次全营出动执行任务,本身也是一种快速磨合部队的机会。几日来,各连排中的将士都已经彼此熟悉,彼此了解,部队已算是初步整合完毕。 张锐前日到达双方约定的会谈地点,全营已将附近百里之内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突忽人设有埋伏。为了谨慎起见,张锐一连两日,每日都派出去大量的巡哨来回搜索。直到昨晚才接到巡哨报告,有两营突忽骑兵正在八十里外扎营。张锐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次突忽人的确是想与大汉军队会谈。 今日一早,天还未亮。张锐又将巡哨派出。除了例行巡哨外,张锐还专门派遣了几十人监视突忽骑兵的一举一动。张锐这样做不是过于小心,而是为了确保尚显的安全。尚显虽说是武将,可是据张锐的观察,他感觉尚显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如果这次会谈是突忽人设下的一个圈套,突然发难趁着混乱之时生擒尚显,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汉自圣祖中兴以来,帝国还从未有将军被敌人生擒过,张锐不想让光辉的记录在自己手中改写。 巡哨派出之后,张锐又命各连在谈判地点十里外,按扇形分散开,组成一个半圆型的防御阵势。之后便耐心地等待尚显与马钰部的达到。 上午九点时,山坡后一名负责担任后方警戒的巡哨飞马而上,向张锐禀报,说尚显与马钰部已到五里之外。张锐令张旭义继续留在山坡上指挥部队,自己带着几名亲兵,匆匆赶去迎接尚显。 马钰所部数百人保护着尚显缓缓而来。当张锐见到尚显之时,他正骑在马上与身边的马钰谈笑正欢。张锐在马上举手向尚显敬礼,高声道:“将军,下官的部队已在前方布置完毕。百里之内,除各方所带两营骑兵以外,再无任何军队。” 尚显微笑着回了张锐一礼,这几日虽然他与马钰谈得欢畅,心里还是疑虑重重,老是惦记着这次会谈的事情,担心会谈是突忽人的圈套,担心被突忽人包围。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几乎每日都会接到张锐派人送来的通报,报告前方情况,这让尚显心里有了谱,焦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心里暗想,这张锐不愧是干游骑的料,侦查做得细致,通报也来得及时。这次选他先行,真是选对人了。 十余分钟后,尚显登上了张锐选定指挥的小山坡上。远远地望去,见张锐的部队已经布好了阵势,几处方阵排列整齐,就像铺上了一块块黑色的地毯一样。心里更加赞赏张锐,觉得他是块将才。张锐与马钰也登上了山坡,而马钰的部队则散开将小山坡四面围上。 “与对面的突忽人有接触吗?”尚显回头问张锐。 张锐道:“还没有,属下昨夜已在谈判地点搭起了一个小帐,您看,就在那儿。”尚显顺着张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里外的一处平地上搭建了一个军帐。尚显暗暗点头,张锐办事妥贴,考虑事情周到。此帐搭上后,就算今日是刮风下雨,双方的会谈仍然可以进行。 张锐接着说:“今天一早,下官就派人去联络三十里外的突忽人,即将会有消息传来。” “我们不用急,着急的应该是突忽人,等他们的会谈人员到达后,我再前去。”对于此次会谈,尚显似乎胜券在握。 “是!那么请将军下马休息一会儿,今日的阳光不错,将军先赏赏景。”马钰说完,让一名亲兵取来一把折凳,放在小山坡上。 尚显立即下了马。他虽是武将,可平日很少骑马。几天以来,整日骑马赶路,让他感到腰酸背痛,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表露出来。此时马钰提出让他下马坐会儿,自然非常乐意。张锐与马钰也下了马,站立在尚显的两侧与他讨论谈判的话题。 又过了半个小时,张锐派出的人终于回来,说突忽人的三名会谈人员已经出发。尚显闻言站起身来,说道:“既然突忽人已经出发,我也应该动身了。你们派两人跟随我即可。” 马钰道:“将军,下官与您一同前往。” 尚显闻言摇头说道:“不可,你去了,你的部队谁来指挥?” “下官的任务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别人跟您去,下官不放心。至于下官的部队,下官安排一连长接替指挥。”马钰坚持要跟随尚显。 一旁的张锐也道:“将军,下官同意马营长的说法。下官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您的安全,只有亲自与将军一同前往,下官才会放心。至于部队请将军放心,三营的一连长也是有经验的领兵将领,指挥能力甚至胜过下官。” 马钰见张锐也是这样说,就对张锐眨眨眼,意思说我们是想到一块去了,一起努力劝说将军吧。尚显见他俩都态度坚决,一定要跟随自己,考虑再三,终于同意了他俩的请求。心想,他俩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有他们贴身保护,安全不成问题。而且他们所说的也是实情。尚显也大致了解,他们手下的一连长都是战功累累、经验丰富的领兵将领,如不是因为营长之职没有空缺,论功劳他们也应升任营长一职。由他们指挥部队,应该没有问题。 尚显点头同意,马钰立即叫来本营的一连长交待了一番,而张锐只是对张旭义挥挥手,便没有任何动静。尚显见状暗想,看来这个疯虎早就安排好了,即使今日马钰不提跟随之事,他也会提出的。 待马钰安排完毕,三人骑马下了山坡,向着前方的营帐奔去。一路上张锐在前,马钰在后,将尚显护在当中,不多时,便来到了小帐之前。帐前已拴着三匹马,尚显知道突忽人的会谈人员已经进了帐。 尚显下马后,稍稍整理了一番衣装,大踏步地走进了帐中。后面的张锐与马钰,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进了帐。 这个军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能在里面安置十名骑士休息。尚显一进帐,就看见对面正中端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色目人,见他进来也没有起身相迎,反而微微的闭上双目,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那人的身后站立着两名巨型大汉,身高至少在两米左右,膀奓腰圆,阔口咧腮,满脸浓须,仿佛是两尊金刚罗汉一般。 马钰将一个折凳放到突忽人的对面,尚显也未说话,直接坐下,闭上双目开始假寐。张锐与马钰立于尚显身后两侧,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对面的两名大汉。两名大汉也不示弱,也用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俩。四双眼睛凶光对射,一番较量之后,与张锐对视的大汉首先败下阵,目光游离到一侧。张锐见状暗自得意,心想,能与我对视的人,还真找不到几个。不过百里杨那个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不仅敢与我对视,还敢在我发怒之时出言顶撞。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除了两方的护卫人员用目光交锋了一番,帐中鸦雀无声,不知道的人在外,还以为帐中无人。 约莫十分钟之后,对面坐着的那个突忽人忍不住开口:“万能的佛祖,难道高傲无比的汉人竟会低落到如此地步?也愿意来与我方谈判吗?” 尚显闻言睁开了双目,缓缓地说道:“谈判?我们大汉从不与叛匪谈判。” “那阁下为何而来?”对面的突忽人问道。 尚显不慌不忙地说:“这是大汉的领土,汉人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此前我也是听说,有自称是新罗州的民众来说请求见我一面。我身为大汉国官员,对国民的正当请求从来是有求必应,所以我今天来了。” 对面的突忽人语塞。突忽为了与汉军取得联系,早在战役刚结束时就派出了联络人员。不过一连数次派出的联络人都被汉军抓获,从来都不问来意便直接斩杀。后来阿巴亥经过一番调查,才知道这些派去的联络人见到汉军时,都宣称自己是突忽使者。 汉帝国从来没有承认过突忽,公开场合一直称突忽是叛匪,是乱军,突忽汗国也是一群造反之人建立的伪政权。这时派出的联络人竟敢妄称自己是突忽使者,就表明不再是大汉的国民,这就犯了大汉忌讳,对于分裂分子汉军素来是抓获后直接斩杀,从来不给其辩解的机会。 阿巴亥无奈之下,只好让再去联络汉军的人改口,自称自己是新罗州的自由民众。这样才与汉军接上头,汉军总部在同意之前,特别对来人说明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不是谈判,一切所言所说均不做记录。在突忽的联络人答应之后,汉军才同意派人前来会谈。 突忽会谈代表在与尚显比试耐心的交锋中输了一阵,很想在言语上找回颜面,一时口快便忘了此事。现在被尚显一语道出,羞得满脸通红,愤然地站起身来。他身后的两个巨汉,见状也跨前一步,欲向尚显扑来。 尚显端坐不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惧怕之色。他知道身后的两员猛将,必定不会让突忽人得手。 果然,在两名突忽护卫上前之时,在尚显身后左侧站立张锐,身如闪电,一晃而出。两名突忽巨汉也没有趁机捉拿尚显之意,只是欲助主事官的声势。不料刚踏出一步,便见眼前扑来一人,二人正欲举手抵挡,就觉得肋部一阵剧痛,手便软了下来。 接着发现自己的脖颈被一支大手捏住,呼气顿时变得困难,脖颈两侧也被像铁钳夹住一样,血气不畅、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接踵而至,他们越想挣扎越感全身无力,最后发觉自己的双脚也慢慢的离开了地面。 突忽人的谈判代表气得浑身发抖,亲眼看着一名汉军军官在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双手各执一名护卫的脖颈,将他们慢慢地提离地面。而两名护卫在他的手中,仿佛就像是两名婴儿一般毫无反击之力。 他知道这两名护卫是从阿巴开的近卫军中挑选出来的力气最大,摔跤技术最好的勇猛之士。来之前他也亲自测试过这两名护卫的功夫,他们或摔、或袢、或推,十余名与之比试的军士都被一一击倒。他们甚至还能将对手举到空中,然后抛出老远。他见后大喜,也很放心自己安全,心想汉人来的护卫人员,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战胜他们。 他知道这次与汉人的会谈必不会一帆风顺,以汉人的骄傲姿态看,会谈时必定会出现一些摩擦。来之前他便吩咐这两名护卫,必要时给汉人一点厉害瞧瞧。当然不能真的伤害汉人的主事官,而他的护卫倒是可以羞辱一下。这样可以杀杀汉人的锐气,也能使自己在会谈中掌握主动权。 刚才汉人会谈人员进入军帐时,他看见两名汉军护卫人员,身高体型都不如自己的两名护卫,心里更加放心。不料双方刚一谈话,就发生争执。自己的两名护卫反而被对面这位疤面汉军军官轻易制服,突然的变化使得他瞪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尚显还是稳稳地坐着,面目也是平静如常,不过在心里也感到十分震惊。张锐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体格也很健壮。但和身高两米,体如罗汉的突忽护卫比起来,还是相差一截。他虽听闻张锐勇猛,可没有想到亲眼目睹张锐能在举手之间,轻易制服对方的两名巨汉。心里暗暗称奇,果然是名不虚传,汉军新一代的第一勇士当张锐莫属。 尚显又见到突忽代表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更加畅快,但高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他轻言细语地说道:“放开他们。”挫挫突忽人的锐气就行了,尚显还不想为此破坏会谈。 张锐闻言,将两名突忽护卫掼于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身站回尚显身后。另一侧的马钰向他看了一眼,见张锐面不红,气不喘,像是没费什么劲一样,心里也暗暗称赞。突忽护卫行动之时,马钰也想上前阻拦,可是张锐却抢先一步,并在瞬间将他们制服。 马钰知道骑兵出身,特点就是下盘不稳,移动速度不快,这也是普遍的弱点。可他今日见过张锐的行动后,不敢确信张锐也是长期练马出身。他怎么会有如此快捷的身手?难道张锐以前专门练习过?既然选择加入骑军他为何又要练习身手呢?马钰虽然心存疑问,在这个时候,也不便开口询问,只有暗自纳闷。 对面的突忽代表,待自己的两名护卫颤颤微微地爬起身来,回到自己的身后时,才稳定住自己的心情,开口问道:“可否请教对面好汉的尊姓大名。” 张锐侧目望向尚显,见尚显微微点头,便高声历喝:“我乃疯虎是也!” 张锐话语一出,对面的突忽代表仿佛被雷霆击中,面色骤然之间变得惨白,身体发颤,一下子跌坐在凳上。 ; 第五十六章会谈 “我乃疯虎!”张锐自报绰号,对面的突忽代表仿佛被雷霆击中,面色骤然之间变得惨白,身体发颤,一下子跌坐在凳上。 疯虎这个名字,现今在突忽已是家喻户晓。楚河之战后,幸存的将士纷纷传言疯虎的疯狂行为。据说,疯虎作战时要吃活人心脏,吃一口,力气便大一分。疯虎在偷袭楚河营垒之夜,他至少吃了数百人的心脏,所以力气巨大无比,身体刀枪不入,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弓箭也射不进他的身体。 传言最初是在军中蔓延,后来传到民间。而且又增添了许多情节进去,如张锐每日要生食活人的内脏,吃后就会变成一头真正的猛虎。浑身也会变得坚硬似铁,刀枪不入,弩箭不伤。 突忽代表当初听说传言,也是半信半疑,后来得知汗王阿巴亥的义子哚瀚就是被张锐活活咬死的,于是彻底相信了这种奇谈怪论,内心中十分惧怕这个人形的怪兽。今日得见本人,果然力气非凡,轻松制服自己带来的大力猛士,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惧意。他心想,疯虎还没有吃心脏就这般厉害,如是吃过心脏变成一头怪兽,我等不就死定了?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听见刚才制服自己之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疯虎,也惊恐万状,浑身颤抖起来。心想,今日遇到疯虎既倒霉也幸运。倒霉的是,我等虽是勇士但也只是人类,哪能与怪兽相提并论?幸运的是,幸亏有汉人的大官喝令疯虎住手,不然自己的心脏就成了他的美餐。恍惚间,他们似乎看见张锐的利齿已经变成了寒光闪闪的獠牙,似乎看见张锐双目正洞穿自己的心脏,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突忽人的表现令尚显和马钰感到不解,张锐勇猛善战不假,此次在敌后取得过数次胜利也不假,可也不至于令突忽人闻名变色丧胆,张锐到底做了何事,会让他们如此惧怕? 别说尚显和马钰不知道张锐曾扮演过吃人猛兽一事,就连三营的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这回事。他们只是以为张锐是经过奋战才将增援粮仓的突忽士卒赶走。这件事对张锐本人来说,本不是件好事,过后还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哪能四处宣扬?就连回到乌孙之后,在呈送上级的报告中对此事也是只字未提。 而亲眼见过张锐吃人的骑士,都是张锐的亲兵。他们也觉得如果将此事宣扬出去,都会觉得张锐是个怪人,会严重损害张锐的形象,所以也自觉为张锐保守秘密,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半句。这样一来,张锐吃人之事,汉军中反而鲜有人知。 尚显虽然感到奇怪,也无暇多想。只是觉得突忽人如此害怕张锐,是一件好事。只要张锐能震慑住对方,会谈之中就能把握主动权,有利于顺利实现目的。 尚显见突忽代表还在呆呆出神,便轻咳一声道:“我并不是为了和你发生争执才到这儿来的,也不是为了挖苦你或是听你的挖苦而来。请你收起你那些嘲讽的态度,我们正式开始会谈。” 尚显的一番话,使得那名突忽人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神态,突忽人也暗自自责不已,自己是代表突忽汗国来与汉人谈判的,就是死也不能丢汗国的颜面!他尴尬地端正了一下坐姿,说道:“是的,我们不是为了引起新的争执才坐到一起,我对刚才有辱汉帝国以及您的话表示道歉,我愿意收回方才所说的不敬之语,请阁下原谅!” 尚显大度地挥挥手道:“很好,此事你已道歉,我便不再追究。开始会谈之前,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尚名显,是帝国西部战区总部中军官。受西部战区统帅之令,全权负责这次会谈事宜。” 对面的突忽人微微鞠躬道:“我乃汗王手下礼部尚书度安力,受汗王之令,负责与贵军商议交换战俘一事。” 度安力口出汗王,还自称伪朝礼部尚书,都属于犯忌之语,如若在平日被汉军听到,定会将其斩杀。可是尚显现在不想在这些称谓上过多纠缠,也装作没有注意而忽略过去。 待度安力说完,尚显接着说:“好了,已经介绍完毕,那么就正式开始会谈吧。我军在你们手上一共有多少人?” 度安力回答道:“贵军被我俘获的人员一共有三千四百五十七人。” 尚显默默算了一番,当初在西海州一共有两万地方留守部队。突忽人进攻西海州时,离大宛州最近的五千人已经安全返回,现在落在突忽人手中只剩下三千余人,其余的将士定已战死。想到万余名将士在战斗中为国献身,尚显不禁怒气升腾。转而又想,逝去的已经走了,现在应该考虑活着的人,突忽杀我将士之仇今后总有清算的一天。 “什么条件?”尚显淡淡地问道。 度安力现在已经彻底平复了心态,专心地投入到商谈之中。为了这次的会谈,度安力用心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统计各方汇集来的可能被汉军俘获的名单,也大致了解自己有多少人落到汉人手中。心里也盘算着,该如何要价。此刻尚显让他首先提出条件,他也不谦让,开口说道:“第一,我方的卡斯将军,被贵军俘获,请贵军释放他。” 尚显眉头紧皱,缓慢地答复道:“这不可能。” 度安力语气变得高亢起来道:“这是为何?难道贵军没有与我们交换战俘的诚意吗?” “不是我方没有诚意,卡斯是匪首。战役结束后,我方已经将他解送至上都,这时恐怕已快到了。” “那么请你们赶紧派人将他追回!”度安力急切地喊道。 尚显不急不忙地说:“来不及了。” “你没试过,怎知道追不回来?” 尚显道:“别说追不回来,就算能追回来,我也不能派人去追。”尚显话语刚落,就看见度安力头上的青筋在微微跳动,知道他被自己激怒,不由暗暗好笑。谈判中最忌讳的就是情绪不稳定,自己身无长处,最大的优点就是遇事够冷静,所以统帅才会将这次的任务交给自己负责。而对方显然不如自己冷静,才见面就两次败与自己,看来今日会谈,也不会太过艰难。 尚显笑道:“俘获卡斯之事,战区统帅已经向皇帝陛下奏明,也向内阁上过表章。此次押解卡斯去上都,也是内阁的命令。我们既不能做欺君罔上之事,也无权干涉。所以你的第一个条件,我无法答应你。” 气愤不已的度安力闻言,陡然泄了气。他知道汉朝的规矩,一旦皇帝和内阁下达命令,外臣必须执行,不然均定为谋反大罪。既然卡斯是内阁下令押送上都的,前方汉军自然不能违抗命令。 度安力又想起来前,特安达元帅的嘱托,说卡斯是为了保护他才被汉军俘获的,要他一定将卡斯要回来。当时自己已自信满满地答应了特安达,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看来是救不了卡斯了,虽然自己与他没有多少来往,也没有多少交情可言,但一想到卡斯要被凌迟处死,度安力心里也不禁感到一阵悲哀。汉帝国对待匪首的手段,从来是残酷的,自己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也是这样的下场呢?度安力沉默了,他深深地把头垂下,陷入悲愤之中。 过了一会儿,尚显打破沉默局面,对度安力说:“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吧。” 度安力醒悟过来,答道:“第二,贵军必须释放这次战役中俘获我方全部人员。” 尚显微笑了一下,在他的笑容中蕴涵着讥讽和嘲弄的意味。突忽人提出这样的条件,他与韩擒早已有所预料。这次战役汉军一共俘获了突忽战俘一万八千余人,度安力能毫不脸红得说出全部释放这些人,用来交换自己的三千余人,尚显感到突忽人真是无赖又可笑。 “没问题!”尚显虽然暗自觉得突忽人无赖,却一口答应。 度安力见尚显爽快地答应,心中的一块大石才落地。第一项条件失败,第二项条件度安力也没有丝毫把握让尚显答应,因为用三千多个战俘去换取一万余名战俘,换成自己也不会答应这样无礼的要求。可是没有办法,谁叫己方只俘获了这些汉军呢?而且这些俘获的汉军战俘大多数人是身负重伤,最先还有五千余人,后来一些人伤势加重得不到及时治疗,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现在俘获的汉军数量是否还在减少,度安力也不清楚,如果再拖延一段时间,只怕能用来交换的战俘会更少。 现在尚显答应了要求,说明汉军十分看重这些战俘。下几项要求,也许有可能答应。度安力点头道:“非常感谢贵军能答应我方的这项条件。第三……” 度安力说出第三时,尚显面上闪过一丝怒容,接着又迅速恢复平静。默默听着度安力的第三项条件。 “第三,我们可以释放贵军的三千战俘,但贵方必须用最好的一万张复合弓,一万把强弩,一万匹训练好的战马和一万副盔甲来交换。还有我方在收到贵方的这些物资后,才能释放贵方的战俘。” 度安力的话,让自认遇事冷静的尚显,也感到怒不可遏,立起身来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你们休想得到一件武器,俘虏你们留着好了。我们是汉人,圣祖曾经说过‘我们决不能做于敌有利,于国有害的事情。即使遭到任何牺牲,即使遭到任何打击,我们也在所不惜!’你们可以将我们的战俘处死,甚至可以虐待他们,不过你们要相信,我们汉人信奉的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你们要记住‘敢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这句话,看看我们汉人有没有能力做得到。” 尚显突如其来的震怒,使度安力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这第三项条件是苛刻了些,但是以尚显之前的表现看,最多也是出言拒绝了事,自己也有机会争取一些,就算数量减半也是可以商量的。可是没有料到尚显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还站起身在叱喝自己,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度安力心里虽是被尚显斥责得有些惊慌,表面上还是故作平静,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阁下,对我方提出的此项条件不满,我们可以商量,不必发如此大的脾气。这一点我们可以延后再说,我接着再说第四项条件。” 尚显用手用力的一挥,说道:“不必了,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那我再重复一次,‘你休想拿到一件武器,你绝对拿不到一件武器!’。这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事情,你如果非要坚持第三项条件,那么俘虏你们留着吧,我们不用再谈下去了。” 尚显的强硬态度,非常合张锐的心意。在度安力提出这项条件之时,张锐已是气得连胡须也立了起来,心里暗想,决不能用武器去换俘虏,就算突忽人把我们的战俘全部杀死,也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如果一旦答应突忽人的要求,他们就会装备我们提供的武器,在战场上杀死我们更多的人,这样饮鸠止渴方式,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这时度安力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说道:“阁下是否过于敏感,请阁下不要为了个人的一时愤怒,就害了几千名贵军将士的性命。此次我方前来与贵方商议交换战俘之事,已是引起我方将士的不满。他们都是粗人,发起牛脾气来不知要作出什么样的事来。还是请阁下考虑清楚再说。” 面对度安力的威胁,尚显还未回答。张锐再也忍不住开口对尚显说道:“将军,回去以后请将所有的叛匪俘虏交于下官处置。叛匪可以折磨我们的战俘,但下官深信叛匪的俘虏会死得更慢,死得更惨。” 度安力闻言变色,他自进入谈判角色以来几乎已经忘记张锐的存在,现在听张锐的意思,就是要双方比试谁更能折磨战俘。心想,你这个变态的怪兽,自然更胜任这项杀人的任务,如果真的将一万余人己方的被俘人员交给他处理的话,恐怕都会被他活活的吃掉。想着想着,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张锐活吃生人的画面,他清楚地看见张锐用虎牙一块块撕咬战俘身上的骨肉,战俘们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张锐却掏出他们心脏美美地吞咽起来,殷红殷红的鲜血顺着张锐的嘴角滴落到地上。 “很好!回去以后,所有的俘虏归你了。”度安力被尚显的话惊醒,他答应了张锐的请求。刚才自己所见到的情景,真的会发生。 “等等。阁下暂请留步!”度安力慌忙叫住正要离开的尚显。他不能让尚显就这么走了,也不能让疯虎计划得逞。 “你们既然无会谈的诚意,为何还要阻拦我走。难道你还想将我也留下不成?”尚显收回笑容,转过身来严厉地看着度安力。 “请阁下不要误会。我叫阁下留步,只是想对阁下说,这第三项条件,如果阁下坚持不同意。我方也可以忽略过去,请阁下再继续商谈。”度安力恳切地对尚显说道,他此时真的害怕尚显一走了之。 尚显这才返回座位坐下,对度安力道:“既然你方可以放弃这项条件,还是可以与你继续谈下去。说罢,还有几项条件?一并提出来。” 度安力也返回座位坐下,取出汗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这第四项嘛,也可以商量,如果贵方一时有困难不能及时提供,我们还是可以……” “说吧!有话直接讲。”尚显见他支支吾吾,不耐烦起来,出言打断他的话语。 度安力见拖不下去,只好直接说出:“第四项,是贵方要向我方提供五十万石粮食和十万石草料。” 尚显闻言笑着对左右站立的张锐与马钰说道:“他们还真敢提这些要求。哈哈……”说罢放声大笑起来。 度安力被尚显笑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是否答应,又不能出言询问,只能低头傻傻地坐在那儿等着。一直等尚显渐渐地收住笑声,才抬起头来。 只见尚显嘴角一撇,嘲讽地看着他。见他抬起头来,尚显便说道:“还有什么条件?”度安力摇摇,示意没有。尚显接着说:“你方提出的四个条件,第一条和第三条你也知道不可能实现。第二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至于第四条……” 尚显故意拖慢了语调,度安力急忙道:“第四条贵方一定要答应,否则,我法再与贵方谈下去。”度安力来前,阿巴亥专门吩咐他,必须要从汉军哪儿弄到一些粮草,不然俘虏将士也不必再要回。 尚显摇着头说道:“你方索要粮草太多,我方没有可能在短时间给你们筹集这么多的粮草。” 度安力也知道汉军的大致情况,知道他们从占领的乌孙等三州征集的粮草,几乎被驻守汉军用光。一些战略存粮也是从汉帝国内地运送而来,现在要求他们一次交出这么粮草也是不现实的。于是又说:“我方也知贵方一时拿不出这些粮草,也可折成金币交付。” 尚显冷笑了一声:“哼,你们连这事也考虑到了,看来你们准备得倒也充分。好吧,粮食我方只能给你们五万石,牧草一万石,金币五万枚。” 以尚显还价只得原来要求的十分之一,度安力当然不愿意,便据理力争。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尚显与度安力主要就粮草之事讨价还价。 马钰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头也开始四处观望起来。此刻早已过了午时,尚显没喊走,他哪能随意离开,只能在这里陪着。肚腹中隐隐传来咕咕声,嘴里的口水也不停地吞咽。侧目向张锐望去,只见张锐却在抵着头沉思。马钰暗想,张锐比自己的身体好要强壮,饥饿得也更快。他现在会不会是在考虑吃什么呢? 他猜得没错,张锐的确是在想吃的问题,不过不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吃午饭,而是在想突忽人这次为什么一定要粮草,而且看度安力的态度坚决,大有不给粮食就宁愿不谈之意。张锐最初想也许是突忽人因为这次战役耽误了春播的时间,突忽人担心今年的粮食收成会不好,所以才会有此要求。 可是想想又不对,突忽人也收金币,就证明他们的粮食也可以用钱币买到。谁能卖粮食给突忽人呢?张锐立刻就想到了鲜卑国。对!只能是鲜卑才可能卖粮食给突忽人。那么这次突忽人夺取西海州就是为了与鲜卑国打开商道,好彼此做些生意。 突忽人得到这条商道,一定会非常在意。张锐的思路紧接着又转到如何去打击突忽人的商道上去,回去一定要看看西海州的地图,找出其中的主要商道。只去本部人马能否给突忽人沉重的打击?突忽人如果派大量部队的押运怎么办?遇到鲜卑商人是否攻击?鲜卑商人反抗杀不杀他们?如果杀了引发新的战争怎么办? 张锐想的问题越来越多,后来渐渐地也听不见尚显与度安力的话语,他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思考这些问题上去。直到马钰推了他一把,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快醒醒,走了。” 张锐猛地清醒过来,见尚显与度安力正一起走出营帐,张锐急忙紧跟上前。出了营帐,尚显也没再与度安力多言,从马钰手中接过马缰踏镫而上,回转马身策马而去。张锐一个鹞子翻身跃上马背,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 第五十七章草原来人 回风铃城的一路上,张锐营的任务是断后。待尚显与马钰离开一日后,张锐才率部缓缓地往回走。张锐因为走神,没有听清楚最后的谈判结果。不过从尚显走出会谈营帐到与张锐部分开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面部表情也很严肃。张锐暗自猜测,交换战俘的条件应该已经定下来,可能是将军不满突忽人的要价,尽管还是承诺交付突忽人物资,但毕竟不是心甘情愿。 这天中午,张锐营离风铃城还有五十里。全营正在吃午饭,从风铃城方向飞驰而来数匹战马。队列前方的张旭义连,急忙将来人喝止住,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团长刘武周派来的传令兵,给张锐送急件。 张旭义带着传令兵来到张锐休息处,一名传令兵将一封书信交给张锐。张锐匆匆拆开书信,只看了数行,就起身下令道:“大武,你接替指挥,将全营带回驻地。三耀命令亲兵即刻随我返回团部。” 张旭义没有犹豫,也没有询问他事要先走,立即接令。邓三耀也匆匆集合张锐的亲兵,片刻间,几十名亲兵便收拾妥当,骑上战马等待张锐的出发命令。 张锐上马前,对张旭义道:“大武,将部队带回后,要让全营人随时准备出动。一旦我从团部接受命令,马上出发。” “是!”张旭义高声回答,看着张锐带着亲兵绝尘而去。心想,营长又要去接受出战任务,咱们三营又要上战场。这事张旭义感到很奇怪,不是与突忽人正在商议交换战俘的事吗,怎么又要交战呢? 张锐快马加鞭,只花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刘武周的营帐。张锐见到刘武周,边行礼边急切地问道:“将军,利西部落的来人在哪儿?” “来,张锐,坐下慢慢说。”刘武周招手让张锐坐到自己的身旁,接着说道:“利西部落的情况,从你上次的作战报告中,我也大概知晓了一些,不过具体的情况还不甚了解。近期一直没能抽出时间与你详谈,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将知道的情况详细地说一说。” “是!”张锐率部回到乌孙后的当天,就写了一份三营在整个战役其间的行动过程的报告,其中也包括擒放迪西和途中在利西部落停留的事情。张锐当时想,这些事难保以后不被人说出去,如果我隐瞒不报,日后必定惹出是非。如我据实向上汇报,就算有人提出疑问,也只能说我处理事情不当而已,不会被扣上通匪的帽子。 再则,自己就以最初设计陷害迪西和分划敌人内部的思路向上汇报,说不定战区或者军团会同意我的想法。如果上级同意自己的想法,以后才能有机会去帮助利西部落,也能实现自己最初的战略构想。 果然几天以后发生的事印证了张锐的担忧。三营中有人向上级递交了一份密报,里面说张锐有通匪的嫌疑,应当立即停职对其进行详细调查。幸好张锐的报告上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当时的考虑,都写得很清楚,上级才没有兴师问罪。 战区总部和刘武周见到这两份报告后认为,根据当时的情况,张锐在此事上处理的只是灵活运用策略,不存在通匪问题。因而未就此事对张锐进行处理,但也未表态支持张锐的想法。 张锐是从刘武周那儿知道营里有告密者的。由于三营在战役中人员损失较重,战役结束后张锐便到刘武周处要求增补骑士。刘武周好像是教导张锐要学会为人处事,语重心长地劝告张锐,以后做事要谨慎,要学会抓住部下的心,一个合格的军官不仅要会指挥打仗,也要学会与部下沟通关系。只有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发挥部队的战斗力。从刘武周的言辞当中,张锐隐隐听出有人告密,但也不便多问,不知道到底是谁告的密。 张锐一面点头虚心接受刘武周的教导,一面暗自伤心。自己摸着良心说,对待部下已算是关怀备至,处处替他们着想,更没有因为个人利益而出卖过他们,为何还是有人要在暗中使坏呢? 这件事情,加深了张锐的怀疑和忧虑。他暗自分析营中出现告密者的原因是什么。想来想去,觉得起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怨恨自己杀了秦济等人,从而想通过告密报复自己? 张锐自己也的确为秦济之死感到内疚,加之觉察到有人告密,渐渐发展到疑心病越来越严重。既然有人因秦济之死报复自己,那么这些憎恶自己的人到底有多少呢,仅仅只是个别现象呢,还是普遍现象呢?连自己都走不出秦济之死的阴影,手下的将士肯定更加难以接受。张锐很沮丧,感觉营中的大多数人都在为秦济之事怨恨自己,于是离开三营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如果不是对三营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早就一走了之。 直到后来,三营的连长们都表明了坚决要留下张锐的态度,才让张锐欣慰不已,营中至少连长一级的人,还是理解自己、拥护自己的,于是才打消了离开三营的念头。 通过这次风波,张锐也暗自庆幸,自己平日留给别人的粗人、莽夫的形象,在关键时刻还真帮了他的忙。粗人嘛,犯错也是正常的,不犯错倒是惹人怀疑。也许上级正是这样考虑的。即使自己做出了让人怀疑动机的行为,他们也会认为是考虑问题不周全,并不是有心为之,从而不予追究。这有心和无心之间,性质就大不一样。 经过这次风波,张锐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什么是人心险恶。要明哲保身,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要分清敌我,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光看表面能行吗?也许背后加害自己的人,嘴上比谁都说得漂亮。己非圣人,难免被外表和巧舌所蒙蔽。 张锐从这件事也看出刘武周是真心爱护他。不管刘武周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此卖力地帮助他,值得感激和敬重。 既然刘武周问起利西部落的事,张锐也是尽量如实回答。从擒迪西开始,到与达须结拜,所有事情的经过和缘由,都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当然与达须结拜之事不能说自己是出于真心结交,只是重点讲到利西部落的人对汉人很仇视,如果不趁机拉拢达须,恐怕部队不能安全返回乌孙。 刘武周听得很仔细,有不解之处立刻出言询问,张锐都一一作答。其实刘武周从张锐的报告上也大致了解了一些,现在经张锐亲口讲来,更加明确了张锐的想法。待张锐讲完,刘武周拍拍张锐的肩膀说:“不错,你的想法很有意思。看不出来,你想得挺长远的。” 张锐摸着自己的光头,嘿嘿笑了两声道:“将军,您是自己人。属下也不怕对您说实话,这个主意不是属下想出来的。这也是属下以前听人说的,觉得挺有道理,所以才照着做。属下是粗人,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如有不对之处,还请您及时指出,属下也好及时改正。” 刘武周被张锐样子逗笑,并问:“你是听谁说的?能想出这样计策的人,一定不简单,我也想见见。” 张锐道:“属下读军校之时,一次同班的同学在一起讨论关于剿灭突忽叛匪的问题。有一个叫宋金刚的同学首先提出这样的方法,而另一位叫宇文歆的同学也补充了许多内容进去,还有太尉的儿子杨英也赞同他们的说法。属下那时除了一身功夫,什么都不懂,见他们都说好,于是就记在心里。 张锐偷眼看去,见刘武周听的认真,又假意长吁短叹几声道:“计策虽好,可惜由属下用过后没有明显的效果。那迪西倒是被属下释放了,可是他并没有被突忽人杀掉,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属下拉拢达须,甚至不惜与之结交为兄弟,可属下劝了半天达须,他也不肯反叛突忽。所以经过这两次失败,属下心里也没有底。将军,您说属下是否用计不当?属下知道自身不善谋略,也想努力改变。属下心里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做一名有勇有谋的军官。” 刘武周听了张锐的“肺腑之言”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张锐,你小子很会逗人乐。一条好的计策,不一定就是见效最快的计策。如果每条计策都能立竿见影的话,那不成了神算?哈哈……” 张锐还想套出刘武周的看法,于是又故意犹犹豫豫地问:“难道将军认为属下做的没有错?” 刘武周笑着说:“你是福将,听来的计策使用一遍,就让突忽人不得安宁了。” “哦?怎么回事?将军快讲给属下听听。”张锐这回可不是装出来的惊讶,心里想,难道利西部落真的反了?可是迪西还在突忽军中为将,利西部族的三千子弟也在突忽军中服役,如果达须反了,他们必定会受到牵连。按自己了解达须的性格看,他不是薄情寡意之人,不会做出不利迪西的事情。 即使达须为了能继任族长职位,不惜舍弃自己的哥哥,利西部落的人也不会跟着他造反。毕竟利西部落的一些弟子在突忽军中,一些部族人从心里仇视汉人,哪能说反就反? 不过等刘武周说出迪西事件后,张锐也愣住了。这真是“有心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自己杀迪西之时,被高照山识破,没能杀成。现在阿巴开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他不仅杀了迪西本人,还杀了上千利西族出身的将士,原因就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说迪西与自己勾结,自己倒是很想勾结迪西,可是有这么容易吗? 现在突忽人杀了利西部族的族长,又杀了上千利西部族的族人,这不是逼着利西部族造反吗?张锐几乎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张锐双眼圆睁,表情惊愕,问刘武周:“这是利西部族来人说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得到的消息?” 刘武周看见张锐这种表情,暗想,这个计策看来不是张锐自己策划出来的。看来张锐真的对结果没有把握,听到结果还不敢相信。不过张锐也算不错,能够采用别人的计策,成功分化瓦解敌人。再看张锐自从军以来的战绩,安渡桥之战,遇到的是溃军,事后又得太尉的赏识,所以名誉尽归。楚河营垒袭击战,遇到的又是突忽人的农兵,再次荣立大功,运气好到极致。要是他以后都保持这样的运气,就算不是智将,也会取得佳绩,此人是当之无愧的福将。 刘武周一面在心里将张锐定位为福将,一面对张锐解释:“在利西部落来人之前,战区总部就收到一些零星消息。说突忽军中开始大清洗。当时战区统帅部不知突忽军中到底发生了何事,都对此事感到不解。直到前日,从草原来了一人,说有要事见你,巡哨就将他带到我这里。我仔细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迪西事件的整个过程。再结合你上次递交的那份战报,这才彻底弄清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张锐像是还未回过神来,口中喃喃地说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事怎么会如此的巧合?” 刘武周又笑了,道:“不然,我为何要称你为福将呢?事情就是如此凑巧。”笑了一会儿,见张锐还在呆呆地出神,用力一拍张锐的肩膀道:“你小子别瞎琢磨了,有些事你就是想破头也没有结果的。我叫你来,是有事叫你去做。” 张锐立刻站起身来,道:“请将军吩咐。” 刘武周将他拉过来坐下,说:“我得知此事后,就立刻向战区统帅部做了汇报。昨日,统帅部已经做出决定,派遣部队帮助利西部落。命令上也提到你,说整件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所以由你去具体操办。你有意见吗?” “坚决执行命令。”张锐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武周很满意张锐的态度,接着又说:“这次突忽人内乱,规模虽然不算大。但通过此事就预示着突忽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今日,利西族可以脱离突忽,投靠我们。明日,也会有另外的部落或家族脱离突忽。长此以往突忽人的力量就会慢慢地被削弱,所以这次任务的意义重大,你不可等闲视之。” 刘武周耐心地对张锐阐明这项任务的重要性。他担心张锐理解出现偏差,或者在任务中出现与目标相左的事,或者由着性子来,因为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差错,便可能使有利的局面变为不利的局面,就不可能圆满完成任务。 张锐表面上作出一副专心倾听的模样,还频频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这条毒计本来就是张锐本人想出的,怎能不知道其中含义?但既然要装傻充愣,那索性就装到底。 刘武周一连说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开始布置任务。命令张锐率领三营,五营前往利西部落驻地接应利西部落,将他们安全接回靠近乌孙州的草原上安置。并说二营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前往接应他们。 张锐问道:“属下保证完成任务。但这段时间我方正与突忽人交换战俘,如果遇到突忽正规军阻拦,属下应当怎样处理?” “没什么好说的,任何人敢阻拦就还击,总之不能让利西部落遭受大的损伤。” 张锐有刘武周这句话就够了。这次是带着两营游骑,只要允许与突忽人交战,张锐有信心将利西部落接应回乌孙。张锐起身向刘武周告辞,准备去见利西部落的来使。刘武周将他送到营帐门口,又临别嘱咐道:“张锐,你既已假意与利西部落现任的族长达须结为兄弟,就不能白白放弃这层关系。从今往后,你还是要与达须兄弟相称,尽量让他觉得你是真心与他交往,让他信任你,这样利西部落才能真心的投靠我们。” 张锐为难地说道:“将军所言属下倒是可以做到。但属下担心以后万一有人拿这件事来诬陷属下通匪,属下怕是百口难辩。” 刘武周知道张锐担心营里又出现告密者。告密信当时是首先送到刘武周这里的。刘武周心想,张锐吃过一回亏,也懂得小心谨慎的道理,于是安慰张锐道:“这次不用担心,此事我会专门报告给战区统帅部备案,以后如有人以此事攻击你,自然有案底可查。再说让你与达须继续交往也是战区统帅部的意思,也是经过我同意的,没有谁能以此诬陷你。” “如此事宣扬出去,达须以后得知属下是与他假意结交,会不会又起异心?”张锐还是有些担忧地说。 刘武周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放心这事整个游骑团也只有我知道,再上面就只有战区统帅部知道。而且统帅部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统帅殿下已经下了封口令,没有人敢宣扬出去。” 张锐大喜,有了这样的保证,以后自己与利西部落来往,也会被看成是出于策略考虑,不是因为自己私人的感情。张锐发现自己现在很像是要去敌方卧底的奸细,还要保持单线联系。张锐笑着向刘武周敬礼告别,张锐的笑容倒是将刘武周摸不着头脑。暗想,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又变得如此高兴? 张锐刚出团部营地,一眼就看见高朔正在营地大门口来回地转悠,像是在等人。张锐正想出声招呼他,高朔正好转身,也看见了张锐。老远就笑着立正对张锐敬礼,口里高声叫道:“营长,没有想到这么快,属下又归到您的麾下。” 张锐快步上前,将高朔敬礼的手拿下,责怪他:“说什么话?你的军衔虽比我低,可你我的职务都是营长。这次你营只是暂时归我指挥,不可自称属下。” 高朔摇着大头说道:“营长,您在属下的心目中,永远是属下的上司。属下就希望在您的指挥下作战,这次又算合了属下的心愿。” 张锐见他固执地坚持这种称呼,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瞎叫。不过张锐的心里却是非常的受用,以前的部下现在虽然与自己是平级了,但还是如此敬重自己,足以证明自己以前在部队中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闲聊了两句,张锐又问高朔这在等谁?高朔回答,他是今日上午接到刘武周的通知,让他立即赶往团部接受命令。高朔见到刘武周后,才知道他的五营暂时归三营指挥,一起去完成一项任务。刘武周特别叮嘱他说,在整个行动其间他也要听从张锐的命令。 刘武周如此细致地嘱咐,是担心高朔因晋升营长后不愿再服从张锐的指挥。可高朔却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刘武周见他答应的爽快没有露出一丝不满之意,对他也产生好感。觉得高朔此人心胸宽广,这次提拔他没有错。高兴之下也与高朔聊了半个小时左右,后来刘武周又说张锐营也快返回,让他马上回营准备,明日前往三营向张锐报到。 高朔立即赶回五营驻地,匆匆找来几位连长,向他们布置了一番任务,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他想,明日报到还不如今日报到,也可早日将部队的指挥权交与营长。再有,刘武周并没有对待交待具体任务,只说一切听张锐的指挥就行。他也很想知道这次到底安排的是什么任务,早一天知道也好,免得晚上瞎猜一通,睡不着觉。 高朔再次来到团部的时候,听团长的亲兵说团长正在营帐中给张锐交待任务。他也不便进入,于是就在营门口等候张锐出来。 张锐见高朔急于了解任务,便对他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利西部落的来使。路上我再与你详细讲讲这次任务的目的,顺便再议议具体计划。” “遵命,营长!”高朔高声答应。 两人上马,领着十余名亲兵匆匆朝着风铃城驰去。 ; 第五十八章迁移 上 第五十八章迁移(上) 风铃城西北角,有一户大院。这户大院占地两条街,是突忽独立前乌孙一个大家族的产业。突忽独立后,这户大家族加入了突忽联盟,后来全族人撤退到新罗州。汉帝国的西部战区成立后,这座空置的大院被战区统帅部的军法处占用。 由于这里不是城内的繁华贸易区,周围住户也少,所以平常人迹鲜至。张锐与高朔在下午四点时,来到了这座大院门口。十余名卫兵并没有因为张锐等人穿着汉军军服便放松警戒,在他们离大门还有十余米的时候,就高声喝止他们继续接近。 张锐从衣袋中掏出一块令牌,交与上前查问的卫兵,又正确回答了卫兵询问的口令。卫兵这才允许张锐和高朔进入,而他们的亲兵们仍被挡在大门外。 进了大门,张锐发现正院两侧布置了至少一连的强弩手和一连的长枪兵。心想,统帅部对于利西族前来投靠之事非常重视,将利西族的来使安排到此处用重兵保护起来,就是害怕出现差错。张锐又想,达须应该派遣一个自己见过的人来才是,他究竟会是谁呢? 张锐和高朔在一名卫兵的带领下,顺着弯弯曲曲的院侧游廊,通过了无数的院落,最后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独立小院。 当卫兵推开房门,张锐一眼就看见了身材高大的塔儿正坐在桌前发呆。张锐知道塔儿向来仇视汉人,达须怎么会派他来呢?开门的声响也惊动了塔儿,他扭头看见了张锐,黯淡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前。 高朔见塔儿来势迅猛,不知他出于何意,抢步上前将张锐护在自己身后。高朔正在暗自防备,就见塔儿扑倒在地,额头磕得地面砰砰作响,口中说道:“虎爷,老仆终于见到您了。请您一定要救救利西部落。” 塔儿的话说得高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下子愣住了。张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侧身绕过高朔,一把将塔儿从地上拉起来,说道:“起来说话。”又拉着塔儿往屋里走,高朔也跟了进去。门外的卫兵见他们有要事相商,知趣地将房门关闭。 张锐将塔儿摁在凳上坐下,拍拍塔儿的肩膀道:“我与迪西、达须都结拜过兄弟。兄弟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 说着面露悲哀之色,长叹一声道:“迪西兄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都怪我行事鲁莽,害了他。”转而又咬牙切齿地说:“此仇不报,我疯虎誓不为人!阿巴开的头,迟早会放到迪西兄弟的灵前。” 张锐的表现打动了塔儿,塔儿满怀感激地说道:“虎爷,您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好汉。难怪达须族长说,只要找到您,我们利西族就还有救。” “我达须兄弟现在可好?有无危险?”张锐也很担心达须的安全,急切地问道。 塔儿悲愤地说道:“老仆来时,情况已经非常紧急,后来怎样就不得而知了。现在老仆也很想知道五爷是否安好。” 张锐在塔儿的对面坐下,道:“出什么事了?快讲讲整件事的缘由。” “是!虎爷。您走以后,又过了十几天。突然有十余名我族的弟子从突忽军中逃回。五爷开始以为他们当了逃兵,想要绑他们回去。不过他们向五爷哭诉,说迪西族长早已被阿巴开杀害,五爷的其余三个哥哥也不在了。当时跟随在迪西族长身边的所有利西族士卒都被严密羁押起来,接着葱岭地区我族的弟子也被陆续投入大牢。这些逃出来族人也是在楚河营垒被抓入监牢的。军法官逼问他们是否知道迪西族长通匪之事,他们都说不知,可是军法官们不信,于是在监狱里受尽折磨。据他们说,我族的军官没有一个活下来,可怜我那三个儿子也没能逃过此难,可那时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呜呜……”塔儿边说边流泪,最后说到他的三个儿子都被杀害时,禁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张锐见他哭得肝肠寸断,也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也觉得不自在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像塔儿这样的硬汉,不是伤心之极,也不会如此痛哭流涕。如果要追究起因,归根结底都是自己设计陷害的。现在想来,计策虽然很成功,可张锐的内心没有感到半分愉悦,反而却有一丝迷茫。 塔儿哭罢许久,用衣袖抹抹脸又接着说:“据逃回的族人说,他们是阿巴贡在战役后得知此事,才下令释放的。当初和他们一起抓进去的族人有五百余名,释放时只剩下不到二百人,其中一半已经成为残废。后来他们还听说,西海州和柳城都做了类似的清洗我族将士的行动,据估算至少有上千余族人因此丧生,数百名族人被酷刑折磨成残废。被释放出以后,也没有让他们返回部队,而是将集中在一处监管起来。逃回来的族人,是冒着生命危险才逃离羁押营地的。” 