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罗春》 开新书啦 @@ 好忐忑,好激动,某萨又开新书了,上一本扑得黑天黑地,希望这本能好些,跪求亲们支持o(≧口≦)o! 什么推荐啊,收藏啊,长评呀,只管朝某萨身上招呼,那啥,我不在乎的,真滴(*^__^*) @@ 第001章 穿了又穿 六月盛夏,骄阳似火。 炎炎烈日下,黄土铺就的官道上氤氲着热气,只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伽罗躺在摇晃的车厢里,感觉到马车从平稳的官道一路行至颠簸的山路,木质的车轮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进,颠得人跟着上下起伏,身子骨都要被弄得散了架,胃里也忍不住的翻涌。 山路崎岖难走,但山间的夏风却甚是凉爽,一阵阵的小风吹来,拂起了靛青色的车窗帘子,远处层层叠叠的翠色便映入了眼帘。 那是京郊的公主峰,本朝高祖时,曾有一位公主在此静养,故而得名。 公主峰不是独立的一座山峰,而是一个主山脉的别称,整个山脉连着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峰,时值酷暑,每座山上都林木葱郁,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或深或浅的碧色海洋。 看得时间久了,不免会沉醉其间。 顾伽罗晃动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精神也有些涣散,忽然间,一张放大的脸庞映入眼帘,一张刻薄的嘴唇不停的蠕动着—— “……哎哟,大奶奶,老奴劝您还是安分些吧……什么,您不想去铁槛庵,嗤,那您当日也别做出那等没脸的事情来啊!想咱们大爷是何等英俊少年,京中不知多少贵女争着抢着要嫁给他,您倒好,好容易进了齐家的门却不知道惜福,竟敢厚颜无耻的给大爷戴了绿帽子……送您来铁槛庵都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呢。就着,您还有脸闹?” 没有,我没有偷人,我、我是被冤枉的!顾伽罗拼命的挣扎着,满肚子的冤枉无法倾诉。因为,她的身子被麻绳结结实实的捆着,而她的嘴里也被塞了一方帕子……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做那事,我没有!” 顾伽罗猛地睁眼睛,但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她长长吐了口气,叹道:“又做梦了!”。 心中却暗暗嘀咕:看来,被送入庵堂这件事,对‘前身’的刺激很大,以至于人走了,这段印象深刻的印刻在了身体上。 抹去头上的冷汗,顾伽罗闭了闭眼睛,努力适应周遭这黑暗的环境。 是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连一丝亮光都没有。 顾伽罗慢慢坐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寻找着光源。但,四周漆黑,慢说是光线了,连个窗子都没有。这里仿佛一间密闭的石室,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除了她! 也不对,这件石室还是有通风口的,顾伽罗努力释放耳朵和鼻子,眼睛不能用了,她的其它器官倒是灵敏了许多。 元宝般小巧的耳朵动了动,顾伽罗敏锐的发觉在她四周不远处有凉风拂过,细细听来,还有隐隐的水滴嘀嗒声。 顾伽罗小心翼翼的翻动身子,变坐姿为爬跪,单手交替着向前摸索。 对于未知的环境,人有种本能的畏惧,当黑暗降临时,这种畏惧将会扩大无数倍。试想下,在漆黑的空间里,迈出一步都要万分谨慎,唯恐踩到什么而引发意外。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石室里,四面透风,却不知道具体的通风口在哪里,那通风口又是个怎样的大小,倘有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一脚踏进那通风口里。 她总有种错觉,此刻她并不是待在一间完全封闭的石室里,而是在一处四角洞开的悬崖上。 这种感觉很诡异,看不到光、听不到声音、更没有其他的人和动物,好容易听到的细微响动便是从身边穿过的凉风和水滴声,人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处,一步都不敢挪动……这、这绝对是个能逼疯,哦不,是能逼死人的地方! 而事实上,这间石室已经逼死了一个人,否则,顾伽罗也不会在这里。 双手小幅度的在前方摸着,顾伽罗慢慢的挪动膝盖向前爬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膝盖被粗糙的石板磨得生疼,她的手指才终于摸到了墙壁。 顾伽罗大喜,顾不得拂去脸上的汗珠,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增大探索的幅度,将面前的墙壁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检查墙壁的上下左右有没有洞口。 当她确定跟前是一面完整的墙壁后,顾伽罗控制着力道,缓缓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呼,有个东西靠着,才能安稳些啊,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从洞口掉落下去。”接连几天没人跟她说话,顾伽罗心里不禁发慌,渐渐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好歹有个声音啊,否则她也会像她的‘前身’一样,活活把自己逼疯、吓死! 顾伽罗微微闭上眼睛,再次释放耳朵和鼻子,努力感知四周的一切:唔,风口处在她右手边三十步的位置,应该是在墙壁的下方,随着细微的风声,还有轻微的水流声,也就是说在这间石室的下方有一条小溪? 秀气的小鼻子抽动了下,顾伽罗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她仔细辨认了下,发现竟是荼蘼花的味道。 “荼蘼,双子叶植物纲,蔷薇目,蔷薇科,蔷薇属,又名酴醾、全钩子蔷薇,落叶或半常绿蔓生灌木……” 耳边似是响起熟悉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慈爱富态的面孔,那是一张属于老人的脸,正笑眯眯的对着一丛荼蘼讲解着。 “爷爷~~~”顾伽罗眼眶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的左手下意识的抚上她的右手——完好的,没有扭曲,没有残疾,而是白皙柔嫩的纤纤玉手。 她,果然穿越了。 对、也不对,确切的说,她是又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事实却正是如此。 顾伽罗是土生土长的大齐贵女,生于望族,自幼父母疼爱着长大,直到十二岁时,她跟着母亲出门上香,半途中马车惊了马,她被甩出了车厢,直接穿越到了四百年后的现代。 在现代生活了四年,顾伽罗从最初的惊慌、无助,到慢慢的适应,乃至最后的习惯……当她刚刚融入到新的家庭,感受新的亲情的时候,命运又给她开了个不小的玩笑。国庆黄金周她跟着爷爷去参加花展,竟然又遭遇了车祸。 庆幸的是,爷爷没事,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也没事,只有顾伽罗,紧急关头奋力推开了那个小女孩,她却没能躲过疯狂的跑车,直接被撞飞出去。 顾伽罗身体腾空,重重的摔在地上,血肉模糊,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然而幸运的是,她竟没有死,而是又穿回到了大齐,又做回了‘顾伽罗’! 重新回到熟悉的朝代,做回真正的自己,顾伽罗很高兴,虽然心里还记挂着后世的‘爷爷’、‘奶奶’,但能够‘回家’,却是她最大的夙愿。 “爷爷,奶奶,你们就当我穿越了吧!”而事实上也恰是如此。 犹记得某日陪奶奶看八点档的狗血穿越剧时,顾伽罗鬼使神差的说道:“奶奶,如果哪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千万别伤心,我有可能是穿越到异时空了哦,而绝非死了。虽然隔着一个时空,但我仍会好好的活着呢。奶奶,您也好好的,好吗?” 当时奶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一记,嘴里直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奶奶,我会好好活着的,您和爷爷也要保重身体啊!” 顾伽罗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珠儿,将后世的种种暂时埋入记忆的深处。因为她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太妙,她是回来了,可是却是来到了四年后。 也就是说,现在的顾伽罗已经十六岁了,而不是她离开时的十二岁,中间有着四年的空白。 顾伽罗身体还残留着一些记忆碎片,只是这些记忆很零散,她回来三四天了,才慢慢整理出一点儿头绪。 原来当日顾伽罗从马车上跌落下来,昏迷不醒,顾伽罗的魂魄来到了四百年后,巧的是,有另外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被吸进了顾伽罗的身体。 “我穿越到后世,又有个异世穿越女占据了我的身体,这事情还真是——” 顾伽罗摇摇头,深觉命运大神就特么是个蛇精病,cao纵着人们穿来穿去,把大家的人生弄得一团乱。 没错,就是乱! 顾伽罗身体残存的记忆很少,她只是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曾经被一个穿越女‘借住’了几年,但这几年间,那位‘寄居者’到底做了什么,顾伽罗一无所知。 不对,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她知道,她现在已经嫁了人,但却因着‘红杏出墙’而被婆家、娘家一起送进了铁槛庵。 “靠~~居然是铁槛庵!” 顾伽罗忍不住爆出粗口,身为大齐贵女,她自是知道铁槛庵是什么地方,表面上,这是一所庵堂,而事实上,却是关押宗室、勋贵家中犯错女眷的牢房! 顾伽罗在后世的时候,还曾经在历史论坛看过一篇关于铁槛庵的帖子,楼主对铁槛庵做了个总结,称其为‘大齐贵族女子监狱’! 见鬼的‘贵族女子监狱’,再特么的‘贵族’,它也是一所监狱啊,而且还是那种终身监禁性质的重型监牢,庵里关押的皆是犯了大过错的女眷,基本上,进了铁槛庵,今生再难出去。 “卧槽!”顾伽罗低声骂了一句,心中更是把那位‘寄居者’重新问候了一遍。 都说no、zuo、no、die,你丫到底zuo了什么,竟把自己折腾进了铁槛庵?更可耻的是,你丫能zuo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你特么能承担后果也成啊,结果咧,前脚刚进了铁槛庵就被吓死了,害得我一回来就要面对这么个烂摊子?! 顾伽罗背靠着冷硬的石板墙壁,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嘴唇也因为干渴裂开了口子。不过,现在顾伽罗顾不上这些,她的首要目标,便是从这个BT石室逃出去…… PS:哇哈哈,某萨又开新书了,又激动、又忐忑,那啥,书宝宝粉嫩嫩,某萨跪求亲们包/养,求大腿啊啊啊啊啊~~~~; 第002章 就要狠一点 黑暗中,顾伽罗静静的坐着,几天的熟悉,她渐渐适应了这种全黑的环境。呼吸慢慢平稳,逐渐跟四周融为一体,如果有人进入这石室,手里的灯光不明亮的话,极有可能发现不了顾伽罗的存在。 顾伽罗心情平复下来,开始冷静的思考。不管‘寄居者’是怎么把自己折腾进铁槛庵,又因何被关进这石室,顾伽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石室里逃出来。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首先,必须清楚这间石室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一点,顾伽罗还真知道,托她在现代经常读史书、逛论坛的福,对于她曾经生活过的大齐王朝的许多奇闻秘事,她都有所了解。 铁槛庵,建于高祖二十四年,高祖的异母妹妹平阳公主犯了大错,为了平息众怒,高祖欲重罚公主。可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明面上的惩罚说出去会有碍皇家的体面。于是高祖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京郊选了一处山地,建了一个庵堂,对外宣称公主为太后祈福而自愿入庵堂静修,实际上,便是罚她坐牢房。 后来,平阳公主出来了,铁槛庵却留了下来,归到内务府统领,专门用以关押宗室、勋爵、权宦家中的犯错女眷。 一般情况下,入了铁槛庵,再难出去,除非有皇命特赦,或者死了,被家人认领尸身。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对铁槛庵是谈及色变。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慌的,最令人感到畏惧的是,据说铁槛庵里有个极神秘、极BT的所在,好好的人进去了,不用三五天,就会疯癫,严重的还会被活活吓死。 而如此一个可怕的地方,却有个非常雅致的名字——静心斋! 静心斋不轻易开启,除非有人坏了庵中的规矩,或是刚来的时候,气性太大,庵主为了给这人一个下马威,便会把人关进石室里好好‘静静心’。 一般情况下,庵主也不会让人在静心斋里多带,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只要那人怕了,不敢再折腾,她就会把人放出来。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有人背地里给庵主添了‘香油钱’,拜托她好好‘照顾’一下某位女眷,庵主也会适当的予以关照。 很不幸,顾伽罗便是那个倒霉催的‘被关照者’。 顾伽罗闭上眼睛,努力整理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终于让她看到了一张面孔,似曾相识却又陌生。 “姚、希、若!”顾伽罗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无比的怨恨。说完,顾伽罗才反应过来,她又被‘寄居者’残留在身体上的情绪给感染了,看来,‘寄居者’对姚希若非常憎恨。 方才的梦中,‘寄居者’不停的嘶喊,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陷害的。 如此,她是不是可以猜测,姚希若有可能就是那个陷害‘寄居者’的人? 还有一点,当日送顾伽罗来庵堂的一共有三个主子,齐家大夫人、顾伽罗的继母,还有姚希若。齐家大夫人和顾伽罗的继母都是极骄傲的人,应该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便是真相。 “姚希若最有嫌疑啊,唉,也不知道姚表姐为什么要陷害我的‘房客’呢。”顾伽罗喃喃自语。 姚希若是顾伽罗的表姐,是她姑母的嫡长女。不过,顾伽罗尚未出生的时候,姑母便跟着姑丈去了外地赴任,直至顾伽罗穿越到后世前,也不曾回京。 是以,顾伽罗只是听说她有个表姐,闺名希若,却从未见过。 想来定是自己离开后,姑丈、姑母才带着表兄、表姐回京,而两家是最正经不过的亲戚,经常相互走动,‘寄居者’跟姚希若也成为了好姐妹。 只可惜,这位好姐妹的性情并不如她的名字那般美好,而是个心狠手辣的厉害人物。否则,明明知道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还把嫡亲的表妹‘送’进来‘静心’,能如此狠得下心来,足见姚希若绝非普通女子啊。 顾伽罗一边努力整理‘寄居者’留下来的记忆碎片,一边根据仅有的线索推断,最后得出结论,她应该是被姚希若阴了! 既然是暗地里有人动了手脚,那么她想从静心斋出来,就有些困难了。 顾伽罗的脸色有些不好,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静心斋,就够让她郁闷加无语的了,原想着或许是‘原主’太能闹腾了,庵主为了磨磨她的性子,这才将她关进来,只等她服了软,顶多三天就会把人放出去。 结果…… 顾伽罗慢慢坐直了身子,伸手拉出一段裙带,绯色裙带上打着几个结,这是顾伽罗第一天苏醒后,为了记录时间而悄悄在裙带上打得。 每一个结代表一天,这段一尺多长裙带上,已经打了两个结,再加上今天,顾伽罗已经醒来三天了。 这还不算‘前身’在静心斋的那两天呢,如果都算上,顾伽罗这具身体,已经被关在石室足足五天了。 人在饥饿状态下存活的极限是六或者七天! 庵主虽然不懂得什么现代科学,不过应该也明白,若是再任由顾伽罗绝食下去,用不了几天,顾伽罗定会饥饿而死! 绝食?! 顾伽罗就是在绝食,起初两天,她刚苏醒,整个人还处于混沌状态,对黑暗的环境也不适应,所以,一时不想吃饭。 但今天,顾伽罗猜到了庵主是被人收买、有意折磨她,如果她乖乖吃饭喝水,那么庵主还会延长她‘关禁闭’的时间。 这个鬼地方,顾伽罗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所以,她必须采取行动,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绝食’。 顾伽罗敢打赌,庵主有权利惩罚庵里的所有‘女囚’,也有胆量随便把某个人就关进‘小黑屋’静心,但她绝不敢轻易弄死哪个人——铁槛庵是监狱,又不是法场,关押的全都是贵族女眷,人在庵里吃些苦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事后人家家属或是内务府追查下来,庵主不死也要脱成皮。 当然,这也不是说铁槛庵里就没有被虐待致死的人,但那些人往往都是娘家死绝无人,或是没人给她撑腰,且在庵堂里待得时间太久,外头已然无人记挂。 这样的人死了,庵主只要找个借口,再跟内务府的管事塞个红包,在册子上记一个病逝,事情也就遮过去了。 可似顾伽罗这样,娘家还在,亲生父亲还是风光的国公府世子爷,亲生母亲虽然没了,可外租家还兴旺繁荣的‘女囚’,就是给庵主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把人弄死。 再加上顾伽罗才进来几天啊,连半个月都不到,好好一个人就死了,你说破大天去,顾家的人也不会答应啊。 所以,顾伽罗可以肯定,庵主绝不敢看着她‘绝食而亡’。 只要庵主有怕的,顾伽罗就有机会提条件,如此,她想出去,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顾伽罗吞了吞口水,手抚上瘪瘪的肚皮,只是这挨饿的滋味儿真心不好受啊! 但,为了自由,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她只能拼了。 后世有句话,‘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不就是再挨两天饿吗,姐权当减肥了。 咕噜~咕噜~越想着饿,肚子叫唤得越厉害,顾伽罗一面抱着肚子,一面在心中将那个能作不能当的穿越女、心狠手辣的姚希若以及贪婪黑心的庵主集体骂了一遍。 然后第N+1次的鼓励自己,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然后就能出去了! 呜呜,爹,娘,我、我好饿啊~~~ PS:女主饿,书宝宝也饿啊,某萨拜求亲们的推荐、收藏和评价,谢谢亲们啦! 第003章 你横我更横 “咚~咚~咚、咚~~~” 顾伽罗的耳朵动了动,身边拂过的山风中夹带着隐隐的钟声,铁槛庵的尼姑又要开始新一天的早课了。 顾伽罗还没有穿越到后世的时候,曾经跟着母亲去寺庙、庵堂上过香,也曾在那些地方留宿过,是以知道不拘是僧还是尼,每日清晨,他们都会准时做早课。 而顾伽罗也正是凭借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钟声,才清晰的确认时间的流失。毕竟待在静心斋这么个鬼地方,没有窗子,没有声音,连点儿光线都没有,自然也看不到日头,更无法计算日子。 “已经寅正二刻了啊(即04:30),又是新的一天。” 顾伽罗伸了个懒腰,拿出那段裙带,轻轻的打了一个结。今天是她醒来的第三天了,也是她准备开始抗争的第一天。 顾伽罗舔了舔因干裂而爆皮的嘴唇,默默在心里数着数——铁槛庵的尼姑们,每天早课时间约莫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待她数完三千六百个数之后,再过个十来分钟,便有尼姑来给她送吃食。 顾伽罗闭上眼睛,为了不给嗓子增加负担(两天没喝水的人,伤不起啊),她只轻轻蠕动嘴唇,无声的数着。 “一、二……一百、一百零一……一千、一千零一……三千、三千零一……”,无尽的黑暗中,顾伽罗异常冷静,掌握着数数的频率,力求计时准确些。 当她终于数到了三千六百这个数字时,她睁开了眼睛,将打着结的裙带塞回腋下,将头发弄得更乱些,轻轻起身,趴跪下来,小心翼翼的往前爬行了几步,确定自己已经远离墙壁后,她才将身子放平,很没有形象的趴在了地上。 凉凉的青石地板接触到温热的皮肤,竟有些沁凉的感觉,在无比燥热的盛夏时节,异常的舒爽。 “呵呵,这倒是省了冰盆和空调呢。”顾伽罗苦中作笑的想着。 没多过久,空旷的走廊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顾伽罗的耳朵不由得又动了动,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激动:来了!能不能顺利离开静心斋,就看今天了! 脚步声渐行渐近,顾伽罗低下头,直接将脸颊贴着地面,四肢的肌肉松弛,如果石室的光线充足,任谁看了顾伽罗的状态,也会认定她已然体力不支(或者精神不济)而昏死了过去。 顾伽罗闭着眼睛,努力的听着—— 脚步声停了,然后是‘咔哒’一声脆响,顾伽罗想,这应该是开锁的声音,再然后便是‘轰隆’一声闷响,唔,这是石门开启的响动。 顾伽罗悄悄掀开眼皮一条缝。 没过多久,两团橘黄色的光影慢慢飘了进来,在漆黑的世界里待了几天,顾伽罗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忽然有亮光进来,虽然不是很亮,但还是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咦?人呢?” 打头进来的是一个二三十岁、身体壮硕的尼姑,她手里举着个火把,慢慢在身前晃了晃,火光在她面前方圆十几步的空间里闪过。 “慧明,你做什么呢?”紧跟壮尼姑进来的是个身量娇小些的尼姑,年龄也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手里同样举着火把,唯有另一只手上领着个半新不旧的提盒。 “慧玄,人不见了!”尼姑叫慧明的壮尼姑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与惊愕,扭头对师妹说:“你赶紧过来,咱们一起找找。” 慧明倒不是担心顾伽罗会逃出这石室,而是觉得里面太黑了,单凭她手里的一个火把,并不能照亮整个房间。为了早些找到人,还是两个人一起努力比较快。 咚的一声,慧玄没好气的将食盒放在地上,嘴里嘟囔着:“这个顾大奶奶也真是讨厌,刚进来那两日不停的号丧、叫骂,还没消停几天,又开始满屋子连转。哼,她也不怕从角落的窟窿里掉出去。要知道,这静心斋可是建在悬崖上,下头有几百丈深,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呢。” “卧槽~这下面还真是悬崖呀,这地方到底是哪个大BT设计出来的,真特么BT!”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地面的顾伽罗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个粗口,她眯缝着眼睛,微微转动视线极力打量四周。 说来也巧,顾伽罗随意那么一趴,她的头正好背对着门口,两团光线背投过来,她正好能接着火光看清她面前的这一方天地。 还不等顾伽罗仔细观察,两个尼姑已经发现了她。 “……真是个不省心的,难怪会被送进铁槛庵呢。”慧明语气中带着不屑,几个大步走到近前,不客气的用脚踢了踢‘昏迷’的顾伽罗,喊道:“顾大奶奶,顾大奶奶,该起来用膳了!” 慧玄提着食盒跟进来,将火把插在不远处的石壁上,打开食盒,端出一碟酱菜、一碟黑黢黢的粗粮馒头,以及一碗清汤寡水的菜粥。 慧玄又从食盒里拎出一个粗糙的茶壶,并一个粗瓷茶碗,虽然是茶壶,但里面盛着的可不是茶叶,而是直接从井里打出来的生水。 “哎呀,顾大奶奶,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来?怎的,想让贫尼‘服侍’您不成?” 慧明接连踢了好几脚,可地上的人却似死了一般,竟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原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几日因着给顾伽罗送饭,连累她做完早课都不能好好吃饭,积了一肚子的火。 这会儿见顾伽罗还在‘耍脾气’,慧明愈发恼怒,嘴里说着嘲讽的话,人却蹲了下来,伸手捉住顾伽罗的衣襟,手腕一用力,竟将她的上半身提了起来。 慧明唇边闪过一抹狰狞的冷笑,扬起另一只手,朝着顾伽罗的脸就抽了过去。 顾伽罗早就防着呢,哪会让慧明轻易得手,她迅速向一侧偏了偏头,慧明的巴掌裹着呼呼的凉风擦着她耳朵过去。 慧明的力道很大,在惯性作用下,她整个人都向前扑了过去。抓着顾伽罗衣襟的手也不禁松开了,踉跄着就要栽倒在顾伽罗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顾伽罗赶忙往旁边滚了下,躲开了慧明壮硕的身躯。滚动身子的同时,顾伽罗瞅准了目标,抬起腿,一脚死命的揣在了慧明的大饼脸上。 “哎哟~” 慧明一巴掌打空,又没能及时稳住身体,偏顾伽罗又躲了开去,眼瞅着自己的脸要砸向地面,心里不由得发慌,挥舞着双手要去撑地,忽然间,眼前一黑,鼻子传来一股剧痛,接着两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了出来。 慧明疼得眼泪都彪了出来,下意识的想去摸鼻子,却忘了要去撑地……噗通一声,慧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慧明!你、你没事吧?” 慧玄大惊,丢下食盒便跑来看慧明。 慧明摔得有点狠,一时间,头竟有些发晕,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便是嘴巴,只听她先是哎哟呼哟的叫了会疼,反应过来后,又开始迭声咒骂‘罪魁祸首’:“好你个齐顾氏,都进了静心斋,还这么张狂,你竟还敢打人了?” 顾伽罗一击即中,赶忙闪到一边,冷笑道:“好你个老贼尼,我母亲临走前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香油钱,你们还敢这般对我?齐顾氏?齐顾氏也是你这等贱人能叫的?” 慧玄仔细查看了下慧明的伤势,见她只是鼻子流血,手肘、膝盖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听到顾伽罗的话,她不禁冷哼一声,道:“哟,顾大奶奶这是嫌咱们粗鄙,不如您府上的丫鬟会服侍人?哼,顾大奶奶,‘识时务者为俊杰’,您现在可不是在国公府里,而是在铁槛庵——” 慧明捂着鼻子,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原想着暴打顾伽罗一顿出出气,但想到庵主的话,她还是忍下了。但这口恶气不能不出,她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子,恶狠狠的说道:“慧玄,你跟她废话什么。顾大奶奶既然瞧不上咱们服侍,咱们也不必在贵人面前讨嫌。这饭食,想必也入不了您的口。” 说着,她迈腿朝放食盒的地方冲去,准备将那些饭菜踩烂——让你吃、让你吃……呸,今儿我就饿着你,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打人! 顾伽罗的动作却更快,抢在慧明之前赶到近前,一脚踢飞那几碟子饭菜,恨声道:“这种搜饭,猪狗都不吃,姑奶奶宁可饿死,也绝不会让你们这群老贼尼折辱了去!” PS:差点儿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某萨祝亲爱的亲们节日快乐,一生平乐安康,O(∩_∩)O~ ; 第004章 利益才是永恒的 “顾、大、奶、奶,您真是好威风、好傲骨啊!” 慧玄消瘦的脸上布满寒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掩在宽松僧袍里的手握得死死的,她一步一步的朝顾伽罗走去。 虽然庵主不许她们这些尼姑对庵里的‘贵人’们动用武力,但有些时候,那些人若是不乖、或是闹得太凶,偶尔打几个嘴巴、踢几脚,只要不弄破皮儿,还是可以的。 慧玄眼瞧着自己辛辛苦苦提来的饭菜,竟然被顾伽罗一脚踢飞了,再加上方才慧明的事儿,她恨不得狠狠的教训顾伽罗一通。 “就是不知道,您这傲骨能支撑多久?!”慧玄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泛着凶光,薄薄的嘴唇勾勒出残忍的弧度,恰巧在这时,顾伽罗踢飞的粗粮馒头,有一个打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然后反弹回来,骨碌碌滚到了慧玄脚边。 慧玄顿住脚步,目光死死的盯着顾伽罗,抬起右脚,看也不看直接将那粗粮馒头踩得稀巴烂。 踩完了,她还故意用脚捻了捻,满脸的狠意与嗜血。仿佛她刚才踩的不是馒头,而是顾伽罗的头! 顾伽罗感觉到慧玄身上散发的浓浓恶意,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极力表现得镇定些。她知道,铁槛庵的尼姑并不是真正的尼姑,或者说不是纯粹的尼姑。因为铁槛庵本身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庵堂,当年平阳公主在这里‘静修’的时候,为了搪塞世人,特意弄来了庵主和尼姑。除了庵主是真正的出家人外,其它的尼姑都是平阳公主身边的宫女。 平阳公主离开庵堂后,那些宫女已经剃度出了家,无法跟着还俗,正巧铁槛庵归到了内务府,继续充当京城犯错女眷的监狱,于是那些宫女便都留了下来。 三四十年过去了,宫女们老的老、死的死,内务府每隔几年便会再补充几个人进去。这些人有的是宫里的粗使宫女,有的是犯了小错的女官,成分很杂,但都不是什么虔诚的佛教徒。 不信佛,自然也就不信奉佛教的那些为善的教义,相反的,这些人整日待在封闭的庵堂里,整日面对‘囚犯’,时间久了,她们也跟着性格扭曲了,扭曲着扭曲着,她们便一头扎进了变/态的怀抱! 在变/态的眼中,没有贵人,没有规矩,有的只是自己的舒畅与快意,所以,庵堂里的许多尼姑都有暴力倾向,她们甚至以磋磨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妇们为乐。 只是顾伽罗有点儿例外,她是刚送进来的,且娘家的势力很大,外家也有人做官,庵主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虽然收了姚希若的红包,把顾伽罗关进了静心斋,但私下里,她却反复的叮嘱负责看守的尼姑:“齐顾氏不比其他人,至少这头两个月里,你们都给我仔细些,倘或惹出了什么乱子,顾家的人找上门来,我可保不住你们!” 慧玄一时火气,忘了庵主的交待,一步步的逼近顾伽罗。 顾伽罗吞了吞口水,此刻她的情况很不好,三天没有吃东西,她浑身都没有多少力气,方才踹出的那一脚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体力,现在她手脚无力,心慌得厉害,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着。 慧玄体型虽瘦弱,却是个狠角色,动手起来,绝对不会比壮硕的慧明‘温柔’。 顾伽罗深深吸了口气,忽的笑道:“我能撑多久?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应该不会太久,我且告诉你吧,我外租虽然去了,但几个舅舅还在,他们现在在外面任上,一时顾不到京里,但用不了多久,舅母们便会遣人进京送节礼,届时见不到我,你们说,我舅舅家的人会怎么做?!” 顾伽罗的亲生母亲冯氏乃是前内阁大学士的嫡幼女,上头有五个兄长,冯大学士几年前病逝,但冯家却并没有就此沉寂下来。顾伽罗的五个舅舅皆科举入仕,大舅舅是当今的伴读,颇受帝宠。三年孝期一过,圣人便召他回朝,五年前远赴泉州,担任首任市舶司使。 而其它的几个舅舅也都先后起复,分别被派到下头的郡县做父母官。 冯氏是冯家唯一的女儿,而顾伽罗又是冯氏唯一的女儿,可以想象,冯家的长辈们是怎样的宠爱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儿。 铁槛庵远离京城,却并不是与世隔绝,每个月内务府都会派人来送银米、火烛、香油等物什,除了这些东西,送东西的人还会带来许多京城八卦。尤其是上流社会的新闻,她们最为关注。 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人家的趣事,比如顾家的小姐性格乖张,但家里宠着,舅家纵着,活得那叫一个恣意洒脱。 虽然现在这位顾小姐‘恣意’进了铁槛庵,但尼姑们还记得她曾经的‘辉煌’,尤其是她颇受冯家舅舅宠爱这件事,尼姑们的印象最为深刻。 冯家、冯大学士、还有那个圣人的心腹冯大舅?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慧玄被怒火焚烧的神智清醒了些,她顿住脚步,迟疑的看着顾伽罗,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顾伽罗见状,继续毫不畏惧的笑道:“还有我父亲,他现在虽恼了我,可我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父亲定会想起我的……还有我的母亲,她虽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正是因为她是我的继母,所以有些事才不敢做得太过……哼哼,你们且等着吧,姑奶奶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时候,谁欺侮了我,我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慧明从衣角上撕下一块布,又撕成两半,塞进了鼻孔里止血。听到顾伽罗的话,阴测测的说道:“顾大奶奶,您就别做梦了,咱们这铁槛庵可不是普通的庵堂,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我且告诉你吧,铁槛庵落成四十年,前后关了不下上百个犯妇,除了当初的公主,再无一人活着离开!” 顾伽罗冷笑一声,道:“不是还有人离开吗?” 慧玄嗤笑:“哟,顾大奶奶,你好大的脸啊,胆敢跟公主攀比?” 顾伽罗却道:“为何不能比?公主能离开,还不是靠着圣人开恩?而我的大舅父,是圣人的肱骨之臣,他若知道了我的事,定会去求圣人,而圣人也绝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驳了他。再不济,我还有做国公爷的祖父、世子爷的父亲,就算父亲不原谅我,舅舅们找上门,父亲看在冯家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那般绝情……” 顾伽罗越说底气越足,说到最后,她竟是直接威胁起两个尼姑来,“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不再追究,可从此刻起,你们谁再敢欺侮我,他日我定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还有,去告诉静虚那个老贼尼,姑奶奶不想再呆在这个黑屋子里了,她若识相就赶紧把我放出去。否则,待我舅舅回来了,我定要她好看。” 慧明、慧玄两人忽视一眼,她们到没有完全被顾伽罗唬住,但到底心中存了几分惧意。又想想之前庵主的担心,竟与顾伽罗说的有几分相符——是呀,顾伽罗不是六亲死绝的孤女,她背后的靠山很多,这次闹出了丑事,家人又羞又气,一怒之下将她送进庵堂,但过段时间,气消了,再想起了顾伽罗的好,肯定会心软……顾伽罗未必没有出去的机会呢! 想了想,两个尼姑不敢再放肆,默默的将破碎的碗碟、跌落的饭菜都收拾起来,默默的往门口走去,临走前,慧玄还期期艾艾的说了句:“待会儿贫尼再给顾大奶奶送份吃食过来!” 顾伽罗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在两人快要离开石室的时候,她忽然说了句:“静虚老尼为什么把我关进静心斋,我心知肚明,哼,不就是姚希若那个贱人给庵里添了香油钱嘛。你们给静虚带句话,挣钱的法子有许多,姑奶奶我此刻就有好几个办法让铁槛庵日进斗金,她实没有必要做那等腌臜事!” 顾伽罗知道,她方才的那些‘威胁’用一次还行,日子久了,很难再唬住铁槛庵的尼姑们。唯有舍出些好处,让静虚尝到甜头,自己这个‘摇钱树’才能安全。 还是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PS:啊啊啊,明天就要开始打榜了,某萨好忐忑、好激动啊,亲们新书很瘦,急切需要亲们投喂啊,求收藏、求推荐,若是有个长评,那就更好啦,O(∩_∩)O哈哈~ 第005章 算你狠 “她果然这么说?” 铁槛庵的一间幽静的房舍里,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尼盘膝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念珠,面前的长几上放着香炉,炉里焚着三支上好的檀香,随着袅袅的白色烟气,一股淡淡的、安人心神的香味儿慢慢在房间里散开。 老尼对面跪坐着一个壮硕的女尼,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被顾伽罗一脚踹在脸上的慧明。只见她鼻子通红,两个鼻孔里塞着白色细棉布,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回师傅的话,顾大奶奶确实这么说的。她、她还说,她知道许多挣钱的法子,还说师、师傅您实没有必要——”靠着背地里动手脚去‘赚钱’。 “嗤~”老尼嗤笑一声,道:“哦?顾大奶奶这般娇生惯养的贵人,竟还知道‘银钱’二字怎生书?” 不过是个被人宠坏的蠢女人,都被人‘整’进铁槛庵、入了静心斋,竟还敢在她静虚面前放肆?老贼尼?套句她顾大奶奶的话,“老贼尼也是你这等蠢笨如猪的人能唤的?” 不是静虚老尼小瞧了顾伽罗,实在是这人最近几年就没有什么好名声,骄纵任性、行事荒诞,若不是顾家、冯家护着,就顾伽罗这德行,早不知被人玩死多少回了。 如今,刚进静心斋没几天,顾伽罗就咋咋呼呼的大放厥词,还口口声声的威胁庵中的女尼,她以为她是谁?以为铁槛庵是个什么地方? 是,静虚确实忌惮顾家和冯家,可顾伽罗确实犯了错,已经通报内务府入了铁槛寺,她的命运已经注定,除非有皇命特赦,否则很难出去。 当然,冯家那位大老爷确实在圣人面前有体面,可这种体面并不能让冯大舅随意挥霍。俗话说,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冯大舅除了顾伽罗这个外甥女儿,他还有一大家子的亲生骨肉呢,如果贸贸然用掉了圣人的恩典,他日冯家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冯家虽然心疼顾伽罗,可顾伽罗与冯家,终究只是个外人。 至于顾家,哈,那就更不用说了,有姚希若在,就算顾世子心疼女儿、想把人救回去,姚希若也会把事情搅黄。单看姚希若一个外姓人却在顾家混得风生水起就不难知道,这位姐儿颇有些手腕呢。 所以,顾伽罗方才的那些威胁之词,根本算不得数,只能听信一半,而且就这一半,也需要天大的运气和福泽。只是,静虚怀疑,顾伽罗这样的德行,老天爷还会恩赐她什么好运气和福泽吗?! 慧明听了静虚的话,抬起头,诧异的说道:“师傅,您的意思是,齐顾氏根本就是在唬人?” 说罢,她的脸上出现狰狞之色,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好个贱人,竟敢唬到咱们头上了,我、我这就去给她好看!” 慧明腮帮子上的肉剧烈的抖动着,两只手掰得咔吧直响,大有静虚一说‘是’,她就立刻冲到静心斋痛扁顾伽罗一顿的架势。 静虚却摆摆手,道:“倒也不全是唬人,她的那些话确有几分道理。我不是说了嘛,这两个月里不要招惹她,等过了八月节,一切便有了定数。”正如顾伽罗所说,八月节快到了,冯家按照惯例会使人往京里送节礼。 静虚现在只等冯家的人知道顾伽罗的情况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冯家在乎顾伽罗,并努力想把她救出来,她就对顾伽罗好一些;倘若冯家不在乎,哼哼,顾伽罗就慢慢享受一下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慧明不免有些沮丧,摸了摸还有些疼的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师傅,那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齐顾氏再在静心斋待几日,至于她打你的事……”静虚沉吟片刻,道:“你自己先记着,以后总会给你个说法!” 慧明顿时喜上眉梢,师傅是个厉害的人物,她既这么说,以后定不会亏待了她。慧明心下高兴,一时忘了鼻子上的伤,乐滋滋的说:“多谢师傅,还是师傅最厉害,一眼就看穿了齐顾氏的诡计……” 慧明别看着五大三粗的,但嘴巴却不笨,拍起马屁来更是一套一套的。饶是静虚这种喜欢装逼、摆架子的人听了,也不禁勾起了嘴唇。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气息不稳的女声:“师、师傅,不、不好了!” 静虚皱眉,扬声道:“是慧玄吗?有什么话进来说!”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虞,不过想想也是,慧玄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师傅不好了’?她静虚师太明明好得很哪! 慧玄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急急的说道:“师、师傅,那个、那个齐顾氏,她、她要绝食!” 静虚愣了下,道:“绝食?什么意思?她、她不想吃饭了?”没道理呀,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打顾伽罗进了静心斋,这都四五天了,除了最初第一天吃了些东西外,后头的几天光顾着叫骂、哭喊了,整个人一副崩溃的模样,根本无法正常用饭。 三四天没有吃饭,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更不用说似顾伽罗这般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了。 之前是不能吃,现在顾伽罗的神智貌似清醒些了,理当狠狠的饱餐一顿才是,怎么还主动闹着‘绝食’? 慧玄一边拿袖子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点头,“是,齐顾氏说了,师傅一天不把她从静心斋放出来,她就一天不吃饭。” 静虚气极反笑,“哟,她还来劲了,刚刚威胁完你们,这会子又来恐吓我这个庵主。哼,不吃就不吃,我看她能撑多久。” 别看静虚是个尼姑,但在铁槛庵这一亩三分地上,她却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任凭那些女人在外头是怎样的风光,进了她铁槛寺,便全都由她静虚做主。她想要哪个贵妇‘好看’,便会收拾哪个,罚跪、挨饿、做粗活、进小黑屋……一通手段下来,再骄傲、孤高的人,也要服软。 如今,一个刚进来没几天的小毛丫头,竟敢威胁她,静虚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想了想,静虚道:“对了,忙了这半日,你们还没有用早饭吧。这样,待会儿让慧慈做几样拿手的素斋,你们拿到静心斋,当着齐顾氏的面儿,好好享用一番!” 慧明、慧玄都不是什么笨蛋,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庵主的意思,眼睛陡地一亮,抢着笑道:“多谢师傅。师傅放心,徒儿们定会好好享用美食。” …… “唔,好吃,慧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过是些黄豆,她硬是做得跟鲍鱼一个味道。”慧明夹起一块‘鲍鱼’,先在面前晃了晃,似乎在享受那浓郁的香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每吃完一口,便会啧啧的赞叹几句,只把这豆制品做的鲍鱼夸出一朵花儿来。 “那算什么,还有这虾仁儿,竟比真的虾子还要鲜美!” 慧玄用汤匙舀了一匙‘虾仁’,用力吸了吸鼻子,陶醉的说道:“好香呀,单是闻这味道就让人流口水!” 说着,她还故意哧溜了下口水,做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恩恩,这火腿味道也极好……我说,顾大奶奶,您就别撑着了,过来和咱们一起吃吧。我们慧慈的手艺可是一溜的,就是御膳房的厨子也比不上呢。”慧明一边用力咀嚼着食物,一边口齿含糊的说道。 “可不是,尤其是这素斋,更是天下一绝,寻常时候根本就吃不到。还是我们师傅瞧顾大奶奶好几天都不用饭了,心里惦记,特意命慧慈做了这些拿手菜,顾大奶奶,你好歹也尝尝啊。”慧玄端着个饭碗,直接蹲到顾伽罗的身边,夹了一根‘鸡腿’,在顾伽罗面前晃了晃,浓郁的鸡腿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顾伽罗本能的吞咽着口水,她闭紧了眼睛,用力将头转向另一边,极力做出一副打死都不吃的模样。心里却暗暗流泪:妈蛋,静虚你个老贼尼,为了逼姑奶奶就范,竟想出这样的损主意……喵了个咪的,算你狠! PS:新书榜第一天,感觉还不错,谢谢亲们的支持。 PPS:谢谢有玉璇玑亲的评价票,谢谢四季一唯、有玉璇玑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收藏和推荐,O(∩_∩)O~~ 第006章 终见天日 静虚狠,顾伽罗却更狠。 浓香的‘鸡腿’如影随形,顾伽罗的头转到哪里,慧玄就举着‘鸡腿’追到哪一边,肉香在鼻端萦绕,顾伽罗的肚子叫的愈发响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出于身体的本能,口腔里的液体分泌得厉害,若不是她紧闭着双唇,那口水险些流出来! 顾伽罗的手握得死死的,她就知道,方才的那番威胁,只能暂时唬住慧明、慧玄这样的尼姑,而似静虚那样老奸巨猾的人,是绝对唬不住的。 静虚一定在观望,在等京里的消息,顾伽罗可以肯定,但凡京里传回一点不利于她的消息,她在铁槛庵就甭想好过。 不行,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她不能等着冯家的人来救她,她必须要自救! 顾伽罗闭着眼睛,拼命的吞咽着口水,极力屏蔽跟前的美食诱/惑,心中默默的背诵着心经、法华经、三字经,呃,好吧,这孩子估计是饿得有些昏头转向,脑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不过,顾伽罗只记得一点,那就是她在绝食,哪怕肠胃在造反,哪怕口水三千丈,她也决不能放弃。 “……看来,顾大奶奶不喜欢吃鸡肉,也是,您是尊贵人儿,哪肯吃这样粗鄙的东西啊,” 慧玄追着顾伽罗的动作,一会儿蹲在左边,一会儿蹲在右边,忙活了半日,不禁有些累了,她心里把顾伽罗骂了半死,嘴上却不敢造次,早上的事也让她明白了,眼前这个闭着眼睛装死的齐顾氏,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瞧见现在慧明的鼻子还红肿着嘛,若是把人惹急了,齐顾氏也照着她的脸上来这么一下子,偏庵主暂时还不许对齐顾氏动粗,那她岂不是白挨打了? 所以呀,还是先忍着些,待时机到了,她定会连本带利的好好收拾齐顾氏一通。 心里暗搓搓的想着,慧玄起身,放下‘鸡腿’,又夹了一个三鲜馅儿的蒸饺,继续引/诱顾伽罗。 但,任凭她怎么说、怎么在顾伽罗面前晃悠美食,顾伽罗都如同死了一般,不说话,不睁眼,更不开口。 如此折腾了一整天,慧玄和慧明在静心斋足足吃了三顿美食,只把自己吃得肚皮儿滚圆、满脸儿油花,连连打着饱嗝儿,顾伽罗却丝毫没有反应。 两个尼姑无法,提着食盒铩羽而归。 ‘轰隆~’一声闷响,静心斋的石门关闭。顾伽罗倏地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两个尼姑是忘了、还是有意,她们竟留给了顾伽罗一个火把。 就着橘红的火光,顾伽罗缓缓坐起来,左右看了看,见插着火把的墙壁前方,正放着几碟子饭菜。顾伽罗拼命忍着冲过去饱食一顿的欲/望,她知道,这是两个尼姑的计策,她们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来绝食。 顾伽罗深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将目光从一堆饭食上移开,转而看向黑漆漆的另一边。她不是不想吃,但这几天决不能吃饭。她必须让静虚知道,她的‘绝食’绝不是随便说说,她是真的能下定了决心,静虚不退让,她绝不妥协。 哪怕把自己活活饿死,她也要离开静心斋。 顾伽罗‘绝食’,除了想离开静心斋,还有一个原因。虽然顾伽罗不知道那位‘房客’都做了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房客’占据自己身体的四年间,定然做了许多荒唐事,否则,她也不会把自己折腾进铁槛庵。 如今,顾伽罗回归,‘房客’溜之大吉,这些顾伽罗知道,但外人并不知道。在外人,尤其是静虚眼中,‘顾伽罗’仍是个骄纵任性、蠢笨如猪的娇娇大小姐。 即便顾伽罗放言,她有法子帮静虚赚钱,静虚也不会相信。所以,顾伽罗必须要向静虚证明,她绝不是没用的蠢货。 绝食,正是顾伽罗表现自己的机会——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狠得下心来伤害,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所以,顾伽罗必须坚持,在静虚没有‘认输’前,她决不能开口吃饭。 ……不过,肚子真的好饿啊! 顾伽罗浑身无力的抱着肚子,眼里噙着泪花,直接在地上翻滚着,“爹,娘,我好饿,你们快来救我啊。呜呜,之前那个根本就不是我,难道你们都没有察觉吗?还有,姚希若那么坏,你们也没有看出来,还把她当宝贝一样的宠着?” 后世的时候,顾伽罗读了许多书,她知道,要想让自己不被一件事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比如现在,为了不让自己总纠结在‘饥饿’这个问题上,她就要想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再努力整理下前身留下来的记忆碎片,虽然有用的信息不多,但只要仔细发掘,总会有新发现的。 果然,这么一想,顾伽罗的注意力被转移,目光不再往火光处瞟,而是望着不知名的角落,脑海中沙沙的闪过一幕又一幕—— “表姐,表姐,你快去告诉爹,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人,没有!” “……是你,是你,姚希若,是你陷害我的,对不对?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日分明是我和你一起在茶楼吃茶,可、可后来出了那事,你、你却不见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自你进京后,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第一个想着你……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顾伽罗清楚的看到狼狈的‘自己’从痛哭、到惊愕、再到愤怒的崩溃过程,最后,更是疯了一样捶打着紧闭的房门,只把柔嫩的柔荑砸出了鲜血,‘自己’却似没有察觉一般。 而房门外站着的姚希若,噙着冷笑,姿态优雅,见到闻声赶来的静虚后,还假模假式的说:“师太,不好了,表妹今儿受了太多的刺激,竟、竟有些疯魔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悄悄塞给静虚一个鼓鼓的荷包。 静虚熟稔的袖起荷包,竖起一掌,念了声佛,“既是如此,那就请顾大奶奶去静心斋住几天,好好静静心神吧!” “……卧槽!” 顾伽罗整理完这些记忆,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她不知道该骂‘房客’蠢笨,还是该骂姚希若、静虚这些人‘黑心肝’。 不过有了这些记忆,顾伽罗倒是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了,对她接下来的计划也有了点信心——姚希若陷害顾伽罗进静心斋,不单单是为了报复、或是出口气,也是想尽快把顾伽罗逼疯。如此,就算冯家的人来了,把人救出去了,顾伽罗也完了。 一个疯子,就算齐家不休,顾伽罗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庄子上静养。这跟在铁槛庵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由此可见,冯家对顾伽罗还是非常看重的,顾伽罗虽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冯家人身上,但只要冯家人重视她,静虚就不敢太放肆。 顾伽罗再次吞了吞口水,暗暗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一两日,静虚就会投降。 …… 次日清晨,慧明和慧玄两个尼姑故技重施,又一次在静心斋‘享受’美食,今儿她们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比昨天大了几分,一边吧嗒嘴儿,一边大赞饭菜多么好吃。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顾伽罗身边,夹着食物的筷子就放在顾伽罗鼻子上方不足几寸的位置上…… 但不管她们怎么引/诱,顾伽罗就是打死不吃。不但不吃饭,她连水都不喝,三天下来,她的嘴上已经爆起了一层皮儿,面色也渐渐转向了惨白。 待到晚上的时候,慧明、慧玄两人都有些担心了,一个留下来看着顾伽罗,一个跑去回禀静虚。 静虚听完慧玄的话,沉默良久,然后才问道:“她、她果然一口饭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就算你们离开后,她也没有偷偷的吃饭、喝水?” 慧玄摇摇头,“没有,今天我和慧明去的时候,又悄悄检查了下昨天留下的饭菜和水壶,都是完好的,水壶的水也满满的,根本就没动!” 静虚闻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慧玄却有些担心:“师傅,徒儿看那齐顾氏的气色很差,今日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徒儿担心,她、她……师傅,算起来,齐顾氏已经整整六天没有用饭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会——”出人命啊。 静虚颓然的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齐顾氏还真能狠得下心来。罢罢罢,她已经在静心斋待了这些日子,应该也知道厉害了。待会儿你和慧明把她送回去吧……” PS:嘿嘿,小罗终于出小黑屋了,接下来就是设计离开铁槛庵哦,更多精彩故事还在后面,还请亲们多多支持哦! 第007章 人不要脸 肠胃空得厉害,连带着心也慌慌的,几日不沾水米,口腔里都要干裂、暴皮了,顾伽罗仿佛虾子一样,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之前还觉得盛夏时节躺在青石板上有种沁人心脾的凉爽,但此刻,她却有种置身冰山、火海的煎熬痛感。 昨天,顾伽罗饿得受不了的时候,还能吞咽一下口水缓解一下,但现在,她的舌头都动不了了,嘴巴里似是被塞进了一把沙子,或是一把辣椒,从喉咙到肠胃都火烧火燎的疼着。 “……”顾伽罗的眼神开始涣散,神智也有些模糊,渐渐的,极力撑开的眼皮终于耷拉下来,而她的手也缓缓垂放下来。 “顾大奶奶~顾大奶奶~~”慧明见顾伽罗昏死过去,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暂时忘了两人之间的‘仇恨’,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慧明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跑到插着火把的墙壁前,端起茶壶,倒了一碗水,几步奔回来,单膝跪下,一手托起顾伽罗的身子,一手端着茶碗,往她嘴里喂水,嘴里还轻声唤着:“顾大奶奶,喝口水吧!” 冰凉的水碰到火热干裂的嘴唇,顾伽罗本能想张嘴,但很快,她恍惚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艰难的抬起手,一巴掌拍掉那茶碗,嘶哑的说道:“拿、拿走,我、我不喝。”她已经坚持了两天了,静虚那个老贼尼应该已经松动了,如果她此时喝了水,不是要前功尽弃?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忍着! 顾伽罗并不知道,此时静虚和慧玄就站在门口,隐在黑影中,默默的观察着室内的一切。 慧明见自己好心端来的水被打落,心情很是不爽,但鼻子上时不时的抽疼提醒她,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只得忍着性子,难得温柔的劝道:“顾大奶奶,您又是何苦呢。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铁槛庵自然也有铁槛庵的规矩。如今您却……唉,贫尼劝您还是收敛些吧,强龙不压地头蛇,您这样,我们真的很为难啊。” 顾伽罗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那、那又如何?我、我说过了,静虚一日不放我出去,我一日不吃饭,我、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绝不受这种屈辱。”哼,她就不信,静虚真的敢眼睁睁看着她死! 静虚确实不敢,尤其是看到方才顾伽罗打落水碗的那一刹,静虚知道,这次顾伽罗是认真的。一个人,饿得神智都有些恍惚的时候,竟然还有毅力拒绝诱/惑,足见其心智坚韧。 不管顾伽罗过去做了多少蠢事,但就这两日的表现,却让静虚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甚至,静虚开始琢磨,或许顾伽罗也不是真的那么蠢,在某些方面,她也许真有特长呢。 比如坚韧,再比如能赚钱?! 想到这里,静虚的心思愈发活泛了,原本,她只是想过来看看,但此刻她改变主意了。 “阿弥陀佛,”静虚又端出了她往日的‘慈悲’模样,念了一声佛,缓步进了石室。 “师傅,您怎么来了?”慧明听到声音,赶忙放下顾伽罗,起身上来迎接。 “贫尼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这两个逆徒办的好事!” 静虚‘狠狠’的瞪了慧明、慧玄一眼,厉声骂道:“贫尼早就说了,顾大奶奶身份贵重,虽然来了咱们铁槛庵,却也不是那等可以随意欺侮的人。平日里我看你们还算机灵,这才安排你们来伺候顾大奶奶,结果呢,你们就把人给我服侍成这样?” 慧明愣了下,她的反应明显有些慢,眨巴着两粒小眼睛,很是疑惑的看向静虚。仿佛在问:师父,您什么时候让咱们好好服侍齐顾氏了?! 还是慧玄聪明些,马上反应过来,三两步冲到近前,迭声认错:“都是徒儿的错,师父确实让我们好好服侍顾大奶奶,是、是我们猪油蒙了心,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将原本给顾大奶奶准备的吃食据为己有……呜呜,还请师父恕罪!” 一边说着,慧玄一边冲着慧明使眼色。慧明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僵硬的点头:“是、是我们的罪过。” 静虚冷哼一声,道:“你们跟我求饶有什么用?真正受委屈的可是人家顾大奶奶!” 静虚几步走到顾伽罗身前,蹲下/身子,关切中带着几分愧疚,“顾大奶奶,您、您没事吧?都是贫尼御下不严,竟、竟让您受了这些苦。您放心,贫尼一定会严惩这两个逆徒。” 慧玄得到暗示,赶忙拉着慧明一起来到顾伽罗身边,连连作揖求饶:“顾大奶奶,贫尼该死,慢待了顾大奶奶,您老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咱们这一遭吧!” 顾伽罗无比敬畏的看着静虚,心道,这老贼尼,果然厉害,瞧人家这脸皮,已经厚到一定的境界了啊。 她无力的摆摆手,道:“无妨,我只想知道,我现在算不算‘静心’完毕?” 静虚的嘴角抽/动了下,心说话,这齐顾氏,竟然还没忘了这个话茬。 罢了,反正也关了她五六日,也算对得起姚家小姐的五百两银子。至于顾伽罗没有被吓疯,则是人家心理足够强大,这属于个人心性问题,与她静虚无关。 思及此,静虚笑得一脸和善,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贫尼看顾大奶奶的情绪平缓了许多,显然已经彻底静下心来。这静心斋却是不用再待下去了。慧明、慧玄,你们两个还不赶紧送顾大奶奶回房休息?” 慧明慧玄答应一声,一个抬着顾伽罗的肩膀,一个抱着她的腿,两人一起用力,将饿得有气无力的顾伽罗抬出了石室。 静虚跟在身边,一边吩咐两个‘逆徒’小心些,一边旁敲侧击的套话:“……咱们这个铁槛庵地处山区,方圆百里内全是山,种不得粮食,平日里进项也少。内务府,唉,不提也罢,每个月庵堂里的柴米香油等物什,总不够用,贫尼心焦得不行……”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静虚就想知道一件事,顾伽罗所说的挣钱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到底能不能成功? 顾伽罗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不过嘴巴却很严,只丢了一句:“庵主是空守宝山而不自知。” 具体的法子,竟是再也不肯说。 静虚紧抿了下嘴唇,眼中的不虞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和蔼慈祥的模样。一行人出了静心斋所在的山洞,顺着山路进了铁槛庵的后殿,正巧遇到几个小尼姑,静虚扬声喊来一个,吩咐道:“去,让慧慈准备些米粥、斋菜,尽快给顾大奶奶送来!” 小尼姑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去了膳堂。 静虚笑着对顾伽罗说:“顾大奶奶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肠胃受了损伤,须得吃些清淡的。待肠胃养过来后,贫尼再命膳堂给您做几样拿手的斋饭!”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丫想吃好的,就老老实实的把挣钱的法子说出来,否则,哼哼~~ 顾伽罗无语,好一会儿才敬佩的说道:“师太行事果然周到,有您这样的厉害人物,铁槛庵定能发扬光大。” 可不厉害吗,这位师太都天下无敌了呢。 PS:明天周一了,又是新一轮的新书榜,书宝宝急需收藏、推荐、长评等营养品喂养,还请亲爱滴的亲们支援,O(∩_∩)O~ 第008章 酒是个好东西 虽然静虚师太的人品堪忧、节操碎满地,但她的能力还是非常强的。或者说,当她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色/色/事务都会想得很周到。 慧明、慧玄抬着顾伽罗刚回到属于顾伽罗的牢房,哦不,是客房时,房间里已经收拾妥当,床铺重新铺过,褥子、竹席都是簇新的,大炕靠着的南窗窗沿上还摆着一个白瓷青花花瓶儿,瓶子里插着几支鲜花,给空荡、压抑的屋子平添了几分色彩和香气。 不止如此,静虚还命人准备了鬃毛牙刷、青盐、澡豆等洗漱用品,墙角那架半旧不新的盆架子上还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 “快,快,先把顾大奶奶放到炕上,再喂些温和的白水。”静虚跟在后头,嘴里迭声吩咐着。 慧明、慧玄乖乖的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临窗大炕上,慧玄起身从炕桌上的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温水,而慧明则跪在炕上,双手扶起顾伽罗的上身。 慧玄小心的将茶碗送到顾伽罗嘴边,顾伽罗微微低了低头,就着慧玄的手,小口小口的轻啜着。 顾伽罗渴得狠了,足足喝了大半壶的水才住了口。喝了水,顾伽罗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渐渐的回流到身体里,她挣扎的坐起身子,指了指盆架,“我要洗漱!” 慧玄赶忙从炕上下来,取了牙刷、青盐,又倒了一碗温水,服侍顾伽罗刷牙,漱口,洗脸——关在静心斋五六天,连饭都顾不上吃,更不用说洗漱了。 顾伽罗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邋遢过,一张嘴,都能闻到浓浓的口臭。 刷了牙,漱了口,又洗了脸,顾伽罗总算活了一半过来,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由衷的赞了句:“师太行事果然周到!” 静虚坐在炕前的方桌上,笑眯眯的看着顾伽罗,只是那笑容没有多少温度,更多的却是赤果果的算计。 就在这时,膳堂的慧慈亲自提着食盒来送饭。饭菜很简单,煮得烂烂的米粥,几碟清爽的小菜。正如静虚所言,顾伽罗接连饿了好几天,肠胃受损得厉害,头一次进餐,不能吃得太多,也不能吃得太油腻,还是米粥最保险。 热热的米粥,散发着稻米特有的清香,顾伽罗从未感觉到一碗最普通大米粥也能如此的好吃,不过顾伽罗还是拿着白瓷调羹,小口小口的吞咽着,从舀粥到咀嚼,整个过程依然保持着世家特有的礼仪,只是动作稍稍快了些。 将一碗粥全部吃下,温热的米粥下肚,顾伽罗算是彻底活了过来。身上的灰败死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确实一种焕然新生的活力,虽然人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但精神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静虚看了,唇边的笑容更胜,嘴里却说着:“……真是委屈顾大奶奶了,您放心,待您肠胃好些了,贫尼定会让慧慈好好做些斋饭请顾大奶奶品鉴。” 其实她也是在变相的提醒顾伽罗:咱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办些正事了? 顾伽罗缺失没有听出静虚的话中之意,她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唔,房间倒是不小,足足有两间,外面那间是堂屋,西侧的这间则是卧房。卧房靠南墙的地方砌了一张大炕,炕头放着一个半旧不新的炕柜,炕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张方桌并四个鼓墩,靠北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盆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摆设。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忽的想起一事,她被送来铁槛庵,太过贵重的首饰、衣裳不能带,但换洗的衣物和普通饰物还是可以带进来的。当初姚希若为了彰显她的‘姐妹情’,特意给顾伽罗打包了几大包的东西,包里不但有衣服首饰,还有几本书,以及顾伽罗平时最宝贝的几个小匣子,还有一整套的铺盖。 如今,那些东西却全都不见了。顾伽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都被静虚‘保管’起来了。 轻咳了下,顾伽罗故作疲惫的说道:“师太,在静心斋待了几日,疲乏得厉害,不知庵里的热水可还够用,我、我想洗个澡!” 静虚愣了下,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显然,她认为顾伽罗有些得寸进尺了。 而事实上,顾伽罗不是‘有些’得寸进尺,而是‘非常’得寸进尺,只听她故作疑惑的问道:“对了,我来时的行李呢?铺盖、首饰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待会儿我洗完澡,总不能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吧。瞧我这衣服,脏的都不成样子了呢。” 静虚的眉头险些要立起来了,目光也变得有些森冷,“顾大奶奶,依贫尼之见,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少出些幺蛾子,否则,继续静心斋伺候! 顾伽罗‘一愣’,呆呆的说道:“休息?那咱们什么时候谈一谈给庵堂‘开源’的事宜?要知道,咱们铁槛庵的宝贝很多,偏那些宝贝是有时令的,过了日子,再想‘开源’,就要等明年了呢。” 静虚的眉心跳了跳,凌厉的双眸直直的看向顾伽罗。顾伽罗丝毫不畏惧,也直勾勾的看回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较量许久。 最后,静虚先败下阵来,她倒不是怕了顾伽罗,而是不想跟银子过不去。 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静虚吩咐道:“慧明,你去叫两个人,把顾大奶奶的行李搬过来。慧玄,你去趟膳堂,让人给顾大奶奶烧洗澡水。” 两个尼姑答应一声,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默默的看着顾伽罗。 顾伽罗明白,静虚这是在探底:你说有挣钱的法子,先说来听听,倘或真的能挣钱,你的要求,咱们都能答应。可若是不能,咱们还是严格按照庵堂里的规矩行事吧。 顾伽罗勾起唇角,冲着静虚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静虚蹙了下眉,显然很不满意顾伽罗这种召唤下人似的动作,但为了钱,她还是忍着怒意,起身来到炕前,偏身坐在炕沿上。 顾伽罗凑到静虚的耳边,悄声说了几个词儿,静虚的眼睛陡地一亮,脱口问道:“顾大奶奶,那些果子真能卖钱?可、可那些都是野果子呀,又酸又小的,既不好吃也没有卖相——” 顾伽罗竖起一根食指在静虚面前晃了晃,然后就往后挪了挪身子,直接靠在南窗边,闭目养神,任凭静虚怎么问,她也不在开口。 好个齐顾氏,你丫还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啊! 静虚心里暗骂,但还是摆了摆手,吩咐两个尼姑按命行事。 一盏茶后,慧明便领着几个粗壮的尼姑,或抱、或抬的弄来三四个大包袱,全都摆放在了大炕上,顾伽罗揭开包袱皮儿,一一查看着,唔,除了几件赤金的首饰,其它的东西都在。 顾伽罗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没过多久,慧玄也招呼着膳堂里的尼姑挑着一桶桶的热水进来,最后面的两个人还抬着个大澡盆。 顾伽罗将人都赶出去,关上房门,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从炕上的衣服里选了一套干净的换上,又用棉布巾子包了湿漉漉的长发,顾伽罗这才扬声命人进来收拾。 静虚这会儿满心都是果子、银子,也顾不得跟顾伽罗讲什么‘规矩’了,赶忙命慧玄她们进来帮忙。 不多时,卧室里已经打扫干净,慧玄等人也端着脏水退了出去。 静虚赶忙坐到炕沿上,急切的问道:“顾大奶奶,您倒是赶紧说说呀,那些果子怎么样才能换成银子?” 顾伽罗的暂时目的已经达成,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简单,全都用来做成果酿!” 也就是果酒啦,顾伽罗心里的小人兴奋的想着:酒,可是个好东西,这次她能不能顺利离开铁槛庵,就靠它了! PS:亲们不要怪某萨啰嗦,而是推荐、收藏、长评什么的对新书真的很重要,SO,某萨再吆喝一遍,求推荐、求收藏、求长评啦! ; 第009章 水是关键 “果酿?”静虚有些犹豫,很显然,她对这个东西并不了解。 顾伽罗用力点点头,轻声道:“没错,就是果酿。铁槛庵四面环山,果树漫山遍野,如今恰是盛夏时分,各色野果子也都成熟了。” 顾伽罗声音沙哑、低沉,慢慢说来,竟有几分蛊惑的感觉,“樱桃,祛风、解读、益脾气,令人好颜色,制成樱桃酿,女子喝了,能益气养颜;” “荔枝酿,养血益肝、延年益寿、美容健体;” “葡萄酿,安神助眠、养颜养生……” “苹果酿,舒筋活血……” “还有多种果子酿制而成的白果酿,更是营养丰富、美容滋补,对女子的效用最为突出。” 顾伽罗掰着手指,一口气说了七八种果酒,并一一列举了每种果酒的好处。当然,铁槛庵到底是庵堂,属于佛门圣地,顾伽罗刻意规避了‘酒’这个字。 ‘酒’与‘酿’一字之差,意思相同,硬要说两者有什么不同,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跟‘偷’与‘窃’的区别一样。 静虚不笨,乍听到‘果酿’这个词儿的时候,因为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听完顾伽罗的解释后,她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果酒?你、你竟然让庵里的尼姑们去酿酒?” 静虚闭上眼睛,连连念佛:“阿弥陀佛,罪过,真是罪过!” 静虚倒不是真的害怕破戒,而是担心她真的听了顾大奶奶的建议去做什么果酿,将来会引来麻烦。她的要求很简单,钱,她要,但麻烦,却绝对不能有。 顾伽罗扫了静虚一眼,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心里冷笑,脸上却义正词严的说道:“不,不是果酒,而是果酿,说得再确切些,是用果子制成的一种汤汁。不是‘酒’,人吃了也不会大醉,更不会露出什么丑态。” “果子制成的汤汁?果汁?”静虚抓住了重点,只要不是‘酒’,不跟‘戒律’相冲,她就不担心。 “……师太好学问,果汁这个名字极好!”顾伽罗违心的赞了一句,然后道,“而且此物可以滋养身体,全完可以当做一种药膳来服用。所以,跟世间那污浊、害人的酒水不是一回事。就是师太,白日里疲乏了,睡前喝一盏‘果汁’,便能有个好睡眠呢。常年服用的,还能延年益寿、养颜健体……那些水酒可有这些功效?” 静虚师太摇摇头,方才那冷凝的表情已经开始松动,眼中更是泛着热切的光芒。 顾伽罗知她已经上心了,又加了一把火,“师太若是还不放心,但可去寻个通晓药理的人问问,看我有没有说谎。另外,除了山间的果子,庵里种着的荼蘼花可以‘成酿’,还有荼蘼果——” 说到这里,顾伽罗顿了下,似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描补:“当然,荼蘼入酿便是荼蘼酒了,咱们庵堂不宜酿制,但可以将荼蘼花、荼蘼果卖给京城的酒坊。来年便是大比一年,全天下的士子云集京城,师太再给那酒坊支个招,让他们效仿一下古人的雅事,似宋时的文人那般‘荼蘼架下饮荼蘼’,也来个‘飞英会’,又雅致又有趣,想必那些士子定会争相响应……” 顾伽罗嘴里说着让师太寻酒坊合作,其实她知道,似铁槛庵这样的庵堂,有静虚这样的庵主,又有内务府这样的靠山,铁槛庵在世俗间,定然有自己的产业。毕竟庵里有这么多出身名门的‘女囚’,静虚绝不会放过压榨她们的机会。 抄经、刺绣,再不济打个络子也能换钱呀。 果然,顾伽罗每说一句话,静虚的眼中就闪过一道亮光,当顾伽罗说完后,静虚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仿佛眼前出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她只需抬抬手,那金灿灿的金子便能飞入怀中。 不过,静虚人老成精,硬是忍住了心底的激动,故作不在意的说道:“顾大奶奶说得有理,此事关乎重大,贫尼不得不小心从事。这样吧,正好太医院院正嫡长女贺氏也在庵里,贫尼先去问问她。” 院正家的女儿也被关进了铁槛庵?这庵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啊。顾伽罗心里吐着槽,目送静虚离去,隔着窗子看到她顺手将外间的房门关上,扣上锁扣! 顾伽罗额角抽搐了下,好吧,上锁就上锁,这样还省了她下床去关门了呢。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伽罗自己,她也不再顾忌,直接拖过那几个包袱,从里面翻找起来。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扁匣子。 匣子上扣着锁扣,一把精致的小铜锁已经被撬开,歪歪斜斜的挂在了锁扣上。 “静虚这个老贼尼!”顾伽罗暗骂了一句,拿下被暴力敲坏的锁,打开匣子,露出一沓写满怪异字符的册子。 顾伽罗拿起册子,仔细看了看,待她看清上面的‘鬼画符’时,不禁笑了,“拼音字母?呵呵,看来我的这位‘房客’很‘怀旧’啊,这种穿越文里用烂的梗,她还在使用。唔,看她这般郑重,这个应该就是她的‘穿越日记’吧。” 顾伽罗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始细读上面的文字。 她读得很慢,毕竟这些都是拼音,不是直接的汉字,顾伽罗需要随时翻译过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顾伽罗才将一本册子读完,合上册子,她望着窗外愣了会儿神,叹道:“原来如此……唉,这位‘房客’果然能zuo啊……不过也好,知道了这些,接下来的计划我也能想得再周全些!”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在天黑前,顾伽罗赶忙收拾下房间,将行李都规整好,铺上自己带来的被褥和枕头。膳堂的尼姑又送了些粥菜和热水过来。 顾伽罗吃了些,漱了口,简单洗漱了下,便歪在了炕上睡着了。 躺在柔软的褥子上,顾伽罗紧绷了好几天的精神总算松了下来,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熟悉的晨钟响起,顾伽罗悠悠转醒。 半个时辰后,静虚亲自带着小尼姑来给顾伽罗送饭。 顾伽罗看到静虚菊花朵朵开的老脸,便知道,她已经从贺氏那里得到了肯定,决定开始酿制果酒了,此次来,不过是询问具体的酿制方法。 顾伽罗没有卖关子,“想要酿制上好的果酿,一是果子要新鲜,二则是需要甘甜的山泉水。” 水,才是重点啊,没有水,顾伽罗用什么来送信哪?! PS:新书上传好几天了,多谢亲们的支持,某萨看到推荐票已经满50张了,没说的,加更一章。不过今天有点儿晚了,明天一起补上。话说,还有推荐票咩?某萨不怕加更,就怕亲们不支持啊,(*^__^*) PPS:谢谢anna1978亲的打赏和PK票,嘿嘿,让亲破费了。 ; 第010章 邻居 静虚缓缓点了下头,顾伽罗说的没错,酿制果酒,一靠果子,二靠水。虽然静虚不知道酿酒的工艺,但好歹她也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呃,错了错了,是她见过这么多酒,顾名思义,酒水酒水,酿酒必须有好水。 “好的山泉水?”静虚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咱们铁槛庵所在的公主峰下便有几处山泉水,平日里庵里吃的水也都是这些泉水,甘甜凛冽,品质极佳。” 顾伽罗故作惊喜的说道:“真的?哎呀,那就太好了。有了上好的山泉水,果酿的事便成了一半。不过,师太您说有好几处?” 静虚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伸出四根白胖的手指:“足足有四处,这还不算山涧的那条小溪。” 听到‘小溪’两个字的时候,顾伽罗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亮光。不过那速度很快,静虚又只顾着琢磨酿酒的事,一时没有觉察。 “好,既是如此,师太方便的话,就带我去那几处有水的地方看看,现场品尝一二,我也好选出最适合酿制‘果酿’的水源。”顾伽罗兴奋的说道:“有了水,顺便再去看看果树,选出一两种最易酿制的果子,先酿制一两坛子请师太过过目。”顺便也‘品鉴’一番,顾伽罗看静虚的那模样,应该也是个喜酒的人。 静虚听了愈发欢喜,不过她是个谨慎的人,忽然间顾伽罗如此热心的帮忙,不由得心生警惕,戒备的看着她,“顾大奶奶果然是个热心人儿,这次帮了贫尼这么大一个忙,不知有什么需要贫尼效劳的?”无事献殷勤,你丫非奸即盗啊。 顾伽罗愣了下,旋即脸上浮现出‘被人道破心事’的尴尬红晕,她扭捏的说道:“还是都瞒不过师太,我、我确实有件事想请师太帮个忙。” 静虚挑起眉毛,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得意:哼,就你这点儿道行,也敢在本师太面前弄鬼? 不过嘴里却还是说着:“什么事?顾大奶奶请讲,只是贫尼人微言轻,未必能帮得上您啊。” “帮得上,帮得上!”顾伽罗连声说道,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那日我来铁槛庵,心神大乱,脑子也不清不楚的,一时狂悖,对母亲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这几日在静心斋反复思索,很是后悔,所以、所以,我想给母亲写封信,好好赔个不是。” 静虚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伽罗,唇边勾起的弧度仿佛在告诉她,你在打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呵,赔不是?我看是求饶、求救才是真的吧? “……这,”静虚很是为难,“不合庵里的规矩啊!”想要破例,需要上交好处啊。 顾伽罗很上道,赶忙说:“我知道让师太为难了,您放心,我、我绝不会让您吃亏。除了果酿,我还有几个给庵里‘开源’的法子,倘或师太不嫌弃,我都可以告诉师太。” 她可不是凭白求人,而是有回报的‘公平交易’。 静虚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道:“这事不急,先看看果酿吧。”先拖几天,一来验证下顾伽罗的‘本事’,二来也去京里探听下风声,看看齐、顾、冯三家有什么动静。 静虚爱财,可她也懂得趋吉避凶,她可不会为了钱而给自己惹来麻烦! 顾伽罗当然明白静虚的打算,没有多说,只笑着道:“好,一切都听师太的安排。不过这水~~~” 静虚忙点头,“正巧今儿个没什么要紧的事,贫尼陪顾大奶奶在山里转转吧。”给顾家送信,牵扯得太多,静虚不敢轻易答应,但酿制果酒,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 用过早饭,顾伽罗换了身深色的棉布衣裙,随便挽了个发髻,然后便和静虚一起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顾伽罗顿住脚步,稍稍打量了下,昨天傍晚她是被人抬进来的,整个人饿得昏昏沉沉,并没有留心周遭,今儿她是头一次看清自己未来的居所。当然,也可以称之为‘监牢’。 这是一个小巧的三合院,东、西、北三侧都是规整的两间房,大小一样、布局也一样,南面是大门,院子很小,不到半亩地的模样,中间一条石子铺成的十字甬道,可以分别通向三处厢房。 顾伽罗所居住的便是北侧的厢房,在某种意义上,也有点儿像正房。这倒不是说庵里多照顾她,而是恰巧之前住在北屋的人‘去了’,有了空房,庵主便顺手将新进来的顾伽罗安排进来了。 “包括顾大奶奶您,院子里一共三位‘贵人’,东侧的便是昨儿贫尼提到的太医院院正的嫡长女贺氏,西侧则是宁王府的林侧妃。” 静虚见顾伽罗回身打量四周的院子,便随意的开口介绍道。 林侧妃?这里居然还住着个王府的侧妃?顾伽罗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西侧厢房。正巧看到西屋的里间南窗边坐着个宫装妇人,正低着头绣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伽罗看她的时候,她也忽然抬起头,隔着打开的窗子,顾伽罗刚好看清宫装女子的面容。 顿时吓了一跳,那人、那人消瘦得厉害,原就不大的瓜子脸只剩下了一层皮,仿佛风干的橘子皮,皱皱巴巴的,配上她一双泛着幽光的大眼睛,远远望去,竟是枯槁骷髅一般。 顾伽罗吞了吞口水,喃喃的说道:“曾听说宁王府的林侧妃是京城第一美女,几年不见,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哪里是第一美女啊,分明就是第一女鬼。 静虚这次没有遮着掩着,淡淡的回了句:“顾大奶奶,别忘了,这里是铁槛庵!”又不是宁王府,第一美人儿变成活骷髅,这很正常。林侧妃这还算好的呢,至少她全须全尾的活着,而不是像北屋的前任住户那般,一条汗巾子把自己吊死了。 林侧妃也看到了顾伽罗,她忽然裂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上排的门牙还缺了一个,愈发显得阴测测的,鬼气十足。顾伽罗再次打了个寒战,她早就知道铁槛庵‘不寻常’,但当自己身处其间,才发现这里是怎样的压抑、绝望。 呆着这样一个地方,不用有人刻意虐待,人也会崩溃、癫狂致死。 不行,她必须尽快出去,尽快! PS:昨天五十推荐票加更,某萨发现今天的推荐票也有二十多票了哦,亲们加把劲儿,一气儿冲到五十,某萨一起加更,嘿嘿,某萨真的不怕加更,真滴! ; 第011章 漂流瓶 “……这是最后一处山泉,泉水水质极好,平日里贫尼吃茶,都是用这眼山泉的泉水烹煮,甘甜醇美,别有一番滋味,” 静虚领着顾伽罗将整个公主峰主峰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半山腰,在一丛乱石中寻到了一眼极小的山泉,那山泉从山岩流下,汇入下方的一处小水潭中。静虚蹲下/身子,伸手掬了一捧水喝了两口,一脸的享受。 顾伽罗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捧着水尝了尝,闭着眼睛细细的品味了下,点头:“果然极好,不过——”顾伽罗抬眼看了看那滴滴答答留下来的水流,略带可惜的说道:“就是太少了,酿制果酿需要大量的水,单靠这些,怕是不够啊。” 静虚不怕‘量大’,量大意味着赚钱也多。蹲在水边想了想,道:“还有一处,就是贫尼方才提到的山涧,那水是山泉汇聚而成,品质极好,且是活水,终年不断。” 顾伽罗赶忙说道:“那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早些定下来,师太也好早些命人采摘果子、酿制果酿,再有两个月便是八月节了,或许还能赶在节前把那些果酿给京里的贵人们尝一尝呢。” 这话说到了静虚的心坎上,她也不嫌脚酸腿麻气喘了,站起来,风风火火的领着顾伽罗直奔山根儿,后头跟着的两个小尼姑也不敢耽搁,赶忙追上。 一行四人来到东侧山根处,顺着石阶而下,走了十几阶,大家便来到了小溪旁。静虚和顾伽罗一起蹲在溪水岸边的山石石阶上,这次静虚没有动手,只冲着水面扬了扬下巴。顾伽罗会意,伸手捧了一把水,沾了沾唇瓣,细细砸了咂嘴儿,陡地眼睛一亮,满脸惊喜的说道:“这、这水最合适。” 终于寻到了合适酿酒的水源,接下来便是采摘果子,开始正式酿制了。 这些工作,便与顾伽罗没有太大的关系了,现在她只需将具体的酿酒程序告诉静虚,等静虚有什么不懂的再帮忙解疑答惑即可。 不必插手酿酒的事,顾伽罗便同普通的‘女囚’一样,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静修’。 静虚行事很谨慎,亲自给顾伽罗的房门上了锁,将钥匙交给了门口看管的慧明,再三叮嘱道:“记着,给我好好看着齐顾氏,一旦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立刻赶去报我,知道吗?” 慧明连连点头,拿好钥匙,郑重保证:“师父放心,徒儿省得。”刚进庵堂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么疯癫,要么发脾气,有的还会寻死觅活的,她们必须时时看着。 当然,她们也不是总这么监视,等时间久了,那些贵人们渐渐认了命,也就不必这般小心了。 顾伽罗是刚进来的,且之前还惹出了那么多麻烦,如今又主动帮着庵堂赚钱,静虚高兴的同时,却分外提高了警惕,唯恐顾伽罗再出什么幺蛾子。 顾伽罗却很悠闲,仿佛没看到杵在门口的慧明,慢悠悠的整理她的行李。不得不说,姚希若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或者说,她很会做面子事儿,给顾伽罗准备的行李非常齐全,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书籍,甚至连做女红的针线包、绣花绷子都有。 只是行李已经从静虚手里过了一遍,那些值钱的衣服、首饰全都被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样式普通、半新不旧的衣裳,首饰更只剩下了几件小小的鎏金坠子和戒指。而那些胭脂水粉倒还在,唯有几瓶珍贵的花露只剩了个空瓶子,花露神马的已经被倒空了。 顾伽罗把玩着那一指多长的透明琉璃瓶,却没有觉得愤怒或是失望,相反的,她的心情很好——这可是她的信使啊,有了这几个瓶子,她才能将消息散播出去呢。 静虚把那些花露昧下也好,省得顾伽罗自己去倒了。再者,好好的花露倒了,外头的慧明也会起疑心,照着这个思路一想,静虚倒还帮了她的忙。 顾伽罗将几个空瓶子重新放进了匣子里,又开始整理她的针线包,唔,绣线的颜色倒还齐全,至少她需要的红色就有好几个。只是没有合适的布料啊。 顾伽罗倒是能将几件不用的衣服撕了做布料,可问题是太引人注意了,好好的衣服撕了练绣花,你丫有病啊! 这里是铁槛庵,又不是在府里,每年四季还给做新衣服。基本上,如果没有家人探望、送东西,被关进来的贵妇们,来时带了多少衣服,未来几十年、直至终老,都会穿着这些。 顾伽罗接下来要做的事,决不能引起庵中尼姑的注意。她推开窗子,直接冲着外头的慧明喊道,“太闷了,庵里有什么消遣吗?” 慧明正盘腿坐在廊下打盹儿,哦不,是打坐,忽听到顾伽罗的声音,一个不防被吓了一跳,捂着狂跳的心脏,慧明脸色很难看,没好气的吼了一句:“顾大奶奶,这里是铁槛庵!”还消遣,您当这里是您家后花园哪。 顾伽罗翻了个白眼,也没好气的回道:“我知道是铁槛庵,这话你们都重复不下百遍了,我又没老糊涂,用不着你们再提醒。我就问,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傻坐着吧。” 慧明脸色一沉,什么叫‘这么傻坐’,谁特么的傻坐了,本尼这是在打坐,打坐,懂不懂?! 黑着一张脸,慧明吼了句:“睡觉,抄经,作女红,如果顾大奶奶还觉得‘闲’,膳堂那边还缺劈柴、舂米、挑水的人,顾大奶奶可以过去帮个忙!” 这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大有你丫再不安静在屋里呆着,咱们就让你去膳堂做杂役的意思。 顾伽罗瘪瘪嘴,道:“好吧,那就做女红吧。” 她从窗口收回身子。 慧明瞧了,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继续闭上眼睛‘打坐’。但没过半刻钟,顾伽罗又探出头来大喊:“没针没线没布料,我拿什么做女红啊!” 慧明又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子,她气鼓鼓的从蒲团上爬起来,恶狠狠的喊了句:“等着!” 一刻钟后,慧明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个小包袱,她也不开门,直接从窗口丢了进去,“拿去,记着,这可不是白给你的,明儿要交十个荷包!” 顾伽罗反应快,小包袱砸过来的时候,她迅速的躲过了。小包袱嘭的一声落在了炕上。 顾伽罗解开包袱,发现里面放着几块一尺见方的上好绸缎,并几卷丝线和几根绣花针。顾伽罗有四年不做女红了,但底子还在,她将那些花色各异的绸缎一一展开,比量了下,留出做十个荷包的料,剩下的两块杏白色的她给悄悄留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伽罗一边做荷包,一边不停的骚扰外头的慧明,最后慧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将蒲团拿到了南墙的大门边。虽然还能看到顾伽罗在房间做什么,但距离远了,却看不清楚顾伽罗具体在做什么。 顾伽罗见状,赶忙将做了一半的荷包丢在一边,抽出一块杏白色的布料,用绣花绷子定好,穿上鲜红的绣线,埋头绣了起来。她绣的不是花鸟鱼虫,而是方方正正的楷书字体。 傍晚时分,她便将一块一尺见方的布料都绣满了。小心的将它叠起来,然后塞进装花露的琉璃瓶中,塞上木塞,一个大齐版的漂流瓶便做好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机去山涧,把漂流瓶丢进溪水里。在静心斋的时候,顾伽罗就发现公主峰下方有个小溪,仔细听了水流的声音,她判断那小溪看似不大,但流经的区域很广,而公主峰的东侧便是万佛岭,那里可是旅游胜地,每到春夏时节,都会有许多女眷、士子去万佛岭拜佛、游玩。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景儿便是山涧瀑布。 今天顾伽罗借着查看水源的机会,曾经爬到了公主峰的顶峰,趁机居高临下的观察了一番,发现从公主峰流出的小溪蜿蜒穿过几座大山,然后直奔万佛岭…… PS:2014年的最后一天,某萨还在码字,真的好勤奋,有木有?嘿嘿,未来的一年里,某萨恭祝亲爱滴亲们万事如意、财运滚滚、家庭和美、平安顺遂!新年快乐,O(∩_∩)O~ ; 第012章 万事俱备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山涧瀑布上,顿时变成金灿灿的一片,衬着两侧的翠色,远远望去,宛若一条金带悬于翠海之中,煞是好看。 这便是万佛岭的十景之一的‘山涧瀑布’。 一群士子慕名前来游玩,行至瀑布下的水潭,士子们寻了个大石坐了下来,聚在一起,或对景吟诵诗歌,或畅谈朝廷大事,或研究课业文章,或聊些市井趣事,四周山风徐徐,林间鸟儿吟唱,前方金带飘扬,几人好不乐哉。 “青莲居士的‘疑是银河落九天’,来到这万佛岭,竟是成了‘仿若金带悬翠海’,”一个身着道袍的士子遥指被阳光渲染成金色的瀑布,笑着说道,忽然他笑声一顿,“咦?那里怎么有个闪光的东西?” “哎呀,这有什么稀奇的,自然是阳光照耀的金光咯!”另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士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对,不是金光,而似是白光。”那士子很较真儿,硬是眯着眼睛细细的观察着,“大家快看,那白光仿佛还在跳跃。莫不是真有那跃龙门的鲤鱼?也不对啊,鲤鱼有白色的吗?” 正在畅谈的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来了兴致,一个个手搭凉棚,齐齐朝瀑布望去。还真有眼神好的,指着顺着水流掉落水潭的一个小瓶子喊道:“不是鲤鱼,也不是金光,而是个琉璃瓶子。” 众人闻言,更觉来了兴致。在大齐,琉璃可是好东西,寻常百姓人家可用不起,就算是富贵人家,那也是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这些士子倒不是多贪恋那瓶子(就算是真的眼馋,也不敢表现出来,读书人嘛,重清名哪),只是觉得,在这荒郊野岭的,竟然飘来一个贵重的瓶子,其中或许还有什么故事呢。 他们原本就是闲的无聊才来万佛岭游玩,如今见了这稀罕物儿,个个都来了兴致。其中有个水性好的,自告奋勇的脱了长袍下去捞瓶子。 不多会儿,那人便从水潭里爬上来,手里举着个小巧的瓶子,激动的喊道:“果然有故事,大家快来看,里面还放着东西。” 众人更觉好奇,赶忙围拢上来。那个下水的士子,不顾身上还嘀嗒着水,直接来到他放衣服的青石边坐下,将湿漉漉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然后用力一拔,将塞住瓶子的木塞拔掉,翻转瓶口,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咦,是一块蜀锦,上面还绣了字。”那士子抖开折叠的锦缎,细细的读了起来,上面的字不多,不超过两百字,是以士子很快就读完了。然后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上面绣的是什么?难道是哪个怀春的小姐写得情诗?”众士子纷纷起哄,他们都是读书人,平日里除了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偶尔也会读一些《西厢记》之类的话本小说,在那些闲书里,多得是才子佳人、穷读书人与富家小姐的**故事。 这些人大多家境平常,读这些闲书的时候,忍不住也会往自己身上套一套——张生能遇到一个崔莺莺,他李生也能遇到一个李莺莺,自己有才、小姐有貌(有财就更好了),没准儿也能谱写一曲旷世恋歌世代流传哪。 这会儿见了珍贵的琉璃瓶里放着个绣满字迹的蜀锦,士子们不禁脑洞大开,各种香艳桥段齐齐往脑子里涌来。 那士子摇摇头,道:“不是情诗,更不是艳词儿,而是、而是本朝的一段故事。”他抬起头,目光环视众人,“你们可知道黔国公齐家?” 众人不解,但还是点头,“知道呀,齐家老祖宗是高祖爷的义子,跟随高祖爷东征西讨打天下,新朝建立后,被高祖爷封为平西侯,世代镇守西南。”本朝开国尚不足百年,开国时的历史,许多人都知道。 那士子道:“这里讲的并不是正史,而、而是——”他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激动的说道:“而是齐家的隐私秘事!” “什么?齐、齐家的秘事?” 对于穷**丝来说,豪门秘辛绝对有吸引力,这群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也不例外。 那士子点头:“没错,这里面详细讲明了齐家为什么有东、西二府,平西侯齐子孺为何有两个妻子,而他的两个儿子为何又堪比仇敌,还有齐家又是怎样从平西侯升为了黔国公……” 说着说着,他有些沮丧的道:“只可惜,这故事还没完。” 众人跟着叹气,‘未完待续’什么的太讨厌了。 忽然有人喊了句,“或许还有第二个瓶子呢。” 众人齐声应,“没错,有第一个瓶子,必定还有第二个!” 一群士子被豪门齐家的秘事所吸引,也不谈天说地了,大家直勾勾的盯着瀑布。就在大家瞪得眼睛都要发花的时候,还真等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瓶子。 会水的士子接连下水,将那三个瓶子都捡了上来,一一拆开查阅。三个瓶子里放着不同颜色的蜀锦,也都绣着东西,但内容却不甚相同。其中一个与第一个一样,绣的都是字,而另外两块蜀锦上则绣着一幅幅的简图。 这图很新鲜,不似时下流行的写意画法,而有几分工笔的意味。只是线条很简单,仿佛不懂画的孩子信手涂鸦一般。但这简单的线条组合起来,效果却出奇的好,至少人一打眼便能看出画中所画的是什么。 “唔,这画与故事相符,应该是将故事落在了画上。”士子们一一传阅完四副绣品,有些疑惑,虽然齐家的故事说完了,那些简画也都将文字中的场景一一重现,只是画中还多画了一个被关在牢房里的妇人,偏文字里没有这个妇人的描述。这、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奥妙? “哎呀,你们快看,这、这竟是藏头文。” 有个士子正拿着两块绣满楷字的蜀锦反复研究,无意间扫了最上面的一排文字,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一句话—— “百年宿怨,殃及池鱼,顾氏奇冤,六月飞火!” 众人纳罕,“六月飞雪,这倒好理解,‘窦娥冤’嘛。可、可这六月飞火又是什么意思?” …… 大山另一边的铁槛庵,经过十来天的实验,第一批苹果酒终于酿成。 闻到带着淡淡果香的酒水,静虚肚子里的馋虫开始翻腾了,她以‘品鉴’为借口,一口气‘尝’了两大碗,只喝得胖脸微醺,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望着有些醉的静虚,顾伽罗终于绽开了笑容:喝吧,喝吧,再多喝些,最好是每天都能这么喝,这样我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万事俱备,就等您老帮忙了! PS:今天是元旦,亲们都去嗨皮了吧,呜呜,今天的推荐和点击都好少,那啥,亲们狂欢完了,一定要来喂养书宝宝哦,某萨拜求啦! ; 第013章 老天爷发威 第一批苹果酒试制成功,静虚师太亲自品鉴了一番,味道确实很好,效果更好,睡前吃了两碗,一夜酣睡至天明。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根本没有宿醉的后遗症,静虚还能正常带领众尼姑上早课。 静虚非常满意,赶紧招呼庵里的尼姑齐齐出动去山里采摘果子。如果不是怕那些‘贵妇’们趁机逃走,静虚都想赶着这些人去山里干活。 饶是如此,静虚也没有放过庵里的‘女囚’们。采摘果子她们不行,但是清洗、碾碎、装坛等工作,那些贵妇们确实可以干的。 顾伽罗也被慧明安排在院子里,与同院的两个邻居一起守着几个大木盆干活。 顾伽罗手里洗着果子,偶尔抬头看看天,她倒不是看时辰,而是在看天边的云朵。在没有天气预报的大齐,天上的云、山间的风,以及四周飞来飞去的虫鸟,都能帮忙预测天气。这可是她在后世跟着大院里的老教授们学会的法子。 “唔,再有三天,再有三天老天爷就会发威了。”顾伽罗无意识的揉搓着木盆里的果子,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外头进展的如何。但即便都顺利,整个计划还缺少一个环节啊……不行,必须尽快给家里写信。否则单靠那些士子或是女眷造势,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顾伽罗一共准备了十二个漂流瓶,两个一组,有文字的,有简图的,以免捡到漂流瓶的人有不识字的。 人都有好奇心,平常百姓对于高高在上的豪门望族更是好奇,她故意将齐家的一段秘事拿出来做引子,为得就是把自己的事引到齐家的内斗上,只要引起了读书人的兴趣,就不怕他们看不透她文中的‘奥秘’。 倘或捡到漂流瓶的读书人,再有喜欢写小说、或是写书人,那就更妥当了,只要他们参透了漂流瓶的‘奥秘’,再有三天后的老天爷神威,就不怕他们回京后不大肆传播。 这样一来,便有了舆论基础,如果此时顾家也跟着帮她顾伽罗鸣冤,那自己离开铁槛庵就轻而易举了——根本无需去求齐家,更不用让冯家为难,但一个‘人言可畏’就能逼得齐家主动提出接她顾伽罗回去。 眼下要紧的是赶紧给家里写信啊。 顾伽罗咬了下唇瓣,直接将手里的果子丢回水盆,冲着坐在廊下台阶上的慧明喊道:“我有要事告诉静虚师太,你快些把静虚叫来!” 慧明咬着腮帮子,这几日,顾伽罗动不动就在她跟前大呼小叫,还总选在她凝神打坐的时候,每次都能吓她一跳。几天下来,顾伽罗好端端的没出什么意外,倒是她慧明,险些被吓出个好歹来。 偏这个齐顾氏脑子灵活,哄得师太开心,连带着她们这些尼姑也不敢对她怎样。咬着牙,慧明恨恨的站起身,没好气的吼了一句:“等着!” 慧明出了门,顺手将院门关上,然后咔嚓一声,挂上了一把大铜锁。 脚步声渐渐远去。 坐在顾伽罗右边的蓝衣女子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顾伽罗一会儿,“你,有些意思,这般巴结老贼尼,是不是想求她帮你逃出去?我且告诉你一句话,省些力气吧,老贼尼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自她当了庵主,死在她手里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了。” 蓝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伽罗所在的北屋扬了扬下巴,道:“远的不说,就说你的前任吧,那也是堂堂伯府小姐,硬是被老贼尼逼得悬梁自尽。啧啧,那人也就比你大几岁,二十来岁的美人儿,就这么凋零了。” 顾伽罗并没有被她说的内容吓到,而是淡淡的问了句:“你就是太医院院正的嫡长女贺氏吧?” 贺氏挑了挑眉,略显消瘦的面庞上绽开一抹浅笑,“哟,你个小丫头,果然有些门道,没错,我就是贺氏……给婆母吃了些滋补的药膳,谁料那乡下来的老婆子受惯了穷,吃不得好东西,虚不受补,险些一命呜呼,唉,可怜我——” 顾伽罗不愿听贺氏的‘光荣史’(或曰‘犯罪记录’),直接打断她的话,“我有办法出去,你外头有没有牵挂的人,或者想要办的事,我可以帮你!” 贺氏敛住笑容,表情渐渐凝重,“条件!” 顾伽罗笑了,她就知道贺氏是个聪明人,“我想要几味‘奇药’的配方。”贺氏是太医院院正的女儿,她能给婆母下毒,显然是个精通药理的人,而顾伽罗的计划中,若是再有一些‘奇药’做道具,效果将会更好。 贺氏定定的看着顾伽罗,勾了勾唇角,“成交!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本事!” 顾伽罗道:“没问题,我能说服静虚让我给家里写信!” 贺氏的笑纹加深,“好,我拭目以待。”仇人还在外头逍遥,而她却在庵里生不如死,她岂能甘心?! 如果齐顾氏能帮她,慢说几个方子,就是将家传的医术教她一些又如何? 不多会儿外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两人赶忙停止说话,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顾大奶奶,您有什么要事?”静虚看在顾伽罗还有几分本事的份儿上的,对她还算客气。 顾伽罗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师太,这些果酿,您是想卖给寻常百姓,还是想供给高门大户。” 静虚道:“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先孝敬给贵人们咯。”普通百姓多穷呀,只有卖给贵妇们,她才能多挣钱呢。 顾伽罗说:“既是这样,师太可想好用什么来装果酿?普通的瓷瓶、陶罐,怕是不成吧。” 静虚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是呀,想做贵人们的生意,那就不止要东西好,包装也不能太差啊。买椟还珠,在豪门望族并不稀奇。 静虚见顾伽罗成竹在胸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赶忙陪笑着问道:“顾大奶奶可有什么好主意?” 顾伽罗道:“我在京城东大街有个铺子,不是嫁妆,而是出嫁后置办的一处私产,专门卖一些稀罕的物件儿,其中便有上好的琉璃瓶——” 后头的话,顾伽罗没说。但静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静虚问道:“顾大奶奶有何吩咐?如果贫尼能办到,定会帮忙。” 顾伽罗笑了笑,道:“还是那件事,我想给我母亲写信。如果师太能帮我把信送到顾家,我情愿免费供应师太两百个琉璃瓶。” 市面上,一个琉璃瓶就能卖到二三两银子,顾伽罗这一出手,就是五六百两银子。而且顾伽罗还给了静虚一个暗示,她手上还有一些婆家、娘家都不知道的私产,日后如果静虚能对她好一些,她回报静虚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当然,就算顾伽罗不主动‘回报’,静虚也有的是法子从顾伽罗手里拿走那些产业。 面对巨大的利益,静虚终于心动了,“好,贫尼就冒险帮顾大奶奶这一回!” 次日清晨,静虚便拿着顾伽罗写的两封书信、带着两个尼姑下了山。进了京城,静虚留了个心眼儿,她先拿着一封信来到东大街的一个西洋货铺子,寻了掌柜的,将手里的信交给他。 那掌柜的仔细对比了下书信的字迹,以及最下面的印章,再三确定没有错,便命人给静虚准备货物。 