张锐静静地听着塔儿讲述事情的经过,心想,突忽人真的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计策是自己定的,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突忽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们杀了迪西,张锐觉得还可以理解。可突忽人不计后果的全盘清洗行为让张锐感到不可思议。残杀如此众多的利西族将士,这不是逼着利西族造反吗?利西族必定会誓死报复汗王阿巴亥家族。为了报仇,他们只能投靠汉军,投靠自己。 “不知当时达须兄弟如何应对?” “族人们知道此事后,大部分人劝五爷立即反了。可是五爷却迟迟不肯下决心。五爷说我们的人还有一千余人在突忽人的控制下,如果反叛,他们都活不成。于是五爷上表汗王,表明自己的态度,说我们利西部落是始终忠于汗王的。希望汗王查明此事,为迪西平冤昭雪,并恳求汗王将利西族人遣送回部族。” 张锐闻言点点头,暗想达须不是鲁莽之人,并没有因为四个哥哥被杀,就匆忙反叛。如果达须即刻反叛,恐怕一部分利西部族的人也不会跟着达须干,毕竟他们的亲人还在突忽人手中。可是达须此事处理得也不够老到,他上表时就不应该提到将族人放回来的事情。如此做,只会增加阿巴亥的疑心,担心放了人,利西族更加不能控制。 “阿巴亥是如何回答的?” “上表一个月,一直没有收到阿巴亥的回复。五爷也心急如焚,整日焦虑不安,既担心阿巴亥杀害我利西族人,又担心阿巴亥派兵讨伐。直到五日前,五爷突然收到迪西族长以前一个兄弟的来信。这位爷现任在突忽朝中任职,他的来信说,西部草原的大族族长都被阿巴亥召集到柳城,正在商议如何讨伐我族。还说虎爷您在我族停留过的事情已经被阿巴亥知晓,所以已经确定我族有异心,出兵讨伐已是早晚的事情。” 张锐拍案道:“实在可恶!难道突忽朝中就没有人主持公道?” “平日与我族交好的一些人,不敢出言进谏,唯恐自己也被定上通匪的罪名。阿巴开等人又在四处活动,就是要将我族全部定为通匪罪。他甚至对草原其他部落的族长说,只要他们出兵支持剿灭我族,各族缴获的财物都归己有。在阿巴开的利诱下,大多数部落已经同意他的建议,力劝阿巴亥早日下旨出兵。只有阿巴贡反对出兵,阿巴亥虽然重视他的意见,毕竟也架不住众人怂恿。” 张锐默然,利西族这次的确是被自己给害惨了。如果没有与达须结为兄弟,张锐很乐意见到这种结果,而现在已经是兄弟,张锐感到痛心。张锐似乎看见,满身鲜血的迪西漂浮在空中,用手指着自己,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从迪西既饱含着怨恨,也饱含着恳求的眼神中,张锐又似乎读出一点意味。 张锐下定决心,以后要尽己所能帮助达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张锐起身对塔儿道:“放心,塔儿,我已经安排好,明日就上路,接应达须兄弟。此事既是由我引起,就负责到底。达须失去了四个哥哥,现在还有我这个哥哥在。达须的事就是我张锐的事,我定会为利西族讨回公道!” 塔儿以前痛恨汉人是因为仇恨,而此时新仇已经超越了旧恨。他对阿巴亥家族已是恨之入骨,为了能彻底消灭阿巴亥家族,宁愿与汉人合作。所以,当达须需要找人通知张锐救助之时,塔儿主动请命前往。为了报杀子之仇,别说是投靠汉人,就是投靠魔鬼,他也心甘情愿。 而且自从见到张锐,塔儿就被张锐流露出的真挚感情所打动。张锐所言所行都表明他真正的男儿,在没有人向利西族伸出援手的时候,张锐却毫不犹豫地鼎立相助。迪西族长和五爷都比自己有眼光,他们都认定张锐是英雄好汉,而自己直到此刻才醒悟。俗语说英雄重英雄,好汉识好汉,也许这就是自己与真英雄、真好汉之间的差别。 想到利西部落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想到杀子之仇有机会报,塔儿泪流满面,再次向张锐跪倒。; 第五十九章迁移 下 第五十九章迁移(下) 汉元790年5月12日,天刚蒙蒙亮,张锐率领两营游骑向着利西部落的主要聚集地扶林地区进发,塔儿也随行其中。 于此同时,达须与乌兰并鞍而行。同族长辈、晚辈的男男女女,都在前方移动着,牛拉的篷车里坐着女人和孩子们,运输车上装载着帐包和家财、生活必需用具。勒勒车列组成蛇阵,蜿蜒前进。列队左右两侧随行的牛羊群,似五颜六色的云彩铺在地上,向前方缓慢地移动着。 五月天,阳光温暖而怡人,草儿正绿,花儿正香。人、畜聚成一片巨大、密集的群体,在草原上缓缓移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部落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移牧行为。 走了一阵,达须纵马奔上一处绿葱葱的山岗,向着后方望去。几十里外有负责断后护卫队,但从达须站立的地方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不过达须知道他们也在缓慢地跟进。乌兰也来到达须的身边,环顾四周,突然伤感地说道:“五哥,这里多美啊!如果我们能在这里安营扎寨,很适合放牧。可惜我们要离开了,也不知能不能再次回到这里。” 达须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达须自派塔儿去寻找张锐后,就带着部落的人上路。利西部落是草原上的大族,人口众多,牛羊马群为数不少。十余万人和上百万的牲畜一起迁移,进程非常缓慢,每日行走不到三十里,就得安营。 达须为了路上的安全,将全族男丁都集中起来,组成临时的护卫队。前方由两万人开路,左右各有一万人,最后留下两万人断后。达须亲自带领数万妇孺老弱,走在护卫中间。 达须做了最坏的打算,形势也的确越来越严峻。阿巴亥召集草原部落前去商议,就表明阿巴亥有可能利用这些部落派兵来剿灭自己。加之阿巴开对草原各部落的许愿,难保他们不会为之动心。在塔儿走后,为了防止部落遭受突然袭击,达须向外面派遣了大量的游哨,以便打探一路上途经部落的消息。 昨日夜间,达须就接到游哨的报告,说附近有几个部族的人正在动员族人,达须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附近的三、四个部族虽然都不大,但是他们联合起来,就会对利西构成一定的威胁。达须立即派人将各处的带兵头领召回,在自己的大帐商议应对之策。 负责断后的头领古台不屑一顾地说道:“五爷,您就放心。这几个部落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他们敢阻拦我们,由我负责将他们消灭。” 古台本不是利西部落之人,他是迪西的结拜兄弟,也算是达须的兄长。古台为人耿直,对兄弟朋友讲义气。他是在听说迪西之事后,带着本部数千人,汇集到利西部落,向达须表示自己愿与利西部落共进退。达须很感激他,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的都是真朋友,真兄弟,因此达须对古台十分尊敬,并在分兵时,请他担任断后首领。 “古台兄长,小弟并不是害怕这几个部落阻拦,是担心我们的行动如果被拖延,万一突忽人的正规骑兵追上来,我们可就招架不住了。”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小弟的意思是先与这些部落商议商议,能够和平解决,我们就不使用武力。他们要牛、要羊,我们就给他们一些,条件就是让我们安全通过。” “可是五爷,如果我们失去了牲畜,以后怎样过活?难道万事都依靠汉人?万一汉人不给我们粮食,我们岂不要忍饥受饿?” “古台兄长,牲畜失去后我们还可以再找回来。如果失去了人,我们上哪儿去找?只要人还在,总会有办法的。而且我相信我的兄长疯虎大哥,也会尽力帮助我们渡过困难的。” 古台没有再言语,但他流露出疑惑的神态,明显不相信达须之言。他认为疯虎不会真心帮助利西部落,怀疑疯虎不会来接应。但达须毕竟是利西部落的管事,虽没有正式接任族长一职,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已将他看成是现任的利西部落族长。他的意见,一般都能得到族人的响应。 古台不再反对,其余的族人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于是这项提议便被通过。可达须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管用。如果这些部落是铁了心要消灭利西部落的话,再如何妥协,也难以走出突忽人的势力范围。 达须正在出神想着心事,突听左翼隐隐传来号角声。达须侧耳仔细听了一番,脸色渐变。达须对身边的乌兰说:“你留下,吩咐族人不能停留,继续前进。我去左边看看。” 乌兰拉住达须,道:“五哥,他们会不会攻打我们?” 达须见她满脸忧郁之色,便拍拍乌兰拉着自己衣衫的手,安慰她说:“不会打起来的,最多给他们一些牛羊。”乌兰听达须如此说,才放开手说道:“五哥,你一定要小心,我就剩你一个哥哥了。”说罢眼圈儿也红了。 达须将她轻轻搂入怀里,心里也是一阵酸楚。想想如果四个哥哥还健在,怎么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那时草原上,谁不害怕利西家族的四条猛虎,别说这些小部落,就连最大的瓦罕部落也不敢轻易欺辱利西部落。 如今这些部落瞧见利西部落将要被突忽讨伐,利西家族又只剩下这兄妹二人,也敢来趁火打劫了。达须发誓要以牙还牙,早晚有一天,这一路上所有阻拦他们通行的部落,统统不能放过。一定要将他们灭族,才能告慰利西部落战死的族人,才能重振利西部落往日的雄风。 达须安慰乌兰不要害怕,然后带着几十个亲随,向着迁移队列的左翼飞驰而去。乌兰眼中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最后滴落到如绒毯般的草地上消失。乌兰默默地叨念着,谁能帮助哥哥,谁能挽救利西家族?乌兰将头转向北方,也许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可是你何时才能出现? 达须来到左翼护卫队的时候,护卫队正与对面的三四千牧民对恃。达须问左翼护卫队头目尕兰:“对面何人?” 尕兰道:“是东丽部落的人。来意不善,五爷小心。” 达须听说对面来人是东丽部落时,怒火上涌。东丽部落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全族人口部族三万。东丽部落的首领宝印,也与迪西的结拜过兄弟。 在利西部落危难之时,宝印不愿助利西部落一臂之力也就罢了,现在还趁火打劫,实属背信弃义!大哥当日怎会与这样的人结拜? 达须带着数十人,向东丽部落的阵列驰去。行到五百米时,达须勒住马,向着对面高声叫道:“我乃利西族达须是也,请宝印出来一见。”达须原来一直叫宝印为“宝印兄长”,气恼之下也不再认宝印为兄长,而是直呼其名。 达须吼了数声,对面阵列中也奔来数十骑,行到达须对面五十米出止住了马,其中走出单人单骑向着达须而来,达须也催马靠近。 两人接近十米处时,对面的来人大笑道:“达须小弟,为兄可见到你了。你带着族人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达须答道:“我带着族人移牧途经此地,你为何带人阻拦?难道你不念及与我大哥结拜之谊吗?” 宝印仔细端详,年轻英俊而又精悍无比的达须。上次见达须时,他还是个孩子。几年不见,已长成男子汉了。而且达须近年来在草原上的勇名越传越广,人们都称他为“高山之鹰”。 宝印本人也是一条好汉,在草原上颇有些名声。利西族的迪西得知后,一次专程前来拜会他。宝印对迪西甚是钦佩,迪西是草原大族的族长,又是公认的英雄人物。他能主动拜会宝印,就是给足了宝印的面子。于是宝印提出和迪西结拜兄弟,迪西生性豪爽,也没有决绝。 宝印与迪西结为兄弟,不仅是敬重迪西,也是为了能与利西族搭上一些关系。一旦自己的部落有困难,也能请求利西族帮助。 可是,这次迪西被扣上通匪之名后,宝印也差点跟着遭殃。他是迪西的结义兄弟,突忽朝廷当然会怀疑他,前一段时间,阿巴亥召集草原部落去柳城时,他心里害怕极了。阿巴亥会不会将自己也给杀了? 宝印犹豫不决,后来他听说迪西的一个结拜兄弟古台带着自己的族人投靠了利西族部落。心想,古台是否也担心去柳城被杀,才被迫和利西部落站在一起到了一起?自己是不是也学古台,带着部族与利西部落共进退?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妥,自己与古台不一样。古台的部族很小,人口只有数千,本来就属于利西族的附属。古台去投靠利西部落,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可是自己不同,东丽部落虽然小,部落人口也有数万。自己去利西部落,能甘心听从达须那个毛头小子的指使吗?东丽族归附利西族后,会不会被利西族趁机吞并? 宝印犹豫了数日后,还是决定去柳城。只要自己在阿巴亥面前,痛斥迪西,再自责一番,说自己是瞎了眼,没有看清迪西是汉帝国的奸细。再有德公阿巴贡贤明,为人宽厚,只要自己诚恳点,阿巴亥会手下留情的,也许能度过此劫。 宝印想的没有错,因为阿巴贡的劝说,阿巴亥没有再牵连迪西结义兄弟,宝印逃过一劫。后来,当阿巴开提议剿灭利西族时,宝印表现得颇为积极。他极力想表明自己与利西部落决裂的决心,一口赞同阿巴开的提议。 还有阿巴开的提议非常吸引人,哪个部落抢得利西族的财物和人口,就属于哪个部落所有。宝印想,现在利西家族的四条猛虎已经不在了,达须那小子虽然有勇名,毕竟他不是正式的族长,利西族里的家老、仆从会不会听从达须的指令,还难说。一旦利西部落内部人心浮动,变得混乱,自己也能趁机捞到好处。 突忽朝内因阿巴贡的反对,讨伐利西族的事情还未最后定下。草原各部落的族长不能久留在柳城听消息,于是都各自返回部落,暗自开始准备出兵之事。 宝印也不例外,回到部落后。宝印就在部落中挑选出精壮族人四千,将他们集中在一起,准备接到突忽朝廷的命令后,就正式出发征讨利西部落。 可是两日前,宝印听巡哨的族人回报说,利西部落的人正在向着北方移牧,就快要到达东丽部落的所属地盘。宝印暗想,达须一定是得知突忽朝廷将要讨伐他们的消息,才会带着向北走。达须带着族人想到哪儿去呢? 突然间,宝印明白了,达须一定是带着族人去投靠汉人。利西族已经不能留在突忽境内,不然突忽朝廷一声令下,利西部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灭族的灾难就在眼前。 宝印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放过利西部落,否则阿巴亥一定会怀疑自己与利西族决裂的决心。于是,宝印带领临时召集的族人出发,迎击利西族。 这时,宝印获得了确切的情报,得知达须已经将利西的男丁都召集起来,组成了前后左右六万人的护卫队时,宝印就傻眼了。现在其他部落的人还没有赶来,凭自己这点人,定不是利西人的对手。宝印骑虎难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凭他那点人马,只能与利西族的护卫队对恃,拖延时间,而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达须过来,问宝印来是何意?面目上也带着明显的敌意,宝印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达须小弟,为兄听说你带着族人移牧,正途经为兄的领地,所以为兄带人前来为达须小弟护行。” “多谢。”达须嘴上与宝印客气,心里并不相信宝印的话。这里离东丽部落的领地至少也有一两百里,宝印带着数千族人不告而来,只能是对迁移中的利西部落有所图。但此时达须还不想与宝印撕破脸,毕竟动起手来就会耽误时间。只要有和平解决的机会,达须不想与东丽动手。 “宝印首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利西族的人还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还是请你回去吧。”达须软硬兼施地说。 虽然自己的人手明显不足,宝印还是不甘心就此空手返回部落。他眼珠子转了两转,突然看见远处利西人驱赶着的牲畜群,众多的牲畜一起向前移动着,气势颇为壮观。 宝印眼馋不已,嘴里吧唧吧唧数声,然后假惺惺地面带悲愤之色对达须说道:“达须老弟,迪西大哥的事情为兄已经知道了。唉!迪西大哥死得冤枉,为兄现在想起来也是心痛不已。”说着用手去擦眼眶,不过他不是演戏的料,眼中始终没有流出泪水。 达须见宝印故作姿态,十分鄙视甚至厌恶他。知道他还有后话,也不搭话,只是冷眼看着宝印表演。 宝印擦了一会儿眼眶,又说:“阿巴开这次是想致利西族于死地,突忽的讨伐兵也快来了。达须老弟你带着这些人,又赶着这些牲畜,能躲过突忽骑兵的追杀吗?” 达须见宝印将话挑明,于是在马上向宝印行礼道:“宝印大哥能将机密大事告知小弟,小弟代表族人向你表示感谢。小弟的四个哥哥和千余族人都被突忽汗国杀死,突忽还不肯放过我族,所以小弟只能带领利西族人奔走他乡。宝印大哥如果还记得大哥的话,就请放小弟过去。” 宝印打着哈哈地说:“达须小弟,你这是何言啊?为兄当然会保护你们过去了,只是为兄觉得你们带得牲畜太多,这样赶路太过缓慢,如一直这样行走,迟早要被追上。” 宝印说完见达须没有回话,像是正在思考。于是决心厚着脸皮,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说出。宝印语重心长地道:“达须小弟,为兄觉得你可以留一部分族人和牲畜在为兄这里,待找到落脚的地方,只要派个人来,为兄就将人和牲畜给你送去。否则,如果你们被突忽骑兵追上的话,人畜都将不保。” 达须强压心头怒火,对宝印道:“宝印大哥的话不错,但族人是不会离开迁移队的,不过这些牲畜可以留一些在宝印大哥这里。不知宝印大哥觉得小弟留下多少牲畜为好?” 宝印用手指着远处的牛羊群说道:“后面的都暂时存在我这,我会将它们看好的,不会掉膘,下次你再见到它们时,数量还会增加。哈哈……” 达须转头望去,那儿的牛羊至少也有二三十万。达须咬咬牙,吩咐一旁的族人道:“将这些牲畜转交东丽部的人。”那名族人叫道:“五爷,那有……” 他还未说完,达须厉声喝道:“快去。”那名族人见达须发怒不敢再说,转马而去。达须也不想再与宝印多言,能用这些牛羊换取东丽部不再阻拦,达须也就认了。 达须对宝印拱拱手,说了一声:“后会有期。”便带着人返回护卫队。心里暗暗地发誓,今日所受的耻辱,他日一定要讨回。同时心里也担心,这一路北去,还会遭遇多少向宝印这样趁火打劫的部落?到了乌孙后,族内还能剩多少牲畜? ; 第五十九章救援 汉元790年5月15日,张锐出发去接应利西部落已经有三天时间。三天里,两营游骑不断更换马匹,日夜兼程,向着南方而来。 塔儿告诉张锐,他上路以后,达须就会召集族人,随后上路。一旦阿巴亥得知利西部落北移的消息,必定会派兵阻拦。如果再遭遇北上途中一些部落的攻击,达须一行的安危很难预料。 利西部落虽有数万男丁,在草原上也以勇猛善战闻名。但他们不是正规军人,又要顾及身后的家人,一旦遭遇大部队攻击,能坚持多久难以料想。早一日见到达须,便能早一日确保利西部落的安全。 上午十点时,担任先锋的张旭义派人来报,在三十里外,发现利西部落的前行队。张锐与高朔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喜悦之色。经过三日三夜的连续不断地行军,终于同利西部落汇合了。 张锐命令部队加快前进速度,不多时又闻张旭义派人报告,利西部落正被突忽骑兵追击,达须正带着一部分族人在离迁移队五十里外,与突忽人作战。 “突忽有多少追兵?” “据利西部落的人说,追兵人数众多,至少有五千突忽正规骑兵和两到三万各部落的联军。达须已经和他们激战一上午。” 部队经过三昼夜的疾行都已是疲惫不堪,本应稍事休息后再投入战斗,可张锐心里焦急万分,担心达须不能坚持下去。立即对高朔发出命令:“老高,情况紧急,你我各领本部人马前往支援达须。你部由迁移队左翼通过,我率部由迁移队的右翼通过。此时,双方正在激战,我们两部人马只要一出现,突忽人必定大乱。我带队冲击敌军,你部主要寻找敌军主将,只要一举干掉敌军主将,突忽人必会全线崩溃,我们轮流追杀,将突忽人赶出百里以外再收兵。” 高朔接令带着飞驰而去,张锐又命令三营全体将士换马,随后极速向前奔去。 这时,达须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今日凌晨二点时,有游哨前来通知达须,突忽的追兵已在百里以外。达须立即吩咐迁移队连夜出发,自己带着后队二万人留下阻拦。 上午八点半时,数万突忽追兵赶到达须布阵之地。未发一语,便强硬地对达须阵列发动攻击,两翼处也派兵数千包抄而去。指挥这支混杂着正规军与草原各部联军的指挥官是一名突忽将军,他这样做就是想利用自己高机动力,穿越敌阵快速追赶远去的利西迁移队。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能给留下的利西族人增加心理压力,只要让他们担心身后家人的安全,就不能专心投入作战。二是,也可以搅乱利西族的阵势。如果利西族分兵阻截,排好的阵型就会产生混乱,中路攻击而去部队就能趁势将利西族人的阵势冲垮。 达须虽没有正式学过军事,但他也知道,己方从人数到组织都不是突忽人的对手。于是下令不必理会从阵列两翼而过的突忽人,整个队列缓慢后撤。利西部的阵势随即开始有规律地一边交战一边后退,不露出任何不稳的破绽。 交战十余分钟后,达须又命阵列中段继续后撤,而两翼坚守。又过了十余分钟,利西族的阵列的中段越来越向内凹陷。 于是,两翼受阻的草原联军,彷佛是一潭水遇到了一个罅口,开始往中央倾泄而去。表面上看来草原联军还是呈现出追击的态势,但在突忽指挥官的眼中,草原联军却是像被拉过去一般,不断地向敌阵中间涌去,两翼明显过于薄弱。 察觉有异,突忽指挥官正想传令,命令联军与利西族阵营暂时分离。突然,敌阵内的号角声大震,利西部阵列两翼迅速向中间包围而来。一时间中央的草原联军遭受到三面攻击,面对一阵猛似一阵的疯狂射击,联军人数开始锐减,阵势也有崩溃迹象。 但是,这样的形势并没有续持多久,突忽指挥官立即派出三千正规骑兵,前来救援中路被包围的联军。突忽正规骑兵的队形整齐,射击精确,弓箭的射程也远远超过利西部族人手中的猎弓。 十余分钟后就冲开一条道,将草原联军解救出去,同时造成了利西部族的大量伤亡。双方的第一轮交战结束,达须见双方的损失相差不大,自己差一点就使草原联军崩溃,可惜他们又被突忽人的正规军营救出去。 突忽人在一两里外,重新组织好队列后,再次对着利西部在阵型冲来。达须见这次对付的还是草原联军,而突忽人的骑兵仍在远处排列着,并未跟随一些进攻。达须知道突忽人是利用草原各部作战,尽量减少骑兵的损失。这些部落为了抢劫财物,也甘心为突忽人卖命。 这次达须没有让阵势再退,反而派遣万人向着草原联军冲击过去。一阵箭射之后,双方便冲入对方的阵中。这时开始了刀枪对枪刀,马首连马首的肉搏战。一时之间,战场上刀枪相撞,战马相碰,喊声、杀声震天动地。 远处的突忽指挥知道利西部落素以打仗勇猛著称,但是,他没有料到竟这样的野蛮而顽强。利西人肉搏之时根本不避刀枪,正面迎敌而上,倒下去一片,接着又来一片,只要没有倒下,就会毫不退缩地继续往前冲杀。 受伤倒地的利西人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会用手中的武器去攻击敌人的马腿,没有武器也会死死抱住马腿,致死也不会松手。战斗的惨烈,就连这位突忽指挥官也从未见过。心里暗暗称幸,幸亏自己留了一个心眼,先让这些草原部落的联军先上,如果自己稍以轻敌,现在自己的这五千人,能活下来一半就算幸运的。 突忽指挥坚持不断地指挥草原联军轮流进攻,虽然利西人善战,毕竟他们的人数较少,他坚信只要不断进攻,打疲劳战,拖得利西疲惫不堪,自己再率领五千骑兵冲锋,就能彻底击垮对方。 达须也在远处密切注视着战场中央的混战,心急如焚。突忽人可以轮流替换而上,可是自己这里除了在中间搏杀的一万人,身边只剩下六千人。这都是利西族最后的青壮,数万临时组成的护卫队中,只有后队全由青壮组成,其余前队和左右两队,里面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儿童。塔儿去搬救兵也有些时日了,在这关键时刻张锐能前来挽救利西族人吗? 如果后队的青壮都战死,那么利西也难逃灭亡的命运。看到战场中央的族人越来越少,草原联军越来越多,达须也豁出去了。既然在劫难逃,灭族的命运不可避免,那么也要多拉些陪葬! 达须命令全体出击。这是冒险的最后一搏,胜则有保命的希望,败则全族覆灭。利西族人也都感觉到这是最后一战,都抱着英勇赴死的决心。他们怒吼着,跟随达须,朝着联军奋力冲去。 这时已经是午后,当头的烈日,照得两军的刀锋、枪尖儿反射着刺眼的红光。转而又被高高掀起的尘土遮挡住。利西部的最后一击,使得草原联军,伤亡惨重。达须带领着一千人,就像是一把尖刀在战场上左右挥舞。遭遇他们的草原人,无不惊慌退避。 不一会儿,达须就将联军的阵势冲得凌乱不堪。其中一些部落见势不妙,开始后退,其他部落也不愿送死,也开始撤退,没多大功夫,所有的联军都溃败下去了。达须振臂高呼,利西族人士气大振。 就在利西族人认为已经取得胜利之时,突忽指挥命令五千骑兵出击。出击的突忽骑兵从败退而来的草原联军两翼通过,突然出现在利西人的两个侧翼。前次的场景又一次出现,突忽骑兵在一百五十米外,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回飞驰,向利西人发射着密集的箭羽。 两侧的利西人为了躲避箭雨,不断地往中间退缩,渐渐的拥挤在一起。远处败退出数里的草原联军也停止逃跑,并在重新整队。古台带着千余人,欲冲击左侧的突忽骑兵,瞬间被突忽骑兵分隔开。古台身中数十支箭,仍在向着突忽人冲锋,直到他身下的马也被射倒为止。 达须见到这种场景,伤心地落下了眼泪。片刻之后,一名族人喊道:“五爷,我们被包围了,敌人从后面杀来了。”达须转头向北面看去,只见远处有无数的黑点正在接近,料定是战斗开始时,最先从阵列两侧通过的那数千草原联军。 他们通过阵列向着迁移队追击之时,达须认为还有两万族人在保护迁移队,他们就算不能消灭这几千草原联军,至少能保证迁移队的安全。没料到这些冲在他们前面的草原联军,并没有去追击迁移队,他们一直在远处等待。现在他们突然从后面出现,完全将自己包围了。 达须大致看了看战场形势。见左右的突忽骑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还在不断地压制利西向中间靠拢。后面的来的数千人,至少还需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前方刚才败退的草原联军已整理好队列,正准备再次冲锋。 看来今日是必死无疑了,达须高声呼喝:“族人们,我们利西族人,都是真正的勇士,今日就是战死,也要让敌人尝尝我们的厉害。族人们向前冲锋,冲锋!”达须边向前冲去,边放声高呼。利西人在他的鼓舞下,朝着草原联军冲击而去。 达须这样做也是在避强击弱。突忽正规骑兵的战斗力远远高于本族人,向他们冲击只能白白送死,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冲入草原联军的阵中,与他们再次展开肉搏。这样既可以避免被突忽骑兵白白的射杀,又可以多葬送一些与他们为敌的草原部落人。就算战死,也要多拉一些陪葬。 利西人在达须的带领下,又一次冲进了草原联军的阵中,双方的肉搏再次展开。指挥官明确下令,不许所部骑兵参与肉搏。突忽骑兵失去了射击的目标,只能汇集到一起,挡住利西人的退路,等待双方厮杀的结果。 这时,从北面而来的人马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沉重。突忽骑兵纷纷回转马身,面对北方。过来一会儿,眼尖的已经看见奔驰而来的是草原联军的人,于是松了口气,又拨转战马再次面对南面。 可是当他们刚刚转身不久,就听见远处那些奔来的人都在高声呼叫着,但是叫声嘈杂混乱,突忽将士都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只见他们直直朝着自己的队列而来,神色慌张。突忽军官连忙命人高呼:“不许冲阵,来人从两翼通过。” 十数人的高呼声,都没能阻止那些快马奔来的草原人。他们像是没有听见命令似的,仍是蜂拥而来,眼看已经到千米之外。突忽骑兵的几名军官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命令骑兵再次回转马身,并备好弓箭准备射击。 “不好了,汉骑来了,快跑啊!”五百米时,突忽骑兵终于听清对面而来的人口中在喊什么。汉骑来了!这支突忽骑兵团的指挥官没有跟随他们一起上前,他还在远处指挥全局作战。几名营长各自下令迎敌,但作战步调不协调,命令各不相同。有的军官下令射击冲阵而来的草原联军,有的军官则命令自己的连队迅速向两翼散开。 一时间,突忽骑兵阵列也开始变得混乱。败逃而来的草原联军的人又冲入了骑兵们队列中,将阵型冲击得更不成模样。待这些草原联军仓皇地穿阵而过后,突忽骑兵还没来得及重整队形,后面的汉骑就已快速接近到百五十米外,如夏日暴雨般的箭羽纷至而来。没来得及躲避的突忽骑兵们一片一片的被射落马下。 ; 第六十一章达须的誓言 张锐来得及时,他率部通利西族的迁移队时,发现利西族人一片混乱。小孩子们哭叫着。妇女正用长鞭抽打着拉车的牛背,拼命地向前驱赶它们。 人群、马群、牛群、羊群、车列都拥挤着向前移动。每张脸上,都写满惊慌,男人们眉头紧缩,女人们低声啜泣,孩子们哇哇直哭。所以的人都知道,如果被追兵追上有什么结果。男人们都会被杀死,女人们会被其他部落的人抢去,小孩子们只能听天由命,也许被杀,也许被其他部落收养。 当他们看见汉军到来,女男老幼全都欣喜若狂地放开嗓子欢呼起来。他们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仅是自己可以获救,自己的亲人也有活下来的希望。往日怨恨汉人的心情,在此时已化为真心的感激之情。 乌兰身处迁移队的最后方,她正看着两万族人在一两里外与数千草原部落的联军搏杀着。利西人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但他们当中绝大部分是老人和十岁左右的儿童。他们正与身强力壮的敌人厮杀,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不过毕竟他们不是敌军的对手,抵抗不到半个小时,队形就渐渐地变得散乱。如果不是顾念着自己的妻儿、弟妹就在的自己的身后,需要自己拼死保卫,怕是早已溃散而逃。 乌兰这时已将恐惧抛开,也将悲愤丢弃。她全身披挂整齐,带着百余名族中的青年女子准备在最后关头上阵,抵挡追兵,为族人的逃跑做最后的努力。 “金色的草原如锦绣般美,银色的河流如白柳般秀……”乌兰想起了她最喜爱的一首歌曲,她心里已经有了死的明悟,她即将永远地离别她心爱的草原,。今日就是战死也不能被敌人生擒,利西家族的儿女从来没有给别人当过奴隶,自己当然也不能例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多想再唱一遍自己喜爱的歌谣啊。 乌兰身后的百余名利西族的女孩似乎都心意相通,大家放开歌喉,跟随乌兰一起歌唱:“河水哗哗流千年,日月交替永在天,万物生灵都颂您,美丽的草原……”美妙又略感苍凉的歌声,在战场上传扬着,前方已快崩溃的族人,听见她们的歌声后,鼓足最后的力气,向着敌人扑去。 他们的力体虽然不及对方,但拼死一战的决心却震撼了敌人。有的利西人手舞着斧头,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马,只要不是自己的族人,就全力劈去。有的利西人手持木棍,四处挥舞。他们呐喊着、咆哮着,都像是发了狂的猛兽一般拼死搏斗。 如绒毯一般洁净的草地上,已经被鲜血染红,尸首遍地。人马相互拥挤踩踏,喊杀声、嘶鸣声震天动地。一方为了生存,一方为了利益,双方互不退让,在血泊中杀红了眼。 一曲颂完,乌兰回马面对身后的女孩子们说道:“利西族的女儿们,今日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选择生存,请放下武器,站在一边。战斗结束后,你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选择死亡,请随我来。我们要证明给敌人看,我们利西族女儿们的勇气。” 百余名女孩沉默了片刻,她们知道乌兰说的实情。战斗结束后,就算是敌人取胜,她们也不会被杀死,她们会被胜利者抢去。也许抢自己的敌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自己也许还有可能过上好日子。如果现在跟随乌兰出战,必是九死一生,她们哪儿是身强力壮敌人的对手。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这一刻就要决定。 片刻之后,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叫道:“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受辱。乌兰姐姐要出战,请带上我。”在这名女孩的带动下,几乎所有的女孩都高声叫着,愿意跟随乌兰出战。 乌兰欣慰地看着女孩们一张张幼小的面孔上都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她们取出弓箭,取出马刀,用绳子将刀绑在自己的手上,这样就是与敌人兵器相撞,也不至于将手中的武器震掉。只要有武器在手,不管是杀敌还是自杀,都还有机会由自己作主。 乌兰也将自己的刀绑在手上,并高高地举起,高声呼道:“利西族为有你们勇敢的女儿而感到骄傲。姐妹们,今生到此结束,来生我们还是利西族的女儿。前进!让我们勇敢地战死吧!”说罢转过马头,率领着百余名利西族女孩向着战场冲击而去。 激战中的敌军,看见乌兰等人正在接近战场,迅速分出一部人马前来迎战。双方相距千米,高速地相互对冲。乌兰贴附在马背上,迎面而来的风,吹拂着她的面孔。她的心里一片平静,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击杀一名敌人,这样自己也算没有白死。 双方越来越接近,相距五百米,乌兰全神贯注,紧紧握着自己的马刀,将目标锁定在一名敌人的身上。她盘算着应该在什么时间挥出刀去,斩掉对方的脑袋。可是就在她已经瞅准时机准备行动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却突然转向一侧。 乌兰吃了一惊,难道敌人是想拉开距离用弓箭射杀我们?乌兰暗暗后悔,不应该将刀绑在手上,现在在想解开绳子取弓箭,都已来不及了。想到自己还没有接近敌人就会被敌人射死,乌兰心有不甘。 就在乌兰绝望之时,又见转向一侧的敌人正在拨马转向,向着后方撤退。接着连阵型也乱了,甚至还发生两马相撞的情况。他们为什么要逃跑?难道是怕了我们这些女子不成?应该不是,他们还未交战,就慌忙逃窜,行为太古怪了。如果他们真是懦夫,刚才也不会和利西族人作战这么长时间。可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胆怯?突然乌兰的心里一阵激荡,她明白了让这些敌人抱头鼠窜的原因。 只能是汉军来了,只能是汉骑来了。只有他们的出现,才会使这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敌人瞬间崩溃。乌兰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在马上转身向后望去,果然,在自己带领的女兵之后两三百米处,有数百汉骑正在高速接近。乌兰喜极而泣,刚才绝望时都没有流出的眼泪,现在夺眶而出。 她慢慢喝住了马,身后的女孩们也喝住了马。她们毕竟是女孩,不是男子,更不是战士,现在然援军已到,也用不着她们再去拼命了。她们骑在马上,目送着众多的汉骑如洪流般从身旁驰过,看着他们彪悍的英姿,看着他们发着寒光的眼神,眼里充满了对英雄的崇拜和对胜利的期待。 乌兰惊喜地看见了汉骑队列后面,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英雄的身影。张锐的行动牵动着乌兰的视线,而其他事物仿佛都在眼前消失了。自己与他分别不到两个月,可是乌兰却觉得已经度过了数年。他还是那么威武彪悍,还是那么锋芒毕露。 在乌兰密切注视着张锐之时,张锐也看见了她。只见乌兰身上穿着一套银色的盔甲,手中握着一把闪亮的骑刀,更显得英姿飒爽,一双含泪的俏目正凝望自己。 张锐心里很佩服这些利西族的女孩们,因为自己赶到时,看见她们正向着敌人发起攻击。她们都是女子,甚至说她们是孩子也不过分。可她们在绝望时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拿起武器,勇敢地迎向敌人。她们都是性格坚强的女孩,是值得称赞的刚烈女子。 此刻张锐不能多想,也没功夫停留与她对话,只微微对乌兰颔首致意,便纵马从她身边驰过。“追击!”张锐看见战场上所有的草原联军见到汉骑到来都落荒而逃,便下令全营追击。 数百名骑兵追赶着数千草原联军离开了战场,左侧也有另外数百汉骑与他们平行前进。张锐知道那是高朔营的人马,张锐也命令传令兵,告诉高朔保持这样的间距。前面的数千草原联军见身后的汉骑追得紧,忙乱地抽打着坐下之马,全速逃离。 这样几千人一前一后,追击了几十里,终于赶到断后利西人仍在激战的战场。远远望去,张锐看见利西族的断后队已经被突忽人包围,形势十分紧迫。张锐心里很担忧,达须现在是否还活着?一旦达须战死,利西部落以后还能不能真心跟随自己,就很难料定。一定要将达须救出,张锐不断催促部队加速、加速、再加速。 逃跑中的草原临时联军远远地也看见数千突忽正规骑兵正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心中大喜。他们一面高声提醒着自己身后有汉骑在追击,一面高速地接近突忽骑兵。他们都是草原部落牧民出身,没有受过一天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对直冲向突忽骑兵,会搅乱他们的阵势。他们此时只想保命,什么也顾不上了。突忽传令兵大声警告他们绕开突忽阵营从队列的两侧通过,但草原联军根本没有听见,他们一心想着赶快躲到突忽骑兵的身后去。 他们的行为成功地帮助了随后追来的汉骑。突忽骑兵队列被冲乱,场面混乱不堪,重新整队已经来不及了,突忽军官气得暴跳如雷,哇哇乱叫。眨眼间汉骑就直扑过来,突忽骑兵遭到猛烈攻击,死伤人数迅速增加。眼看着死伤剧增,突忽骑兵更是慌了神,乱成一团,有的举弓与汉军对射,有的单独数人就向汉骑发起冲锋,而大多数六神无主,举目四望,寻找自己的长官。 有如此好的机会,张锐决不会错过,立刻命令张旭义连和刘桓连沿着突忽骑兵的两侧射击,自己则带领着罗济连、程节连、秦书连,直接冲入突忽骑兵的队列中。张锐从马后取出战锤,四处挥砸起来。 自从突袭突忽人的铁骑营之战后,张锐就彻底喜欢上使用战锤。战锤虽然攻击距离不远,但命中率最高。由张锐挥舞出的战锤,一砸一个准,挨上战锤的敌人必会落马。而且张锐喜欢这有份量的东西,骑刀握在手中感觉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使武器一样,而长枪既不便携带也不是张锐的长项。所以,战锤也就成了张锐搏杀武器的首选。部队回到乌孙后,张锐从营里剩余的战锤中挑了一把带在身边。 冲入敌阵的张锐,像是一头下山猛虎,狂暴、凶残,只带着数十名亲兵,在敌阵内四处纵横捭阖,所向披靡。张锐这数十人经过之处,留下的是一条满是鲜血和尸体的通道。 “我乃疯虎!我乃疯虎!”张锐一面用手中的战锤猛击挡在自己身前的敌人,一面高声狂呼。如巨雷般响亮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响。还在突忽骑兵身后观望的刚才逃离而来的草原联军听到张锐的吼叫声,几乎吓破了胆,赶紧拨马向后逃窜,混乱的突忽骑兵中也有一些人开始逃离。 疯虎这个名字,对于突忽人来说无疑比魔鬼还要可怕。他们也许不怕死,可遇到疯虎不仅仅是死这么简单。如果心脏被它吃掉,自己就再也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来生转世也会变成没心没肺的牲畜。 他们担心死后受折磨,担心来生变成牲畜,所以只能选择逃离。军官们制止不了溃散,个别想证明疯虎并不可怕的军官,均被张锐一锤砸得脑浆四溅、横尸疆场。 “射死他!射死他!”一名突忽营长招呼自己的亲兵,向远处的张锐放箭。张锐左挡右闪,肋部还是中了一箭。张锐大怒,也没有拔箭,将战锤挂回战马后,取出弓箭拉弓射箭。一连六箭,箭箭射穿对面突忽人的身体,同时催马直逼那名发号施令的突忽军官,邓三耀等亲兵也一边射击,一边跟随张锐前进。 突忽营长带着自己的几十名亲兵,也不断向张锐等人放箭。可张锐箭无虚发,每一支箭取走一条生命,突忽军官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这些亲兵眼看着张锐嚎叫着冲来,人惊恐,手发抖,射出的箭也不知道偏向哪儿去了。当双方相距五十米的时候,张锐躲闪不及,腿部再中一箭。张锐强忍住疼痛,面部更加坚毅冷酷。当纵马冲入突忽人队列之中时,张锐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在突忽人都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抵挡,张锐就伸手一把揪住了那名突忽营长,随后向空中一抛。等他落下之时,又抓住他的双腿用力撕拉。可怜那名突忽营长哪儿受得了张锐的大力撕拉,身体顿时被撕成两半。 “何人再来一战?”张锐扔掉手中的突忽营长的肢体,纵声高呼。从空掉落的五脏六腑落在张锐身上,浑身是血的张锐如地狱中释放出的恶魔一般。周围的突忽骑兵见状魂飞魄散,四散逃窜。张锐的行为再一次让敌人见识到了什么是势如破竹,什么是战无不胜。谁还敢再一次去挑战疯虎? 心理崩溃之人,比战败之人更加惊慌。整个突忽骑兵都开始仓皇逃窜。汉骑在他们身后追杀,跑在最后的突忽骑兵纷纷被弓箭射下马来。 见到突忽骑兵全线败退,正与利西人搏杀的草原联军感觉大事不妙,也慌忙放弃了即将取得的胜利,所有的人都丢下手中的武器转马逃命。而这时高朔营已将指挥全局战斗的突忽将军斩杀,也带队从侧翼攻击逃跑中的突忽人。突忽人这时就像是一群受惊的马群,被牧民驱赶着奔向远方。 脱离战斗的利西族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纷纷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暗自庆幸自己活下来了。达须在战斗的最后时刻,自己战马倒毙,身上也多处受伤。虽然他已经筋疲力尽,但并没有倒下休息,他还牵挂着前方的战况。他拄着一根长枪,向南方眺望。只见汉骑正全力追击突忽人,已渐渐远离战场。 “五爷,快看虎爷来了。”一名族人对达须叫道,达须回身看,只见满身是血的张锐正带领着几十名汉骑,向着这边驰来。 达须丢掉手中的长枪,跌跌撞撞地向张锐跑去。张锐老远也看见了达须,也加快马速奔向达须。离达须还有十米时,张锐不顾伤痛,纵身跳下马疾走几步,一把扶住将要跌倒的达须。 “五弟,终于找到你了。”张锐一边察看达须身上的创伤,一边高声对他说:“好!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达须见张锐身上还带着两支箭,鲜血正一股股往外冒出。 张锐作战完毕,置自己的伤痛于不顾,就先来寻找自己。达须感动得满脸流泪,哽咽道:“虎哥,您是我们利西族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达须的救命恩人。从此后,小弟这条命就是您的。”说罢跪倒发誓道:“我愿做您的猎鹰,愿做您的猎犬,愿做您的长弓,愿做您的金鞍。以骨头筑成您的盔甲,以热血铸成您的利刃。您手指向的敌人,就是我仇敌,我会将他的首级、心肝给您奉上!” ~~~~~~~~~~~~~~~~~~~~~~~~~~~~~~~~~~ 看公众版的朋友,如果本书还能入您的眼,请投一些推荐票吧。当然能加入VIP继续追看下去更好,毕竟码字还是十分辛苦的,二三分钱每千字,应该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成问题。有您的支持,也就有了更强劲的写作动力。谢谢大家,要支持正版,不要去看盗贴。 ; 第六十二章取箭 达须跪着向张锐发誓,张锐一把拉起达须道:“你我是兄弟,就不要说这样的话。我需要的兄弟,不是家臣。” 张锐见达须身上也血流不止,又转头吩咐邓三耀道:“三耀快拿伤药来。”邓三耀从马背上的行囊中掏出伤药和绷带,对一名亲兵道:“快去为营长包扎。” 张锐从邓三耀手里取过伤药,说道:“这里不用帮忙,你们都去帮助其他伤员,为他们上药包扎。”邓三耀无奈,对亲兵们挥挥手。亲兵们也知道张锐的脾气,立刻分散开,在战场上寻找利西族的幸存者。 此时,汉军除了张锐和他的亲兵外,其他所有的将士都派出去追击突忽人了。张锐十分担心达须的安危,才没有亲自带队追击。为了寻找达须的下落,张锐命令张旭义代替自己指挥三营,自己则和亲兵们留了下来。 几乎所有幸存下来的利西族人,都负了伤,几十名亲兵根本忙不过来。一些轻伤的利西族人,也自告奋勇和亲兵们一道,救治重伤员。而对于受伤的敌人,只要还没断气,就会手起刀落割断喉咙使其毙命。 张锐在邓三耀的帮助下将达须的衣服脱去。只见达须全身有十余处伤口,或是箭伤、或是刀枪伤,或深或浅,纵横交错,由此可见达须曾经英勇无畏地对抗过若干敌人的围攻。达须遍体鳞伤,鲜血长流,居然保住了性命,张锐也觉得他除了意志坚定,运气也颇佳。 张锐一边为达须上药,一边询问战斗的经过。听完达须讲述的指挥战斗经过,张锐认为达须是一个可造之才。他在这次战斗的指挥中没有犯明显的错误,而且还在战斗最初阶段成功运用战术击败了草原联军。 如果以后对达须进行一番培养,他定能成为一员优秀的战将。可惜帝国现在不允许新州人参加主力军团,想让达须成为一名汉军将领的希望渺茫。除非达须能被允许加入帝国老州,才能进入大汉军队。 帮助达须申请获得老州资格应该没有问题,可关键是达须加入老州,利西族人会怎样想?考虑再三,张锐决定暂时还是保持现状为好,今后的事还得静观势态的发展再做打算。待时机成熟时,再想办法帮助达须。 张锐对达须的性格也略微了解,知道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甚合自己的心意。加之草原人大多性格直爽,也言而有信,尤其对于许下的誓言,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张锐信任达须,也是因他发誓要效忠自己。达须发过誓,张锐相信他的赤诚之心,相信他一定不会辜负自己。从达须的誓言来看,他已经视自己为主公。能收他作为自己的心腹也不错,何况达须还不是一人,他身后还有近十万族人。 张锐为达须包扎好伤口后,达须也动手为张锐取箭。由于张锐穿有绸缎内衣,肋部的箭取得相当顺利。不过当要拔取大腿上的箭时,张锐遇到了麻烦。 这一箭是张锐距离突忽人只有五十米的地方被对方射中的,强劲的箭力使得利箭已经穿透了张锐整个大腿,从另一侧透出,箭杆的三分之一留在大腿内。如果强行拔取,稍有不慎就会伤到神经或是血管。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最好的结果就是张锐要报废一条腿。如果再伤及主动脉,张锐这条命就完了。 张锐自中箭后,一直出于紧张的作战状态,后来又忙于寻找达须,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大腿上的箭伤。现在仔细察看,才发现自己伤势很重,也开始担心起来。这样的箭伤,最好的办法是将箭的两端取掉,再止住血,然后回到后方找专业医生拔取。可是这里离后方遥远,而以利西族迁移队的缓慢速度,回到乌孙至少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从安全方面考虑,这么长的时间里,不能一直将箭杆留在体内。万一伤口感染,就会引发别的症状,那么也是凶多吉少。张锐咬咬牙下了决心,将自己的裤装脱得只剩一件内裤,然后对邓三耀道:“去取一节缰绳来。”邓三耀虽不知张锐何意,还是按照他的指令,取了一截缰绳。 张锐对达须道:“五弟,动手的时候尽量拔得快些。”又对邓三耀道:“等会儿箭一拔出,你就用点燃的缰绳去烫伤口,记住一定要将血止住才能收手。” 这种做法未免太残酷,张锐能受得了吗?达须和邓三耀面面相觑,不敢动手。张锐见状大笑道:“你们还不动手,难道想让我自己动手取箭吗?” 达须一咬牙,道:“虎哥,您忍住了。”张锐深吸一口气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达须先将箭头折断,双手抓住箭尾用力一拔箭便取了出来。张锐大腿两侧呈现出两个小指般大小的创口,血喷如注。邓三耀将马尾制成的缰绳一头用火点燃,带着火苗儿就向创口内插去。 “哧啦”一声,一股轻烟升起,里面夹杂着刺鼻的马尾焦臭味和人肉焦糊味。“再来!”张锐痛得咬紧牙关,面目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但是这种办法疼归疼,的确有效,烫过的一侧创口立刻止住了血。于是张锐命令邓三耀再接着烫大腿另一侧的创口。邓三耀用颤抖的手,再次点燃马尾缰绳,又如法炮制了一次。 接着邓三耀又细心地包扎好张锐的伤口。刚刚包扎完毕,张锐就“蹭”地从地上跳起。蹦了两蹦后,对达须和邓三耀叫道:“奶奶的,还是土方法管用。你们看,我不是又活蹦乱跳了吗?”接着又走了两步,大笑道:“大伙儿看看,走路、骑马,妈的样样都不耽误,要是等回去找医生取,怕是老子的命都丢了,哈哈哈哈……” 张锐说得正带劲,一转头又看见乌兰站在达须身后不远处,正呆呆地盯着自己。乌兰何时过来的?张锐不自在起来。张锐经大战之后,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又刚刚顺利取出了箭,伤口已无大碍,心里一痛快,口里就没遮拦地乱叫开了,本以为这里都是男儿,就算说些粗话,也无所谓。 可是没有想到乌兰也在这里,作为兄长,当着她面说粗口,自然感觉有点尴尬。张锐讪讪地对乌兰说道:“乌兰妹妹也在这里?为兄不应该说粗话,妹妹莫怪。”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还没重新穿好衣装,急忙对邓三耀叫道:“快将我的衣甲取来。” 达须这时也才看见乌兰来了,于是呵斥道:“乌兰,昨天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你不好好在迁移队里呆着,跑到这里作甚?” 乌兰这才清醒过来,将目光看向达须,见达须身上也是处处伤痕,眼泪又落了下来,哭着说:“虎哥将草原部落的人赶走后,迁移队已安全了。我不放心你,所以便集合了二千人,也赶来接应你。” 达须见她担心自己,心一软,也不再训斥她。缓和语气问道:“迁移队里的伤亡大吗?” 乌兰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为达须擦身上的血迹,说道:“左右护卫队的人死伤近半,迁移队倒是没有受到损失。其实大家最担心断后队的安全,你们是族里的主心骨,如果你们都不在了,大家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达须放眼环顾战场,见方圆十余里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二万族人到底能剩下多少,达须也不知道。但是经过这战以后,青壮大多死伤,利西族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到鼎盛之时。 想到部落、家族都差点毁在自己的手中,心如刀绞。张锐这时已经穿好衣甲,见达须神色黯然,知道他担忧部落的未来,便上前拍拍达须的肩膀,安慰道:“五弟,不用担心。到了乌孙,那儿的牧场基本上没人使用,利西部落看上哪块就要哪块。那儿也临近汉军的控制区,族人的安全也不必担心,过几年利西族又会繁荣起来。” 张锐说的是实话。原乌孙境内西部草原上的部落都已迁移到别处,那里几乎成了没人居住的旷野。利西部落在那儿安家落户,也是很好的选择。充沛的牧草资源,安定的环境,为快速恢复利西族的元气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达须点头道:“虎哥,小弟一切听从您的安排。前些时候,小弟为了通过一些部落的控制区,用大量的牲畜作为平安通过的交换条件。现在族里的牲畜已经不多,小弟担心以后数年,族人们会挨饿。” “现在还剩多少牲畜?” “还剩下不到三十万头。” 张锐也有些为难,一个十万人的大族,现在只剩下三十万的牲畜。肯定不够全族人用,何况还需要用牲畜去换取必要的生活用品,如此算来,只怕利西真的数年里都不能吃饱饭。如果单靠战区补给他们粮食,也不是长久之计。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看来要好好想想办法。 张锐心里虽是这样想,嘴里却说:“别担心,利西族不会受穷挨饿的,这事就由为兄来考虑,五弟你就别担心了。” 达须也不对张锐客气,点头答应。张锐又笑着说道:“五弟,你还不知道吧。为兄来时,乌兰妹妹正带着百余名姐妹对草原部落的人发起冲锋。利西家有这样的女儿值得骄傲,乌兰妹妹也是女中豪杰啊。” 达须知道乌兰从小爱骑马射箭,但在达须心目中,一直只是个爱哭爱闹,遇到什么事情都需要哥哥们帮忙的小女孩。不曾想乌兰在战斗时,还能带人冲锋陷阵。达须感觉很易外,心想,什么时候乌兰的性格也变得如此坚强了? 乌兰听张锐夸奖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再说话。不过张锐的身体又浮现在眼前,他那强健的体魄上,布满了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新旧伤痕。要经过多少次惊心动魄的战斗才会留下这累累伤痕啊。满身的伤疤,都是浴血奋战的真实印记,有着层层叠叠伤痕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好汉。 战场大致打扫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张锐与达须商量后,认为伤员过多不宜连夜赶路,于是就地安下营帐驻扎下来。 夜幕一拉下来,大伙儿便觉难熬起来。首先气温急剧下降,断后队辎重早就丢失,没有营帐取暖,感觉快要被冻僵。张锐命令亲兵们将随身携带的几座营帐搭上,把受伤较重的伤员搬入营帐。 再接着,各种蚊蝇成群结队出动。白天虽也有蚊虫叮咬,但人们还能坚持。然而,一到夜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轰”地窜出成片成片的蚊蝇。成群结队,密密麻麻,人们要不断挥舞着手臂才能驱散它们。只要稍有停歇,“呼啦——”一下,蚊虫又会围攻上来。 受伤轻的人还好办,可以不断走动避开蚊虫,或者不断驱赶蚊虫,避免遭到大面积叮咬。可受伤较重的伤员便会满身布满蚊虫,远远看去,像是穿了一件外衣似的。许多受伤很重都没哼过一声的伤员,此时却不断地呻吟。 正在张锐与达须急得不知所措之时,迁移队来了数千人,他们拉着几百辆牛车,上面堆满了柴草和干牛粪,也带来了无数的食物。 达须迅速下令燃起篝火,片刻后,成百上千堆篝火燃起。来的利西族人又在火堆中放进一堆堆的草药,草药一经燃烧后,冒出股股浓烟,这才将可恶的蚊虫从身边驱赶走。 张锐和达须、乌兰一起围坐在火堆前,吃着牛羊肉,喝着架在火堆上煮烫的马奶。张锐赞叹道:“五弟,迁移队是谁在管理?他能想得如此周到,实属不易,为兄也想见见这位人才。” 达须一边嚼着口中的牛肉,一边说道:“是和鄯在管理迁移队。他也是利西家族的后裔,他的爷爷是我爷爷的兄弟。不过他只是善于管理内务,并不擅长武艺,族中很多人看不起他,都说他像个娘们儿,没用!” 张锐笑道:“利西人崇尚勇士,和鄯不善武艺的确会被人看不起。不过依为兄看,他会成为一个豪杰,五弟你对他不可轻视,一定要好好让他好好发挥特长。” 乌兰奇怪地问道:“和鄯哥哥不论骑术还是箭术都比不过我,甚至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比他强,所以五哥才会允许他不用加入护卫队。虎哥哥,您怎么会说和鄯哥哥是豪杰呢?” 张锐爽朗地大笑道:“人活在世上不能只依靠武力,评价一个人也不能只看他的武力如何。看一个人,关键要看他有没有智慧和特长。如为兄和五弟是以武力擅长,大多数人不及我们,所以我们可以算是一个人物。但并不代表为兄和五弟对其他的所有事都很精通。所以人只要精通一样事务,让绝大多数人都不及自己,那么他就算是一个豪杰,值得世人尊敬。” 张锐说完,见乌兰脸上还是带着不服气的神情,便问她:“乌兰妹妹,你说和鄯送来这些物资,是不是我们最需要的?”乌兰点点头,张锐接着又问:“我们并没有派人叫他运来,他是如何得知我们需要这些东西呢?” 乌兰摇摇头,张锐微笑地说:“这是他根据今天战事的结果预见到的,他预测到后队经过一天的苦战,辎重肯定会丢失。没有辎重就没有粮草,作战的人就会饿肚子,也会被蚊虫叮咬,所以他立刻派人送来这些东西。乌兰妹妹,这里距离迁移队已经很远了,这些物资一定是你刚动身带人走,他就已经安排上路了,否则也不会在天黑之时赶到。而且,有了这些车辆,明日伤员也好运输。你说,他想料事如神,又考虑得这样周到,能不算是个精通内务之人吗?既然他精通内务,那么他当然也就是豪杰人物。” 达须闻言若有所思,低着头琢磨着张锐的话。以前他的确也看不起和鄯,如果和鄯不是他家族的后裔,达须根本不会用他。现在仔细想想,张锐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能擅长一样,精通一样也是不简单的事情,也许以后族内的内务还要依靠和鄯来处理。 第二日,张锐与达须带着战后剩余的万余名利西族人上路,追赶迁移队。这万余名族人中几乎有三分之一已不能骑马,昨日和鄯运输物资的马车,正好可以运送这些伤员,使得大部队的前行速度基本没有受到伤员拖累。这时,乌兰才心服口服,对和鄯的看法也大大改变。 第三日,张锐一行追上迁移队的时候,追击突忽人的高朔与张旭义也带队返回。利西族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了。张锐命令高朔营担任断后,走在迁移队后方五十里。张旭义带领两个连,对经过的部落进行监视。另二连人一左一右担任侧翼护卫,张锐带一连人跟随中央的迁移队。 这时张锐也见到了和鄯,发现他年龄也不大,不到三十岁。人看上去,的确比较瘦弱,话语也不多,给人一种很斯文的感觉。张锐在利西人诧异的目光下,向和鄯敬礼,并亲切地与他交谈,语气也很恭敬。 张锐表现出来的敬重的态度,也令和鄯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张锐这样勇名远播的英雄人物对自己如此恭敬有加。自己不善勇武,多年在族内遭到的只有冷眼与嘲讽,从来没有谁对看重过自己。现在突然有人对自己言辞恭敬,彬彬有礼,一时间感觉很不适应。和鄯感概万千,也对张锐好感大增。 以后的数日里,张锐大多数时间与和鄯一起聊天。从和鄯的口中,张锐了解到,和鄯也读过大学,七年前毕业于西京商务大学,算起来是王敬宝的同校校友。于是张锐对和鄯更加亲近起来,两人越谈越投机。待到达乌孙之时,张锐与和鄯已建立起了友情。 利西族顺利到达乌孙境内,张锐对达须说:“你带着族人先看看附近的牧场,合适的尽管占用,不会有人阻拦。为兄先回去交令,为兄的部下也暂时留下。今后族人怎么生计,待为兄返回后,再作商议。”达须感激地点头答应。 张锐又吩咐了高朔与张旭义一番,于是带着亲兵返回风铃城,向刘武周汇报这次任务的情况。 张锐来到团部,与刘武周一见面,就见刘武周笑吟吟地祝贺他:“张锐,你回来得正好。恭喜你了,你被近卫军选中了!” ; 第六十三章近卫军 刘武周的话,让张锐一下子愣住了。近卫军,这是多么神圣的名字。几乎所有骑兵部队官兵们都梦寐以求,希望加入该军团。近卫军是皇帝陛下的亲兵,也是大汉国第一位元帅亲自创建的部队,是圣祖时期立下过无数辉煌战绩的勇武之师。能成为近卫军中的一员,荣誉也会随之而来。 将士们想加入近卫军,不仅是因为近卫军是皇帝亲兵,不仅在于它有辉煌的过去,也不仅是可以获得荣誉,更主要的是利益更大。 骑士们想加入近卫军,是因为除了皇帝御驾亲征外,一般不会轻易上前线,这样就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不成问题。而且近卫军待遇好,他们每年除了国家给的俸禄以外,皇帝还会给他们另外一份俸禄。退役时,除了退役金外,国家还会给退役骑士额外的几十亩地作为特别奖赏。再则近卫军的驻扎之地,全在繁华的上都附近,一旦遇到休假期,骑士们也可以随时到上都游逛。 军官们加入近卫军的好处就更多,特别是军衔越高、职务越高的军官好处也会越大。近卫军的军官们自中级以上,在朝廷内都有官职品级。如近卫军指挥官在朝廷内是正二品的大员,称谓是“枢密院近卫军统领”。他可以参加朝廷议会,可以参与朝廷议事。 像张锐的营级职务,在朝廷里也挂着从四品的官职,地位可以与帝国五十州的布政史相提并论,也算是朝廷的高级官员。而且,如果张锐进入近卫军,随着以后地位的慢慢提升,将来有朝一日进入内阁,也不是没有可能。现任内阁成员中的贺若弼,就是前任近卫军指挥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近卫军虽然好处甚多,却极难加入。由于近卫军的骑士们是皇帝的亲兵,要求他们必须绝对忠于皇帝。要进入近卫军,比的不是骑射功夫,而是比血统,比家世。谁的血统更接近皇室和王族,谁的家世越清白,谁就越有可能被选中。所以近卫军中的大多数骑士是皇室和王族成员的后裔,少数也是沾有这两族血缘关系的人。 近卫军军官们的挑选条件略逊于骑士的挑选,军官都是从飞骑军和彪骑军中选拔出来。但同等条件下,血统就成为首要条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近卫军不至于成为摆设,不至于成为一支没有战斗力的部队。军官们从主力部队中层层筛选出来,大多数经历过战火考验,由他们指挥和训练近卫军的骑士们,既可以使皇帝放心,也能保证近卫军的作战实力。 如今近卫军选中了张锐,张锐猜想,除了自己有勇名,是经过战火考验的将领外,自己身上的血统也可能占了很大的份量。自己可以算是同乐皇帝的侄儿,自然符合进入近卫军的条件。 去还是不去呢?张锐又一次陷入艰难选择的矛盾之中。如果进入近卫军,按自己血统,加上平日谨言慎行,晋升应该指日可待,有把握在三十岁之前晋升将军。成为近卫军的少将,在朝廷里就是从二品的大员,离进入帝国高层也不远了。只要不犯错,再加一点好运,在五十岁之前大有可能进入内阁。 再则说,按自己现在的职务,到了近卫军就可以申请将家室安置在驻军附近。自己也有很多机会和家人团聚,以后子女也能在上都的学校读书,董小意甚至可以经常回上都的娘家看看。 张锐不是圣人,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安乐稳定的生活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这样一个对自己、对家人都会有好处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自己能一口拒绝吗?显然不能。可是要说离开飞骑军,离开前线,张锐心里又充满了留恋的心情。 飞骑军里有太多太多的朋友,游骑团里也有太多太多的战友,三营将士更是跟随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杨英、达须等等兄弟朋友们都在前线,自己能没有留恋,说走就走吗? 刘武周见张锐露出苦恼之色,心里也是喜忧参半。能被近卫军选中,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刘武周听一位在战区总部的朋友说,今年近卫军只挑选两个中级以上职务,一个营长、一个团长。 战区的中军官尚显将战区内的中级军官名单研究了一番后,对韩擒建议马钰和张锐最为适合。尚显提出,马钰和张锐既是勇武之士,身上也带有皇室血统,虽然马钰的血统稍远,不过也符合条件,现在整个战区内就属他们二人最符合入选近卫军的条件。 韩擒看过马钰与张锐的档案后,也点头同意,要求尽快办理此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让他们立即移交部队,去上都近卫军报到。前几天,马钰已经动身前往上都。刘武周接到通知后,既为张锐能入选近卫军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的队伍中即将失去一员大将感到遗憾。 刘武周没有立即派人通知张锐,只对战区总部来的传令官说,张锐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此时不宜更换,待张锐完成任务回来后再通知他。他心里也是不舍张锐离开,心想拖延一日是一日。 此时看张锐犹豫的表情,心想,不错,张锐是个性情中人。自问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放在自己的面前,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张锐,还考虑什么?去吧,在近卫军中你的发展前景更好。”刘武周虽是不舍张锐走,但为了张锐未来,还是衷心地劝告他。 刘武周的话,让张锐从沉思中唤醒:“将军,这事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不想去?为什么?”刘武周见张锐如此问,明显表露出不愿意去近卫军的想法。他很好奇,近卫军每年只在两个甲等骑军团中挑选不到十名军官,其中中高级以上的军官名额更少,张锐为何要放弃如此难得的机遇? 张锐叹口气道:“将军,您知道属下是个粗人,脾气也暴躁。除了作战打仗什么也不会,与前线将士们混在一起,属下也就显不出特别。如果进了近卫军,以属下的性子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来,所以属下不想去。” 刘武周明白了,张锐是担忧近卫军中人际关系的问题,在那儿谁没有背景,就连普通骑士大多都有着皇室或者王族血统。遇到像黄涛之类的人,张锐还敢当众斩杀他? 进入近卫军就要学会少惹事,最好是不做事,一直安安静静的等着晋升就行。积极点的可以寻找关系,利用关系,将自己的提升速度加快些。倘若张锐去了不改变莽撞的性格,早晚会惹出事来。张锐有背景、家世足,惹一两次事或许没事。如果多惹几次呢?那时怕是皇帝、太尉和他的家族也护不了他。 刘武周想到这里,就对张锐道:“张锐,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个机会是很难得,如果你这次拒绝进入近卫军,以后再没有机会。近卫军从不接受拒绝加入的人改变主意重新要求加入的。” “将军,这么说不是正式的调令,调属下去近卫军?”张锐以为刘武周通知他的是正式的调令。如果是战区下达的正式调令,命他调往近卫军任职,张锐只能接受,毕竟军令不可违。现在听刘武周的意思,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一时感到有些吃惊。 “不是正式的调令。战区虽然推荐了你,但还需经过近卫军中军部来人的面试。他们现在就在风铃城的战区总部,今年选入近卫军的人他们已都面试过了,现在就只等着见你。如果你不想去近卫军,只要提前告诉他们就行。” “这就好,这就好!”张锐连声称好。又对刘武周道:“将军,属下这就去见他们,表明属下不愿意离开飞骑军。利西部落的事,待属下回来再向您汇报。” 刘武周答应,张锐立刻快马加鞭赶往风铃城的西部战区总部,去见近卫军的面试官。张锐在来的一路上,反复考虑以什么理由推脱不去近卫军。可事情没有张锐想的这么复杂,近卫军的面试军官并没有过多劝说张锐。只是客气地说,很可惜像张锐这样优秀的军官不去近卫军,然后就了事。 后来张锐才知道,这次战区总部给了近卫军面试官四五个符合条件者的名单,主要推荐马钰和张锐两人。面试官看过这几人的档案后,也接受了战区总部的推荐,首先面试马钰与张锐。 面试马钰时,马钰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下来。面试官也很满意马钰的表现,于是命他即刻出发去上都的近卫军总部报到。而张锐这时正在出外执行任务,所以面试官只好留在风铃城等他返回。 这时,彪骑军的一位团长也进入战区的推荐名单,不过是候补人员。他便利用这段时间拉关系、走门路,终于接触到近卫军的面试官。 虽然这位团长有人推荐,可面试官也不敢公然违背法令,只能对他说,如果张锐放弃,那么就可以接受他。那名团长很是失望,他料想任何人都不会傻到不想进入近卫军,面试官这么说几乎等于没有希望。 可这次他还真就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非常傻的人。由于张锐的主动退出,他便顺利进入近卫军,惊喜之余,也在心里暗自感谢傻到家的疯虎。心想,看来称张锐为疯虎是很有道理的,他做出来的事情就是和别人不同。正常人怎么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张锐的确如他所想像的,与常人有所不同。张锐并不疯癫,只是说张锐的想法很奇特。张锐不愿意去近卫军,除了对刘武周说明的原因外,还觉得自己已经过惯目前的生活,不想再去改变。 前线虽然有危险,条件也很艰苦,但张锐的内心却非常充实。张锐心想,自己还年轻,不想过早地去过那种平静得近乎浑浑噩噩的日子。前世自己已经过了太久平静安宁的生后,今生如果再去过这样的生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张锐已经被战争改变,已经适应激烈的战斗生涯。张锐此刻有一种渴望战争的yu望,战场的厮杀,敌后的历险,与敌的斗智斗勇,这才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张锐最近一段时间发觉自己越来越渴望战斗,越来越需要战争。如果突然间失去战争,几乎已经不习惯去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这也许是一种病,前世张锐就看过一些关于参加战争的老兵,在战争结束后,始终不能接受和平生活的报道。 他们有的将自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中,见到人就会怀有敌意,产生出杀死他的yu望,严重的就会将自己所想的转化为行动。有的则产生了心理疾病,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饱受困扰和折磨,使得身体每况愈下,心烦意乱,难以入眠,甚至出现莫名其妙的身体不适症状,严重的还会产生自杀的念头。 张锐不能肯定自己就患上了严重的战争综合症。去年回家养伤时,张锐也有一种想尽快返回战场的冲动。那时表现得还并不严重,家庭的温馨也使得张锐产生过永远呆在家里再也不走的念头。 可张锐经过近段时间的残酷战斗,感觉自己的心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秦济事件,对张锐的打击极大,也产生了许多后遗症,如老是走不出愧疚的阴影,老是疑神疑鬼,怀疑别人怨恨他,彷徨、焦虑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这也许就是战争综合症病症之一。虽然后来张锐的心态渐渐调整过来了,但它还是在张锐心理上永远烙下了一块印记。只有在行军时,在作战时,张锐才会彻底忘记这事。所以,张锐感觉自己不能离开战争,只有在战争中他的心理才会彻底地放松。 张锐暗自对自己说,别再过多地去考虑自己有病还是没有病,只要战争还存在一天,就要争取多参加一天的战斗。不论是为了自我解脱,还是因为热爱战争,只要在战争中自己能获得心理平衡就行。 张锐再次走进刘武周的大帐,此时他已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现在,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安置利西族以及到哪儿去找粮食的事情上。 ; 第六十四章移花接木 张锐在刘武周的大帐内,并无拘束的感觉。他与刘武周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马奶,一边向刘武周汇报这次出兵接应利西迁移的情况,还时不时用手抹抹沾在胡须上的沫子。 刘武周也习惯了张锐粗直的个性,也不介意张锐粗鲁的表现。以前刘武周任一营营长时,就对张锐秉性有所了解。据刘武周观察,张锐平时在上级面前都会表现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不会表现出不拘小节的模样。只有张锐将上级当成自己人时,才会无拘无束。 张锐跟他不见外,刘武周感到很高兴。刘武周没觉得有何不妥,可帐中另有一人一直用鄙视的目光注视着张锐,他就是二营营长郭远光。他越看张锐越不顺眼,觉得张锐不过是个缺乏教养的莽夫,不明白为何刘武周对待张锐如此宽厚。 郭远光今年三十三岁,青州临淄人,平民出身。郭远光自军校毕业进入飞骑军后,一直没有机会参战。和平时期晋升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加上他平民出身,不论在朝中还是在军中都没有任何关系可依靠,所以十余年里只混了到一连长的位置。 这次随营来到西部战区,时运开始转变。营长的意外身亡,让郭远光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有幸临时接替二营营长,他决心全力以赴抓住这次机遇,决不能有丝毫大意。最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战役结束后没有多久他就被正式任命为二营营长。 初任营长时他还满怀希望,认为自己以后定能大展宏图,将军职务也在向自己招手,只要努力,有希望在四十岁以后晋升将军。正在他立志有一番作为时,却受到了打击。 战役结束后,郭远光也来刘武周处要求增补损失的骑士。不料刘武周处事不公,分配给游骑团的骑士首先满足张锐营的需要。事情并不大,可是从中他意识到刘武周更为看重张锐。只要有张锐在,那么自己在游骑团的出头之日,将是遥不可及。 张锐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军衔、职务都与自己同级,爵位还远远超过自己。对于整整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张锐,都与自己同处在一个级别上,他感到忿忿不平。自己从军校毕业,一直奋斗了十余年才提升到营长一职。而张锐毕业不到三年就已经荣升营长,而且名声还比自己大上许多。不免怨天尤人起来,他感到上天对他不公,自己时运太差。 再有,刘武周对待张锐的态度也比对待其他营长的态度宽容得多,看得出他特别欣赏张锐。这让郭远光觉得自己在游骑团中前途暗淡。在他看来,刘武周已经不仅仅是重视张锐、赏识张锐,而是对张锐娇宠过头了。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任务,刘武周首先想到的必是张锐,为他配备最精锐的骑士,为他安排最关键的任务,而张锐也总是不负所望。这样下去,张锐的功劳会越立越多,自己永远也无法赶超张锐。 还有张锐的身世显赫,自己更比不上了。有张锐这块巨石挡在身前,自己还有什么机会晋升将军?就是有晋升机会,也是先轮到张锐。 郭远光也为此在刘武周面前,多次表示不满意。他曾半开玩笑地对刘武周表示过不满,是不是三营才是亲娘生的,其他各营都是后娘养的,才这样差别对待? 可刘武周对他说,什么时候你能完成几个让我满意的任务,我也如此关照你。这句话堵住了郭远光的嘴。比功勋,比勇名,他都不是张锐的对手,他也没有颜面再向刘武周抱怨什么。 郭远光只想以后多争取一些重要任务,施展自己的才能。在他眼里,张锐既不懂智谋,也不懂韬略,打仗只凭一股蛮力、狠劲儿,对待敌人很残暴,好运气其实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才侥幸打赢了几仗,有了现在的名声。 像这样的莽夫哪能与自己相比?如果自己运气好,如果张锐执行的那些任务安排给自己,完全有信心比张锐做得好,到时看刘武周还有什么理由来推脱。郭远光暗下决心,今后要在刘武周手里多接一些任务。 接应利西族返回乌孙的任务,郭远光是从一位军校时期的好友哪儿得知的,这位好友现今在战区总部任职。那时张锐正在执行保护尚显去与突忽人会谈的任务,还没有返回团里。郭远光暗自高兴,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出头。于是他满怀信心地去找刘武周,主动请命去执行这个任务。 刘武周当时考虑到这个任务是战区直接指派张锐去执行的,他哪能说换人就换人?在则张锐即使不能称为一员智将,但也是一员非常难得的令人放心的将领。用张锐,用的就是一个“放心”。 张锐自从军以来,无论上级交与他的任务怎样困难,怎样艰巨,从来没有推诿过,也没出现过执行命令不力的情况。加之张锐也算是刘武周的老部下,他对张锐知根知底,仅凭这一点,张锐去比郭远光去更能令刘武周放心。 出于种种原因,刘武周没有接受郭远光的请命。不过刘武周身为高级将领,职责之一就是协调部下的关系。他好言安慰郭远光,说这次的任务是根据各人不同的情况安排的,张锐是最合适的人选。下次再布置任务时,一定首选二营去完成。 刘武周的考虑郭远光自然不知道,他更加坚信了刘武周对张锐偏爱的看法。于是在心里开始嫉恨张锐,这种恨意越来越深。 今日刘武周又将郭远光叫到大帐,说有任务布置。郭远光开始还很兴奋,可是当郭远光得知刘武周安排的是什么任务时,他感到愤恨,甚至感到屈辱。刘武周居然叫二营现在也暂时听从张锐指挥。 郭远光当时就想,张锐现在又不是一营营长,要他指挥其他各营,名不正、言不顺。刘武周最初是将五营暂时交与张锐指挥,现在又将二营交与张锐指挥,这不是明摆着,将张锐看成了他的副将?不知道一营长裴仁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反正首先自己就不服。 郭远光虽然心里很不满,很不服气,但口中还是表示坚决执行刘武周的命令。这让刘武周很欣慰,认为郭远光和高朔一样,都是心胸开阔之人,顶多郭远光的性格还要耿直一些,心里有什么意见,就直言不讳。这种人不打肚皮官司,刘武周也是很满意的。 于是,刘武周也很亲热地与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直到张锐从风铃城返回,才停止和郭远光聊天。当张锐汇报情况时,刘武周考虑到郭远光以后也要参与这项任务,没有必要回避他,所以就留下郭远光一起听张锐的汇报。 张锐仔细地讲述此次的行动过程。刘武周从张锐口述中得知,他一接受命令,便下令部队连续三昼夜行军,最终赶在利西族被突忽人击败前,将处于危难之时的利西族救出。刘武周打心眼里满意张锐的战果,认为张锐的确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刘武周来到战区以后,因张锐立功,也屡次受到战区的嘉奖。这次张锐顺利地完成任务,将利西族接回乌孙,战区统帅部定会再次表彰自己。刘武周欢喜之色,尽显于表。看得一旁的郭远光更是怒火直冒。 郭远光听张锐轻描淡写地说道,突忽人一见到两营汉骑来临,即刻溃败而逃,随后又被汉骑追杀出百里。心里暗想,突忽人和利西族已经激战近一日,已经体力不支,当然汉骑的出现会导致突忽人溃败了,换了谁也能圆满地完成任务。不是将军非要将任务交与你张锐,这次的功劳本应记在我的头上。 又听张锐说,在战斗中受了两处小伤,自己便没有与部队一起追击。心里就更鄙视张锐,才受了点轻伤就退离战场,这样的人还称得上勇猛之士,看来他的勇名很值得怀疑。 张锐在讲述时,偶然间也发现了郭远光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目光。但张锐并没有十分在意,以为他与马钰当日见到自己是一样的想法。自己年纪轻轻,就多次立功,军衔、职位都令人眼红,招人嫉妒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顶多自己对郭远光多尊重一些,想必在了解自己之后,郭远光也会和马钰一样改变态度。张锐汇报完整个过程之后,又对刘武周道:“将军,这次利西族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目前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粮食。您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呢?” 张锐提出的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刘武周。前些时候,战区为了能换回数千被俘将士,已经动用了一些战略存粮。 对于用粮食去换战俘,刘武周也有异议。他认为突忽人实在是得寸进尺,已经用数倍的人去换战俘,可是他们还厚颜无耻地要求汉军交出一些粮草才肯答应。刘武周认为这是突忽人充分的研究了韩擒个性的结果,韩擒爱兵如子的脾性早已是众所周知。 这一点对韩擒来说,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软肋。爱惜将士,使麾下的将士们甘心为他效命,因为都知道他不愿舍弃任何一名部下。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韩擒都会时刻牵挂他们,为他们着想。在韩擒的眼里,将士们的生命重于一切。除了不能用武器去换他们的生命,必要时无论是别的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 而突忽人就是利用了韩擒的弱点,才能如此嚣张,提出过分的要求。而韩擒却偏偏答应了他们,如果这事要换成刘武周处理,一定不会同意突忽人的要求,就算突忽人真的要杀害己方的战俘,我们也可以用数倍的人头去祭奠他们。如果都像韩擒这样做,恐怕突忽人以后还会提出更无礼的要求。 可是刘武周反对也没有用,他必竟还不是战区统帅部中的成员,只能接受这样的现状。现在,韩擒用粮食换战俘的弊端已经显现。利西族需要大量的粮草,如果不能解决,将会影响到以后的策略。 没有多余的粮草可供应利西族,这该怎么办?刘武周一时也没了主意,紧紧皱着眉头,对张锐与郭远光说道:“你们也都想想办法,有想法尽管提,不要怕说错。不对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再讨论一番。谁解决了这个问题也是大功一件。” 郭远光暗自摇头,战区现在的状况他也大致知晓。统帅部不可能长期供应利西族粮草,牛羊的数量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剧增,这该如何是好? 刘武周的话说完多时,也没见张锐、郭远光言语。张锐瞅瞅郭远光,见他一脸茫然,知道他没有办法,这才对刘武周道:“将军,属下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这也是达须提出来的,如果战区总部同意,属下想,不仅能解决利西族缺粮的问题,对现在的局势也有所帮助。” 刘武周闻言大喜,道:“快说说是什么办法?”郭远光也惊奇地抬头向张锐望去。 张锐道:“属下保护利西族返回乌孙的一路上,与达须也探讨过此事。达须说,利西族原有上百万只牲畜,一路北来之时,遭遇了草原各部落的抢劫,才出现了粮食不够的现状。他提议说,如果我们能够配合他,他有信心将这些牲畜抢回,这样粮草的问题就可以解决。” 刘武周微微点头:“此计倒是可行,他说过具体的计划吗?” “没有,这件事属下不能作主,所以也没与他深入讨论具体计划。不过达须说得非常肯定,属下认为应该可以实施。而且达须还透露出他统一整个草原的雄心壮志。他很有信心地说,只要给他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在我们骑兵的配合下,他就能统一整个草原。到那时,草原就可以成为汉军的后花园,可以随时出入。” 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呀!刘武周又惊又喜,将信将疑,一下跳了起来,问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张锐见刘武周兴奋不已,心里也暗自高兴。自己的计划看来刘武周是很支持的,下面就要提一些对达须有利的条件。 张锐也立起身来说:“是的,将军,他的确是这样说的。不过,属下认为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先要解决才行。” 刘武周对张锐道:“坐下慢慢说。”接着又兴奋地在帐内转了数圈,草原一直是汉军朝思暮想意图要控制的地区,可以前草原各部都归依突忽,他们熟悉草原地形地貌,有能力在草原上和汉军兜圈子,让汉军始终无法大批深入进去。 现在大好时机送到了眼前,利西族就是草原人,他们了解地形,了解各部落之间的关系,知道各部落的主要聚集地以及他们的临时避难所。有利西族的帮助,汉骑定能控制草原。 刘武周转身对张锐道:“张锐,利西族有问题我们帮着解决,总之要让利西族满意。” “将军,您还记得胡汉山吗?”张锐没有直接回答刘武周的话,而是突然间提到胡汉山这个名字。 刘武周在张锐说出胡汉山这个名字时,就心领神会了,脸色顿时乐开了花。一边的郭远光很是不解,胡汉山是谁?张锐提到的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刘武周乐成这样? 刘武周对张锐道:“我知道了,今日你先回去吧。待我向战区总部报告后,才能确定最后的方案。这几日利西族的事情,你要多费些心思。他们需要什么,就报告上来,我会考虑解决的。” “是!”张锐知道刘武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也不再多言。聪明的人是不会在别人已经有具体想法的情况下,还去指手画脚的,自己只要回去静候佳音便可。 张锐与郭远光都离开后,刘武周的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战略计划如果能取得成功,汉军就能控制草原,而一旦控制了草原,战争的态势将转向有利于汉军的一方。汉军既可以出兵穿越草原直接威胁突忽的新罗州和信度州,也可以从侧翼威胁大月州和西海州,突忽人以后的防御会变得更加困难。 最妙的是,这主意并不是张锐策划的,而是达须自己提出来的。只要这个计划不是张锐想的,自己就可以……刘武周想到这里更加兴奋,心跳也渐渐加快,这个机会难得。 达须不是军中之人,把他的策划据为己有,也没有愧疚之心,如果这个计划是张锐提出来的,他倒不好意思争功。刘武周想,等制定计划的时候,给达须申请要个官衔就行了。为了控制草原,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战区统帅部应该会同意授予达须官衔的。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没有白白占他的便宜。 刘武周兴奋了好一会儿,又有些犹豫。这件事情不能传了出去,如果被他人知道,我采用的是用别人的计划,恐怕会被人耻笑,自己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这事在军中,目前只有张锐和郭远光知道。 张锐可以放心,个性粗旷,又是自己的老部下,他不会在意这些事。但是郭远光也知道这件事,万一他泄露出去如何是好?刘武周犹豫了半天,还是挡不诱惑,心想,自己是秘密上报计划,计划执行其间也会保密。按郭远光的级别他不会知道,我是以自己的名义上报的。 即使郭远光最后知道此事,都已是计划实施完毕之后。以后找个机会暗示郭远光一下,他应该不会傻到不计后果到处去宣扬吧。 刘武周下定决心后,便提笔开始写计划书。他边写边想,有时还趴在地图前看上一会儿,一步步将计划深入。三天以后,刘武周的这份计划书终于完成。 刘武周又仔细推敲了数次,实在没有可以补充的,才唤来亲兵队长,让他带人将这封密封的计划书亲手递交到战区总部中军官尚显手中。 刘武周一再嘱咐亲兵队长,路上如遭遇险情,一定要将这封密件毁掉。亲兵队长见将军说得如此认真,知道信件的内容非同小可。于是带着一连人马护卫,快马加鞭将这份密件送达风铃城。 ; 第六十五章刘武周的计划 早晨开始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到了中午十分,风铃城的上空出现了如城池般大小的乌云。云层越积越厚,越来越暗。阵阵的雷鸣声,不时从上空传来。 豆大的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雨势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风铃城的居民都已匆匆返回各自的家中,小商小贩也收拾好货物,早早的结束了今日的生意。 韩擒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看着它们越来越密,最后成了一幅悬挂着的水帘。哗哗的水流声,像是一条小河在窗外流淌。闪电的亮光映照在韩擒的面孔上,显得他的脸阴沉冷峻。 刘武周的计划书他看过后,连声叫好。他还不知道刘武周有这么一手。计划书内不仅将目标提出,而且列举了很多可行的办法。大多是刘武周在平定辽东叛乱时,使用过的方法,既简单又实用。如果控制了草原,自己的选择就会增加许多,战争也会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刘武周能被提升将军,看来他真的够格。从能力上看,刘武周比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似乎还要要高上一截。一想到许铭球,韩擒内心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许铭球有能力,这不可否认,但他的心思总像是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到战事上。前一段时间自己的决断错误,与他的收集情报不力有直接的关系。 韩擒还认为许铭球人品不佳。韩擒身为战区统帅,当然将所有战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论是在战区对自己部下讲过,自己要对西海州的失守负责,而且在上表皇帝和内阁时,也只提到应由自己负责,没有提到半句部下的责任。可是许铭球呢?自得知突忽人进攻西海州后,到整个战役结束,不仅没有表示出半分自责之意,反而百般推卸责任。 许铭球总结战役得失时,一再强调自己已将突忽人声东击西的意图做过汇报。言下之意,就是战败的责任应由韩擒一个人承担,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对于这样逃避责任、见祸就躲的人,就算韩擒脾气好、对部下宽厚,也不能不生气。也许应该换一换战区参谋长了,人选嘛,韩擒此刻也有些眉目了。 为了谨慎起见,韩擒还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最佳时机就是这个任务完成之时,那时可以以立功晋升的名义,调他上来。至于许铭球嘛,韩擒正在考虑他的新职务,也没有最后决定。 韩擒的房间内,正坐着战区副统帅柳炯、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以及总部中军官尚显等数人,他们今日一早就来到韩擒的房间内,商议刘武周提交的关于利用利西族控制西部草原的建议报告。 这些人里,心情最糟的当属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他前一段时间非常担心,唯恐丢失西海州的责任会落在他的头上,让他成为一只替罪羊。 许铭球的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没太大的过错。当初突忽人出兵柏寒城堡之时,自己列出的五项可能性里,就预测到了突忽人可能是在玩声东击西的把戏。韩擒和柳炯都将这项预测否决,说什么突忽人没有多余的兵力进攻别的地方。 结果,突忽人玩的果然是声东击西的手段。如果将责任推给自己承担,怎能服气呢?韩擒还算是有良心之人,承担了全部责任。在对朝廷的奏章中,未提及任何部下的失误。 后来内阁的最终结果来到战区,韩擒爵位被降一级,也被皇帝下文斥责了一番。不过战区统帅之职未被罢免,韩擒以下之人,也没有再追究过错。许铭球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同时,许铭球也感觉到韩擒对待自己冷淡了许多。 许铭球知道自己在韩擒心目中已经留下了不良印象。他暗自思忖,只要自己以后能将本职工作做好,韩擒就是对他有意见,也没有理由撤换自己。于是许铭球更加小心谨慎,对交给他的所有任务都反复研究,制定详尽的方案,力争不出纰漏,更加圆满地完成。 又过了一段时间,韩擒似乎对他的态度也有所好转,他一颗高悬的心又再次放了下去。他认为韩擒已经谅解自己。可是今日之事,又让许铭球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刘武周,一个飞骑军的新进少将,居然提出了一个新奇完整的计划。而战区总部的数十名参谋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样的计划。自己是参谋长,吃的就是这碗饭,战区的所有大型计划,哪次不是从自己手中递出? 现在可好,一个游骑少将,就能想出,并且制定出如此令人拍案叫绝的完美计划。而专门吃这碗饭的参谋部,却连想都没有想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可以说参谋部失职,甚至是无能。 许铭球如坐针毡,盘算着该怎样对韩擒解释才好。或者对殿下解释,参谋部前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与突忽人交换战俘上去了,所以还没空考虑此事?再或者说,自己正在构思类似的计划? 不过再如何解释,也不能挽回韩擒对自己的失望。自从许铭球进屋,韩擒就没有用正眼看过他。 如此下去或许这个职务真会保不住了。许铭球脑子里现在只想这些事情,对刘武周的计划也没有心思再去仔细看,仔细想。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后,柳炯最先开口:“殿下,属下考虑再三,认为刘武周的这项计划可行,所提出的建议也合理,可以照此计划实施。如果我们在一两年内控制西部草原,就可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对新罗、度信发起进攻。” 许铭球闻言突然惊醒,像是脑袋被人猛击了一下。刘武周的建议就要被通过了吗?不行,就算他的计划很完善,自己也要从中挑出一些毛病来,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看法,这样才能在韩擒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许铭球立刻说道:“刘武周此计甚好,考虑得也比较周全。只是其中一些具体措施还有待商榷。” 柳炯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参谋长是如何考虑的?” 许铭球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粗略浏览过的计划书的内容。然后说道:“属下对刘武周建议给利西族的达须加封临时官衔之事,有不同看法。” “哦?”柳炯惊异地请教:“请你说明其中的不妥之处。” “是!”许铭球道:“达须是新州之人,又才脱离突忽投靠我们。刚一来,我们就给他加官进爵,这是不是就是暗示,所有的造反之人,只要在危急时刻投靠我们,就能得到赦免,就能授予高官职位?” 许铭球说完,见屋内之人都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又接着补充道:“帝国明令要严惩叛匪。如果我们不遵照执行,内阁会不会对我们产生不满?陛下会不会下旨斥责?还有,达须和利西族是不是真心投靠我们,现在还不能过早下定论。如果我们授予了达须职位,他又反叛我们怎么办?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许铭球侃侃而谈,谈得头头是道。见众人都是还是不语,心里也得意起来,看来他们都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自己了了数言,就无话可讲。 这时,中军官尚显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掷地有声地表态道:“许将军之言,下官不能赞同。先说达须与利西族是不是真心投靠我们的问题。达须四个哥哥都被突忽人杀害,达须将突忽人恨之入骨,怎能再归附突忽?而利西族人里有上千人被杀,这时可能残留在突忽人手上的利西人也丧命了。这数千人的仇恨,利西族人怎能忘记?所以达须和利西族归附我们之心,是不应当怀疑的。” “其次,许将军说我们临时委任达须一个职位,陛下和内阁是不会不同意的。不知许将军是否知晓刘武周将军列举的实例。刘武周将军在平息辽东四郡的叛乱时,就已经用过此计。战后,朝廷也没有对刘武周将军的做法提出过质疑。况且,我们委任的是临时职务,至于内阁以后是升任达须正式职务,还是解除达须的临时职务,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不过下官认为,只要达须立了大功,朝廷会授予他正式职务的。” “最后,许将军的意思是担心失去威慑力之后,叛匪会更猖獗,担心他们一旦认定我们会不计前嫌接纳叛匪,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反叛,只是在面临失败时才投降。其实,下官认为这样做是好事,因为我们不是主动去招降叛匪,叛匪投降我们之时,没有条件可讲。我们可以赏赐他,也可以追究他的罪行。如果投降的叛匪能对剿灭叛匪起到贡献,下官认为就应该奖赏,反之,也可杀之。如此一来,想投降我们的必定会想尽办法,去打击伪突忽汗国,来争取我们的优待。长此以往,消灭突忽叛匪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尚显的话,让许铭球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他又想起一事,回道:“尚将军的话不错,可我还是有一点疑虑。刘武周将军的建议里,曾提到允许达须编制一支临时性的军队,我觉得不妥。编制军队内阁才有权决定,我们岂可为之?这事非同小可,一旦被定为私编军队的罪名,可是谋反大罪。” 尚显这时才知道许铭球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刘武周的报告,心里暗暗纳闷,许铭球今日为何一直心不在焉?难道他有什么心事吗?没有细读刘武周的报告也就算了,还提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是自我暴露出刚才没有仔细研究报告内容吗? 尚显只得奈着性子为许铭球解释:“许将军,刘武周将军的报告中,曾经提到过他在辽东平叛时使用的一个方法。当时他在敌后组织当地忠于帝国的民众,让他们组成村卫队、镇卫队。这些临时编制的卫队既可以协助军队剿匪,也可以担任地方守卫任务。护卫队成员的手中都沾有叛匪的血,他们只能死心塌地的为帝国效力。这些临时卫队为剿灭当地的叛匪立下了很大的功勋。” “刘武周还专门提到,战后朝廷并未解散这些临时卫队,而是将他们编入当地的预备役中,并且后来还给护卫队中的头目加封了正式的官职。由此可以证明,皇帝陛下和内阁都是同意刘武周将军当时在敌后的对敌策略,既然皇帝陛下和内阁以前都同意这样的做法,为何这次我们不能如法炮制呢?如果是出于谨慎考虑,我们也可以暂时不定番号,待征求内阁批示后再做具体安排。” 听了尚显的这番话,许铭球不再出声,埋下头拿起刘武周的报告再次研读了起来。众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韩擒这时走回自己的座位,询问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众人皆道无异议。 于是韩擒下令:“刘武周的计划可以实施。命令飞骑军的三个游骑营协助利西部落行动,具体方案由刘武周负责指挥。” “关于委任达须临时职位之事,我的意见是暂时委任达须为乌孙州阿南郡郡守一职,允许他编制一支五千至一万人的族人护卫队。护卫队不隶属战区,属于阿南郡临时预备役编制。护卫队所需的军需物资,由利西族自行解决,战区不与补给。在缴获敌资方面,除牲畜外其余的物品允许利西族保留其中一半,另一半则上交战区。各位意下如何?” 战区副统帅柳炯道:“殿下考虑得很周到,如此一来,利西族只能靠自己去抢劫才能养活他们的护卫队。我们只出了一个空头职务,就能换取数千兵力,去打击突忽人是再合算不过的事。属下赞同。” 战区后勤官方戊道:“殿下,属下认为利西族缴获而来的牲畜,我们也应该分得一部分。战区的粮草本不充足,再加之前些时候用了一些换取我方被俘人员,所以今年收获之前,战区的粮草也很紧张。如能收回一些牛羊来,也可缓解供给压力。” 韩擒略微考虑了片刻点头同意,对方戊道:“让利西族缴纳三成的牲畜。你看可够?” 方戊笑道:“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将士也可以改善改善生活了。” 韩擒道:“至于利西族编制护卫队,以及授予达须临时官职一事,我会向陛下和内阁上表。各位还有无其他建议?” 韩擒环顾众人,见大家都无可言,便宣布散会。尚显一出韩擒的房间,立刻去起草命令,随后名传令兵将命令送达刘武周处。 刘武周接到命令后大喜,自己昨日才将报告递交上去,今日战区统帅部就同意执行。看来“自己”的计划很得统帅部的赏识,而且统帅部还专门指定自己为计划实施的指挥官,也证明统帅部或者说韩擒对自己的充分信任。 能得韩擒赏识,能得韩擒信任,刘武周感到自己还有机会向上走。他对未来,对计划都满怀信心。 ; 第六十六章和鄯 碧溪县,具有县城的规模,却只是个大镇。碧溪县城因城边有一条成为碧溪的河水而得名,附近土地肥沃,人口也较多,军粮供给,不虞匮乏,加之紧连着西部草原,所以一直以来是汉军重要的防守据点。 从风铃城南行到碧溪,有三天的路程。其间有一条数百年前修建的驿道,这条驿道不及驰道宽大,但路面也是小石子嵌入土中,路面也算平坦坚实。这些小石子,都是劳工们用槌子一锤一锤地敲打进去,可见为修建这条道路耗费了多少劳力以及时间。 汉元790年6月30日的下午时分,张锐与和鄯正在走在这条大路上返回碧溪县城。张锐是去刘武周处汇报利西族近段时间的安置情况,而和鄯则是奉达须之命,去风铃城为族人购买盐茶等日用品。 和鄯在遇到张锐之前,郁郁不得志,一向是沉默寡言,只管埋头做事,从不肯多说一句话。达须也是看在他是家族后裔的份上,才将家族内部的琐事交与他处理,职务是家族“从事”。 和鄯自接手利西家族的从事之职后,将达须家中的钱粮管理、放牧以及分配、安置等行政事务,都计划得细致周到,安排得井然有序。接着和鄯又清理了前任从事遗留下来的旧账,追回了很多拖欠家族已久的老账,使达须手上能动用的钱粮和牲畜,比迪西在的时候翻了数倍。 但他从来都不喜邀功,默默无闻,所做的工作不显山、不露水,都被达须忽视了。在达须的眼里,和鄯将这些事情做好是理所当然的,做不好就是失职。达须还老是看不起和鄯,认为他过于文弱。直到后来的整族迁移和来到乌孙后的安置事务,和鄯都管理、安排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达须这才感觉到和鄯工作的重要性。 这些事在达须眼中琐屑繁杂,最不耐烦去管去做,想起来就头疼。可在和鄯的手中却处理得得心应手,达须的意思不用多解释,他就能心领神会,结果都令达须感到满意。 利西族到达乌孙后的某一天,一个性格凶悍、脾气暴躁的族人,因为不愿听从和鄯命令,被和鄯命人关了起来。这人在族内素以勇猛著称,前次与部落交战时,也奋勇杀敌,立下了很大的功劳,连达须也非常尊重他。他哪能看得起和鄯? 于是这个族人被关押起来后,仍然吵闹不休,口里不停地咒骂和鄯。看守队长和那名族人是好友,劝了他很久,也无法安抚住他,只好报告达须。 达须这时已经听进张锐的评价,也认定和鄯是个人才,决心尊重他,好好对待他,所以也不能撤消和鄯下达的关押命令。达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插手管这件事。他也想看看和鄯是怎样处理这事的。如果和鄯真像张锐说的是个人才的话,那么既然能做,自然也能收尾。 三天以后,达须叫人来问这事。听说那名脾气暴躁的族人,在牢营里变得老实了,安安静静的不再叫骂。达须大惑不解,他知道那名族人是出了名的暴戾之人,不会才三天功夫就改变得如此彻底。 达须当即去请教和鄯,和鄯只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只是命负责给他做饭之人逐次减少他每日食物中的盐分而已。” 达须恍然大悟。盐是人的身体必须需要的。盐分减少,一个人的活力便会大为减退。和鄯就是先用这个办法将暴躁的族人安静下来,然后再命那个看押他的好友队长去安抚他、说服他。 通过心平气和的劝说,那名族人最终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和鄯既然是利西家族的从事,又在负责整个迁移队的事务,自己就应该听从和鄯的指令。违背了和鄯的命令,也就是违背了达须命令。于是他也不再叫骂,不再发泄,老老实实地在牢里反省。 和鄯聪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达须不由得对和鄯另眼相看。达须也终于认识到和鄯是个人才,对和鄯尊敬的态度也更加发自肺腑。从这以后,利西族的所有内务达须一并交与和鄯处理,并向全族人宣布说:“和鄯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当战区通过刘武周的计划后,达须又在和鄯的帮助下,编组了族内的护卫队,制定了训练计划,还调集了护卫队人员所需物资。诸如此类看似繁杂的事务,在和鄯的手中都变得条理清晰,也处理得游刃有余,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 这些事情,张锐或是亲眼目睹,或是听达须讲述,知道得一清二楚。张锐也非常羡慕达须有这样的一位好帮手,张锐对和鄯两个最深的印象就是:一,无论什么时候张锐见到和鄯,都能看见他在努力工作。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和鄯都能耐心处理,没有发过脾气,没有见到过他烦躁不安。 和鄯一双沉稳、机敏、清澈的眼神里,一直流露出智慧的光芒。张锐曾好奇地问过和鄯,为何当初不去考帝大,如果和鄯学习政务,现在应该是一名帝国的官员了。以和鄯的能力,以后定大有前途。 和鄯则淡淡地对张锐道:“我是新州人,更是西部草原人。既被汉人看不起,也被同族人瞧不上眼。我的心愿只是成为一名富商,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度过此生即可,所以就报考了西京的商务学院。毕业后本想好好发展一番,结果又遇到突忽独立,我只能返回家乡草原避难。” 张锐听了和鄯之言后,心里深有感触。同是帝国居民,有才能的人只因为身份不同,命运便会截然不同。如果和鄯是帝国老州的居民,以他的才华恐怕不止是想做个富翁这么简单。 张锐很欣赏和鄯的才华,也敬佩和鄯的为人。忍不住向达须提出,请和鄯顺便管理自己所属三营人马的后勤工作。 对张锐提出的要求,达须自然不会拒绝,便命和鄯抽时间去帮助张锐。张锐对和鄯道:“其实我们游骑也没有多少事务需要你来管理,你只要将我们骑士的伙食安排好就行了。” 张锐这样说,是因为游骑中没有专门的厨师,游骑们的食物从来吃得很随意、吃得很简陋,作战时就更是顾不上冷热,只要能填肚子就不会抱怨。所以游骑的骑士身体素质虽然很好,但因长期缺乏营养,也变得气虚体弱起来。 