静虚坐在铺子的大堂,看着上下两层的铺面,以及铺子里那琳琅满目、稀奇珍贵的货物,两个眼球险些变成了金元宝。 确定顾伽罗没有骗她,静虚也不再迟疑,命慧玄、慧慈留在铺子里等着,自己则悄悄摸去了顾家。 花了一锭银子买通了角门的婆子,好容易将书信送了进去。 送完信,静虚回到铺子时,两百个琉璃瓶子已经装好,雇了个牛车,师徒三个又匆匆的返回了铁槛庵。 静虚没有发现的是,她的刚刚离开铺子,那掌柜的便匆匆拿着信从后门出去,一路疾行直奔顾家。 顾伽罗得知静虚已经取了琉璃瓶子后,终于放下了心,从‘前身’的穿越日记得知,‘前身’利用穿越的便利,私底下开了几个铺子,所用的人都是她从冯氏留给她的心腹中挑选出来的,非常可靠,至少近几年间还能靠得住。 所以,即便静虚没有把信送进顾家,只要她去了西洋铺子,铺子里的掌柜也会想方设法把另一封信交给顾家世子夫人、顾伽罗的继母! 又过了两日,天气有些阴霾,天边堆积着厚厚的云层,仿佛压在了人的心头,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顾伽罗见了,却分外开心:来了,终于来了! 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开着窗子,静静的等着。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层彻底遮蔽了太阳。山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风中带着股土腥味儿,还有隐隐的湿气。 “轰~” 一声巨响,一记响雷自天空劈下,以万钧之势震得山地都有些颤抖。 顾伽罗笑了,老天爷发威了,静虚老贼尼,你准备好了吗?! PS:这一更很肥吧。那啥,推荐票满50了,某萨加更,不过今儿被大姨妈虐得死去活来,实在没体力了,明天补上。还请亲们千万不要吝啬推荐、收藏,某萨一定会努力更新滴,嘿嘿! ; 第014章 火 赵国公府,顾家。 世子夫人宋氏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面前炕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已经被撕开,她手里拎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稿纸,宋氏并没有急着看那些书信里的内容,而是命人将烛火拿到近前,双手举着稿纸,对着烛火细细的看着。 薄薄的稿纸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射出淡淡的光晕,而若是仔细的话便会发现,那对着光的稿纸中,有几个字是反着的。 宋氏眯着眼睛仔细的辨认着,发现这几个间隔的字可以组成一句话,“母亲,我回来了,我好想您!” 看着熟悉的字体,以及独出心裁的反写字体,宋氏原本淡漠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拿着稿纸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香儿?!” 眼眶一阵发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眼中滚落。她的香儿,她的伽罗,她亲自抚养、亲自启蒙、亲自教导的宝贝女儿真的回来了?! 宋氏是赵国公世子顾则安的继室,她过门的时候,顾伽罗刚刚三岁,粉嫩可爱的小团子一只。世间有恶毒、狠辣的继母,但也有宋氏这般视继女为己出的好母亲。 宋氏是翰林院掌院的嫡次女,世代书香,知书达理,为人正直。而且吧,似宋家这样的门第,分外重视规矩、礼仪,宋家的女儿个个都能当道德楷模、规矩典范,可以说,对宋家的女儿来说,命可以不要,但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顾家、冯家愿意娶宋氏过门的原因。 宋氏也确实是个端方贤慧、善良正直的好人,她把顾伽罗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慈爱的时候慈爱,整个顾家、包括冯家的几个舅母,都对宋氏赞不绝口。 顾伽罗正好处于懵懂的年龄,小家伙或许不懂什么事,却有种小动物的本能,谁是真心对她好,谁是虚情假意,顾伽罗都能感受得到。 宋氏这边倾力付出,顾伽罗那边乖巧接纳,是以,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非常亲厚。即便后来宋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对顾伽罗依然疼爱。 顾伽罗是她抚养的第一个孩子,宋氏对顾伽罗有种特殊的感情,有时,宋氏对顾伽罗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要上心。 如此深厚的母女感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宋氏如此看重顾伽罗,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深陷铁槛庵而好不作为?! 怪只怪那个占据顾伽罗身体的‘房客’太能作了,自以为是,还耳根子软,硬是把宋氏这个慈母,当成了‘容不得原配嫡女’的恶毒继母。 不过四年的时间里,‘房客’各种折腾,甚至还害得宋氏流了一个孩子……宋氏若是还能容忍‘她’,那就不是‘慈母’,而是‘圣母’。 最要紧的是,顾伽罗是宋氏一手教养长大的,顾伽罗是个什么性子,宋氏一清二楚。那位‘房客’虽然极力模仿顾伽罗,但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好模仿的。或许唬一唬不太熟悉顾伽罗的人还成,但宋氏,却很难骗过。 发现长女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身,宋氏又急又恨,偏这种事还不能说出来,只能暗中提防着。 后来‘房客’自己折腾进了铁槛庵,宋氏还有些庆幸:这个害人的东西终于被关起来了,家里应该不会再被她祸害了吧? 如今宋氏忽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心中无比激动。但很快,她又平复下来,缓缓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被那祸害折腾得次数太多,宋氏不敢轻易相信,万一这又是那人的诡计,她若是赶着把人接回来,岂不是更麻烦? 所以,宋氏决定再观望几天,伽罗既然想到法子给她送信,后头必然还有安排。宋氏相信自己教养出来的顾伽罗,绝不是一个顾前不顾后、任人摆布的蠢货! “夫人,表小姐来了!” 宋氏刚刚将信收好,门外便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表小姐?姚希若?宋氏的瞳孔收缩了下,坐直了身子,柔声道:“是希若吗?快进来吧!” “是,舅母!” 姚希若亲昵的答应了一声,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刚跟着厨娘学做了几样糕点,请舅母品尝下,看看味道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还想给外祖母送去尝尝。” 说着,姚希若将托盘放在炕桌上,满眼期待的看着宋氏。只不过在看宋氏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扫了四周一眼,尤其是炕桌附近,当她看到未关严的抽屉里露出一个信封的时候,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姚希若的动作很细微,但宋氏非常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心里冷笑:看来,这位表小姐的手伸得够长的呀,外头刚送进来一封信,姚希若就知道了,还特意跑来打探消息。 怎么,她就这么想置顾伽罗于死地吗。 宋氏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块鸡油卷儿,吃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着,一边吃一边露出赞赏的表情,吃完了,夸了句:“不错,味道极好,希若‘有心’了!” 姚希若羞赧的笑了笑,然后坐在炕边跟宋氏闲聊,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顾伽罗’的‘丰功伟绩’,重点提了提宋氏被顾伽罗害得流产的那个孩子……姚希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竭尽一切的阻止顾伽罗回归,倘或顾家人有一丝‘心软’,她都要掐灭在萌芽状态。 宋氏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吃了一半的鸡油卷儿,冷冷的说道:“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听在姚希若耳中,却成了宋氏厌恶顾伽罗,厌恶得连面子事儿都不愿意做了。心里不由得一喜,对,就是这样,你顾伽罗就算写信回家求救又如何,有我姚希若在,你这辈子甭想再出来。 “咔嚓~~”姚希若正欲告辞,忽然窗外闪过一条火链,映得半个天空都有一瞬的亮白。 “轰隆!”响雷从天际传来,人坐在屋子里都觉得战栗。 “好响的雷,这天是要下雨啊。”宋氏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出言挽留:“希若,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贸然出去,淋到雨就不好了!” 姚希若笑了笑,道:“无妨,丫鬟们带着伞呢。”中午的时候就开始阴天,姚希若出门自要准备得齐全些。 宋氏道:“难怪老夫人总夸你,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行事却这般周到。既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些。” 姚希若答应一声,刚走出房门,天边又是几道闪电,看着那闪电、响雷的方向,竟是距离铁槛庵不远。姚希若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顾伽罗,你就好好在那荒郊野岭呆着吧,想回京?门儿都没有! 电闪雷鸣,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雨虽然还没有下来,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潮气的土腥味儿。顾伽罗还在等着。 另一边,静虚盘膝坐在卧房里,手里拿着个小巧的葫芦,跐溜、跐溜喝得正美。 慧明、慧玄等几个心腹恭敬的坐在她对面,逐一回禀事务。 “……我看齐顾氏还是有些不安分,总借着干活的时候跟贺氏闲聊,”慧明提到顾伽罗就一肚子气,一有机会便想告状,“师父,依徒儿愚见——” 忽然,慧明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看到鬼时的惊悚表情,她指着静虚的胳膊,结结巴巴的说道:“火、火、火!” 慧玄等人也惊呆了,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好端端坐着的静虚,后一刻身上便忽然冒起了幽蓝的火花…… PS:补昨天的加更,亲们,推荐、收藏还是很少啊,新书榜上竞争激烈,还请亲们继续支援啊! ; 第015章 造势 诡异,真是太诡异了! 没有人放火,没有着火点,四周的家具、器皿也没有燃烧,只静虚一个人,身上忽然冒起了火焰。 该怎么形容呢,此时的静虚仿佛一只白白胖胖的蜡烛,猛不丁的自己燃烧起来。可就算静虚是蜡烛,也不对呀,没有人点燃,她怎么就烧起来了? “啊~~~”静虚在火焰中凄厉的惨叫,一边挥舞着四肢,一边拼命的看着:“救火呀,你们快救火啊!” 还是慧玄反应快,直接抄起盆架上的一盆水,兜头朝静虚泼了过去。 哗~一声响,惊醒了呆愣的几个尼姑,她们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外。幸好最近因着酿酒,尼姑们打了许多溪水在院子里放着。慧玄、慧明她们抱起水桶,直接朝静虚泼去。 静虚惨叫着从屋里滚爬出来,瞧见廊下放着一个洗果子的大木盆,盆里还有大半盆脏水,她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跳进了盆里。 慧玄她们则继续往静虚身上浇水。 哗、哗、哗,几桶水下去,再加上盆里的脏水,折腾了好一会儿,静虚身上的火终于扑灭了,但静虚的右手、右腿还是被严重烧伤。尤其是右手,都被烧成了焦黑色。 “哎哟,疼,太疼了,”静虚有气无力的喊着疼,“快、快把贺氏给我带来。呜呜,天杀的,到底是哪个烂了心肝的贱人在害我,竟然敢放火烧我?” 静虚嘴上骂着,心里却无比恐惧,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根本就没人下手,或者说没有人直接点火,她是自己烧起来的。 而慧玄、慧明等人依然满眼惊悚,方才那一幕实在太颠覆她们的认知了,如果说,静虚是被焦雷击中,继而燃烧起来,这也说得过去。毕竟雷击木能起火,人亦然。 可、可她们方才是坐在屋里啊,那些焦雷根本就不可能隔着屋顶击中静虚。 还有一点,静虚被火烧的时候,她跟前的小几、身下的蒲团都没有起火,惟独她的身体冒出了火焰,仿佛、仿佛被什么诅咒了一样。 或者说,遭了报应! 铁槛庵里的尼姑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可也都信因果报应的说法。这些年,静虚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儿,被她害死、逼疯的人更是不下十余人。 造了这么多杀孽,如今老天看不过眼了,所以天降神火,想要把静虚烧死?! “是你动的手脚?”慧玄来寻贺氏,贺氏借着去找药箱的功夫,摸到顾伽罗的窗边,没头没脑的低声问了句。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顾伽罗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与你有关!”贺氏低声嘀咕了一句,心道:慧玄来的时候,只对自己说了句‘师太受伤了’,顾伽罗身在北屋,根本不可能听到。可顾伽罗却冒出这么一句,显然已经知道静虚老贼尼出了事。 虽然不知道顾伽罗是怎么办到的,但此事绝对与她有关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伽罗一脸坦然,双目澄澈的看向贺氏。她确实没有直接动手,酒是静虚自己愿意喝的,焦雷和闪电是老天爷在发威,庵里这么多人,偏偏静虚中了招,显是静虚的人品有问题啊。 贺氏蠕动了下嘴唇,原想再追问几句,门外的慧玄已经开始催了。她丢下一句,“我可以将贺氏医书默写一份给你,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顾伽罗挑眉,“好,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事儿,我可以帮忙。” …… 几天后,顾伽罗的父亲顾则安从衙门出来,直接骑上马,一路疾驰往家里赶。 回到正房,宋氏迎了上来,“世子爷回来了,今儿一切都顺——咦,您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有什么事?” “你们都下去吧!”顾则安冲着四周服侍的丫鬟说道。 为首的大丫鬟看了看宋氏,宋氏轻轻颔首,那丫鬟便领着几人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关上。 宋氏拉着顾则安进了西次间,推他上炕坐着,低声问道:“世子爷?” “呼~”顾则安长长吐了口气,道:“是伽罗。” 宋氏脸色一变,赶忙问道:“香儿怎么了?莫不是庵里的尼姑虐待她了?” 顾则安摇摇头,忽的想起一事,从袖口掏了掏,摸出一张白纸递给宋氏,“你自己看吧。” 宋氏接过纸,看到最初几行字的时候,她‘咦’了一声,然后又读了起来,读到最后,她的眼睛陡地瞪圆了,抬起头,指着最上面一行字,颤声道:“这、这是藏头文?是谁写的?是不是香儿?” 顾伽罗的名字源自伽罗香,是梵语,沉香的一种。宋氏便给顾伽罗起了个乳名,香儿。 顾则安摇头,又点头,“这是一间酒楼里说书人抄录出来的,其中的故事已经传遍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听说最初是几个喜好话本的士子写的。但看这行文的习惯,我瞧着像是伽罗的手笔。” 宋氏用力点头:“没错,就是香儿,尤其是这个藏头文,还是当年我教她写的。”顾伽罗是宋氏亲自启蒙的,母女两个一起读书写字的时候,宋氏教给她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反写字、比如藏头文、藏头诗等等。 “这么说来,香儿是被齐家冤枉的?所谓的偷人事件,根本就是齐家东府和西府的明争暗斗?市井有句粗话,叫‘捉奸捉双’,话粗理不粗,齐家说我们香儿偷人,并没有把人当场抓住,只是说什么两人在茶楼幽会,偏那个男人是齐家东府的齐勉之,东府与西府宿怨已久,齐勉之的话又岂能当真?” 宋氏越说越气氛,最后直接一巴掌将那白纸拍在炕桌上,恨声道:“齐家两个房头争斗,却殃及我可怜的香儿,真真欺人太甚,最后还将污水泼到咱们顾家头上,这、这笔账,咱们必须跟齐家好好算算!” 顾则安愣愣的看着宋氏发火,好半天,才瞅准空隙,低喃了一句:“夫人,你、你不怪伽罗了?” 四年来,原本亲密的母女忽然成为陌路,顾则安最是心痛,眼瞧着宋氏对顾伽罗一天天的失望,顾则安心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的宝贝女儿那么不懂事,伤透了宋氏的心。 顾伽罗做的那些事,就是护短的冯家舅舅们也不好意思责怪宋氏。 是以,前些日子顾伽罗出了事,宋氏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整个顾家都理解。 可现在,宋氏怎么又、又这般关心起顾伽罗来? 宋氏叹了口气,道:“其实,前几天香儿托人给我写了封信,直说过去自己做错了事,求我宽宥。唉,世子爷,香儿是我从小养大的,在我心里,她跟珏儿、璟儿、瑶儿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孩子,小时候不懂事偶尔犯个错,咱们为人父母的难道还要揪着错处不放?香儿既然知道错了,我、我也不想再深究,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 顾则安很是感动,伸手握住宋氏的手,轻叹道:“夫人,委屈你了。伽罗有你这样的母亲,实在是她的福气。” 宋氏笑了笑,表情很是复杂。很快,她又想起方才的话题,赶忙说道:“香儿既然有可能是冤枉的,咱们就不能任由齐家人作践。世子爷,要不我明天就去一趟铁槛庵?” 顾则安的表情有些古怪,吞咽了一口吐沫,道:“铁槛庵出事了,前日天降焦雷,庵主静虚师太莫名被烧,手脚烧伤严重。” 宋氏一愣,然后抓起炕桌上的白纸,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道:“六月飞火?六月飞火!老天爷,我的香儿果然是冤枉的。静虚老贼尼助纣为虐,如今遭了报应.。不行,不行,我、我要去齐家为香儿讨个公道!” PS:偶然在一篇文里看到了人体自燃,很感兴趣,查了些资料,发现这个现象果然诡异,且至今无解。 PPS:求收藏,求推荐,求长评,呜呜,某萨真的好想加更,求亲们给某萨这个机会啊! ; 第016章 不甘 “话说前朝末年,厉王残暴,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高祖爷受命于天,率领麾下二十八员虎将打江山,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话说这二十八虎,也非凡人,今儿咱们要说的便是二十八虎之一的平西侯齐子孺。” “要说这齐子孺,咱们就不得不说一下他的出身……” 云来茶楼里,堂屋里坐着个说书人,正口沫横飞的说着最近京城最流行的一则故事,说书人其貌不扬,双目还渺了一个,但口才极好,将平西侯齐子孺的传奇一生说得跌宕起伏、精彩非常。 什么出身乡野,却力大无穷;什么被充作兵役,却巧遇高祖爷,并幸运的被高祖爷收为义子;什么目不识丁,却忠勇无双,跟着高祖立下汗马功劳……当然,市井小民更关注的却是齐子孺的风/流韵事。 哦,也不算是风/流,顶多算是‘传奇’——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古代,齐子孺硬是明媒正娶了两个正妻,不是休妻再娶,也不是丧妻续弦,而是先后娶了两个妻子,且两个妻子都还活着,最后还跟齐子孺一起生活。 听着有些诡异,但说穿了也没什么。时值战乱,齐子孺跟着干爹老板去打天下,他的家人们却要躲避前朝官府的追杀,一大家子人逃亡的时候,齐子孺的妻子秦氏和长子齐铿走散。众人都以为她们母子已经死于战乱。 高祖爷节节胜利,齐子孺也跟着升了官,高祖见他孤苦伶仃的很是可怜,便做主将二十八虎将中的吴启的女儿许配给了齐子孺,一年后吴氏生子齐锵。 然而就在齐子孺为儿子庆贺周岁的时候,‘传说’中被敌军杀死的秦氏和齐铿竟还活着,还千里迢迢的找了来。更富传奇色彩的是,在躲避前朝官兵追杀的途中,秦氏舍身救了高祖爷的发妻、后受封贞烈皇后的刘氏。 刘氏牢记秦氏的救命之恩,又见齐铿生得白净伶俐,便做主将女儿许配给了齐铿。 秦氏、齐铿回归,齐子孺既高兴又头疼——两个妻子,一个是原配发妻,一个是新婚娇/妻;两个儿子,一个是嫡长,一个是爱子,两边他都在乎,两边也都有靠山,哪一边他都不能、也不敢舍弃。 但一夫一妻才是正道,齐子孺又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绝世大人物,他如何能例外? 齐高祖也觉得头疼,思索了一番,给了齐子孺恩典:两个老婆都是你的,都是正室,没有大小之分。他日得了江山,封赏诰命的时候,也会给两人一样的品级。 齐高祖说话算话,几年后他将前朝余孽彻底赶出中原后,犒赏功臣,战功彪炳的齐子孺被封为平西侯,世代镇守西南。而秦氏、吴氏被封为一品侯夫人,品级一样,凤冠霞帔也是一模一样。 两位夫人一东一西分府而居,齐子孺居中,一边一个月,很是公平。但齐家自此,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原因无他,圣人可以同时封两个女人为平西侯夫人,也可以赏赐齐子孺一处极大的宅院用以平分,但却不能给齐子孺两个爵位。 但齐铿、齐锵都是名义上的嫡长子,齐子孺老迈的时候,两兄弟为了世子之位几乎反目成仇。六七十年过去了,齐铿、齐锵皆以亡故,但平安大长公主还在,齐家的内斗依然没有平息。 如今承袭爵位的是齐锵的儿子齐令先,齐铿的儿子齐令源仍虎视眈眈,两人为了爵位,十几年明争暗斗,弄得东、西二府势如水火。 顾伽罗的夫君便是齐令先的长子齐谨之,而与顾伽罗有‘奸情’的则是齐令源的次子齐勉之……正常人听了齐家的家族秘史,明白了东西两府的恩怨,再听闻顾伽罗和齐勉之的‘风/流韵事’后,都会产生怀疑: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是不是又是齐家两府的较量? 说书人很懂得讲故事的技巧,说到顾氏被抓奸、然后被送进铁槛庵后,故意话头一转,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冲着在座的客人晃了晃,问道:“诸位贵客,可有哪位读文识字?”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举手招呼。 说书人忙拱手请年轻人上前,将手里的白纸交给他,请他细细研读。 那读书人先是通读了一遍,然后又细细的研读了一番,忽然‘咦’了一声,叹道:“这竟是藏头文,唔,我看看,这上面写着‘百年宿怨、殃及池鱼、顾氏奇冤、六月飞火’?这、这是什么意思?” 说书人先赞了句‘公子好学问’,然后便拱手请年轻人回座,他没有回答年轻人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大家还记得十天前的那场大雨吧,啧啧,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就在那一天,京郊铁槛庵出了一桩奇事,庵主静虚老尼,正与几个小尼姑闲话,身上忽然燃起了火……” “哎呀,莫非这就是‘飞火’?”方才那年轻人用力拍了下额头,恍然的说道。 “公子果然聪慧!”说书人已经将所有的包袱抖完,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一时间茶楼里热议纷纷,有人说齐子孺英雄一世,却内宅不清;有人说齐家无耻,明明两府内斗,却牵连无辜;还有人说老天爷果然有眼,大家平日里还是一心向善为妙…… 众说纷纭,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大家都很同情‘含冤被害’的顾氏! “呸!‘顾氏奇冤’?她哪儿冤枉了,都被咱们当场抓住了,竟然还有脸喊冤?当初就该休了她,今日也不会有这桩麻烦事。” 齐家的春晖堂里,年逾八十的平安大长公主一巴掌拍在小几上,中气十足的骂着:“先哥儿媳妇,这事儿你怎么说?那日可是你主张把顾氏送到铁槛庵的,现在出了纰漏,又该如何处置?!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平安大长公主嘴里的‘先哥儿媳妇’正是黔国公齐令先的夫人、圣人钦封的清河县主马氏,四十来岁的模样,出身高贵,自幼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形形色色的贵人,是以并没有被平安大长公主的‘皇家威仪’吓到,而是淡淡的说道:“我正想回禀老祖宗这件事,昨儿顾家宋夫人亲自前来,说当日之事尚有疑点,邀我同去铁槛庵,寻顾氏问个清楚。对了,到时候,还得让勉哥儿一同前往。” 马氏嘴里的‘勉哥儿’,顾伽罗的‘奸/夫’,此时正在一间酒楼的包房里会佳人。 “宋氏昨天就去拜访清河县主了,说顾伽罗冤枉,我瞧她那意思,竟是要把顾伽罗接回来呢。不行,我、我决不能让顾伽罗出来,绝不!” 齐勉之怀里的‘佳人’低声吼着,语气中满是不甘…… PS:下一章小罗就要彻底自由啦。 PPS:谢谢冷杉雪、墨色心晴、臣哥Y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推荐和支持,明天又是周一了,新书榜就拜托亲们啦,推荐、收藏还有长评,某萨拜求亲们大力支援啊! 第017章 抽你没商量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让她回来。”齐勉之见美人儿嘟着嘴儿,满脸‘委屈’(其实是不甘),很是心疼,连声哄着。 美人儿却认了真,抬起头,两只美丽的杏眼灼灼发光,“真的?二爷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齐勉之赶忙点头,“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好不好?” 美人儿闻言,转忧为喜,娇美的面容上绽开笑颜,“还是二爷对我好,不枉奴家对二爷一片真心。” 说着,美人儿还主动凑上前,花瓣般娇艳的红唇轻轻印在齐勉之的腮边,一股子甜香直往齐勉之的鼻子里钻,勾得他险些乱了心神,直接抱住美人儿的娇躯,死命的在她的芙蓉面上啃了两口。 美人儿又羞又臊,故作挣扎的把人推开,嘴里还说着,“二爷,奴的好二爷,您先帮奴出了这口气,待事成了,二爷想怎样,奴、奴都——” 美人儿的面皮儿薄,后头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一张粉面羞得通红,连小巧的元宝耳朵也红透了。 齐勉之瞧了愈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把人推到。 但怀里的美人儿是个滑不留手的,搂一下、偷个香吻还成,再想进一步,却总能逃脱开。 齐勉之生性风/流,喜好美se,但脑子却不笨,他知道,怀里的女子这是待价而沽呢,唯有自己付出让她满意的价码,她才肯让他如愿。 ……好吧,看在这女子有几分颜色,且比一般大家闺秀有情趣的份儿上,他也跟她玩一玩儿。再者,这女子要坑害的是齐顾氏,是他死对头齐谨之的老婆,能让齐顾氏吃亏,没有额外的好处,齐勉之也乐意。 嘿嘿,只要一想到自己让齐谨之当了活王八,齐勉之做梦都能笑醒呢。 “爷的心肝儿,你到底想让爷做什么?”齐勉之头埋进美人儿的肩窝,尽情嗅着那勾人的香味儿。 美人儿也不推拒,娇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奴这事儿,对二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奴只想请二爷想个法子,让京里那些说书的闭嘴,不再帮齐顾氏说好话。当然,若是能反过来说一说齐顾氏‘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风/流韵/事那就更好了!” 美人儿虽是笑着说话,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连带着五官也看起来有一瞬的狠辣。 齐勉之se眯眯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上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儿就让人去做!”其实就算她不求,齐勉之也想做这件事。毕竟那些说书人说的是齐家的‘秘事’,而且他齐勉之也是顾伽罗‘冤案’中的当事人。如果真的让顾伽罗洗清了罪名,那他齐勉之和整个东府又成了什么?陷害无辜妇人的卑鄙小人吗?! “二爷对奴真好,二爷,奴、奴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二爷,对了,听说清河县主想和宋夫人一起去铁槛庵,二爷能不能——”美人倚在齐勉之的怀里,一根素白娇嫩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儿。 齐勉之伸手捉住那根调皮的手指,放在嘴边啃咬,嘴里说道:“放心吧,我祖母不会同意的。齐顾氏想回来,没那么容易!” 齐铿、齐锵皆以亡故,平安大长公主是齐家辈分最高、身份最贵重的人,一般情况,只要不涉及爵位,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对这位大伯母还是非常‘敬重’的。 齐顾氏不过是件小事,在齐勉之看来,清河县主应该不会为了她而跟平安大长公主闹翻。 然而事实证明,齐勉之虽然成功的平息了坊间关于齐家的流言,但却猜错了清河县主的行事风格。 面对平安大长公主的严词拒绝,清河县主还是答应了顾家宋夫人的请求,与六月二十八日那天,同宋氏一起去了铁槛庵。 崎岖的山路上,摇晃的马车里,清河县主正与心腹曲妈妈说话。 “县主,您、您真的要把顾氏接回来?”曲妈妈是清河县主的奶姐,跟着她嫁进齐家,后由清河县主做主嫁给了齐家的管事,是县主最信得过的人,在县主跟前也颇有些体面。主仆两个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清河县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淡淡的说了句:“先看看顾氏怎么说。”如果顾氏还跟过去一样蠢,那就继续留在庵里,如果顾氏有了长进,那件事便还有的商量。 “可她到底做了不光彩的事,大爷的名声都被她带累坏了。”曲妈妈不只是清河县主的奶姐,她还是齐谨之的乳母,从小将他奶大,所以,曲妈妈对齐谨之的重视与疼爱绝不亚于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角,道:“那些说书人不是说了吗,‘顾氏奇冤’,齐顾氏是被东府栽赃陷害的,人家原本清清白白的内宅妇人,因着齐家两府内斗,生生被东府兜头泼了一盆脏水……” 曲妈妈起初还有些不屑,什么‘冤屈’,那日在酒楼,她可是亲眼看到顾氏和齐勉之把酒言欢,就差抱到一起了。 但随后,细细将清河县主的话咀嚼了一番,忽然瞪大了眼睛,“县主,您是说那些说书人是顾氏指使的?她竟有这样的手段?” 当初清河县主之所以会痛快的把顾伽罗送到铁槛庵,最大的原因并不是顾氏‘红杏出墙’,而是她太蠢了,被人算计还不知道。齐家两府明争暗斗,齐谨之需要一个聪明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处处拖后腿的笨蛋女人。 清河县主淡淡一笑,“所以我才答应宋夫人的请求,亲自来看看顾氏。”是真聪明还是碰运气,须得亲眼见了才能判断啊。 另一个马车车厢里,宋氏和姚希若也在说着什么—— “希若,这次又要劳烦你来一趟,不过你和香儿感情向来亲厚,这些日子不见,香儿定然十分想念你,待会儿见了面,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你也帮我劝劝香儿,让她好生跟清河县主陪个不是……” 宋氏嘴边噙着慈爱的笑容,但眼底却一片冰凉。 姚希若表情有些僵硬,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再看到顾伽罗。可宋氏却故意提出让她一起来看看‘好姐妹’,偏她平日里便以顾伽罗的好姐妹自居,如今根本不好拒绝宋氏。 否则,她平日里的努力就白费了——还好姐妹呢,人家顾伽罗进了铁槛庵,家人好容易有机会去探望,你也不说跟去看看?! 为了维持她的‘美好’形象,姚希若只得忍着心底的不安,跟着宋氏上了马车,她只希望顾伽罗忘了那日的事儿,或者顾念往日的情分,好歹给她留个面子,不要见了面就戳穿她。 但,姚希若刚刚跟着宋氏进了庵堂的客舍,刚刚看到顾伽罗,便看到顾伽罗一边冲上来,劈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PS:额,写得太嗨皮,一时忘了小罗,那啥,明天放她出来,一定哈! P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支持啊O(≧口≦)O 第018章 回家 “啪~”顾伽罗手起掌落,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耳光响亮,姚希若一个不防,直接被抽得跌倒在地。 “你、你——”姚希若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顾伽罗竟然打她?好吧,虽然送顾伽罗进铁槛庵那天,她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可那时候她原以为顾伽罗会像其它被关进来的贵妇那般,要么在庵里终老一生,要么被静虚等人活活逼疯,谁能想到,顾伽罗竟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且瞧这态势,顾伽罗极有可能会被放出来,现在姚希若最需要做的便是极力否认那日的说辞、堵住顾伽罗的嘴,当然,若是能挽回顾伽罗的‘姐妹情’那就更好了。 唔,这些应该都不难,四年前她能把顾伽罗哄得跟个傻子一样,现在她依然能做到。毕竟,顾伽罗太蠢、太自以为是了。 姚希若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泣道:“伽罗妹妹,你、你打得好,我确实该打!”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包括顾伽罗:咦?姚希若被她一巴掌给抽傻了,竟说出这样的话? 姚希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先从地上爬起来,用膝盖代替双脚,膝行几步来到顾伽罗身前,哀声道:“伽罗,都是我没用,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些告诉舅舅、舅母,事发那日我也跟你一起去了‘绝味楼’,虽然我中途离开了,可、可我若是能帮你‘作证’,你或许就、就不会——” 听到‘绝味楼’三个字,清河县主的脸色一变。原因无他,顾伽罗当日与齐勉之‘偷/情’的地点就是绝味楼。而齐家的人也正是在那里的包间将顾伽罗和齐勉之捉住的。清河县主虽然嘴里说着‘顾氏清白’,但一想到曲妈妈回来说,顾伽罗与东府的齐二在一个房间里吃酒嬉闹,清河县主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清河县主对绝味楼深恶痛绝,因为这里‘记录’了自己儿子的‘不光彩’。 顾伽罗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姚希若这是在‘先下手为强’呢!抢先将她曾经与顾伽罗一起去绝味楼的‘事实’说出来,然后又做出一副‘不是我不为你作证,实在是我不能昧良心’的为难模样。 这时,即便顾伽罗说出那日的真相,说是姚希若陷害自己,是她邀请自己去绝味楼,然后串通了齐勉之污蔑自己的话,旁人也未必相信。 或许那些人还会觉得,是因为姚希若不肯帮顾伽罗做‘伪证’,顾伽罗恼羞成怒,这才反过来污蔑姚希若。 没办法,谁让曾经的‘顾伽罗’太蠢、太能作,而姚希若又太精、太会演戏了呢,四年的时间里,姚希若硬是将自己塑造了一个出身名门却早年丧父、境遇凄苦却保持善良本色的才德容兼备的淑媛。 而‘顾伽罗’呢,很抱歉,京城的上流社会一提起她,便会齐齐摇头:任性、骄纵、没良心、心狠手辣……姚希若有多么美好,顾伽罗就有多么丑恶。 如果不是身后靠着顾、冯两家,清河县主又与宋氏有些交情,顾伽罗根本就不可能嫁入齐家。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人说的话,真心没几个人相信! 姚希若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见她涕泪纵横,抱着顾伽罗的腿,哭道:“都给我不好,那日出事后,我该第一时间‘帮’你的……可是我吓坏了,担心母亲知道了会骂我,害怕舅舅、舅母听说了也会怪我没有照看好你,还有外头那些个谣言,呜呜,人言可畏啊,我、我真是怕极了,所以才瞒着没有说——” 姚希若一边说一边哭,满是泪水的脸上神情很是复杂,歉疚有之、不忍有之、忧虑有之还有隐隐的羞耻与无奈。 外人听了,只当她是太心疼表妹了,为着表妹的事担心、焦虑,看到表妹受苦,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忙。可姚希若偏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道德底线的淑女,不能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由她说出来,也是莫大的耻辱。 ……姚希若果然是个天生的演员,演技一流,如此复杂的表情,她竟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就连顾伽罗看了,都有一刹那的晃神:姚表姐真素个好银啊。 这一晃神不打紧,又让姚希若抢了先机,只见她松开顾伽罗,转而扑向宋氏,哀声哭道:“舅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是真的害怕。不过,现在看到伽罗妹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我、我实在心疼。”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转头看向清河县主,无比确定的说道:“马夫人,表妹是冤枉的,真的,她绝没有与人私通!” 靠,你丫之前说了那么多,现在再说这么一句话,摆明了实在帮顾伽罗‘作伪证’?变相的告诉世人,顾伽罗确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姚希若这招虽然简单,却够狠、够具杀伤力。几乎将顾伽罗之前的努力全部抹杀。 顾伽罗没有跟姚希若打过交道,再加上之前的事进行得太过顺利,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一时不查,竟让姚希若得了先机。 暗自咬了咬牙,顾伽罗忽然道:“姚希若,你又胡说什么?那日你铁槛庵,明明好端端的,你硬是拉着我又哭又闹,嘴里还说什么‘妹妹,你别闹,别激动’之类的疯话……静虚师太来了,你还嚷什么‘妹妹竟有些疯魔了’。” 顾伽罗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走近姚希若,趁着她回头看清河县主的当儿,劈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我之所以打你,不是为了什么当日之事,而是因为,正是由于你的几句疯话,我直接被静虚师太关进了‘静心斋’,足足被关了六日才被放出来。” 顾伽罗一把扯住姚希若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抬起头,另一只手直接戳到她的脸上,“你说,我该不该打你?!哦,对了,现在再加上‘当日之事’,我更该打你了!” 说罢,她又照着姚希若艳若桃李的脸上连抽几个巴掌。 可怜姚希若还要顾及她的‘淑媛’和‘好姐姐’形象,不敢跟顾伽罗厮打,想挣扎又挣不开,只能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喊宋氏救命。 但宋氏也好,清河县主也罢,她们都被顾伽罗的那句话吸引住了——顾伽罗被关进了静心斋?足足有六天之久?出来后不但没疯,反而变得精明了?! 她们倒不是怀疑顾伽罗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这件事很好证实,只需去问问静虚或者庵里的尼姑就知道真假。她们惊讶的是,顾伽罗竟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 身为京城资深贵妇,两人都非常清楚‘静心斋’的威力。尤其是清河县主,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许多民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她都有所耳闻,是以当她从静虚那儿确定了顾伽罗的说辞后,心中有了决断。 从铁槛庵回来,清河县主第二天便入了宫。 次日下午,宫里出来一个小内侍,拿着圣人的口谕直接去了内务府。 第三日清晨,顾则安、宋氏夫妇一大早便出了城,亲自来到铁槛庵,接顾伽罗回家…… PS:谢谢董无渊、有玉璇玑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收藏、推荐。推荐票终于满50了,某萨好开心,不过这两天家里的事情太多,先欠着,过两天补上! 第019章 她哭 “……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这倒也好,我将这件事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贺氏满眼复杂的看着收拾一新的顾伽罗,趁着旁人不注意,将自己默写出来的《贺氏医书》悄悄塞给了她。 铁槛庵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女眷,但似顾伽罗这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便被家人风风光光的接回去的,却是头一个。 而在顾伽罗入铁槛庵的这段时间里,铁槛庵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制出了果酿,短短十来天的功夫,便让静虚赚了不少钱;接着又是静虚莫名其妙的被着了火,整个人废了一般,如今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熬着;现在,内务府更是派来了管事,亲自调查铁槛庵的庵主和尼姑。 据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铁槛庵的尼姑们心思歹毒、任意磋磨庵里的女眷,尤其是静虚老尼,佛口狼心、草菅人命、贪财如命,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直接降下飞火惩戒与她。 如今庵中的女眷们,家人还在京城的,不管是真心记挂还是为了面子事儿,纷纷跑到内务府讨要说法。尤其是那些‘意外’死在庵堂里的女眷,其家人更是写了状纸喊冤。 事情闹得很大,连宫里的圣人、皇后都惊动了。 最后,圣人亲自降下旨意,责令内务府总管详查铁槛庵,倘或真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定要严加追查,绝不姑息。 ……可以想见,即便静虚侥幸活了过来,单是她这些年犯下的罪行,也足以让她再去死一死的。而慧明、慧玄这几个心腹尼姑,更是逃不过惩处。 贺氏虽然没能亲见,但想想也能猜得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铁槛庵定会有一场大变,没准儿,庵里的一些女眷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呢。 贺氏也想出去,而且她已经开始计划了,只要顾伽罗能遵守诺言,将她的信和药方带给那位贵人,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如愿! 被关进庵堂三四年了,刚进来的时候,贺氏还曾经幻想着能出去。但一年年的过去,庵中艰难困苦的生活,渐渐磨平了她的希望。 原以为自己会像绝大多数的庵中女眷一样,会老死铁槛庵,但峰回路转,她竟也能出去了。而这一切,全都与顾伽罗有关。或者说,是顾伽罗促成了眼前这个局面! 贺氏是个狠人,却不浑,她明白怎么样选择对她最有利! 所以,她详详细细的将自己家的祖传医书默写出来,然后又将几个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一起写了出来,全都送给了顾伽罗。 “放心吧,我会帮你把这件事办妥的。” 顾伽罗将医书和药方全都小心的收进了那个匣子里,然后招呼小丫鬟将包袱收拾妥当,缓步走出了这间住了近一个月的北屋。 刚刚走到院子里,一直半疯傻的林侧妃忽然跑了过来,凑到顾伽罗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塞给她一团锦缎。 顾伽罗脸色微变,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用力点了下头,将那团成一团的缎子收进了袖袋里。 “小姐,您没事吧?”小丫鬟抱着大包袱,怯怯的凑上来,不是她胆小,实在是这个地方太恐怖了,竟是比国公府最荒芜的院子还要阴森。明明外头是艳阳高照,可在这里,却总有种鬼蜮的错觉。 “没事!”她能有什么事,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回家了,顾伽罗高兴还来不及呢。 回家,一想到这个词儿,顾伽罗满心激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大步朝门外走去。内务府的管事领着一众尼姑,恭敬的在正堂跟顾则安说话,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贵府千金在庵里受苦了,真是对不住,那些事都是静虚老贼尼做的,内务府都被蒙蔽了,这次,内务府定会彻查铁槛庵,给贵府一个交代。 顾则安也是混官场的人,官样文章做得相当好,听了内务府管事的解释,他先是恼怒,接着是理解,然后还同情的劝了他几句。 大家都在内城走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顺利将女儿救出来就好,他又何必将事做得太绝? 内务府的管事见顾则安这般,笑容愈发灿烂,嘴里更是没口子的称赞顾世子有涵养、有雅量,不愧是名门贵胄! 顾则安跟管事寒暄着,待看到顾伽罗的身影时,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顾伽罗看到许久不见的父亲,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径直跑到顾则安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爹,爹,呜呜,我、我好想您啊。爹我终于又见到了您了,呜呜,爹、爹、爹~~” 顾伽罗不停的唤着父亲,仿佛要把那四年的缺失全都补回来一般。 顾则安颤抖着手扶向顾伽罗的头,嘴唇蠕动许久,最后却只吐出几个字:“伽罗乖,不哭,跟爹回家!” 不多会见了宋氏,顾伽罗又是跪地哭诉。再次看到熟悉的人儿,向来严谨端方的宋氏也忍不住了,抱着顾伽罗,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哼!”宋氏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看到宋氏抱着顾伽罗痛哭的模样,直接嘟起了嘴巴,圆滚滚的大眼里闪过一抹不忿。 宋氏终于止住了哭声,扶起顾伽罗,伸手给她擦了擦泪,转身的时候看到那小女孩儿,便介绍道:“香儿,这是瑶儿,你、你还记得吗?” 顾伽罗顺着宋氏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记忆中的小奶娃儿已经长成了粉嫩小萝莉,不禁扯出一抹笑,道:“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她才那么一点儿,整日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还会奶声奶气的叫我香香姐……”她‘离开’时,异母妹妹才三岁呀,姐妹两个的感情非常好,当年宋氏手把手教顾伽罗写字,那时顾伽罗就手把手教顾瑶写字。 “谁是小尾巴?”顾瑶先是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旋即又愣住了,‘香香姐’,这个名字好熟悉,记忆最深处,划过一个画面:花木扶疏的庭院中,一个三四岁的胖团子,啪嗒啪嗒的追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美少女跑,嘴里还不住的喊‘香香姐’、‘香香姐’! 顾瑶用力甩甩头,将脑中的画面抹去,抬眼时,发现她们已经坐进了马车里,顾瑶与顾伽罗对面而坐。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顾瑶咬了咬小嘴儿,忽然说了句:“顾琳回娘家了,这会子正跟祖母哭诉呢,说、说你败坏了顾氏名声,如今、如今还不知廉耻的回来……” 顾瑶硬邦邦的说着,但话里分明带着关切。 顾伽罗听了很是高兴,妹妹还是记得她的,至于顾瑶说的事,顾伽罗却不担心。不就是哭嘛,咱也会! PS:呃,虽然更新晚了,但某萨还想厚着脸皮喊一句,求推荐,求收藏,求包/养啊O(≧口≦)O ; 第020章 不让进门 宋夫人见顾伽罗一脸的不以为然,显是没把顾琳回来哭诉的事儿放在心上。她蹙了蹙眉头,提醒道:“香儿,你刚出来,不知道外头的事儿……顾琳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老夫人跟前,也须得谨慎行事。” 顾伽罗一怔,她知道宋氏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宋氏既这么说,定是外头发生了什么。 忽然,顾伽罗的双眸闪烁了下,一副懊恼又无奈的样子。原因无他,顾伽罗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问题—— 当初顾伽罗‘红杏出墙’被送进铁槛庵,为得就是保全顾、齐两家的颜面,两家对外宣称顾伽罗身体不好,去了庄子休养。是以,除了内务府、铁槛庵和顾齐两家,外头的人并不知道顾伽罗被关进了大齐赫赫有名的贵族女子监狱! 而这次顾伽罗为了逃离铁槛庵,不惜将这件事暴露出来,虽然在顾伽罗讲述的故事里,齐顾氏是被冤枉的,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但还有一句话,叫做‘无风不起浪’,再难听些,叫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许多人看来,顾伽罗即便没有做下那等丢人的事儿,那也有些迹象,否则,齐、顾两家怎么会把她送到铁槛庵?好吧,即便现在顾伽罗又被证实确实无辜,被放了出来,但在世人心中,顾伽罗已经跟‘淫/妇’搭上了关系。 这年头讲究连坐。顾伽罗的名声有了瑕疵,连带着顾家其它的女儿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那些正欲说亲、或者刚刚嫁做人妇的顾家女,受到的影响最大。 顾伽罗皱眉,低声问道:“母亲,可是外头有什么怪话?”社会舆论不是她顾伽罗一个人的人,她能利用,旁人也能利用。 宋夫人见顾伽罗反应这般敏捷,完全不是过去那个‘冒牌货’的蠢模样,心中暗暗高兴,她道:“也没什么,就是有几个不入流的茶楼里有人说一些、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故事,含沙射影的将你编了进去——” 顾伽罗脸色微变,喃喃道:“是谁这么狠毒?竟是想逼死我呢。” 顾伽罗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宋氏:“母亲,是齐家的人干的,对不对?”她泄漏了一些齐家的秘事,还借机坑了齐家东府一回,齐家那位平安大长公主若是能忍下,那才是奇怪呢。 宋夫人点点头:“世子爷命人去查过了,是齐勉之做的。”见顾伽罗面色不好看,她又安慰了一句:“放心,世子爷已经去处理了,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处理好。只是,你的名声会受些影响。” 顾伽罗脸上闪过一抹愧色,喃喃道:“都是我太急躁了,思虑不周,这才——” 宋氏伸手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道:“好了,母亲明白你的心思,你也是为了能早日离开铁槛庵,虽然鲁莽了些,但这法子还是不错的。”想想顾伽罗一个人被关在铁槛庵里,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在任何自由都没有的情况下,她还能想出这样一个计策,并成功脱身,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稍有瑕疵,也属正常。 “你能平安出来,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以后可以慢慢弥补,”宋夫人柔声说道。 顾伽罗想了想,缓缓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以后定会谨慎行事。”原以为出了铁槛庵便能松一口气了,没想到她还有更严峻的麻烦要处理——洗白名声啊! “……顾琳在夫家受了委屈,这才回来哭诉,”宋夫人压低声音,悄声对顾伽罗说:“老夫人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听了顾琳的话,或许会生你的气……老夫人若是说了什么严苛的话,你、你也忍着些。” 顾伽罗长长吐了口气,可以想见,回到顾家后,迎接她的将是什么。 …… “呜呜,祖母,孙女真是没脸再回去了,婆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可孙女看得出来,婆母已经厌弃了孙女……” 一个长相与顾伽罗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子趴在个年逾五旬的老妇怀里哭诉,女子很是委屈,“以前她任着性子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好容易嫁了人,却还这般……呜呜,家里的名声都让她给带累坏了,我在婆家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家里其它没有出嫁的妹妹们,又该如何?” “……琳儿,你别难过了,伽罗也不是故意的,她性子直,咱们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她,她是真没有坏心,”就是总办一些让人痛恨的事情罢了。 姚希若柔声劝着,娇美的面容上写着同情与无奈。 “表姐,你就不要再帮她说话了,你为她做再多,她也不领你的情,”那女子,也就是顾家二房的大小姐顾琳,猛地抬起头,满脸愤恨的说道:“她做的那些事,旁人遮着掩着还来不及,她倒好,居然还有脸闹出来。现在好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顾家的女儿不守规矩、不遵妇道,呜呜,顾家几十年的清誉,眼瞅着就要被她给糟蹋了,如今大伯和大伯母竟然还要接她回来……哼,难道就不怕她回来后继续折腾?咱们顾家,到底要被她毁成什么样子啊!” “琳儿,伽罗她是清白的,否则铁槛庵也不会放她出来。”姚希若表面上是在为顾伽罗说话,可一字一句都在撩拨。 果然,一听‘铁槛庵’三个字,顾琳的面容扭曲得厉害,恨声道:“铁槛庵?那是个什么地方?京城所有犯了大错的女眷才会去那种地方,顾伽罗倒好,在那么一个污浊不堪的地方呆了一个月,就算她是清白的,在那里待过了,她的名声、顾家的名声也就毁了!” “琳儿……”姚希若一脸为难。 “嘭!”的一声,顾家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好了,都不要说了!” …… 马车摇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正午前抵达了京城。刚刚过了城门,正欲往顾家所在的坊区赶去,几个身着青衣的婆子气喘吁吁的跑了来,拦住了几辆马车。 不多会儿,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上了宋氏所在的马车,低声说道:“夫人,老夫人说二小姐刚刚回来,定是又累又乏,不必赶着回府,索性先去城郊的庄子住些日子,待、待休息好了,再、再回来不迟!” PS:呜呜,推荐票好少,某萨哭求推荐、收藏,~~~~(>_<)~~~~ 第021章 我也哭 “什么?祖母不许姐姐回家?”一直低着头把玩荷包的顾瑶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写满忐忑,心急之下竟讲心里话脱口而出。 “……”那婆子有些尴尬,厚厚的嘴唇张了又张,却没说出一个字。 “瑶儿,休得胡说,你祖母最是个和善慈爱的人,对家里的晚辈亦是格外疼爱,岂会做出不许孙女回家的事?”宋氏表面上是在训斥小女儿,她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婆子。 宋氏一向温婉,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做了十几年的世子夫人,主持国公府中馈也七八年了,积威甚重,那婆子不过是普通的二等仆妇,平日里连主子的边儿都摸不上,这会儿根本就扛不住宋氏的气势威压。 吞了吞口水,那婆子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身子贴着马车的门板,才讷讷的说了句:“夫人说的是,老夫人向来慈爱,她、她老人家就是因为心疼、心疼二小姐,所以才——” 不等她的话说完,顾伽罗便开口了,“顾琳做了什么?” 那婆子一窒,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伽罗,心里惴惴,斟酌了下利弊,好半晌才小声说,“老奴是在二门当差的,管事妈妈出来吩咐差事的时候,曾经多嘴问了一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婆子回头看了看马车门外,见没有其他人,车夫也早已退了开去,她这才悄声道:“管事妈妈身边跟着的小丫鬟嘴快,说、说大小姐在婆家受了委屈,回来寻老夫人抱委屈……最后还要拿簪子划破自己的脸!” 顾伽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宋氏和顾瑶也纷纷变了颜色,很显然,她们已经想到了顾琳此举的意思——她厌弃顾伽罗厌弃到宁肯自残、毁容,也决不愿顶着一张与顾伽罗相似的脸。 没错,顾琳虽然是顾伽罗的堂姐,但两人同年出生,相貌也有五六分的相似。 其实这也好理解,顾琳的父亲顾则成和顾伽罗的父亲顾则安是一胎所出的双生子。顾则安只比顾则成大一刻钟,两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顾则安眉心长了一颗痣。 双生子,这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添丁进口的好事,但对于赵国公府这样有世袭罔替爵位的人家,却有些麻烦。试想下,明明两人都是国公爷正妻所出的头胎,连生辰八字都一样,就因为哥哥顾则安早出生了一刻钟,便被认定为嫡长子,承继整个国公府以及偌大的家业。而弟弟顾则成却成了嫡次子,自此与爵位、富贵无缘。 这种事儿,放在谁身上,谁也不甘心啊。尤其是顾则成娶了个‘好强’的妻子,有了同样好强的儿女后,这种不甘心愈发强烈。 被老婆孩子念叨得久了,顾则成也觉得命运不公,明明他样样都不输给顾则安,就因为差了一刻钟,人生却有了天差地别的不同。一刻钟?一刻钟?令人抱憾终身的一刻钟啊! 顾则成的妻子谷氏还是个颇有想象力的人,她不止一次的‘怀疑’,婆母生产的时候,生了两个孩子,定然忙乱不堪,没准儿下人一个不留神,将两个孩子弄混了也不一定啊。毕竟两个婴儿长得一模一样,记混了时辰也是有的。很显然,谷氏直接将大伯眉心的那颗痣给忽略掉了。 起初顾则成还训斥谷氏‘荒谬’,但谎话重复一千遍也就变成了真理,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顾则成也忍不住猜疑起来:老婆说得也没错呀,他和顾则安长得一样,可体型却有些差别,相较于文质彬彬的顾则安,顾则成却魁伟不少,颇有乃祖武将的风范。以此推断,两人刚出生的时候,应该也是顾则成比较健壮。而在双生子中,最先出生的孩子往往比较健壮,所以…… 顾则成与顾则安这对孪生兄弟便生了间隙,时间久了,矛盾也愈发激烈。发展到现在,顾则安所在的大房和顾则成所在的二房是各种不对付,两人的儿女也处处别苗头。 更具戏剧性的是,顾伽罗和顾琳是同年同月所出,虽然不同日,但也相差没几天,两人长得很相似,只是顾伽罗的皮肤随了生母冯氏,比顾琳更加白皙。 生日相近,长得又相似,再加上父辈的恩怨,顾伽罗和顾琳这对堂姐妹自懂事后,就各种攀比:小时候比懂事,长大些比学习,再长大些比才情、比容貌…… 后来顾伽罗出了意外,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顾琳高兴得险些敲锣打鼓。 再后来,顾伽罗醒了,却似变了个人,任性、恣意得一塌糊涂,生生把自己的名声都给糟蹋了,顾琳兴奋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直到去年,两姐妹同时议亲,顾伽罗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她却是赵国公世子的嫡长女,背后又有冯家那样的外家,原不是顾琳这种父亲不给力、外家衰败的国公府小姐所能比拟的。 顾琳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伽罗风风光光的嫁入黔国公府,而她却只能委委屈屈的嫁给一个不上不下的伯府做二/奶奶。 顾琳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了,没想到现在为了顾伽罗,还要被原本她看不上的婆婆嫌弃。 顾琳对顾伽罗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一听说大伯和大伯母要接顾伽罗回来,她顿时急了,为了阻止顾伽罗这个祸害回来,她更是决绝的拔下头上的金簪去划脸——她实在受够了跟顾伽罗长得相似而引来的种种麻烦了。未出阁的时候出去被人认错也就罢了,现在倒好,顾伽罗有了‘淫/妇’恶名,她那个刻薄婆婆和上不得台面的大嫂眼里总闪着不坏好意的质疑,仿佛在说‘你和齐顾氏长得如此相似,是不是品格、德行也相似啊’。 整日里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哪怕婆母和大嫂什么都没说,顾琳也觉得如芒在背,一时一刻都不想在婆家待。 “……呜呜,祖母,祖母,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被人夺去了手里的金簪子,顾琳一下子瘫坐的地上,她双手掩面,哀哀的哭泣着。 “好了,好了,我不是已经命人送伽罗去庄子了嘛,”赵国公老夫人赵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只需过三五个月,这场风波平息了,齐家便会把伽罗接回黔国公府,到那时,便再也不会有人提及这件事。你的婆家也不会!”哼,不过是个落魄的伯府,竟也敢嫌弃国公府的小姐,真真好大的胆子。 “……”顾琳小声的抽搭着,嘴里感激的说道:“我就知道祖母最是个公正、慈爱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丫鬟便颤巍巍的走进来,回禀道:“夫人,二小姐和四小姐回来了!” 赵氏老夫人一怔:“谁?你说谁回来了?”她刚才还说已经命人把顾伽罗截住、然后送到庄子上去了,这会儿顾伽罗怎么又回来了?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紧张的说道:“夫人和四小姐把二小姐接回来了。” 说完,她明显得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凝滞,赶忙说道:“二小姐说您疼爱她、体恤她,让她去庄子上休养,她也应当孝顺祖母,所以想先回来给您磕个头,然后、然后再、再——”呜呜,她怎么这么倒霉,外头有温柔却强势的夫人,屋里有慈厚又严厉的老夫人,两边都是国公府的女主子,哪个都不好得罪啊。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耳朵动了动,隐约听到了外头有哭声,且这个声音还有些耳熟,分明就是顾伽罗这个不省心的小魔星! “……让她进来哭!”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在外头哭算怎么回事?还不嫌丢人吗?! PS:霉神附体的某萨,拉了一天的肚子,实在没精力写补更了,那啥,这一更记下,等某萨好些了再补上,~~~~(>_<)~~~~,已经欠了两更鸟! 第022章 小小反击一下 赵氏老夫人中气十足,顾伽罗跪在门外廊下听得很是清楚,时隔四年,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禁滚下泪来。如果说方才的‘哭’是在演戏,那么此时的泪水却是真情流露——祖母,祖母,您的伽罗回来了! 顾伽罗和老夫人非常亲厚,当年冯氏难产,好容易生下顾伽罗后便大出血,太医、医女们又是针灸、又是灌药,也只帮冯氏维持了几天的生命。顾伽罗出生的第四天,冯氏便过世了。 赵老夫人心疼孙女,恐怕下头的人服侍不尽心,便直接将顾伽罗抱到了自己房中亲自看护。一直到顾伽罗三岁,宋氏过了门,赵老夫人才将顾伽罗交给宋氏抚养。 顾伽罗搬出去后,老夫人对她也是非常记挂,时不时的命人去送些吃的玩的,或是把她接过来住两天。老夫人膝下好几个孙女,还有外孙女,但她却最疼爱顾伽罗,当然,这次顾伽罗闹出这么大的丑事,老夫人也最是失望与心痛。 再怎么失望,顾伽罗也是她从小看大的宝贝孙女儿,老夫人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还是想亲眼看看顾伽罗的——唉,这孩子在铁槛庵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住了一个月,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顾伽罗低头进了正房,绕过一架紫檀透雕绣松鹤延年的大座屏,快行几步,直接扑跪在地上。 上前不远处的紫檀五屏风罗汉床上,正坐着个年逾五旬的富态老妇人,只见她五官清秀,眉毛浓黑,浓密的头发高绾,只两鬓有些许白发,眼角、嘴角和额头有了些细密的皱纹,但面颊红润光滑,显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这老妇不是旁人,正是赵国公顾崇的嫡妻赵氏老夫人。 “祖母,不孝孙女顾伽罗给您请罪来了!” 顾伽罗几乎是五体投地的匍匐着,额头用力扣着地面,饶是隔着厚厚的地毯,也能听到嘭嘭的闷响,她涕泪纵横,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赵老夫人原本还想训斥顾伽罗几句,好歹装个样子,省得家里其他人说她偏心。但听到孙女哭得这般凄惨,她又有些心软,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你可知道错了?”说到最后,竟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仿佛所有宠爱孙子孙女的长辈一样,明明知道自家孩子有错,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教训,只能无力的叹口气。 坐在一旁鼓墩上的顾琳听了老夫人的话,顿时冷下脸来:她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家里的人都偏心顾伽罗?这人到底有什么好?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又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老夫人一句‘知道错了’就能揭过去了?! “……呜呜,祖母~~”顾琳拿帕子掩着面,上面沾染的生姜汁子直冲鼻子,刺激得顿时流下泪来,再配上她的表演,一个饱受委屈的小女子形象瞬间出笼! 老夫人一窒,刚刚缓和的表情又阴沉下来,她是心疼孙女,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几年是越来越不懂事,如今更是拿家族的名声开玩笑。 别看老夫人是个出身不高的农家女,但做了近三十年的国公夫人,该知道的道理和规矩她还是明白的。对于世家望族来说,有时候,家族的名誉远比个人的性命还要重要。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是,顾伽罗已经是齐家妇了,如果还任由她再肆意妄为下去,最终毁掉的还是顾伽罗她自己啊。那时任由两家把顾伽罗送进铁槛庵,也正是打着让她长些记性的主意。老夫人还想着,过个几个月,顾伽罗知道错了,她再想办法把人救回来。 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决定硬下心来,正欲严词训诫顾伽罗,不想顾伽罗却已经膝行几步,爬到罗汉床前,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腿,哭着认起错来:“祖母,祖母,我知道错了,伽罗知道错了。” 老夫人继续虎着脸,冷声问道:“错了?你哪儿错了?” 顾伽罗方才进门的时候,虽然一直看着老夫人,但眼角的余光却扫了眼周围,她发现,今天顾家的人来得很是齐整,除了祖父顾崇和父亲顾则安外,顾家的其它主子基本上都到齐了。当然还有顾家的表亲,姚希若也赫然在列。 顾伽罗一边哭着,一边组织着措辞,她无比诚恳的哭道:“呜呜,祖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四年前我跌落马车刚苏醒的时候我就错了……呜呜,我不该听信旁人的谣言,怀疑母亲对我的心意,反而对母亲生出了间隙,觉得母亲是面甜心苦的恶毒继母……呜呜,我真是蠢,过去母亲对我那么好,她怎么会害我?分明就是有人看不得我们母女亲近,所以故意趁着我重病初愈、头脑不清楚的时候蛊惑我,偏我竟还上了她的当,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轻信旁人,更不该疑心母亲!” 顾伽罗哭着认错,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坐在大姑母顾则媛身侧的姚希若身上。 “……”姚希若好想掐死顾伽罗,你丫认罪就认罪,干嘛翻过去的老账啊?还把矛头指向我?顾伽罗,你什么意思? 其实姚希若更想做的是跟众人解释,表明自己没有在顾伽罗耳边乱说话。可问题是,顾伽罗只是看着她,却并没有言明她姚希若就是挑拨离间的那个歹人。 宋氏立在一旁,目光随着顾伽罗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低语了一句:“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姚希若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顾琳也停止了哭声,是了,她想起来了,四年前顾伽罗出事的时候,姚希若正在顾家小住,那时她整日扒着顾伽罗,顾伽罗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还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时刻守在榻前。 而顾伽罗也正是从苏醒后,才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难道……真是姚希若在捣鬼? 像顾琳这么想的人不止一个,尤其是似赵氏、宋氏、谷氏等玩转内宅的夫人们,眼中更是闪烁着莫名的光。 就是姚希若的亲生母亲顾则媛,不禁也生了疑心,暗暗瞅了女儿好几眼。 顾伽罗见状,很是满意,心道: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姚希若,你不是会演戏、会抢占先机嘛,咱也会! 今儿个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本大小姐还给你准备了‘大餐’,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齐好淑媛’的面具能维持多久?! PS:明天又是周一了,新书期已经过去一大半,好歹让某萨在榜上露个脸呀,呜呜,某萨拜求亲们的支持啦,推荐啦、收藏啦,统统砸给某萨吧! ; 第023章 梦 姚希若暗恨不已,保养极好的白皙双手死死握着,指尖刺入柔嫩的掌心,掐出一个个月牙儿红印。该死的,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样的暗亏,尤其是被顾伽罗这种一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蠢货挤兑,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啊! 咬了咬牙,姚希若决定了,顾伽罗只要再说一句当年的事儿,她就直接站出来辩驳,不把顾伽罗驳斥得灰头土脸、低头认输,她决不罢休。 哪成想,顾伽罗说完这句就不再提当年之事。她倒不是想放过姚希若,而是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她方才说话的时候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给人留了极大的想象空间。但却也仅止于此,顾伽罗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跟姚希若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清楚。因为那样做的话,顾伽罗还需要最重要的东西——证据。 可惜的是,当年的事已经太过久远而无法详查,姚希若又太狡猾,大多数利用、挑唆顾伽罗的时候,都将身边的人打发出去,除了她们两个,再无旁人知晓。 没有证据啊!唉,所以想要正大光明的打倒姚希若,还需要时间哪。 顾伽罗心里叹了口气,敛住心神,继续跟老夫人赔罪:“孙女错了,错了整整四年,呜呜,这四年里,孙女让祖母和母亲失望、伤心了,孙女该死,真真该死啊!” 顾伽罗一边说着,一边有拳头捶着自己的额头,力道很大,显然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懊恼万分、悔不当初。 饶是老夫人已经决定硬下心肠来好好教训顾伽罗一通,见她如此模样,也不禁又心软了,忙伸手捉住顾伽罗的手腕:“你要做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伤害自己,难道不是在戳我和你父母的心?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啊,嘴里说‘错了错了’,怎么还办这种错事?!” 顾伽罗抬起头,白皙的额头已经通红,她满脸泪水,无比懊悔的说道:“祖母,孙女儿是真的知道错了,祖母,您就原谅孙女吧,呜呜,祖母、祖母~” 顾伽罗一头扎进老夫人的怀里,呜呜的痛哭起来。 老夫人的手颤巍巍的停在半空中,犹豫好久,才慢慢抚上顾伽罗的头,轻轻摩挲着,嘴里却故意冷硬的说道:“你真知道错了?” 顾伽罗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老夫人,用力点了下头,想了想,又点了一下,道:“祖母,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更不会让祖母和母亲伤心、失望!” 老夫人却没有立时表态,而是拿眼光瞥了立在一旁的宋氏一眼。她的动作很轻微,仿佛在暗示孙女:你口口声声说错了,现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了? 顾伽罗见状,便知道祖母已经原谅了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回了老夫人一个‘孙女省得’的眼神,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涕泪,直接调转身形,膝行爬到宋氏近前,“母亲,女儿错了,母亲那般疼爱女儿,对女儿恩深义重,女儿却、却误信了歹人的妄言,竟对母亲生出不敬的念头,还、还做了许多错事,女儿万死都不足以赎罪——” 说话间,顾伽罗已经嘭嘭嘭磕了好几个响头。 “够了,够了,不要再磕了!”宋氏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她弯下身子,拉住顾伽罗的身子,道:“你、你知道错了就好,天下的母亲哪有真的记恨儿女的?只要你以后改了性子,母亲、母亲依然会像过去一样的疼你。” 真正的顾伽罗回来了,这个秘密,只有顾伽罗和宋氏知道,连顾则安都不知道。所以,她们母女必须在人前演这一出‘赔罪’的戏,否则,宋氏很难解释,为何之前对顾伽罗那么冷漠,现在又转了性子。 有了顾伽罗的磕头认错,宋氏才好说话:到底还是孩子哪,只要她诚心认错,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真的跟她计较不成? 这是顾伽罗的主意,她这么做,既能将那事圆过去,还能给宋氏刷个好名声,端得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呢。再说,‘顾伽罗’做了那么多伤害宋氏的事,于情于理也都该跟宋氏谢罪、认错! 虽然那时的芯子不是顾伽罗,但执行者确实顾伽罗的身体,顾伽罗作为真正的主人,必须给继母一个交代! 最后一点,也是顾伽罗的一个小心思,她从‘房客’的穿越日记中得知,‘顾伽罗’昏迷几天后醒来,从丫鬟嘴里得知,她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而当家主母宋夫人并不是她的亲娘。‘顾伽罗’立时脑洞大开,直接将自己套上了‘被恶毒继母虐待、残害的可怜原配嫡女’的身份。正巧又有姚希若挑拨离间,‘顾伽罗’愈发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于是,从那日起,她便万分仇恨宋氏,处处跟宋氏找麻烦不说,犯了错,还梗着脖子一副‘我没错,是你活该’的模样。 哪怕是那次‘顾伽罗’害宋氏流产,连老夫人都押着她来给宋氏赔罪的时候,‘顾伽罗’也只哭自己可怜,哭她从没见过的母亲,直说什么‘若是您还在,女儿绝不会被人如此磋磨’……对于宋氏,竟是连个错儿都不肯认。 也就是从那时起,‘顾伽罗’跋扈、任性的恶名才就此传开,而顾家的人也都知道了‘顾伽罗’死不认错的恶劣性子。 如今,顾伽罗回归,她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开始改变,而最佳的办法便是直接、诚恳的向宋氏磕头赔罪! 果然,谷氏等人看到顾伽罗的言行后,纷纷瞪大了眼睛,顾琳更是直接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不敢用帕子啊,帕子上加了料呢),唯恐自己眼花看错了。 众人再三确定后发现,顾伽罗果然改了性子,竟跟她一向不对付的‘恶毒继母’认罪! 啧啧,看来这铁槛庵还真是个‘好地方’啊,似顾伽罗这种死倔的蠢货都能掰过来,谷氏等人冷眼看着宋氏与顾伽罗母女抱在一起痛哭,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但不管众人怎么恶意揣测,老夫人和宋氏到底原谅了顾伽罗,命人将顾伽罗出阁前居住的沉香院收拾出来,让顾伽罗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顾伽罗总算舒了口气,命人准备热水、澡豆等物什,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了簇新的白色细棉中衣,顶着一头湿发回到卧房里,小丫鬟们拿着干净的棉布巾子帮顾伽罗绞着头发,而顾伽罗则靠着迎枕,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边陲的某座军营里。 “……啊~”一声充满愤恨的低吼从某座帐子里响起,简单的床榻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朗男子猛地坐起来,饱满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双目瞪着溜圆,死死的望着帐篷一角,线条冷硬的双唇无意识的开启,恨恨的吐出三个字:“顾、伽、罗!” PS:嘿嘿,男主出来咯,是个帅锅,看在帅帅男主的面子上,亲们是不是该多投几张推荐票咧?! ; 第024章 祖母 “大爷,大爷,您怎么了?”帐门很快被掀起,一个身形魁伟的年轻男子跑了进来,关切的问道。 帐门半开,潮热的空气涌了进来,榻上坐着的男子猛然回过神儿来,摇头:“无事,只不过做了梦罢了!” 抬手擦了擦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梦境中的场景,不知为何,那梦竟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醒了,还能清晰的记着每个细节。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 魁伟男子见他满头大汗,便直接来到榻前的一个方桌上,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大爷,吃杯茶压压惊。” 榻上男子伸手接过,茶水还温着,他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很是豪爽,最后将空碗递给魁伟男子:“石头,最近可收到家里的信?”虽然只是个梦,可梦中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得他都无法无视! 魁伟男子却一脸了然,笑道:“大爷是在等大奶奶的信吧?!唉,说来也是不巧,您和大奶奶刚成亲,还没有一个月呢,便又匆匆赶了回来——”新婚燕尔的,又是年轻夫妻,哪有不想念的?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大爷还叫大奶奶的名字来着。 “嘭!”榻上男子一拳捶在床板上,力道很大,只震得那硬实的木板微微颤动,“不许提她!” 吼完了,他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伸手抹了把脸,缓和了语气,说道:“待会儿我写封信,你安排人送回京。记着,一定要送到夫人的手里!” 魁伟男子早已敛住了笑容,垂手恭立,点头道:“是,小的明白!” 榻上男子翻身下榻,直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就着砚台里的残墨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待字迹晾干,折叠好,塞进一个信封里用火漆封好,交给魁伟男子,再次叮嘱了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必须交到夫人的手里!” 魁伟男子接过信封,郑重的收好,用力点头:“是!” “好了,你出去吧!” “是,大爷!” 魁伟男子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帐门关上。 望着重新关好的帐门,男子发了一会儿呆,忽的,脸上浮现出了狰狞之色,‘咔嚓’一声,实木书案的一角被单掌劈下,切口很是齐整,让人瞧了,很难相信这是人力所为。男子却看都不看,仍盯着帐门,嘴里喃喃道:“顾伽罗,你最好没干那事,否则、否则,你的下场形同此桌!” 这边一夜无眠,另一边的顾伽罗也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清晨,顾伽罗在铁槛庵养成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天际边刚刚有了一丝亮光,她便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顾伽罗望着陌生的帐幔,她一时还有些恍惚。 “二小姐,您醒了?” 屏风另一边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赶忙起身,绕过屏风,来到榻前服侍。 “嗯,什么时辰了?”顾伽罗转过头,随口问了一句。 丫鬟偏头看了看角落里的沙漏,回道:“卯初(05:00)。二小姐,时辰还早哪,要不您再睡一会儿?” 顾伽罗揉了揉眼睛,渐渐清醒过来,道:“不睡了,我刚回来,想先去给祖母请安!” 丫鬟不敢耽搁,赶忙应了一声,“婢子这就出去叫人!” 说罢,便匆匆的出去了。 望着小丫鬟仓促的背影,顾伽罗皱了皱眉头,这临时找来的丫鬟,到底不如调/教好、有经验的大丫鬟伶俐啊。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顾伽罗’闹出‘丑事’后,齐、顾两家都又气又恨,‘顾伽罗’到底是主子,两家长辈再恼她也不能真下手教训,于是便把气都撒在服侍‘顾伽罗’的奴婢身上。 当初跟着‘顾伽罗’嫁进齐家的有四个一等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和四个管事妈妈,以及七八家陪房。 宋氏也干脆,一番详查后,直接将两个知情不报的一等丫鬟杖毙,其他不知情的则统统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待风声过去后,便全都流放到辽东的田庄。 顾伽罗叹了口气,“这些人也算倒霉,摊上那么个能作的主儿,生生被连累了。”心里不免有些同情,毕竟除了那两个‘知情’(或者说被姚希若收买的)大丫鬟,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但顾伽罗却没想过把那些无辜的人接回来,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她的心腹,而是‘顾伽罗’刻意培养的人。 当年‘顾伽罗’清醒后,了解完自己的处境后,便开始有意识的将身边服侍的人慢慢打发出去,一来是担心这些人里有宋氏的钉子,二来也是预防被她们看出破绽,三来自然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人脉。 从顾伽罗的乳母、贴身大丫鬟,到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全都被‘顾伽罗’寻借口打发出去。 如今顾伽罗回来了,虽然手边没有可用的人,但她也不会用‘前任’留下的人。 “唔,待会儿看完祖母便去寻母亲,求几个稳妥的人暂且用着。”‘顾伽罗’不相信宋氏,顾伽罗却相信,所以,最便捷的方法便是直接从宋氏那里讨人。 小丫鬟出去没多久,便领着几个丫鬟进来,这些人有的捧着热水,有的端着牙刷、青盐,有的则捧着毛巾……几个都是宋氏临时抽掉过来的,虽不算机灵,却也不全是笨手笨脚。 服侍顾伽罗洗漱、更衣、梳头,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顾伽罗才清清爽爽的出了沉香院。 依着曾经的记忆,顾伽罗顺着甬道,路过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院落,穿过花园,步走进了赵氏所居住的稻香院。 进了院子,顾伽罗却没有直接去上房,而是从一侧的小门绕到了稻香院的后院。后院很大,足有七八分地大小,如此宽敞的地方,足以开辟一个小花园。 但赵氏老夫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命人将土地犁好,平均分作了四块,每一块都种上了时新蔬菜。 没错,就是种菜,堂堂一品国公夫人在自己的后院没有种花养草,而是种了一院子的蔬菜! PS:更新晚了,抱歉,某萨明天一定调整更新时间,争取早更新、多更新,还请亲们多多支持哈! 第025章 传奇女人 “祖母,我帮您除草!”顾伽罗站在台阶上看了看,很快便在田间发现了老夫人的身影,三两步跳下台阶,一边走一边挽着袖子,来到老夫人身边后,便直接蹲下,和老夫人一起拔草。 “伽罗?”老夫人愣了下,她穿着一身靛青色粗布衣裤,头上用一块蓝底儿白花的棉布巾子包着,手上则拿着一个小花铲,而她身边的田埂上,已经放了一小堆根部还带着泥土的杂草。 “你刚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老夫人看到孙女很意外,关切的问道,“身上可还好?听你母亲说,你在、在里头着实受了不少苦呢。” 顾伽罗却直接从老夫人手里接过花铲,有模有样的除着草,嘴里说道:“祖母,您有所不知,在‘那里’的时候,孙女吃不好、睡不好,也没什么精神,还以为自己真有了病。可这一回到家里,孙女竟是无一处不好,身上的病痛竟也全都不见了呢。” 老夫人没有跟孙女抢花铲,反而抽了块干净的棉布巾子垫在田埂上,然后直接坐了上去,拍拍手上的泥土,笑眯眯的看着顾伽罗除草。 说起老夫人,也算是京中的一个传奇人物,她虽嫁入了一等公侯门第,却不是世家望族的千金小姐,而是地地道道的普通农家女。这还是四十年前的事儿。 时值高祖末年,为了给太子扫平道路,年迈的高祖磨刀霍霍,终于朝他许诺‘共富贵’的老弟兄们下了手:降职、夺爵、抄家、流放、处死……好一场腥风血雨,大齐的开国功臣们被清算了大半,赫赫有名的二十八虎将也只残存五六人。 顾家握有兵权,也在高祖清算的名单当中。赵国公顾贤被夺爵毁劵,家产被查抄,阖族一百七十余口全部被发配到了辽东充作军户。 那时赵国公世子顾崇刚刚弱冠,因为祖父、祖母先后亡故,他接连守孝,耽搁了亲事。顾家出事后,他的亲事愈发艰难——从贵公子变成了军户,普通的军户之女顾家不愿屈就,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也瞧不上他顾崇啊。 幸好有赵氏。 说起来,赵氏跟顾家也有些瓜葛,赵氏的父亲曾经在顾贤手底下当过兵,后来负了伤便离开了军营,拿着顾贤赏的银子回辽东老家买田置地、娶妻生子。十几年下来,倒也积攒了些家业,成为小地主一枚。 赵老爹是个重恩义的人,听说了顾家的事后,冒着被牵连的危险,硬是寻到了千户所,找到了顾贤,老哥儿两个一番叙旧,顾贤又叫来顾崇,命他拜见‘世叔’。 赵老爹见顾崇生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虽然受了磨难,人清减了许多,却英气不减,很是喜欢。后听闻如此好的男儿,竟是连个像样的亲事都说不上,很是惋惜。叹气之余,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起自家的女儿刚满十五,模样不错,性情也好,倒也有几分配得上顾崇。 如果放在过去,赵老爹是想都不敢想。但现在不一样了,顾家落了难,成了最下等的军户,且还是落罪充得军,倘或京里那位老圣人冷不丁的想起了什么,再把顾家拎出来折腾一回,顾家极有可能阖族被灭啊。 嫁给顾家,绝对不是一件好亲事,相配不相配的先不说,一个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呢。 但赵老爹牢记战场上顾贤对他的种种恩情,询问过顾贤、顾崇不嫌弃自家女儿后,便一力做主将赵氏嫁给了顾崇。 赵氏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嫁入顾家后,既没有嫌弃顾家落魄,也没有因着顾家曾是勋贵而自卑,而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媳妇儿,孝顺公婆、服侍丈夫、照料弟妹和其它族人。 可以说,顾家能在辽东那样苦寒之地存活下来,并有机会上战场拼战功,赵氏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随后太子即位,便是后世所称颂的齐武帝,他秉承父愿继续清剿前朝余孽。高丽与前朝关系莫逆,齐武帝命人去招抚女真,高丽趁机发兵,辽东之战爆发。 顾贤和顾崇父子齐齐上了战场,立下不少功劳,四年后,辽东之战大获全胜,齐武帝欣喜不已,大肆封赏功臣。当听到顾贤、顾崇的名字时,齐武帝想起早年间顾贤的功勋,以及当年‘清算’的真相,一时有些愧疚,大笔一挥,赦免了顾氏一族,并封顾贤为忠义伯。 顾家重返京城。 随后几年,齐武帝几次大战,将前朝异族彻底赶出了中原,而这些战事中,顾崇屡立战功,最后又将赵国公的爵位拿了回来! 而赵氏,也终于从农户女一跃成为超一品国公夫人。 赵氏做了国公夫人,却不改本性,依然恭谦有礼、谨守本分,哪怕京城贵妇们都暗地里笑她粗鄙、上不得台面,她也不急不恼,反而坦然面对自己的出身。 甚至直接在后院开了块地,闲暇时种些瓜菜……面对这样一个坦率、淡然的人,那些非议的人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反倒觉得赵氏直率、实诚、不失真性情,是个磊落、坦荡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大多数贵妇也愿意交往——似赵氏这样不忘本、不移性情的人,总好过那些得志猖狂、丢却本心的小人吧。 再加上人家赵氏的品级放在那里,顾崇这个实权在握的世子爷对她又敬爱有加,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把赵氏挡在交际圈外头。 赵氏渐渐在京城的贵妇圈里站稳了脚跟,众人提及她,也要赞一句贤惠、稳妥。 四十年过去了,赵氏早已成为京城贵妇们争相结交的老人家,但她依然不忘本,继续种她的菜。这时再也没人笑话赵氏‘村’、‘土气’、‘上不得台面’,反而觉得人家赵氏老夫人这是别有雅趣! 赵氏喜欢种菜,喜欢亲自侍弄田地,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在顾家更是尽人皆知的事儿,如此也造就了,谁想讨好老夫人,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面儿上都会做出一副愿意做农活,愿意帮老夫人分忧的模样。 这不,顾伽罗刚来没一会儿,姚希若便穿着一身蜜合色的衫裙走了进来…… PS:嘿嘿,过渡一下,下一章进入新的情节。求收藏、求推荐,求包/养,O(∩_∩)O~ 第026章 论‘洗白’的重要性 “外祖母,我来帮您摘瓜菜了,昨儿您还说架子上的黄瓜熟了,正巧——”姚希若仿佛没有看到蹲在地里的顾伽罗,带着些小女孩儿的娇憨,轻移莲步缓缓走来,嘴里还略带撒娇的语气跟老夫人说道。 行至近前,才似刚看到顾伽罗,忙掩口笑道:“哎呀,我当是谁呢,竟是伽罗妹妹,你也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弃地里脏,不愿来后院吗?哟,你还亲自拔草了,啧啧,姐姐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要知道过去你可不愿意做这些活,直说这是下等人才做的活计——” 说到这里,姚希若仿佛刚刚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对老夫人描补道:“外祖母,您别生气,那时候伽罗妹妹是跟我玩笑,故意说的混话,当不得真的!” 顾伽罗的脸色一僵,这姚希若还真是时刻不忘陷害她,听听这话,表面上听着仿佛是知心大姐姐关心妹妹,但细细一听便会发觉,她这是在‘抹黑’顾伽罗呢。 前头咱也说了,赵氏老夫人喜欢种菜,顾家上下和亲近的故交亲朋也都知道。那些个想求老夫人办事,或者想在老夫人跟前表现的人,无一不拿这件事做文章。哪怕心里再厌烦种地、干粗活,来到老夫人的菜园子里,也会装模作样的侍弄一二。 而听姚希若话里的意思,她摆明就是在说顾伽罗非常讨厌种菜,且骨子里瞧不起那些田间的农夫农妇,但现在,为了讨好老夫人、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竟昧着良心说自己喜欢种菜,还假模假式的亲自帮老夫人干活。真真是虚伪到了极点,再说得严重些,更是大大的不孝——你祖母喜欢种菜,你却说种田的都是下等人,你、你这不是拐着弯儿骂自家祖母嘛! 老夫人的笑容渐渐敛去,一双眼睛在姚希若和顾伽罗身上看来看去。 姚希若瞧了,心里暗笑不已,老夫人确实疼爱顾伽罗,可老夫人是个宽厚慈爱的人,她对顾家的晚辈都非常疼爱,只是看在顾伽罗幼年丧母的面子上格外关照几分,根本谈不上偏爱。姚希若想着,如果老夫人真的偏心顾伽罗,当日齐顾两家要把顾伽罗送到铁槛庵的时候,老夫人就应该全力阻止,而不是眼睁睁看着顾伽罗又哭又喊的被捆上马车。 很显然,在老夫人的心目中,家族的名声和体面更重要,至于顾伽罗,不过是个她诸多孙子孙女中的一个罢了。 而且姚希若来顾家也有四年了,她发现老夫人是个极公正的人,虽然顾琳口口声声说老夫人‘偏心’,但姚希若冷眼瞧着,老夫人对膝下的所有孙子孙女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过分的偏疼哪个人。 既然没有过分偏爱顾伽罗,姚希若认定,这对祖孙间的感情也就平平。不怎么牢靠感情最好挑拨了。再者,她并没有撒谎,‘顾伽罗’确实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表姐从哪里听来的混话?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顾伽罗头也不抬,淡淡的回道。 姚希若一窒,她没想到顾伽罗会当面撒谎,心里冷笑,直接给出证据:“表妹竟是忘了,今年春分——” 不等她的话说完,顾伽罗冷笑一声,道:“那肯定是表姐记错了,我从小就喜欢跟着祖母在地里玩儿。” 姚希若才不信,笑着说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伽罗冷冷的说道:“那证明表姐太不了解我了,至少在你来顾家前,我可是时常来地里帮祖母做活呢。” 说着,她抬起头,撒娇的对老夫人道:“旁人不记得,祖母却是最清楚。祖母,你说对不对?” 老夫人笑了,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连声道:“对对对,我的伽罗跟我最亲香,刚会走路呢就和祖母一起来地里玩儿。”老夫人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粉嫩白皙的肉团子,穿着大红衣裳在菜地里滚来滚去的画面,心里一阵甜蜜,唇边不禁绽开笑意。 姚希若听了这话,才不甘不愿的揭过这个话题。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收敛了心中的不虞,笑着半蹲在老夫人跟前,开始夸起老夫人种的菜来。 顾伽罗复又低下头,也不插嘴,继续挥舞小花铲,只见她将花铲插进地里,然后微微侧了侧身子,瞅准角度,握着花铲的手一用力,哗的一下,一大坨微湿的泥土直接朝姚希若飞去。 姚希若正半蹲着身子跟坐在田埂上的老夫人说话,忽觉一个黑影从一侧打来,她慌忙拿胳膊去当。‘啪叽’一声,一坨暗黄色的泥巴糊在了姚希若新做的鹅黄色撒花烟罗衫上。 “啊~~我的新衣服!”姚希若一时情急,竟忘了自己还在演戏,站起来,用力甩着袖子,企图将袖子上的泥巴甩掉,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哪里来的泥巴?脏死了,真是脏死了!哎呀,我这衣服才刚刚上身——” 顾伽罗心里好笑,嘴上却赶忙道歉:“表姐,真是对不住,手上太用力了,没控制好力道。” 顾伽罗起身,一手拎着小花铲,一手捉着条不知从哪里摸来的脏抹布,作势就要帮姚希若擦拭。嘴里却不忘‘提醒’她,“不过,表姐你也是,来祖母的后院怎么还穿这种衣服?就着你还帮祖母摘菜?呵呵,不是我说,就表姐这身行头,在地里走不了几步,要么被泥巴弄脏了,要么就被黄瓜架子划破了,套句祖母常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是‘干活的衙役’!” 最后一句话是老夫人老家的俚语,主要是暗讽那些只会拿腔作势、却不肯弯下/身子认真干活的样子货! 顾伽罗幼年跟着老夫人长大,没少听类似的俚语、家乡话,表面上,老夫人对每个孙辈都照顾,但心里还是更喜欢她一手养大的顾伽罗。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老夫人不禁笑了,伸手在空中虚点了顾伽罗几下,仿佛在说:你个促狭的小丫头,竟还捉弄起自家表姐来了! 顾伽罗吐了吐舌头,一如小时候那般娇憨可爱。 老夫人见了愈发欢喜,她有种感觉,四年前那个全心依赖她的宝贝孙女又回来了! 姚希若反应也不慢,很快就发现了顾伽罗的阴谋,她也不管袖子上的泥巴团了,深深吐纳了好几口气,才将冲到嗓子眼儿的怒意咽了下去,僵硬的缓声道:“伽罗妹妹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全,下次定会像伽罗妹妹一样,换身合适的粗布衣裳再来。” 她还正欲再跟老夫人解释两句,表示自己‘并不是嫌弃泥土脏,只是不忍糟蹋了新衣服’,不想老夫人却发话了,她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孝顺,不过今儿地里的活儿我都做完了。瓜儿菜儿的也都摘好了,都放在另一边的筐子里。希若啊,你想吃什么,只管自己去拿。” “……是!”姚希若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去菜筐那儿取了三四根顶花带刺儿的鲜嫩黄瓜。原本按照她的性子,这会儿定会拿着黄瓜大赞特赞一番。但有了刚才那一出,她实在没有心思再‘表现’了。 跟老夫人道了谢,又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瞪了顾伽罗一眼,然后才离开后院。 老夫人命丫鬟准备了小篮子,将几样新鲜的蔬菜放进去,交给顾伽罗:“待会儿给你母亲请安的时候捎过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活了大半辈子,从社会底层到上流社会,老夫人经历了太多,儿孙们的摩擦和争斗,她心里都清楚,但不痴不聋不为家翁,有些时候,老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闹出格子来,她一般是不会插手的。 姚希若和顾伽罗,都是她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伤到哪一边老夫人都会心疼。 伸手戳了戳顾伽罗的额头,老夫人低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顽皮了,希若到底是你的表姐呢,平日里对你也照顾,你还捉弄人家,小没良心的。” 顾伽罗嘟着嘴,不服气的说道:“谁让她先污蔑我来着。竟然说我瞧不起种田、做农活的人,还当着祖母的面儿说,她、她这分明就是给我上眼药呢。我给她一铲子泥都算是轻的,如果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我、我定会跟她计较个清楚!” 说着说着,顾伽罗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恨意,很显然,‘顾伽罗’残留的意识又开始冒头了。 老夫人愣了下,不禁想到了昨日顾伽罗说的那些话,思忖片刻,低声问道:“希若真、真的对你说了些不好的话?”竟然挑拨顾伽罗和宋氏闹翻? 顾伽罗表情有些尴尬:“当年那些事也不能全怪她,主要还是在我。唉,许是我摔马车摔到了头,脑子竟有些不清不楚的,听了些风言风语,竟对母亲生出了嫌隙,真真不孝,更是蠢笨到家。这次在铁槛庵,静虚老贼尼将我关进了静心斋,我一个人在暗室里想了许多事,回想过往几年的言行,简直糟糕透了,我、我——” 顾伽罗知道,她回来后‘性情大变’,她必须准备好说辞。宋氏知道原因,可顾家的其它人不知道啊。所以,她借着跟老夫人大倒苦水的当儿,将自己为何会转了性子的原因说了说。 人在经历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改变,老夫人见多识广,听了顾伽罗的话,倒也信了几分。 不过老夫人姜桂之性、老尔弥辣,很快便在顾伽罗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什么?你、你被那个老尼姑关进了静心斋?” 顾伽罗点点头,道:“或许我做人太失败,刚进铁槛庵,连句话还没说呢,就被静虚直接关进静心斋‘静心’,足足关了我六日,若不是我以死抗争,这会子孙女估计还在那暗无天日的静心斋呆着呢。” 老夫人脸色一变,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久居京城上流社会的她岂会不知道?而且铁槛庵里的猫腻儿,老夫人也心知肚明。 只听顾伽罗这几句话,老夫人就能断定,孙女是被人阴了,而且阴她的人恨她欲死! 眯着眼睛,老夫人将那日的事仔细回想了下,掰着手指扒拉了一遍,最后将怀疑的重点放到了姚希若身上。 但老夫人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外孙女会陷害孙女,嘴上只说:“这个静虚,还真是胆大妄为。伽罗,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谁害了你,祖母也会仔细调查,绝不会放过那个心思歹毒的人!” 老夫人这话仿佛是在说‘静虚老尼’,但顾伽罗知道,老夫人已经猜到了有人背地里陷害她,只是老人家还需要核实以及进一步的证据。 顾伽罗并不怕老夫人去调查,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就算老夫人查不到什么,也没关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悄悄在老夫人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老夫人在心里怀疑上了姚希若,那么一切都好说,姚希若的许多事虽然做得隐蔽,可并不是完美无缺,倘或有人仔细探查的话,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顾伽罗如此针对姚希若,一来自然是为了报仇,姚希若可是铁了心要置‘顾伽罗’于死地呢,不管顾伽罗的芯子是哪个,但姚希若对顾伽罗这个身份的恨意确实实打实的,有这么一个敌人,不彻底消灭,总是个祸患。 二来却是‘洗白’名声。顾伽罗之所以有恶名,那也是因为有姚希若这个‘淑媛’做对比。再者那日姚希若一跪一哭的将当日的真相扭曲了,害得顾伽罗无法说出真正的事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姚希若的丑事一一揭漏出来,唯有彻底打倒姚希若,顾伽罗才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被姚希若陷害的。 SO,洗白名声,先从打倒姚希若开始!今儿只是前奏,接下来顾伽罗还有更多的计划…… PS:二合一哦,亲们投的推荐票,某萨都记着呢,以后也会慢慢的将欠更补上,还请亲们继续支持。新书榜没几天了,求推荐、求收藏,若是再有个长评,那就更美好了,(*^__^*)嘻嘻…… ; 第027章 母女谈心 顾伽罗提着菜篮子,一路朝父母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奴婢请二小姐安!”