这种现象,尤其是已经在战区作战过一段时间的骑士更加明显。如程节,已经患上了胃病,发作起来有时会痛得大汗长流。 和鄯接受了张锐的请求,他接手管理游骑的饮食后,不断地改善军中的伙食。增加蔬菜份量、增加菜肴内的油份,又召集一些利西族内懂得烹饪的人,专门给游骑做饭。当骑士们吃到营养、口味,兼而有之的食物时,都欢喜不已,食量也比平日增加了许多。 这是增强骑士身体,以及增加部队战斗力的基本保障,也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张锐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骑士们体质明显改善,有的甚至还得到了加强,训练的时候也不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锐十分高兴,认为自己没有看错和鄯,他的后勤工作可以说是做得无懈可击,天生就是干后勤的人才。 不久之后,附近的汉军也听说了飞骑军的游骑在利西族的帮助下,都能享受到美味的食物,也羡慕之极,恨不得自己就是飞骑军游骑中的一员。 在回游骑临时驻地碧溪县城的路上,张锐对和鄯道:“和鄯,我们也快展开行动了,我想听听你有何建议。” 和鄯前些时候也听说了张锐曾经对达须称赞过自己是人才,是豪杰,打心眼里感激张锐。他认为达须之所以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以及后来重用自己,都与张锐的劝告有关。张锐初见自己不久,就能看出自己的长处,这样的人不简单。 和鄯最初与张锐接触时,也被张锐的外形所迷惑,认为张锐是一个粗人。张锐的性格也很矛盾,有时和善,有时暴躁;有时会很虚心地请教他人意见,有时又独断专行;有时对人热情四溢,有时又飞扬跋扈,是典型的率性而为的莽夫性格。可随着后来和鄯与张锐接触的时间增多,和鄯渐渐看出张锐是故意将自己装成莽夫。 在和鄯看来,张锐心细如发,对任何事都能想到前面。如给骑士增加营养的这件事来说,如果张锐真是粗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 再有,张锐身上也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和张锐接触时间长了,就会感觉他的言行举止,散发出一种眩人眼目的异彩。这种异彩,不断影响他人,令人心神向往。如高朔就是这样,现在高朔已和张锐处于平级,可在张锐面前却是一口一个属下叫着。这令许多不了解张锐的人,都觉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和鄯就想,张锐之所以为人敬慕,绝非是他的人品、德行超乎常人,而是他的气质和风采,有一种使人甘心为他效命、赴死的魅力。特别是跟随过张锐一段时间的人,更是如此。这让和鄯不得不重新审视和评价张锐。不过,和鄯也是聪明人,虽然不明白张锐为何要装傻充愣,但也从不点破,从未当面问过张锐。 现在,和鄯和张锐的关系,仿佛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既随意,也诚恳。张锐开口征求他的意见,他自然也不隐瞒看法。 “虎爷,草原上有二三十个部族。大的数万人,小的千余人,其中能超过利西族部落的只有瓦罕部落。而这次跟随突忽骑兵一起攻击过我们的部落一共有七家。” 和鄯看了看张锐,见他侧头听得十分认真,接着说:“如果我们贸然攻击草原上部落,有可能使得草原上所有部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七家参与攻击利西部落的事情,大肆宣扬利西族只是为了报仇,除了这七家之外,我们不会攻击任何部落,也欢迎其他的部落与我们一起出兵。这样一来,多少可以让大多数草原部落放心,他们即使不随同我们一起出兵,也不会帮助我们的对手,最多只是袖手旁观。” 和鄯边说,张锐边不住地点头,赞叹道:“你的建议不错,值得考虑。有了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行动,消灭了七家部落之后,利西族也会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再伺机消灭主要的瓦罕部落。只要瓦罕部落一灭,整个草原就可以说属于我们了。” “虎爷,我担心突忽朝廷会派遣骑兵帮助草原部落。”和鄯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张锐爽朗地笑道:“突忽骑兵?上次已经让他们损失了二三千人,如果这次他们还敢派人来,来多少我收拾多少。总有让突忽骑兵再不敢进入草原半步的时候,哈哈……” 和鄯请教道:“虎爷可有具体地行动计划?” “没有。”张锐自信地说道,“我们游骑靠的是机动灵活,随机应变的战术。我大汉的骑兵战斗力、机动性均强于突忽骑兵数倍,只要指挥时不出明显的错误,突忽骑兵永远不可能战胜我们。” 和鄯闻言默默想,张锐话是说没错,不过如此轻视突忽人,会不会产出不利的后果呢?和鄯考虑该用什么方式劝劝张锐,就算突忽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及汉骑,也要重视他们。 张锐又问和鄯:“七家部族之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为好?他们有没有加入利西族的可能?”和鄯闻言心惊,他知道张锐这样问他,是在征求他意见。只要他说不能,按张锐对待敌人的手段来看,他会下令将这些部落的人斩杀得干干净净。 和鄯稍稍考虑了一下道:“女子和孩子都没有问题,不管他们自身愿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我觉得应该将他们纳入利西族中。而各族的青壮之士,我不敢保证。不过他们本身也是一种资源,这次我在风铃城中看见了奴隶贩子,我们可以将俘虏卖了换钱。如果只是白白斩杀,我觉得怪浪费的。” 张锐笑着说道:“和鄯,什么事物到了你的眼里,都会变成有用的东西。你说的不错,与其让他们白白死,不如用他们换一些钱。很好,这次我们只杀各族的族长以及部落内的头领,剩余之人就交于你处理,能加入利西族最好,不从的就将他们卖了。不过贩卖之事还需要你亲自办理,我才放心他们能卖个好价钱。” 和鄯答应。和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到后来竟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也令利西族的实力得到很大提高,后来被草原上的人称之为“活菩萨”。 ; 第六十七章东丽族的末日 汉元790年7月6日,西部草原已是盛夏之日。白色的银吉花盛开,布满了整个草原。这时的西部大草原就像是一个花的海洋,显得格外的绚丽、多姿。 张锐以高朔营八百人为前锋,达须和自己率领的三营为中路大军,郭远光的二营为后卫,共计一万人,从碧溪县境内出发,准备对东丽部落发起进攻。 此次出征前,草原上的一些部落组成了联盟,他们深恐利西族在汉军的帮助下反扑回来攻打他们。目前,这个联盟共有十家草原部落加入,其中曾经参与攻击利西的七家更是全体加入,其余的也是在利西族迁移时,捞到过好处的部落。 张锐征求了达须等人的意见后,又充分考虑草原各部的形势,认为现在的联盟还较为松散、脆弱,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弱点。 一是,各部落家族之间只关注自家的利益,为了利害关系彼此争吵不休。参与过攻打利西部落的家族,对取得过好处而没有作战过的家族提出要求,应当将不劳而获取得的利西族牲畜分一些给他们。而捡了便宜的部落则不同意,认为自己也是出了兵的。虽然没有与利西族直接作战,但毕竟是出了力的。既然出了力,就应该获取这些牲畜。所以,目前他们之间很难形成统一的力量。 二是,联盟缺乏严密的组织分工和法制,无章可循。参加的各部落都是口头约定出兵相助,一旦真正爆发战争,不能肯定一定会彼此相互救援。而且各部之间相距远近各异,有的即使想求援,也不一定能及时赶上。 三是,利西族此前已经放出话去,除了联盟内的部落,利西族不会攻击任何一家草原部落。这使得草原上的其他没有参与过攻击和阻拦利西族迁移的部族都置身事外。使草原上的部落分划成两个阵营,减少了许多敌人。 还没有行动,利西族已经取得了这些有利的条件,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出兵的时机已经成熟。在取得刘武周的授权后,张锐成为这次出征的主将。 一万大军开拔,气势威武,声势浩大。对于张锐来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禁不住内心激动,目光炯炯,发出锐利的光芒,脸上的伤疤也因为兴奋显得微微发红。 队伍进行了几日,张锐也逐渐恢复了激动的心情。神情也越来越镇定自若,指挥大军也越来越顺手。最近两天,大军的行动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命令都下达的有条不紊,自身也越来越有主将的气度。 倒是他身边的达须,心潮起伏,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利西族在投靠了汉军之后,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乌孙州内的草原牧场,只要他看中的,战区立马就划拨成了利西族的领地。而且他现在已是临时的从四品官员,按职务算,比张锐还高了数级。战区统帅部甚至允许他编制一万人的守卫队,这样他手中就名正言顺有了领兵权。 这些优惠的待遇都是在突忽人那里没给得到过的,现在他都享受到了。追根溯源,他认为这些优惠条件都是张锐为他争取来的。张锐了利西族的事情,几乎数日就去风铃城一趟,向汉军大官要条件。所以没有张锐的努力,他和利西族就不可能得到现在的待遇。 后来张锐还一直向抱歉说,抢夺到的物资要分给汉军一半的条件是苛刻了些,没有能为利西族争取到更好的条件,要他暂时忍耐,以后有机会再去帮他要求更优惠的条件。 达须不是贪婪之人,汉军给予利西族的条件,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汉军还派了二千精锐骑兵帮助自己,按照公平原则也应该分给他们一半战利品。而且战利品中的牲畜,汉军只要三成。达须心想,这可能是汉军为了更快地恢复利西族的元气而制定的政策,能得到七成的牲畜,他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哪能再提过分的要求? 这时,他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张锐上次劝他要做长远打算,使他有了投靠汉人的心思,只是当时念及迪西等兄长还在突忽军中效力,没敢明显表露出来。后来,兄长们被突忽人杀了,就坚定了他的决心。 其实,他率领全族投靠汉人,也是在冒险。是出于对张锐的信任,他认定张锐不会害他。现在看来,自己没有信错人。到了汉人这边,不仅保住了全族人,还得到了官职。虽然目前这个官职是临时的,但如果以后自己多立功勋,说不定就能扶正。为了利西族的前途,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已经彻底的支持汉帝国,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张锐。 还有,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所受的耻辱,这么快就能偿还。他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处理忘恩负义的宝印,是用桩刑还是用五马分尸。为了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有时连张锐对他说话,都充耳不闻。 这天,下午四点时。前方担任先行的高朔飞马来到张锐面前报告:“营长,这里离东丽部落的主要驻地还有五十里,属下想我们暂时停下,等晚上再去进攻他们的营地。” “东丽部落有没有发现你部的行动?”张锐问道。 高朔自信满满地回道:“没有,之前遇到一些东丽部落的巡哨,属下已经将他们收拾了,没有跑掉一个。” “大军停止前进!”张锐发出命令。 一万大军在离东丽部落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各队指挥官也被张锐召集到一起做最后的命令部署。“各位,今日晚间,我们就对东丽族发起袭击。主攻方向是东丽部落驻地的西面,下面我为各部布置任务。” 张锐第一个就点到高朔的名字:“高朔!你部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东面,对于冲出包围圈的东丽族人,或者统统消灭,或者俘虏。” 高朔拍着胸脯发誓道:“请营长放心,属下以军人的荣誉向您担保,一定完成您交与的任务,绝不放走一个东丽族人。” 张锐接着点到郭远光的名字:“郭远光!你部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北面。任务和高朔部一样,不要放走任何东丽族人。” 郭远光慢吞吞地起身,点头回道:“遵令。” “塔儿!”张锐又点到塔儿的名字。塔儿起身高声回道:“请虎爷吩咐。”塔儿已被达须任命为利西部护卫队的副将,在护卫队中除了达须,职务属他最高。 “塔儿,你可愿意带着三千人,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南面赤达河,去堵截东丽逃跑之人?”塔儿不属与张锐直接管辖,所以是用商议的语气询问。 塔儿呲着牙,回答道:“虎爷,如果有东丽族的一人是从我的防线逃掉,您就砍掉我的头。”塔儿负责之处有一条赤达河,他当然有信心不让一个东丽族从自己的防线漏网。 “好!既然如此,南面就交给你了。”张锐向他微微点头。然后又对达须道:“五弟。” 达须也向前几位将领一样站起身来,回道:“达须在!” 张锐仍是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五弟,你率领剩余的护卫队与我一起从西面偷袭敌人的营地。可好?” “是!愿听虎哥调遣。”达须躬身领命。 张锐布置完任务,全军休息吃饭。这里不能升火,全军将士只能吃准备好的食物。晚上九点以后,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张锐一声令下,大军分成四部衔枚而行,朝着预定的方向进发。 张锐与达须带着数千人,如同浅水漫地似的悄悄逼近东丽部的西面营地。东丽族的驻地是在一片山坳之中。罗济带着百余人,顺利地占领了东丽族西部山岗的制高点,将大军前进的道路打开。 宝印此时正在营帐中与一个侍妾嬉笑打闹着,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部落已被利西族和汉军包围。 “为了帝国,为了利西族,你们要奋勇作战,手拿武器的敌人,统统杀死!”张锐用简练的语气下令。这是个非常严峻、残酷的命令,所有敢于反抗的东丽族人都要杀死。 东丽族在这一声命令中,意味着被消灭了。即使有侥幸冲出营地的东丽族人,也只能成为早已张网以待的利西族或汉军的猎物。 今夜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万物像是都已睡去,寂静无声。天还有两个小时就快亮了,东丽族人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处在毁灭的边缘,都还沉睡在甜蜜的梦乡中。 突然间,东丽部落营地西面的山坡上,燃起大量的篝火,天空也像是被点燃了,瞬间变得火红火红的。这是出击的命令,随着火光的升起,张锐和达须的部队,如山洪爆发一般地冲下山坡,向着数里外东丽人营地发起攻击。 队伍冲到离东丽部营地还有百余米时,马队停了下来,地上又燃起了为数众多的火堆。马上的战士取出已准备好的火箭,在火堆上引燃后,向东丽人的营地内发射。如火雨般的火箭,纷纷落到东丽人的护栏和营帐上。 营地的护栏被点燃,营内的帐包被点燃。风助火势,大火发出呼啸的声音,向四处蔓延。顷刻间,东丽族营地内成了一片火海,不久后整个营地上空也被染成一片红色。 “前进!”随着张锐的高呼声,汉军和利西族的战士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数千匹马冲入东丽族的营地,四处冲击砍杀。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敌人,东丽人惊慌失措,始终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后又陷入混乱之中。不久之后,东丽人见大事不妙,便四散而逃。 张旭义、罗济、程节、秦书、达须就像是五条下山的猛虎一样,带着人四处攻击东丽人。达须一边砍杀着敌人,一边放声高呼:“宝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有胆的话,快出来与我达须一战!宝印,你在哪里?” 达须的喊叫声被四周的喊杀声所掩盖,但他丝毫不在乎,一直高声呼叫着。他这么叫嚷,也是在发泄近段时间里的郁闷心情。 一个小时过去,东丽人的整个营地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到处人仰马翻,许多光着身子跑出营帐的人,在敌人的锋锐的武器前,成片成片的倒下。这是一场强弱极不对称的较量,也可以说是在屠杀东丽人,营地里到处都呈现出地狱般的惨象。 宝印光着膀子,手中握着一把刀,跑出营帐大声的喊叫着:“所有的人拿着武器到我这里来。”叫了十数声后,又对已到他身边的百余名族人喊道:“用箭射,不要让敌人靠近这里。” 可是他的努力几乎是白费。他平日为了安静,大帐周围不许别人设立营帐,现在想召集人手自然也不容易。加上现在营地一片混乱,族人都望风而逃,哪儿会有多少人想到来他这里集合。 没过多久,当张旭义带着人奔向宝印的营帐时,宝印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挡了,匆匆骑上马开始逃窜。一路上,他看到营地内的惨状,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东丽族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啊!佛祖,您难道真的要毁灭我东丽族人吗?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宝印怀着悲愤、沉重的心情,在百余名族人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向着营地东方而去。奔出营地,穿出山坳,宝印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他现在在考虑,自己到哪儿去呢?失去了族人,失去了牲畜,甚至失去了妻儿,自己还能在这个世上立足吗? 不久之后,他终于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他遇上了高朔的部队。宝印等丧家之犬,又怎是精锐游骑的对手,百余人不到片刻就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宝印在最后时刻,高呼着自己的名字,向游骑冲去,他想壮烈地战死。 可是他的喊叫声,刚好被高朔听见。高朔知道东丽族的族长就叫宝印,于是命令部下,将他生擒。在四五条套马绳的关照下,宝印被拖下马来,如果不是游骑们行动迅速勒住马,宝印就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天亮时,战斗告捷。整个东丽族营地内,还在不断升起一股股的黑烟。张锐与达须在营地外东侧,支起一座营帐,正在听取各方报来的战报。 当高朔押着宝印进入大帐时,达须一眼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宝印,跳了起来叫道:“忘恩负义之人,你可还记得我?我的牲畜不需你送来,我自己来取,顺便收取一些利息。” 宝印自知难免一死,索性也放开胆子骂道:“达须,你这个无能的小子。靠着汉人帮忙你才能有今日的胜利。今日之败,我是败在汉军的手中,并非是败在你们利西族手下。你没有权利像胜利者似的对我耀武扬威!” 接着宝印又对着张锐大笑道:“疯虎,快给我一刀吧,或者你就将我生吃了,不要让我再受这个小子的侮辱。你是胜利了,可是想让我下跪是不可能的,我宝印也算是一条汉子,想让我低头只有砍下我的头才行。哈哈……” 张锐看见达须已经被宝印气得脸色发青,双拳紧紧握着,眼中放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便对达须道:“五弟,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随你处置。” 达须转身对张锐施礼,又冷笑着对宝印道:“走吧,今日我叫你尝尝什么是痛苦的滋味。”又对两个族人下令:“带着他,跟着我来。” 宝印听张锐要将自己交给达须处置,就放声痛骂:“疯虎,你这个恶魔,你迟早会遭佛祖的惩罚。我死后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我会将你的心也掏出来吃掉的!” 张锐毫不理会宝印的诅咒。心想,人能变成鬼?我杀了数千人,也没有见到一个回来找我报仇的,这些东西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就像Q哥一样,只是在心理上能得到一些满足罢了。 何况自己也并不怕这些手下败将,他们活着的时候,都被自己打败了。如果真的变成鬼来找自己,自己也会将他的鬼魂再次抓来杀了。自己是恶人,恶人就不会怕这些东西。 宝印被达须带走后,他又继续听着战报。后来,属下又统计出来了全部战情报告,他和达须的进攻部队,一共抓获了二万东丽人,大多数是妇女和孩子。高朔部一共抓获包括宝印在内的东丽人,共三千人。塔儿部抓获的东丽人有二千,而郭远光部只抓获了数百人。 张锐奇怪郭远光营为何才抓了这点人,于是问传令兵。传令兵却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言,他便知道里面必定有蹊跷,于是也不再细问。想着回去后,找个机会问问杜晗。 到了中午时分,各部人马都汇集一处,东丽族的俘虏也被押解到一起。一万汉军和利西族人驱赶着数万俘虏和几十万头牲畜,得胜返回乌孙碧溪县。 ; 第六十八章突忽人的反应 汉元790年7月10日,跟往常一样,五十余岁的阿巴亥在清晨六时许就醒了。他没有立即起床,也没有惊动身边的宁妃。而是在重帷叠幛的龙床上,在细软柔和、绣龙描凤的盖被中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回顾着,这一段时间里的国事。 阿巴亥想得最多的,还是先前的西海州战役。西海州被他如愿以偿地拿到手了,对外通道打开了。接下来,就是从鲜卑国购买自己最需要的粮食。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就能编制更多的军队。军队多了,自己与汉帝国对抗的资本也就多了。 不过,买粮食是需要钱的。汉帝国制造的金币,国库里还有百万枚左右。但这些钱是用来紧急时应急的,一般情况下不能动用。再说,即使用这些金币买粮食,又能买多少呢?这点钱,总有花光的一天。 而突忽自己制造的钱币,鲜卑国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接受。这也难怪,要是鲜卑人肯接受突忽制造的钱币,那自己什么事儿也不用做了,只专心铸钱币就行了。 既然不能用钱去购买鲜卑人的粮食,那么只能与他们以物易物了。鲜卑人列了一份需要物品的清单,上面有陶制品、武器制品、棉麻制品、盐以及铁矿等等物资。 武器制品首先是不行的,目前自己本身还不够用呢,怎么可能拿去给鲜卑人换粮食?他也不看中陶制品、棉麻制品和盐这类的生活物资,那些东西都不值钱,鲜卑人即使要的再多,也换不回来多少粮食。 幸亏在鲜卑人需要的物资中,还有一样突忽资源最丰富,价值也比较高的东西,那就是铁矿。新罗州内有数个露天大铁矿,十分便于开采。这些铁矿的储量,按现在的开采速度就是开采数百年也不会枯竭。 从这点上说,阿巴亥怀里就像揣着一个金饭碗,不愁没有钱用。阿巴亥觉得佛祖还是很庇佑自己的。如果没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就是拿下了西海州,自己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去和鲜卑人换粮食。阿巴亥心里幻想着,在佛祖的保佑下,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编制出百万军队,一举将汉人赶出我们的领土。 想着想着,阿巴亥兴奋地翻了个身,面朝向身边还未醒的宁妃。熟睡中的宁妃秀发铺满锦枕,睫毛显得更加得端长,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好一副睡美图,真美!阿巴亥暗暗地称道。 宁妃今年只有十七岁,她是柳定郡一家平民家的女儿,一年前被长子阿巴开发现,将她送进宫来献给自己。 阿巴亥第一眼看见宁妃时,几乎惊呆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艳丽无比的绝色女子。他满心欢喜,认为自己的艳福不浅,竟能得到如此的佳丽。 阿巴亥完全被宁妃的绝世美貌迷住了,心里也暗想,阿巴开打仗差点,不过办这些事倒是无师自通,眼光犀利,选送的美人甚合我的心意。 也是因此,前次阿巴开带兵去驱赶汉骑,虽然遭受了重创,也没有将疯虎的部队消灭,阿巴亥最终还是原谅了他。阿巴开这孩子虽有诸多不是,但孝心还是有的。 熟睡中的宁妃这时俏目睁开,懒懒地对阿巴亥道:“陛下,臣妾是否睡过?”宁妃一副娇懒慵恹的美态,令阿巴亥身上升起一股冲动,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阿巴亥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温柔地拍拍宁妃的细嫩脸蛋,说道:“爱妃,时间尚早,你再睡会儿。朕今日有要务在身,不能陪你。” “嗯。”宁妃乖巧地应了一声。 天色渐渐亮起来。阿巴亥是一个很会保养之人。自得宁妃之后,阿巴亥更加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对生命也更加珍惜起来。他每日坚持早七点起床,早晚两次散步,闲暇时还常去城外打猎。今日早晨也不例外,洗漱完毕,就到御花园中遛了一圈,才缓缓地向着养德殿走去。 养德殿位于皇城的前部,是阿巴亥主要的办公之地。养德殿为工字建筑,前殿后殿相连,四周廊庑环抱,结构紧凑。前殿为处理政务之所,后殿为寝居之地。不过阿巴亥大部分时间不在养德殿就寝,这里只为阿巴亥午休之用。 当阿巴亥进入养德殿前殿时,阿巴贡、阿巴开以及太尉暔翰等人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阿巴亥刚坐下,一名太监从门外进来低声启奏道:“陛下,宁妃为您准备了早膳,请陛下进膳。” 阿巴亥微微点头,那名太监便向外吩咐传膳。不会儿,殿左侧的一张长桌之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琳琅满目。 阿巴开等人纷纷向阿巴亥行礼道:“宁妃贤德,给陛下准备如此丰盛的膳食。陛下请用,臣等去门外候着。”说罢,躬身退出。阿巴亥心情大好,宁妃如此乖巧,心智又细,懂得关心人,的确惹人喜爱。 几位突忽人朝廷的重臣纷纷退出,其中德公阿巴贡在暗暗地叹息:父汗啊父汗,现在还是战争期间,您怎么能被一个女子迷惑住了?我们突忽的基业会不会毁在这个妖女的手中? 当初阿巴亥册封宁妃之日,大臣们也见过宁妃的绝世芳容,纷纷赞叹不已,向阿巴亥祝贺。满朝文武中,也只有阿巴贡没有向阿巴亥恭贺,阿巴贡极不赞成父亲在此时册封妃子。 阿巴贡并不是反对父亲收妻纳妾,只是见过宁妃的模样后,阿巴贡担心父亲会陷于酒色之中,荒废朝政。 阿巴贡虽心有怨言,但也没有出言劝谏。一则,阿巴亥是他的父亲,他不能将这些男女之事说得过于直白,让父亲扫兴。二则,即使进言劝谏,阿巴亥也未必听得进去,说不定还因此气恼他、疏远他。 阿巴贡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阿巴亥自得到宁妃以后,渐渐疏于朝政,整日与宁妃风花雪月,好不快活。阿巴亥虽沉迷于声色,但也深知朝事一日不理便会耽误国事。于是,他全权授权阿巴贡处理国事,他深信以阿巴贡的杰出才能,能够将国事处理得很好。 阿巴贡自代理国事以来,一直全力以赴,呕心沥血,将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朝野之上除了阿巴开心有不服之外,所有大臣对阿巴贡都很敬畏。阿巴亥见阿巴贡代理期间朝野上下运转正常,十分满意放心。渐渐地,阿巴亥对朝政更是不管不问了,彻底地陷入了温柔乡中,安于在后宫尽情享乐。 数月前,阿巴贡率军出战。所有的政事,又得阿巴亥亲手处理。那段日子里,阿巴亥度日如年,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身边的太监、宫女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责罚甚至斩杀。 当阿巴贡返回柳都时,被堆积如山的大小国事闹腾得整日焦虑不安的阿巴亥,仿佛盼回了救星似的,立刻将政务又授权给阿巴贡全权处理,自己则再次藏身于后宫,深居简出。 可是阿巴亥没享受多久舒坦日子,从上月起不得不再次出面处理朝政。当初,清洗利西族在突忽军中服役子弟的指令是阿巴亥亲自下发的,现在遗留问题不断,阿巴贡和阿巴开分成两派整日在朝会上争吵不休。 原来,阿巴贡自重理政务以来,没几天就下令将关押在各处牢房中的利西族士卒释放出来。还将迪西案件的涉案人员,一一叫去问话,大有与迪西平反之意。阿巴开得知消息后,深恐阿巴贡查出真相,慌了手脚。 上次阿巴开兵败,没有受到重处,全靠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迪西与疯虎勾结的缘故。如果让阿巴贡查出迪西没有通敌之罪,阿巴开就要承担失败的全部罪责。 阿巴开在心腹鲁阿的建议下,先去联络铁骑营贵族子弟的家族,陷害说迪西是害死这些贵族子弟的罪魁祸首。现今阿巴贡想要翻案,就是想包庇利西族。迪西虽然死了,可是利西族也绝不能留着,否则被迪西害死的子弟们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容忍。 在阿巴开的煽动下,这些家族纷纷上表,众口一词要求阿巴贡出兵讨伐利西族。阿巴开也带领一些朝中大臣,隔三差五督促阿巴贡要顺应民意,从速处理讨伐利西族。理由是,严惩利西部落,让大家看看反叛者的下场,以儆效尤。可阿巴贡面对众家族、大臣们的反对意见不为所动,仍然坚持重审迪西之案。 不论阿巴开等人怎么折腾,阿巴贡都充耳不闻、坚持己见。正在阿巴开没有主意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与他交好的草原部落族长的来信。信上透露说,疯虎从西部草原返回乌孙州的途中,曾经在利西部落停留过,还听说利西部落为疯虎所部提供过粮草。 阿巴开读完此信,心中大喜,这可是雪中送炭。抓到了利西族这个把柄,阿巴开没有再去找阿巴贡,而是直接将信交到阿巴亥的手中。他底气十足地对阿巴亥说道:“迪西通匪本已是证据确凿之事,可三弟却还在不断地为迪西寻找开脱的理由,原因就是迪西是其心腹,三弟这样做明显是在徇私情,也将父汗的旨意不放在眼中。现今实事就摆在眼前,利西族确实与疯虎勾结到了一起,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如果不剿灭其族,今后定会酿成大祸。” 阿巴亥听后半信半疑,当初下令清洗军中的利西族士卒,也是阿巴亥气极之时的冲动所为。不久,他心情平静下来,也觉得此案疑点甚多,后悔自己在此事的处理上太过草率。加上阿巴贡回来后,也对他说过迪西里通大汉事件可疑,可能是中了疯虎的借刀杀人之计。阿巴亥更是心有不安,追悔莫及。他也想弄清事实真相,所以对阿巴贡的调查也没有干涉过。 另外,阿巴亥心里也拿定主意,即使阿巴贡查出此案真是错案,他也不打算公开认错。旨意是他亲口下的,不该发生的过错已经发生了,如果再公开承认自己错杀忠良,岂不是向世人宣告自己是个昏君?今后还怎能保持威望?阿巴亥打算,如果迪西案真是个错案,最多今后善待利西族人,权当弥补自己的过失和补偿利西族的损失。 阿巴开献上的这封告密信,又让他困惑了。迪西案现在还没有定论,就出兵讨伐利西族,倘若以后查明迪西蒙受了不白之冤,岂不是错上加错?何况阿巴开交来的这封信,尚不知真伪,又怎能轻易下令讨伐利西族? 阿巴开见阿巴亥面露犹豫之色,立即明白父汗的心思。于是献上一计,说道:“利西族与疯虎勾结之事,草原上的各部落都已知晓。父汗如果不信,可以叫他们来柳都一问便可知真伪。” 为了谨慎起见,阿巴亥下旨,命草原各部落族长到柳都听候询问。旨意下达后,草原各部族的族长不敢违令,先后来到柳都。阿巴开奉命出迎,路上私下对各族长告知了瓜分利西族的计划。 这条计谋也是阿巴开的心腹鲁阿想出来的,效果不错。大多数部落的族长听到这个诱人的条件时,虽没有立即表态支持,但也在私下动了心思。其余原本不愿参与此事的族长,这时也知晓了迪西通敌之事,担心如果不响应阿巴开的号召,自己的部落也会被划定成迪西的同党。 在阿巴开的威逼、利诱下,各部族长都统一了说法,矛头都指向利西部落。阿巴亥询问各部族长是否知晓利西部落勾结汉军时,各部族长纷纷证实利西族有与汉军勾结之事。由此可见,迪西与疯虎勾结之事不假。阿巴亥气得眉毛倒竖,怒火冲天,当即下令,准备出兵讨伐利西族。 这时,阿巴贡又出面力劝父汗三思而行。阿巴贡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父汗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辞。要先弄清利西族是否投靠了汉人再作部署,此事还需再仔细调查。首先要查清迪西是否通敌行为,再查清利西族是否给疯虎提供过粮草。” 阿巴亥出于对阿巴贡的一贯信任,一时也下不了决心。讨伐利西族的事情就一直拖延了下来,直到达须的请罪信呈送上来。阿巴开知道此事,又在阿巴亥面前煽风点火,进言道:“利西族谋反已迫在眉睫,达须没有亲身来柳都请罪,只来信想要回被扣押的族人,就足以证明他有谋反的心思。如果不采取措施,利西族必定会北上去投靠汉人。父汗应当机立断,即刻派出骑兵协助草原各部族一起出兵,一举将利西族铲除,方为上策。” 阿巴开的提议遭到阿巴贡的再次反对:“迪西案件还没有彻底调查完结,如果现在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此举定会失去人心。请父汗再给儿臣一段时日,儿臣尽快将迪西之事调查清楚。有了结论之后,不论出兵与否,均会有正当的理由。百姓也会觉得父汗圣明,处事公正。” 阿巴亥闻言点头,准了阿巴贡的提议。但阿巴贡在调查迪西案件时,却遭到重重阻碍。巴户等证人一口咬死,迪西与疯虎相互勾结,他们之间的联系人都是突忽骑兵中的利西族人。而铁骑营的幸存的扈从,有的甚至说在疯虎的部队中,看见过一两个利西族的人出现。 阿巴贡虽然处理政务是行家里手,审理案件却是外行,虽然凭直觉认为巴户等证人的说辞不实,但一时间也拿这些证人没有办法。一来二去,时间又过了一个月。突然接到利西族开始北移的消息,这下连阿巴贡也觉得局势变得无法控制。 利西族北移,必是去投靠汉人。如果让利西族成功地到达汉军控制区,对突忽来说无疑是个沉重地打击。所以当阿巴开提议立刻派遣骑兵追击时,阿巴贡也找不出理由反对。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汉军居然派遣了数千骑兵前去接应利西族,汉军和利西族打败了追击的突忽联军,利西族最终顺利到达了汉军控制的乌孙州境内。而五千奉命去追击利西族的突忽骑兵,在汉军的追击下逃回新罗州的只剩下三千余人。 阿巴亥盛怒之下,不顾阿巴贡的苦苦劝说,下令将羁押的利西族士卒统统杀掉。迪西以及利西族通敌案,到了这个时候算彻底结案。 事后,阿巴贡深刻地反省此事。有感,长叹道:“疯虎啊,疯虎!你的这条毒计,现在我才彻底参透。你成功地借刀杀害了迪西,还让利西族投靠了汉人,也给我突忽埋下了隐患,你真是个鬼才。一个离间计,就叫我们寝食不安了数月,今后数年恐怕也安稳不了了。”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今日,阿巴贡又接到了利西族与疯虎联合出兵,将东丽部落灭族的战报。报告上称,利西族与疯虎所部将东丽族,“尽空其怀”、“悉残其肝”、“尽空其居处”、“悉灭其族类”、“尽虏其所余”、“尽驱其牲畜”,然后才收兵返回乌孙……如此种种的字眼,看得阿巴贡心惊肉跳,不知他们下一步还有什么举动? 面对利西族和疯虎的暴行,草原各部落非但没有出兵相助,反而任利西族与疯虎部离去。现今东丽族营地附近方圆数十里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尸臭之气,人、畜皆不敢靠近。 阿巴贡等人之所以开始未及时统报阿巴亥此事,是见他还未用早膳。他们了解阿巴亥的脾气,一旦得知这个消息恐怕再可口的饭菜也难以下咽。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阿巴亥在饭后得知这个消息后,仿佛胸口被捅了一刀般难受,怒吼一声将御案推dao在地。然后来回地在大殿中踱来踱去,口里喘着粗气,念念有词地不知在说什么。 殿中之人都屏住呼气,小心翼翼地躬身而立。十余分钟后,阿巴亥终于停下了脚步,稳了稳心神,对着阿巴贡等人道:“现今该如何解决此事?你们可有意见?” 阿巴开道:“父汗,我们派出所有的骑兵再汇集草原各部一同出兵,北上去剿灭利西族。” 阿巴贡对阿巴开说道:“利西族现在驻扎在乌孙境内,又有汉军保护,如何能剿灭他们?如果我们出兵乌孙州,就不单是与利西族之间的作战。而是意味着,又要与汉军进行一次战役。” 阿巴贡说道这里,转过身来对阿巴亥说道:“父汗,前次战役刚刚结束两月有余,将士们辛劳未平,编制未妥,不宜再次与汉军作战。望父汗明鉴!” 阿巴开冷笑道:“三弟,你说不宜出兵。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利西族与疯虎勾结,将整个草原上的各部族都屠杀干净吗?” 阿巴贡沉默不语,转头向特安达望去。阿巴贡也清楚西部草原绝不可丢弃,如果丢掉西部草原,新罗与度信两州就会暴露在汉军的眼皮之下,突忽的防御会变得脆弱不堪。阿巴贡不是军事将领,具体的解决办法他也一时想不出来。前次他制定的夺取西海州的计划,主要是因为经济上的需要才想到的,之前又与特安达元帅探讨了许久,才最终制定出来。 战役进行时,阿巴贡本不想去前线。不过为了确保战役的顺利进行,为了能震住众多阿巴亥的亲信之将,他才勉为其难地担任了突忽葱岭地区的总指挥之职。 其实,总指挥也是阿巴贡的名义称呼。葱岭地区突忽的军队布置、调遣都是由特安达一手策划指挥。他在前线的职能,严格说只是一个监军而已。 军事上阿巴贡是外行,没有足够的发言权。他自然将目光投向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特安达身上,希望特安达能想出好的办法。阿巴亥也看见了阿巴贡的举动,于是叫着特安达的小名问道:“嘠山,你有什么好主意?” 特安达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多伊利元帅说道:“陛下,臣麾下所属骑兵可以从西海州进入草原,让他们驻扎在草原上。臣担保,利西族和汉骑如果再想在草原上横行,是绝不可能的。” 阿巴贡听了多伊利的话后,又好气又好笑。多伊利在西海州战役后,麾下骑兵只剩下七千余人。就凭借七千骑兵,就敢口出狂言,说能够稳胜疯虎和利西族联军? 也许多伊利是被前次战胜了汉军一个骑兵营的战绩所迷惑,认为疯虎也和他们一样好对付。如果疯虎好对付,上次去追击利西族的五千骑兵,也不会溃败而回,损伤惨重了。 阿巴贡刚想出言反对,他身边的特安达,轻轻地拉了他的衣角一下。阿巴贡随即不再作声,低头沉默不语。 多伊利说话气势雄壮,声音高亢。他指挥的西海州战役的完胜,使他的胆气都比平日强盛了不少。阿巴亥听了多伊利的话后,轻轻地点头,像是赞许。但眼睛还是看着特安达,在等待他的意见。 特安达微微躬身向阿巴亥说道:“陛下,多伊利元帅的建议很好。西部草原我们绝不能丢失,又不能再次与汉军开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防守。臣建议,草原各部也组成联军和多伊利元帅的骑兵一起,共同担当西部草原的防卫任务。” 特安达的话,阿巴亥是绝对相信的。随即下旨,命上将金卡为草原三郡总督,负责草原各部族的合兵以及防御事宜。命多伊利麾下所有骑兵进入草原,归金卡调遣。 突忽人忙于草原防御事宜时,身在乌孙州的张锐,正兴高采烈地参加利西族举办的庆功宴会。 ; 第六十九章观星 张锐与达须率部回到乌孙后便分兵,张锐率军驻扎在碧溪县城内。没过几日张锐收到达须口信,请游骑的全体将士去参加利西族举办的篝火庆祝会。张锐当即命令除了正在执行巡哨任务的连队外,所有骑士去利西族参加欢庆晚会。 当天晚上,利西族营地附近几十里的草原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一个个火堆前尽情喝酒、尽情欢唱。 张锐带来的骑士们一下马,就被利西族人包围。热情的利西族人纷纷邀请骑士们去自己的火堆前欢庆胜利。一些利西族未嫁的少女,也大方地邀请自己看中的骑士一起跳舞。 习惯于战场拼杀的骑士们显得很不适应这种场面,一贯的镇定自若变成了不知所措,冷峻的眼神变得柔和而青涩。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劲头全没了,变得扭扭捏捏。 张锐见状哈哈大笑道:“今日、明日,算是休假,所有的骑士都可以自由行动,也可以喝酒。去吧,勇士们。你们有资格享受胜利的欢庆。” 骑士们也想参加庆祝宴会,彻底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只是碍于军法,碍于张锐的威严,才不敢答应热情牧民的邀请。现在张锐既然已经同意,骑士们纷纷跟随邀请自己的牧民,走向远处的火堆。 受邀请的骑士里也包括张锐的亲兵们,邓三耀就被一个美丽的利西族少女邀请。可是他们是张锐的亲兵,不敢随意离开张锐的身边。邓三耀被大方地少女拉住衣衫脱不了身,面红耳赤地婉言谢绝。 张锐正巧与达须从他的身边经过,张锐一拍邓三耀的头,说道:“三耀,你和亲兵们也去吧。今日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有五弟在我身边,谁敢加害于我?” 邓三耀跟随张锐也有一段时间,知道张锐的脾气。既然张锐已当着达须发话,自己必须遵命。邓三耀和亲兵也不再推脱,跟随前来邀请的牧人走向篝火。 达须领着张锐往自己的火堆走去,路上远远地又看见一个利西族少女追逐着一名汉军军官。而前面的汉军军官仿佛异常惊慌,绕着一处火堆不停地兜圈子。 张锐看到这个情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叫你与利西族人一起欢庆,又不是让你娶他,就算不喜欢那位少女,敷衍一会儿怕啥,用得着这样紧张吗? 天色已暗,距离又远,就着火光也看不清那名军官的面貌。张锐嘿嘿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跟达须开玩笑:“五弟,看我的手下怎样?连姑娘们都迷倒了。”达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边说边笑,向着还在追逐的男女走去。正当张锐快走到火堆前时,只见围着火堆追逐的少女突然转身反向跑去,前面逃跑的那名军官只顾埋头急奔,一时止不住脚,直接冲到迎面而来的少女面前。他再想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被那个少女一把抱住。 少女抓住那名军官后,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衫,欢笑着说道:“小哥哥,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呵呵……” 张锐见到这个情景,抚掌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惊动了那名军官,他一看见远处高大的身躯,就知道是张锐。于是急忙跑过来,向张锐敬礼道:“营长,属下正在找您。” 张锐一听那名军官的声音,笑声立即停了下来。用异样的表情看着他,样子十分古怪。一旁的达须看到张锐奇怪的表情后,心里纳闷,虎哥为何见到这个军官会露出这种表情?达须再仔细端详那名军官,只见他二十岁左右,样貌英俊,气质潇洒。心想,也难怪有女孩子追他,这样的英俊军官,当然会让怀春的少女迷醉。 “营长,属下要求宴会期间一直跟着您。请营长一定要答应属下的要求。”那名军官见张锐一直没有说话,而少女又在拉他的衣角,便急切地请求张锐。 张锐这时才稍稍地缓过气来,对那名军官说:“百里杨。今日我说过放假,去和她们玩会儿吧。”说着指着百里杨身后的少女说:“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话语的,和她们多在一起,对你会有好处的。” 张锐这话,让百里杨身后的少女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悄悄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到百里杨的背后,可是手中抓着的衣角并没有松开。 达须也误会了张锐的意思,笑着对百里杨道:“我族没有出嫁的少女,只要她们本人愿意,你尽可和她们相好,没有人会指责你的。兰朵也算是族中的一支花,她既然看中了你,只要你愿意,今夜尽可去她的营帐里过夜。” 达须的话音刚落,张锐就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且这次笑得是前仰后合。百里杨的脸“腾”得红了起来,怒目瞪了达须一眼。达须被百里杨和张锐的举动,闹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话了。 “营长,您答不答应属下的请求,回句话。”百里杨说话的声调很高,语气也很急。张锐见百里杨已是真的发怒了,如不答应她,百里杨可能会被少女纠缠得恼羞成怒出手伤人。 张锐只有强忍住笑对她说:“好!今夜你跟着我过。”说完这句,张锐觉得话里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抬眼看百里杨只扫了他一眼后,道:“是!”张锐暗暗放心,一旦百里杨误会自己在趁机占她的便宜,那就麻烦了。堂堂中校营长竟然调戏自己的女属下,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脸还往哪儿放。 达须这时也知道百里杨是极力想避开兰朵,于是对兰朵挥挥手。兰朵无奈得放开了手中的衣角,委屈的泪水也流了下来,遗憾地看着百里杨跟着族长和疯虎走了。她不知道百里杨为何那么反感自己,伤感自卑、自怨自艾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各处火堆前转着圈。 正走着,被一人拉住。“兰朵姐姐,怎么不去参加庆会?”兰朵见是乌兰在问她,于是抱住乌兰失声痛哭起来。乌兰一边安慰她,一边奇怪,兰朵姐姐一直是性格开朗的女孩子,为何今天无缘无故地哭呢? 待兰朵哭罢多时,乌兰才试探着询问她。得知是兰朵邀请一名汉军军官一起参加庆宴时被拒绝,而且哥哥和疯虎还将那名军官带走。心里就暗暗地怪罪张锐与达须,她气呼呼地对兰朵说道:“虎哥和五哥怎会这样,今天我就去帮你讨回公道。”说罢转身朝着达须处的火堆走去。 兰朵一把没有拉住她,眼见着乌兰匆匆走掉。心里也暗自着急,毕竟这事传出去丢面子的是自己,乌兰性格豪放,万一将这事闹得尽人皆知,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颜面。于是兰朵也急忙跑着去追乌兰。 这时,张锐与达须对饮正欢。一旁作陪的塔儿等人也纷纷向张锐敬酒,这次利西族出击缴获回来众多的人、马、牛、羊、骆驼、财物。除去应分给汉军的部分外,剩余的部分都留在利西族,所以每户利西族牧民分得了大量的战利品。 现在所有的利西族人都是真心地感激张锐,感激的方式只能是向他敬酒。张锐是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来敬酒,均是举杯一饮而尽。 草原上的人素来视酒量大的人为英雄人物,何况张锐本来就被利西族当成英雄,他的豪饮再次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周围的利西族人,见到张锐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马奶酒,都禁不住起身拍掌呼喝为其助威。 一旁的百里杨看见张锐喝得满面红光,数袋马奶酒下肚也不见他显露醉意。百里杨生长在平州草原上,知道马奶酒是牧民们最爱用的饮料。这种马奶酒,是将挤下是马奶盛到皮袋中,在伸入细长的棍子用力搅拌,在挂在马后长时间地摇晃,使之变酸成为酒。 马奶酒不仅可以用来解渴,还有恢复活力,补充营养的功效。马奶酒虽然不像一些烈酒一样醉人,但多喝之后还是会醉。一般的人能喝完一袋不醉,也算是酒量可观,像张锐这样喝四五袋酒也没显醉意的人,百里杨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心生感怀,他喝起酒来也如打仗一样疯狂。 达须见张锐已喝得不少,还不断有族人前来敬酒,毡毯上摆着的茶点、乳品、金黄的烤羊和其他肉食,张锐连吃一口机会也没有。于是对前来敬酒的族人道:“大家对虎哥的敬意本想是用美酒表达,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一一敬完?所以我建议,虎哥下面的这杯酒,就算是我们全体族人一起敬他的。你们说可好?” 众人见达须说话,又见张锐确实今日饮了不少,大家如此灌他,他也受不了,便齐声答应。 达须站起身来,端起一杯就对张锐道:“虎哥,这是我们全体族人向您敬的一杯酒。我们感谢您挽救了我们的生命,我们感谢您为我们带来财富。我们祝愿您,武运昌隆、家族昌盛!” 在众人举杯祝愿之下,张锐站起身来高声说道:“生命要靠自己去掌握,财富要自己去争取。利西族能有今日,是你们自己的努力的结果。我不敢居功,这杯酒就献给,已经为利西族献身的勇士们,我们的今日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愿他们在天之灵,能永得安息!” 在张锐倡议下,众人将手中的酒洒向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的马奶酒,像是天上飘落的乳白色的雨点。敬过酒之后,张锐见现场的气氛太过悲切,于是有高声喊道:“乐声响起来,歌声唱起来。让我们尽情地享受胜利喜悦。” 优美的乐声响起,动听的歌声唱起,精力充沛的小伙、姑娘们围着火堆开始跳起了欢快舞蹈,四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在舞动的人群中,张锐突然看见一个少女的舞步最为轻快、舞姿最为柔软动人。张锐仔细看去,发现那人竟是乌兰。 乌兰的舞蹈的确跳得很好,初次与乌兰相见时,张锐就差点被她的舞蹈所迷惑。今日乌兰重现当日的风采,张锐的目光再次紧紧地追随着她。 其实乌兰早就来了,她来的时候看见张锐正在豪饮。乌兰一见到张锐,哪还记得刚才与兰朵说过的话。她现在眼中只有张锐举杯饮酒的身影,耳里只有张锐爽朗的笑声。她一直痴痴地站在圈子外面,直到跳舞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为止。 乌兰也知道张锐喜欢看她跳舞,于是她加入到舞动的人群中。果然没一会儿,张锐的眼光就被乌兰舞姿吸引住,乌兰能感觉到张锐炽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浑身一阵燥热,脸也越发红了起来。不过舞步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张锐。 看着乌兰的离自己越来越近,张锐像是受惊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张锐突然的举动,将坐在身旁的达须吓了一跳,问道:“虎哥,什么事?” 张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去就来。”达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追上张锐问道:“什么急事?” 张锐笑着道:“为兄去小解,你跟着来干嘛?” 达须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小弟陪您去。” 张锐一把将达须推开,说道:“去!回去等着为兄小解回来后,我们再饮个痛快。”说罢向着远处走去。达须也没再坚持,又返回座位上继续地饮酒。不过张锐的举动被两双目光看到,等张锐走后,她们也跟着离开了人群。 张锐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见各处都燃着篝火,欢快的人们也围着在一起欢歌起舞。张锐一直走了数里路,才在一处小山坡后,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小解完后,张锐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又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刚才的一顿急饮,张锐的酒量已满,如不是达须及时劝止住敬酒之人,恐怕张锐此时已经站不起身来。