行至正房院中,宋氏的贴身大丫鬟已经迎了出来,嘴里没口子的说道:“方才夫人还说呢,二小姐素来纯孝,哪怕是才回来,也定然记着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二小姐,快请进,夫人正等着您哪!” 顾伽罗点点头,没说什么。她瞧着这丫鬟有些眼熟,却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想来也是,顾伽罗离开了四年,四年前,这个大丫鬟或许还只是宋氏院中的一个小丫鬟呢,自是入不了顾伽罗这个二小姐的眼。 不过在那大丫鬟帮忙掀帘子的时候,顾伽罗还是客气的说了声:“有劳姐姐!” 那丫鬟愣了下,显是没想到向来跟夫人不对付、且整日高高在上的顾二小姐会跟她这个‘狗腿子’道谢,但很快反应过来,更加谦逊的笑道:“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二小姐,请~~” 顾伽罗也不以为意,洗白名声也好,重塑形象也罢,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让世人接受一个‘全新’的顾伽罗。 随手将菜篮子交给那丫鬟,来到正间,顾伽罗没在房间里看到宋氏,她也不用丫鬟引领,习惯性的进了西次间。 果然,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宋氏正端着个瓷盅吃着什么。 “女儿给母亲请安!”按理说,寻常时候来晨昏定省,顾伽罗只需行个福礼就好。但今日,顾伽罗却郑重的跪在了炕前的空地上,甚至都没有让丫鬟拿蒲团,膝盖就那么硬挺挺的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宋氏拿着调羹的手顿了下,叮当一声,调羹落在了瓷盅里,溅起了点点燕窝粥,宋氏全然不在意,她愣愣的将瓷盅放下,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表面上,宋氏的动作亦如往日那般高贵、优雅,但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宋氏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嘴唇也忍不住的哆嗦。 “你、你回来了?!”宋氏道。 顾伽罗用力叩了个头,眼中已经滚下来泪来,泣道:“香儿不孝,这几年,香儿让母亲忧心了……” 顾伽罗抬起头,白皙的额头通红一片,她含泪道:“母亲,香儿回来了!” “香儿,我的香儿!”宋氏再也撑不住了,抬腿从炕上下来,一把拉起顾伽罗,双手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嘴里骂着:“你个狠心的丫头,一去好几年,撇下父母亲人,还、还让那么个东西……” 宋氏猛然住口,哪怕知道‘那东西’已经不见了,她还是有些忌讳,不愿再提及,转而询问顾伽罗:“你快点儿告诉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又去了哪里?” 顾伽罗被宋氏拥着来到炕边坐下,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女儿也不知道,那日跟着母亲从潭柘寺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车上跌落下来,女儿直觉眼前一黑便没了感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静心斋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女儿一概不知道哇。甚至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铁槛庵、还被关进了静心斋,女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宋氏皱眉,双手忍不住抚上了顾伽罗的头,爱惜的摸了摸:“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当年那个‘顾伽罗’醒来的时候,虽然行止有些怪异,但顾伽罗原有的一些记忆,‘顾伽罗’应该是知道的,否则,发现她是冒牌货的就不只是宋氏一个人了。 顾伽罗点点头,又摇摇头,“起初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女儿在静心斋待了六日。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母亲应该也有所耳闻。在那里,女儿睁眼闭眼都是黑暗,为了不让自己被逼疯,女儿便拼命回想。没想到,还真让女儿找到了些许记忆。只可惜并不齐全,只有一段段的画面——” 说到这里,顾伽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腮帮子咬得死死的,恨声道:“女儿真是没想到,‘她’竟会做了这么多蠢事!” 顾伽罗愧疚的看向宋氏,“‘她’甚至还数次伤害母亲,母亲,我、我——”一想到‘房客’zuo的那些蠢事,顾伽罗就想拿块豆腐撞一撞。呜呜,‘她’做了那么多,糟蹋了顾伽罗的名声,如今却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了一大堆的烂摊子让她收拾,顾伽罗越想越觉得苦逼。 宋氏从小将顾伽罗养大,对这个女儿最是了解,她见顾伽罗的神情,便知道孩子心里非常难过。伸手揉了揉顾伽罗的头顶,宋氏叹道:“那些都是‘那东西’造的孽,与我的香儿无关。说到底,香儿也被她给带累坏了,我悉心教养的好女儿,如今竟……唉,过去的事也不必说了。世间多奇事,古有黄粱一梦,显见这鬼神之说也是有的。之前的四年荒唐,亦或许是一种‘孽缘’,如今你回来了,那噩梦也就醒了!” 宋氏对于顾伽罗的‘奇遇’,心里也有些打鼓,但她笃信佛法,相信因果报应。顾伽罗是她精心教养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善良、端方,当年摔下疾驰的马车都能醒过来,足以证明佛祖还是垂怜真正善良的好孩子。 虽然过程出现了偏差,但现在正主归位,‘那鬼东西’魂飞魄散,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显然也是佛祖庇佑——宋氏可没忘了,顾伽罗是在铁槛庵‘苏醒’过来的。 铁槛庵不是纯粹的庵堂,但也是佛门圣地,据说最初平阳公主在庵里静养的时候,为了把样子做足,宫里特意赐了一尊极灵验的鎏金南海观音。据说那观音像可以镇邪祟、驱病魔、消除一切孽障。 而巧的是,那尊观音像就收藏在静心斋斜对面的山顶大殿里,每每太阳升起,阳光洒落山间,金灿的光线照射在鎏金观音像上,折射出更加金灿明亮的光芒。坐在下方的石壁上,仰望观音像,感觉自己也被无边无尽的佛光笼罩一般。 其实,这才是平阳公主命人兴建静心斋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观赏‘观音佛光’,而绝非‘静心’。 但后来继任的庵主出于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将静心斋变成了‘小黑屋’,也有些误打误撞——每天沐浴在‘观音佛光’里,任你心中有怎样的污浊、不忿以及种种负面情绪,都能彻底安静下来! 宋氏却想到了观音像本来的功效——镇邪祟、驱病魔! 在宋氏想来,那个侵占了顾伽罗身体的孤魂野鬼,定是受不得‘观音佛光’,被金光打得魂飞魄散。如今又听了顾伽罗的说辞,宋氏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一想,宋氏真的放下心来,看向顾伽罗的目光也充满了怜惜与疼爱。 顾伽罗却有些心虚,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穿越到后世的那段过往。不是她不想跟母亲说实话,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倘或她真的对宋氏据实以告,宋氏定会胡思乱想,没准儿还会把顾伽罗再当妖怪! 宋氏了解顾伽罗,顾伽罗也了解宋氏,她知道她这样说,宋氏反而更会相信。 果然,宋氏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防,拉着顾伽罗的手,细细的询问:“香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PS:额,更新晚了,抱歉。谢谢臣哥Y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收藏和推荐,谢谢哈! 第028章 含恨重生 顾伽罗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的说道:“母亲,我想回齐家!”虽然齐谨之这个夫君是‘顾伽罗’看上的,但齐顾两家已经成了亲家,顾家与齐家西府也缔结了同盟,如果此时贸然和离,齐顾两家即便不会反目成仇,但往昔的合作关系必将中断。 顾伽罗是真正的世家女,不会一味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她考虑最多的还是家族、还是父母亲人的利益! 而且,平心而论,齐谨之的条件也不错,当年顾伽罗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的时候,曾经在齐家的梅花宴上见过齐谨之,他比顾伽罗大三岁,遗传了齐家人的好相貌,才十六岁的小小少年,便已长成了六尺伟男儿,一身家传的武艺打遍京城纨绔界无敌手,齐谨之也不是个鲁莽武夫,他自幼师从大儒名士,十五岁那年便考中了秀才,一时成为京城权贵子弟的模范。 长得好、家世好,文武双才,如果撇开齐家门里的各种污糟事儿,齐谨之绝对称得上京城数得上的钻石王老五。 ‘顾伽罗’也正是相中了齐谨之,所以才会死活都要嫁给他! 顾伽罗必须承认,‘顾伽罗’是个不作不死的主儿,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所以,接续‘接手’齐谨之这个夫君,她倒也不反感! 宋氏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这才是她从小养大的香儿,不自私、重大局,且绝不认输!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齐家,却不是良配啊!” 当年齐子孺一夫娶二妻,东府原配有公主儿媳撑腰,西府娇/妻有几大国公府做靠山,两边旗鼓相当,为了个爵位(或者说为了一个嫡妻嫡子的说法),齐家东、西两府争斗了六七十年,这期间,女人们在内宅各种较量,什么安插眼线,什么下毒用药,各种‘人为意外’轮番上演。 六七十年的时间里,不知多少妇孺做了两府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女人在内院里折腾,男人在朝中较量,齐铿、齐锵以及其子孙相互使绊子、相互陷害,场场大戏在朝堂上轮番上演。不止如此,遇到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时,两府也不忘互掐:东府支持宠王,西府就支持太子,总之两边绝尿不到一个壶里! 几十年下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齐家的爵位也戏剧化的在东府和西府之间转化。 而且这种争斗一直持续着,‘顾伽罗’出事,未尝不是两府另一种形式的争斗! “清河县主是我的闺中密友,但我也要说一句,齐家,绝不是个理想的亲家!”宋氏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就有些不愿意,可‘她’寻死腻活的非要嫁过去,甚至还放出风声,说我这个继母恶毒,见不得前头夫人所出的嫡女嫁个好人家……” 提及‘顾伽罗’的种种作死,宋氏满心的无奈,‘唉’了一声,继续道:“正巧那时我忌惮‘她’,怕‘她’祸害家里人,便想把‘她’嫁去齐家也好。”没准儿还能帮清河县主祸害祸害齐家东府里的敌人呐。 只可惜,‘顾伽罗’是个窝里横的主儿,自家各种作,嫁了人却变‘怂’了,刚过门没两天便吃了平安大长公主的几次暗亏,最后更是被齐勉之害进了铁槛庵。 “……”顾伽罗无语,再次为‘顾伽罗’的言行买单,她愧疚的说道:“母亲,都是香儿不好,让您受委屈了!” 宋氏摆摆手,“与你无关。香儿,你真的想回齐家?” 顾伽罗用力点头:“我是齐家三媒六聘求娶进门的媳妇儿,与齐谨之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虽然没能入洞房,却已经是正经夫妻。我若不认这门亲,唯有和离一道,然而女儿现在的名声母亲也知道,贸然和离的话,对我绝没有好处。” 顾伽罗很理智,一条条的分析:“再者,清河县主求圣人开恩放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跟齐谨之和离,而是想让我继续做齐家西府的大奶奶。”并且让顾伽罗‘知恩图报’,继续跟齐家东府争斗,若是能和平安大长公主那一家子死磕到底,那就更好了! 宋氏当然也猜到了清河县主此举的意图,长叹了一声,道:“即便这样,你也先不要急着回去,且在家里休养些日子。” 宋氏想着顾伽罗刚刚‘回来’,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趁手的下人、得用的丫鬟婆子,还有那些封存的嫁妆,都需要一一打理。 还有一点,宋氏有些担心,顾伽罗离开了四年,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教导,比如管家理事、人情往来等主母必修的课程,还需要她细细说给顾伽罗听。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顾伽罗自己也提到了,她目前的名声有些不好,虽然坊间充斥着‘顾氏奇冤’的说法,但在上流社会,却是另外一个模样。 宋氏不想让顾伽罗在背负着骂名的时候回去,齐家,肯定是要回的,但必须先让顾伽罗洗白名声! “是,母亲!”宋氏所想的,也正是顾伽罗所顾虑的,所以对于宋氏的建议,她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夫人,三小姐、四小姐、五少爷来给您请安来了!”门外小丫鬟扬声通禀。 顾伽罗闻言,从炕上下来,规矩的在墙根一溜玫瑰椅的首位上坐定。 门帘轻响,顾伽罗的三个异母弟妹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生得五官柔美、皮肤白皙,配上她温柔的气质,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此女乃是顾伽罗的异母庶妹,顾家三小姐顾琼;紧跟顾琼身后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昨日跟着宋夫人去接顾伽罗的四小姐顾瑶;走在最后面的是个四五岁的粉嫩小正太,是宋夫人的幼子,家中男丁中排行老六的顾璟。 “女儿/儿子给母亲请安!”三个人齐齐向宋氏行礼。 宋氏含笑点头,“都起来吧。琼儿、瑶儿、璟儿,来见过你们二姐姐!” 三人早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椅子上端坐的顾伽罗,顾瑶还好,她早已见过了顾伽罗,再次看到她,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顾琼和顾璟却神色各异的打量着顾伽罗。顾璟年纪小,顾伽罗‘离开’的时候,他刚满周岁,‘顾伽罗’醒来后,仇视宋氏以及她所出的子女,平日里跟顾璟也没什么交集,所以,顾璟对顾伽罗这个姐姐,几乎是陌生的。 “二姐姐?”一双遗传自宋氏的黑漆大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疑惑,顾璟萌萌眼的看着顾伽罗。 顾伽罗笑了,起身来到顾璟跟前,伸手揉了揉他胖嘟嘟的脸蛋儿,道:“是呀,我是你二姐姐。来,顾小六,唤声‘姐姐’给我听听。” 顾璟下意识的去看宋氏。宋氏点头,他才软糯糯的唤了声,“二姐姐!” 顾伽罗很开心,一把抱住胖嘟嘟、软乎乎的幼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碧玉平安扣给顾璟系上,“真乖,这是二姐姐给你的,拿去玩儿吧!” “谢谢二姐姐!”顾璟又看了眼宋氏,然后用比方才更大的声音喊道。 “哎!璟儿真乖!”顾伽罗满脸笑意的站起身,然后来到顾琼面前,轻声道:“琼儿,我回来了!” 顾琼低着头,飞快的抬眼看了顾伽罗一眼,娇怯的喊了句:“二姐姐!”然后又飞快的垂下眼睑,掩住了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第029章 闺蜜 顾琼是顾家大房唯一的一个庶出女儿,她的生母是冯氏的陪嫁丫鬟。当年冯氏生完顾伽罗后大出血,身体状况非常差。 冯氏记挂刚出生的女儿,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了,倘或有个万一,顾则安是一定要续弦的。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冯氏担心顾则安娶了继室,女儿会受委屈,便想在临死前多为顾伽罗做些考虑。 只可惜冯氏本身就是小女儿,家里也没个妹妹、堂妹什么的能嫁到顾家做填房。 冯氏思索半日,便命人唤来了顾则安。 顾则安已经从太医和医女那儿知道了冯氏的情况,知道她拖不过两日了,两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如今冯氏又刚刚为他生下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儿,顾则安对冯氏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冯氏苍白着一张脸,唤来身边的大丫鬟翠烟,气若游丝的跟顾则安商量:“……大爷,妾身怕是不好了,大爷身边却不能无人照顾,翠烟跟妾身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又是个稳妥的人,妾身便想着以后由她来服侍大爷!” 顾家是讲究规矩的人家,顾则安又是未来的世子,更是不能行差踏错。冯氏若是亡故,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冯家的脸面,亦或是为了夫妻两个的情分,顾则安都要为妻子守孝一年。 守孝期间,顾则安不能续娶,但身边却不能无人服侍。而冯氏推出翠烟,一来是抢占这个空窗期,让她早早的得到顾则安的宠爱,倘或能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能帮扶顾伽罗,二来也是让翠烟给未来的继室添个堵。 不能怪冯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她那时也不知道顾家将会给顾则安续娶一个怎样的女人。若那填房是个好的,倒也罢了,翠烟也不是个掐尖逞强的泼辣货,两下里也能相安无事;可若那妇人是个面甜心苦、或者心思歹毒的恶妇,那么冯氏若是没有准备,自己的女儿岂不是要受继母的磋磨? 冯氏也是一片慈母心哪!顾则安听了这话,自然也想明白了冯氏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原想拒绝,可看到冯氏气息微弱、面如白纸的模样,又很是不忍,只得无语点头。 冯氏却不肯放过,直接说道:“今儿就是个好日子,翠烟,晚上你就到东厢房去服侍大爷吧。” 说罢,冯氏又转头看向顾则安,满眼的乞求:“大爷,好不好?” 翠烟已经跪倒在床前,哭得涕泪纵横,嘴里只说着:“大奶奶,还是让婢子来服侍您吧。”不是翠烟矫情,而是她看出来了,自家小姐撑不过这两日了,如果她今天晚上去服侍大爷,极有可能见不到小姐的最后一面。 冯氏选人的眼光极准,翠烟确实是个忠婢。她宁肯守着自家小姐,也不愿有个‘好前程’! 冯氏见了,却愈发安心,她费力的摇了摇头,道:“我这里不缺人服侍,我、我只记挂大爷和小小姐!” 一提‘小小姐’,翠烟猛然想起了冯氏的嘱托,她含泪看着冯氏良久,然后才艰难的点点头,“婢子遵命!” 冯氏的目光转到顾则安身上,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顾则安心里发酸,眼中涌过一抹热流,他缓缓点头,“为夫答应便是,幼仪,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冯氏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大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的。” 当夜,顾则安便和翠烟圆了房,次日清晨,翠烟梳着妇人的发髻来见冯氏,冯氏瞧了,极力忍着心底的酸楚,亲自从妆盒里取了一支赤金朝阳五凤挂珠钗给翠烟攒上,嘴里说道:“大爷和小小姐,我就交给你了!” 翠烟含泪应下。 这一夜,冯氏又赶着顾则安进了翠烟的厢房。 第三日上午,在明媚的阳光中,冯氏闭上了眼睛,临终前,冯氏提翠烟做了大房唯一的姨娘,人称翠姨娘。 翠姨娘的肚子很争气,只服侍了顾则安两夜便有了身孕。 几个月后,翠姨娘产下一个女婴,顾则安看在冯氏的面子上,又瞧翠烟本分老实,便给女婴取名顾琼。 翠姨娘有了自己的女儿,但她并没有忘记小姐的重托,对顾伽罗比对自己的女儿还有亲厚。只是顾伽罗养在了老夫人的院中,翠姨娘虽有心服侍,却苦于没有机会。无奈之下,翠姨娘便整日在顾琼耳边说起先冯氏夫人对她们母女的恩德,反复叮嘱女儿一定要好好照顾‘二姐姐’。 长年累月的洗脑,顾琼潜意识里便把顾伽罗当成了除姨娘外最重要的人,对上顾伽罗的时候,顾琼并不像个妹妹,反倒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忠仆。 如此便过了十来年,顾琼在顾伽罗身边,一直是影子一样的存在。顾伽罗也知道翠姨娘母女的来历,知道她们是生母特意给她准备的人,对她们也有一种天然的亲近。长期相处下来,顾伽罗和顾琼便成了感情最深厚的姐妹! 只是这份感情,随着四年前的一场‘意外’而渐渐冷淡下来。当然,这个‘冷淡’是针对‘顾伽罗’来说,这位占据顾伽罗身体的穿越女,对四周的人有种本能的排斥,不但跟宋氏反目成仇,还将冯氏留给她的乳母、忠婢以及翠姨娘母女等人,不论好歹,全都隔离出自己的生活范围。 让顾伽罗感到庆幸的是,‘顾伽罗’并没有对翠姨娘母女做什么,倒不是‘顾伽罗’对她们另眼相看,而是觉得她们没有什么能耐,对她构不成危险。 “……呼,幸好这位看不上翠姨娘母女的低调,否则,她也想对待母亲一样对待她们,我可真是没脸见琼妹妹了!” 顾伽罗暗自庆幸着,她并没有看到顾琼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恨意。 “琼妹妹,许久不见,你、你还好吗?” 给宋氏请了安,顾伽罗等几人便退了出来。 顾伽罗追上快步离开的顾琼,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怀念。表面上,‘顾伽罗’只离开了几个月,可对真正的顾伽罗来说,她和顾琼已经分别四年了! 顾伽罗并不知道的是,在顾琼心中,她们之间已经隔了一辈子。 忍着心底翻滚的恨意,顾琼极力用平和的语气回道:“我很好,多谢二姐姐记挂。自三个月前姐姐出嫁,姨娘和我就非常记挂姐姐。二姐姐,齐、齐家的事,我、我们也都听说了,不管外人怎么说,姨娘和我都相信姐姐!” 顾琼的语气很是笃定,她倒不是多么信任顾伽罗的德行,而是她上辈子便知道了真相——好个顾伽罗,真是蠢到家了,被姚希若玩弄于鼓掌之中,不但丢了名声,还连累了‘旁人’。 一想到自己因着顾伽罗的原因而名声受损,无奈之下只得低嫁中山狼,赔光了嫁妆却得不到婆家和夫君的谅解,最后更是为了救顾伽罗而丢了性命……前生的悲惨命运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现,顾琼几乎快要撑不住了。 顾伽罗正处在与‘好姐妹’重逢的喜悦当中,没有察觉顾琼的异样。她听了顾琼的话,感动的说道:“我、我就知道翠姨娘和琼妹妹了解我。对了,最近翠姨娘可好?” 顾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心绪,像往常一样的柔顺点头:“多谢二姐姐惦记,姨娘很好,昨儿听说夫人要接二姐姐回来,姨娘高兴的一宿都没睡!” 提到自己的生身母亲,顾琼的神情很是复杂。姨娘是真心疼爱她的,这一点毋容置疑,但、但姨娘却更疼爱、更重视顾伽罗。 回想上辈子,顾琼最后落得抛尸荒野的下场,主因自然是顾伽罗,但翠姨娘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果不是翠姨娘哭着求着让她去帮顾伽罗‘越狱’,她也不会冒险去铁槛庵。 结果呢,顾伽罗无恙,而她却被路过的山贼给—— 顾琼的身子微微战栗,拿着帕子的手几欲将帕子扯碎。 “哟,这不是伽罗妹妹和琼妹妹嘛,真不愧是最好的姐妹,躲在这里说什么梯己话呢?”就在顾琼险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恨意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声音很熟,姐妹两个不用回头去看便知道是谁。 顾伽罗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表姐,今儿这是刮得什么风啊,怎么我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表姐?” 两人已经变相得撕破了脸,此时再装什么‘好姐妹’就太虚假了! 姚希若却似忘了早上在菜园被顾伽罗弄了一身的泥,换了一身花色、样式相似的衣裙,姚希若巧笑倩兮的走到两人近前,笑着说道:“伽罗妹妹还是这般促狭,竟打趣起姐姐来了。不过,见你这样,我倒是放下心来。” 这话说得……顾伽罗心里一动,故作不解的说道:“放心?表姐放什么心?”难道这人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了?! 顾琼也好奇的抬起头,“表姐,莫不是京中闺秀们又有什么活动?”姚希若在京城闺秀圈中颇有些名声,平日里每隔十天半个月,闺秀们要么赏花、要么起诗社,十次有八次都会请姚希若过去。 顾伽罗未出阁的时候,也时常和姚希若一起出去,偶尔也能做一些惊艳绝伦的诗词出来,引得无数京城‘才子’追捧。 可问题是,现在顾伽罗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此时出去赴宴,定会遭到许多人或好奇、或探询、或恶意的目光。 偏过去的‘顾伽罗’是个恣意妄为的人,得罪的贵女不是一个两个。这些人平日里无事还有嘲讽几句,如今终于抓到了顾伽罗的短处,还不往死里嗤笑、嘲弄她啊! 顾琼虽然恨顾伽罗,但她更恨姚希若,毕竟姚希若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再者,在外人眼中,顾琼是顾伽罗的影子,如果顾伽罗被人为难、算计了,顾琼却充耳不闻的话,那么外人定会起疑心。 旁人且不说,只翠姨娘一个人……唉,顾琼可不想整日面对翠姨娘的絮叨,以及她那控诉的眼神。 姚希若仿佛没有听出顾琼话里的暗示,笑着点头:“琼妹妹猜的是,过几日是初六,是我们桃花诗社开社的日子,这次是永兴侯府三小姐岳淑慎的东道,岳三小姐刚刚命家里的婆子来给咱们下了请帖——” 姚希若一边说着,一边眼含笑意的看着顾伽罗:“伽罗妹妹,岳三小姐听闻你回来了,特意叮嘱我,定要邀你一同前往。你可是咱们诗社的女诗人,当年一首‘桃花诗’力压全场闺秀,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回想起来也与有荣焉呢。所以呀,这次永兴侯府的乞巧社,咱们一起去,伽罗妹妹再做几首好诗,让那些闺秀们开开眼界!” 顾伽罗定定的看着姚希若,好半晌,只看得姚希若心里发毛,顾伽罗才笑着问道:“‘乞巧社’,倒是应情应景呢,如此雅事,想来定有不少闺秀前去吧。只是不知都有哪几位贵女?” 姚希若的眸光闪烁了下,笑得左摇右摆,“东道是岳三小姐,应邀的除了咱们姐妹几个,还有英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广平侯府的三位姑娘,永恩伯府的几位小姐,哦对了,还有神威将军霍家的大小姐霍锦绣!” 听到前几个人的名字时,顾伽罗不禁冷笑连连,暗道姚希若果然‘用心良苦’啊,竟然选了这么一个活动让她参加。殊不知这几家一共十来个人,竟有六七个和‘顾伽罗’不对付。 顾伽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到了这么一个‘仇人荟萃’的地方,她绝逼听不到一句好话,没准儿一上来就会有人寻衅,说什么‘红杏出墙’的丑事呢。 顾伽罗不是自虐狂,即便想尽快洗白名声,但也不会委屈自己去那种地方‘挨骂’。她正欲拒绝的时候,忽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霍锦绣?锦绣回京了?” 顾伽罗不能不激动啊,霍锦绣可是她在萝莉时代最要好的闺蜜…… PS:二合一,补昨天滴! PPS:情节正慢慢展开,还请亲们多多支持,新书期没有两天了,求推荐、求收藏,O(≧口≦)O 第030章 贵人 七月初六,宜出行。 “二姐姐,你真的要去吗?” 二门垂花门里,顾琼站在顾伽罗身后,看了眼盈盈走来的姚希若,面带忧色的问道。 顾伽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姚希若优雅从容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的说道:“去呀,为何不去?” 顾琼有些着急,见姚希若越走越近,忙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些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啊。二姐姐,我担心,到了永兴侯府,她们、她们可能会针对你呢。” “不是可能,”顾伽罗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而是一定。否则,岳淑慎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帖子请我。” 那日姚希若提及此事的时候,顾伽罗就拒绝了。虽然听闻霍锦绣也会去,但她还是不想凑这个‘热闹’。霍锦绣是她的闺蜜,两人关系很好,哪怕分别了四五年,再次见面的时候,也不必借着旁人开诗社的机会。 但岳淑慎仿佛跟顾伽罗杠上了一般,顾伽罗推说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实在不好跟她们这些闺阁小姐们凑在一起嬉闹。 岳淑慎收到回信后,便立刻请她的嫂子燕氏给顾伽罗写了帖子,也不提什么诗社,直说家里的一株银桂提前开花了,特意邀请顾伽罗来家里赏桂花。燕氏派来的婆子还说,七月六日还有其它几位贵妇前来赏花,像什么梁国公吴家的**奶,宋国公家的大奶奶和三奶奶,以及安成侯府的世子少夫人等。 顾伽罗听了这话,登时心里有了主意。她倒不是冲着那些公侯人家的少奶奶们,而是为着燕氏。 燕氏是永兴侯府的三奶奶,娘家却不是勋贵,而是个杏林世家,曾祖、祖、父三代人都曾在太医院任职。祖父还是太医院的前任院正。燕氏和贺氏一样,自小闻着药香长大,精通药理,其医术绝不比坊间的那些‘名医’差。 而顾伽罗的洗白计划中,恰好有一环需要有个精通药理的人‘配合’,之前顾伽罗还在想如何制造这样一个机会。如今好了,燕氏竟自己送上门来,如此良机,顾伽罗岂有错过的道理?! 所以,哪怕明知道去了永兴侯府将会面对众人的嘲讽,顾伽罗还是决定前往。 “那、那二姐姐为何还、还——”顾琼表情有些古怪,心里暗道:顾伽罗没事儿吧,别是在铁槛庵被那些尼姑给关傻了,竟上赶着去找骂? 顾伽罗摆摆手,“好了,不说了,姚希若来了,咱们该出发了!” “……好!”顾琼没有深劝,该说的她都说了,顾伽罗非要自己找麻烦,出了事,也不与她相干。 另外,顾琼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哪里还能顾得上旁人。重生十来天了,她忽然发现,今生有许多事与前世不一样。 前世顾伽罗一直被关在铁槛庵,直到顾琼身死也没有出来。 可今生,顾伽罗竟然早早的就出来了,还得到了齐、顾两家人的原谅。尤其是宋氏,前世对顾伽罗很是冷漠,可这辈子却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太多的变数,让顾琼很是惊恐,她想改变前生的命运,唯一的依仗便是‘先知’,可现在事情有了改变,她的‘先知’就没了作用。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很不好,顾琼的心绪也跟着乱了! 姚希若、顾伽罗和顾琼一起上了朱轮华盖马车,马车里的空间很大,三面都有座位,姐妹三个不约而同的各自选择了一个位子,明明坐在一个空间里,彼此间却都下意识的保持着距离。 姚希若原想和两人闲话两句,不想顾伽罗依着个迎枕,眯着眼睛假寐。而顾琼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皱着,任谁看了也没用跟她闲聊的兴致。 姚希若撇了撇嘴,转头看向车窗,轻轻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饶有兴致的看着街边的景致。 永兴侯府距离顾家不远,马车摇晃了半个时辰后,便停了下来。 二门处,永兴侯府的三奶奶燕氏和岳三小姐亲至迎客,见了顾家的小姐们,燕氏先笑着迎上来,“哎呀,三位妹妹总算来了,快请快请!” 燕氏先瞥了眼顾伽罗,见她姿态从容、神情淡定,眉眼间已经没了早些时候的飞扬、恣意,反而显得沉稳了许多,不由得一怔,暗道:咦,不过月余的光景,这齐顾氏仿佛变了个人哪?难道那铁槛庵真有那么神奇,能让人脱胎换骨? 燕氏打量顾伽罗,顾伽罗并不闪躲,落落大方的任由对方观察。顺便她也打量了燕氏一番。 燕氏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白白净净,五官柔美,笑容恬静,一看便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顾伽罗回想了下永兴侯府三少爷的情况,当下便明白了永兴侯夫人为何求娶燕氏。 岳三少爷是早产儿,自幼体弱多病,曾有太医预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永兴侯夫人不信邪,四处寻医问药救治儿子,并且千方百计的帮岳三求娶了杏林燕氏的女儿。 起初,顾伽罗还以为永兴侯夫人是看中了燕氏的医术,现在见了燕氏,她才明白,燕氏的性情也是永兴侯夫人求娶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燕氏性情好,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顾伽罗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主人家不难相处,今日的永兴侯府之行应该不会太难堪。 “哎呀,这就是齐家大奶奶吧,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早就听闻顾大奶奶是个才貌俱佳的妙人儿,今儿我可要好好开开眼界,”燕氏打量了顾伽罗一番,然后笑着招呼道。 “燕三奶奶谬赞了,那些不过是年少时的玩意儿,姐妹们与我交好,随便夸了几句,当不得真,”顾伽罗笑着回道,“倒是燕三奶奶的厨艺精湛,伽罗甚是钦佩啊。”燕氏做得一手好药膳,京城闻名! 燕氏挑了挑眉,愈发觉得眼前的顾伽罗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她心里暗暗记下,面儿上却不显,笑着对岳淑慎说道:“顾大奶奶今儿个是我的客人,先跟咱们一起去赏花,妹妹那边的诗社且先放一放,可好?” 岳三小姐的表情却有些为难,看了眼顾伽罗,又看了看燕氏,犹豫的说道:“三嫂,顾大奶奶,咱们且再等一等可好,待会儿还有位贵人要来。那位贵人点名要见顾大奶奶……” PS:又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嘿嘿!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支持! ; 第031章 一个荷包 “哦?感情燕三奶奶邀我来不是为了赏花,竟是为了贵人召见?” 顾伽罗勾起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容不及眼底,凉凉的说道。虽然她不知道岳淑慎嘴里的‘贵人’是谁,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 ‘顾伽罗’恣意惯了,在京里拉了不少仇恨,如今闹出了‘丑事’,还不定有多少人拍手叫好,然后排着队想来嘲讽她、挤兑她呢。 今日诗社的那些人也就罢了,大家的出身差不多,即便口角起来,也不会引来什么祸事。可那个什么‘贵人’就不一定了,岳淑慎是侯府小姐,连她都要巴结、忌惮的贵女,除了宗室女,那就是皇家的公主了。 宗室女还好些,倘或真是哪个公主看顾伽罗不顺眼,想趁机找寻她的不是,顾伽罗碍于‘君臣’名义,定不敢十分反抗,到时候,吃亏是少不了的。更有甚者,还有可能给家里惹祸。 而岳淑慎作为穿针引线的‘中间人’,她就不只是女儿家的‘恶作剧’了,而是足以上升到‘陷害’的地步了! 如此,顾伽罗若是还能对岳淑慎笑脸相迎,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燕三奶奶在听到岳淑慎的那句话时,也变了脸色,心道: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们几个想捉弄顾伽罗,千方百计的把人请来,这也没什么。可、可如今又弄出个‘贵人’来,你、你们这是想跟赵国公府结仇吗?! 心里暗骂小姑子不懂事,燕氏脸上却仍是和煦的笑容,她忙拉住顾伽罗的手,道:“顾大奶奶勿怪,我家三妹妹这是跟我抢人哪,您和三妹妹时常一起玩儿,也知道她的脾性。呵呵,我方才就说了,今个儿您是我的客人,我院子里的桂花茶已经泡好了,其它几位贵客也都到了,顾大奶奶,您还是跟我去赏花吧。” 燕氏一边拉着顾伽罗的手,一边冲着岳淑慎使了个眼色。 岳淑慎说完那句话自己也后悔了,其实那位贵人,真不是她请来的,她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位’也要来,唉,早知道,她就不出这个头了。 现在好了,还没整到顾伽罗呢,先让她给记恨上了,如今更是连三嫂也恼了她。 “……顾大奶奶,我、我三嫂说的没错,我、我就是想请你先来咱们诗社,所以才故意拿贵人说事儿,”岳淑慎磕磕巴巴的自己圆谎,还故作调笑的说道:“谁让你那么有才情,自从你嫁了人,咱们诗社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诗传唱出来了呢。” 燕氏松了口气,虽然岳淑慎这话转得有些生硬,但到底圆了过来,她忙接过话头,笑道:“可不是,说到底啊,还是顾大奶奶您的不是,谁让你竟生的这般出色?害得咱们姑嫂两个为了争抢客人,险些争红了脸哪。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啊,我亲手烹制的桂花茶都要凉了呢!” 顾伽罗眼眸闪烁了下,没有推拒,任由燕氏挽着她的胳膊一起朝花厅而去。 “二姐姐?”顾琼担心的喊了一句。 顾伽罗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并让顾琼跟着姚希若等人去诗社游玩。 “……”望着顾伽罗和燕氏的背影,姚希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也不知道今天还要‘贵人’莅临的事儿,但这并不妨碍她看顾伽罗的笑话。 哼,你逃出了铁槛庵又如何?京城的上流社会依然容不下你!你,顾伽罗,未来的日子里只能是个笑话、是个污点!再想像过去一样风光,却是不能够了! 姚希若并不知道的是,今天顾伽罗并没有出丑,反倒是她,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宿敌! 且说燕氏挽着顾伽罗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说些闲话。 燕氏性情温柔,却不是笨口拙腮的人,且极懂得说话的技巧,绝口不提顾伽罗之前的‘奇遇’,更没有丝毫谈及坊间最热门的几段故事,而是像个亲密的故友,和顾伽罗说一些家常琐事。 顾伽罗虽恼了岳淑慎,但对于燕氏,倒没有多少反感。再者,今天她还要利用燕氏,所以跟她谈话的时候,语气中早已没了方才的火气。 “……桂花的香气浓郁,用来熏蒸花露倒也使得。”燕氏出身医药世家,对于那些花花草草很是喜欢。 顾伽罗点头,笑道:“没错,除了桂花,还有牡丹、蔷薇等等,亦能做成花水、花露。只可惜我性子急,不耐烦做这些,倒是我家表姐,时常倒弄这些花儿草儿,平日里我的香囊、熏香都是表姐帮我淘弄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岳家待客的花厅,花厅里,吴家**奶许氏、宋国公府的大奶奶李氏和三奶奶林氏已经到了,正围坐在方桌旁说着什么。 顾伽罗和燕氏进来的时候,正好说道‘表姐帮我淘弄的’这句话,许氏便笑着问道:“伽罗来啦,跟燕三奶奶说什么呢?竟这般热闹。” 顾伽罗赶忙松开燕氏的手,冲着许氏行了个福礼,“伽罗见过表嫂。”没错,许氏是顾伽罗的亲戚,严格来说,许氏是齐谨之的表嫂。梁国公府吴家是齐谨之曾祖母的娘家,两家是姻亲,虽然老辈的几位老人已经过世,但吴家和齐家西府的关系却一直很好。 不管顾伽罗之前闹出了怎样的丑事,不管许氏心中如何瞧不上顾伽罗,顾伽罗现在还是齐谨之的妻子,至少在人前,许氏要做足了亲戚的面子。 不过,今天顾伽罗的表现让许氏有些惊讶。要知道她这个表弟妹最是个骄傲、任性的人,平日里遇上了,也是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而似眼前这般‘目中有人’,还是头一回呢。 顾伽罗‘懂事’,许氏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愿意回敬一定的善意,笑着冲她招手,“快来坐吧,燕三奶奶的梯己茶,寻常时候很难吃到呢。” 顾伽罗笑着应声,乖巧的坐在了许氏身边。 李氏和林氏静静的看着,发现顾伽罗并不似传说当中的那般不堪,且瞧她的举止从容、言谈优雅,全无半分骄纵、任性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纳罕。 燕氏招呼众人重新见礼,然后才笑着说道:“许**奶谬赞了,不就是一口茶嘛,能得几位奶奶的喜欢,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了。” 燕氏坐在顾伽罗身侧,她的鼻子忍不住又抽/动了下,其实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闻到顾伽罗身上有股子‘奇香’,香味儿有些怪,说不上多么让人讨厌,可也不怎么让人喜欢。当时她只顾着安抚顾伽罗,并没有多想。这会儿大家闲坐在一起,燕氏也有了心思研究一二。 燕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顾伽罗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精致荷包上…… ; 第032章 落水 燕氏忖度了下措辞,故意抽/动了下鼻子,笑着问道:“说到味道好,方才我就闻着顾大奶奶身上有股奇香,不知是戴了何种熏香,味道竟这般奇特?” 顾伽罗听了这话,暗自高兴,她等的就是燕氏发现那个荷包呢。忙问道:“奇香?燕三奶奶说得可是这个香包?” 说着,顾伽罗从腰间将荷包接下来,直接递到燕氏跟前,嘴里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我是个炮仗性子,最不耐烦侍弄这些粉儿、香儿的,平时用的熏香、香包还有胭脂水粉都是我表姐帮我弄的。” 许氏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伽罗的表姐?可是那位京中有名的淑媛,前国子监祭酒姚大人家的小姐?” 顾伽罗一脸的娇憨,用力点头,神情中还带着几分骄傲,“没错,就是姚家表姐,表嫂,我跟你说啊,我表姐最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调香、茶道也都在行,还有……” 顾伽罗与姚希若决裂的事儿,外人并不知道。而姚希若擅长做戏,过去四年间,她无时不忘在人前彰显她的温柔娴淑、友爱弟妹。那时候的‘顾伽罗’也傻,呆呆的以为姚希若是个‘好姐姐’,平日里没少帮姚希若刷好感度。 顾伽罗归来,首次在公开场合亮相,便不能随意说姚希若的坏话,甚至,为了不让人怀疑,她还有继续顶着一张‘傻白甜’的笑脸,努力做出一副‘我跟姚表姐是好姐妹’、‘表姐出色,我骄傲’的模样。 当然,顾伽罗这么做,还有个原因,那便是只有她装出对姚希若的真面目一无所知的模样,他日‘抹黑’姚希若的时候,才能显得更加无辜,也反衬得姚希若愈发无耻、下作! 顾伽罗滔滔不绝的赞着姚希若,燕氏已经接过荷包仔细研究起来。 “燕三奶奶,这荷包里的香料可有什么奇特之处?”李氏坐在燕氏近侧,很清晰的感觉到了燕氏周遭气场的改变,不禁笑着问道。 燕氏的神情有些凝重,反复翻看了那荷包好几遍,然后才抬起头,认真的问道:“顾大奶奶,这香料确实罕见,我能拿出来看看吗?” 虽然燕氏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但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儿,敏锐的发觉燕氏说话的时候竟有几分忌惮和郑重。 难道……许氏等人将目光转向顾伽罗,却见她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气:这顾氏,到底是真纯良、还是假骄纵?她们怎么看怎么觉得顾氏只是个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的孩子呢! 顾伽罗眼波流转,悄悄将许氏几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暗喜,她知道今天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接着便是最要紧的一步了。 “不过是些个香料,燕三奶奶只管打开。”顾伽罗憨气十足的挥了挥手。 燕氏勾了勾唇,直接抽开荷包的抽绳,拿出一个白细纱布缝成的小布袋,透过白色纱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几个小拇指头大小的香丸。 燕氏将小布袋放在鼻端细细的闻了闻,然后又用指甲从香丸上掐下一点碾碎,再放在鼻端闻着。 忽然,她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惧色。 这下子,连‘娇憨’的顾伽罗都发现了燕氏的不对劲,赶忙问道:”燕三奶奶,您、您没事吧?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燕氏飞快的将小布袋放下,瞧她那动作,仿佛丢的不是香丸,而是噬魂绝命的毒物。如此还不算完,燕氏又命人取来温水,仔细的将沾了药末的手指洗干净。 众人都被燕氏的举动给惊倒了,许氏一个忍不住,跟着追问:“燕三奶奶,这、这香丸有问题?” 燕氏用帕子将手擦干净,直接将帕子丢到托盒里命小丫鬟拿去丢掉,然后端起面前的茶盅,轻啜了几口甜香的桂花茶,这才舒了口气,道:“让几位看笑话了,实在是——” 燕氏转头看向顾伽罗,眼中带着明显的同情与怜惜,“顾大奶奶,这荷包您戴了多久了?” 顾伽罗呆呆的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似听到燕氏的话,默默算了算,道:“这个荷包是端午节表姐亲手做了送我的,绣的是我喜欢的西番莲,所以自得了这荷包后,我就一直带着。” 说罢,顾伽罗‘小心翼翼’的问燕氏,“燕三奶奶,这荷包可有什么问题?” 问完了,顾伽罗又喃喃自语,“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自四年前表姐跟着姑母来我家小住,表姐便与我交好,我的荷包、香包还有胭脂水粉都是表姐亲自做了送我的。这些年我都一直用着,并没有出什么事儿啊。” 许氏等人却一脸恍然,心道:还没出什么事儿?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顾伽罗正好就是在四年前开始传出骄纵、任性的恶名。之前的顾伽罗虽然年纪小,可却深得宋夫人的亲传,是个尊礼守规矩的模范世家贵女。可就在四年前,好好一个小淑媛竟变成了个破落户儿,那时大家还觉得奇怪呢,现在听了燕氏这话,里面分明有文章啊。 虽然几位贵妇并不知道那香丸具体是什么、有什么‘药效’,但瞧燕氏那避若蛇蝎的模样,肯定不是好东西。 唔,没准儿这香丸里加了乱人心神的秘/药,人若佩戴的时间久了,会被迷了心神、乱了心智呢! 许氏等人都是在高门内宅里讨生活的妇人,对于一些内宅的隐私手段最是了解。更有甚者,她们出嫁前,都会接受独特的‘闺训’,还会从母亲那儿得到几个有奇效的秘方呢。 燕氏对上顾伽罗纯净无垢的双眸,竟有些不忍心,微微叹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香丸里混有几味秘药,这些药产自西南边陲,有、有乱人心神的药效,人闻的时间久了,会迷乱心智,严重的还会产生幻觉,最终导致疯癫。” 顾伽罗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古典秀美的鹅蛋脸上写满不置信,“不、不可能,表姐怎么会送我这种害人的东西?” “等等,你说乱人心神?乱人心神?乱人心神?难道——不不,不可能,表姐和我最是要好,我们亲姐妹一样,她怎么会害我,不可能。不行,我要去问问她,问问她~~” 顾伽罗显然受了打击,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慌乱的站起来,双脚却有些发软,险些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 许氏赶忙伸手搀扶,“伽罗,小心。” 顾伽罗稳住身子,反手握住许氏的手,满眼的哀戚与无助,“表嫂,表姐她不会害我的,对吧?她那么聪慧、那么博学多才,反观我,性子憨直,虽有点子歪才,但到底不如表姐出色,她没道理害我的。即便那香丸有问题,也有可能是下头丫鬟动的手脚。对,就是这样!” 顾伽罗自己将自己给说服了,迷离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缓缓松开许氏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虚弱的笑了笑,道:“几位奶奶,真是对不住,伽罗失礼了。” 燕氏等人赶忙摆手,“没什么,实在是这事儿委实罕见,任谁遇到上了也会气恼。” 顾伽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拿帕子小心的将那香丸放回荷包里,然后将荷包裹了好几层收好。 许氏等人悄悄观察着,她们发现,顾伽罗脸上的娇憨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莫名的沉稳。仿佛一个聪慧懂事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唉,这顾氏,还真有些可怜呢!”虽然这时大家都还没有确定顾伽罗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只看顾伽罗的眼神和表情,几位见多识广的贵妇便已经信了七八分——表情可以作假,但眼神却来不得半分虚假。 顾伽罗的眼睛太澄净了,宛若一池清泉,许氏她们也只在自家不懂事的稚童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眼神。 而且再联想下顾伽罗过去几年的名声,有人骂她任性,有人骂她张狂,却从未有人骂她心机深沉。也是,如果顾伽罗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也不会传出这样的名声! 燕氏见顾伽罗不想再谈及此事,赶忙笑着转移话题,“光顾着说话了,竟忘了招呼几位吃茶,真是该打!” 说着,燕氏起身,亲自执壶,给在座几位斟茶。 许氏也跟着缓和气氛,“可是呢,刚才我还说今个儿有口福。不过,咱们大老远的来了,可不能就一杯茶给打发了。燕三奶奶,你这里有什么拿手点心、果子,还不赶紧拿出来让咱们尝尝?” “可不是,早就听闻燕三奶奶的药膳点心做得好,什么山药茯苓团子、什么乌发蜜膏,既好吃又养生,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今个儿我还就冲着燕三奶奶的点心来的呢。”李氏也跟着笑道,她生性爽利、泼辣,说起话来也有趣儿。 其他几位贵妇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掩口而笑,就是还处于‘难过、失落’状态的顾伽罗,也几乎笑出声来。 燕氏忍着笑意,赶忙说道:“李大奶奶放心,那些个点心,我早就提前准备妥当了,这会子就在灶上热着呢,且请您稍坐片刻!”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现场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仿佛忘了刚才的事儿,转而开始闲话起来。 女人凑在一起,总是不缺话题,从家长里短到坊间趣事,再到朝中新闻,她们都能说得热闹。 顾伽罗静静的坐着,每每旁人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睁着明亮的大眼耐心倾听,适当的时候偶尔插上一句,话不多,却都能点到正题上。且在整个过程中,不管是说话还是倾听,顾伽罗都非常规矩有礼,宋氏严格的教导在此时全都展现出来。任谁见了,也忍不住赞一句:“是个有规矩的世家千金呢!” 眼见顾伽罗如此表现,众人愈发觉得她之前的异常是因为被人陷害,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怜惜,哪怕是跟顾伽罗不怎么对付的安成侯世子少夫人乔氏,也没有对顾伽罗口出恶言。 就在几位贵妇相谈甚欢的时候,外头进来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回禀:“九、九公主驾到!” 燕氏一怔,“九公主?”