加上一路而来,被冷风吹过,张锐的头也有些昏胀的感觉。 张锐大口大口吐着酒气,贪婪地享受着美丽的夜空。今夜的月色明亮,璀璨的群星布满夜空,波光粼粼的天河,蜿蜒流淌。众星拱月,夜幕如纱,映照出一幅神秘而飘逸的图画。 看着看着,张锐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前世张锐号称“驴友”,最大的爱好除了搏击就是到处游逛,夏日出去旅游之时,张锐也喜欢观星,对星星们也略知一二。可是前世的天空早被污染,城市内就不用说,是根本无法观星,天气好时也是若明若暗的寥寥数星 到了一些污染较少的旅游景点,或者运气不佳遇上坏天气,或是找不到僻静之处,独自一人静静的观赏繁星。 今夜张锐终于有机会独自观星,一时就迷了进去。张锐仔细地查找着,自己熟悉的星座。找到了!四边形飞马座和仙女座,张锐最先找到了这两个星座。 接着天鹅座的天津四,北落师门南鱼座,凤凰水委一摩羯座,小马座都陆续被张锐找到,随着越来越多星座被找到,张锐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张锐眼里的太空变得虚幻起来,思绪也渐渐地飘散开。没有李白“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没有东坡“把酒问青天”的惆怅;也没有歌中“明月千里寄相思”的离愁....... 有的只是一股迷茫,这些闪烁的群星发出的光芒,来到地球需要多少年?几光年?几十光年还是上百光年?或许有的星光我们看到的时候,它的母体也许已经消殒,可是这些星光却依然太空间穿梭流淌,直至永恒。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甚至整个人类和永恒的星光相比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也许在星光的眼中人的一生只是刹那间的流逝而过的一刻。 在如此短暂地时光里,人类本身却在做什么呢?翻开历史书卷,有记载的数千年里一直不停地兵燹战火。可以说整个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自相残杀的过程。人类的纷争也许只有等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才能真正的停止。不,也许新的星球大战仍将继续下去。直到人类彻底毁灭的那一天,才会平息所有的分歧与战乱。 潮起潮落,物转星移。人类的战争到底为了什么?文明的进步?种族的融合?还是自身的利益?张锐迷茫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会去想。今夜突然之间,竟然会想到这些问题。 望着太空之中,闪烁着的或明或暗的璀璨星光。张锐的心中似忽有了一丝感悟,生命是短暂的,在这短暂的一生中,自己能做些什么? 正当张锐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群星,沉陷于思考之时,一个人正在悄悄地接近他。 ; 第七十章幻境 “虎哥哥,是您在那儿吗?”远处传来清亮悦耳的声音,把张锐天马行空的思绪打断了,听声音像是乌兰。 “是我,你是乌兰吧。”张锐有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虎哥哥,我找您好一会儿了,您没事吧?”乌兰坐到张锐的身边,低声问道。 “没事!只想透透气。”张锐也坐起身来,看见乌兰双手抱膝,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没有再说话。张锐又将目光转向天空。 “乌兰,你怎么也出来了?”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张锐被乌兰盯得有些不自然,为了活跃眼前的气氛,张锐也只好没话找话说。 “我……”乌兰停顿了一下,“我出来散散步。” 张锐笑着说:“乌兰,你的舞跳得真好!你刚才翩翩起舞的时候,族人们都为你欢呼呢。为何不多跳一会儿?” “没意思,我不想跳。”乌兰抑止住心中烦闷的心情,将目光从张锐的身上移开,望向天空。 “女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不要愁眉不展的。快乐的女孩子才会美丽,才会迷人的。”张锐见乌兰有些忧郁,便出言劝解。 “虎哥哥,您说我美吗?”乌兰一双无邪的眼睛再次专注地望着张锐,等待张锐的回答。 张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期盼,看到了紧张。张锐笑着说:“乌兰妹妹当然美丽了,你看。”张锐用手指着天上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对乌兰说:“那颗星星就是你,有你的存在,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 “真的吗?”乌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比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一股甜丝丝的暖流涌上心头,将所有的烦闷都荡涤得一干二净。 真是个小女孩,听到赞美自己漂亮、美丽,就激动不已。张锐微笑地说:“我什么说过假话?其实这当空的皓月星座,都远远不及你。它们不会跳舞,更不会唱歌。” “呵呵……”乌兰终于乐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听到张锐这样赞美自己,乌兰欣喜不已,红红的面颊上也散发出媚人的娇俏。 看着乌兰开心的笑容,张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乌兰娇笑之时自然散发出来的柔美娇艳尽显无遗,又在心里暗自道:这小丫头,现在就如此迷人,再过几年出落成大姑娘,还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不知道今后谁有艳福消受她的美艳。 “虎哥哥,我有嫂子漂亮吗?”乌兰笑了一阵,冷不丁冒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张锐默默不语。董小意的容貌虽然比不过乌兰,可是在张锐的心里董小意永远是那年坐在小河边,用柳枝轻轻拍打着水面时的那个美丽少女。 董小意对自己一往情深,为了嫁给自己甚至不惜与家人反目。婚后自己长年累月在外,董小意独撑家中大小事务,为自己生儿育女,从未流露出半点怨言,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无论何时何地,张锐都不忍违心地说她半句坏话。 乌兰见张锐久久没有回答,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转而她又笑着对张锐说:“虎哥哥,这次出战虽然我没有去,但五哥也分给了我许多财物。其中有一件事物,我见过之后就爱不释手。” “哦?什么东西?”张锐很高兴乌兰将话题引开,心里也好奇她得的事物。 “您看,我耳朵上戴的,是不是很眼熟啊?呵呵……”乌兰娇笑着说道,同时也侧转身子,方便张锐来看。 张锐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乌兰娇小玲珑的耳垂上,悬吊着一个红宝石耳坠。那耳坠随着乌兰的转身动作,一摇一晃地左右摇摆不停。 张锐一时愣住了,不是因为乌兰佩戴的耳坠,而是因为乌兰今日的发型。乌兰往日长发披肩,可是今日却将头发梳成了数十个小辫儿。一根根精心编制的发辫,也在微微摇晃着。 看着眼熟的情景,勾起了尘封在张锐心间十余年之久的儿时记忆,往日的初恋情怀突然涌上心头。那是令张锐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感情,这么多年以来张锐本以为早已将她忘得干干净净,谁知她还是藏在自己的心底,静静的等着,仿佛就等着在这一刻爆发。 压抑已久的感情一旦爆发,让张锐无法控制自己,一下便陷入到幻境之中。幻境里出现的那个曾经令自己千思万想、苦苦迷恋的倩影。她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她身穿鹅黄色的衣裙,身姿窈窕而俏丽,笑容灿烂而迷人,笑容里还有那醉人心神的酒窝。 幻境之中,张锐又仿佛听见她那清脆的声音:“老虎,你以前都是叫我姐姐来着,现在也叫个来听听。呵呵……” “哎啊!你就是心里想着人家是美女,也不用次次都叫出来吧。你一直这样叫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呵呵……” “老虎,在家里要乖点哦,不然小心我回来揍你。”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张锐的眼前,幻境中眼前的倩影和乌兰的身体慢慢地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同一个人。张锐的心在颤抖,进而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这十年来,你还好吗?张锐想问她,可是嗓子却像被东西堵住似的,无论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来。 乌兰等了半天,没听见张锐说话,转头一看,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从这双眼中乌兰看到的满是柔情,其中也有一丝伤感。张锐宽厚肩膀和胸膛,也在微微地起伏着。 乌兰感觉自己的心噗噗乱跳,白皙的脖颈上也在发烧。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将头埋下,胆怯地避开张锐的目光。她的微小的举动,却引发了张锐一直压抑着的冲动。张锐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口里喃喃的说道:“我为了你学习骑术,我为了你考入帝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乌兰已经听不见张锐的话了,她的心紧紧地收缩在一起,又慢慢地向提升,最后到了嗓子眼儿,口中满是干涩的苦味。 而张锐的身体越来越炽热,情感的闸门一开,情感如山洪般爆发。长期枯燥寂寞的军旅生涯,加上酒力产生的幻觉,张锐这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头,吻上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酸、甜、苦、辣的滋味一起涌上乌兰的心头,身体软软地倒在张锐厚实而温暖的怀中,不敢移动半分,也不愿离开,仍由张锐肆意地亲吻着。在热情如火的拥吻下,从最初的青涩变成甜蜜,最后她也忍不住紧紧抱住张锐,深情的回吻起来。 天穹辽远,夜色幽暗,远处的灯火在飘动,欢歌声隐隐的传来。四面青草与泥**香,蟋蟀和火虫共舞。忘情而专情的男女互拥相吻,他们忘记了一切,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存在。 张锐能感到怀中紧绷着的身躯,渐渐地柔软下来,体温也在渐渐地升高。耳边响起的阵阵娇喘气息,让张锐更加狂热。手也伸向了对方心脏跳动的地方,挺拔而又柔软,温暖而又跳动着的地方。 张锐的右手不知不觉中搭在了乌兰衣衫的纽扣之间,并慢慢地、一颗一颗地,将它们解开。乌兰慌乱而甜蜜,那种甜蜜让她几近恍惚,恍惚着这该不会是一场梦吧!朦胧中乌兰恍若自己化成了一支彩蝶,拍打着柔软的双翅,飞向蔚蓝的天空。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最后融化在夜空之中。 “咳……”远处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这声音在张锐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霎那间张锐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悔恨、羞愧和焦灼的心情一起出现,他的心被揉皱、撕碎。不仅仅是出于对乌兰的愧疚之心,更多还是因为虚幻的破灭。 张锐一把将乌兰推开,“蹭”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本来非常聪明的脑子,此时却变成了一团浆糊。面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局面,张锐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他双手不停地搓着,两脚交替地踏着,样子狼狈不堪。 从幻境中走出的,还有乌兰。她没有注意,或者说没有听见那声咳嗽。她不知道张锐为何要突然推开自己。乌兰坐在草地上,默默地低着头,紧抿着嘴角,一颗一颗的将自己的衣扣扣上。 “乌兰妹妹,为兄刚才饮酒过量。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望你原谅!” 只是饮酒过量?乌兰还是没有抬头,心却是向被一把刀插过似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为什么?为什么?乌兰一遍一遍地在问自己。难道梦醒以后就是这样的残酷、无奈吗? 张锐见乌兰还是低头坐在地上,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张锐这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尝到了被煎熬的滋味。张锐宁愿历尽数次苦战,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无情的折磨。 张锐跺了两下脚,转身匆匆而去。走出不远,张锐看见一个少女正在慌忙跑开。远远的望去,张锐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仔细一想,应该是来时见到过正在追着百里杨不放的兰朵。 张锐心想,一定是兰朵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和乌兰的举动,才出声惊动。幸亏她来的及时,不然今日之事自己还不知如何收场。 见到张锐一言不发转身而去时,乌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从草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张锐离去的背影。 甜蜜的梦一旦醒来,就感觉无比的可怕。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梦毕竟是梦,怎么会变成现实呢?乌兰暗自安慰着自己,眼里禁不住又一次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张锐的身影消失了,乌兰将目光收回,转而向夜空望去。天上闪烁不定的群星,像是在对着她眨眼一样,也仿佛在对她说:“我们已经看见了刚才的事情,你不是在做梦。疯虎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乌兰无法忍受它们的嘲笑,弯下腰去一边狠狠地抓着一把把的野草,一边奋力向空中扔去。泪,流成了一条条小溪,黑黑的眸子绝望地怒视着苍穹。可是这时,天空中又浮现出张锐的面孔。 乌兰痴痴地望着天空。张锐瘦削脸庞上充满了笑容,那是男人骄傲的笑容。一双放着精光的双眼,似有一股慑人的威力,仿佛目光能穿透她的躯体。 望着望着,乌兰又想起自己曾躺在张锐的怀中,任由他亲吻抚mo。绯红刹那间盈满乌兰的脸颊,心里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这不是梦,因为有太多真实的记忆填满自己的脑海。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因为你在我的眼睛,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最闪亮、最耀眼的光芒......乌兰对着满天星辰默默地许愿,心里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可是,一切终归是注定的,我改变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只有无言地等待,等待着也许没有结果的心碎…… 张锐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处帐篷内。这是哪儿?张锐猛地跳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见全身衣衫都穿戴齐整,才放下心来。 张锐只记得昨夜自己离开乌兰后,走着走着,就感觉头晕目眩,就摔倒在草地上了。这里是哪儿?自己又是被谁弄到这里的?张锐四下打量帐篷,见这里只是普通的帐包,没有什么家具摆设,自己睡觉的地方也是铺着一块兽皮。 帐内只有张锐一人,帐外也没有听见声响。张锐走出了帐篷,发现此时天色已是微微发亮。环顾左右,周围众多帐篷林立,没有人影,没有声息,除了偶尔能听见几声鼾声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张锐一边往前走,一边暗自揣摩:这里应该是利西族的驻地,昨夜自己一定是被某个利西族的牧民发现,所以将自己抬了回他的家里。不过那个牧民为何不在帐中?自己应该找到他,好好的谢谢他。 张锐走出十来步远,就已经走出了帐篷区。原来自己住的帐篷就在营地的边上,张锐向四周望去,他想先找到达须的营帐在何处。 突然间,张锐看见右侧不远处有一个汉军军官正背对自己练习拉弓。是谁这么早就起身练习拉弓?张锐举步向那名军官走去。那名军官像是听见了张锐的脚步声,便停止了训练并转过身来。 ; 第七十一章达埴原之战 那名练箭的军官转过脸来时,张锐才发现她竟是百里杨! “早!”张锐向百里杨走去,并对她打着招呼。 “您也早!”百里杨对着张锐点头微笑。 “我昨日讲过,今日放假一天。为何你还起得这么早?”张锐走到百里杨的身边,开始左右摇动着脖子,伸展手臂舒活筋骨,一边问百里杨。 “习惯了,属下自幼就不曾睡懒觉。”百里杨又举起了手中的弓,一边空拉着,一边回答。 张锐想起来,她是北州人,是来自大草原上的儿女。那儿环境艰苦,普通人家的子弟很早就会出来与家人一起放牧。 张锐也知道,百里杨父亲只是一个县卫,虽不至于让百里杨也出外放牧,但也不会像一般士族家庭一样娇宠子女,不然百里杨也不会从小就开始习武练马,更不可能长大后从军。 “啪—”,“啪—”,百里杨一次次空拉着弓弦,向着远处瞄准的目标射击。神情专注而平和,一连拉放了数十下,张锐也没见百里杨露出疲乏之色。 百里杨身材不高,体格不壮,却能轻松地拉动极重的复合弓,这让张锐不得不赞叹。她小小的躯体内,到底蕴涵着多少力量,才能轻松自如地使用大汉精锐骑兵佩带的复合弓? 当初张锐要赶走百里杨,原因是张锐不信任她,既不相信女子能够达到游骑兵的苛严标准,也不相信女子能适应游骑兵的艰苦生活。 张锐以前认为,女子就是女子,哪能比得上男儿?战争就是男儿施展抱负、施展才华的地方。战场、军营就是女性的禁地,女人想上战场也要等男儿死光的时候才行。 女人能拉动强弓?女人能整日骑马疾行?女人敢杀人?女人能做壮小伙做的事?百里杨用自己过硬的素质回答了张锐疑问。 几个月来,百里杨跟随三营参加了两场战斗。在作战中,百里杨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就退居于骑士们的身后。每次作战,她总是冲在全排骑士的最前面。百里杨在两次作战中,共斩获敌军首级三十九级,其中包括一名突忽骑兵的营长在内。她的战绩在新来的将士中名列前茅。她看似一个弱女子,却取得如此优秀的战绩,令人刮目相看。 几个月来,百里杨除了独居一帐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与排中其他骑士并无二致。一起训练、一起巡哨、一起作战。在排中其他骑士的眼里,百里杨除了性别与他们不同之外,其他方面毫不逊色。如果要说有区别,也是百里杨比其他连队的排长作战时更加勇敢,更加顽强。 百里杨加入游骑这段时间的表现,让张锐认识到自己的偏见。她勇猛顽强,身先士卒,已经赢得了排中所有骑士的尊敬。她的出色表现,也得到了三营自张锐以下所有将领的认可。 张锐认识到百里杨这个女子和自己印象中的弱女子确有天壤之别,自己以为女子不能从军的偏见应该纠正。百里杨能适应游骑,百里杨也值得自己信任。 “百里杨,你是一名出色的骑士,也是一名合格的军官。我向你道歉,并且收回当初对你讲过的不敬之语。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的轻视。”张锐诚恳地向百里杨道歉。 张锐自对百里杨转变看法以来,一直想向她表示自己的歉意。既然知道错了,就应该承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碰面。百里杨只是排级职务,张锐能见到她本人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如果当着众将士的面,张锐也说不出口。现在恰好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张锐立刻将埋藏在心头许久的歉意表达了出来。 百里杨拉弓的动作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您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属下从军以来遇到的冷嘲热讽太多了,早已习惯了。再说您对属下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能知错不认?我知道当初看轻你了,对你言语太偏激,应该向你道歉。”张锐还是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百里杨见张锐对此事态度十分恳切,便转过身来认真地对张锐说道:“君子坦荡荡,您心地明亮,知错必改。属下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全营将士都对您无比敬重。属下也会真心实意地尊敬您,服从您。” “哦?你何时知晓全营将士都敬重我?他们是怕我太严厉吧。”张锐笑着说。 “属下当然知道。骑士们都说,跟着您不用担心战败,不用担心负伤,不用担心吃不上好饭。您是真心地为部下着想,从不用他们的生命来换取您的战功。像您这样的上司,怎会不受部下的拥戴呢?” “哈哈……”张锐开怀大笑,没想到百里杨还挺会说的。张锐又故意逗她:“也不见得所有骑士都真心拥戴我吧,你不是才转变了对我的看法吗?” 百里杨白了张锐一眼道:“谁叫您有的时候蛮不讲理呢?” 百里杨这时的神情,才让张锐感觉到她是一个女子。只有女子做出这个举动时,才会散发出自然的媚态。百里杨的一个白眼,让张锐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出现这种感觉呢?张锐的心里暗暗担心。 “我先去找达须去。”张锐转身而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百里杨:“你知道昨夜是谁将我扶回营帐的吗?” “是属下将您送到帐中休息的。”百里杨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属下,昨夜感到闷热,所以出来走走,谁知就遇到您睡在野地上。属下怎么叫也唤不醒您,只好将您背回来了。” “达须呢?为何他不来找我?” “我背您回去的时候,达须也喝醉了。塔儿就让属下送您回营帐休息。” “这个塔儿,如何能让你来背我?”张锐气愤地说, “这也不能怪他,他又不知道属下是个女的。他不仅让属下送您回去休息,还对属下说晚上要好好照顾你。”百里杨说到这,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张锐一听立刻慌了手脚,心里暗暗骂塔儿混蛋。孤男寡女独处一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笑话。自己也就罢了,百里杨还是未嫁之身,一旦这事广为人知,她以后还能嫁人吗?口里喃喃地念叨着:“该死的塔儿,该死的塔儿……” 百里杨见张锐不知所措的滑稽样儿,知道他多虑了,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到:“属下将您送入帐内以后,自己在帐外站了一夜的岗。” 张锐听了百里杨的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想到百里杨为了自己一夜没睡觉,过意不去,面带愧色地说道:“辛苦你了,害得你整夜没合眼。” 百里杨笑着说:“没什么,属下在帐外看了一夜的星星也挺有趣的。” 张锐心中有鬼,感觉百里杨话中有话,好像戳到他的痛处,心里咯噔一下。他偷眼向百里杨望去,只见百里杨似笑非笑的神态,心里更加慌乱。从百里杨的眼中,张锐看到一丝狡诈的意味,微微上翘的嘴角,也蕴含着某些含义。 难道她看见了昨夜自己与乌兰的事?不会的,昨夜自己离开之时,好像只见到了兰朵的身影,并未看见百里杨。可是如果她不知道,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到星星?而且表情又如此耐人寻味。会不会百里杨当时也在那儿,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她。甚至那声咳嗽,就是百里杨的声音? 一想到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可能落入百里杨的眼中,张锐感觉脸孔发烫,在百里杨面前无地自容,说话也不利落了:“我……我去找达须了,你还是回帐休息一会。我…...我走了。” 张锐慌慌张张说完,转身向营地内跑去。此时此刻的张锐,已经全然没有了逼人的气势,谁也不会感觉他是令突忽人闻风丧胆的凶猛之人,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提心吊胆怕被大人发现。 “没想到他也会有狼狈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也有害怕的时候?”看着张锐匆匆远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的举止,百里杨的嘴角越翘越高,神情甚是得意,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莹光。 汉元790年8月15日,张锐和达须再次率部出击。此前,他们已经出动了三次,灭掉了三个部落,获取了大量的财物。自从消灭东丽族后,张锐已得知突忽人派遣了一个叫金卡的人来到草原联合各部防御,准备抵御汉军的再次进攻。而且突忽人还调配给金卡七千突忽骑兵,从这些举动上来看,突忽人对草原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视。 金卡此人的情况,汉军掌握得并不全面。只知道他是阿巴亥的外甥,今年三十四岁。曾经也在帝国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没有进入官府,而是直接回到柳定郡,在阿巴亥的手下任私人从事。 据汉军收集的资料来看,金卡一直未曾独立领导过军队,甚至从未参与过突忽军队的建设。可忽独立之后却被阿巴亥授予为上将军衔,出任突忽军机处参议长,成为突忽军界的高层人物。 金卡是极端的民族独立者,有极端的排外意识。他曾经在突忽内阁中,多次鼓吹彻底解决汉人,不仅要将他们赶出突忽的领地,而且时机成熟以后,突忽应该进攻汉人的内地。让他们平民也尝尝战争的滋味,让他们的平民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所有汉人以前给我们,我们应该偿还他们。 金卡称汉人是“卑鄙的”、“道德败坏的”、“无耻的”,“寄生虫”、“蝗虫”、“破坏者”和“强盗”,汉人除了掠夺,还是掠夺,从未为各族做过任何有益的事情,汉人之所以没有将突忽消灭,就是要把突忽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榨干为止。因此突忽应该团结除汉族以外的各个民族,一起将汉人从这个世界彻底地消灭干净。 金卡的论调很和汗王阿巴亥的心意,对他的重用应是源于此。加之阿巴亥一贯重用亲信弟子,所以金卡进入突忽高层,也不足为怪。 张锐自得知突忽人派遣金卡为草原三郡都督,同意负责草原地区的突忽防御时,即刻同刘武周商议对策。张锐告诉刘武周,达须认为金卡刚接手草原地区防御,还未得机会整合草原各部。此时,我们应该抢在突忽人做好规划之前,趁机速战速决,多消灭几家草原部落。 刘武周同意了达须的出战请求。在上报战区总部战况之时,再次将这个计划占为己有,说是自己经过全面考虑制定的。 此后,张锐与达须在一个月中又出击了两次,成功地消灭了两个部落。抢得了大量的牲畜,俘获了大量的俘虏。草原各部还是未能形成联盟相互支援,任由张锐与达须肆意行动。而金卡上任以来,也一直蜗居在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瓦罕族的主要居住地耷侗城,没有动静。七千突忽人的骑兵也住在耷侗城的附近,没有丝毫出击阻拦的端倪。 本来出兵之时,张锐与达须安排了各种应对措施,也准备了对付前来救援的突忽骑兵具体安排。也许金卡真的还没有规划好,统一防御的部署,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消灭一些部落。张锐和达须都对这个局面感到振奋,紧接着又开始了三十日以来的第三次出击。 云冈部落人口三万余人,只有数千青壮,在草原上属于中小型的部落之一,主要聚集地埴原距离乌孙州有四天的路程。云冈部落曾经派兵参加过追击利西族的行动,加之驻地离乌孙州也比较近,所以张锐与达须就将这次出击的目标锁定在云冈部落。 汉元790年8月19日,张锐与达须的联军,到达埴原地区附近。可是这次没有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云冈部落自张锐与达须领兵出击之日,就得知汉军再次出击的报告。 云冈部落早就担心自己也会被汉军与利西族报复,所以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布置在靠近利西族居住地的附近。一旦汉军和利西族出兵,这些探马就能立即将消息报回。 由于得到的消息早,所以云冈部落也有时间派人四处求援。等张锐与达须带兵到达埴原时,云冈部落已经得到附近四五个部落的支援。这样云冈族的青壮加上前来支援部落的青壮,兵力共计有二万人。兵力已经超过了汉军与利西族联军的数量。 8月19日一早,云冈族的三千人与张旭义所带领的三连游骑前锋相遇,双方没有交战。各自布好阵势,兵马遥遥对恃,等待己方主力的到达。上午十点,张锐和达须带着主力部队到达。 张锐召集将领召开军事会议。会上张锐首先发言:“此次作战的目的,在於完全歼云冈部联军,像上次对付力格族一样完全歼灭他们。请各位务必达成此目标!如要顺利达成目标,首先我们必须包围敌人,切断敌人的退路,还有警惕敌方可能到达的援军。作战结束后,各部要迅速将抢得的物资,护送回乌孙州,我们此战的目的也就达到。” 张锐的这番话就是先向将领们透露自己的决心。他一再强调此战以消灭云冈族为前提,然后再详细讨论作战策略。 战斗最先是由利西族发起的,塔儿所部三千人,攻击刚来不久的数家草原部落联军为开端。 这时,张锐突然接到巡哨的报告,突忽骑兵距离战场五十里正在快速接近中。 “有多少人?谁带队?” “发现的突忽骑兵人数大约在四千人左右,带队的主将是金卡。” 巡哨走后,刘桓对张锐建议道:“营长,情况有些不妙,突忽骑兵距离我们五十里才被发现,证明金卡此前就得到云冈族的求援。而且金卡定是迂回了很远才来,以致巡哨现在才发现他们。既然突忽人已经有一定的部署,属下想我们还是暂且退兵。” 张锐闻言沉默不语,达须接着也对张锐建议道:“虎哥,战斗刚刚开始,前面还在交战,如果我们退兵,容易被敌人趁机追杀。不如今日继续交战,如果等到夜晚还未分出胜负时,我们再撤兵。” 张锐点点头,达须的提议很有道理,张锐虽然听了刘桓建议后也有了退兵之心,可也不愿意见到自己被敌人追杀的局面。再有张锐自从军以来,从未在与作战中主动撤退过,此刻从内心本意上也不愿意这样做。 张锐采纳了达须的建议,命令高朔营再集合三营的程节连、罗济连、秦书连,以及两千利西族士卒,迎击前来支援的突忽骑兵。郭远光营以及剩余的三营的张旭义连与刘桓连担任预备队。又命利西族的另一名将领阇克率五千利西族士卒增援前方的塔儿所部。 得到支援的塔儿又接连对草原部落联军发起数次攻击,皆因兵力悬殊较大未取得预想的战果。利西族的攻势稍减,草原联军又趁机进攻,草原联军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因战力不如利西族,也未能取得胜利。数个小时之后,交战双方的进攻势头均有所消减。 随后,张锐又接到高朔的回报,所部正在三十里外,与突忽骑兵相遇。高朔因对方人数多于己方游骑,所以采取了骚扰战术。 张锐很放心高朔的指挥能力,也了解高朔不是莽撞之人。只要他能一直拖住突忽骑兵,使之不能到达主战场,就算达到了目的。张锐心想,凭突忽人兵力,想今日消灭云冈族的计划也不大可能实现。现在是考虑撤兵的时候了。张锐也暗自为晚间的撤兵行动做打算。虽然突忽人很有可能不会选择连夜追击,但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下午的二点,正当张锐认为今日的战局很可能以平局收场之时,战场局势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新情况。 ; 第七十二章撤退 战斗进行到下午两点之时,另有五千草原部落联军到达战场。此时正面之敌多达二万五千之众,而塔儿率领的利西族护卫队只有八千。 新来到的五千敌军立刻投入战场,袭击正在移动的塔儿部的侧翼,塔儿部侧翼崩溃。阇克率部意图包围草原联军的左翼,反而被对方包围。云冈部落的族长路西率精兵突破利西族的薄弱点,并分兵迂回到利西族人的背后,意图全面包围利西族人。 已经激战一上午的利西人本已是疲惫不堪,又遭遇接连发生的危机,在混战中快要支撑不住,已有崩溃的迹象。塔儿见状立刻派人向后方的张锐求援。 此刻,张锐手下还有郭远光营以及三营的两个连,做为预备队留在身边。接到塔儿的求援,立即命张旭义带领本部以及郭远光营的两个连近五百名游骑,迅速增援塔儿。 张旭义所带游骑到达战场时,见迂回到塔尔阵列后方的云冈部落人,正从塔儿阵列后方发起进攻。面对对这样的大好时机,张旭义岂能错过,遂即对敌军的背后发动猛烈地进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由三千云冈部落人组成的部队,丝毫没有察觉到赶来增援的游骑,顷刻间便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被张旭义所带游骑击溃。 随后张旭义又带领游骑,对草原联军的侧翼发起攻击。正在与利西人激战的草原联军,遭到两面夹攻。游骑箭无虚发,每次攻击都正中草原联军的要害,草原联军苦苦支撑,但仅仅一袋烟的功夫就阵型大乱,也落败而去。 张旭义所部的出现,挽救了利西人即将崩溃的局势。由于利西人此前一直处于混战状态,各队队形早已变形,而重组阵型又需要时间,所以没能及时配合张旭义所部趁机乘胜追击。待利西人阵型排列完毕,草原联军也稳定住了阵型。于是,正面战场双方的局势又形成了胶着状态。 战事竟然出现这种状态,已出乎了张锐的意料。他也对越来越多的敌军达到战场,感到十分担忧,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撤离的问题。张锐也预感到,这次可能是突忽人预先安排好的作战策略。 正当张锐还未下决心之时,又发生了更不利的情况。一支一千人的突忽骑兵出现在离战场三十里之外。张锐稍稍迟疑了一下,对身旁的郭远光下令:“郭远光,你带领二营剩余三个连人马前去迎击此股敌军。记住,你击溃敌军之后,即刻率部赶回,不可追击敌军。”开战以来一直等着出战机会的郭远光,迫不及待地高声接令而去。 郭远光所部走后,张锐身边就只剩刘桓连以及张锐、达须的亲兵,总计不到三百人。刘桓再次对张锐建议:“营长,不能再打了,咱们撤退吧。一旦再有突忽骑兵出现,我们就没有任何兵力迎战了。” 此刻,张锐已不是在考虑撤不撤退的问题了,而是在考虑如何撤退。利西的护卫队以及游骑现在正别在几个战场上厮杀,说撤也一时撤不下来。如果强行撤退,游骑还好办,凭借着游骑的战力以及机动性,大多数都能安全撤出。但利西族人呢?利西族的护卫队都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牧民组成,进攻时还可以保证士气,一旦在紧急情况下撤退,很难说还能不能保持次序。如果让游骑担任断后,掩护利西人撤退,张锐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游骑遭受较大的伤亡。 随着突忽骑兵不断地增加,张锐更加确定,这次战斗是金卡与草原各部早就商议好了的圈套,就等利西族和汉骑上钩。金卡首先利用草原各部联军来牵制住利西族人的进攻,再用分批到达战场的突忽骑兵将张锐手中的预备队全部引出。 不能战,不能撤的局势,张锐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也想不出两全的对策。张锐一边揪着胡须,一边来回地踱着步。达须和刘桓等人皆肃立一旁,眼睛都集中在张锐的身上,焦急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太过大意,太过轻敌。”张锐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叨着。刚开始见到云冈部落已有所准备时,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撤军,不应该心存侥幸。一股懊恼之意,在张锐心里升起。心里自我反思,胜利的确容易使人头脑发热。 此战之败,归根结底是自己的轻敌所致。张锐自从军以来,一直没有吃过败仗。随着一场接一场的胜利,骄傲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滋长。战前会议上,张锐一再表明要全歼云冈部落以及前来援助的草原部落之敌。眼下,即使已经知道错了,但为时已晚。如果每次都要用这样的代价才能认识错误,那得用多少战友的鲜血为代价。 悔恨、自责的张锐,又重新审视敌方指挥官金卡。越想越觉得此人确不简单。金卡就任草原总督之后,未召集过草原各族的族长,也未曾去过各部族。只是将他暂住之地瓦罕部落的耷侗城周围完全控制住,所属的七千突忽骑兵也配置在耷侗城附近。 对张锐和达须的前两次出击,金卡既没有派突忽骑兵救援,也没有下令调集其他部落前往支援,任张锐和达须将那两个部落消灭。此时看来,金卡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故意麻痹张锐而特意做出来的假象。 金卡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要给了张锐一个错觉。让张锐认为他还在熟悉草原各部的阶段,并没有做好与汉军作战的准备。也正是如此,张锐和达须才会在三十日内第三次带兵出击。连续出兵作战,已使得利西族人都感到身心疲乏。他们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如果不是连续取得胜利,很可能早没了士气。 趁着张锐与达须放松警惕,金卡这一次终于使出了自己的第一招。这一招,立刻让张锐吃了亏。从今日突忽人的调兵布阵上看,此次作战金卡与草原部落早已做好了准备。草原联军以及突忽骑兵的分批到达的目的,就想拖住张锐,不至于开始就将张锐吓走。 可见金卡此人对张锐的作战方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他知道张锐从来与强大的敌军正面交战,没有把握的仗,张锐是不会打的。如果突忽骑兵和草原联军,是同时来到战场,张锐早已远遁而去。 对于避而不战的汉军与利西族人,金卡也没有办法追上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适当的兵力先吸引住张锐,再用分批到达的突忽援军将张锐拖住。这样的做法,让张锐长了见识,也尝到了苦头,预备队已在不知不觉中用完。战局又完全被突忽人拖住,失去预备队后,张锐将无法再掌握战场局势。整个战局走向就由金卡的来决定,如果用兵得当,张锐失败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金卡的如意算盘在张锐的通盘分析之下越来越清晰可见。张锐预感到这次战斗会失利,他唯一的希望是保持现在的战局,等待天黑之后再率部撤退。心里也暗下决心,今后不可对任何事再疏忽大意,这样的教训有一次也就足够。 在焦急的等待中,前方又有战报传来。郭远光所部已击败突忽骑兵,正在率部追击之中。张锐闻言大怒,命郭远光出战之前,张锐一再嘱咐他,不要追击敌军。他竟敢违背军令,再次擅作主张。而且郭远光所部的数百骑兵,是张锐手中最后的预备队,战斗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却独自行动。一旦再有突忽骑兵的到来,张锐已无兵可派。 “混蛋!”张锐狠狠骂出声来。 “虎哥,生气也没有用。小弟一直看郭远光此人对您不服,虽是表面上接受您的指挥,可私下里一直没将你的命令当回事。前次我们去突袭东丽族时,他也是随意违令。对于这样的人,您当初就应该治他的罪。”达须也愤愤不平地说着。 当初,张锐和达须第一次出兵攻击东丽族的时候。张锐命郭远光营堵住东丽族营地的北面,吩咐他务必不要放走一名东丽族人。郭远光也是当面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一声不吭地接受命令而去。 可后来战斗开始之后,郭远光见朝北面逃来的东丽族人并不多,又见东丽族营地内打得热闹。立功心切的郭远光,当即下令全营进攻东丽人的营地。杜晗曾劝他道:“营长,长官只要我营守住北面,我们遵守命令即可。我营如果离开这里,东丽人再从此处逃离,就无法完成长官交待的任务。” 郭远光讥笑道:“随机应变,是一名军官必须具备的条件。现在明显东丽人还在抵抗,胜败还未可了也,还谈什么堵截逃离之人?你如此迂腐怎能带兵?也罢你连就留在此处,其余各连随我出击。”说罢也不待杜晗再劝,带着四连人马冲入东丽人营地。 不久之后,东丽人的反抗被瓦解,所有的族人四散而逃。逃向北面的东丽人,大约有二三千人。杜晗所部不过一百五十人,哪能堵得住如此多的人。结果杜晗分散全连四处堵截,最终只抓获了七八百俘虏,剩余之人皆不知踪迹。 事后,张锐从杜晗口中得知此事经过。张锐考虑再三,没有追究郭远光的责任。毕竟作战是取得了胜利,逃走之人也是少数。加之郭远光也是营长,二营现在是暂时归于张锐指挥,张锐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就去处罚郭远光。 此后的两次出击中,每次郭远光接张锐之令时,总会将张锐的命令稍加改动。只不过两次战局都很顺利,郭远光擅自改变命令后,也没有铸成大错。结局也和张锐战前的命令相差不远,所以张锐没有充分的理由处罚他。 也可能郭远光觉得张锐连续三次,也没有追究他的擅自行动的责任,渐渐地也养成了阳奉阴违的毛病。这次作战时,张锐也担心郭远光会再次违令,所以在塔儿要援军之时,也是派遣张旭义带队前往。可后来的一千突忽骑兵的到来,张锐已别无选择,只能派郭远光出战。 在张锐的心目中,刘桓和杜晗都比郭远光更适合领兵出击,但也不能派遣他俩去。刘桓的资历稍差,也对二营的将士不熟悉。杜晗资历倒是足够,将士也熟悉,加之又是二营的一连连长,二营的将士也会服从他的指挥。可张锐没道理不派营长,反派遣他的手下连长出去执行任务。 无可奈何之下,张锐只得派郭远光。现在郭远光又一次违令了,而且这次违令又是在战斗处于关键的时候,可谓是火上浇油,不能不令张锐怒气冲天。 一旁是刘桓见张锐怒火中烧,只顾着骂着郭远光。便向张锐建议道:“营长,属下觉得应该赶快派人将郭营长所部追回才是。” “派人追他回来?他会听吗?”张锐决心此次不能再无视郭远光的违令行为,此番回来将立刻解除他职务。 刘桓还想再劝张锐几句时,又有巡哨来报,又发现一股两千人左右的突忽骑兵正在接近。张锐看看表,此时才过下午四点,离天黑的时候尚早。想要将战局拖到天黑的想法,已不现实。便长叹一口气,对达须道:“撤吧,趁着突忽人还没有将我们全部包围时,全军撤退。” 达须此时也认识到自己上午的建议是错误的,也意识到现在再不全军撤退可能被突忽人和草原联军包围。为了部队能安全的撤退,达须便对张锐请命:“虎哥,小弟带人断后,您先撤吧。” 张锐怒斥道:“怎可你来断后?你别忘了你是一族之长,你还要为利西族的十万人考虑。如果你出事,谁来领导利西族?你什么也别说,赶紧撤离。断后之事,自有为兄担当。” 达须见张锐发怒,也不敢再提断后之事,闪身站到一旁。刘桓见状上前道:“营长,您应该保护达须族长先撤。断后之事,自有属下安排。” 张锐刚想反对,刘桓又道:“营长,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敌军有可能正从四面而来,由您亲自保护达须族长,才能保证他的安全。至于属下,只要你们能迅速撤离,属下就能带着本部人马摆脱敌人的追击。” 张锐见刘桓说得有理,也不争言断后。随即命令邓三耀,火速将撤退的命令传达到各处战场。命令所有的利西族人先行撤离,游骑担任断后。 传令兵派出之后,张锐带着达须以及数十名亲兵朝着北方撤退。不料刚行出十余里,张锐等人就遭遇到一股五百余名草原人组成的敌军。 这股敌军发现张锐等人后,便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嚎叫着催马直冲而来。张锐下令不要与之交战,继续向北而去。这股敌军见张锐等人逃离,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追击。奔跑之中,张锐下令回身射击,达须和几十名亲兵纷纷向后射击。 敌军见汉军射击,也取出自己的弓箭,向前射去。张锐故意将两队人的距离保持在二百米之内,不紧不慢地与敌军对射。张锐以及达须的亲兵均是精锐之士,射击本领高强。加之配备的都是复合弓,射程远远超过敌军,追击中的敌军不断有人被射下马去。 但这股追击的草原人似乎都带有一股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面对张锐等人箭箭封喉的致命射击,还是像疯子般的拼命往前冲杀。这样悍不畏死的作战方式,在草原部落之中,此前张锐也只听说过利西族才是如此,不知这股草原人是什么部落,作战也如此拼命? 半个小时之后,这股草原人已经剩下不到百人。张锐这才命令全体停住马,转身面对冲来的草原人射击。草原人见张锐等人已停下,便高呼一声,快马加鞭极速冲杀过来。 但这时,张锐等人的射击精度更高。数十人对着他们冲锋,只能是白白送死。远方有三骑并辔直奔张锐而来,张锐一连三箭射出,最后一名草原人倒在离张锐不到十米之处。 张锐能清楚地看见,最后那名被他射倒的草原人的面孔。他落下马来,一时没死,用饱含仇恨的目光瞪着张锐,那是视死如归的诅咒眼神,也是仇视灭族毁家者的眼神。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我们东丽族人,总有一天会报仇的。” 张锐这才知道,他们是东丽族的漏网之鱼,也许就是从郭远光防守的北面逃离的。也难怪他们如此恨汉军和利西族人,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拼命。 消灭了这股东丽族人之后,张锐和达须又疾行了三十里。其间再没有遇到突忽人或草原联军的堵截,知道已冲出了突忽人的包围。确认达须安全之后,张锐的心又牵挂起还在撤退中的游骑和利西族人,他们能安全地撤离出来吗? ; 第七十三章罪责 当夕阳染红了草原时,一天的战斗也告结束。由于各队游骑和利西族人撤退及时,最终赶在突忽人形成包围圈前撤离战场。 撤退之时,利西族护卫队由于有游骑断后,虽然逃离得狼狈,并未受到较大的损伤。但担任断后的游骑,却遭受到了极大的伤亡。特别是张旭义和刘桓带领的两支断后游骑,死伤人数几乎占了所部人员的一半以上。 也正是张旭义与刘桓的奋战,才使得塔儿所部安全撤退,也使得最后一支到达的突忽骑兵没将战场的北面堵死。他们所率领的两支部队,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拼死不退,直到利西族人安全离开才最后撤离战场。 汉军与利西人的紧急撤退,也让分布在各处的突忽骑兵不知所措,当他们得知汉军撤退的消息时,战场上的利西族人已全部撤出。剩下的汉军游骑,由于人数较少,又机动灵活,在利西族人离开后,也纷纷通过各处缝隙逃遁。 突忽军总指挥金卡,见围歼计划失败,出于谨慎,追了二十里后,便下令鸣金收兵。 张锐在离战场五十里后,开始召集败退回来的部队。一支支部队陆续收拢,为了及时治疗伤员,张锐命令部队暂时在此处扎营。又命伤亡人数最少的高朔营,担任营地警戒及巡哨任务。 张锐安下营帐不久,遍体鳞伤的刘桓被几名骑士扛进张锐的帐中。身负重伤的刘桓,此时气息已经极度微弱。睁眼时,他看到了张锐焦急的面容。“营长能平安无事,庆……”也许他想表达自己的欣慰之情,但话未说完就永远闭上了双眼。这就是刘桓生命终结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桓不负重托,成功的完成了断后任务,却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张锐没有落泪,只是呆呆地看着刘桓的遗体。战斗中,刘桓曾两次对张锐建议退兵,而张锐都以种种理由没有采纳。一个优秀的军官因为自己逞一时血气之勇,就过早地离开人世。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刚愎自用?如果自己能及时采纳刘桓的建议,他也不会躺在这里,游骑也不会有出现如此大的伤亡。 刘桓自张锐代理三营营长以来,从未违背过张锐的命令。分配任务时,功劳大的任务,从未见他争抢过,一些连长不愿意承担的任务,他也是毫无怨言地去完成。如此优秀的军官,就因为自己一时气盛,就白白牺牲了。张锐的心一阵阵刺痛,闭上双眼,不敢面对刘桓的遗容。 随后,张旭义和秦书也被抬进营帐,两人浑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草草包扎过的绷带,早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他们的神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张锐、达须亲手为他们清洗伤口,重新为他们上药、包扎。 包扎完毕,见他俩的伤势已得到控制,张锐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果伤口几天之内不感染,他们的生命就不会有大碍。失去刘桓已是断臂之痛,如果再失去张旭义和秦书两位连长,三营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凌晨两点时,郭远光所部最后到达,自此所有参战部队都已集结完毕。张锐召集所有的连长以上的游骑将领来大帐议事。平日近二十人的将领,现在缺少了三分之一。 “郭远光,你可知罪?”张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郭远光。 郭远光先是一脸茫然,回道:“我有何罪?”而后像是突然省悟过来一样,怒声喝道:“张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将失败的罪责,都归咎于我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当你的替罪羊。” 张锐不慌不忙地说道:“失败的罪责,我是不会推卸的。返回乌孙后,自会向上级请求处罚。可是你呢?你认识到自己所犯之罪吗?” 郭远光这时已气得面红耳赤、青筋直跳。张锐所言,在他看来都是推脱之语。如果张锐想要独扛罪责,还用得着这样兴师问罪吗?这分明就是想将失败的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我自认没有罪过。这次出击,是你和达须一手策划的。整个战斗期间,也是你在具体指挥。战斗失败,于我何干?”郭远光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郭远光到现在还未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张锐对他已是极度失望。以郭远光自以为是、阳奉阴违的表现,根本不配当营长。 “将他拿下!”张锐怒喝。 邓三耀带着三、四名亲兵欲上前捉拿郭远光。郭远光自张锐问话时就有所防备,这时迅速拔出腰中的骑刀,对着邓三耀等人叫着:“我是少校营长,谁敢拿我?”邓三耀等人停下脚步,转头回望张锐。 郭远光又对着二营的几位连长叫道:“兄弟们,张锐滥用职权,欲将罪责加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岂可白白蒙受冤屈?