九公主怎么会来?她跟永兴侯府又没有什么关系,并且,据传闻九公主的脑子好像有些不太好使,性子也孤拐,整日呆在其生母刘贤妃的宫里不出来。今个儿怎么不但出了门,还、还跑到外臣家中来了?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这位九公主就是岳淑慎口中的‘贵人’?顾伽罗努力回想了下‘顾伽罗’的《穿越日记》,并没有找到有关九公主的记录。也就是说,‘顾伽罗’并不认识九公主。 那对方又为什么特意跑来永兴侯府看她? 顾伽罗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位九公主是来者不善。 只是顾伽罗刚回来,尚未理清京中各大宗室、勋贵和世家的脉络关系,更来不及研究宫中贵人的情况,对于九公主,她毫无印象。 这让顾伽罗心里愈发不安! 许氏等人闻言,也都纳闷,但她们都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经过片刻的怔愣后,便很快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说道:“公主驾临,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没错,几位奶奶,还请跟我一起前往!”燕氏反应很快,一边引着几位贵客往外赶去,一边命人去里面回禀婆母和大嫂。 一行人快步往九公主所在的花园子赶去,刚走到一半,便又跑来一个小丫鬟,那丫鬟神色焦急,跑得满头大汗,看到燕氏等人后,赶忙停住身形,顾不得行礼,气喘吁吁的喊道:“三、三奶奶,不、不好了,姚家小姐落、落水里了!” 众人一惊,燕氏问道:“谁?你说谁落水了?” 丫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口齿有些含糊的又说了一遍,“是、是姚家小姐,不小心掉进碎玉潭里了……” 其实,她很想说,那位倒霉的姚家小姐不是自己掉进去的,而是被九公主一脚踹下去的! PS:二合一,嘿嘿,补昨天滴! 第033章 诡异 燕三奶奶一听‘碎玉潭’三个字,顿时变了脸色。碎玉潭是岳家花院子里的一处水潭,能撑船行舟,水深极深,不会水的人掉进去,绝对能淹个半死呀。倘或抢救不及时,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姚希若是岳家的客人,如果在岳家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怎么跟姚家和顾家交代?一个处理不好,两家便会心生间隙呢。 燕三奶奶心急如焚,婆母和大嫂将今天的事儿交给她处理,她没能照看好小姑子,却让小姑子的客人出了事,唉,她、她以后还怎么在婆母、大嫂跟前立足? 燕三奶奶脚下走得飞快,若不是还记得身边的几位贵客,她恨不得不顾仪容的飞跑过去。 许氏、李氏等人听了那丫鬟的话,也知道事情紧急,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紧紧跟着燕三奶奶赶往岳家花园。 唯有顾伽罗的表情有些怪异,心说话,那位九公主刚到,姚希若就落水了,这期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救命,快来人救命啊!” 燕三奶奶等一行人赶到花院子里的时候,还没踏进月亮门便听到了几个小姑娘惊恐的呼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憨憨的笑声。 燕三奶奶心下一沉,方才丫鬟虽然没有说明姚希如何落水,但燕三奶奶已经隐约猜到可能是小女孩儿间的恶作剧。至于‘意外’什么的,燕三奶奶连想都没想,都是在内宅里混的,谁也不是天真烂漫的人。意外?哈,世间哪有这么多的意外? 当时燕三奶奶只希望是小姑子那几个家世相仿的小姑娘的手笔,切莫跟什么‘贵人’、‘九公主’扯上关系。 可、可听了那笑声,燕三奶奶眼前一黑,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姚希若落水,生死未卜,却还有人敢调笑,这人要么傻缺到底,要么就是有所依仗,丝毫不怕闹出人命。 而很不幸的,这两点九公主全都占全了。 这么说,害姚希若落水的就是这位傻公主咯? 果然,当燕三奶奶等人走近碎玉潭的时候,便看到几个衣饰华美的小姑娘们围在水边,有的已经吓呆了,直接瘫软在地上,有的则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望着水里挣扎的人影,仅剩几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也抖着声音疾呼‘救命’。 而幽深的水潭中,姚希若狼狈的扑腾着四肢,一边扑腾一边艰难的喊着:“救、救命!” 水潭边的大青石上,则站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正拍着小手,兴奋的边跳边喊:“哈哈,好、好玩,好好玩儿!” 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娇憨的笑容,如果单看小姑娘的模样,大家还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热闹的好戏,只是谁又能想到,正是眼前这个带着几份傻气、几分天真的九公主,一脚将姚希若踢入了水潭中,且还霸道的不许岳家的丫鬟婆子们下水去救。 “救、救命啊~~”姚希若已经在水里挣扎了一刻钟,幸好她会凫水,技术虽不精湛,倒还能确保自己不会沉到水底。但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惊又累的,她甚至感觉到小腿在抽筋,沁凉的潭水泼溅在脸上,迷糊了眼睛,她的眼皮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了潭边九公主的笑脸,那笑容很蠢也很纯,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九公主的眼神很诡异,她明明第一次见到九公主,可为什么总觉到九公主对她似有怨恨? 怨恨到不惜当众一脚将她踢入深潭?! “救、救我~~”姚希若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被灌了铅,每挥动一下都无比艰难,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她、她竟看到了她的蠢表妹顾伽罗的面孔。 再然后,姚希若脑中好似点燃了一簇烟花,一道璀璨耀眼的亮光过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哎呀,不好,姚小姐撑不住了!来人,快、快下去救人啊!” 燕三奶奶只能装着不知道此事是九公主的手笔,她故作被眼前一幕惊到的模样,迭声命人下去救人。 其实,早在姚希若落水的那一刹,岳淑慎经过短暂的惊愕后,便尖声喊着‘救人’了,岳家会水的丫鬟婆子闻讯慌忙赶来。无奈九公主觉得姚希若在水里挣扎的样子‘很好玩儿’,她还没有看过瘾,不许旁人打扰。那些婆子知道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是堂堂公主,虽然不是特别受宠,但也是金枝玉叶,不是她们这等卑贱的奴婢所能违逆的,所以,她们只能硬生生刹住脚,无措的扎煞着手站在潭边围观。 这会儿有了燕氏的吩咐,几个婆子猛地回过神儿来,二话不说,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纷纷便跳下了水。 然而,在婆子们下水前,还有个人动作更加迅速的跳下了碎玉潭。 “伽罗?” “顾大奶奶!” 许氏等人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顾伽罗一个箭步冲到水潭边,然后便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顾伽罗已经跳进了碎玉潭中。 “放肆!”谁准许你们下水捞人的? 九公主不拍手了,脸上的笑容凝滞,眼中带着戾气的喊了一句,原本她还想像方才一样阻止旁人下水救人,但当她看到顾伽罗也跳下水时,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涌到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定定的看着顾伽罗利索的游到渐渐下沉的姚希若身边,看着顾伽罗伸手拖住昏死过去的姚希若,看着岳家的婆子们将顾伽罗和姚希若团团围住,最后将两人都救到岸上……整个过程很快,但在九公主眼中,却好似慢镜头一样,她错眼不眨的看着,白嫩的小手握得紧紧的,长长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儿。 怎么回事?顾伽罗为什么要救姚希若?难道她不知道姚希若是个面甜心苦、心思歹毒的人? “九、九公主,这里到底是永兴侯府,不好将事情闹得太过,否则、否则传到姑母和圣人耳中,您下次再想出宫,就不太容易了呢。” 九公主身侧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怯怯的说着。她心里也正满心懊恼呢,原想借九公主的手惩治一下顾伽罗那个贱人,不想正主儿还没来,九公主竟然跟姚希若杠上了,还、还惹出这么一出闹剧。 少女担心,倘或此事闹大,贤妃娘娘知道是她撺掇九公主出宫的,还不定怎么收拾她呢。别看她唤刘贤妃一声‘姑母’,事实上刘贤妃也确实是她嫡亲的姑母,可在侄女儿和亲生女儿中间,只要脑子正常点儿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哪怕亲生女儿是个傻子! “……哼,这次就便宜她了!”九公主爱娇的皱了皱鼻子,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顾伽罗。 “唉,伽罗,你这是——”许氏叹了口气,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块极大的棉布巾子,亲自给顾伽罗披上,见她浑身滴水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伽罗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复杂的神情。有懊悔、有坦荡、又有些释然,她的表情演绎得非常到位,让包括许氏在内的人都清楚的感觉到,最初顾伽罗看到姚希若体力不支、在水中沉下去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即立时跳下水相救。 这也好理解,毕竟两人是众所周知的‘好姐妹’,最近四年间两人同进同出,名义上是表姊妹,两人的感情却比嫡亲姐妹还要好。好姐姐落了水,眼瞅着不行了,身为妹妹的顾伽罗若是还能无动于衷,那才是奇怪呢。 然后,顾伽罗把人救上来后,又猛然想起了那个害人的荷包,想到表姐有可能是害她的幕后元凶,又不禁有些懊恼,后悔自己又犯了傻…… 顾伽罗很自然的将内心的矛盾、犹豫表现出来,许氏等人瞧了,愈发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或许有些小姐脾气,或许有些不通世务,但心性却不坏。 “顾大奶奶,您请随我而来。”燕氏看了看姚希若,见她吐出了水,气息恢复了正常,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招呼顾伽罗去客舍更衣。 “是呀,姐姐,这天儿虽然还热着,但潭水森寒,咱们还是赶紧把这湿衣裳换下来吧。”顾琼也凑了上来,担心的说道。 不说还好,这一说,顾伽罗还真觉得有些冷,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嗯,多谢燕三奶奶。只是,九公主那儿——” “喂,你是谁?我看你的水性很不错啊。” 正说着九公主,九公主这个熊孩子便已经走到近前,燕三奶奶等人慌忙见礼。 九公主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伽罗,抬抬下巴,好奇的问道。 顾伽罗低着头,有礼的回道:“妾身齐门顾氏,拜见公主殿下。殿下谬赞了,妾身不过是略懂凫水,且救人心切,这才匆忙下水。这会子,妾身也有些后怕呢。”她就怕这个熊公主一时兴起,觉得她顾伽罗水性好,再把她踢到水里。 九公主却像个顽皮的孩子,见顾伽罗一直低着头,她便蹲下/身子,双手撑着腮,好奇的仰头找寻顾伽罗的脸,然后道:“齐顾氏?就是那个刚从铁槛庵放出来的齐家西府的大奶奶?” 顾伽罗嘴角抽了抽,心道,熊孩子就是熊孩子,连句话都不会说。偏她还只能忍着,谁让人家是皇家公主呢。 忍着气,顾伽罗点头:“妾身便是齐顾氏。” 说罢,顾伽罗故意打了个喷嚏,提醒九公主,自己还浑身湿着呢,如果九公主有一丝善心,就该放她去更衣。 九公主却似没有听懂,依然傻兮兮的蹲在顾伽罗跟前,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本宫怎么听说,你当初被送进铁槛庵,是被人陷害,而陷害你的人,好像是你姑母家的表姐,叫什么‘要东西’。” 躺在不远处地板上的姚希若,原本还在装昏迷,但听到‘要东西’三个字时,额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你才要东西,你全家都是要东西,本大小姐名唤姚希若、姚希若! 九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姚希若的反应,见‘昏迷中’的姚希若竟然微微动了下,她的唇角不禁勾出一抹冷笑,她就知道姚希若是个最善装样的虚伪小人。 偏顾伽罗蠢,明明有消灭姚希若的机会,她不说站在一旁围观,却还傻儿巴叽的亲自下水相救。 这算什么?圣母? 顾伽罗心中升起一团疑惑,这个九公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关注她和姚希若? 还有,她怎么知道‘顾伽罗’入铁槛庵是被姚希若陷害的? 要知道,在顾伽罗的对外宣称中,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齐家东府,根本就没有提及姚希若。而且她跟姚希若翻脸的事儿,也只有宋氏知道,就是大姑母顾则媛都不知道,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若没有方才的荷包事件,在众人眼中,顾伽罗和姚希若还是非常亲密的好姐妹。可九公主怎么会—— 皱了皱眉,顾伽罗缓缓说道:“那些不过是坊间谣言,当不得真的,姚家表姐素来、素来对我极好,她怎么会陷害与我?” 九公主见顾伽罗‘不上道’,心里暗骂一句‘蠢货’,又故作疑惑的说道:“不对呀,我怎么听说你一进铁槛庵便被人关进了静心斋。啧啧,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就是本宫这种久居深宫的人都知道,庵里的尼姑若不是受人指使,为何一上来就给你这么一个‘下马威’?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收买了庵主,趁机想逼疯你呢。而这个人,哼哼,” 九公主蹲得有些脚麻,直接站起来,跺了跺脚,眼睛瞟向姚希若的方向,凉凉的说道:“左右不是宋夫人和清河县主害你,算来算去,也只有一同陪你去铁槛庵的‘要东西’最有嫌疑呢。” 这次不止顾伽罗觉得疑惑了,就是闭着眼睛装昏迷的姚希若也心头一阵乱跳:这九公主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PS:嘿嘿,二合一,补昨天滴。那啥,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评价。本文也八九万字了,亲们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哦,某萨也好适时的修改,谢谢亲们啦! ; 第034章 莫名的善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顾伽罗心思电转,脑中闪过许多种可能,却又被自己逐一否决了。不是她想象力匮乏,实在是这件事太诡异——九公主究竟是何人?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小公主,怎么会知道铁槛庵的事儿?且还知道得那般详细?连她顾伽罗‘一入铁槛庵就被关入静心斋’的事儿都知道,这、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疑惑归疑惑,顾伽罗却有种莫名的心安,因为此时她可以肯定,九公主来永兴侯府,确实是来针对某个女人,只不过那人不是顾伽罗,而是姚希若。 没听九公主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姚希若是个表里不一、佛口蛇心的恶毒女人嘛。 而且,顾伽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九公主在帮她说话。 有了帮手,顾伽罗也不管对方是为什么帮自己了,决定还是继续她的‘白加黑计划’(即洗白自己外加抹黑姚希若)。 顾伽罗很快调整了心态,先是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脱口道:“这事儿您、您怎么知道?” 说罢,又似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飞快的捂住嘴巴,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昏迷’的姚希若一眼,然后低声道:“虽是如此,可、可也不能说是表姐所为,她那日送我去铁槛庵,是、是顾念姐妹情谊,绝、绝非坊间流传的那般龌龊不堪。” 顾伽罗嘴里说着,但眼神却很是复杂,似有怀疑、又有恍然,还有隐隐的伤心。任谁瞧了她的模样,都会觉得她的话是多么的言不由衷,还会暗自忖度,‘事实’或许真的像九公主猜测的那样,是姚希若陷害了顾伽罗,甚至还买通了铁槛庵的庵主想要逼疯顾伽罗。 正如九公主所言,铁槛庵虽然神秘,但几十年过去了,总会有些故事传到外头,尤其是在上流社会,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探查,时间久了,总能知道些端倪。 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在场的几位贵妇都知道,而铁槛庵里的污糟事儿,大家也有所耳闻。听了九公主的话,又看到顾伽罗的反应,许氏等人心中已经隐约猜出了个大概,她们落在姚希若身上的目光便有些晦暗不明。 姚希若心急不已,偏她还不能有所动作。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苏醒,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九公主定会再次对她出手。刚才是踢入深潭,这次姚希若也不敢确定九公主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如果是旁的公主这般嚣张、罔顾人命,众人还能劝一劝,毕竟自当年平阳大长公主被关进铁槛庵后,其他的公主们都安分了许多,即使仍有骄纵成性的,也不会当众作恶,唯恐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御史们乱弹劾。 可九公主不是普通公主啊,她是大齐有名的‘傻公主’,从一出生反应就慢,长大后更似傻子一般。傻子做事,自然没有章法,就是那些御史们也不会把目光放到一个九公主身上。而那些受害者们,唯有自认倒霉。 姚希若很惜命,在名声和性命之间,她还是聪明的选择了后者。 “你真傻!”九公主见顾伽罗不上道,很是郁闷,跺脚骂了一句。 顾伽罗:“……”被个傻子骂‘傻’,实在太让人心塞了。 “阿嚏!阿嚏!”顾伽罗静默了片刻,忽觉鼻子发痒,一个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二姐姐,你没事吧?”顾琼很是担心,围在顾伽罗身边,伸手去试她的额头。 九公主定定的看着这对姐妹,清澈明亮的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然后指着顾琼,傻里傻气的说道:“你,很好,是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不像那个‘要东西’,嘴上甜言蜜语、背后下黑手害人!” 姚希若心里那个恨啊,一群羊驼驼奔腾而过,她好想扯着九公主的衣襟大喊:你个蠢公主,姑奶奶叫姚希若,不叫什么‘要东西’! 顾琼一怔,愣愣的抬头看向九公主,竟然看到九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和歉疚。不过,那神情变化的速度太快,顾琼只当自己眼花——自己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庶女,似九公主这般真正的皇家贵女又岂会怜惜她?! 九公主又恢复了那副傻兮兮的模样,摆手道:“没意思,不好玩儿了,刘婉,你不是说永兴侯府有许多好玩的嘛?还不带我去玩儿?” 燕三奶奶赶忙冲着小姑子使眼色。 岳淑慎会意,几步走到近前,恭敬的说道:“九公主,我们岳家确实有几处地方有些野趣儿,公主若是不嫌寒舍窄仄,还请跟臣女来。” 紧跟九公主的那个女孩,也就是九公主口中的‘刘婉’,笑着附和道:“岳三小姐说的没错,九公主您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了?” 九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谁说没有,上次你说给我带什么稻香村的点心,结果我等了好几日,你都没送来!” 刘婉:“……”这个熊孩子很是不可爱,她那次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承想这傻子竟真的记住了,每次都要拿出来说事儿。 岳淑慎忙笑着说道:“九公主勿恼,咱们家也有几个善做糕点的厨娘,虽比不上宫里的御厨,却有几道拿手点心,待会儿我就命她们做了,请您品鉴一二,可好?” 九公主满脸向往,忍不住的吞咽口水,一副吃货附体的蠢萌模样,连道:“好、好、好!” 岳淑慎顺势拉着九公主去了不远处的亭子。 燕三奶奶则趁机赶忙命婆子将姚希若抬进内室,并请顾伽罗去客舍更衣、洗漱、重新妆扮。 待顾伽罗换了备用的衣服、喝了燕氏命人熬煮的姜汤、重新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琼一直跟着顾伽罗,姐妹两个在岳家丫鬟的引领下,来到了众人所在的花厅,花厅里,永兴侯夫人、世子夫人、**奶等女眷全都在场,包括许氏、李氏、李婉、岳淑慎等人,大家围着九公主而坐,说说笑笑的聊着什么。 刘婉眼尖,看到顾氏姐妹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恶意,她赶忙凑到九公主耳边,低声道:“九公主,齐顾氏来了,您不是说要给她好看嘛?哼,她也是,不过一介国公府的小姐,竟敢写什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诗。还‘上青云’?她当她是凤凰啊,还是神鸟?” 九公主正在拿手背抹去嘴边的糕点屑,听了这话,忽的瞪大了眼睛,伸手一指顾伽罗,“你,那个齐顾氏,过来!” PS:新书一天天的长大,还请亲们多多投喂啊,什么推荐、收藏、评价,只管扔过来,某萨拜谢ing。 I954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35章 好心办坏事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九公主一指顾伽罗,“你,那个齐顾氏,过来!”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这位脑子不好使的傻公主又想做什么。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方才永恩伯府的刘婉好像凑到九公主耳边嘀咕了什么。 刘婉这人……顾伽罗皱了皱眉头,方才借着换衣服的当儿,她努力翻找了下前身留下来的一些记忆碎片,幸运的是,她还真找着了关于刘婉的某些记忆。 永恩伯府是开国皇后贞烈皇后刘氏的娘家,第一任永恩伯是刘皇后的兄长,老实憨厚,没什么本事,全赖妹妹做了皇后才得封爵位,只是这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高祖爷看在刘皇后的面子上,特许永恩伯府三代而降。 但在大齐,伯已经是诸多爵位中的最低一等了,如果再降,那就是直接变成了庶民。 如今的永恩伯是刘婉的祖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老人家无比惜命,不单单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阖府的子孙后人啊。 当然,永恩伯也不是没想过用其它的方法保住爵位,然而许是刘家的优良基因全都长在了刘皇后一个人身上,她的兄弟、子侄、侄孙们都平凡得紧,智商虽没有到欠费的程度,却集体偏低,几十年了,刘家的男丁们文不成武不就,人丁兴旺无比,每代几十号人里硬是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 永恩伯无奈,只得走起了老祖宗的老路——将家中、族中长得出挑的女孩子送进皇宫,然后继续当外戚。 只可惜,刘家这些年不知往宫里送了多少人,除了一个刘贤妃,再无一人能争出头。就是刘贤妃,在宫里苦熬了十多年,圣宠不上不下,膝下只养了九公主一个女儿,偏这个女儿还是个傻子! 照此情况发展,估计到了永恩伯府咽气的那一刻,刘贤妃也未必能再进一步,做不了皇后,娘家自然无法得爵,所以,永恩伯府的富贵,估计也就止于这一代了。 与靠女人发家的永恩伯府不同,赵国公府顾家却是靠战功起家的,尤其是四十年前的顾家重返朝堂,更是给无数落魄勋贵树立了榜样。 ‘顾伽罗’身为赵国公的嫡长孙女,性格骄纵那也是有底气的。再加上‘顾伽罗’自持是穿越女,愈发觉得自己不凡,对刘婉这样的落魄贵女,自然一百个看不上眼。 每每她们这个小圈子的贵女集会、游玩的时候,‘顾伽罗’对刘婉就各种瞧不起,虽不至于直接煲人参公鸡汤吧,但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聛睨一切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塞,尤其似刘婉这般原就有些自卑的贵女,愈发羞恼‘顾伽罗’的高傲与骄纵! 时间久了,恼怒累积成了仇恨,刘婉生平最大的愿望之一,便是让‘顾伽罗’当众出丑。 这次她好容易将九公主哄出宫,为的就是借九公主之手惩治顾伽罗一番。 听到九公主召唤顾伽罗,刘婉忍着心底的激动,满眼热切的看着,只等九公主像刚才对待姚希若一样,直接给顾伽罗一个厉害的下马威。唉,真可惜,这四周没有什么水潭,否则,嘿嘿~~ 只是刘婉并没有得意太久。 顾伽罗怀着忐忑,和顾琼一起来到九公主近前,两人先恭敬的行礼:“臣女恭请公主金安。” 九公主摆摆手,傻兮兮的直接问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句诗是你做的?” 顾伽罗一怔,心道:这不是红楼梦里的宝姐姐的代表作嘛,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的了? 随后,她又想到‘顾伽罗’是从后世来的穿越女,对于那些经典名著应该非常了解。看来,她的‘房客’不但能作,还会剽窃。 唉,这真是超出她的心理底线啊。顾伽罗犹豫片刻,才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是臣女的游戏之作,只是为了姐妹们玩笑,当、当不得真的。” 九公主一直定定的看着顾伽罗,密切的关注她的反应,见她‘怔愣’的时候,眼中有着明显的呆愣和意外,九公主误以为顾伽罗从未听说过这首诗,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眼前这个顾伽罗并不是其他的穿越女,反倒像个大齐土著。 土著好,土著好啊! 九公主很开心,她是个傻子,心里高兴就会直接表现出来,只见她拍着手,道:“好诗,虽然不知道你讲得是什么,但听着就很好。” “……”刘婉傻眼了,心道:亲,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说好的当众为难呢?说好的教训齐顾氏呢?怎么一眨眼,‘为难’变成了‘赞扬’? 而让刘婉傻眼的事儿还在后头。 九公主赞了一句,走到顾伽罗身边,傻不愣登的围着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齐顾氏,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我喜欢你!” 这次不止刘婉傻眼了,岳淑慎等一干小贵女也都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公主怎么会看顾伽罗顺眼?还喜欢? 顾伽罗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感觉到九公主身上散发的善意,可、可她心底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多谢公主垂爱!”除了道谢,顾伽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九公主却抽了抽鼻子,然后一脸的梦幻,道:“你身上可是戴了什么香包?味道真好闻。” 此言一出,燕三奶奶和顾伽罗齐齐变了脸色。 顾伽罗赶忙道:“回禀公主,臣女并没有佩戴什么香包,您闻到的许是方才沐浴时所用的香露——” 不等顾伽罗说完,九公主直接打断道:“不是香露,就是香料,我闻到沉香的香味儿了。” 顾伽罗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看了燕三奶奶一眼。那荷包可是害人的东西,如果让九公主拿了去,被顾伽罗陷害的姚希若自是逃不掉,可赵国公府也要受连累啊。 别看九公主不受宠,可她到底是皇帝的女儿,且天生痴傻,皇帝对她多少有些愧疚。倘或知道九公主出宫一趟便被臣女算计,那、那后果绝对是顾家承受不起的。 燕三奶奶也着急,她若不知道那荷包里有毒物也就罢了,偏她还认了出来,如果此时不提醒,事后圣人追查起来,永兴侯府和她都要被问责呢。 就在两人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九公主自说自话的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你以前戴了香包,所以身上才留了味道。我不管,我也要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包。” 顾伽罗松了口气,不要她身上的这个就好,大不了待会儿她跟燕氏商量一番,想办法配一个与自己这个香包味道相似的调香,然后再送给九公主。 她笑道:“九公主若是不嫌弃,臣女回去就给您做一个,然后送到宫里,可好?” 九公主拍手跳着叫好,瞧那天真的模样,活似一个不懂事的女童。 高兴了好一会儿,九公主才似想到了什么,对着手指道:“唔,母妃说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这样吧,你送我一个香包,我、我赏你两个得用的宫女吧。”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顾伽罗此刻是‘孤家寡人’,一个信得过的心腹都没有。 她欠顾伽罗一个因果,如今索性先还她一个人情,顺便也和赵国公府结个善缘。 顾伽罗却满心苦涩,暗道一声:这九公主,还真是孩子脾气,虽是好心,可办的这事儿,唉…… PS:坏事不一定全是坏人做的,有时候打着‘好心’的旗号办下的坏事,才更让人无语。很不幸,顾伽罗遇到了一个自认为好心,却总给她添麻烦的贵女,(*^__^*)嘻嘻…… I954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36章 大长公主出招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春芷、春兰,你们过来,”九公主说到做到。今天,跟她出宫的一共有四个宫女:春桃、春杏、春芷和春兰。 其中春芷和春兰是大宫女,在宫中已经呆了五六年,九公主将这两个宫女赐给顾伽罗,有两个目的: 第一,自然是给顾伽罗撑腰,在九公主看来,春芷、春兰是宫里赐下来的宫女,远比普通奴婢尊贵许多,有这两人护着,不管是在顾家,还是在齐家,都没人敢给顾伽罗气受,再者她们都是刘贤妃精心挑选、并调/教出来的,忠心、稳重又能干,几乎一个人能顶两三个人用呢,顾伽罗有了她们,也不必担心身边没有得用的人了; 第二,却是九公主的一点儿私心,春芷、春兰虽然能干,但到底年岁大了,高祖时,贞烈皇后慈爱仁德,不忍宫女们深锁宫中,跟高祖商量后,特降恩旨,所有宫女,只需在宫中服役十年,十年一过,便可归家。春芷和春兰都进宫七八年了,眼瞅着就要到了出宫的年纪,九公主便想着干脆些,早些让她们出宫,如此,她也能再补两个小宫女,以便自己调/教,继而培养自己的心腹。 九公主的小盘算拨的叮当乱响,殊不知,她此举却给顾伽罗带来许多麻烦。 顾伽罗的额角抽了下,再抽,继续抽,她很想捂着额头,哀嚎一声:九公主,我到底哪儿得罪您了,让您这般‘陷害’我。 好吧,顾伽罗知道九公主是好心,可这好心办出来的未必是好事儿啊。抬眼看看那两个被九公主唤到人前的宫女,二十来岁的年纪,个个规整肃穆,一看便是极重规矩的人。 把这样的人带回家,顾伽罗和顾家的人又该如何对待?你是把她们当下人呢?还是当祖宗? 唉……头疼! 顾伽罗忍着心底的哀嚎,强打精神,仔细思索了下,她先是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迭声谢恩:“臣女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然后一个转折,略带担忧的说道:“只是,宫女出宫这事儿虽然不大,却也须得遵循宫里的‘规矩’,九公主,您说是也不是?!”如果不是周围还坐着这么多人,顾伽罗真想拉着傻公主的手,一字一句的提点她:亲,宫里的女主人不是刘贤妃、更不是您,而似赏赐宫女这种事儿,必须知会真正的女主人皇后娘娘一声啊! 顾伽罗原本还担心自己说的太委婉,以九公主的智商未必能领会。 不想,九公主却难得聪慧了一把,稍稍顿了片刻,才道:“你说的是,是本宫鲁莽了。”多亏顾伽罗提醒她啊,否则自己又要犯错了。虽然宫里的两个大/BOSS未必会跟她一个傻子计较,可她不想当一辈子的傻子,现在正一步步的改变自己的形象。少犯些错误、少冒些傻气,约莫再熬个几个月,她便能摘掉‘傻公主’的帽子了。 想到这些,九公主看向顾伽罗的眼神愈发亲近:啧啧,不愧是‘有缘人’啊,她和顾伽罗就是投缘,在座的那些人估计也都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醒她。只有顾伽罗,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险,硬是好心提醒了她。 好,这个情分她记下了,他日一定好好回报。 九公主心目中的好人,顾伽罗同学赶忙说道:“公主说笑了,您这也是真心为臣女考虑,是真心情,臣女很是感激呢。”希望皇后娘娘明理一下,能体恤顾家的难处,把那两位‘姑奶奶’给拦下来。 九公主听了这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对待顾伽罗的态度简直可以称之为亲密了。 刘婉在一旁看了,气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咯吱咯吱咬着牙,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瞧着九公主和顾伽罗成了‘好姐妹’。 不过刘婉也聪明,她不敢打断九公主和顾伽罗续交情,却能催她早些回宫。 九公主看了看日头,唔,天色确实不早了,再者,她还有‘正事’要办的。 九公主起驾回宫,整个永兴侯府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家愉快的将九公主恭送出来。 “呼~~总算走了!” 望着九公主的车架远远离去,一群人齐齐在心底暗叹一句。 顾伽罗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便不想在岳家待着了,趁机在垂花门外告辞。许氏、李氏等人也纷纷告辞,永兴侯夫人正满心疑惑(好好的,九公主怎么会突然来岳家?),她也没心思招待客人,象征性的挽留了几句,见几位贵客执意要走,便不再深劝,客客气气的将几人送了出去。 至于那群小姑娘们,见今天的主角(也就是顾伽罗童鞋啦)都走了,她们也没了玩闹的兴致,跟着告辞离去。 “……这、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喧闹了半日的花园子忽然安静下来,永兴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面面相觑,脑中已经开始各种猜测。 不过,这些都与九公主无关,她兴冲冲地回到宫里,也不回刘贤妃的宫殿,径直朝皇后所居的坤宁宫而来。 皇后正与平安大长公主说话,忽听到外头的内侍通传,不禁愣了下,然后道:“让她进来吧。”九公主就算不是个傻子,她也只是个公主,对皇后并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在九公主面前,皇后也乐得做个慈母。 “哎哟,小九出去游玩回来啦?永兴侯府的诗会可还热闹?”皇后慈爱的问道。 九公主重新摆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乐呵呵的点头:“热闹,可热闹了,儿臣还帮小罗罗整治坏人了呢。” 皇后疑惑,“小罗罗?”是谁?永兴侯府的小姐吗? “是赵国公家的顾伽罗……”九公主憨憨的将顾伽罗简单介绍了下,顺便还说了说她如何一脚把姚希若踹入深潭中的桥段。当然,在九公主的描述中,她不是无端针对‘要东西’,而是帮顾伽罗出气。 “母后,您不知道,那个‘要东西’可坏了,面上一套,暗地里一套……”九公主气鼓鼓的数落了一番姚希若,她说得太尽兴了,竟没有发觉皇后宝座一侧还坐着个人。 平安大长公主对九公主并不待见,一个傻子,连结交的价值都没有。不过,当她听到‘顾伽罗’三个字的时候,却忽然来了兴致。 随后,又见九公主对着手指、期期艾艾的表示想送两个得用的宫女给小罗罗的时候,平安大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 她轻咳一声,笑着附和道:“说起顾氏,她还是我们家的人呢。小九既是真心为她好,索性再赐两个规矩好的嬷嬷给她吧!” PS:齐家东府的老祖宗出手了,接下来小罗的日子更加热闹,嘻嘻,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形式的喂养啊~~ I954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37章 打造新的班底 九公主送给顾伽罗两个宫女,是为了让她们好好伺候并保护顾伽罗。而平安大长公主建议九公主再赏两个教养嬷嬷给顾伽罗,这目的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尤其是再结合顾伽罗之前的名声,平安大长公主打脸的意图愈发明显了,这根本就不是暗示了,而是赤果果的告诉顾伽罗,你名声不好,教养不当,须得有严厉的教养嬷嬷好好**一番! 九公主这才发现平安大长公主也在,原本蠢萌的小脸上变了又变。对于平安这个老女人,她心中满是愤恨,上辈子的很多悲剧,一大半是姚希若造成的,而另一小半则与平安大长公主有关。 如果说自己曾经得罪这个老女人,被她数次陷害,九公主也认了。偏偏自己并不曾得罪过她,平安之所以次次针对她,只因为她是齐谨之的妻子!她只是被牵累了! 九公主抿着嘴,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原以为她有世间最尊贵的爹,可以恣意畅然的过一辈子。但,事实告诉她,哪怕身为公主,有些事也不能‘心想事成’。 就拿平安这个人来说吧,她是当今圣人的姑母,与圣人并不亲厚,可圣人也不敢慢待了她。原因无他,平安是高粗仅存于世的女儿,是皇室中年纪、辈分最高的长辈。不管平安平日里多么的霸道、跋扈、不讲理,只要她扯旗造反,圣人就不能把她怎样。 相反的,圣人为了安抚宗室,为了彰显孝道,他还要对平安这位姑母无比尊敬。 所以,就算九公主恨平安大长公主恨得牙根直痒痒,她也不能将对方怎样。 不过……九公主眯了眯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齐家很快就会有桩祸事,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就是平安也抵挡不住,硬生生的被她最看重的嫡长孙拖累得被圣人褫夺了公主封号! 对于一个注定要倒霉的人,九公主除了满心的畅快外,还有隐隐的怜悯——瞧你现在多张狂啊,在皇后面前也敢随意开口,但用不了多久,你便会从天堂坠入地狱,我倒要看看,到那时,你还敢张狂吗?! 九公主心里的小人得意的掐腰大笑,一时间竟愣起神来。 幸好她是个有名的‘傻公主’,皇后和平安瞧了也不以为意。 “娘娘,您说老身这个建议可好?顾氏到底是齐家的人,前些日子那般闹腾,坊间那些不靠谱的流言更是满天飞,老身上了岁数,也不耐烦听那些风言风语,”平安笑眯眯的说着,眼中却没有一点儿温度,“但有句话说得对,‘无风不起浪’,如果顾氏真是个好的,外头也不会有那么多谣言。清河县主是个好性儿的人,顾家的人上门求了求情,她便将这件事接了过去。可齐家不止一个西府,还有咱们东府呢,而我们东府里也有几位小姐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娘娘,您看——” 清河县主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当初清河县主能将顾伽罗从铁槛庵里弄出来,也是走了皇后的门路。 齐家东府、西府的恩怨,皇后自是心知肚明,她也知道,因着顾伽罗的事儿,平安大长公主对清河县主的做法很不满。皇后更知道,平安大长公主方才的建议分别就是给顾氏和齐家西府添堵。 皇后虽然有心偏帮侄女儿,但她到底是一国之母,凡事就要讲究一个均衡,至少在表面上,她不能表现得太偏心! 再者,皇后久居深宫,但对外头的八卦还是非常了解的。赵国公府的顾伽罗是个什么品性,她也略有耳闻。当初清河县主为儿子求娶顾氏的时候,皇后也曾经劝过她。清河县主却有自己的打算:结亲,不单单是给儿子娶个儿媳妇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给儿子寻个得力的岳家。 纵观整个京城的公侯之家,赵国公府不管是门第还是实力都是顶尖的。 顾琳说得没错,顾伽罗也就摊上了一个好爹,这才能嫁给少年俊彦齐谨之。 当然还有一点,顾伽罗不止有个好爹,她还有五个好舅舅,尤其是大舅,更是圣人的发小、心腹,有顾家、冯家两大靠山,‘顾伽罗’的性情再不好,她的婚事也是颇为顺利的。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顾伽罗’的名声不好,如果有门第相当的人前来求娶,顾家对于亲家有种先天性的愧疚。这种愧疚不好宣诸于口,但可以落实到实际行动中,比如多帮女婿谋些福利,多帮亲家帮点儿忙。还有,‘顾伽罗’有瑕疵,婆家人对她严厉些,顾家也不敢说什么,更不会打上门来帮她做主…… 可以说,娶顾伽罗,表面上看似很吃亏,但实惠却不少。 清河县主多精明的人啊,这一笔笔的账,她算得比谁都清楚,所以,哪怕许多人都暗地里嘲笑,她还是一力做主命人去顾家提了亲。 这次清河县主主张将顾伽罗从铁槛庵放出来,顾伽罗有了长进是一个方面,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顾家和冯家。 ……对侄女儿的打算,皇后自然清楚,不过她也明白,因为侄女儿的强势,齐家的许多人都很不满意。慢说是东府的那些人了,就是西府的有些人,也有些意见。 如今平安大长公主更是直接提了出来,皇后想和稀泥就不好弄了。沉吟片刻,皇后点了点头,道:“姑母所言甚是。” 这边九公主刚刚回过神儿来,就听到上头的皇后说道:“小九儿一片善心,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支持。这样吧,除了两个宫女,哀家再格外从坤宁宫里挑选两个极好的教养嬷嬷给顾家送去!”皇后为什么亲自挑选呢?这也简单,清河县主是她的侄女儿,齐家西府是皇后和太子的助力之一,皇后可不想让不可靠的人混到顾氏身边,继而为祸齐家。 九公主傻眼了,眨巴眨巴眼睛,对上皇后慈爱却不容拒绝的双眸,最后只得败下阵来,呐呐的说:“多、多谢母后!” 顾伽罗刚刚回到家里,正在宋氏房里回禀今日的事儿,皇后的懿旨便下来了。 宋氏不敢耽搁,一边命人去请婆母,一边命人准备香案,阖家女眷跪地聆听,听完内侍的宣读后,都傻了眼,心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责怪顾家的家教不好吗? 还是宋氏沉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扯了扯顾伽罗的袖子,顾伽罗赶忙叩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送走了传旨的内侍,又打发走了一群神色各异的女眷,宋氏叹了口气,拉着顾伽罗回房说话:“皇后娘娘也是好心,唉,说起来,你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趁着这个机会,早些挑几个得用的,好好调/教一番,待你回齐家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顾伽罗见宋氏这般淡然,她纠结的心也安静下来,缓缓点头,“母亲说的是,确实该考虑人手的问题了。”光杆司令不好当,她确实该打造自己的班底了! PS:额,本来想一起补上昨天的,但拖延症发作,只能以后补上了,抱歉,嘿嘿! I954 第038章 又一个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母亲,冯妈妈、她老人家现在在哪儿?”思索片刻,顾伽罗轻声问道。 冯妈妈,是顾伽罗生母冯氏的心腹,也是顾伽罗的乳母,四年前‘顾伽罗’醒来没几天,便寻了个由头,‘风风光光’的将冯妈妈送出去‘荣养’。 如今顾伽罗回归,反复整理前身留下来的记忆,却始终找不到冯妈妈等几个心腹的信息,而她回到顾家后,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总也没有时间安排这些,现在宫里赐了嬷嬷,顾伽罗身边若是再没个顶事儿的管事妈妈,顾伽罗担心,那两个教养嬷嬷可能会趁机揽权。 宋氏闻言,终于笑了,道:“我还当你把她给忘了呢。唉,说起来冯妈妈也是个忠仆,她是第一个识破那鬼东西的,否则,那鬼东西也不会着急忙慌的把冯妈妈打发出去。” 顾伽罗的表情有些怅然,冯妈妈是她的乳母,自幼将她奶大,两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对于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而言,女儿换人做,旁人看不出来,她定会看出不对劲。 这么一想,顾伽罗愈发想念冯妈妈了。 宋氏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冯妈妈被那鬼东西挤兑出了顾家,她不放心,还想寻机会进来找我或是你父亲回明情况,我却知道那鬼东西不是个好的,担心她暗地里对冯妈妈一家下狠手,所以,便悄悄将她们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冯妈妈的男人是个能干的,平日里帮庄头做点事,一家子在庄子上倒也安稳。前些日子出了那事,冯妈妈还着急呢,直骂那鬼东西害人,生生玷污了你的名声。你出来后,我便给庄子去了信,让冯妈妈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回来。” 宋氏掰着手指算了算,道:“算着时间,冯妈妈一家应该将庄子上的事料理清楚了,约莫这两天就能回来。对了,冯妈妈的两个小女儿也长大了,可以进来当差!” 顾伽罗点点头,“是慧香和慧云吧,我记得她们小时候很伶俐,如果可以的话,先进来做个三等丫鬟。”反正她身边的缺儿很多,慧香和慧云是她乳母的女儿,与她的关系也最为亲近。 宋氏点点头,“三等丫鬟倒不急,最要紧的还是一二等的贴身大丫鬟。香儿,对此,你可有什么章程?” 顾伽罗依偎在宋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说起这事儿啊,女儿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来求母亲开恩,把您身边的得力丫鬟,不拘是一等还是二等还是不入等的,好歹赏几个给女儿。” 宋氏微微偏头,对上顾伽罗的双眸,见她眸光清澈,满眼的期待,亦如幼时那般依赖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揉了揉顾伽罗的头,笑道:“你呀,还是这般爱撒娇,都这般大了,还事事靠着母亲。”这就是香儿与那鬼东西的不同了,香儿是全心意的依赖她,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那鬼东西却事事提防,用防贼、哦不是,是看仇敌的目光看着她。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那鬼东西总算彻底消失了,宋氏也不必担心她会祸害顾家。没了顾忌,宋氏也能腾出精力来好好为顾伽罗筹谋。 她想了想,道:“一等和二等的我就不给你了,不是舍不得,而是她们的年纪不小了,即便到了你身边,也服侍不了几年。三等的倒是有几个还不错,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婢,可靠、稳重,规矩也好,我先给你四个,然后再让尤妈妈从家生婢里挑选几个稳妥的,好好调/教一番,然后再给你补过去。” 想了想,宋氏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香儿,你可还记得夏至和夏竹?” 顾伽罗愣了愣,旋即点头,“记得,她们好像是我房里的小丫鬟,怎么,她们没有被打发出去?”在奴婢这方面,前身做得很绝,基本上把身边的人换了一个遍,哪怕是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她也没有放过。 宋氏道:“这两个丫鬟年纪小,她们的家人在稻香院当差,被打发出去后,家里人求了老夫人身边的柳妈妈,暂时去了梨园当差,我冷眼瞧着,几年来,这两个丫鬟还不错,且她们到底在你院子里服侍过,对你的脾性也了解,正所谓用熟不用生——” 梨园是顾家一处空闲的院子,当年顾家老祖宗顾贤喜欢听戏,在家里养了一班小戏子,便安置在了梨园。 顾崇继承了老祖宗的许多优点,惟独没有继承这项喜好,他当家后,便遣散了家里的戏班,梨园也就此闲置下来。 院子闲置也须得有人照管,但这种地方,基本上都是不受宠或是犯了错的丫鬟才会被打发来。夏至和夏竹两个丫鬟能在这里一待四年,还能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心性确实不坏! 不等宋氏说完,顾伽罗便点头应声,“母亲说她们好,她们定是好的。再加上这些年她们也确实受了委屈,这样吧,直接将她们调回来,提做二等丫鬟。” “好,你的丫鬟,一切皆有你安排。另外,你的嫁妆还在我这里收着,待会儿你一并拿回去吧。” 宋氏起身从炕柜里取出一个匣子,直接交给了顾伽罗:“这是库房的钥匙和账册,你若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库房查看一二,倘或缺了什么,或是有不合心意的,只管跟母亲说,我给你重新准备。” ‘顾伽罗’出嫁的时候,宋氏根本就不关心,直接将冯氏留下来的嫁妆悉数给了她,另外又按照国公府的份例命下头人准备了一份,那些嫁妆,很多是按照‘顾伽罗’的眼光置办的,宋氏不敢确定,她的香儿是否能看得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顾伽罗闻言,笑了笑,道:“好,女儿早就相中了母亲的几样宝贝,正想什么时候讨了来,这下子,我可有了借口咯!” 说着,她还故意朝宋氏扮了个鬼脸。 “你个丫头,还是那么调皮。”向来规矩的宋氏看到顾伽罗如此‘不淑女’,倒也不生气,反而满心欢喜,又道:“对了,仔细看看账册,倘或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我正好也教你一些看账册的巧法儿。”顺便也教顾伽罗一些管家的窍门,以及如何处理人情往来等事务! 顾伽罗知道宋氏这是为她好,赶忙点头,“母亲放心,女儿定会好好学习!” 这边母女融洽,那边的顾则媛母女确实愁云惨淡。 且说姚希若自打从永兴侯府回来,一进家门便病了,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病了,高烧不退,小脸儿都烧红了,嘴唇干裂得爆起了皮儿,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时不时的说些胡话。 顾则媛看了心如刀绞,从早到晚守在女儿的床前,吧嗒吧嗒的流眼泪,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太医来了又走,苦药汤子灌了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三天,姚希若的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希若,希若,你快醒醒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好不好?” “呜呜呜,希若,不要再睡了……你个狠心的孩子,你、你真的忍心丢下娘……” 顾则媛嘶哑着嗓子,小声的啜泣着,忽然,她的哭声一顿,一双泪眼陡地睁得溜圆:动了,希若的手指头动了! 浓黑长翘的睫毛仿若蝶翼,微微颤抖几下后,昏迷三天的姚希若终于挣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然后是惊喜,然后则是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PS:OK,都凑齐了,如果某萨不抽风的话,本文不会再出现其他的有‘奇遇’的人。 PPS:那啥,明天就要上架了,某萨真的好忐忑,亲们不会抛弃某萨的,对不对?亲们还会支持某萨和小罗的,对不对?!呜呜,明天拜求首订O(≧口≦)O I954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39章 挑丫鬟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顾则媛一把抱住姚希若,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呜呜,你个不省心的小魔星啊,一睡就是三天,你知不知道,这三天娘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呜呜,你若是再不醒,娘都不想活了……” 姚希若愣愣的被顾则媛抱在怀里,眼神还带着恍惚,似是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情况。任由顾则媛在她耳边哭喊着。 良久,姚希若才呆呆的喊了句:“娘?”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恰在这时,顾则媛松开姚希若,双手握紧她的臂膀,隔出半臂的距离,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一边看还一边点头:“嗯嗯,醒了,果然醒了,希若,你觉得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姚希若的焦距重新聚焦,一双杏眼定定的看着顾则媛,再次喊了声:“娘?!”这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与兴奋。 顾则媛哎哎答应了几声,“娘在呢,娘就在你跟前呢。希若啊,你感觉如何?头晕不晕?” 说着,顾则媛想起了太医的话,赶忙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姚希若的面前晃了晃,急声问道:“希若,你看这是几?”女儿高烧了三天,顾则媛真怕她的脑子烧坏了。 话说那位九公主,不就是先天不足、后天又得了一场风寒,最后变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孩子吗! 姚希若额角垂下三根黑线,抽了抽嘴角,道:“二!娘,我没事了,我的头也不疼了,”正想说自己很好,忽然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唤声,姚希若俏脸一红,细若蚊蚋的说道:“就、就是有点儿饿了!” “哎哟,瞧我,真是高兴糊涂了,你躺了三天,滴米未进,可不该饿了吗,”顾则媛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懊恼和心疼,然后扬声喊道:“来人,快去给小姐准备些烂烂的粳米粥来。” 说罢,又似解释的跟姚希若说:“你饿了好几日,肠胃虚弱得厉害,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先吃些米粥养养肠胃,待明日娘再给你做好吃的。” 姚希若乖巧的点点头,“女儿明白。” 顿了顿,姚希若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娘,女儿睡了这几日,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竟是忘了自己为何会生病。”其实,她更想问:娘,今年是哪一年啊?是贞元年间,还是景隆年间? 顾则媛愣了下,旋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双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吐出一句话:“没、没什么,就是几天前你去永兴侯府的时候,不、不小心落入了深潭,这、这才感染了风寒——” 嘴上这么说,顾则媛心里却把九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个傻公主,竟然丧心病狂的把她好好的女儿踢入寒潭里,更丧心病狂的是,九公主还不许人救,若不是香儿执意相救,希若、希若可能就、就—— “落水?”姚希若脸上写满问号,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从未落过水呀。姚希若心里一阵发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让她无端的感到恐惧。 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记‘叮咚’声,险些吓得姚希若惊呼出声,但紧接着,她狂跳的心又渐渐平息下来,再然后,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丝的狂喜。 顾则媛还沉浸在女儿被皇室贵女欺压的惨剧中,倒没有察觉姚希若的不对劲,她仍絮叨的说着:“唉,这次多亏了香儿,你们到底是嫡亲的表姊妹,彼此的情谊就是比外人强些……等你好些了,你亲自去跟香儿道个谢……” 姚希若猛地回过神儿来,脱口道:“香儿?顾伽罗?怎么,这事儿还与她有关?”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恨意,仿佛顾伽罗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顾则媛正絮叨着,忽听到女儿的问话,下意识的道:“咦?你竟是连这个都忘了?那日在永兴侯府,你不慎落水,多亏了香儿跳下寒潭,将你救了上来。” 顾则媛的话音一顿,因为她看到姚希若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想了想,顾则媛叹了口气,道:“希若,娘知道,自从香儿从铁槛庵回来后,你们姐妹间的感情就有些疏远了。可伽罗终究是你舅舅的嫡长女,你们两个又相处了四年,小姊妹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这姐妹情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希若啊,我给你说啊,自打你父亲没了,咱们母子三个投奔你外祖父……” 顾则媛许是被女儿的昏迷吓着了,守在床前这几天,她攒了一肚子的话,今儿个姚希若终于醒了,她似是找到了发泄的途经,竟是不管不顾的絮叨起来。 姚希若却被顾则媛的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喃喃道:“顾伽罗出了铁槛庵?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关在那个地方待了十来年,险些疯掉?最后还、还——”还做出了一件震惊京城的大事,彻底了断了顾伽罗和姚希若的恩怨。 而更令姚希若赶到惊恐的是,顾伽罗不但提前出了铁槛庵,她竟然还不顾两人之间的龌龊,当众下水救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娘,我、我的头好痛,好痛!”姚希若脑子都要炸开了,她惨叫一声,竟又昏了过去。 顾则媛大惊失色,抱住姚希若瘫软的身子,急声喊道:“希若,希若,你怎么了,你、你别吓娘啊。来人、来人,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顾则媛母女所在的梧桐苑好一阵鸡飞狗跳,又是请太医,又是煎药,很是吵嚷了一番,连稻香院的老夫人都惊动了。 足足折腾了小半日,姚希若才又堪堪转醒,清醒后的姚希若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唯有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情。 对于这些,身处自己院落的顾伽罗并不知道,这会儿,她正在跟柳妈妈说话。 “二小姐,这几个丫鬟都是今年春天刚刚挑进府里来的,老奴已经调教了小半年,规矩什么的都还不错,人也老实本分,家里的老子娘、兄弟姐妹都在府里当差。”柳妈妈斜签着身子坐在堂下的玫瑰椅上,恭敬的回禀道。 顾伽罗坐在堂上的罗汉床上,没有立时把人叫进来,而是先看了看手上的花名册。这册子上每人一页,页面上详细列明了丫鬟的姓名、年龄、父母亲人,以及何时进府当差,都曾在什么地方当过差,当差的时候得过什么嘉奖或是处罚,当然还有其家中亲人在何处当差等情况。 宋氏管家颇有章法,这种详细的花名册,也是她的首创。 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纸页,顾伽罗读得很仔细,看了约莫一刻钟,才抬起头,道:“有劳柳妈妈了。把人带进来吧,我也好仔细瞧瞧。” “哎,”柳妈妈答应一声,然后起身,亲自出去将人引了进来。 柳妈妈一共带来二十丫鬟,虽然顾伽罗只需要六个人,但作为一个会办事的奴婢,柳妈妈还是多带了一些,好让主子挑选。 二十个丫鬟都在十四五岁左右,穿着顾家统一配发的碧色襦裙,梳着双丫髻,二十个人排成四排,恭敬的立在堂下。 顾伽罗坐起身子,也不看花名册,直接问道:“你们都是咱们顾家的家生婢,家里的规矩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且问你们,有识字的吗?哪个识字向前一步走。” 二十丫鬟静默片刻,有三个丫鬟站了出来。 顾伽罗很满意,染了鲜红凤仙花汁的手指虚空点了点那三人,道:“你们到我近前来。” 三人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但还是听话的站到了罗汉床前,依然低头垂手,很是恭敬。 顾伽罗又问道:“有擅长厨艺的吗?会做饭的往前一步走。” 这次有四个丫鬟站了出来,她们的娘或者姐姐都在厨房当差,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一些。 顾伽罗又问:“又善女工刺绣的吗?” 这次站出来的人就多了,足足有八个之多。 顾伽罗示意柳妈妈将没有站出列的人都带出去,然后对挑出来的十五个丫鬟道,“我是个什么情况,约莫你们也都有所耳闻。我只在家里休养两个月,两个月后,还是要回齐家的。齐家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坊间的流言。我只问你们一句话,如果我挑中了你们,你们可愿意跟我去齐家?!” 顾伽罗进过铁槛庵,不管坊间如何评论,就是陆家的下人间,也颇有些不堪的流言,再加上某些人的推波助澜,陆家有不少人在私底下非议,说二小姐不检点、不守妇道,犯了大错被婆家赶了出来。 还说二小姐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头前陪嫁了那么多丫鬟婆子,如今全都不知去向,许是死了,许是被发配到了关外,反正没个好下场。 还有人说…… 流言很多,但结论只有一个:服侍二小姐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只要不想死,就千万别跟二小姐扯上关系。 这次柳妈妈带来的二十个丫鬟,得知自己有可能要被安排到二小姐跟前当差,个个心里惴惴,唯恐二小姐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挑了去。 尤其是这站出来的十五个人,有好几个已经暗自哭泣了:呜呜,她不要服侍二小姐,不要啦! 这会儿听了二小姐的话,那几个心中哭泣的丫鬟纷纷缩紧了脖子,仿佛这样做,二小姐就会看不到自己一般。 不过,有害怕的,也有敢于冒险的,顾伽罗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丫鬟咬了咬下唇,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说道:“奴婢愿意伺候二小姐!” PS:新书上架了,某萨各种忐忑,一更求收订,求小粉红,求各种形式的包*,O(≧口≦)O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40章 凑齐了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哦?”顾伽罗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 “奴婢顾二丫。”个子稍高一些的丫鬟满脸骄傲的说道。在顾家,能被主子赐姓,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奴婢许三妮。”个子略矮些的丫鬟则低声回道。 顾伽罗笑纹加深,再次问道:“你们真的愿意跟着我?” “愿意,奴婢愿意!”两个丫鬟抢着说道。虽然府里有许多关于二小姐的传闻,且外头二小姐的名声也有些不好,但富贵险中求,如果不是二小姐出了事,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夫人也不会特意给二小姐重新挑选下人。 顾家富贵了近百年,家中奴婢繁衍了三四辈子,虽然四十年前顾家遭了灾,家中奴婢也遣散一空。但经过最近三十来年的休养,顾家重新兴盛起来,许多丢失、转卖的奴婢也重新回归顾家,如此国公府的奴婢愈来愈多。 似顾二丫、许三妮这样的小丫鬟,国公府后街住着一大片,哪怕她们的父母在顾家也是个小管事,却也不能直接把女儿塞进小姐们的院子里。若是按照顾家的旧例,她们须得从不入等的小丫鬟慢慢的熬,倘或没有机缘,她们想要当上一等大丫鬟,少说也要七八年,没准儿还要更久。 可到二小姐身边当差就不同了,现在二小姐院子里的空缺很多,一等、二等、三等的都需要人来补,如果她们能入了二小姐的眼缘,或许就能越过不如等,直接晋级三等,运气再好些,或许二等都有可能呢。 至于传说当中的二小姐脾气不好等问题,顾二丫和许三妮却并不怎么看重。做主子的,哪个没点儿脾气?她们可不是单纯的小丫头,家里长辈整天在内宅里混,对于那些娇小姐们很是了解。 有些个贵女,外头的名声倒是好,可回到家里,依然会刻薄下人、打骂奴婢。 反倒是顾家二小姐,有人说她恣意,有人说她狂悖,可府里从未有过她打骂、虐待奴婢的流言。 所以,来二小姐身边,非但没有危险,或许还能挣个前程出来呢。 想到这里,两个小丫鬟的腰杆儿挺得更直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伽罗,黑漆漆的眼珠儿会说话,仿佛在说:二小姐,您就选了奴婢吧,奴婢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顾伽罗笑了,道:“顾二丫?许三妮?这两个名字不好。不如这样吧,慧香和慧云两个明日进府,她们都是三等的丫鬟,你们便从她们的名字。唔,顾二丫便叫慧芳,许三妮则改名慧芬,可好?” 两个丫鬟闻言,双眼陡地一亮,纷纷跪下行礼,口称:“慧芳/慧芬谢二小姐赐名。”主人肯赐名,就表示愿意接纳她们了。而且听二小姐的语气,似是定了她们做三等丫鬟。 三等丫鬟啊,想当初她们的姐姐入府的时候,都是不入等的粗使丫鬟,一干就是一两年,幸亏自家的老子娘暗地里托了人,这才好容易升到了三等。 再看看她们,进府不过半年,规矩才刚刚学好就直接做了三等……两个丫鬟心里别提多得意了,看来,她们赌赢了! 新鲜出炉的慧芬、慧芳两个丫鬟喜滋滋的起身,乖巧的立在了顾伽罗身后。 顾伽罗笑意不减,仍看向那十来个丫鬟,道:“还有人愿意服侍我吗?” 剩下的十三个丫鬟左右看了看,很是犹豫。不得不说,慧芬和慧芳两个被升为三等的事儿,还是颇有激励效果的,至少有好几个已经心动了。 静默片刻,又有四个丫鬟先后站了出来,纷纷说道:“奴婢想服侍二小姐!” 顾伽罗点点头,问了她们的名字,四个丫鬟一一回禀了。但令四人失望的是,顾伽罗并没有给她们赐名,只是交代了柳妈妈一声,“好了,我就要这六个丫鬟,其它的人,烦请柳妈妈再带回去吧。” 柳妈妈一直静静的看着,见顾伽罗如此行事,心中略有些不以为然:在顾家,上下分明,规矩严谨,主人就是主人,奴婢就是奴婢,主人有命,奴婢就该当执行,怎么能像二小姐这般,任由丫鬟自己选择呢。 不过,柳妈妈是个守规矩的老仆,主人决定了的事,她绝不敢有二话:“是,老奴明白。”嘴里答应着,柳妈妈心里却嘀咕:等回去了,定要将此事回禀夫人。唉,二小姐还是太年轻啊,不懂得御下的法子。 顾伽罗却不管柳妈妈在想什么,她算了算,宫里赐了两个宫女,宋夫人给了她四个丫鬟,再加上明天进府的慧云、慧香两姐妹,以及刚刚选出来的六个人,她的丫鬟基本上就满员了:即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和四个粗使丫鬟。 其中,宫里赐下来的那两个春,自然是大丫鬟,剩下还有两个大丫鬟的名额,却不知由谁顶上了。昨儿宋氏说的夏至和夏竹肯定不行,让她们当个二等就已经算是破例了,主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再者,宫里来的春兰、春芷已经占了两个名额,剩下的两个,顾伽罗更要谨慎斟酌了,否则,一个弄不好,她连个真正得用的人都没有呢。 若顾伽罗一直呆在顾家也就罢了,可她注定要回到齐家那个是非窝,如果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她定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就在顾伽罗为难之际,宋氏给她挑选的丫鬟也来了。前儿宋氏还说不给她一等、二等的丫鬟了,但夜里宋氏想了又想,听了柳妈妈的回禀后,也意识到顾伽罗身边并没有能担当一等丫鬟的人,而顾伽罗本人更没有经过系统的内宅庶务培训,身边非常需要稳妥的人帮扶。 于是,宋氏便将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细细的筛了一遍,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两个年龄不大、却又稳重可靠的人。 “奴婢紫苏/紫薇,见过二小姐。” 两个身着杏红色襦裙的丫鬟动作标准的屈膝行礼。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小丫鬟,那两个小丫鬟也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奴婢大福、二宝,见过二小姐。” 顾伽罗一怔,“紫苏姐姐,紫薇姐姐,母亲命你们来,是——”传话应该不用两个人吧。难道母亲将她身边的二等丫鬟给了自己? 心里琢磨着,耳边已经传来紫苏的声音:“好叫二小姐知道,夫人命奴婢等来服侍二小姐。” 紫薇见顾伽罗还有些愣神,忙补充道:“夫人说了,担心那些小丫鬟没经过事儿,没什么经验,又见我们两个虽笨拙,却还知道服侍主子,便让我们过来伺候您。还请二小姐不要嫌弃奴婢等愚笨。” “不嫌弃,不嫌弃,”顾伽罗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两位姐姐素来能干,母亲舍得将你们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巧,我刚才还在愁一屋子都是小丫鬟,须得有个有资历、有能力的人镇着,母亲便把你们给我送来了,呵呵,这可真是解了我的大难题了呢。” 紫苏和紫薇两个赶忙谦虚道:“二小姐谬赞了,奴婢不敢当。奴婢们旁的本事没有,只求能尽心服侍二小姐。” 顾伽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两位姐姐来了我这里,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无需客气。” 主仆几个寒暄了几句,顾伽罗便进入了正题,将大福、二宝改名为夏荷、夏蝉,与夏至、夏竹凑成四个二等丫鬟。 而紫苏、紫薇自然是一等。 顾伽罗命人将春兰、春芷唤来,让她们与紫苏、紫薇见了面,以后她们四个便是自己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了。 春兰和春芷两人很是矜持,对紫苏、紫薇两个谈不上鄙视吧,但也不亲和。 紫苏两个却不以为意,不卑不亢的应对着。 顾伽罗冷眼瞧着,心里很是满意,不愧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儿,果然拿得出手、镇得住场子! 今天冯妈妈也带着慧香、慧云两姐妹进府了,主仆见面,冯妈妈先是戒备的打量了顾伽罗一番,好半晌,才激动地喊了一声:“大姑娘!” 顾伽罗见到依然慈爱和善的冯妈妈,也很是激动,幼年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许多她早已淡忘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顾伽罗抱着冯妈妈,主仆两个抱头痛哭。 紫苏、紫薇一左一右的温言相劝。 顾伽罗哭了好半晌,好容易才止住了哭声,拉着冯妈妈上了罗汉床。 冯妈妈却顾忌着规矩,并不敢直接上炕,而是寻了个鼓墩坐下,一双眼睛不住的看着顾伽罗,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顾伽罗总算平复了心情,慧云、慧香两个上前见礼。她们一个今年十三岁,一个才十一岁,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但冯妈妈教得极好,虽然没有在府里当过差,规矩却是一点都不差,两个见了主子,也没有露怯,反而大大方方的见礼。 就连一旁站着的春兰和春芷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两个倒与寻常的庄户奴婢不同呢。 冯妈妈来了,顾伽罗觉得有了主心骨,让冯妈妈休息了半天后,到了傍晚,便拉着她和紫苏、紫薇一起盘点她的嫁妆。 这不盘点还好,一盘点,顾伽罗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只恨不得将那些欺主的刁奴拉来打死…… PS:二更,继续求订阅,求小粉红啦!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41章 里外勾结 深深吸了口气,顾伽罗直接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递给冯妈妈,“妈妈,你看看吧。” 冯妈妈见顾伽罗的脸色不好,便知道这账册有猫腻,其实这也正常,顾伽罗被关进了铁槛庵,那是个什么地方,京中但凡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外头铺子里那些奸猾如油的掌柜的了。 虽然这些掌柜绝大多数都是冯氏留下来的老班底,但财帛动人心,再忠诚的奴仆,也抵不过真金白银的侵蚀啊。 冯妈妈接过账册,细细的读了起来,只读了几页,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啪地一声,她用力拍了下桌子,骂道:“该死,好个郝大忠,真是该死。想当年夫人对他们一家恩重如山,随后更是委他以重任,他不说好好报答夫人和小姐,竟、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郝大忠是顾伽罗手底下的掌柜之一,掌管着顾伽罗在东大街的几处产业,而这本账册,便是郝大忠掌管的一间最挣钱的西洋杂货铺子的最近两个月的收支记录。 不能怪顾伽罗和冯妈妈生气,实在是郝大忠的吃相太难看了。这间西洋杂货铺子,过去几年间一直都是非常赚钱的,每年都有三四千两银子的红礼。可最近两个月,竟然一亏再亏,仿佛一夜之间,京城的权贵们都厌弃了新巧稀奇的西洋货一般,偌大一间铺子,一个月下来所得的银钱,竟是连支付掌柜和伙计的薪俸都不够。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可恨的是,郝大忠仿佛认定了顾伽罗会老死铁槛庵,连假账都不愿意做了。好几个重大的亏空就那么大喇喇的摆在账面上,别说似顾伽罗这般会看账册的人,就是冯妈妈这样略识几个字的人都瞧出了不对劲,足见其胆大妄为! “郝大忠?”顾伽罗冷哼一声,啐了一口,骂道:“真是糟蹋了好名字,我看合该叫他‘孬大奸’才是!”他哪里‘好’了?所作所为又如何称得上一个‘忠’字? “噗嗤~”冯妈妈原本还一肚子的火气。忽看到顾伽罗噘着嘴儿、鼓着腮帮子的模样。一时没撑住,笑了出来,她伸手揉了揉顾伽罗的头。道:“我的大姑娘哎,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净说些赌气的话儿。” 嘴里这么说,冯妈妈的眼中却一脸慈爱。因为她已经从宋夫人那儿听说了,过去四年间。自家的大姑娘被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给压制住了,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那个鬼东西胡作非为。 上个月大姑娘在铁槛庵,偶然沐浴了鎏金观音菩萨的佛光。全赖佛祖庇护,总算赶走了那个鬼东西,拿回了自己的身体。但过去的四年对于大姑娘来说,却是空白一片。 在宋夫人和冯妈妈看来。现在的顾伽罗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她的心智却还停留在十二岁,还是个懂事、乖巧,却有些孩子气的半大孩子。 此时见了顾伽罗这般说话,冯妈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角的余光瞥到冯妈妈唇边的笑意,顾伽罗也微微松了口气,她不是故意隐瞒母亲和奶娘,而是她的那段经历太离奇了,如果照实说出来,她担心两位长辈不相信,没准儿还会生出别的想头。毕竟对于宋氏和冯妈妈这样的纯粹古代妇人来说,与其说什么‘穿越’、‘反穿’,还不如直接推到神佛鬼怪上头。 如此,两位反倒会更加相信。 事实证明,顾伽罗的这个做法是正确的,所以她才会偶尔故意表现得孩子气一些,也让两位长辈能放下心来! 有了顾伽罗这一打岔,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冯妈妈的怒意也消退了许多,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顾伽罗说:“姑娘,郝大忠不能再留了,幸好他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姑娘手上,是卖、是放到关外庄子去开荒,全由姑娘做主!” 顾伽罗点点头,如此欺主的刁奴确实不能留了。 忽然,顾伽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妈妈,这事儿不对劲——” 郝大忠虽是个奴仆,可也是个商人,在商场拼杀的人,性子都很圆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顾伽罗前脚进了铁槛庵,郝大忠后脚就敢侵吞主家的财物,他未免也太性急了。 再者,那时顾伽罗虽然折进去了,可顾家还没倒台呢,郝大忠怎么就敢如此行事?难道他一点儿都不怕顾家的人来个事后清算? 除非……顾伽罗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赶忙道:“紫薇,把我卧房炕柜上的紫檀雕花匣子拿来,就是那个带着锁扣的匣子。” 紫薇答应一声,转身进了卧房,不多会儿便捧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匣子出来。 顾伽罗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极小的,打开匣子上的紫铜挂锁,掀开匣子盖儿,露出一沓契纸。当年冯氏留给顾伽罗的人手的身契都在这里,郝大忠一家也不例外。 然而,顾伽罗将一沓契纸逐一翻检了一番,居然没有找到郝家人的身契。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将身契给偷走了?” 冯妈妈也有些傻眼,话说这种‘奴婢身契凭空消失’的事儿,她还是头一次碰上。蠕动了下嘴唇,冯妈妈猜测道:“莫非郝大忠早有反心,趁着姑娘出事的那几日,买通了丫鬟,将他们一家的身契偷了出来?” 这个猜测虽然有些离谱,但却是最接近事实的。 顾伽罗将身契全都放回匣子里,扣上盖子,闭上眼睛,努力在前身残留的记忆碎片中寻找。很可惜,前身似乎也不知道这段过往。 想来也是,‘顾伽罗’在酒楼被人当场拿住,然后被押回齐家问责,到最后齐、顾两家商量将她送到铁槛庵。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而这一天的时间里,顾伽罗都被关在了清河县主院中的一间偏房里。手脚被捆着,嘴巴被堵着,身边连个熟悉的奴婢都没有。 所以,顾伽罗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齐、顾两家的长辈忙着商量如何发落顾伽罗,顾伽罗院中的婆子、奴婢被捆得捆、关得关。全都乱作一团。如果此时有人趁乱摸进顾伽罗的房间,悄悄偷走几张契纸,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匣子上的锁扣。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有心,什么样的锁扣都能给打开。郝大忠既然打定主意要背主,必定有所准备。万能钥匙这种东西,可不是后世的独创。 否则。古代的梁上君子们又拿什么混饭吃?! “有可能,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去找郝大忠问个明白!”顾伽罗说道,眼中闪着寒光。郝大忠敢背主,不惜得罪赵国公府也要侵吞顾伽罗的财物,显见他背后有更大的主子。 现在顾伽罗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再者,目前她的首要目标虽然是洗白名声。可也要立威,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她、顾伽罗,又回来了! 这一日上午,阳光晴好,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的东大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很是热闹。 顾伽罗一身月白色的男式襕衫,长长的头发也梳做男儿装束,发髻上只簪了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子,露出光洁的额头,愈发衬得唇红齿白,手里摇着一把纸扇,打眼一看,竟有几分雌雄莫辨,任谁瞧了都会以为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儿。 大齐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严苛,尤其是在上流社会,未出阁的小贵女们会偶尔穿着男装在街上溜达。只要身后带足了人手,家里人也不会太过约束。 所以,似顾伽罗这般,并不算出格。 顾伽罗一行人来到一家精致的商铺前,这商铺是上下两层,皆是五间开阔的房舍,临街的窗户上镶嵌着名贵的琉璃窗,琉璃窗清澈透亮,外头的人即便不进去,也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货架上摆放的货物。 那些货物都是新奇的西洋货,什么帆船模型,什么琉璃瓶装的香露,什么西洋绒布,什么象牙雕塑、红蓝宝石……各种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很是吸引人。 顾伽罗看也没看,径直进了铺子,小伙计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她。只是当他看清顾伽罗的面容是,神色有些迟疑。 顾伽罗身后的夏竹冷声道:“没长眼的东西,没看到大奶奶来了,还不赶紧把郝大忠叫出来?” 小伙计不敢耽搁,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上楼。 顾伽罗悠闲的坐在了椅子上,慢慢的打量着四周。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四十来岁、体型微胖的男子走了过来。 “几日不见,郝大掌柜一向可好?”顾伽罗冷冷的看了郝大忠一眼,凉凉的说道。 郝大忠脸色有些僵硬,很显然,他没想到顾伽罗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但随后,想到自己的‘新主子’,他又陡然有了力气,露出客气的笑容,道:“某见过齐大奶奶,齐大奶奶安好!” 顾伽罗和她身后的几个奴婢皆是面色一沉,郝大忠没有直接唤顾伽罗‘小姐’,而是很客气的唤她‘齐大奶奶’,这摆明没有把顾伽罗当主子看啊。 “怎么,几个月不见,郝大掌柜连主子都不认得了?”顾伽罗心里已经有了数,但还是故作愤怒的喝声问道。 郝大忠笑得眯起了眼睛,“某自然认得主子,只是早在两个月前,小人便被小姐您’亲自’转赠给了东府的二奶奶!” 顾伽罗皱眉,很快反应过来,她立起眉毛,“是顾琳?!” 起初她还以为郝大忠是被外人收买,但现在看来,竟是有人里外勾结,诚心算计她顾伽罗呢! ps:一更,呜呜,谢谢有玉璇玑亲的和氏璧和小粉红,谢谢订阅的亲们,新书较瘦,但某萨会尽快增肥滴,情节也会越来越精彩哦,还请亲们多多支持。求订阅,求小粉红~\(≧▽≦)/~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042章 想打脸?抽回去!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大齐律》规定,买卖奴婢,需在交易完成三日内去官府备档,逾期者,交易作废,买卖双方都要被罚。 所以,买卖或者转赠奴婢,不是单单只把身契交给对方就算完事了,还需要去当地官府备档,并缴纳一定的费用。 而去官府备档的,即便不是主人本人,也需要有头脸的管事。 尤其是似郝大忠这般的外事掌柜,因其掌管着主人的大量产业,他的户籍变更,分外慎重。 这也是昨天顾伽罗发现郝大忠一家的身契‘失窃’后想到的应对之策:好,你说郝大忠一家已经转成旁人家的奴婢,那么是谁允许的?可有顾伽罗本人或是她授权的近亲管事去官府备档、办手续? 顾伽罗那时正被关在铁槛庵,自然不可能亲去办理手续。 而她的亲近管事更不可能,宋夫人将‘顾伽罗’的所有得用之人统统打发出去了,这些人自由受限、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帮人作假。 正是考虑到这些,顾伽罗才有底气来东大街寻郝大忠。但,她万万没想到,郝大忠竟然说‘顾伽罗亲自将人转赠给了齐家东府的三奶奶’。 顾伽罗本人自然不可能‘亲自’赠仆了,那么必定有人假冒顾伽罗去官府办手续。而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长得最像顾伽罗,这人也与顾伽罗有着莫名的仇怨。不是旁人,正是顾伽罗的嫡亲堂姐,顾家大小姐顾琳。 是以,郝大忠一说‘亲自’二字,顾伽罗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顾琳的模样。唔,顾琳与顾伽罗有六七分相似,只要化个妆,再换上顾伽罗的服饰,亲近的人骗不过,不熟悉的外人却不会瞧出破绽。 郝大忠挑了挑眉,道:“恕某愚钝,竟听不懂顾大奶奶在说什么。某现在虽是三奶奶门下的奴才,但顾大奶奶终究是某的旧主,顾大奶奶的母亲冯氏先夫人更是某的恩人,有句话,郝某想提醒您——” 说着,郝大忠凑到顾伽罗的耳边,低声道:“姑娘,您觉得您能抗得过大长公主吗?” 说完这话,他撤开身子,淡淡的说了句:“顾大奶奶,事已至此,您也无需耿耿于怀,您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这点子东西。所以啊,郝某劝您,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妙!” 顾伽罗的冷着一张俏脸,她算是听明白了,真正的背后主使者不是什么三奶奶,而是平安大长公主! 好你个老虔婆,手里霸占着那么多产业,竟然还惦记顾家的东西。 其实,顾伽罗也清楚,大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真的看中了这点子产业,而是为了恶心顾伽罗,顺带挤兑齐家西府——嘿,你瞧,你家的儿媳妇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真够废柴的,这么一个千金草包,能担得起齐家西府中馈的重任吗?! 顾伽罗的神色变化,身体周遭散发着一股冰寒的冷意。 郝大忠浑不在意,他已经抱上了更粗的大腿,身契什么的都已经搞定,顾伽罗就是再恼恨,她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性子直爽的慧香却忍不住了,直接朝郝大忠脸上啐了一口,道:“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居然有脸提夫人。当年夫人救了你老子娘的性命,还收容你们一家三口在冯家住下,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不啻于再生父母,你、你就这么报答夫人?忘恩负义,烂了心肝、黑了肠子的无耻东西……你、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郝大忠躲闪不及,被慧香一口吐沫啐在脸上,虽然不是恶心的浓痰,可也够寒掺人的。拿袖子擦了擦,他有些恼羞成怒,咬牙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顾大奶奶您自己不争气,生生往死路上走,我为甚要跟着一起去送死?好了,事情都说清楚了,顾大奶奶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郝某就不送了!” 一甩袖子,竟是要‘送客’! “……你、你,魂淡!”慧香气急,跳脚就想往前冲,只恨不得伸手抓烂郝大忠的胖脸。 慧云稳重些,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你别急,且看看姑娘怎么说!”主子还没发话呢,你一个小喽啰上蹿下跳的像个什么样子? 慧香这才反应过来,脸儿一红,赶忙退了回来,规矩的站好。 顾伽罗静静的看着郝大忠,良久,才嗤的一声笑出来,道:“好好好,好个郝大忠,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顾大奶奶谬赞了,郝某不敢当。敢问您可还有其他的要事?店子里事务繁杂,恕某失礼,就不奉陪了!”郝大忠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再次撵顾伽罗出门。 顾伽罗却不恼,笑眯眯的打量着周围,然后站起身,定定的对郝大忠说:“还真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郝大忠,你改个名字吧,还是叫‘郝大贱人’更名副其实。” 郝大忠脸长得紫红,虽然他懂得趋利避害,但到底在德行上有了污点,顾伽罗的话再三戳中他的痛点,他不禁羞恼异常,一甩袖子,恨声道:“顾大奶奶,慢走,不送!” 说罢,竟是直接往楼梯走去。 “郝大贱人,希望你能一直‘得意’下去。” 顾伽罗抬脚往门外走去,临走前,她又丢了这么一句话。 郝大忠的背影僵硬了下,但脚下不停,噔噔上了楼梯,当他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手扶着扶手,转身往下看,见顾伽罗一行人已经出了店铺,他暗骂一句:呸,只懂得逞口舌之快,这顾氏,还是那么没用! “姑娘,就这么放过他了?” 出了门,慧香很是不甘,凑到顾伽罗身边,低声问道。 “放过他?哼,怎么可能?”顾伽罗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那气派的两层商铺,冷声道:“如此欺主的刁奴,倘或我轻易放过了,以后在齐家,在京城,我顾伽罗还怎么立足?!” 回到顾家,顾伽罗衣服也没换,直接进了书房,命人准备好纸笔,开始伏案书写起来。 慧云立在一旁磨墨。 顾伽罗接连写了三封信,一一摊放在书案上。 待纸页上的墨迹晾干之后,顾伽罗将信逐一叠好,塞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慧云,你哥哥是不是在二门当差?”顾伽罗直接问道。 冯妈妈一家回归国公府,冯妈妈母女三个进了内院,她的男人暂时安置在马房,儿子则在二门外当差。 慧云忙道:“好叫姑娘知道,我大哥每日都在二门外侯着,专门替里面的主子跑腿儿、传话。”她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因为她知道,姑娘这么问,定是有差事吩咐。而她的大哥,说是在二门外当差,实际上就是在坐冷板凳。国公府的小厮、家丁少说有上百人,每天当差轮值的也有三四十个,二门外更是坐在一溜没有正经差事的闲人。 冯家的人刚回来,根基浅,无法与那些顾家的世仆相比。 这都回来好几天了,冯大郎连个跑腿的活儿都没抢到,整日在门外跟人胡扯,闲得他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顾伽罗点点头,“那就好,我这里有封信,你交给冯大哥,让他直接送到谢氏商号,亲自交到谢大掌柜的手上。” 慧云接过信,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定会好好嘱咐大哥的,姑娘只管放心。”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冯大哥是我奶哥哥,我自然信他。这件事办成后,冯大哥也不要去二门坐着了,索性去门房,有什么差事,我会直接吩咐他去做。” 慧云喜上眉梢,行了个礼:“奴婢代大哥谢过姑娘。”有了姑娘这句话,大哥算是有了正经差事了。 打发慧云出去,顾伽罗又唤来紫薇,“我这里有个状子,想送到顺天府,你去外书房问问,这事儿哪个管事能办。” 紫薇一怔,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姑娘想打官司?” 顾家是国公府,打官司什么的,只要不牵扯要紧的事儿,一般主人都不会出面,而是由专门的管事拿着国公府的名帖去顺天府。 顺天府府尹姓李名耿,人如其名,最耿直不过的一个人,不畏强权、不惧权贵,京城人称‘李青天’。 不过再耿直的人,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七情六欲。巧的是,顾崇对李家有恩,只要不是违法乱纪、有损德行操守的官司,李耿都会下意识的站在顾家这一边。 顾伽罗相信,她只要把状子递上去,李耿很快就会动手抓人,作为‘李青天’,他是最不惧怕公主这类生物的。 “没错,我要状告齐家东府三奶奶罗氏侵占私产,纵容门下奴才诓骗良商、诈骗货物、强占民产……”顾伽罗冷冷一笑,道:“郝大忠用计偷走了一家人的身契,可那间西洋杂货铺子的房契以及库房的西洋货却都是我顾伽罗的,他们无端强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紫薇眼睛一亮,是呀,她们怎么把这个碴儿给忘了?赶忙接过装着状纸的信封,紫薇欢喜的出去了。 顾伽罗又叫来夏至,“你在齐家当过差,应该知道清河县主的院子在哪儿。这样,你亲自跑一趟,把这封信送给清河县主……” 下午时分,清河县主刚刚午睡起来,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回禀,“大奶奶派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顾氏? 清河县主蹙了蹙眉头,没说什么,让人把信拿过来,拆开一看,她不禁露出笑容:“干得漂亮!这下子,我看那边的几个女人该如何收场!” PS:二更,求订阅,求小粉红,求各种形式的包*啦。巨傻白甜的小罗一只,欢迎亲们领养,(*^__^*)嘻嘻……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43章 啪啪啪 且说郝大忠,独自一个人上了二楼,先洗了把脸,任谁顶着一脸的吐沫,他也不舒服哪。 洗完脸,他便坐在书桌后想事情,他是个谨慎的人,否则当初决定改投新主的时候,也不会一步步算计得那般仔细。即便投了新主子,他依然谨小慎微,以至于他都脱离顾家近两个月了,顾伽罗以及顾家都不曾察觉。 郝大忠把今天顾伽罗进门后的一言一行全都细细推敲了一遍,反复思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从头至尾,顾伽罗除了嘴上沾了些便宜外,对他郝大忠改投新主的事儿,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也是,赵国公府虽然显赫,但跟皇室相比,跟皇家最年长的大长公主相比,还是差了许多。郝大忠相信,满说是顾伽罗了,就是赵国公顾崇,他也未必敢跟大长公主对着干。 “呵呵,这么说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郝大忠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他计划周密,但毕竟是背主求荣,事情没有彻底了结前,他心里总也放不下。 今天见了顾伽罗,见她依然毫无长进,郝大忠紧绷了两月的神经也总算松了下来。 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子,郝大忠下了楼,交代了小伙计几句,便匆匆往黔国公府东府赶去。虽然顾伽罗没什么威胁,但作为一个尽职的奴才,他还是有必要将店铺里发生的重大事情跟主子汇报。 郝大忠将一切都想到了,唯独漏掉了一点:商铺的地契上还写着顾伽罗的大名!而给店铺供货的谢氏商号,也是看在顾伽罗(或者说顾伽罗的大舅冯大人)的面子上,才会低价提供优质的西洋货。 倒不是郝大忠糊涂,竟忘了最重要的事。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自冯氏先夫人过世后,郝大忠就帮顾伽罗打理这四间店面,在他的潜意识里,店铺就是属于东家的,而东家将一切全权交由他做主,那么在某种意义上,这四间店铺也跟他自己的产业一般。和他郝大忠是一体的。 时间久了。习惯成了自然,哪怕现在郝大忠改投新主,他也习惯性的将店铺和货源渠道等资源当成了他的私有物。 在郝大忠看来。改投新主,不过是换了个听他报账的主人,其他的一切还是照旧。 是以,郝大忠根本就没想过他所站立的店铺。以及货架上销售的西洋货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小小的疏忽,直接造成了他人生的惨败。当然这是后话了! 郝大忠颠颠的去寻罗三奶奶身边的管事妈妈回话。在二门外的回事厅小坐了一会儿,罗氏便命人传出话来,话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郝大忠知道。罗三奶奶也没有把顾氏放在眼里。如此,他就更放心了。 心满意得的回到店铺,已经是中午时分。郝大忠今个儿心情好,便格外大方的让小伙计去隔壁的酒楼订了几个招牌菜。从库房里挑出一瓶上好的西洋葡萄酒,郝大忠一个人在二楼,自斟自饮、又吃又喝的很是惬意。 然而小酒刚喝了没两口,菜也才动了几筷子,下头便传来一阵鼓噪声,还有人扬声叫骂的声音。 郝大忠皱眉,将高脚琉璃杯丢在桌子上,站起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拐角,郝大忠便不悦的训道:“狗剩子,叫嚷什么呢?还懂不懂规矩——” 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郝大忠就愣住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楼店面的全貌。不是他想象中的混混来闹事,而是、而是店里闯进来几个身着缁衣的捕快。 郝大忠赶忙敛住怒容,换上一副讨好的假笑,右手撩起衣摆,快步下了楼梯。 刚走到一楼,他便抱起双拳,一边拱手一边客气的问道:“几位差爷,可是有什么公务?鄙小店一向遵纪守法——” 还不等他说完,领头的一个带刀捕快便喝声问道:“你就是郝大忠?这间店面的掌柜?” 郝大忠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忙冲着伙计狗剩使了个眼色,然后谦卑的回答道:“哎哎,小的就是郝大忠,忝为这间店铺的掌柜。不知差爷寻小的有何贵干?” 带刀捕快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道:“不是我寻你,而是有人把你给告了,郝大掌柜,走吧,跟咱们去顺天府走一趟?” 有人把他给告了?谁?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得罪大长公主? 郝大忠心思电转,猛地,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赶忙问道:“不知小的身犯何罪?又是哪位递了状子?” 说话间,郝大忠已经凑到了那带刀捕快的身边,侧身背着众人,熟稔的塞给那捕快一个荷包。 捕快飞快的袖住,顺手还捏了捏,唔,硬块儿,应该是个一两左右的银子。捕快满意的笑了笑,得嘞,一个月的薪俸到手了。 收了钱,带刀捕快的语气好了些,道:“是赵国公府的顾管事递的状子,至于都告了你些什么,某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她!郝大忠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心道:怎么,在店里闹腾还不够,还想去公堂上折腾?哼,真当顺天府是你们顾家开的吗? 若是旁人告了郝大忠,他或许还会琢磨琢磨,然后努力想个对策。可若是顾伽罗,哼哼,郝大忠还真没把她当回事儿! “行了,也别磨叽了,府尊大人和苦主还等着呢。”带刀捕快一侧身,伸了伸右臂,示意郝大忠上路,“郝大掌柜,走吧。” 郝大忠忙道,“差爷容小的交代几句。” 说吧,招手叫来伙计狗剩,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狗剩连连点头。 “行了行了,交代也交代了。还是赶紧走吧。”带刀捕快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郝大忠一把。 郝大忠一个不妨,直接被推了个趔趄,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但当他抬起头来,又变成了讨好的微笑。 捕快们推推搡搡的将郝大忠弄出了店铺,狗剩子满眼忧心的目送他们远去。然后跟其他的伙计说了一声。他则拔腿从另一侧的小巷子跑了出去。 …… 天色将晚,黔国公府的主子们用过晚膳,都聚到平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里陪老人家说话。 别看私下里东府和西府斗得你死我活。但在表面上,大家还维持着和睦的假象。 平安大长公主是齐家最年长的长辈,又是高祖仅存的唯一嫡女,身份贵重。她不死。齐家就没有彻底分家,东、西两府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各过各的了。但对外,却还是一家子。 所以,尽管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心里恨平安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但该尽的‘孝道’。他们还是要尽的。比如晨昏定省。 “侄儿/侄媳见过大伯母。”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恭敬的行礼,清河县主笑着道:“今个儿大伯母的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大长公主年逾七旬。却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却梳得油亮,面容红润,唯有笑的时候,眼角、嘴角才会露出细密的皱纹。 唯一令人遗憾的事,大长公主长得很寻常,甚至还有点儿‘英气’,这也好理解,高祖作为开国皇帝,文韬武略、英雄非常,却长相奇丑,饶是贞烈皇后长得清秀,无奈高祖的基因太强大,生出来的孩子个个都肖像其父。 相较于亲哥哥太宗爷,大长公主都能算个‘美人’了。 长相不好,幸而会投胎,父亲做了皇帝,她也成了最尊贵的金枝玉叶,随后嫁入豪门,几十年养尊处优下来,倒也养就了一身的雍容贵气。 只见大长公主斜倚在紫檀透雕五屏风宝座上,笑眯眯的跟孙子、重孙子们说笑。抬眼见齐令先夫妇来了,动也不动,撩了下眼皮,道:“你们来了,坐吧。” 想起清河县主的问题,才轻笑道:“也没什么喜事,早上收到西南的信,源哥儿(指齐令源)终于说服蛮族的那个什么土司归顺朝廷,听说那土司向朝廷进贡了许多茶叶和马匹,不日就能抵达京城呢。” 齐令源是平安大长公主的长子,二十多年前得罪了当今,被褫夺了平西侯的爵位。为了早日夺回爵位,齐令源长期驻扎西南大营,想尽办法的捞取战功。 西南多民族聚居,民风彪悍,且有前朝余孽蛊惑,西南一直不太安宁。 齐令源能说服一个土司归顺朝廷,功劳不小,一旦此事真的成了,圣人封赏是必然的。所以大长公主才会这么高兴。 齐令源是齐令先的堂兄,两人更是死对头,对方好了,另一方必然心里不舒服。齐令先也不例外,表面带着笑,含糊了几句,便想换个话题。 清河县主知道丈夫的心思,想起方才收到的信,计上心来,笑着说道:“堂兄有此政绩,确实是喜事一桩,唉,家里有了这样的喜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事儿——” 平安皱眉,道:“什么事?莫不是家里又有什么麻烦了?” 清河县主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外头有人将罗三奶奶给告了!” “啊?”平安宝座下首的一个二十来岁的美妇一听这话,不禁惊呼出声,眼中闪过惶然,显是被清河县主这句话给吓到了。 有人将她告到了顺天府?这、这是怎么回事? 清河县主心里快慰,暗道:就你这样的,还想着打我们西府的脸面?哼,这次不把你们的脸打得啪啪响,我就不姓马! ps:一更,求推荐,求订阅,求小粉红,o(n_n)o~(未完待续) 第044章 脸疼,肉更疼! “什么个情况?”大长公主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在罗氏和清河县主身上转来转去。她惊疑的不是‘罗氏被人告上公堂’,而是居然有人如此大胆,敢招惹齐家东府的人。 虽然老三的父亲不是她生养的,但却是她认可的庶子,在某种意义上说,老三便是她平安大长公主的孙子,罗氏是老三的妻子,不止代表着老三的脸面,也是齐家东府的堂堂三奶奶。 