兄弟们,我们不可再忍,都来我的身边,看他今日怎样拿我们?” 在郭远光的煽动下,二营的几位连长,渐渐地向郭远光身边靠拢。这时,杜晗横在几位连长的身前,高声厉喝道:“郭远光不服军令,又抗拒军法,已犯了大罪。你们岂能跟他一起抗令?难道你们想造反吗?都给我站回去。” 杜晗出面喝止,几位连长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番后,又站回原处低头不语。他们知道郭远光虽与张锐平级,但此时却归张锐管辖。张锐的命令就是军令,敢违军令者,轻者会被清退军队,重者会被斩杀。如果再聚众抗拒军令,会被视同于造反。仔细掂量掂量,谁也不敢为了郭远光的几句话,就担上造反的罪名。 郭远光见杜晗喝退了几位连长,自己又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对杜晗甚是气愤,便出言骂道:“杜晗,你这个谄媚的小人。张锐给你什么好处,你如此卖命地跟随他?哦,你是否以为张锐整倒我以后,你就能当上二营营长?别做白日梦!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二营一日,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二营的营长。” 杜晗喝退几位连长后,也不搭理郭远光,退回队列不再吭声。对于郭远光的叫骂,充耳不闻。郭远光骂了半响杜晗,见杜晗也不应声。又于心不甘地再次煽动二营的几位连长。 “兄弟们,张锐其实是在剪除异己,培植亲信。五营营长是高朔。高朔何许人也?也是张锐以前的部下。现在张锐又想将我整倒,目的就是想扶植杜晗上位。这次你们见他整我不作声,等我被整倒之后,他会慢慢来收拾你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们一个个的都会被三营的人取代,到那时你们才知道悔之晚矣!” 郭远光挑拨之语说得几位连长半信半疑,尽管没有上前相助郭远光的意思,但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用不信任的眼光望着张锐。 张锐一直冷眼看着郭远光独自表演,没有出言阻拦。这时见二营的几位连长,已被郭远光说得动了心思,不能不出声了:“郭远光,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拿你不是让你承担战败的罪责,而是因你没有执行我的命令!” 郭远光怒极反笑:“哈哈,我没有执行你的命令?你的命令,哪次我没有执行?你让我分出二营的两个连让你的亲信张旭义指挥,我屁都没放一个就照办了。你让我带队阻截敌人,我也立即执行了。你还说我没有执行你的命令?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亏你还被人称作好汉,想整我就明着来,不要搞这些阴险歹毒的小人手法。” “今日你是不会认识到自己的罪过了。好,现在我告诉你,你犯了什么罪。”张锐冷冷地说道,“我让你带队阻截敌军后,即刻返回中军。你击败敌军后,去了哪里?” “敌军既已我击败,我当然会率部追击一段距离。”郭远光仍不知悔改,冷傲地回答。 “追击了两三个小时吗?你走时,我是怎样嘱咐你的?你明知所部人马,是我军最后的预备队。还久去不回,致战局于不顾。不仅违背了我将令,也致同袍生死于不顾。此等罪行,还不够拿你问罪?” “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遇到的具体情况,不允许我立刻回兵。”郭远光强辩道。 张锐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兵法用的得好啊!这次是战况所需?那么出兵攻击东丽族时,也是随机应变才擅自更改我的命令?出兵乌光族和东部族时,也需要随机应变?你每次都以种种借口自作主张,但是否取得了重大战绩?你的理由能服众吗?以前没有追究你的罪责,是因为没有酿成大错。这次再不追究,难平众怒!” “那是因为你制定的计划不够完善、不够妥当,执行之时我当然要根据具体情况,作出相应的改变。如果事事都听你的,怕是今日战败之局早已出现。”郭远光仍然语气强硬,不承认过错。 死不悔改!张锐也不想与他再辩,对邓三耀使了个眼色。邓三耀心领神会,带着几名亲兵扑向郭远光。郭远光虽有骑刀在手,也不敢真的伤及邓三耀等人,稍一迟疑便被他们夺了骑刀。 张锐对邓三耀道:“将他拉下去,好好看管起来。”邓三耀等人遵令,推着已被捆绑的郭远光向帐外走去。 郭远光一边外往走,一边怒骂:“张锐,你这是在滥用私刑。你无权将我关押,你无权解除我的职务。我回去之后,一定要上告!” 张锐轻蔑地说道:“随你去告,现在已免除你的二营营长职务。”接着对帐内之人说道:“各位,郭远光违背军令,现已被免职,我提议他的职务由二营一连连长杜晗担任,对此有何异议?” 高朔出列道:“此等不听号令之人,早该解除职务。杜晗为二营一连连长,理应暂代营长职务。属下支持营长的决定。”高朔是除了张锐之外,帐内职务最高的军官。他的话音刚落,罗济、程节等三营连长以及高朔五营的几位连长纷纷出言同意张锐的决定。二营连长皆沉默不语。 张锐也知道他们听了郭远光的挑拨心存疑惑,也不勉强他们出言表态。清者自清,自己是什么样人,他们今后自然会了解的。自己处罚郭远光是不是为了扶植亲信,他们也会明白的。 张锐对杜晗道:“杜晗,我委任你暂代二营营长职务,待部队返回乌孙后,再由战区总部决定,二营营长的具体人选。你可同意?” 杜晗出列行礼道:“属下接令!属下暂代二营营长期间,自会处理好二营的事务。”张锐了解杜晗的能力,由他指挥二营很放心。 处理完郭远光以后,张锐接着又与众人商讨军务。杜晗首先对张锐建议道:“以今日局势,我军不如暂时撤回乌孙。以后另寻机会出击,方为上策。”杜晗的提议得到达须、高朔等大部分人的赞同,纷纷劝说张锐连夜退兵。帐内之人,只有罗济、程节没有作声。 张锐问道:“罗济、程节,你二人有何想法?” 罗济首先回答道:“属下不同意撤兵,最起码不应全部撤退乌孙。属下认为,我们可以将游骑留下,伺机消灭一部分敌军再走。” 张锐的眼光又转向程节,程节道:“属下的意思与罗济大致相同。属下认为,我们既然出来了,索性就用一段时间和敌军周旋。游骑比突忽骑兵更机动灵活。突忽骑兵数量有限,我们消灭一部分,敌人的力量就会减弱一分。待我们将突忽骑兵都消灭完后,草原上的部落,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罗济和程节发言时,张锐脸上露出笑容。罗济和程节自出任连长以来,都有明显的进步。现在已能独力思考问题,不像刚到三营之时,只是知道一味地执行命令。他俩的建议与张锐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张锐自战败后,从未考虑过全军返回乌孙。他也一直再想,如何去消灭突忽骑兵。 现在三营连长中刘桓已逝,张旭义和秦书又身负重伤,所剩连长只有罗济与程节。对于罗济、程节的成长,张锐感到非常欣慰。自己对他们的刻意培养,终于有了成效。张锐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待罗济、程节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后,张锐对众将道:“罗济与程节所言甚可。突忽人以为我军败了,必定会退回乌孙州。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敌人能想到的,我们就要避开,敌人没想到的,我们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让敌人被我们牵着走,而不是我们跟着敌人的行动打转。我决定留下全部游骑,继续和突忽人较量。利西族的护卫队,保护伤员退回乌孙。” “虎哥,小弟愿率一部利西族人留下,助你一臂之力。”达须见张锐已下决心让利西族返回,立刻自请留下。 “不行,利西族人这次损失惨重,你回去后,还要将他们重新整合。”张锐一口拒绝,让鼓足了劲儿的达须顿时泄气,垂头丧气,默默不语。 张锐见到达须的模样,笑着安慰他道:“五弟,你回去以后要抓紧时间将护卫队重整起来。不久之后,为兄还需要你的帮助。” 达须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虎哥,这么说很快会叫小弟再次出击?” “是的。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将护卫队重新编组齐整。” 达须拍着胸脯说:“放心,虎哥,回去我只需三日就能将护卫队补充完整。随时听从您的召唤。” 张锐相信达须之言,在和鄯的帮助下,达须也许要不了三日就能将护卫队编制完毕。张锐又嘱咐达须道:“你回去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为兄再准备一些汉军军装,你派人穿上。” “这是为何?”达须奇怪地问道。 “这次出击虽然失败,可是为兄也想给突忽骑兵和草原各部留点印象。不然怎么对得起疯虎这个名字?哈哈……”张锐哈哈大笑着说。 高朔、杜晗等张锐的老部下都看见,张锐的眼中又露出一丝狡诈之色。也暗自明白,张锐又有了新的计划。 笑了一会儿,张锐请达须留下几个对草原熟悉的利西族人,在军中担任向导。达须考虑片刻道:“小弟将他阇克等二十名族人留下,他们对草原地形和各部落都非常熟悉。虎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可询问他们。” 当夜,达须带领利西族人以及受伤的游骑,共计七千人连夜向乌孙方向撤退。游骑所剩的一千八百名骑士,在张锐带的率领下,携带着大批的箭支以及粮草,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第七十四章庆功盛宴 汉元790年8月22日,达埴原之战已过三日。金卡接到云冈部落族长路西及草原各部族长的邀请,前往云冈部落参加庆功宴席。 金卡一行距云冈部落驻地还有十里之遥,就遇到出迎的路西等族长。路西当先快步上前,十分恭敬地向金卡施礼道:“繁候殿下,小人及草原各部族长,再此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金卡以前未曾见过路西。一边颔首回礼,一边打量路西,只见他四、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勇名远扬的好汉。不过后来的路西可能是安于享乐,以至于身体日渐肥胖,尤其肚腹更是肥厚,一根常人可围三圈的长腰带,他只能系一圈。 此时虽未至午时,但夏日的阳光早已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万物。肥胖的路西汗流浃背,衣衫尽湿,对金卡施礼之时,额头上汗如雨下,刷刷地滴落到地。金卡扬扬手中的马鞭,算是对路西等人打了招呼。而后各部族长,也纷纷上来见礼。 金卡在路西等族长的陪同下,继续向云冈部落的驻地行去。云冈部落营地驻扎在达埴原的西南部,地处一片高地之中。高地上,针叶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地矗立着。成片的野菊和不知名的野花争相怒放,盛夏的草原尽情地绽放她生机勃勃的美丽。 一入山谷中,金卡看到众多的篷帐鳞次栉比。其中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居于帐篷区的正中。在周围众多矮小的帐篷群里,显得异常惹眼。 云冈族的营地内,一条大道直通中间大帐,云冈族人站立大道边列队欢迎。他们一看见随行在金卡身后的两三百突忽骑兵,锦衣灿烂,盔甲鲜明,刀枪耀日,军容威武,不由纷纷鼓掌喝彩起来。 金卡骑在马上,举着马鞭向着云冈族人群频频致意。可是在金卡内心里,根本没将这些草原人瞧上眼。虽然云冈族人身着节庆之日才会穿戴的色彩亮丽的盛装,佩戴上了各式熠熠生辉的首饰,不过脸上尽显苍桑憔悴之色。有的甚至连脸也没有洗干净,看上去黑乎乎的。一阵阵腥臊之味,从人群中发出,窜入金卡的鼻中,让金卡感到一阵恶心。真是野蛮人啊!金卡努力保持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十分藐视云冈族人。 路西自进入营地,便下马亲手拉着金卡的马缰在前方引路,一直将金卡等人引到大帐。金卡下马时,见大帐前已腾出一片空地。 空地前方正中设有两席,空地两侧也设立了众多的席位。每个席位上,立有华盖,用于遮挡烈日阳光;席位下,铺有厚厚的绒毯;席位后,还站立着一位云冈族少女。金卡看看这些少女,还算收拾得干净,也比较靓丽,对云冈族的印象这才稍稍好一点。 看到这里的布置,金卡明白路西今日是露天摆宴。心想,如此甚好。大帐之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如果也是腥臊冲天,如何咽得下饭? 果然,路西躬身对金卡说道:“繁候殿下,小人的营帐过于狭窄,不足以摆宴。只能在帐外招待殿下,望殿下莫怪。” 金卡微笑着说:“入乡随俗嘛。我来你这里,就任凭你安排。”路西再次谢过金卡,将金卡引入正席,其余各部族长,也纷纷在两侧的席位上落座。 按照草原上的习俗,得胜庆宴上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云冈部落的族人都聚集在空地边上,来观看难得一见的盛大仪式。路西见金卡与各部族长都已落座,便对负责祭祀的总管点头示意。 祭祀总管一声令下,几名云冈族人各牵着一只马、牛、羊、骆驼、獐、鹿、羚羊进入空地中央,准备“七牲”祭天。大帐周围号角声“呜呜……”地吹响,战鼓“咚咚……”地擂鸣。 祭祀总管向天、向地、向佛祖诚心诚意地祈祷着,他的诵词优美而娴熟,声音高亢而激昂。渐渐地金卡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像有无数的力量源泉涌入他身体中。金卡也默默地祈祷着:万能的佛祖,请赐予我智慧和力量,让我彻底将汉人赶出草原。 总管祈祷完毕,几名云冈族人拔出刀来,将牵入牲畜的头斩了下来。“七牲”的断颈处喷涌出汩汩热血,染红了大地。四周观望的云冈族人,纷纷击掌高呼。 祭祀完毕后宴席正式开始,各种丰盛的菜肴,由美丽的云冈族少女传递上来。路西举杯向金卡致辞:“云冈族这次能免遭疯虎与利西人洗劫,全凭繁候殿下相助。各部能战胜汉军,也是繁候殿下运筹帷幄之功。小人路西,向殿下敬上这杯纯洁的马奶酒,代表云冈族人向您表达感激之情。从今往后,凡您的调遣,云冈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各部族长也纷纷站起身来,端着酒向金卡发誓。 金卡手端着酒杯,向众位族长说道:“各位,不必客气。各位都是突忽汗国的臣民,遇到灾祸,汗国自然会尽全力帮助。我们以前不能战胜汉人,是因为各族之间没能团结到一处。汉人就是利用各族之间的互不信任、互不帮助,才将各部族逐一消灭。我相信,从今往后只要各族之间能做到团结一心,汉军与利西人不足为虑。” 金卡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金卡刚到草原时,各部落的族长并不信任他。不久,金卡分别对各部落族长去信,对他们讲明团结的重要性。后来,经一段时间的分析筛选,金卡在草原部落中挑出了几位坚决反汉的族长,任命他们为突忽汗国的正式官员,其中就包括云冈族的路西。 其余各部落族长见金卡有赶走汉人的决心,有拯救草原各族的实际行动,心也开始动摇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金卡处也捞个官职。之后,疯虎与达须又接连消灭了两个部族,草原各部落更加恐慌起来,担心疯虎、达须将自己的部族定成下一个洗劫目标。 在金卡的利诱下,在疯虎的威逼下,各部族长纷纷投靠金卡,表示愿听他的调遣。双方的第一次通力合作,就成功地将疯虎与达须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能打败疯虎,战胜号称无敌的汉骑,部分族长直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而对于指挥他们取得胜利的金卡,也越发崇敬起来。路西亲自为金卡牵马,也是归因于此。 金卡在草原各部族长的心目中,似乎是智慧的化身。他们相信在金卡的带领下,从此无需再担心疯虎和利西人的威胁。此时此刻,他们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向金卡发誓,从此听从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金卡再次豪情万丈地举杯道:“为了突忽的美好明天,为了各位都能立功授爵,我们干了这杯酒。”众族长纷纷高呼:“突忽万岁!汗王万岁!” 敬酒之后,路西吩咐开始表演三艺。三艺也就是摔跤、射箭、赛马,当然最主要的表演还是摔跤。接下来,又是云冈族少女的歌舞助兴。少女们在空地中央翩翩起舞,身着节日盛装的云冈族人也情不自禁地在席桌旁载歌载舞,宴会气氛甚是热烈。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二点,金卡酒足饭饱,欲起身告辞,返回二十里外的突忽骑兵营地。路西再三挽留:“繁候殿下,请再稍等片刻。小人还准备了最精彩的节目,请繁候殿下观赏。” 金卡的好奇心被路西勾起,刚才的节目已经看得眼花缭乱,还有什么更精彩的节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金卡又坐回席上耐心等待路西安排下一个节目。 路西命令在空地中央架起一口口大锅,锅下堆满柴禾。这时,金卡看见远处围观的云冈族人群突然闪向两侧,腾出一条通道。一个强壮的云冈族人手中牵着一根长绳子进入场内。金卡不知何意,正在暗自猜测。只听围观的云冈族人群中,叫骂声四起。金卡抬眼看去,只见被串成一串的汉军和利西族俘虏被拖入场内。 金卡细看之下,发现所有俘虏的舌头上都被刺穿一洞,洞内用皮绳穿着,皮绳又系在一条粗绳上,而粗绳的一头正牵在最先进入场的那名云冈族人手中。估摸这队俘虏约五百人左右。他们脸上的表情痛苦万状,只能尽量伸长脖子和舌头才能跟得上牵走的速度。他们进场的一路被云冈族人吐得满身吐沫,一些孩子还狠狠地扔出石块砸向他们。 一名身上带伤的俘虏,本已被拖得跌跌撞撞,这时一块石头又正中额头,立即仰面往后倒,可是舌上系着的皮绳又牵住他没倒下去,舌头似乎快撕裂了,痛得嗷嗷惨叫。情急之下,他强忍疼痛,鼓足腰部力量支撑住身体尽快直立起来,但他的舌头已被往后倾倒的力量拉出数寸之长,满口鲜血,样子甚是恐怖。 路西哈哈大笑,对金卡道:“殿下,这就是达埴原之战时,我们各族所俘获的汉军和利西人的俘虏。殿下您看,从前彪悍无比的汉军和利西人也会惨叫啊,哈哈……” 金卡微微点头后,便转头看向别处。虽然他的政治理想是要彻底地消灭汉人,但他的潜意识里,并不赞同虐待俘虏的做法。他是饱读诗书之人,懂得人性与兽性的区别。既希望汉人死绝,但并不愿意亲眼目睹虐待俘虏的惨状。 金卡是突忽军界高层人物,一直从事的是战略规划部署等文职工作。往日战报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串串的数字。此次与疯虎作战时,他也在离战场十数里之外,未曾亲眼看见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场面。 这时,突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差点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强忍住一阵阵的恶心,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惨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丝笑容对路西道:“汉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有痛苦,也会求饶的。” 路西点头称是,又对着场内喊道:“开始吧,让这些汉人和利西族人,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 随着路西一声令下,上千名云冈族人冲进场内,用他们所知的最痛苦的方式,开始折磨这些俘虏。 金卡赶紧回转头去,假意与身后的副官密语。金卡的副官也是聪明人,知道金卡文弱,不敢看如此血腥的场面,于是将自身挡在金卡前面,低声言道:“殿下,我们还是走吧。”金卡微微摇头,耳语道:“此刻走,怕是会被他们看轻,还是看完再走。” 金卡虽然看不见场内的场面,不过一声声哀号、一阵阵惨叫,如皮鞭一次次抽打在他心上。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收缩,手在颤抖,甚至身体也跟随凄惨的嚎叫声而哆嗦起来。偷眼向路西看去,只见路西正兴致勃勃地注视场中,眼睛眨也未眨一下。 金卡心说:“还好,幸亏路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又假装拿起筷子,却只在盘中反反复复地挑来捡去,心乱如麻。越看越感觉盘中所盛的那些美味菜肴,像是一块块的人肉。胃里一阵阵痉挛抽搐,股股酸味从嗓中冒出。金卡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吐,不能在这些野蛮人面前,失了身份。善解人意的副官见状,急忙低声向金卡讲其他话题,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在金卡身心备受煎熬,强打精神苦苦支撑时,路西却越看越兴奋。看见一名汉军俘虏被挖出双目,高兴地饮一杯酒;看到一名利西人被活活阉割,再吃一口菜。喝酒、吃菜,吃菜、喝酒,让一旁的金卡觉得他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正在吃俘虏的肉,喝俘虏的血。 半个小时以后,路西下令族人停止折磨俘虏。不过这时的俘虏都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有的已经断气。 路西又对金卡道:“繁候殿下,下面进行更精彩的表演。”金卡此刻已是虚汗直冒,装作是受不了炎热的气候,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敷衍道:“好,赶快表演吧。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 路西见金卡似乎不耐燥热,于是吩咐身后为他把扇的两名少女,转去为金卡把扇。对于路西的好意,金卡一点也不领情。暗暗咬牙,恼恨路西:这个可恶的野蛮人,在折磨敌人的同时,也在折磨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这出恶心之极的戏才能演完。 一旁粗枝大叶的路西,不知金卡已在暗暗憎恨他,还高声下令道:“将尚且活着的两脚羊煮了。” 架在大锅下的柴禾被点燃,此时衣衫尽已剥去的俘虏,被云冈族人抬着纷纷放入锅内。俘虏们的手脚早已被打断,爬不出齐颈高的大锅。只能坐在锅里,无助地扭动着身躯,一些人发出绝望的哀号。锅底燃起的熊熊大火,不一会儿,就将锅内的水烧烫。俘虏们受不了水烫,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俘虏们的惨叫声,让围观的云冈族男女老少们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也疯狂地叫嚷起来,一个个眼中露出凶残的目光,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双眼,也映照着他们兴奋得变了形的脸。 金卡还是没有勇气去观望煮活人的场面。他冷眼看了看疯狂的云冈族人。暗自说道:这是可怕的习俗,这是野蛮的部族!等收拾完汉人后,也要将他们收拾掉才行。如此野蛮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场内俘虏们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声息,剩下的只有云冈族人的欢呼声。金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路西终于折磨完俘虏,自己也终于不用再受煎熬。金卡感觉自己早已大汗淋漓,衣衫湿透,人也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酸软无力。 这时一名云冈族少女,又端着托盘而上。将盘中之碗,置于金卡的席案上。 金卡低头看,见碗里盛满雪白的肉汤。一旁的路西道:“殿下,请再用些汤。” 金卡此时口中也觉异常干渴,又闻此汤香味甚浓。于是拿起汤匙舀起一匙,慢慢放入口中。汤入口味道甚是鲜美,不由侧头问路西:“此汤用何物熬制?味道可口。” 路西一边喝着汤,一边回答道:“此是两脚羊熬制的汤,昨夜就已熬上,今日正……殿下,您怎么了?” 路西话音未落,金卡口中已喷出一大口秽物,接着又哇哇大吐一通,不仅将午间吃的东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差点连黄胆也吐了出来。金卡的副官急忙上前去拍他的脊背,又对上前问候的路西等族长解释道:“殿下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饮酒过量,所以才会失态。” 路西惶恐地说道:“是小人不察,让殿下饮酒过量。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这时,金卡已止住呕吐,缓缓抬起头来,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关你的事,我身体一直虚弱,不胜酒力。虽平日滴酒不沾,但今日不能拂了各位族长的美意,诸位敬酒,岂能不饮?你等不必自责,我稍事休息便可。” “总之是小人不对,小人这就为您安排一处营帐,请殿下休息。”路西说罢命令族人,为金卡去安排营帐。 金卡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的衣衫上全是呕吐之物,样子狼狈不堪,去营帐中换件衣衫也可。 金卡进了营帐,换过衣衫后。感觉自己全身酸软无力,不想此时动身。于是命副官、亲兵都出帐外,自己侧卧在一块柔软的毛毡上假寐。 闭眼中,金卡又仿佛看见那碗雪白的肉汤。渐渐汤没了,碗底露出了几根人骨来。金卡又是一阵恶心,挣扎着起身。捂着嘴忍了半响,才将呕吐之意又压了下去。 金卡擦擦额间冒出的虚汗,心里默默念着:路西这个畜生,我是不会饶了你的。有朝一日,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一夜,云冈族人似乎准备狂欢到天亮。金卡在帐中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已是黄昏时分,仍感头脑发昏、眼皮发沉、鼻息不通。副官端来马奶,他勉强喝了两口,终于支持不住又躺了下去。 副官以掌抚其额,触手滚烫,知道金卡病了。路西等族长晚间前来请金卡再去饮宴,副官只说殿下已睡下,不宜惊醒。路西等人告退后,命族人远离大帐,转到营地外去狂欢,以免惊扰殿下休息。 金卡终于听不见云冈族人的狂欢声,也能清静地躺会儿。不过他神思恍惚,脑袋重似千斤。营帐内,烛光黯淡,金卡迷离之中,感到有人喂他吃药。他挣扎着对副官说道:“传令营中军务由丰塞暂代。”听见副官安排人返回营地后,他才安心躺下。 一夜中,金卡的眼前出现的尽是俘虏的影子,惨叫声一直回响在耳边。迷迷糊糊中突然惊醒,满身大汗,虽感还是浑身无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他叫来副官一问,才知现在是凌晨三点过。昨日吃的东西,金卡都已吐完,此刻觉得饥肠辘辘。叫副官取些热马奶与军粮充饥,云冈族的食物,他发誓不会再吃。 谁知副官刚刚出帐,又匆忙返回,急报:“殿下,有军报传来,乞依族遭到疯虎所部袭击。” 金卡惊得忽地坐起身来,惊诧地问道:“疯虎不是已随利西人返回乌孙?怎么又去了乞依族?探马可有将疯虎再次出兵的消息传回?” 副官也是满脸茫然,回道:“昨日接到的探马消息,说疯虎与达须刚刚返回乌孙利西人驻地。属下也不知,疯虎为何能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乞依族营地。这太奇怪了,难道他的真会飞?” 金卡摇头道:“疯虎不可能会飞的。就算他会飞,他的部下也不会飞。他一夜之间,能出现在离乌孙千里之外的乞依人营地,只能有一种解释。” 副官惊奇地问道:“是何解释?” “达埴原之战后,疯虎根本没走。换句话说,他是用利西人撤退掩人耳目,让我们误以为他也随利西人一起撤走了。实际上,他却暗地里留了下来。”金卡全身大汗淋漓,身体也感觉轻松了不少。突然之间得的病,似乎又被突然得到的消息吓没了。金卡头脑清晰后,揣测着张锐可能使用的计策。 “达埴原之战后,草原各部联军已搜索过附近百余里的地区,未见疯虎踪迹。”副官却还在迷惑中。 金卡恨声言道:“有利西人给疯虎引路,自然会知道哪儿有藏身之地。”想起利西族的叛变,金卡便气愤不已。 利西人世代生活在这片草原上,对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有他们的帮助,汉军才能躲过草原联军的搜索。有利西人的帮助,今后与汉军作战时,地利将不再是突忽人的优势。此时想起阿巴开的建议,的确是有先见之明。利西人的叛变,使汉军在草原上如鱼得水,战斗力更强,这让金卡感到异常难受。 副官见金卡怒火上升,也不再提此事。又接着拿出另一封信件,对金卡道:“丰塞将军送来急件,他率领四千骑兵前去追击疯虎。” 金卡闻言,赤脚跳到地上,一把从副官手中将信夺过。副官取过一旁的烛火,举到金卡身旁,方便他看信。信是丰塞写来的,信上说,得到准确消息,这股疯虎的部队人数不多。他们夜间突然袭击乞依部落,乞依部落抵抗不到一个小时就溃散。疯虎所部将抢得的俘虏、牲畜等财物连夜运走。 丰塞认为,疯虎押解如此多的财物,行进速度必定不快。便率领四千骑兵前去追击,定将疯虎进入乌孙境内前,将他们堵截住。并请求金卡速调遣草原各部联军,也跟随其后动身,争取将疯虎所部一举包围歼灭。 金卡看完后,气得浑身发抖。乞依族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人口未及万。此次金卡联络草原各部时,也未召集如乞依部落等小的部族。小小的一个部落,既已被疯虎灭族,就由它去。哪还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地去追击?一旦陷入疯虎设下的圈套,岂不是自投罗网? 丰塞此人太过鲁莽,做事也太冲动。金卡暗暗后悔昨夜将指挥权下放,不过此时后悔已晚。金卡让副官将路西等族长叫来,吩咐联军火速上路去支援丰塞。 草原各部联军这时在达埴原附近,还驻扎着三万余人。各部族长接受金卡的任务后,回到军营唤醒族人,连夜开拔。 金卡又命副官去通知留下的一千余名突忽骑兵,中午时赶到云冈族营地。副官派出传令兵,前往几十里之外的突忽骑兵营地送达命令。这几名传令兵,离突忽骑兵营地还有二十里时,就被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盯上。 ; 第七十五章朝阳 “快走!”几名骑士,将一个年轻的突忽俘虏推到张锐身前。 “哪儿抓到的?”张锐一边打量俘虏,一边问。 “报告营长,有几名突忽骑兵从我连的防御地区通过,被我们抓获。经过审讯,只有他愿意招供。据此人供述,他们是金卡派往突忽骑兵营地的传令兵。百里连长命我们将他押送到您这里来,由您亲自审问。”一名班长模样的骑士,回答了张锐的问话。 听到百里杨这个名字,张锐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自张旭义受伤以后,百里杨便暂代一连连长。百里杨既是连长,与张锐见面的时候也增多了。 张锐那天与百里杨在帐篷外碰面交谈后,总觉得百里杨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而且每逢与张锐意见不同时,百里杨便会故意将话题扯到星星月亮上去。 张锐现今最不耐烦听的字眼,就是什么“星星”、“月亮”。要是这些字眼出现在张锐耳边,他立刻就变得手忙脚乱、左顾右盼、不敢多言。 张锐越是感觉尴尬,越是不想见到百里杨。可冤家路窄,百里杨老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张锐的视线中。有时她也会瞄上张锐一眼,从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张锐可以读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心里越发肯定百里杨那夜看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纸里包不住火啊!”心里有鬼的张锐,暗自叹息。所做的糗事,已被百里杨看得一清二楚。理不直、气不壮,平日哪儿还有脸去说教她。此后,张锐在百里杨面前说话尽可能的言简意赅,从不多说半句。说完后,就匆匆离去,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此次要派先行部队,各营连长纷纷毛遂自荐。只有百里杨没有作声,其间她只是瞥了张锐一眼。张锐再次读懂那眼神中的含义:“我想要这个任务!”。 能拒绝吗?张锐点到百里杨的名字。可气的是百里杨得了便宜还卖乖,假意说不敢担此重任,害得张锐不得不当众夸奖了她一番。 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列举了许多虚假的例子。最后表示,非百里杨不能担此重任,她才似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任务。 百里杨接令时,张锐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对此,张锐只能是装作视而不见,暗地里则骂自己无用。平日自称大丈夫,却在百里杨这丫头的无声威胁下屈服了。 张锐的表现使十几位连长目瞪口呆。他们不能相信,对女子从军偏见颇深的张锐会如此器重百里杨。这和当日,张锐初见百里杨时,巴不得立马撵走她的态度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对于各营的连长们,张锐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谁让百里杨握着自己的把柄?他也在担心,以后百里杨会不会经常以此威胁自己。 不过,百里杨担任部队先行后,任务完成得无可挑剔,让这些连长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张锐也因暂时见不到百里杨,感觉轻松起来。他也在心里说服自己,并不是因百里杨的威胁,才派她担任先行,是她本身就具有这样的能力。 果然,百里杨能力出众、不负所托。担任排长一职,确实大材小用,也许她担任连长一职,更能发挥她的能力。 张锐围着百里杨送来的那名突忽传令兵转了几圈。只见他面色惨白、身如筛糠,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要随时晕倒。 “说,金卡命你们去传达什么命令?”张锐紧盯着传令兵的双眼问道。 年轻的传令兵目光游离、神色恍惚,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小人不知。” “哼!”张锐冷哼一声。 那名传令兵见张锐脸色一变,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稳。幸亏,押解他来的骑士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住。传令兵慌忙说道:“小人虽然不知,但有传令的书信,就在小人的身上。” 邓三耀上前,从传令兵的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张锐。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张锐借着微弱的亮光,也能看清书信上的内容。 张锐看信时,突忽传令兵也在暗自纳闷。他知道之前传来的战报,说疯虎还在数百里之外,正将缴获的乞依族物资运往乌孙。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疯虎和他部下们都会飞? 原来三日前,张锐与达须分兵后。便在阇克的引导下,隐藏到距达埴原八十里外的一处峡谷中。 草原,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一望无垠的千里平地。草原上也有山川、也有森林、也有湖泊、也有沙漠。不过主要占地的是平地草原。张锐等人隐身的地方,是在草原上叶纳山脉与卡木山脉的交汇处。 这里人迹罕至,林木茂盛。四周山峦连绵,犹如此起彼伏的巨浪。峡谷漆黑幽深,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使峡谷内的岩石裸露,百年的朽木横七竖八地横于峡谷口,人马不得其入。通晓地理的阇克却知道一条能进入峡谷间的小道,千余名游骑方能入内隐藏。 张锐遭受了达埴原之败,虽然痛心战友爱将阵亡,人马损失不小,但却没有丝毫的气馁。自古英雄豪杰,都具有一股永不气馁的精神。只要身不亡,心就不会死。任何挫折,都打不倒他们的信心和勇气。别的不说,单是高祖皇帝便是如此。他自举事以来打过无数次败仗,累败累战,最终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逼得乌江自刎。创业期间,如果他有丝毫动摇,就没有今日的大汉帝国存在。 还有前世所知历史上的刘备,更是如此。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飘零、寄人篱下。别看他叫吕布为三姓家奴,他自己一生中也至少投靠了四、五个主子。但他最后凭借着“百折而不挠”的精神,终得一方天下。换成其他人,在数十年不断的失败中,还能保持住最初的雄心壮志吗?如果不能,谁又敢说他不是英雄豪杰?此外曾国藩、孙中山等人也是凭着“屡败屡战”的韧劲和恒心,造就了自己的最后功名。 所以自古常胜之将,有几人?能在逆境中永不言败,就是真正的男儿。能在战败后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就是真正的豪杰。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正确面对失败。张锐已在达埴原之战中认知到自己的弱点和不足,今后就可以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从此战中,张锐也再次懂得骑兵机动的重要性。以往张锐取得的胜利,靠的是行踪飘忽不定、千里奔袭、一击得手。而这次出兵,由于有达须的利西族人随行,行军速度自然大大减慢。加之敌方早已开始注意侦查张锐的行动,敌人也就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张锐暗想,那就再重新施展一次奔袭战术,用小股的部队去攻击弱小的部落,将达埴原附近集结的敌军分散。只要敌军分散,就寻找其中弱点,瞧准机会再利用优势兵力,给他致命一击。 现今,最难对付的就是数千名正规突忽骑兵。他们人数比己方多,又有草原联军的支持,想要歼灭他们很不容易。调动敌军的主要目标,也是他们。只要他们开始调动,自己便有机会寻找他们的弱点。 突忽骑兵或者说金卡会不会上当,张锐心里没有把握。一些事情必须做过之后,才能知晓结果。以金卡没有在达埴原之战取胜后,全力追赶汉军的举动上看,他应该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上当的可能性不大。 金卡上不上当,张锐并不在乎。如果金卡不出兵追击分队,分队自然可以将战利品带回乌孙。以后就照此办法行事,积少成多,长此骚扰下去,金卡总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 如果金卡派兵去追击分队,分队就放弃战利品,利用机动性强的优势迅速摆脱金卡的追击。主队既可以选择伏击突忽骑兵,也可以选择去攻击别的草原部落。让这股突忽骑兵疲于奔命,等到他们虚弱不堪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锐制定了今后的行动方针,又在峡谷内躲藏了两日。见搜寻的草原联军都已返回达埴原,便准备实施具体的出击计划。 在咨询阇克之后,张锐将分队的出击目标定在乞依人身上。乞依族是草原上的小部族,青壮男丁不足二千人。他们营地离达埴原也只有一日的路程,是最理想的攻击对象。 分兵时,张锐命高朔带上阇克并有五百骑兵组成分队,前去攻击乞依族。临走前,张锐特意嘱咐高朔,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立刻率部撤回乌孙,不得与突忽骑兵交战。如果发现突忽骑兵远走,便再次出击,不给突忽人以喘息的机会。 高朔领命,带着分队开拔。张锐等人又在山谷内停留了一日,估算着高朔对乞依族发起的攻击时间。到昨天黄昏时,张锐便带着由一千三百余游骑组成的主队,出了山谷向着达埴原进发。 张锐的主力距达埴原四十里时,接到百里杨传来的消息。突忽骑兵已经出动,并且说营地内还留有千余名突忽骑兵。张锐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暗道:金卡此人也不过如此。 从金卡分兵追击的举动上看,他明显不懂军事,将本就不多的突忽骑兵还分成两部。他既然留下这些骑兵,自己不趁机将其歼灭,也对不起金卡送给自己的这份厚礼。 游骑各部按已计划好的方位,无声无息地靠近突忽人的营地,并将突忽营地包围起来。天亮时,也是游骑开始发起攻击的信号。 而就在这时,百里杨负责的区域,抓住了金卡的传令兵。 原来金卡不再营中,难怪突忽骑兵会这么容易上当。张锐看过金卡的信后,暗暗称幸。 “金卡是为了何事去云冈族的营地?”张锐看完信,又接着询问那名传令兵。 “回大人的话,云冈族和草原各部落要举行庆祝胜利仪式,他们邀请殿下前去观礼。”传令兵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说我们的被俘人员,都被云冈族的人给杀害了?”张锐面色阴沉地问道。 “是……是的,大…大…人。云冈……冈族的路西,将贵军战俘都…….都杀了。”传令兵快要哭出声来。虽然他埋着头在回话,但他能感觉到张锐凌厉的目光正在他的身上游走。他听说过疯虎的传言,心想:也许疯虎正在考虑怎样吃我的心脏吧。 “怎样杀的?”张锐紧盯着传令兵又问。 早在被汉军俘获时,意志就已崩溃的传令兵不敢隐瞒,结结巴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昨日所看到的云冈族虐俘经过全部道出。 在他讲述过程中,他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目光紧紧盯在他的身上。股股阴冷的杀气似乎将周围的气温也降低了。讲完后,他浑身如散架般地瘫了下去,如一滩稀泥。 张锐在听传令兵说到,云冈人将煮熟的俘虏们也分而食之,连汤也没剩下时,怒火攻心,嗓口发甜,一股鲜血险些喷出。 该死的云冈族人,他们是真正的野蛮人。他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张锐恶狠狠地发誓,血仇定要用血来偿还! 对待云冈族吃人之事,张锐与金卡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不同之处,金卡是为了路西害得他也误吃了人,而张锐则是为了复仇,并且复仇的愿望更加急切一些。张锐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样的酷刑来回报云冈族人。 瘫倒在地的传令兵见张锐紧紧地握着双拳,指节变成白色。太阳穴有节奏的跳动着,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心里更加害怕,转眼又与张锐看来的目光对视上。见张锐的眼中布满血丝,愤怒的双眼冒着火焰。 传说中最可怕的情景出现了。想到疯虎将要变身吃人,年轻的传令兵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锐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情绪,挥了挥手。几名骑士将昏迷中的传令兵拖走,他们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传令兵。 邓三耀铁青着脸对张锐说道:“营长,云冈族人竟敢如此残暴地对待我们的战友,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此仇必报,绝不会饶过他们!”张锐咬牙切齿地说。 云冈族人虐杀汉军与利西人的战俘,如果不还以颜色,今后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也会纷纷效法云冈族的行为。只能用雷霆般的手段震慑他们,才不至于出现同样的惨剧。 这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张锐不再去想云冈族的令人发指的行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解决掉眼下这千余名突忽骑兵。云冈族的帐,以后自然有时间慢慢与他们算。 “出击!”张锐手一挥,下达了攻击命令。五百名骑兵跟随张锐身后,冲向十余里之外的突忽人营地。 汉元790年8月23日临晨,西部大草原的达埴原上,轻纱细缦般的晨雾丝丝飘荡、流淌着。草甸上的滴滴露珠,像是撒满大地上灿灿的珍珠。 东方草原的地平线渐渐地有了轮廓,在它的上方出现了一个青黛色的长带。随着时间推移,启明星隐退在天边,深色的长带慢慢地变亮,外围染上了红色的镶边。 镶着红色边缘的长带越来越亮,朝霞照亮了东方。一队队骑兵疾驰奔腾而来。 疾驰而来马蹄将一颗颗小草踏入泥中,草上的一颗颗珍珠四散飞扬。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面尽是坚毅和冷峻,眼神冰冷而漠然,显得毫无生机,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当天边出现了一点鲜红色的突边时,纵马疾驰而来的骑兵们已能看见远方矗立着的敌方营地。 当一片赤红的朝霞,似连绵的火在奔腾燃烧时,凄厉的号角声在营地上空响起。 当一轮红日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冉冉而起时,奔驰而来的骑兵们,如汹涌而来的洪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营地。 当一轮巨大的红日终于脱离地平线升起时,骑兵们挥出了手中的骑刀。片片纷飞的刀光,被朝阳涂抹上一层金色的光彩。喷薄而出的鲜血,与朝霞色彩重叠,天空被染得更加斑斓绚丽。 营地内人群奔跑着、叫嚷着。当金色的刀光剑影从他们的身上掠过时,瞬间倒地,他们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之中,眼望天空,头枕草地,身上散满金红色的霞光。 今生他们用血液浇灌了厚厚的草甸,灵魂化作一缕缕哀愁,在天地之间飘荡消散,最终悠然融入大自然中。或许他们在重新寻找新的开始,重新寻找新的乐土,或许来生还能实现今生无望达成的梦想! 当空中的朝阳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时,整个营地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此时此刻,被热血浇灌过的大地上,草木仍旧充满生机。当血腥的战场被雨水冲刷干净,尸骨被苍鹰果腹之后,谁还会看出这里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激战呢? 来去匆匆的骑兵队列中,传出悠扬深远的歌声:“骏马甩长鬃,男儿挥长刃,飞过大河,斩断高山。草原广阔胸无极,骏马四蹄永不停,天生我身本无量,只求宝马奔四方。” 朝霞衬映着歌声,歌声迎合着朝阳。嘹亮的歌声,仿佛化成了弓弧、化成了利箭、化成了战刀,射向四方、劈向四方…… ; 第七十六章食人族 汉元790年9月15日夜,草原几个部落的族长们,齐聚在金卡大帐中,商讨明日的计划。昨日一早,金卡就接到阿德族的求援,疯虎正在攻击他们的营地,请金卡尽快出兵援救。 金卡不敢怠慢,迅速点齐本部骑兵与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瓦罕族,一起出兵前往阿德族营地。附近数个各部落的人马也在陆续汇集到一起,向阿德族营地进发。 尽管他们一路上马不停蹄,还是迟来一步。他们对阿德族的遭遇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他们真的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还是被血腥的场面惊呆了。阿德族全族上下无论男女老幼,均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二三百阿德族的贵族成员,还坐在疯虎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木桩上。 整个营地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余火,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升腾在上空的黑烟,久久没有散去,笼罩着整个营地。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浓烟染成了墨色,耀眼的阳光也失去了光芒。 一群乌鸦和秃鹫正聚集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低着头专心地啄着美味食物,丝毫不惧来人。黑压压的苍蝇,也围在数百名受刑人的身边“嗡嗡”乱飞。桩上尚未断气的人,发出阵阵哀号声和呻吟声。 此时此地,阿德族的营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片鬼域。目不忍睹的惨景,刺激着每一个在场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疯虎在以牙还牙,在宣告自己的报复决心,警告草原联军。 原来,自云冈族吃了疯虎的部下后。疯虎便放出话来,所有参加过云冈族庆典的人及其他们的部落,通通是他的报复对象。疯虎不会接受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投降,哪怕是未满月的婴儿,都只有死路一条。 疯虎的灭族宣言过后的一个月里,他率领着游骑在大草原上驰骋纵横。他们利用自身机动性强的优势,又在通晓地理的利西人引导下,将突忽骑兵和各部草原联军戏耍于股掌之间。 他们时而汇聚成军,时而分散成队,忽而在东、忽而向西、忽而去南、忽而回北,一会儿趁机突袭没有防备的中小部落,一会儿又利用攻击部落做诱饵,袭击前来救援的草原联军及突忽骑兵。 他们行动像风一样灵动飘忽、难以捉摸、难以猜测…… 他们手段像草原上的野火一般,快速蔓延并彻底毁灭一切,让对方永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们的行踪,像如变幻无常的风云一般,让人无法预测、无法控制…… 他们的攻击,似雷霆闪电般的快速迅猛,让人措手不及、无法抵抗…… “疾如风、侵略如火!难知如阴,动如雷震!”金卡想起了孙子兵法中的四句名言,这些话正好是疯虎所部一个月来的行动写照。 疯虎此人睚眦必报、手段残酷。他不再需要俘虏,不再需要牲畜,所部只抢夺一些能随身携带的粮草和财物后,便将营地内的东西通通烧光,族人通通杀光,部落中的贵族们还要遭受桩刑折磨。他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报复,此外一切都不重要。 一月之中,疯虎毁灭了七、八个较小的草原部落。疯虎的惨烈报复手段,吓破了草原上所有人的胆。一些小部落开始逃离自己的放牧区,向实力较大的部落靠拢。较大的部落也是全民皆兵,小心谨慎地预先防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草原上的牧场资源有限,各部落不可能都汇集到一处放牧。即使是彼此靠近,相互之间也有一些距离。而疯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四处出击、骚扰不断。 对此,金卡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有效地对付疯虎的奔袭、骚扰战术。在金卡眼中,疯虎就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小心警惕、敏感多疑、嗅觉灵敏。金卡设过几次圈套诱引疯虎,都没收到成效。疯虎或者根本不予理睬,或者先是小心观望,一觉察苗头不对转身就跑,没有一次能将他钓上钩。 疯虎所部战斗力高、机动性强。一月之中,金卡所属的突忽骑兵先后出动过十三次,没有一次能追够上疯虎的部队。更令金卡疑惑不解的是,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乘虚而入。金卡所属骑兵一旦分兵,必有一部会遭到疯虎部的突袭。 金卡当初来草原时率领的七千正规骑兵,到现在只剩下三千余人,前前后后已损失过半。如今,没有上万的草原部落联军陪同,金卡再也不敢单打独斗,派出骑兵去支援受到攻击的部落。 金卡明知这是疯虎的疲军之计,明知道即使前去支援遭受攻击的部落,也不过是去收尸,但为了让草原各部团结起来支持他,还是得每次都要派出援军。他不想看到,草原各部刚刚拧成的一股绳,又四分五裂。 金卡也暗自感叹汉骑的坚韧,他们已在大草原上南征北战了整整一个月,却没补充过兵力。仅数千骑兵就将整个草原上的部落搅得天翻地覆、人畜不宁。除了气恼之外,他也羡慕这支意志坚定、果敢机敏、武艺过人的部队。自己的麾下骑兵如能像汉骑一样机动灵活、坚韧不拔、勇猛善战,哪会出现今日的被动局面? 各路援军为阿德族收尸完毕后,夜幕已经降临。金卡带着各部落援军,退出二十里,扎下营寨。明日是去追击疯虎?还是原路返回?金卡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召集各部族长前来商议。 当路西出现在金卡眼前时,见他臃肿的身躯上抖动不止的肥肉,金卡心里又是一阵恶心。他感觉路西身上的肉,都是被其吃掉的俘虏血肉一块块堆砌而成。 金卡非常后悔参加了路西举行的庆宴,在这个宴会上自己不仅吃了人肉,还白白搭上一千余名骑兵的性命。疯虎所部在第二日清晨,不到半个小时里,就将猝不及防留在营地内的突忽骑兵斩杀得干干净净。 虽然这个损失的直接责任应由丰塞承担,是他轻率的决定分兵追击造成的后果。但最终归其原由,还是因为自己去参加了那场宴会。如果自己没有去参加宴会,没有因吃人肉而病倒,也不会害得千余名骑兵命丧黄泉。 而且此战之后,疯虎在草原人心目中的恐惧和神秘感再一次加剧、加深。现在的传言更是荒唐,说疯虎肋下生有双翅,展开双翼可以千里翱翔。只要他愿意,可以飞到草原的任何一个角落。 金卡听闻这个传言时,只能无奈地苦笑。疯虎是有翼,但不是他肋下生有双翅。疯虎真正羽翼是利西人,利西人通晓草原上的地形,了解草原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在利西人的帮助和引导下,疯虎当然会如虎添翼,行动也变得更加诡秘不定。 金卡感觉压力重重,苦思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这时,帐中的几个部落族长们,正用仇视的目光瞪着路西。这几位族长也是参加过云冈族举行的庆典仪式,他们在那场宴会上的表现与金卡相差无几。有的甚至连宴会还没有结束,就借口溜走。 他们虽然也痛恨汉人,但绝不吃人,对于云冈族的食人仪式,也感觉无比厌恶。而且食人的直接后果就是遭致疯虎的强烈报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要参加过宴会,不论食人与否都要遭到灭族的下场,没食人的部族也太冤枉了。如果路西不举办这场宴会,各部族也不会去捧场,哪有灭族的灾难?大伙儿慑于疯虎的疯狂杀戮,自然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路西身上。 路西因身体肥胖,坐着不动都汗流不止。他不停地擦着汗,没有注意到族长们对他投来的仇视目光。大帐内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族长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指着路西说道:“路西,你应该为此事负责。” 路西抬起头,茫然地回道:“我为何要为阿德族的事负责?你我是一起到达的。我们来的时候阿德族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怎能怪我来迟?” “如果不是因为你吃了疯虎的部下,疯虎何至于如此疯狂,四处杀人放火?今日发生的一切灾祸都是因你虐杀俘虏、食人血肉造成的。”那名族长高声呵斥道。 路西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也大声吼叫道:“我吃了他们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不吃疯虎的部下,他就不会来攻击你族?” “路西,以前疯虎哪有现在疯狂?以前他攻击部落时,也不会将全族人都杀光。正是因为你吃了他的部下,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野蛮人才会吃人,你比疯虎更加野蛮!云冈族是野蛮部落!”另一名族长,也站起身来指责路西。 “你们如此害怕疯虎,为何还不去投靠他?我们既然已经是疯虎的敌人,就应该对他、对汉骑心狠手辣。别说吃他的部下,如果捉到疯虎本人,我还想尝尝他心脏的滋味呢!吃俘虏是我族的传统,谁也无权干涉。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就来较量一番!”路西也跳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道。 “够了!”金卡被大帐内的争吵声惊醒过来,出声制止住这些快要打起来的族长们。 金卡自任草原都督后,首先对草原上瓦罕族等较大的部落进行了研究。对云冈族这个草原上的中等部落的历史,还未来得及做细致的了解。自宴会以后,他特意去查阅了一些有关云冈族记载的资料文件。发现云冈族本不是西部草原上土生土长的民族。 资料上最早有云冈族的记载是在四百多年前。那个时候,云冈族突然出现在西部草原上,据说他们是从遥远的西大陆迁移而来。当他们走到西部大草原时,发现这里牧草丰富、气候宜人、适宜居住,便扎下营寨,安顿下来。云冈族人为了争夺草原上的优质牧场,也与当地部落发生过战争。 据一些零散史料记载,云冈族人每次与敌作战胜利后,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仪式。凡是敌方活着的男性俘虏都被他们带回去吃掉,至于那些在战斗中被打死的敌人,也要被抬回去吃掉。云冈族人声称“人肉如此美味,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因此,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庆典仪式上,活着的俘虏们死前必须忍受全族人的嘲弄和虐待,而后再他将架在火上烧煮。对死去的俘虏,云冈族人会重击他的头,使之脑浆喷溅在地。然后女人们彻底剥掉他的皮,把他的身体弄得很白,并用木块抵住他的肛门,这样就不会遗失任何东西了。 然后一个男人将他的胳膊和膝盖以上的部分砍下来。四个女人将切好的部分抬走,围着帐篷四处奔跑、狂欢以示炫耀。分解后内脏部分由女人们保管,她们会把内脏煮熟,做成名为“两脚羊”的浓汤,供她们和孩子以及尊贵的客人饮用。她们吃掉肠子和头上的肉,大脑、舌头和其他可以吃的部位都给孩子们吃。 云冈族就像他们自己宣称的一样,丝毫不浪费俘虏,人肉会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女人们将人骨磨成针,缝制衣衫,人皮和头骨则用来装饰自家帐篷。族中有个习惯,谁的家中这类装饰品越多,谁家越会得到大家的尊敬。 云冈族人认为,吃敌人的俘虏并非只是为了报复或是震慑敌人,而是吃了敌人的肉之后,敌人生前所拥有的力量便会依附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被吃掉的敌人灵魂,也永远不得安宁。 后来因为汉人占领西部草原,这个习俗越来越罕见。原因在于,汉帝国占领草原的初期,就明令禁止各族之间的私斗行为。有冤屈可以找当地的官府解决,如果借此私斗,便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起初这条规定下达的时候,草原上的人并不认真执行。 千百年来草原上的部落,都是以武力来解决纠纷、争夺牧场。现在却要外人来裁决,他们如何能接受?仍然我行我素,出现矛盾各族还是依照老规矩用武力解决。 汉帝国考虑到草原人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法令下达后的最初几十年里,也并未严格比照法令执行。对于一些远离行政区域的部落之间的争斗,也是以规劝为主,实在不听劝告,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弱肉强食。利西族就是趁着那个时期,四处征战发展壮大起来,成为草原上的第二大部落。 几十年后,帝国再次重申了禁止私斗的法令。草原上的各部落最初也没放在心上,以为还是像几十前颁布的法令一样不过是一纸空文。结果却发现如今是令行禁止,严格执行。 凡发生私斗,彪骑军就会来到草原执行法令,将参与私斗的部落头领通通捉拿起来,只要谁,胆敢聚众持械反抗,便会遭彪骑军灭族。这时草原各部落,才知道汉帝国是下定决心禁止私斗,于是草原上的私斗现象也逐年减少。 各部落之间没了战争,自然也没有了胜利庆典仪式。所以云冈族的胜利庆典上的食人仪式,也有好几百年没有机会举行。渐渐地,大家也都淡忘了云冈族还有这么一个恐怖的习俗。这次疯虎带兵征讨云冈族,被赶来救援的突忽骑兵和草原联军一起打败,掳获了不少俘虏,云冈族的食人仪式又得以重演。 这场胜利是云冈族人期待已久的,战后就一直积极做着准备工作。为了在金卡和各部落族长们前展现云冈族的“食人文化”,路西特意将胜利仪式举办得更加隆重。仪式的重要环节——食用敌俘,作为核心部分不可或缺,路西还专门为贵客熬制了美味无比的“两脚羊”汤。 可惜到场之人,没人能受得了路西的盛情款待。金卡是兴致勃勃而来,却患病悻悻而归;各部落族长们宴会后数日未能进食,精神也萎靡不振了好一阵子。他们非但不理解路西的满腔热忱,反而都将云冈族视为野蛮人,对路西的态度反不如以前恭敬客气。 金卡虽然在心里痛恨路西,但此时不能表露出来。草原上的各部落,最缺乏的就是团结,好不容易将他们暂时拉拢到一起,怎能容许节外生枝,发生分裂? 金卡先是安抚住路西,又对各部落族长言道:“德公早就发布过法令,突忽联盟中的各个民族本是一家人。一家人中,各自保留着特有的习俗,我们应该相互理解,团结友爱。即使习俗不同,也应该求大同、存小异,互相尊重。云冈族的习俗,也许其他部族不习惯,但也不应该横加指责。所以野蛮人之类中伤人的话语,以后就不要再讲了。大敌当前,我们必须保持团结,一致对外。” 各部族长纷纷点头称是,当即起身向金卡表示,以后不再对云冈族的习俗说三道四。见金卡为自己说话,路西甚是得意。他本身也未料到疯虎会对他的吃人举动,有如此强烈地反应,他其实也害怕疯虎与利西族的报复。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现在只能坚定地站到突忽一方,与疯虎和利西族对抗到底。 接下来商议明日的行动,大部分族长建议,还是各自返回营地。路西却对金卡言道:“疯虎猖獗,此次各部出兵应全力追击,怎可空手而归?小人建议,明日仔细搜索附近地区。”金卡也不甘心一无所获,空手而归。暗想,既已出兵,不妨在此多停留两日。 第二日,当金卡领着草原联军在阿德族附近搜索张锐的时候,张锐早在百里之外与高朔的部队汇合到一起。 ; 第七十七章说服 张锐带队袭击阿德族后,便转道北去。用了半日一夜功夫行进百余里,到达达埴原西北五十里附近,便与高朔派出的游哨相遇。从巡哨那儿得知,高朔所部此时正在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于是便加快马速向密林驰去。 张锐率部在草原上马不停蹄、四处出击,已经征战了整整一月。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昼夜疾行,累了困了,趴伏在马背上合一下眼;饿了渴了,就在马背上吃干粮,喝马奶,只有当停马休息的时候,他们才能下马舒活舒活筋骨,稍事休息。 飞骑军游骑既有艰苦卓绝的持续作战能力,又有严格的军事纪律和先进的武器装备。在艰苦的行军转战过程中谁也没有抱怨过一声,一直保持着饱满的战斗精神。 张锐正是率领着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将敌人戏弄得团团转。“让整个草原颤抖吧!让整个突忽人颤抖吧!谁敢阻拦,就会粉身碎骨。什么女儿情长,什么烦恼忧愁,统统见鬼去吧。草原任我驰骋,我们将所向披靡。不将云冈族灭亡,决不返回乌孙!”张锐征服yu望剧增,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 一个月中,张锐所部先后消灭了八个小的部落,十次袭击了突忽骑兵或草原联军,所杀人数已达到五万余人。现在整个草原已在疯虎的雷霆之下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转战期间,张锐所部的粮草补给,全靠抢劫而来。十日前,眼看着部队的箭支、药品等物资就要消耗殆尽,一些重伤员也需要更好的治疗,张锐便命高朔营返回乌孙,去补充军需物资,并约好明日在此处汇合。 询问过游哨后,才知高朔营已经提前一日到达。张锐算了算日子,高朔应是快马加鞭回到乌孙调集物资,然后立马动身赶来会合。“吉元这小子有勇有谋、办事又果断、迅捷,是个人才,可担当重任。”张锐心里夸奖着高朔。 吉元是高朔小名。飞骑军三个游骑营会同出兵以来,张锐下达的指令,高朔从不迟疑、执行得力。高朔在张锐面前绝对服从的表现,不了解的人看见,会以为高朔只是张锐营里的一名连长,哪有半分平级的姿态。 这也难怪郭远光认为高朔是张锐的铁杆儿心腹之一,不过那时张锐还没有完全将高朔视为心腹。关系的转变,也是从张锐解除郭远光职务时开始的。由于高朔的支持,才使得张锐得到五营连长们的支持,也才使得二营的连长们服从了命令。 打那儿以后,张锐便直呼高朔的小名。张锐并不是对任何人都直呼其小名,这是一种暗示,一种亲热的表现。张锐只要直呼谁的小名,就表示将这人视为自己的兄弟和心腹。目前,张锐直呼小名的只有张旭义、程节、罗济等人。 高朔听见张锐叫自己的小名也很欢喜,他也知道张锐的这个习惯。能与张锐成为兄弟,也是高朔期望已久的愿望。此后,与张锐的关系越发亲近。 张锐刚入树林,见高朔快步跑来,惊喜地叫着:“营长,您怎么也早来了一日?” 张锐飞身跳下马背,迎上前去,用拳头捶捶高朔肩头,笑着说:“吉元,你也不是早到了一日?此番回乌孙一路可否顺畅?” 高朔满脸笑容地说:“营长,草原人都被我们打怕了。个个龟缩于营寨中,哪敢出来找属下的麻烦?所以属下提前了一日到达乌孙,补充完军资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早到了一日。” 张锐携着高朔的手臂,边往树林里走,边问:“可见到了刘武周将军?”高朔还没有回答,张锐猛地看见一人也快步跑来。 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和鄯,于是高声叫着:“和鄯,你怎么来了?达须可否一起来了?塔儿呢?这些天,利西族没有遇到麻烦事吧?” 和鄯气喘吁吁地说:“虎爷,您的一大串问题,叫我一口也回答不完啊。” 张锐也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和鄯的脊背,说:“走,到里面坐下来慢慢说。妈的,有些时候没见你们了,心里也怪想念的。今日一见,自然问题不断。奶……” 话还没有说完,张锐看见百里杨正从身边不远处经过,像是听见了张锐的话她向这里瞥了一眼。张锐的笑声立刻止住,一口粗话也咽回肚中。慌慌张张地说:“走,走,里面去谈。”说罢拉着和鄯、高朔匆匆而走开。 来到高朔设立的营帐,坐下之后,和鄯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一封书信,对张锐说:“虎爷,我是专门给您送家书来的。” 张锐笑呵呵地接过书信,顺手揣进怀中。张锐知道和鄯是在说玩笑话,如果是专门给前方的将士送信,哪儿会派他这个文弱之人来? “虎爷,五爷自回去以后,没几日就将护卫队重组完毕,之后一直等着您的命令。结果您一个多月也不派人来叫他,五爷已经责怪你失言了。” “哈哈……”张锐虽然大笑不止,但脸上陡然泛出微红之色。 前次为了说服达须尽快返回乌孙,张锐曾对他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去叫他返回参加战斗。后来游骑一直使用奔袭战术,利西族的护卫队来了帮不上多大忙。于是张锐便放弃了让达须再次出击的念头。现在达须竟派和鄯前来抱怨,张锐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以笑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和鄯与高朔、杜晗等人也笑了起来。张锐一般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今日这种神态更是难得一见。笑了一阵,高朔对张锐说:“属下这次回去,听说咱们飞骑军的游骑都来了,见到团长时,他也说,飞骑军主力在月底之前便会全部到达乌孙。他命属下转告您,带队返回乌孙修整一段时间后再出击。” “这怎么行?现在眼看敌人快被我们拖得筋疲力尽,正该一鼓作气打击敌人,大获全胜。若这时回去,敌人便可得到喘息的机会,岂不增加了取胜的难度?”张锐极不愿意现在离开草原。我们累,敌人会更累。他深信,突袭行动再持续一个月,敌人必定会被拖垮。 “团长说,指挥官殿下到达风铃城之后,会召开军事会议,他希望带上您一起去。” “虎爷,还是先回去吧,连续一个多月里,将士们吃不好、睡不好。再这样下去,谁也吃不消,再好的身体也会累倒的。”和鄯出言相劝。 张锐闻言沉默不语。和鄯所言不差,部队中已有人病倒。尽管目前病倒的人还不算多,但如果再留在草原上继续征战一个月,也许大多数骑士都会受不了,病倒的人会极速增加。再说,刘武周的命令,也不能不执行。而他又不甘心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全面胜利面临推迟,,一时陷入两难的选择。 考虑了良久,张锐才断然下定决心,说:“也罢!将云冈族消灭之后,便全军返回。”撤军可以,但不消灭云冈族,张锐是始终不甘心。 和鄯见张锐答应退兵,又接着说:“我还有一事,请求虎爷恩许。”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说出。只要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诿。” “虎爷的雷霆之怒草原各部都已领教,所以恳请虎爷以后攻打各部族时,只惩治主犯即可,那些族人还是留下…….” 张锐还未等和鄯将话说完,便立起身来,阻止他再说下去。“和鄯,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发过的誓言是一定要做到的,那些参加了云冈族聚会的部落不能留下一人。” 张锐的誓言,和鄯也听说了。当云冈族吃掉被俘人员的消息传回利西族时,达须也是血脉喷张,发誓要屠尽各部之人。后来张锐报复性屠杀各族的消息传回利西族时,达须对和鄯言说:“虎哥真乃血性汉子,有仇必报。有如此的兄长,我达须今生无憾。” 可和鄯与达须的想法不同,和鄯觉得张锐这是在浪费。七、八个部落近五万人,留下来可以卖钱,可以壮大利西族,白白的杀了甚是可惜。还有那些牲畜,尽数被前来救援的草原各部瓜分,张锐这样做岂不是在给敌人送礼吗? 再则,灭族屠杀,痛快倒是痛快,但一定会激起草原各部族人的拼死反抗,以后无谓的损伤也会增加。总之是一件弊大于利的事。和鄯心里这样想,也对达须一一道出屠杀所带来的后果,当然将利西族遭到的损失首先道出。 达须并不难被说服,他现在已被利西族人正式选为族长,一切考虑都会从族人的利益出发。稍稍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和鄯的建议。但达须同意没有用,具体执行屠杀的是张锐,不能将他说服,屠杀便不会停止。 正巧,这时高朔营返回乌孙补给物资。和鄯便向达须请命,随军前去说服张锐。达须同意后,便假借达须信使的名义,随高朔来说服张锐。 “虎爷,俗语道‘人是城池,人是石垣,人是壕沟。慈悲是友,仇恨是敌。’,利西族需要人,有人才能壮大。还有,仁慈地宽恕一些部落,也能增加我们的力量,削弱敌人的力量。”和鄯对张锐的拒绝已有准备,他也没有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见效果。仍是慢条斯理地劝说着张锐。 “自古云‘杀人者偿命,欠债还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吃了我军战俘的部落一个也不能留。”张锐斩钉截铁地回答。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必须的。但更高一层的,是以不杀止杀,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别对我说深奥的道理,我是粗人不懂!我只懂得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张锐面色铁青,粗暴地打断了和鄯的话。 对张锐又在以粗人自居,和鄯也无可奈何。他也知道,如果再以仁义精神和自己一知半解的兵法策略去劝服张锐,是很难达到效果,看来还是要从别处入手才行。 “虎爷,您说过的话就一定都照办了吗?我看未必见得。”和鄯轻轻地说道。 张锐大怒,双目怒视和鄯。张锐自诩大丈夫,对自己的言行甚是注重。也自认为说过的话,都是办到了的。现在和鄯的意思,竟有说他不守诺言之意,当然是怒火上升。 一旁的高朔、杜晗等人也是惊讶,心说,和鄯平日为人处事都是合体,今日怎么会说出如此有失涵养的话来。 张锐一压再压心中的怒气,冷淡地对和鄯说:“请和先生说出,我哪次说过的话,没有作数?”称和鄯为先生,就摆明张锐已经对和鄯不满,说明张锐对和鄯的劝导甚是反感。 和鄯并不回避盛怒中张锐投来的凌厉目光,直视着他,从容不迫地言道:“当日虎爷说过,出兵以后只杀各族的族长以及部落内的头领等首犯,剩余之人就交于我处理。我请问虎爷,你可做到? 和鄯的话让张锐愣住了。他记得自己以前的确是对和鄯说过这样的话。那时还未发生云冈族吃人的事情,出兵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抢劫。现在的作战目的已是发生转变,没有再去抢夺,哪来的东西交与和鄯处理? 但要说和鄯是胡言乱语也不妥,对他说过的话的确没有兑现。到底该如何选择呢?是继续屠杀,完成对草原各部的誓言?还是放弃屠杀,实现对和鄯的承诺? 正当张锐还在犹豫之时,和鄯紧接问:“虎爷,我只问您。您说过的话,还会算数吗?”言下之意,要张锐当即表态。 张锐长叹一声说:“和鄯啊和鄯!你这是在逼我失言。我遵守了对你的诺言,就会违背对草原各部立下的誓言。如此一来,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呢?” 和鄯知道此刻张锐已经动了心思,只是一时下不了台阶。于是又劝道:“‘雷霆之后,方能见仁慈。’您已让各部尝到雷霆之怒,此时再用宽待手段,更会显出您的仁慈。如再饶恕其中一些部落的罪过,允许他们投降,草原联盟不久之后必将瓦解。我们以后夺取草原时,岂不更加容易?” 这些道理张锐本是明白的,但仇恨的怒火蒙蔽了他的双眼。和鄯所言也是张锐最初所想得到的结果。在和鄯的耐心劝导下,张锐的强烈报复之心才有所消减。 “虎爷,您虽然没有如您宣称的那样屠尽草原各部,但您若收回成命,便可以使将士们少流血、少送命。此乃舍小义而全大义之举!” 张锐这时又想起了刘桓,自己的刚愎自用,使他白白送了性命。这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是否应该采纳和鄯的意见呢? ; 第七十八章家书 张锐想起了已逝的刘桓,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好,我答应你,除了云冈族人外,其余各部落的俘虏仍交与你处理。” “虎爷,云冈族也有数万人,能否……” “不行!云冈族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哪怕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抓回来祭奠英灵。食人之人,必须偿命。” 和鄯见张锐言辞坚决,没有丝豪商量的余地,也停止了劝说。其实和鄯也对云冈族深恶痛绝,见张锐不依不饶,也不再为这些野蛮人求情。 见已基本说服了张锐,和鄯感觉很高兴,真是不虚此行,下一步就要考虑处置俘虏的具体步骤了。和鄯正想着心事,又见张锐对他笑嘻嘻地说:“和鄯,你不仅后勤做得好,也善于用计,不如来给我当参军吧。哈哈……”说话间,又轻轻捶了和鄯的肩膀两下,样子甚是亲热,哪儿还有刚才怒目以对的狠恶姿态。 和鄯苦笑着说:“虎爷,您就别作弄我了。如果您不答应,我再怎样劝说也是白费力气。” 张锐嘿嘿笑了两声,说:“和鄯,没有你的劝说,我真打算将草原上的部落屠杀干净。他们能留下一条命来,全托你的福。”说罢,又暗自叹了口气。和鄯此人很有才华,只是错生为新州之人。以他的才能,张锐很希望以后能让他任自己的参军。也许今后可以找机会帮帮他,让他入籍老州,即使进不了军队,也可以收为自己的家臣,帮自己出谋划策。 接下来,张锐又与在座将领们商议最后出击计划。杜晗建议说:“附近的突忽骑兵和草原部落联军已经去救援阿德族,营长,依我看,应该利用这个时机,将云冈族解决掉。” 杜晗的提议甚合张锐的心意。张锐是下定决心要消灭云冈族后再返回乌孙。附近既然没有突忽人和草原联军的主力,正好与云冈族算算旧账。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张锐命令多派巡哨将百里之内再侦查一次,确认附近有没有敌军。随后命令各部抓紧时间修整,只待巡哨传回消息后行动。 安排好一切后,又巡视了一遍营地,张锐才找到一个僻静之处去看家信。打开信,张锐还没有看信上的内容,只看见董小意工正清秀的笔迹时,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淌过。 夫君敬启:“家中一切安好,小竹、六灵、元元皆好。六月初时,元元微受点暑热,吃药一天,第二日便好。复四日,六灵又患腹泻,吃药两帖,痊愈。小竹身体强壮,灾病不生,一切如常。小竹年龄越大越有君之容貌,开春后便开始学习骑术、射箭。父亲大人派来专人指导小竹,妾已去安江城堡当面谢过父亲大人了。家中婢女、仆人仍旧,生意、收成均比上年有所增加。 “七月初,朝廷开始在安江设立募集点,并劝说贵族首先捐献。妾自得知消息后,便将去年家中收入的半数捐献。不过王叔叔送来的金币,妾身没有算入其中。妾想,夫君也应是这般考虑的吧。 “已有年余未见夫君,妾心中甚是想念......”读着读着,信中字迹似乎也变成董小意的面容,正对着自己微笑,缓缓讲述着、述说着情怀。 张锐看完最后一行字,眼中隐隐有些湿润。书信是与家中联系的唯一途径,也是唯一能互诉思念、互报平安的方式。所谓家书抵万金,张锐这时才真正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家书无疑是他们迫切期待的,令他们欣喜若狂的精神食粮。 董小意的家书,勾起了张锐对家的思念。小竹、六灵甚至没有见过的元元都出现在的他眼前,还有董小意也站在他们的身边。心爱的人儿驱走张锐孤独和寂寞,在温馨和浪漫中不知不觉的坐到天黑时分。直到听见远处邓三耀在叫他,才清醒过来。 张锐将董小意的书信仔细地折好,收入怀中。起身揉了揉脸,向邓三耀呼叫的地方走去。 回休息地,亲兵们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张锐见今日的菜中竟有炒蛋和蔬菜,心想,这定是和鄯准备好带来的,有他在是不愁吃穿了。 “骑士们都是吃同样的饭菜吗?” “是的,所有的骑士都吃同样的饭菜。”邓三耀知道张锐是从来不肯搞特殊,吃穿用度样样与营中的骑士相同。 张锐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邓三耀:“三耀,你收到家书了吗?” “收到了!嘿嘿……”邓三耀一边吃,一边笑着,样子甚至欢喜。 “三耀,看你笑得开心,是有什么喜事了吧?” “营长,我当爹了。哈哈……” “男儿还是女儿?” “男儿,呵呵…….”邓三耀的嘴巴已经乐得快合不上了,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形容自己的激动心情,只是憨憨地傻笑。 张锐倒是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想当年自己在军校时,得知当爹爹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的表现。或许比邓三耀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此后的一个月里都一直不停地念叨,校友们都深有体会。 “恭喜,恭喜!三耀这次回到后方,如有可能,我替你申请两个月的假期,回去看看儿子。”邓三耀是英烈侯家族世子,他的长子,那就是未来的家主,自然非比寻常人家。张锐决定找机会,特批邓三耀回家看看儿子。 “不行,不行。”邓三耀一口拒绝,“营长,您的次子,您不是也没有见过吗?还有很多将士已有数年没有回过家乡。属下才来营里半年,哪能破例?营长的好意,属下心领,回家探亲之事,还要按照次序来。” 张锐点点头,也没有勉强邓三耀。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张锐发现邓三耀做事认真细致、作战勇敢顽强、执行命令坚决彻底,身上也没带有世家子弟特有的自傲姿态。对他也渐渐起了好感,也放下提防之心。现在张锐处理任何事情,也不会再瞒着他,已然将他看作心腹。 邓三耀拒绝了张锐的好意,但张锐更看出了邓三耀本性正直,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对他的评价又提升了一截。 聊着聊着,邓三耀突然放低声音说:“营长,刚才我看见百里连长正在一处僻静地,独自一人偷偷地哭泣呢。” “胡说!”如果说有别的骑士在哭,张锐还会相信。说百里杨哭泣,张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百里杨是何等坚定倔强之人?张锐一清二楚。她表现出来的坚毅与勇敢,许多骑士都比不上,她怎会哭呢? “属下怎能骗您呢?刚才属下去找您时,无意间看见的。您如果不信,属下这就带您去。”邓三耀见张锐不信,于是想带着他去证实。 张锐还是半信半疑,两口三口吃完饭,带上邓三耀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走了很远,天又全黑,两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来到邓三耀所说的地方。果然听见百里杨还在哭泣,不过她的哭声很小,不靠近就听不见。 因为是夜晚,张锐什么也看不见。黑夜里的哭泣声,哀婉如歌,撩拨着伤感。脆弱呜咽声如弦,无助而令人叹息。所有的音符又变成了一种刺人心肺的痛,在夜的尽头,绵绵不绝。 是什么事情,让性格坚强刚毅的百里杨如此悲痛?会不会是因为没有让她参加行刑队,自己又训了她一顿的缘故? 这事,还要从张锐开始决心屠杀草原各部时说起。为了屠杀,张锐成了一支行刑队,专门负责屠杀各族平民。进入行刑队的成员,必须是自愿参加。张锐认为这样做可以减轻屠杀者的心理压力,不至于将来患上严重地战争后遗症。 成立行刑队时,张锐将全体将士集中起来。对他们讲明了行刑队的职责,参加行刑队的骑士所屠杀平民不计入战功,在部队中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而不参加者决不勉强,也不会与加入行刑队的骑士有任何区别。 骑士听完后沉默了,既是无功有劳,精神上又要受到折磨的事情,为何要去做呢?他们也是人,不是机器,更不是野兽,心中也有良知。杀敌,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可以毫不迟疑的去做。杀俘,是为了锻炼生存能力,也是帝国默许的事情,加之战俘本身也是敌军士卒的身份转换而来,杀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但杀平民,与杀前两种身份的人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杀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妇幼老弱时,心理上没有产生过一丝愧疚感那是在骗人。所以当骑士们沉默之时,张锐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因为前次张锐为了报复突忽老妇人毒杀自己的部下时,做过类似的屠杀。那个时候,张锐就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屠杀所带来的心理压力。 第一次屠村时,骑士们奉了张锐的命令去执行。虽然他们坚决地完成了任务,可是不久张锐就发现有人开始出现精神恍惚、士气低落的状态。 张锐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如果强行逼迫部下去屠杀平民,势必产生对抗情绪和心理问题。久而久之,非但士气不会提升,还有可能破坏部队的凝聚力,削弱战斗力。 两权相害取其轻。考虑再三,张锐成立了一次临时的行刑队,由行刑队专门负责屠杀村庄。自愿参加行刑队的人,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或者说是出于什么目的,张锐无从得知,也没功夫细想。只要有部下愿意去做,并且不留下后遗症就可。 后来,张锐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自愿参加行刑队的骑士们中出现萎靡不振的状态,感觉很欣慰,心想,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 此次,又要大规模屠杀草原部落。他就想起了前次的经验教训,于是再次成立行刑队。将士们中第一个自愿参加的是程节。他高呼着表示愿意加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张锐暗暗思忖,上次成立行刑队的时候,也是程节第一个表示愿意参加。行刑时的表现也颇为积极,像是个天生的刽子手。不仅对屠杀行为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像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兴奋异常。 对程节的这个怪癖,张锐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程节既然喜欢做屠杀的活,以后这种事就由他带头去做好了。 在程节的带动下,才陆续有人站出来表示愿意参加。清点完毕人数,两千将士中只有二百余人自愿报名参加。令人不解的是,百里杨居然也自愿参加。 “百里杨,屠杀太血腥,你就免了。”张锐虽然不愿意主动与百里杨搭话,可是见她申请加入行刑队,还是不得不出言劝阻。她毕竟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连男人都感觉凶残、扭曲人性的事?逞什么能呀!加入行刑队,可不能凭一时意气。 “为什么?难道仅凭属下是个女子吗?”百里杨目光坚定,直视着张锐问道。 被百里杨说中,张锐语塞。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却不愿承认。沉默一会儿,百里杨像是逼着张锐回答一样,再次问道:“属下为何不能参加?” 这下可是刺激到张锐了,他怒目圆睁,眼瞪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喝道:“不要问为什么,身为下级执行命令就是!” “是!”百里杨高声回答,眼里尽是不服,神情也是倔强。张锐见她的这股神情,又想起了往事,转头而去。 张锐还是了解一些百里杨的脾气,如果是劝说,几乎没有可能不让百里杨参加行刑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命令来逼迫百里杨执行。自那天以后,张锐比以前更怕见百里杨,也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今天突见百里杨伤心哭泣,张锐首先就想到了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百里杨今日收到家书了?”张锐凑到邓三耀的耳边问。 “属下不知,不过高营长这次将骑士们的家信都带来,现在骑士们几乎都在看自己的家书。或许百里连长也收到了。”邓三耀也轻声地回答。 也许是她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她如此伤心。张锐心里这样想。往日要如果部下中,谁出现这种情况,张锐一定会去和他谈心。尽可能将事情了解清楚,能劝解的就劝解,能帮助的就帮助。 可是今天,张锐不打算去找百里杨谈心。一则性别不同,即使是战友,也有一些事情不好开口。二则,张锐也怕见百里杨,哪儿还能出言劝解? 张锐相信百里杨始终是坚强的,等她自己平静下来吧,时间会冲淡她的悲伤。张锐对邓三耀示意一下,两人又悄悄地离开了。 张锐回来后,就去找和鄯聊天。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只见百里杨急匆匆地走来。“营长,属下坚决要求参加行刑队。请您一定要答应属下的这个要求。” 张锐借着火光,看见百里杨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但她此刻的神情却是充满坚毅,誓有今日张锐不答应决不罢休之意。 和鄯为人精明,见百里杨的神色,知道自己不便留下,于是向张锐告退,说自己要去小睡一会儿。张锐也不再挽留,命邓三耀将和鄯送走。亲兵们也站到远处去了,此时只留下张锐与百里杨两人。 “坐下,说说是为了何事?”张锐对百里杨道。 百里杨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火堆旁边,与张锐相对而坐。只是她坐下后,久久没有说话,眼睛一直望着火堆,像是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时入了神。张锐也不催她,安安静静地等着百里杨说话。 “啪!”“啪!”连续两声树枝燃烧发出爆裂声,打断了百里杨的心绪。她抬起眼来,看着张锐,还未说话,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我的大哥在彪骑军游骑团任职,前次大哥所部参加求援西海州守军的行动时失踪。那时我本以为他是被突忽人抓去了,交换战俘时,他自然能安全回来。可是呜呜……”说道这里,百里杨泪如泉涌,又哭出声来。 张锐暗叹一声,看百里杨的表情,就猜测到她的大哥已经战死。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难怪她会如此伤心。又见她哭得悲痛,已是满脸泪水。便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自己怀中的汗巾递给她。 百里杨接过汗巾,低声谢过。用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接着说:“我的家中姊妹少,只有兄妹二人。我从小跟着大哥骑马练箭,我的一身本领都是大哥教的……”百里杨轻轻讲述着。 张锐又坐回原处,静静地听着。从百里杨的讲述中,张锐得知百里杨与她的哥哥感情深厚,也很敬仰。就连后来的参军,也有追随哥哥的意思。哥哥的阵亡,对她来说无疑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百里杨一直说着,话题从幼儿,到加入军校,再到进入骑军,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整整两、三个小时没有停止。张锐知道百里杨是想找人述说心中的苦闷,所以她讲述其间他未插一句话,除了倾听,还倒些马奶递给百里杨喝。 自己的职责之一,就是为部下排忧解难。现在百里杨遇到心事,能主动找自己谈心,证明她已经将自己视为可以信赖的人。张锐对此感到很高兴,百里杨那日说会真心的敬重自己,也是真心话。张锐打算将百里杨作为自己人和心腹精心栽培。 “营长,我请求您,允许我参加行刑队,我要为大哥报仇。”最后百里杨又提出了这个要求。 “百里杨,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想报仇的想法,我也支持。可是行刑队不是杀了突忽军人,而是老弱妇幼。这样的屠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采用的。屠杀不仅血腥,而且会扭曲人性、改变性格。” “你坚强、勇敢,是一名优秀的骑士和一名优秀的军官。我不让你参加行刑队,不是因为看不起你,而是因为你终究是个女子,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儿。我怎么能忍心将你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恶人?你想报仇,可以在战场上多杀一些敌人,不必使用极端的手段。”张锐苦口婆心地劝说。 百里杨开始直视着张锐,后来渐渐地低下了头。自从军一来倍受嘲讽与歧视,她会每次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看不起她的男人重新改变对自己看法。 参加行刑队最初目的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只是这次是想多杀一些人为哥哥报仇。现在她知道了张锐当初不让她参加行刑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歧视自己。这让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而张锐见她不出声,知道她参加之事也不再坚决,于是将话题又转到一边,天上地下的一顿海吹。张锐知识丰富,不久百里杨便听得入神,渐渐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张锐与百里杨谈话的时候,邓三耀早就回来。只是见到百里杨一直流着泪,对张锐讲述着什么,也不便过去打扰,便与亲兵们都离得远远的。 一直谈到天色渐亮,巡哨的游骑们都返回要将情报报告张锐时,邓三耀才上前打断张锐与百里杨的谈话。 张锐接过侦查报告看后,面露喜色,对邓三耀吩咐道:“去将连长以上将领都叫来。”邓三耀走后,张锐又对百里杨说:“消灭云冈族时,我允许你参加。不过只能是这一次,以后不能再参加。你同意吗?” “是!”经过一夜谈话,百里杨心情大为好转,她向张锐敬了个礼,微微有些憔悴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 ; 第七十九章黑暗 月光清冷,透过空中淡淡的云影洒到草原上每一个角落。远处稀疏的高大杨树,传递着一种来自草原的沉静。星光在清泠月光的背后时隐时现,闪烁不定。 月影下的草场是一种漂浮的白色,随着被风吹动的灌木枝轻轻地摇荡,灌木的暗影在白色的月光下显得简洁单调,半人高的牧草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达埴原某处的一片草场,被山丘四面环绕着。草场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坠落下来的满天星辰。偶尔传来低沉而悠扬的琴声,使空旷的草场更显得悠远而空寂。 这里便是云冈族的驻地,也是云冈族迁移自此后主要的族人聚集地。9月17日凌晨,营地内的云冈族人都已沉沉入睡,四周一片寂静。 阿桑和阿斯顿一组,正在营地的东面的高地入口处站岗放哨。云冈人在此处布置了五十余名岗哨,均是两人一组分散在入口处百余米的范围内。草原上的天气变换多端,阿桑身上此时穿着一件皮袄,还是感觉寒气逼人。手中猎弓也像是变成了一个冰块儿,冻得手指发僵。 阿斯顿解下腰中的皮袋,对着皮袋嘴喝了一口,顺手递给阿桑。马奶酒下肚,似乎变成了一股暖流,为僵硬的身子渐渐注入了一丝热气。 沙沙沙的响动声随风传来,阿斯顿警觉地抓紧手中的武器,紧张地探头向远处张望。昏暗的月光下,远处是沉沉的暗影,除了沙沙的风吹草动声,什么也看不见。 高地上的其他各处的岗哨,也都提高警惕,小心防备着。一旦发现敌人入侵,就立刻吹响号角通知营地迎敌。 “阿桑,今天的风声特别紧,我也老感觉有异样,疯虎会不会来袭击我们?”阿斯顿用颤抖的声音问。 “不会的,不会的。疯虎还在几百里外,族长和各部正在围追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阿桑安慰着阿斯顿,不过他也没底,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 “我可听说,疯虎会飞的。他要是飞来怎么办?” “胡说。”阿桑怒斥道:“疯虎会飞,他的部下不会飞。怕什么,疯虎如果一个人来,我还想尝尝他心脏的滋味。”路西说过的话,此时全被他借用。 风声过后一连十几分钟,远处没有任何动静,岗哨们逐渐松懈了下来。 “也许是狐狸。”阿斯顿说。阿桑点点头,以前不止一次遭遇到过狗被狐狸等小动物惊动的事。 夜幕下的高地上又恢复了平静。 “来,烤烤火吧。”阿斯顿走到燃起的一堆篝火旁,伸出双手取暖。阿桑抬头望望天色,月已斜挂在天边,月晕在云层中不时现出昏暗的白色,启明星在东方的天空上透过云层,闪烁着银光。 天快亮了,整夜平安无事。阿桑也松了口气,走到火堆前,背着风烤火取暖。阿斯顿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一边烤火,一边说:“真饿,现在如果能有一碗‘两脚羊’汤下肚,就好了。”说着,他的口水也快了流下来。 “你家还有‘两脚羊’肉?”阿桑吃惊地问。他家的肉早在上月就吃完了,难道阿斯顿家还有储存? “已经没了。”阿斯顿满是遗憾地说,“‘两脚羊’太少,怎么能够吃这么久?如果能多抓一些‘两脚羊’就好了,味道确实比牛羊肉可口。” “‘两脚羊’就那么容易抓到?得了吧,有吃的就不错了。”阿桑也被勾起了食欲,正在饥饿难忍,又被阿斯顿一口一个“两脚羊”说得垂涎欲滴,口水一股股地往上冒,没好气地说道。 “啊——”阿桑听见阿斯顿异样的叫声。抬头一看,见阿斯顿的脖颈上,已然插入了一支利箭。强劲的箭力,使得箭支力穿脖颈,尾翼已贴近脖子,另一头穿出脖颈长长一截。阿斯顿口中冒着血泡,致死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阿桑正惊魂未定,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也被一支利箭射中。顿时,他感到自己不能呼吸,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一般的难受。嗓中冒出咸咸的液体,汩汩地流出。 阿桑瞬间明白,是疯虎来了。只有疯虎的攻击才能做到悄无声息、疾如闪电、招招致命。眨眼间功夫,高地上所有的岗哨,都如死一般沉寂了。阿桑拼命地想从腰上解下号角,但他没有成功,从黑暗中又飞出了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身体。阿桑一头栽到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停止了呼吸。 沙沙声越来越响,几分钟之后,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身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火堆靠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面孔被火光照亮。其中一人样貌英俊,一双明亮的眼中发出严峻而冷酷的寒光。 “连长,岗哨都已清理干净。”一名骑士轻轻地来到他的身边,低声报告。 这名连长就是百里杨,她的一连是担任整个攻击部队的前锋。偷袭能否成功,取决于能否拿下高地入口。出发之前的军事会议上,百里杨一反常态,第一个站出来要求突袭任务。张锐没有犹豫,将这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张锐的信任,让她也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昨夜,一连在她的带领下,用了大半夜的功夫趴伏前进了数里远,缓缓地靠近预定目标。天公作美,月昏星疏,风拂草动。全连人的踪影都淡化、隐蔽在茂盛的草中,草原上看不出爬行过的痕迹。 能够顺利地拿下高地入口,也让百里杨心里轻松了不少。“通知后方,可以前行。五排在此等候,其余各排随我继续向前,清理巡哨。” 十几分钟后,张锐所带的主力到达。这时天已微微发白,和鄯站在张锐身边,见骑士保持着队形无声无息中不断地进入谷地。训练有素的战马,也轻轻踏着马蹄而行。 和鄯是第一次参加偷袭行动,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想到等会儿的战斗和屠杀,和鄯的身子也紧张地颤抖起来。张锐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他的身上。 “夜里风寒大,你用不着跟上来的。”张锐知道他是因紧张而发抖,不过并没有瞧不起他意思。像和鄯这样的文弱之人,第一次上战场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虎爷,我以前听说您用兵神鬼莫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云冈族根本没有想到您会来偷袭他们。” 张锐平静地笑笑说:“我用兵也就是两招,一是,能偷袭,就偷袭;二是,能不兵戎相见,就决不与敌作战。除此以外,再无别的招式。” “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攻击对方不防备的地方,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才是兵法之精髓。您智勇双全,叫我不能不佩服。”和鄯真心地称赞道。 张锐心想,自身在前世的史书上就读过无数的经典战例,如果还不能捣鼓两下,岂不是白活了两世。 “和鄯,你信佛吗?” “信。”和鄯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哦?你认为真的有前世来生?” 和鄯不清楚张锐何为将话题又转移到佛教上,稍稍愣了一下说:“有没有前世来生我不清楚。没信佛教之前,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让我迷惘,让空虚。” “后来听佛语言道:‘芸芸众生营营扰扰,如溺海中,佛以慈悲为怀,施宏大法力,尽力救济他们以便登上彼岸。’这世上的人,就如落入大海中苦苦挣扎的人,以慈悲的心,博大的爱以及世俗的道理去教化世人,使他们彻底脱离苦海登上彼岸。世人的内心都得到满足,世间大同便会少了的纷争、少了战争。为了这个美好的愿望,我信了佛。” 张锐闻言沉默了一阵,他知道和鄯是借此在劝解自己,要多用博爱和仁慈,少用残暴杀戮。对此张锐却有不同的看法。 和鄯信佛是为了平息内心中的恐惧,人类内心深处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恐惧。凭借着人类丰富的想象力,就创造了各种教义来麻痹自己,消除内心的恐惧。 人为什么会有恐惧感?也许是对黑暗的恐惧所致。假如世界没有白昼都是黑暗呢?人对习惯的东西,就会视而不见。那么恐惧也就不存在!由此可见,人类最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自己。 人类自己创造的黑暗,也创造出各种克服黑暗的办法。佛教是以博爱和仁慈,来战胜内心的恐惧。但如果要像佛教宣扬的世上没有了纷争,世上没有了战争,人们都生活在一个大同的世界中。社会还会进步吗? 世界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寻找出自己独特的克服恐惧的办法,不一定要按照佛教的教义来做。也许用自己的办法,能做得更好! “营长,部队已经到位。时间不早,可以开始攻击了吧?”张锐正在低头思考问题的时候,邓三耀上前小声地提醒说。 不管自己的选择如何痛苦,纵使这个伤痕永远不会治愈,我也会坚信这条路没有错。张锐又一次摆脱了内心的动摇,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开始吧!上午十点后,我不希望见到营地内还有活着的云冈族人!” 攻击命令发出,张锐与和鄯站到一处高地上观战。不久一簇簇火箭,像是一颗颗流星,在夜空下划过一道长长的身影,飞进了云冈族的营地。火焰四处蔓延燃烧,如同在黑夜中游弋的火蛇。 被惊醒的云冈族人,惊慌地一边裹上外衣,一边躲避即将窜上身的火苗。但从天而降的火箭,如雨点般密集。不久,营地的木栏被点燃。见此信号,攻击军队立即冲到尚未烧着的木栏边,用战锤砸破木栏开辟出进攻的道路。 数百骑兵像一股潮水般从缺口处涌入营地内,挥舞起手中的骑刀四处的劈杀。营内四处火光冲天,喊杀声、奔跑的马蹄声响成一片。云冈族人有的吓得魂飞魄散、东躲西藏。有的一面逃命,一面哭嚎着:“汉人来了,疯虎来了。”也有的拿起武器,退到营地中据守。 路西的大帐位于云冈族营地的中央,这里也有一道木栏做的防御墙。匆匆汇聚而来的上万云冈族人,在一名家老的带领下站在木栏的高架上,向着汉骑猛烈射击。 云冈族人又将大帐左右还有后方的营帐都点燃,大火阻碍了汉军的行动。当高朔集中了五百人快冲到中央大帐时,只能从正面进攻。 高朔见大帐设有木栏围墙,骑兵不能进入,于是下令全体下马攻击。先派了七、八十人进攻大帐营地的左侧,又派出一百人从正面进攻,但真正的攻击重点却放在了右侧的一百人身上。其余的骑士站在远处,用弓箭射击支援进攻。 面对步步逼近的汉军,云冈族人男女老幼一齐上阵。男人站在高架上射箭,小孩和老人在下面烧水,一桶桶的送上高架,由女人们向外泼去。 进攻的汉军高喊着:“前进!”勇敢的向前冲锋。一名汉军排长,一手举着皮盾,一手持着骑刀向前冲去,他的身后左右有几十名骑士紧紧跟随。 虽有弓箭的支援,可云冈族人的箭还是如雨点般地射来。那名排长放低身子,尽量将自己藏在不大的皮盾后。途中不断有骑士中箭倒下,他连头也不回,继续前进。终于接近了木栏,敌人的箭已经失去了效果。 他命令一名跟随他上来的骑士,用战锤击打木栏,自己则用盾牌作掩护。从木栏内泼出的滚水,哗哗地泼在他们的身上。 忍着阵阵疼痛,骑士用尽全力砸击着,但木栏是用整颗圆木排立而成,异常坚实,短时间难以攻破。刚刚砸出一个小洞时,数支箭便从破口处射出,持锤的骑士一时没有防备,身中数箭,栽倒在地。 排长丢掉手中的皮盾,拾起战锤继续攻击。他数次奋力砸击,使破口又增大了一些。忽然一支长枪从洞内刺出,直奔排长的胸口。他反应灵敏,侧身闪过。左手顺势抓住长枪,想将枪夺下。几乎同时,另一支枪从破口处刺出,洞穿了他的胸膛。还没有等他倒下,第三支枪再次刺入的前胸。 远处的高朔看到这一幕,下达了撤退命令。为了这次进攻,一共损失了五十余人。高朔正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时,杜晗带着百余人,扛着几颗粗大的圆木前来支援。 高朔见状大喜,下令再次攻击。这时太阳已经升起,良好的视线增加了射击的精度。在汉军的压制下,木栏上云冈族人已经不敢露头。骑士们抬着几颗圆木,再次来到木栏下,用圆木撞击着木栏和营门。 一次次的重力撞击,使得木栏剧烈摇动起来。看着木栏将要被汉军攻破,营地内的云冈族人发出了绝望的叫声。“轰隆”“轰隆”数声,木栏终于被撞出了缺口。几十米外早已上马准备好冲击的骑士,催马奔入营内。 云冈族人自知今日性命难保,也不再逃遁。他们拿起各种武器蜂拥而上,和进入的骑兵们展开混战。随着男人们不断被杀死,妇女们拾起枪而继续反击,就连几岁的儿童也用石头猛砸向汉军。 刚刚进入营地的高朔和杜晗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倍感吃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激烈的抵抗,这简直是自杀行为。失去理智的云冈族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冲向汉军。有些骑士一时不防,便被他们拖下马去。几十名云冈族老幼扑上去撕咬着,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在猎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多的汉军到达,弱小的妇孺幼儿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战斗场面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整个大帐营地内到处可见惨绝人寰的残杀景象。 上午十点时,张锐与和鄯等人进入云冈族的营地。此时,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立着的云冈族人。和鄯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心里没有一丝胜利后的喜悦。虽然他曾经设想过云冈族的悲惨结局,可当亲眼目睹时,还是感到无法接受。 汉军将一个个斩下的人头,在云冈族人的中央大帐处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当和鄯看见这座“山”的时候,看见黑压压的人头中竟有一颗颗幼小的头颅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流出了泪水。 是役,除了跟随金卡出兵的路西所带的三千人侥幸逃脱此次屠杀,其他云冈族人皆被消灭。数万人的头颅被堆积在路西中央大帐的门口,旁边树立着一块木板,上书:“天涯海角,誓杀之!”这算是张锐对路西宣布的誓言。 ; 第八十章心腹 屠灭云冈族后的第三天,张锐带队回到了乌孙境内。草原上刚刚下过雨,湿润的茅草闪着银光。冒着泡沫的细水淙淙响着汇集到一起,向低洼的地方流淌去,不久草原上的河沟和洼地都涨满了水。 出战一月有余的游骑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控制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此时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浑身感觉轻松自在。 踏着泥泞的草地,部队又行出数十里与一支利西人的护卫队相遇,领头的是达须。达须一见面就直嚷嚷:“虎哥,你总算回来了!你这次可是诳了小弟了,害我眼巴巴等你的消息,言而无信。” 张锐大笑,亲热地拥抱了一下达须,不答反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是围猎还是放牧?” “自和鄯出发后,我就带着数百人,前来迎接你返回。小弟已在这里等候了一周,如果再不见你返回,便要动身去找寻你了。” 张锐见达须说话时,脸上尽显关切之意,心里甚是感动,又拍拍他的肩膀。达须真把自己看作了亲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带队在这里接应。能有如此有情有义的兄弟,张锐感到十分欣慰。 张锐与达须合兵一路,继续前行,一路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达须问:“虎哥,云冈族人你没饶过他们吧?” “整族中只有路西老贼和三千族兵,还没有伏法。不过为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云冈族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张锐阴沉着脸说。 “虎哥,小弟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杀路西老贼,誓不为人。小弟愿意跟随你,走遍天涯海角缉拿路西和残余的云冈族人。” “好,你我兄弟立誓,绝不让一个云冈族人漏网。” 张锐与达须的谈话,都被紧随其后的和鄯听入耳中。和鄯一直沉默不语。自目睹了云冈族的惨景后,回来的路上和鄯一直郁郁寡欢。血腥的场面不时凸现在他的眼前,晚上睡觉也常做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尽管云冈族人的死与他无关,他手上连一滴血也没有沾过,可他总感觉自己也是屠杀云冈族的刽子手。善良的和鄯在良心的谴责下,痛苦不堪。 张锐与达须说了一阵子,突又想起和鄯,于是转过头来与他搭话,问:“和鄯,那天你对我说,‘雷霆之下,方见仁慈’,以你所言,现在是应当施展仁慈的时候,不过能如你所设想的一样,草原上的部落愿意投靠我们吗?” 和鄯催马来到张锐身边,回答说:“亚和族和北部族以前与我利西族交好。当年迪西族长与这两个族的族长都结拜过兄弟。可以派人出使这个两个部落,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想他们会动心的。当然,这个‘理’字,也包含有‘利’的含义。” 张锐正在认真思考和鄯的建议,却听达须出言反对:“不行,亚和族和北部族以前与我们关系不错。可是大哥死后他们就忘恩负义,先后参加了草原联军。他们会和东丽族的宝印下场一样,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再则,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意反叛。如果他们不愿意反叛,会将我们派去的人送交突忽人,那我们的人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五爷,我族北移之时,亚和族和北部族没能如古台族长那样来支援我们,但也并没有趁火打劫,像宝印那样趁机阻拦我们。尽管他们后来参加了草原联军,但这两个部落一直没有与我们交过手。由此看来,他们还是念及当年与我族交好的情义。我认为,他们加入草原联军的行为,应是当时特殊背景下为了自保而采取的权宜之计。” “哼!他们是离得远,没能赶上罢了。” “五爷,草原联军攻击我们迁移队那次,也许可以解释为时间紧,两个部落才没能赶来与我族交战。但达埴原之战就不同了。达埴原之战是金卡一早就安排好的,如果亚和族和北部族是真心要与我们交战,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在作战之前就将人马秘密埋伏到达埴原附近。可是此战中,我们一直没有见到过这两个部落的人,说明他们并不是真心想与我族作战,或者并不愿意服从金卡的调遣。他们对于金卡本来就怀有异心,说服之事不难完成。” 和鄯与达须争论时,张锐听得很认真。确如和鄯所言,从这两个部落的表现来看,大有机会将他们说服。 张锐也大致了解亚和族和北部族的一些情况,这两个部落在草原上属于中等,人口合计约有四、五万。 假如能说服他们归降,无疑会对突忽人的草原联盟以沉重的打击。本已松散的联盟,今后会更加彷徨、动摇。同时,此俩部落的主要聚集地在草原的最西面,靠近咸海附近。他们的归降,使汉军进入西海州的通道又增加了一条。倘若今后要去打击突忽人的商道,也会占据地利的条件。 夺取草原后,再收复西海州,突忽人的对外联系通道又会被堵死。失去外界联系的突忽,离灭亡之日也不远了。 “说服这两个部落的把握有多大?”张锐心里已然同意和鄯的提议,便出言问他。 “有八、九分把握,如果能再给他们一些优惠的待遇,我便有十足的把握说服他们。”和鄯自信地回答说。 达须脸色微变,说:“你想亲身去说服他们?不行!族里繁多的事务需要你去处理,你可不能去。” 和鄯早已被达须视为得力帮手,对他甚是倚重。平日族中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交予和鄯处理。和鄯小别的几日,族中的各项杂务就都落到了达须头上。从早到晚千头万绪的琐事就没消停过,弄得他手忙脚乱。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持家的不易,似乎比带兵打仗还要令人头疼。此次带兵出来接应张锐,也有躲避族中繁杂事务的想法。达须绝不愿意让和鄯去冒险,一旦出了意外,其损失对达须而言,比达埴原之败遭到的损失还要惨重。 “五爷,我与亚和族和北部族的族长很熟,也有一定的交情。我去面见他们,即使他们不答应,也不会加害于我。”一提起他的计划,在和鄯脸上凝固了好几日的沮丧、憔悴之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自信、轻松的笑容。 听到和鄯要亲身前往游说俩部落,张锐并没像达须那样吃惊。自和鄯提议开始,张锐就猜测和鄯会亲身前往。张锐认为,要想圆满完成此项计划,和鄯是最佳的出使人选。 和鄯提到,说服的条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然不必说,只是不知和鄯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于是张锐问道:“请说说你的条件。” 和鄯言道:“一,免除两族以前的参加突忽联盟的罪行。平息叛乱之后,朝廷也不得再来清算旧账。” 张锐点头说:“这条没有问题。只要他们真心归降,并且以后能改过自新不再去帮助突忽人,以前犯过的事,朝廷可以既往不咎。有朝廷处理辽东四郡叛乱之时的例案可查,那时朝廷不仅赦免了一部分叛乱者的罪行,对于其中有功之人,战后也一样论功行赏。” 其实和鄯早已知晓此例案,此次再次提出,也是为了明确朝廷对于参战各族的态度。见张锐答应得十分爽快,更加信心百倍。接着他又对张锐提出了第二条:“二,授予他们一定的官职,略低于五爷的官职也行。” 张锐稍稍考虑一会儿,说:“授予临时官衔不难,困难的是,假如今后没能再立新功,只怕平息叛乱后,其官职不会被内阁承认。” 和鄯笑着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条件,允许两个部落成立自己的护卫队。今后我们联合出兵时,带上他们一起行动,让他们也有立功的机会。” 张锐也答应了这项条件,再看和鄯,只见他轻轻摇着头说:“有此三条足矣。我此次前去说服,定能成功!” 张锐暗思:既然已有利西族为先例,亚和族和北部族比照执行应该不难。这件事回去后,要好好和刘武周商量一下,再让刘武周报上去。 刘武周之前将张锐的计划据为己有之事,张锐早已知晓。他心里非但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暗暗欢喜。当日他以达须的名义将这个计划透露给刘武周之时,本是有意让刘武周去挣这个功勋。 张锐深知,军队之中虽比官场之中的关系简单了许多,但基本的道理还是一样的。哪个将领没有几个心腹之人?自己提拔心腹,不是因为一己的私心杂念,不是为了牟取自己的利益,而只是为了作战的需要。心腹会和自己保持一条心,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使得政令畅通,执行有力。用心腹比用阳奉阴违的异己之人放心得多,郭远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以己度人,刘武周必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况且刘武周一直以来都对自己都是青眼有加,态度十分随和、亲热,关键的任务总是交给自己去做。不知道刘武周有太尉之托的张锐,感觉刘武周是极力想要拉拢自己成为他的心腹。 从另一方面考虑,与顶头上司建立了密切关系,对今后的晋升也有很大的帮助。如果拒绝刘武周的拉拢,恐怕很难有机会出头。因此,张锐平时在刘武周面前表现出来言行举止,也不断地暗示刘武周,自己是他的铁杆儿“心腹”。 张锐极力想让刘武周快速提升上去,即便是将自己所有的功勋都让与他也无所谓。如果刘武周能高升,自然不会忘记提携他的“心腹”。 现在又有一个稳操胜券的功勋摆在眼前,张锐自然又想到了刘武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示刘武周,还要顾全刘武周的颜面,不能说得太过明显。 等部队回到碧溪县后,张锐即刻带着亲兵星夜赶往风铃城。两天后,张锐来到了位于风铃城外的飞骑军游骑团驻地。 张锐一进刘武周的大帐,就看见一营营长裴仁基也在大帐内。张锐向刘武周行礼完毕后,立即向裴仁基行礼,说:“连长,属下多日未曾见您,别来无恙?” 裴仁基与张锐自兴府一别后,就一直未再见过面。他知道张锐安渡桥之战时负了重伤,也十分挂念这位原手下的悍将。今日在此巧遇,他也非常兴奋。 裴仁基拍着张锐的肩膀,端详了片刻后说:“变黑、变瘦了。不过有了脸上的这条疤痕后,却更显出英武之气。我听说你,你每次作战都负过伤,果真如此?” 张锐嘿嘿地笑着说:“您别听谣传,属下不会每次作战都负伤的。” “身上有几处伤疤?” “大约有四十余处吧,属下也没有仔细数过。” 裴仁基闻言,感叹说:“你所立的功勋,都是用血汗换来的。作战如此疯狂勇猛,不愧被人称作‘疯虎’。你小子比我行,你所立的战功我自问无法做到。今后不可再以属下自称,你我现在都是营级将领。” 说到这,裴仁基转头对刘武周笑着说:“将军,咱们一营出去的都是好样的,您看以张锐的战功,现在晋升他为将军也不为过。一营能有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将军,可为咱们增添不少光彩。” 刘武周打趣地说:“咱们一营是全游骑团的骄傲。战功显赫,人才辈出。仁基啊,你如再晚来一些时候,只怕功劳全被张锐抢走了。哈哈……”他心里也甚是高兴,裴仁基和张锐原来都是他一营的老部下。现已都以荣升中校营长,前途光明。今后他们出息了,别人自然会说他知人善任,脸上也有光彩。 张锐对刘武周说:“将军,属下这次可是给您丢脸了。达埴原一战,由于属下轻敌导致出击失败,使得游骑和利西人损伤惨重。也没能完成您安排的任务,属下甘愿接受处罚。” 张锐只说自己的罪责,丝毫没有提及郭远光违令之事。郭远光早已被张锐命达须押解回团部,张锐也专门写过一封信递交到刘武周手中。信上详尽地叙述了郭远光违令一事。郭远光是否有罪,刘武周从信中,或是从达须那儿,自会了解清楚,无需此刻重提。 果然,刘武周板起脸说:“张锐,达埴原之战中,你是犯有轻敌之过,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郭远光身上。而且我也有责任,我以前就没有看出来,郭远光会是如此不堪重用。他回到我这里后,还执意认为你没有权利撤换他。甚至到我这里申诉,说你滥用职权。” 裴仁基不知此事缘由,甚是诧异,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锐。张锐忙向他说明了这件事的经过。当张锐讲到郭远光企图煽动部下抗令时,性子刚烈的裴仁基闻言大怒,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说:“他还敢挑动部下抗拒军令?此乃谋反之罪。像他这种不听号令之人,直接斩杀也不足为过,还说什么有没有权利撤换他,真是可笑之极。如果我遇到此事,直接杀了再说。哪儿还用将他押送回来,你此事处理的可算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张锐故意说:“郭远光不愿听我的命令,也是因为我的威信不够。本来我是不想与他过多计较,前几次违令也是看在他是暂归我辖制。可达埴原之战不同,如果再不处理郭远光,我上对不起将军重托,下对不起已逝的将士们。所以,才下令将他缉拿,不过还是由将军亲自处理比较妥当,我无权擅自将他斩杀。” 张锐的话语,说得刘武周心里甚是舒坦,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裴仁基又转头,问刘武周:“将军,您不会放过郭远光吧?” 刘武周说:“郭远光违令之事,已有团军法处审理完毕,交与军团军法处核实。相信军团总部对此案也有了结果,明日去问问便知。” “这样就好,对郭远光这类混蛋决不能姑息!”裴仁基还在忿忿不平地骂着。 刘武周一边安慰裴仁基,一边想:张锐与裴仁基都有能力接替游骑团长职务,自己一旦升迁,团长之职必定由他们之中一人接任。 虽然张锐与裴仁基都是自己充分信赖之人,无论谁当团长都可算名至实归。但从处事能力上看,张锐是遇小事鲁莽,遇大事却泾渭分明、尺度得当;而裴仁基正好相反,小事谨慎,大事却处理得比较毛躁。自己宁愿选择大事分明的张锐,而不是小事谨慎的裴仁基。 这时,刘武周心里已有了新的打算。 ; 第八十一章飞骑军总部会议 次日一早,刘武周带上张锐与裴仁基,去飞骑军总部拜见史万岁。史万岁是前日刚刚随总部人员一同抵达风铃城。史万岁到的那天,刘武周出迎了三十里。一路上,尚未与史万岁细谈军务。按约定,今日他要向史万岁汇报游骑在战区的作战情况,正好张锐有事求见,所以三人一同前去面见史万岁。 因彪骑军还未撤离战区,飞骑军总部驻地只能临时安排在城西的一座独立大院中。张锐等人来到这里,只见门前热闹非凡,来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原本不大的院门,显得十分拥挤。 虽然人流量很大,但守卫仍然尽职尽责逐一盘查,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张锐等人经过四、五道盘查,才来到军团总部的一处偏厅内。张锐等人进门,就看见史万岁、杨义臣、张定和、王药等飞骑军总部的高级将领正在房中商议军务。 刘武周因职务关系经常与总部的将领们见面,张锐则是在代理军团军法官的数月里,经常看见这些老头子,对他们也很熟悉。两人立刻上前一一向在座的将军敬礼问候。 裴仁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将军,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张锐拜见完毕,发现裴仁基尴尬地呆立在一旁,连忙拉着他,为他一一介绍在座的将军。 这时,杨义臣正亲热地拉着刘武周的手说:“武周,听说你们在前线干得不错,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你为飞骑军长不少脸面,没有辱没我们游骑团的名声。” 刘武周谦虚地说:“游骑团在您多年的教导下,一直保持极高的士气与战斗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前线的胜利是您和团中将领们多年培养的结果,属下不敢居功。” 杨义臣大笑着说:“你就不要谦虚了,我听说你制定了一个详细地战略计划,得到战区统帅的赏识。当初我就看重你,因为你是个人才,我离开时才极力推荐你接任团长一职。只有将游骑团交到你的手中,我才能放心离开。一连串的战绩也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哈哈……” 张锐听到杨义臣的话,偷眼向史万岁看去。见史万岁面色一如平常,只是眉头稍稍向上挑动了一下。 张锐偷眼看史万岁,是因为他在飞骑军总部担任代理军法官时,曾听说过一些有关游骑团团长任命时的趣闻。 当年杨义臣上调飞骑军总部任副指挥官时,首先推荐接任游骑团团长的人选并不是刘武周,而是三营营长马士愈。并且为了顺利的让马士愈晋升,杨义臣将马士愈取得的功绩和个人能力无限夸大,甚至还伪造了一些功绩。 据说,马士愈当时也认为自己稳操胜券,迫不及待地召集一帮心腹摆宴庆贺,分享喜悦。这也不能全怪马士愈太心急,还没有得到具体定论就开始庆贺。当时,各军团都有一个潜在的规则,调任长官推荐的人选一般都会得到上级的首肯。原因一是,调任长官最了解自己部下的能力,所推荐之人一般都有能力但任职务;二是,上级一般不会驳了调任长官的面子,调任长官推荐之人几乎都会被批准。 谁知就在马士愈志在必得的时候,史万岁给了他和杨义臣当头一棒。史万岁毫不留情地否决了杨义臣的提议,并当着杨义臣的面说马士愈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接任游骑团。 杨义臣没有料到史万岁会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尴尬万状,心里暗想:平心而论,以马士愈的能力,的确不是最佳人选,如果再吹捧马士愈不是更叫史万岁反感吗?于是讪讪的没敢再申辩。反过来又觉得吃惊:这史万岁真是火眼精睛,对我的下属都了如指掌,也太不可思议了。 好在最后史万岁还是为杨义臣留了点颜面,给了他再次提名的机会。杨义臣不敢再怀有私心,将团里的几位营长反复比较了一番,最后将能力最强的刘武周推荐上去。这次史万岁同意了他的提议,刘武周这样才得以晋升将军,后来又执掌飞骑军游骑团。 张锐听说过这些趣闻,今日却见杨义臣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史万岁的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力荐刘武周,感觉传言可能不实。于是偷眼去看史万岁的表情。 史万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大的变化,可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张锐从他眉头挑动的微小变化上,可以确定传言十有八九是真实的。 当张锐将屋内的所有将军都为裴仁基介绍完毕后,杨义臣还在不断地夸奖刘武周,极尽吹捧之能事。那些肉麻的话语,张锐自认永远也说不口。而且杨义臣借着夸奖刘武周,屡屡提到自己在游骑团是怎样严明纪律,怎样训练有素,让人感觉他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夸奖刘武周,而是在宣讲自己的功劳。 满屋的人都在看他表演,杨义臣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尴尬,仍然滔滔不绝,反倒是刘武周替他脸红了。 张锐不禁暗暗佩服杨义臣,其表演功力之深、面皮功夫之厚,已经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厚黑学的精髓他已完全领悟、掌握。 张锐暗想,看杨义臣今天的架势,分明是想拉拢刘武周。以前在军团总部时,也隐隐听说过杨义臣曾拜内阁大臣王宜为师,背景也算深厚。可惜这招使得太迟了,如果刘武周还未成为将军,这招或许还管用,但现在这样乔情只能耻笑于人。杨义臣妄图以一番虚情假意的话语拉拢刘武周,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杨义臣的吹捧一直持续到史万岁宣布开始汇报军务,才告一段落。最后,他还不忘邀请刘武周晚上共进晚餐。 刘武周总算摆脱了杨义臣的纠缠,暗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走到挂着大幅战区地图的墙边,开始汇报游骑团来之后开展的一系列对敌行动,以及现在战区的防御情况。 刘武周汇报时,张锐与裴仁基则安静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听着听着,张锐开始闭目养神。 昨日,刘武周与张锐、裴仁基一直聊到深夜才散去。张锐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稍坐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返回刘武周的大帐,他要赶在刘武周就寝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刘武周正想安歇,见张锐匆匆返回,很吃惊,忙问:“有何急事?”张锐便将关于亚和族、北部族的说服计划和打击突忽人西海州商道的计划道出。张锐还含糊地说,计策是利西人一个叫和鄯想出的,并说和鄯自愿去说服两个部落,事成之后和鄯不要奖赏,只求帝国允许他加入老州便可。 张锐没有当着裴仁基的面提起此事,明显就是在给自己送功勋。刘武周明白,这种邀功的机会,张锐完全可以据为己有。可张锐却一心成全自己,不由得心存感激。 张锐一而再地为自己着想,将到手的机会慷慨地赠予自己,这样的属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有这种贴心又不贪功的属下,真是自己的福分。刘武周完全将张锐视为了自己人,也不再回避,拉着他一道,将实施方案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宿。破晓时分,一份详尽的计划书终于完成。 趁着刘武周汇报军务,已是两、三天未好好安睡过的张锐,终于有机会打一会儿盹儿了。微闭双目休息的张锐,渐渐地听不见了刘武周的声音,神智也越来越迷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张锐猛地醒了过来,发现还在开会,屋内的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张锐自带队返回乌孙后,就立即赶回风铃城,这时已经三天没有睡过觉。各位将军请原谅他的一时失态。”刘武周赶紧为张锐开脱。 其实,刘武周在讲解时,就已看见张锐在后面眯缝着眼睛小睡,也很理解他。心想:他一月有余未好好休息,昨夜又与自己通宵达旦地商议计划,趁着没人注意让他小睡一会儿也无妨。 可是张锐熟睡以后,发出了阵阵鼾声。鼾声虽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内特别扎耳,引起了众人侧目。 飞骑军总部早就收到张锐所部在敌后一个多月的行动报告,今日见他疲惫之下沉沉睡去,也能理解。只有杨义臣心存恨意,言道:“年轻人还需要锻炼啊,猛则猛已,智谋不足,达埴原之战的教训,你还要好好总结一下。” 张锐闻声起立回答说:“是,达埴原之战是下官轻敌所致。下官定当牢记将军的话,今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不仅是轻敌,看看你在草原上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如此的屠杀灭族,岂不是将刘将军的精心计划都给毁了?年轻人真是不堪重用啊。”杨义臣等这样的机会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好不容易抓住张锐的失误,便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张锐态度端正,一脸严肃地说:“是下官的错,下官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各位将军,张锐第一次率领混合部队作战,犯错也属正常。而且达埴原之战失败的主要原因,也并不能全归罪于张锐的指挥失误。原二营营长郭远光不遵军令,才是罪魁祸首。下官已经将郭远光罪案提交军法处,不知军法处对此做何结论?”刘武周又一次为张锐辩解。 这时的军团军法官是董淆,他在张锐离任后提升接任了军法官的职务。他与张锐也是老熟人了,在接到游骑团军法处送来的郭远光的违令处罚报告后,就十分上心这事,也汇报请示过史万岁,此时已经有了定案。 现在刘武周提起,董淆便起身回答说:“关于郭远光违令案件,经过军法处核实。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导致了严重后果。总部军法处同意游骑团军法处的处理意见,解除郭远光的现任职务,剥夺其所有的荣誉爵位,命令其立即退役。” 刘武周很满意总部军法处的最终判决,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上次张锐献计之时有郭远光在场,刘武周一直担心他不能保守秘密。现在将郭远光清除出部队,今后这事军队中就只有自己和张锐知道。对于张锐的为人他特别放心,所以今后再无后顾之忧。 而后,刘武周又对在座的将军讲述了达埴原之战后汉军及利西人战俘的遭遇,屋内之人全都义愤填膺,恨得牙痒痒的。 中军官张定和怒道:“如此野蛮之人,当尽诛之。” 史万岁也拍案而起:“云冈族人竟敢吃我将士,不灭其族,誓不为人。张锐,你为何不杀尽云冈族人就退兵返回?” 刘武周连忙解释说:“殿下息怒,张锐这次在草原上奔袭了一个多月,目的就是寻找消灭云冈族的机会。此时云冈族除参加草原联军的三千人幸免以外,所有的族人都被张锐剿灭干净。” “好!杀得好!不报此仇枉为男儿身。张锐,你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此诬蔑你滥杀无辜,一切责任有我担当。今后若有人质问你,你可以回答他说,是奉我的命令行事。”史万岁斜眼看了看杨义臣,高声地说。 张锐谢过史万岁,心里感概:老爷子年纪虽大,但血性不减当年。这次如不是由老爷子出面,怕是有人又要来寻找麻烦。又看见杨义臣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心里暗下决心,今后有一天你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再慢慢和你清算旧账。 张锐将杨义臣恨之入骨,杨义臣也暗自怨恨。他恨史万岁如此偏护张锐,什么事都为张锐开脱。又暗自奇怪,张锐这小子除了滥杀以外,有何过人之处?不仅史万岁帮他,就连刘武周、张定和等人也一直在帮他说话,看来要整倒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由张锐小睡,引起的这场风波便就此结束。刘武周又接着汇报战况,张锐不敢再睡,强打着精神听着。 当刘武周汇报完军务后,话题一转,又将昨夜与张锐商讨的计划道出。史万岁看着手中刘武周写的计划书,心里盘算着成功的可行性。 杨义臣一边听着刘武周的计划,一边暗自奇怪。他一直就是刘武周的直接上司,自认对刘武周的能力了解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刘武周的能力指挥游骑团可以胜任,可是他从来没有显露出这么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 自刘武周到了西部战区后,成熟周密的计划一份接一份提出,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难道是经过战争的锻炼,刘武周变得更加成熟了? 看着自信满满的刘武周,杨义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想起昨日去战区总部报到的情景,韩擒与史万岁没聊几句,便开玩笑地说:“老伙计,向你要一个人行吗?” 史万岁好奇的问是谁?韩擒说是刘武周。那时杨义臣就感觉,韩擒极其重视刘武周,有提拔刘武周的意思。上调战区总部任参谋长,意味着刘武周的职位将比自己高上两级。当年的部下,今后会成为自己的上司,杨义臣想起来就浑身不自在。 当初杨义臣升任将军之时,杨坚还不是太尉。那时宇文护在朝中的势力最大,但他靠不上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拜在时任大司马的王宜门下。 现在看来,刘武周自打拜在太尉门下,便官运亨通。这才几年,就要升任战区总部任职?今后他的前途大好,自己与他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不过这也不能怨别人,只能怨自己眼光太差,没有先见之明。 现在杨义臣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刘武周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通过刘武周的推荐,转投到太尉门下。所以杨义臣今日一见刘武周的面,便表现得异常亲热。 史万岁详细地看过刘武周的计划后,说:“这个计划我看可行。下次战区会议之时,我会上报战区总部。再有,张锐惯用的骚扰战术很好,不能中断。刘武周,你尽快安排部队,再次进入草原继续使用骚扰战术。” 刘武周回答说:“殿下,张锐所带三个营损伤较大,连续出击月余也需要修整。下官回去后便命游骑团一营营长裴仁基带领一营、四营、六营继续出击,直到将草原上的敌军拖垮为止。” 史万岁点头同意,今日的会议便告结束。散会出来,杨义臣又急切地拉着刘武周去他的房间谈话,张锐与裴仁基只能在大院中等候。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裴仁基与张锐都感到饥饿难忍。张锐一边在心里将杨义臣的祖先挨个问候了一遍,一边与裴仁基闲聊着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个小时,刘武周才走出杨义臣房间,来到两人的面前说:“今日我怕是不能与你们一起返回驻地了。这次仁基带队出击,也少不了利西人的帮助。张锐,你领着仁基先去利西人部落与达须认识认识。” “遵命!”张锐干脆地一口答应,然后带着裴仁基离开风铃城,朝着利西人的聚集地碧溪县而去。 ; 06年的最后一天风似刀求月票 @@06年的最后一天风似刀求月票2006年转眼飞逝而过,06年里我们有过欢乐、我们有过欣喜、我们有过沮丧、我们有过悲伤,现在都已要过去。07年里@@ 第八十二章乌兰的心意 @@第八十二章乌兰的心意深秋的草原风景如画,伴着丝丝凉意,蓝天白云下,金色的草原、洁白的云朵、凉爽的清风、悠扬的歌声、缓缓流淌的碧水,天然去雕饰@@ 第八十三章神马 @@第八十三章神马这一天,张锐心情大好。他带着邓三耀等人随百里杨连出去巡哨时,半路突然遇到前方烟尘高起,马声嘶鸣。最初还以为有敌来袭,一行人迅速@@ 第八十四章鲜卑商人 @@第八十四章鲜卑商人时光如梭,转眼间又到了十一月上旬。西海州的一条商道上,数千人的一支商队正在向南行进,两侧还有数万牲畜跟随商队缓缓前行。毕兹@@ 第八十五章突忽四王子 @@第八十五章突忽四王子拉原所带的数百骑兵,向着东边杀来的敌人迎击。商队中的人都在瑟瑟发抖,胆颤心惊地看着远处,两团黄云搅在一起。黄云也越升越高@@ 第八十六章耷侗城之战 @@第八十六章耷侗城之战汉元790年十二月,西部战区总部下达了对草原进发的命令。由刘武周出任部队主将,麾下计有飞骑军游骑团、飞骑军前师、新调入战@@ 第八十七章入城 @@第八十七章入城汉元791年1月1日清晨,张锐带着一连骑兵进入耷侗城。昨夜选择从城西出逃的突忽人并不多,他们知道疯虎就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 第八十八章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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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忧虑 @@第一百二十三章忧虑“元帅,我们去后花园边走边聊,请——”阿巴贡下车后,没有请特安达进屋,而是请他去后花园散步。特安达点头同意,两人便缓缓向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出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出路汉元791年9月18日至10月20日这段时间,张锐所带的两营游骑以连级为单位分开行动。毛司雨营主要侦查普尔郡,卢预亭营主要@@ 第一百二十五章神出鬼没 @@第一百二十五章神出鬼没汉元791年10月22日这天,身在度信州的游骑们,接到了团长张锐的命令。命令要求全体将士要做好长途疾行的准备,任何人不@@ 第一百二十六章打草惊蛇 @@第一百二十六章打草惊蛇木尔城东北不远,有一座数万人的小城镇—陶县。陶县距今已有数百的年的历史,它的历史比木尔城还要久远。这里的城墙不高,其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度信河之战 @@第一百二十七章度信河之战度信河的北支流发源于大月州昆仑山西麓,向西穿过葱岭,再转向南行,进入度信州的西北边境。入境后又经过兰城西部而后转道南@@ 第一百二十八章军官培训 @@第一百二十八章军官培训“报告!”“进来!”张锐与裴仁基一同走进房间,向三位战区最高将领行礼问候。礼毕,张@@ 第一百二十九章游击理论 @@第一百二十九章游击理论“各位,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是总结近期执行任务过程中的得失。总结经验会让我们看到自身的不足,避免今后重蹈覆辙,以利于最大@@ 第一百三十章无声的战斗 @@第一百三十章无声的战斗汉元791年11月20日,张锐正在赶往三山县的路上。三山县对张锐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他毕业前曾经在这里实习过半年,当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抓捕 @@第一百三十一章抓捕“咚咚咚……”楼梯下传来沉重地脚步声,一下下在戴齐的心头撞击。他感到像是有无数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第一百三十二章巧运军粮 @@第一百三十二章巧运军粮汉元791年11月30日,新罗州西部的霍拉郡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阿巴贡身披貂皮披风出了霍拉郡首府哈德城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惹祸 @@第一百三十三章惹祸张锐躺在在战区总部禁闭室的床上休息。这间禁闭室,并非人们想像的黑房子。房间的主人原是战区军法处的一名高级军官,因为此房临时@@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家之长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家之长“将军,这是属下对他们下的军令,他们正在执行属下的命令。”张锐从容镇定地回答道。稍稍停顿,张锐又接着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受审 @@第一百三十五章受审“张锐,你为何要下令屠杀十二座村镇?”江少易问道。张锐正对他坐着,一听这话猛地将面前的茶杯摔在地上,激愤地站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考核 @@第一百三十六章考核张锐踏进游骑团部营地大门时,心里万分得意,差一些脱口而出“我胡汉山又回来啦!”转念一想,胡汉山大概在辽东的某个旮旯里窝着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山里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山里人汉语791年的冬天,整个西部战区内的人都经受了一次残酷的考验。乌孙州境内的北葱岭山脉大雪封山,在乌孙州内的北葱岭山脉西端@@ 第一百三十八章贼兵将至 @@第一百三十八章贼兵将至“报!”一声急促的传报声打破了寂静。“所报何事?”窦兴问道。传报兵气喘吁吁地回道:“回禀大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真假奸细 @@第一百三十九章真假奸细下午五点,蜂拥而至的叛匪来到阿峰城西门外,此时窦兴已亲临西门城墙上,组织守城将士准备迎接叛匪发起的进攻。可@@ 第一百四十章单骑破敌 @@第一百四十章单骑破敌“对面的人听着,扔掉手中武器,双手抱头,违令者杀!”一声如雷般的声音响起,喊出的“杀”字似乎带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不@@ 第一百四十一章剿匪?训练? @@第一百四十一章剿匪?训练?张锐单骑退敌的第三天,一大早,十八颗人头整整齐齐地摆在大厅正中。这里虽是窦兴的城卫府衙门,但这时张锐却大马金刀地坐@@ 第一百四十二章乌河城堡 @@第一百四十二章乌河城堡汉元792年1月5日,乌河城堡主堡。多伊利来回转着圈,面对汉军近期越来越猛烈的攻势一筹莫展。汉军从去年7月份就已经正式@@ 第一百四十三章家有虎弟 @@第一百四十三章家有虎弟看见杨英离开,那名少校整理了一下自己军服,高声向大帐内报道:“暴熊军团右师后勤官,少校张岐求见主将。”不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东安迪的魅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东安迪的魅力汉元792年1月8日,乌河城堡陷落。在乌孙州公主岭的紫草寨中,东安迪端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这个位置原先一直是图拉的宝@@ 第一百四十五章受挫 @@第一百四十五章受挫汉元792年2月18日紫草寨中,东安迪端坐在大厅主位上。此时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激情四射的“魅力”,往日被修饰得油光水亮的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完败 @@第一百四十六章完败张锐对雪山及雪地作战的了解并不像刘扬所想是在雪山地区长大的,这些知识都来源于他前世的亲身经历和见闻。他前世的“驴友”绰号也@@ 第一百四十七章谎报军功 @@第一百四十七章谎报军功游骑团剿匪结束后,便返回风铃城附近驻扎。有功人员的名单也递了上去,不久都如愿得到了应得的奖赏。而张锐只是职务扶正,没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特安达的战略 @@第一百四十八章特安达的战略汉元792年4月25日,柳定郡柳都汗王阿巴亥的御书房,阿巴贡、特安达、阿巴开、暔翰、金卡、拉依姆等七八位平日最受汗@@ 第一百四十九章兄弟相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兄弟相见日落时分,火红的太阳把山边染成玫瑰色。张锐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走进了刘武周的房间。门外站立的卫兵没有阻拦他,谁都知道他@@ 第一百五十章血腥任务 @@第一百五十章血腥任务张锐走进大帐,游骑团的十余员主要将领都在静候他的到来。他们是:一营长:高朔,一连长:王奇二营长:@@ 第一百五十一章白堡 @@第一百五十一章白堡汉元792年5月,飞骑军游骑团和前师在数万汉军的支援下,分别进入突忽新罗州和度信州北部境内。铁蹄所到之处,村庄被毁,庄稼被@@ 第一百五十二章围城打援 @@第一百五十二章围城打援汉元792年6月14日凌晨3时许,张锐与杜晗等人都在西门的内墙上观察城外的敌情。这一夜,他们几乎都没合眼,张锐在内城墙@@ 第一百五十三章动员 @@第一百五十三章动员张锐等人被围困在白堡的三天后,一支游骑来到了距离白堡十余里外的一处山坡上,他们是高朔带领的几营游骑。高朔两天前@@ 第一百五十四章陷阵军团 @@第一百五十四章陷阵军团汉元792年6月23日,即张锐等人被围困在白堡的第九天时,十余名将军先后走进风铃城汉军西部战区总部的会议室。@@ 第一百五十五章疯虎的战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疯虎的战书汉元792年7月2日,夏日的热浪席卷大地,空气也迅速升温。从远方眺望白堡,它已经变成红黑混杂的模样,墙面上找不到一块@@ 第一百五十六章城破 @@第一百五十六章城破汉元792年7月5日上午八点,突忽参谋部参议长兰伊大将、突忽督领度信州军事长官哈山上将、突忽第五军团指挥官卡度中将、突忽第@@ 第一百五十七章巷战 @@第一百五十七章巷战“注意隐蔽,靠着墙角走!”转入当前的街区后,珀尔立即转头提醒身后的部下。珀尔是第五军团左师的一名上尉连长,十日前,是他第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第33日 @@第一百五十八章第33日张锐站在主堡的顶层,呆呆地望着外面。夜已深了,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透出微弱的光芒,视线很差,但防守和进攻双方都不敢点燃火@@ 第一百五十九章陆柯的胜利 @@第一百五十九章陆柯的胜利汉元792年7月16日午时,白堡城外突忽营垒中军大帐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不—不!我不相信!绝不相信!”@@ 第一百六十章弃子 @@第一百六十章弃子“将军,属下杀了数百突忽狗,没有给你丢脸吧。”杜晗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张锐眼前。他手中握着战刀,浑身是血,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张@@ 第一百六十一章嫁妆 @@第一百六十一章嫁妆“我操他姥姥的陆柯!这个混蛋不仅自己见死不救,还下命城外的游骑和楚河对岸的两万人都不许主动对突忽人发起进攻。将军,这个混蛋@@ 第一百六十二章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家“小竹,过来爹爹给你讲个故事。”张锐斜躺在自家后院树荫下的一张软塌上,突然看见张克像一匹疯马似的跑过去,连忙叫住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叹息 @@第一百六十三章叹息午饭后,五岁的女儿优璇急匆匆地赶到张锐歇息的地方,用甜甜的声音央求道:“爹爹,您去求求娘不要赶哥哥走,好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夜语 @@第一百六十四章夜语进屋之前,张锐先清了清嗓子,提醒董小意自己来了。董小意是家中的主母,哭泣的时候若被下人撞见会失了身份。咳嗽声一@@ 第一百六十五章父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父子第二日上午,父母来到张锐的庄园。张锐负伤回到安江之后,被人抬着去过一次安江城堡看望家人。母亲刘紫旋也到他的庄院探视过他三次@@ 第一百六十六章聚会 @@第一百六十六章聚会秋日的夕阳城堡更加美丽。平吉山脉山林间黄色、红色的树叶,把山体装饰得五颜六色。辽湖水镜上似乎也正在上演一曲秋天的童话故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武勇伯 @@第一百六十七章武勇伯狩猎聚会的首日,宾客们在城堡的宴会厅内汇聚一堂开怀畅饮,直到深夜才结束。本次狩猎会的时间预定为一周,其中只有今日是大家齐@@ 第一百六十八章化敌为友 @@第一百六十八章化敌为友狩猎会的第三日,阳光明媚,天气清朗,张锐带着数十人到草原上观猎。因伤口破裂他不能参加狩猎活动,见今日天色晴好才出来散散@@ 第一百六十九章观猎 @@第一百六十九章观猎张锐觉得李旌对兵法战略有见地。不光是照搬书本上理论知识,还善于以实战战例来总结兵法。如李旌从战例中自己总结出了关于部队战斗@@ 第一百七十章雨沾云惹 @@第一百七十章雨沾云惹狩猎聚会结束后,张锐一家人返回了安江庄院。转眼到了十一月,落雪的季节即将来临,回家养伤比较方便。一晃又过了一@@ 第一百七十一章贫穷的伯爵 @@第一百七十一章贫穷的伯爵张锐简单地吃过午饭,放心不下乌兰,便来前厅看看。还未进屋就听见乌兰说要当首饰换钱,吃惊之下便出言询问。董@@ 第一百七十二章抢钱 @@第一百七十二章抢钱得知史亦玉是柳大江的妻子,张锐兴奋说道:“上次从玉童兄处得知大江兄的家室仍在安江,我便写信给小意,让她抽时间去府上拜访,两@@ 第一百七十三章神仙 @@第一百七十三章神仙随着年关一天一天接近,府中张灯结彩、粘花贴画,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这日,张锐在董小意房中安寝,部队多年养成的习惯,天还未@@ 第一百七十四章钱庄 @@第一百七十四章钱庄要囤积粮食赚钱,数量少了不行。张锐粗略估算了一番,至少要凑够十万石才能有足够的利润,要不还不如做其他的买卖赚钱。要购买十万@@ 第一百七十五章撤退的胜利 @@第一百七十五章撤退的胜利“主公,张成求见。”董小意的话声刚落,王德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成叔回来了?”张锐惊喜异常。张成自跟随王@@ 第一百七十六章第一笔业务 @@第一百七十六章第一笔业务“主公,这个问题,属下认为应该先从胡公殿下那里入手。”正当张锐没有主意的时候,和鄯建议道。张锐、董小意闻@@ 第一百七十七章疯狂圈钱 @@第一百七十七章疯狂圈钱汉元793年元月,张锐在家忙得不可开交。他的首要任务是写信,每日数十封雪片般发出。当然发出去的信件都不是他本人亲手书写@@ 第一百七十八章无力回天 @@第一百七十八章无力回天汉元793年5月1日,新罗州柳定郡柳城外的一处僻静的庄院内,阿巴贡正在书房内苦苦思索,他内心充满矛盾。此时此刻,他的心@@ 第一百七十九章乞丐 @@第一百七十九章乞丐“虎爷,虎爷,小的可找到您了。呜呜……”一个人冲到马前跪下,抱住张锐的大腿失声痛哭。“找死,快闪开!”一名武勇@@ 第一百八十章家中新成员 @@第一百八十章家中新成员贾菖祖籍翼州人,二百年前其祖把家迁至玄州平济城安居。贾菖学历不高,只是中学毕业,来家之前一直做小买卖。家族@@ 第一百八十一章陆柯的烦恼 @@第一百八十一章陆柯的烦恼张锐踏进史万岁的房间,看见刘武周也在这里。心里琢磨,也许刘武周知道我今日回总部报到,专程赶过来见面。张锐@@ 第一百八十二章重组师部 @@第一百八十二章重组师部春季攻势后,飞骑军前师撤回乌孙州修整,师部驻地在距离风铃城二十里外的白水镇。张锐正式任命为前师师长后,并没有立即赶往白@@ 第一百八十三章贵族师 @@第一百八十三章贵族师汉元793年6月23日,飞骑军前师将要在师部驻地白水镇召开会议。这次会议是张锐就任前师师长后的第一次全师军官会议,师属各@@ 第一百八十四章范明的心愿 @@第一百八十四章范明的心愿赵无寒已有十余年没见过张锐,但他的名字时常被夫人提起。姐弟情深,甚至给儿子取的小名都叫老虎。眼前这个身材伟岸、形象彪@@ 第一百八十五章宇文歆 @@第一百八十五章宇文歆刘文常与宇文歆共事也不只一天两天了,十分了解他的脾性。当张锐因安渡桥之战出名时,宇文歆便骄傲地见人就说张锐是他兄弟。一传@@ 第一百八十六章 骑兵的作战方式 @@第一百八十六章骑兵的作战方式赵无寒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我们前师能不能也换成北马乘骑?”刘文常也道:“是,我们换成北马之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太尉的客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太尉的客人天色刚暗,三顶软轿进入太尉府的侧门。轿子由几名健仆抬着,旁边没有护卫。轿内的人都知道,受邀来太尉府做客,安全绝对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