如今,竟然有人敢告罗氏,平安不禁怀疑,以后是不是也有人会将挑衅她这个大长公主? 平安一时脑洞大开,各种阴谋瞬间在大脑中闪现,她甚至开始猜测,这莫非又是隔壁西府的诡计? 心里想着,望向清河县主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清河县主却不以为意,依然温婉的笑着。 罗氏却有些坐立不安,清艳的小脸上满是忐忑,犹豫好半晌,她才怯怯的从鼓墩上起来,缓步走到宝座前,盈盈跪拜,“孙媳、孙媳也不知得罪了哪位贵人,竟、竟遭此劫难,还请祖母为孙媳做主啊。” 大长公主皱着眉头,看向清河县主,沉声道:“先哥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河县主坐在鼓墩上,闻听此言,微微直起身子,略带恭敬的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说穿了不过是刁奴仗势欺人,罗氏受了连累。” 此时,满屋子的人全都静了下来,不再交头接耳,而是神色各异的看着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是这样,一个多月前,我们家的顾大奶奶出府的时候,许是顾念与罗三奶奶的情谊,竟‘亲自’转赠了一家奴才给罗三奶奶——” “嗤嗤~~”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年轻的小姐先撑不住了,一个没忍住,竟轻笑出声——清河县主说得太逗了,什么叫顾念情谊?还转赠奴才?东府西府不和,连带着第三代、第四代的小主子们都跟斗眼鸡似的。除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戳破,私底下,兄弟、叔侄、妯娌、姑嫂斗得黑天黑地。 顾氏与罗氏都是齐家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出阁前,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但自从嫁了各自的夫君,两人便瞬间从陌生人变成了仇敌。 若说两人会互相掐架、陷害,在场人的还信几分,但若是说她们相亲相爱,呃,亲,天还没黑呢,不适合做梦啊! 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结合那句‘顾大奶奶出府’,瞬间明白了清河县主话里的深意——什么转赠奴才呀,分明就是罗氏趁火打劫,见顾氏被押送去了铁槛庵,便暗地里下黑手,偷偷收拢了顾氏的奴才。 唔,收拢奴才是假,谋取顾氏的产业才是真! 顾氏出身国公府,又有个掌管市舶司的亲舅舅,她出嫁的时候,嫁妆格外丰厚。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将齐家东府几位少奶奶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 罗氏出身巨商之家,嫁妆虽然也丰厚,可绝大多数都补到了官中,真正拿到自己手中的并不多。所以,罗氏会眼红顾氏的嫁妆,并伺机牟取,也在情理之中。 清河县主的话还没说完,罗氏的脸先是一红,旋即又变白了。她冤枉啊,算计顾氏、谋夺产业这事儿,真心不是她干的,而是另有其人。结果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沾到,却无端背了个骂名,真真冤死了! 忍着委屈,罗氏也不敢抬头看大长公主,唯恐自己忍不住,会表露出来,到时候得罪了这位‘祖母’,她和三爷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大长公主眉头紧锁,语气很是不善的说道:“怎么,是顾氏向顺天府递了状子?”这个搅家精,离了齐家还要生事! 清河县主忙道:“大伯母误会了,原告并不是顾大奶奶,而是、而是租赁了顾大奶奶店铺的商人,以及给店铺供货的谢氏商号。” 大家听得有些迷糊,这都什么啊,又是店铺,又是商人,还牵连到了京城首富谢氏。 清河县主见状,也不着急,缓缓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顾氏转赠给罗氏的那家子下人,当家的是外面商铺的大掌柜,曾经为顾氏掌管着四家店铺。” “当初顾氏只是把那掌柜一家给了罗氏,可四间店铺却并没有转赠,依然是顾氏的私产。顾氏没了掌柜的,便将店铺都转租出去,同时转给了一个姓季的商人,但那掌柜的仗着、仗着新主子的权势,竟然赖着不走,季姓商人数次上门催其搬家,那掌柜非但不答应,反而将人打出去。” 清河县主一边将顾伽罗信中编纂的故事煞有其事的讲了出来,一边暗暗观察在场人的神色。除了罗氏低着头始终看不到表情外,齐家东府那群主子,从大长公主到年纪最小的三姑娘,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清河县主心中得意,暗道:这就开始难受了?哼,后头还有更让人心塞的呢,你们且慢慢享受吧! “唉,可怜那季姓商人平白花了一万余两银子的租金,竟是连铺子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一怒之下,便将那掌柜的告上公堂,”清河县主缓缓讲述着,瞥了眼跪地垂首的罗氏,道:“而那掌柜的是罗氏名下的奴才,奴才犯了案,可不就牵连到罗氏了嘛。” “一、一万两?”时至此刻,大长公主若是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她也就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什么季姓商人?什么另租他人?分明就是顾氏的诡计! 罗氏心里也打着鼓,方才清河县主提到‘房契’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早在郝大忠投靠的时候,罗氏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都没有想出来。这会儿她明白了,是房契! 该死,真是该死,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控制住了郝大忠,那么他掌管的四间顾氏最赚钱的铺子便能收归齐家东府。而郝大忠也没有提醒过,于是,出身商户的罗氏,竟然犯了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清河县主故作沉痛的说道:“可不是吗,那四间铺子都在东大街,位置极好,铺面也大,一个月一千五百两的租金呢,四个铺子加起来,两个月就一万多两。”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下大长公主,果然看到她一脸肉疼的模样。 清河县主心里暗爽无比,继续道:“这还不止呢。那掌柜的不但强占了四间铺子,竟然还蒙骗谢氏商号的人,假借顾氏的名义去商号赊欠货物,各种西洋珍贵器物、奇异海货、南边鲜果……汇总起来,竟赊欠了人家五万两银子的货物——” “什么?五万两?”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惊呼出声。别看她做了几十年的尊贵人,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吝啬、既贪财的市井小民。想来也是,高祖贫农出身,大长公主在没当公主之前,十多年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从小有记忆以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贫穷、饥饿。 许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哪怕她成了金枝玉叶,库房里堆满了金银宝器,她还是不踏实,还是会想尽办法的往口袋里捞钱,囤积粮食。 大长公主还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对她而言,让她从口袋里掏钱,比割她的肉还要疼! 打蛇打七寸,顾伽罗要反击,要报复大长公主,自然要朝她最大的痛点上戳。 果然,大长公主一听‘几万两’银子,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跪在她身前的罗氏,被吓得直打哆嗦。 清河县主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说道:“唉,这也不能怪人家谢氏。他们辛辛苦苦从西洋运了货物回来,不拘往哪个铺子送货,都是现银交易。若不是看在顾氏的面子上,人家怎么会破例让顾氏的商铺先提货、卖了货再结账?可恨那掌柜的,明明都不是顾氏的奴才了,居然还敢打着顾氏的旗号去谢氏商号行骗。昨个儿顾氏去了东大街,顺便拜访了谢氏的东家,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被人骗了。” 清河县主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故作唉声叹气的说:“唉,谢氏是什么人家?当年倾尽家产辅佐高祖爷打天下,高祖爷深感其大义,特意封了谢家老祖为‘富贵散人’,许谢家永世富贵。谢家虽然不是官,却是深受皇室信赖的皇商。那管事却冒名欺诈,这、这不是作死呢嘛!” 一番话说完,连平安大长公主也不禁愣住了。是啊,谢氏不是寻常商户,而是持有高祖爷(也就是她亲爹)丹书铁劵的皇商。 高祖出身贫寒,做了皇帝也不改其本色——吝啬。封赏功臣的时候,非绝世大功不能得爵,而谢家一介商贾,却能拿到丹书铁劵,足见高祖爷对谢家的看重。 再者,谢家富甲天下,却不张扬,也从不搀和皇室争斗,本本分分的做皇商,老老实实的给皇家赚钱,是以大齐三任皇帝,对谢家都非常满意。 大长公主明白,哪怕她是当今的姑姑,但在当今心目中,可能都比不上谢家一个商贾有分量。 这件事谢家出手了,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要割点肉出来了。 罗氏更是一脸惨白,因为她知道,她高贵的‘祖母’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而最终买单的还是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孙媳妇。 呜呜,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搀和齐家的内斗了,现在好了,面子没了,里子也要被掏空了…… PS:二更,谢谢所有支持正版订阅的亲们,o(∩_∩)o谢谢R1152 阅读本书最新章节百度搜:78免费小说,请收藏地址:【w】【w】【w】.【7】【8】【x】【s】.【c】【o】【m】,无广告,免费下载TXT,更新快! 第045章 午夜魅影 &nbsp; &nbsp; &nbsp; &nbsp; 在大齐,奴婢与牛马、田宅一样,都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奴婢违法乱纪,等同于牛马伤人闯祸,身为主人,有连带、赔偿的责任。 &nbsp; &nbsp; &nbsp; &nbsp; 所以,掌柜郝大忠抢占他人私产、冒名诈骗皇商财物,罗三奶奶作为他名义上的主人,也当有为其还债的责任。至于她帮郝大忠还了钱之后,如何发落郝大忠,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外人和官府都不会干涉。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咬着牙,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真不该为了讨好祖母,自不量力的陷入齐家内斗的泥潭。这下子好了,不但落个趁火打劫的恶名,还要掏出大把的银子帮大长公主收拾烂摊子。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瞧了,暗自好笑,脸上却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叹了口气,道:“门下奴才做出这样的恶事,罗氏平白受了连累,着实可怜。顾氏听闻消息后,也觉得对不住罗氏,毕竟郝大忠一家是她转送给罗三奶奶的。”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故意又点出了‘转赠奴婢’这一节,仿佛在故意提醒某些人:想算计人,也要看看自身的能力,否则,就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大长公主的脸色也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满意了,果然,往敌人身上补刀什么的,最畅快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只听她接着说道:“所以,顾氏特意给我写了信,说她与那季姓商人、以及谢氏商号的东家都有些交情,如果罗三奶奶愿意的话,这件事可以私底下解决,不必闹上公堂。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罗三奶奶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倘或传出惹上官司的流言,必然会有损大长公主、以及齐家的名声呢。”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的身子摇晃的更加厉害了,什么叫‘私下解决’?不就是让她悄悄将‘欠款’交给顾伽罗嘛。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却有些意动,清河县主有一句话深得她心,那就是不管怎样,都不能伤害她平安大长公主和齐家东府的脸面。 &nbsp; &nbsp; &nbsp; &nbsp; 只是……六万两银子?不是六千两、更不是六十两。而是足足六万两银子啊。足以得上她名下皇庄半年的收益呢。 &nbsp; &nbsp; &nbsp; &nbsp; 虽然这笔银子将有罗氏买单,可、可在大长公主眼中,罗氏已经嫁入了齐家。她的钱也就是齐家的钱,齐家的钱就是她大长公主的。一想到自己白白损失了六万两银子,大长公主就心疼得想吐血。 &nbsp; &nbsp; &nbsp; &nbsp; 见大长公主和罗氏都不应声,清河县主暗自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当然,如果罗三奶奶还有更好的主意。大可不必听顾氏的。”只是这后果,就要你们自己承担咯。 &nbsp; &nbsp; &nbsp; &nbsp; 皇商谢氏,人家确实低调不张狂,可并不意味着会任人‘欺侮’。此事真要闹将起来。罗氏以及整个齐家东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谢家有钱,几十年间不知资助了多少寒门子弟求学、考科举。如今不少寒门子弟已经进入朝堂、位居高位。 &nbsp; &nbsp; &nbsp; &nbsp; 平常的时候,他们可能不会偏帮谢氏。可一旦谢氏有了难处,你且看着吧,明着暗着帮忙的人不再少数。 &nbsp; &nbsp; &nbsp; &nbsp; 如此庞大的势力,就是大长公主也不敢轻易招惹。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就更不敢说了,她的娘家只是个暴发新贵,家里有钱,却朝中无人,也正是如此,她们家才会不计血本的攀上了齐家这门贵亲。 &nbsp; &nbsp; &nbsp; &nbsp; 抬起头,罗氏艰难的说道:“不不,堂嫂的这个法子极好,我、我愿意跟他们私底下解决,季姓商人和谢家那边,还请堂嫂帮忙周旋。” &nbsp; &nbsp; &nbsp; &nbsp; 明明被顾伽罗狠狠的敲了一回竹杠,罗氏吃了个大亏,却还要再欠人家一个人情,唉,这事儿办得,憋屈啊!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灰心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刚进门,一个婆子便迎了上来,急声道:“三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正满心悲苦,一听这话,仿佛在熊熊心火上浇了一把油,轰的一声,将她的理智险些烧光光,劈手就抽了那婆子一个嘴巴,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会不会说话?” &nbsp; &nbsp; &nbsp; &nbsp; 婆子被罗氏打了个趔趄,半边脸都木了,整个人也呆住了,捂着脸傻傻的站着。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瞧了,更觉得气闷,喝道:“蠢货,傻了还是痴了?!有什么话,赶紧说!”罗氏也知道是在迁怒,可自己在前头受了那么多委屈,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吧。反正奴婢命贱,让她打一下、骂两句也没什么。 &nbsp; &nbsp; &nbsp; &nbsp; 婆子嘴里泛起腥咸,她料想应该是嘴里哪处被牙齿隔破了。不过见罗氏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怎样,低下头,努力咽下那口带着血沫子的口水,道:“东大街西洋铺子的伙计狗剩来了,说是郝掌柜被人告了,人也被顺天府的差役带走了。三奶奶,您看要不要拿三爷的名帖去一趟顺天府?!” &nbsp; &nbsp; &nbsp; &nbsp; “郝大忠?!”不提此人还好,一提到这个人,罗氏就忍不住恨上心头。 &nbsp; &nbsp; &nbsp; &nbsp; 话说在大齐,似郝大忠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奴仆也就值一百两银子,加上他一家十几口,撑破天也就二三百两银子。 &nbsp; &nbsp; &nbsp; &nbsp; 结果,罗氏为了郝大忠一家,却足足掏出了六万两银子。两百vs六万,还搭上了名声和人情,这一正一反的巨大落差,任谁瞧了都要心塞啊。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却忘了,自从自己收了郝大忠,这两个月,她已经从郝大忠那儿拿了几千两银子的‘红利’。当然就算她想起来,依然会觉得肉疼,几千两相对于几万两来说,还是太少了。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恨声道:“什么三爷的名帖?三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岂能为个贱奴折了身份?” &nbsp; &nbsp; &nbsp; &nbsp; 婆子有些傻眼,话说自家三奶奶不是最器重郝掌柜的吗,怎么现在—— &nbsp; &nbsp; &nbsp; &nbsp; 愣了愣神,想到狗剩塞给自己的荷包,婆子还是很有良心的帮忙说了一句:“那、那郝掌柜——”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一甩袖子。“我管他去死!” &nbsp; &nbsp; &nbsp; &nbsp; 说罢,罗氏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去告诉狗剩,让他转告郝大忠。不必担心。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其他的等他从顺天府回来再说!” &nbsp; &nbsp; &nbsp; &nbsp; 不管怎么样,六万两银子已经没了。罗氏骨子里是个商人,她可不想做人财两失的蠢事。虽然郝大忠的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力还是不错的。正好自己名下还有几个铺子,可以交给他打理。让他立功赎罪! &nbsp; &nbsp; &nbsp; &nbsp; 但罗氏怎么都没想到,郝大忠只不过在顺天府待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两道疤,一条腿也被打瘸了。 &nbsp; &nbsp; &nbsp; &nbsp; 那腿因为处理不当,等他出了大牢。寻好大夫医治的时候,却再难恢复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在古代,做官需要看脸。做生意亦是如此。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丫顶着两道疤、拖着一条瘸腿。到底是做买卖滴,还是混黑涩会滴?! &nbsp; &nbsp; &nbsp; &nbsp; 郝大忠毁容又残疾,很难再做个迎来送往、四处交际的大掌柜。 &nbsp; &nbsp; &nbsp; &nbsp; 罗氏见了连骂晦气,直接将郝大忠一家打发到外地的庄子,偏郝大忠运道不济,刚出了京城,还没到小汤山呢,便遇到了劫匪,一家子老小受了些伤,唯郝大忠一个被劫匪砍杀,当场毙命! &nbsp; &nbsp; &nbsp; &nbsp; ……此次交手,顾伽罗大获全胜,既严惩了叛奴,又加倍讨回了损失,还帮着婆家打了死对头的脸,真可谓满贯大赢家。 &nbsp; &nbsp; &nbsp; &nbsp; 经此一役,不管是顾家的人、还是齐家的人,都对顾伽罗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而清河县主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nbsp; &nbsp; &nbsp; &nbsp; 是以,当她收到儿子从西南寄来的信时,暂时将顾氏‘红杏出墙’的事隐了下来,不止如此,她还帮顾氏说了些好话,直说顾氏是个称职的齐家大奶奶! &nbsp; &nbsp; &nbsp; &nbsp; 但这世间最不缺‘好心人’,清河县主为了家宅安宁,对儿子瞒下了某些事,但齐家东府的几位爷,却异常‘好心’的将顾伽罗耐不住寂寞、与隔房大伯子鬼混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远在西南的齐谨之。 &nbsp; &nbsp; &nbsp; &nbsp; 只是,京城到西南路途遥远,驿路不太顺畅,当齐谨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nbsp; &nbsp; &nbsp; &nbsp; 时间进入了八月,顾伽罗从铁槛庵回来也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重新挑选了丫鬟、婆子,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嫁妆,并且整顿了名下的产业,整日里忙的不亦乐乎。 &nbsp; &nbsp; &nbsp; &nbsp; 除此之外,她还要跟着宋氏学习管家之道、御下之法,以及梳理京中各大世家、望族的谱系脉络。 &nbsp; &nbsp; &nbsp; &nbsp; 另外,皇后赐下来的两个教养嬷嬷每天都严格教导顾伽罗的规矩、礼仪。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忙得恨不得把一天掰做两天用,不过,她倒也没有厌烦,反而无比积极的跟着宋氏、两位嬷嬷学习。 &nbsp; &nbsp; &nbsp; &nbsp; 宋氏也就罢了,两位嬷嬷见顾伽罗如此好学、勤勉,不禁渐渐打消了对她的偏见,反而真心实意的教导起来。除了那些死板的规矩、礼仪,她们还会适时的跟顾伽罗讲解一些宫中妇人的争斗手段,全都是第一手的教材,非常实用,只听得顾伽罗两眼放光,愈发敬重两位嬷嬷。 &nbsp; &nbsp; &nbsp; &nbsp; 这日,顾伽罗好容易结束一天的学习,又累又乏,泡了个牛奶浴,便上床睡觉了。 &nbsp; &nbsp; &nbsp; &nbsp; 秋风徐徐,虫鸣声声,夜色在一片静寂中渐浓。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睡得很甜,但忽然间,她恬静的睡颜忽然扭曲起来,身子仿佛被人压制住了一般,纤细白皙的脖子如同套上了绳索,那绳索正在一点点的收紧。 &nbsp; &nbsp; &nbsp; &nbsp; “啊~~”顾伽罗猛地醒来,坐起身子,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跃出了窗子…… &nbsp; &nbsp; &nbsp; &nbsp; ps:一更,谢谢所有订阅的亲们,o(n_n)o谢谢!继续求订阅,求小粉红啦。(未完待续) 第046章 你好,夫君! 是梦魇了?还是屋子里真的进了贼人? 顾伽罗望着完好无损的窗子,心怦怦跳得厉害,手不自禁的扶上脖子。如果方才是做了个噩梦,那么也太真实了,顾伽罗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脖子被人卡住的火辣窒息感。甚至,她此刻还觉得脖子有些疼。 难道不是梦? 可赵国公府又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可以任用贼人自由出入。顾家以武起家,家中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从小都会研习家传的武功。就是顾则媛、顾伽罗这些女子,小时候也跟着家里的婆子学过几招。真若打起架来,一两个壮汉也未必能近身。 方才那个黑影,却能轻轻松松的绕过顾家的层层护卫,一路杀进内院,要么此人武功奇高,要么便是有内鬼接应,否则寻常贼人很难做到! 顾伽罗皱了皱眉,直接翻身下炕。想确定是梦还是事实很简单,她只需找面镜子看一看就可以了!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顾伽罗刚下了床,在屏风外值夜的慧香便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的问道。 顾伽罗回道:“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口渴想倒杯水喝,慧香,我自己来就好,你接着睡吧!” 慧香正准备穿鞋,听到这话,忙追问了一句:“小姐,真不要奴婢过去?”小姐素来是个有主张的,说是不要,应该就是不要。 顾伽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屏风外的慧香见状,也不再坚持,重新上了矮榻,竖着耳朵听着。只要里头有什么吩咐,她便第一时间赶过去。 顾伽罗拿着火折子点着架子床侧的烛台,然后端着烛台来到妆台前,打开梳妆盒的玻璃镜,就着烛光细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那光可鉴人的玻璃镜中,清晰的折射出一个人影。而那节纤长白嫩的颈子上。在喉头左右,赫然有两个深深的指印。 顾伽罗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扶上颈子。小巧的指头扣在那两个指印上,她发现,自己的指头只能遮住三分之二的指印。由此看来,方才掐她脖子的人。应该是个手掌极大的人,或者说是个健壮的男人! 果然不是梦。而是进了贼人。 可那贼人为何潜入顾家?又为何寻上她顾伽罗?还试图、试图掐死自己?! 顾伽罗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抓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慧香听到了顾伽罗急促的呼吸声,心下一惊。急声问道。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都继续睡觉吧。” 顾伽罗拿着烛台回到架子床上。噗的一声将烛火吹灭,黑暗中,她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头顶的那幅藕荷色的帐子发呆,剩下的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 国公府里,同样无眠的还有一个人。 梧桐苑的东侧厢房里,姚希若兴奋的盘膝坐在床上,帐幔都放了下来,将架子床这方小天地隔离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她睁着眼睛,看着半空中,似乎那里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一般。 事实上,在姚希若的视网膜中,确实存在一个新鲜的东西。自打她高烧醒来后,她发现,她脑中不但多了一份记忆,还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个长得像个夷人的小女孩口口声声说什么‘宅斗系统’,姚希若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但经过这一个来月的摸索,她好像明白了:只要她完成那个神马系统发布的任务,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励,而这些奖励积少成多,当累计到一定数值的时候,便能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姚希若的脑子很灵活,且比常人多了一世的记忆,承受能力也比常人高许多。所以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东西,除了最初几天的震惊外,随后的日子里,她更多的却是惊喜。 因为系统商铺里罗列的东西太诱人了,什么包治百病的丸药,什么延年益寿的灵丹,什么美容养颜的汤剂,什么摘叶飞花的武功秘籍……基本上只要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宝贝,这里应有尽有。 看完那些奇珍异宝,姚希若高兴不已,恨不得立时将所有的宝贝收入怀中。 只可惜,她的奖励点数不够,只能先去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慢慢积累点数。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姚希若终于赞了九十多点奖励值,而一百点的时候,她便能换取那套‘白莲花养成秘籍’了,虽然她不知道‘白莲花’暗喻何物,但货品介绍里说得很清楚,只要练成了这套秘籍,将会成为众人喜爱、男人追捧的极品女人,且当她成为真正的‘白莲花’之后,不管是宅斗、宫斗还是各种斗,都能一往无前。 到那时,什么顾伽罗,什么九公主,她统统都不怕。 眼中闪着熊熊野心,姚希若激动的点击‘搜寻任务’。面前的画面一闪,飞快的出现了一行行的字—— 任务一:获得陌生丫鬟的忠心一枚,完成奖励一点,失败扣除一点,时效三天。 任务二:结交闺蜜一名,完成奖励一点,失败扣除一点,时效七天。 任务三;获得外祖母的偏爱,完成奖励三点,失败扣除三点,时效三天。 姚希若算了算自己目前的奖励点,发现正好差五点就够一百。她咬了咬牙,将三个任务全都接了下来。 前两个任务很好完成,收买人心、结交朋友什么的,对一向最爱装模作样的姚希若来说,并不困难。 可最后一个却有些难度。外祖母虽然疼她,可还达不到‘偏爱’的程度,至少跟顾伽罗相比,外祖母还是更喜欢顾伽罗。 姚希若关上系统,眼睛恢复了正常。她双手抱着膝,下巴搁在膝头,咬唇想着如何讨好外祖母。 想着想着,姚希若脑中灵光一闪:系统只是说‘偏爱’,但并没有标明是跟谁相比。顾伽罗她比不上,可旁的表姊妹呢?比如顾家那几个庶出的小姐? 姚希若陡然有了底气,她开始掰着手指想哪个表妹最透明。想了一圈总算确定了对象。 “呵~~”姚希若兴奋的一夜只睡了两个来时辰。次日醒来。便不住的打呵欠。 “小姐,您的气色不太好,要不再多睡会儿?”丫鬟坠儿看到姚希若眼下的黑眼圈。不禁担心的说道。 “无妨,早上我还要帮外祖母摘菜呢。”姚希若忍住打哈欠的*,吩咐道:“对了,我让针线房做的粗布衣服做好了吗?” 坠儿回道:“昨儿就送来了。奴婢已经帮您熨烫过了,小姐。您真的要穿?那、那衣服的料子太粗糙了,您的皮肤娇嫩,可能受不了那种粗布呀。” 姚希若却坚持:“拿来吧。伽罗妹妹说得对,做活就该有个做活的样子。我既然要帮外祖母下地摘菜,就该换上粗布衣服,一来方便。二来也不会糟蹋了好衣服。” 坠儿无奈,只得将那套葱绿色的粗布衣裤拿来。 姚希若利索的换上。然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别了一根精致的木雕簪子,乍一看去,还真几分清秀村姑的模样。 坠儿看了眼角直抽搐。 姚希若却很满意,洗漱完毕,换上一双粗布布鞋,便去了稻香院。 进了院门,来到后院的菜地,赵氏老夫人正在给菜地浇水。 老夫人听到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一身粗布、一脸清爽的姚希若,老人家不禁勾唇笑了笑,这才对嘛,下地就该有个下地的样子,偏有些人,为了讨好她,硬是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白袜锦履的来菜地。每每看到这样的人,老夫人都心塞的要命。 “叮咚,收获老夫人好感度一点!”姚希若眼睛一亮,唇边的笑容更胜,娇嫩嫩的说道:“外祖母,希若来帮你摘菜了。” “乖,希若真是个好孩子,注意脚底下,我刚浇了水,有些泥泞。”老夫人的脸上笑开了菊花,亲昵的对姚希若说道。 “多谢外祖母关心,希若省得,”姚希若小心翼翼的来到地头,一边跟老夫人闲聊,一边帮忙摘菜。 就听她故作疑惑的说道:“咦?今天怎么不见伽罗妹妹?” 老夫人笑道;“我看她这几日太辛苦了,就让她好生歇着,地里的活儿又不多,我一个人就能成。” 姚希若心里不以为然,面儿上却笑着点头;“可不是,每天看着伽罗妹妹忙来忙去的,我都心疼,她是该好好歇歇呢。” 老夫人上了年纪,最不想看到儿孙们不和,是以听到姚希若如此说话,愈发欢喜,道:“谁说不是呢……” “叮咚,收获老夫人好感度一点,z0250号用户加油,争取早日完成任务!”清脆的叮咚声在脑海中响起,姚希若的心情异常明媚。 顾伽罗的心情却有些郁闷。 过了大半夜,她脖子上的指印渐渐变成了青紫色,怎么看怎么吓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伽罗连衣服都是自己穿的,她刻意挑了件立领的窄袖上襦,又在颈子上套了一串拇指头大小的珍珠项链,勉强遮住了那指印。 给宋氏请了安,准备像往常一样跟着她去处理家务。 宋氏却没有急着去议事厅,而是欲言又止的说道:“香儿,齐家大郎回京了。” “哈?”顾伽罗一怔,脱口道:“齐谨之?他、他回京了?什么时候?” 宋氏道:“昨天,说是给家里送八月节的节礼……” 昨天?昨天!顾伽罗的心念一动,不知怎的,竟觉得昨夜那黑影无比熟悉——齐谨之,一定是他! ps:二更,嘻嘻,继续求订阅。若是有张小粉红,那就更好啦,o(n_n)o~(未完待续) 第047章 知难而退 “顾伽罗,不许回齐家,听到了吗,不许你再踏入齐家半步!”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顾伽罗有些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就在昨夜,那个黑影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曾经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那时顾伽罗正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暂时忘了这一节。 顾伽罗苦笑,有了这句话,再加上她的猜测,她可以基本肯定,昨夜潜入她闺房的那人,正是她的夫君,齐家西府的大爷齐谨之。 如此,她的那些问题便有了答案—— 其一,齐谨之有这个能力。顾家以武起家,齐家亦是如此,齐谨之更是齐家新生代中最出色的男丁,没有之一。 依着他的本事,半夜潜入戒备森严的赵国公府,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齐谨之是顾家的女婿,对顾家的建筑构造颇有几分了解,有他这个半个主人,根本无需内应便能摸进顾家内宅。 其二,齐谨之有动机。 齐谨之随父亲镇守西南大营,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返京。可他这次硬是以‘送节礼’的名义,亲自跑了趟京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顾伽罗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从‘顾伽罗’红杏出墙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多月了。从京城去西南,路途遥远,通信不便,但那是对普通人来说。齐家不同,他们家自高祖时就世代镇守西南,在西南经营几十年,早就开辟出了专属齐家的通讯、货运渠道。 所以,京城有任何风吹草动,不消半个月。远在西南的齐家便会知道。 尤其这次顾伽罗的事儿闹得太大,哪怕齐家东府的人不出手,有些与齐谨之交好的世家公子也会给他通风报信。 顾伽罗料定,齐谨之定是听信了某些不好的传闻,这才找个由头回京,以便亲自来落实情况。 很不幸,坊间至今还流传着某世家贵女红杏出墙的风流艳事。顾伽罗可以想象。齐谨之根本无需刻意打探,各种关于她顾伽罗的流言便会涌入他的耳朵。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任谁也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偷人。尤其偷的还是他的死对头、样样不如他的齐勉之! 如此,也就能理解,为何昨夜齐谨之会摸进顾伽罗的闺房,还企图想掐死她了! 不自禁的摸了摸颈子。顾伽罗心有余悸的想着:这齐谨之的手真狠。若不是她忽然被惊醒,没准儿就被他活活掐死了呢。 “香儿。你不必担心,齐大郎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他、他不会听信市井蠢妇的那些浑话的。” 宋氏见顾伽罗脸色不太好,以为她在担心齐谨之会责怪与她。赶忙劝慰道。 “明事理?”顾伽罗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脖子上的伤更疼了。 犹豫了下,顾伽罗担心的说道:“话虽如此。可齐谨之好端端的忽然回京,定是有什么事情。我听父亲说过。最近边陲平稳,并无什么战事。而京城也是风平浪静,更没有什么要紧事,他此次回京,极有可能是为了女儿的事情啊。” 虽然她不想与齐谨之和离,但倘或齐谨之钻进了死胡同,认定她偷人,甚至不惜暗地里下手弄死她,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维持这段婚姻了。 和离有损齐、顾两家的联盟,可若是顾伽罗被齐谨之弄死了,齐、顾两家别说结盟了,反目成仇都有可能啊。 宋氏并不知道昨夜的事,不过她听出了顾伽罗的言下之意,想了想,道:“齐大郎此番回来,确实有些蹊跷。这样吧,我待会儿就给清河县主写封信,问问情况。待世子爷从衙门回来后,再命人去齐家打探一下。” 不管怎么说,顾伽罗是赵国公世子的嫡长女,决不能被人折辱了!齐家小子是真回来送节礼也就罢了,如果是为了跟顾伽罗‘清算’,那这事儿就须得好好斟酌一番了。 这边母女两个正说着齐谨之,那边齐谨之母子两个也正在谈论顾伽罗。 “母亲,儿子想休妻!” 齐谨之坐在母亲榻前的鼓墩上,双腿微微张开,双手放在大腿上,腰身挺拔,一看便是个行伍之人。他原本俊美白皙的面皮儿,因着整日在野外操练,变得有些粗糙,颜色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年轻人约莫二十岁左右,面庞又带几分青涩,但眉宇间皆是坚毅,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双目灿若星辰,鼻梁高挺,双唇有些薄,却并不显冷情。 齐谨之的五官和他的行事作风一样都非常硬朗,线条起伏鲜明,怎么看都是个极俊美的人。 只是,此刻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却满脸煞气,语气冰冷的说着话。 清河县主叹了口气,道:“谨哥儿,你还是知道了?” 齐谨之冷冷一笑,嘲讽的说道:“顾氏闹得这么大,又是铁槛庵,又是天雷飞火,又是评书段子,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某姓贵女的‘传奇’,儿子不聋不瞎,进京只半日就知道了!” “谨哥儿,你、你别听信外头的那些流言,他们都是胡说的,”清河县主见儿子生气了,赶忙劝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顾氏误信歹人,中了东府的圈套,这才——” 齐谨之抿紧双唇,抬手打断母亲的话,冷声道:“那就更不能留下顾氏了。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况?睡觉都要睁一只眼,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就这还有可能中了那边的道儿。顾氏却这么蠢,如何承担得起未来当家主母的重任?” 愚蠢比‘偷人’更不值得原谅,尤其似‘顾伽罗’这般,蠢就罢了,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硬是往作死的道路上狂奔。这、这比一个真正的傻子还让齐谨之厌烦呢。 “左右我们成亲的时候没有圆房,顾氏还是清白之身,”齐谨之顿了顿,唇角又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当然,如果她跟旁的男人有牵扯,这个‘清白’还有待商榷。” “谨哥儿!”清河县主听儿子说的不像。低声训斥了一句。“这话也是能浑说的?”哪有做丈夫的污蔑自己妻子‘不清白’。难道顾氏真的偷了人,齐谨之的面子就好看? 真若到了那一天,齐谨之定会成为京城权贵圈儿的笑柄——什么少年俊彦。分明就是只戴了绿帽子的活王八! 正所谓‘胳膊折了往袖里藏’,就算顾伽罗真的偷人,为了齐谨之以及齐家的面子,也要帮她遮掩下来。然后悄悄的把人处置了。怎么能像齐谨之这般口无遮拦?! 齐谨之也自觉失言了,可又不想承认。将头扭向一边,有些孩子气的说道:“反正顾氏不能再回齐家!”他可不想被顾氏戴绿帽子,然后再招来一个更淫荡、可耻的‘平妻’。 想到梦中的场景,齐谨之眯了眯眼睛。心道:只可惜不知道那个贱人住在哪里,否则昨夜定结果了她。 相较于顾伽罗,齐谨之更恨那个害了他一辈子的‘平妻’。虽然这些都只是一个梦。可那梦太真实了,时隔两个多月。齐谨之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有时,齐谨之忍不住怀疑,那个梦是不是老天在向他预警? 别看齐家是武将,家中男丁大半都会驰骋沙场,齐家男人个个煞气十足,但齐家却是个积善人家。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善事。偏齐家人从不张扬,只为求个心安。 也别说,好事做多了,就是有福报。大齐朝开国几十年,朝中数次震荡,齐家都平平安安的度过。齐家的男人们,虽领军打仗,却都没有献身疆场,三代家主也都不是短命鬼,基本上都是寿终正寝。 所以,两个月前,齐谨之做了那个诡异的梦后,他反复揣测,觉得定是齐家行善积德,老天爷开了眼,不忍齐家西府嫡支断绝,这才降梦示警。 尤其是几日前,齐谨之又做了个梦,在梦里,齐家横遭大祸,几乎灭门,整个齐氏也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梦醒后,齐谨之又惊又怕,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现实中确有几分征兆。而他那位惹祸的好堂兄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齐谨之顾不得多想,借故返回京城。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阻挡,他要做的,便是多做些准备,省得齐家落得梦中那般的惨境! 有了这件事,齐谨之愈发相信梦中的预警,所以才想提前将顾氏赶出齐家。 正想着,耳边传来清河县主的声音:“和离不行,休妻更不行。谨哥儿,我是你亲娘,是绝不会害你的,你这次就听娘的话,继续跟顾氏好好过日子吧。顾氏没有偷人,且现在已经进益了,前几日还让东府吃了个哑巴亏……” 清河县主絮絮叨叨的说着,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消儿子休妻的念头。 齐谨之捏着鼻梁,对顾氏,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恨她蠢笨、不检点,另一方面又可怜她。虽然现实中有一些与梦中呈现的情节有些不同,但齐谨之相信,某些人的结局是注定的(比如顾氏)。除非她们能彻底改掉自己的脾性。 但顾伽罗……摇摇头,齐谨之正想继续劝说母亲,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他道:“好吧,我可以不和离,但是我想娶个平妻!” 大齐推崇一夫一妻,所谓‘平妻’多半出现在商户之家,似黔国公府这样的世家望族,绝不允许娶什么平妻。 齐谨之此举,对顾伽罗是一种羞辱。他只希望顾伽罗能知难而退,自己主动离开! ps:一更,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048章 妙真 “平妻?”一个不敢置信的女声响起。 “齐家是这么说的,”宋氏的表情也有些不好,不过她还是竭力解释道:“不过,说穿了还是个‘妾’,上不台面的的东西。” 顾伽罗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左右看了看,凑到宋氏耳边,轻声嘀咕:“母亲,齐谨之是不是脑袋被马蹄给踩坏了?堂堂黔国公府的公子竟敢娶‘平妻’?他是嫌自己的后院还不够乱吗?” 在大齐,一个男人身边可以环绕好几个女人,但一夫一妻才是王道,其他的不过是侍妾之流,充其量也就是个玩意儿。而她的便宜夫君居然弄出了一个‘平妻’,他就不怕内宅不宁、后院不清? 如果没有人掣肘也就罢了,哪怕他纳一堆的贵妾也无妨,可问题是,隔壁东府虎视眈眈,几乎是拿着显微镜在找寻西府的错处,齐谨之竟然自己将把柄往人家手上塞。 顾伽罗摇摇头,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点裂,话说,现在这个齐谨之,真是后世历史上那个威名赫赫的战场煞神?!她怎么觉得现实版的齐谨之有点儿二呢。 宋氏本来还有些生气,听了顾伽罗这话,忍不住喷笑出声,忙又掩住嘴,低着头忍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许胡说。不过,齐大郎这个要求,也确实过分了些,分明就是不把赵国公府放在眼里呀。” 说着说着,宋氏的火气又蹿了上来,恨声道:“他这么做,根本就是逼你主动跟他和离呢。”真真没担当,想要和离,只管大大方方的提出来,又何必鬼鬼祟祟的行此伎俩? 顾伽罗静默了,没错,齐谨之故意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分明就是拿顾氏的名声做要挟。想要保住顾氏的尊严、赵国公府的体面,顾伽罗就该识趣的主动下堂离去。 否则,齐谨之就敢弄出个‘平妻’来恶心顾伽罗、羞辱赵国公府。 “母亲,齐谨之可有明确的对象?”思索良久,顾伽罗冒出这么一句话。 宋氏一怔,随即才明白过来,顾伽罗所谓的‘对象’指的是齐谨之的那个平妻。别说,这事儿她还真知道:“清河县主倒是提了一句,说是黔国公爷(即齐令先)麾下一员副将的妹子。那副将在年前进山清剿前朝余孽的时候,不慎被山中毒蛇咬死,只留下一个妹子和一个寡母。齐家大郎和那副将是生死之交,那副将临终前将母亲、妹子托付给了他。” 顾伽罗冷哼一声,“好个‘守信’之人,竟将好兄弟的妹子当侍妾?!”语气里满是不屑,不知不觉间,后世称颂的大齐第一猛将形象在顾伽罗心目中彻底幻灭了。 现在的顾伽罗觉得,齐谨之,你丫就是个又二又渣的混球! 宋氏蠕动了下嘴唇,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香儿,或许齐家大郎并不是良配。” 明明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那件事也算揭过去了,没想到齐谨之却不依不饶的。 说实话,在齐、顾两家的联姻中,顾伽罗固然有过错,但齐谨之也不是纯洁无暇的。当初两人刚刚成亲,合卺酒刚刚喝完,西南的战报来了,其实也没有多么紧急的军务,但齐谨之为了战功,还是丢下新婚妻子,连洞房都没入就去了西南大营。 新婚之夜被抛下,骄傲如‘顾伽罗’者肯定接受不了,心中充满了对齐谨之的埋怨,两人还没开始正式过日子,夫妻之间便有了裂痕。 这也是为何‘顾伽罗’会生出‘外心’的主要原因——好你个齐谨之,竟这般无视本小姐。你不重视我,自有大把的人抢着给本大小姐献殷勤呢。 恰在此时,齐勉之一副‘知心大哥哥’的面孔出现,又是温言安抚,又是馈赠礼物、鲜花,齐勉之有姚希若做军师,对‘顾伽罗’是知根知底,想要讨好她更是信手拈来! 如此,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顾伽罗’和齐勉之便有了些**,最终造成顾家颜面尽失、顾伽罗被关铁槛庵的结局。 在这件事中,‘顾伽罗’占了八成的错,而齐谨之也有一二分的不对。 如今齐谨之竟要将所有的错都算到顾伽罗的头上,未免有些小家子气,宋氏很是不满。 顾伽罗有些犹豫,齐谨之确实有问题,可、可就此放弃的话,是不是太草率了? 宋氏看出顾伽罗的纠结,想了想,道:“这件事先放一放,不能齐家说什么,咱们就应下来。顾家也不是小门窄户,不容许他们作践。” 顾伽罗点点头,又道:“正好马上就是八月节了,各家各户都忙着过节,先不必回应齐家,一切等过完节再说。” 要过节了,舅舅们的节礼也快到了。负责护送节礼的都是舅舅们的心腹之人,顾伽罗决定跟那些管事们见个面,然后探听下舅舅们的主意。 顾伽罗和宋氏商量出了结果,便直接将此事丢到一旁,宋氏领着顾伽罗一起准备节礼,负责各家的来往交际。这些活计很琐碎,却是大齐贵妇们的闺中必修课,顾伽罗学得格外认真,一时忘了齐家的破事儿。 顾家没有回音,清河县主心里便知道有些不好,唉,儿子这次是有些过分了。可儿大不由娘,再者,那何副将是为了救自家国公爷才被毒蛇咬伤的,齐家欠何家一条人命哪。 纳何氏为妾,将她们母女收到齐家的保护之下,也算是一种报恩。 对此,清河县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她实在不想放弃顾家这门姻亲,每日思来想去很是纠结。 齐谨之却似抛开了一个包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每日里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每每清河县主想找儿子说话都找不到人,惹得她愈发烦闷。 但不管清河县主如何心烦意乱,她还要看顾家里的庶务和人情往来,顺便还要提防隔壁的大长公主出幺蛾子。 不过,令清河县主意外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东府格外安分,就连向来喜欢蹦跶的大长公主也开始窝在家里修身养性。 “不对,隔壁有些不对劲啊。”清河县主静心来细细一想,便察觉出了问题,悄悄唤来心腹婆子,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婆子连连应了几声便退了出去。 次日,婆子来见清河县主,悄声回禀:“大长公主的旧疾复发了,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东府的人正满世界寻找妙真大师呢。” 大长公主幼年时吃了许多苦,落下了病根儿,随后生孩子的时候又遇到了难产,九死一生的将孩子生了下来,但身体却就此毁了。偏偏她的病属于女子的妇科症状,太医院的一群大老爷们不好看诊。 普天之下,唯有京郊净月庵的妙真大师能医治,不巧的是,一年前妙真大师外出云游了,如今不知所踪。 清河县主嗤笑一声,道:“难怪没出来作妖呢,原来是旧疾犯了!” 那婆子跟着笑道:“可不是吗,听说因为身体不好,大长公主连最宠爱的一个戏子都给杖毙了。” 驸马齐铿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大长公主成了寡妇,却并不像寻常寡妇那般闭门过日子,相反的,大长公主很喜欢享乐,游乐、养戏子、提拔寒门士子,都快七十的人了,还喜欢跟清俊小少年混在一起。 不过,大长公主辈分高,且皇家女向来如此,只要她不太出格儿,不惹出什么**烦,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为老不尊。”清河县主鄙夷的骂了一句。 …… “叮咚!恭喜Z0250用户将三个任务全部完成,一共获得五点奖励值。”清脆的电子合成音再度响起,姚希若激动不已。 “Z0250用户共有一百点奖励值,可兑换《白莲花养成秘籍》一套,是否兑换?”视网膜中闪现出一行字。 姚希若毫不迟疑的点了‘兑换’按键。 “兑换成功!” “叮咚,Z0250用户已成功完成五十个任务,在宅斗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系统特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是否接受!” 姚希若还来不及查看刚刚兑换出来的《秘籍》,视网膜中又出现了几行字。 新手大礼包?什么东西? 姚希若有些疑惑,但她还是习惯性的点了‘接受’,礼包嘛,应该是好东西吧。 “接收成功!” 一道白光闪过,姚希若的道具包里多了一个小礼包,她点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美容养颜丹一粒、起死回生丸一颗,以及《玄医秘籍》一套。天哪,系统竟然送了如此神奇的宝贝。” 姚希若坐在架子床的帐幔里,看着半空嘿嘿的傻笑。 仔细看了看三样宝贝的说明,姚希若的脸上笑开了花儿,喜滋滋的盘算:“唔,起死回生丸先留着,这美容养颜丹倒可以试一试。”女人嘛,最看重的还是自己那张脸。 “至于这《玄医秘籍》,一定要学,”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前世如果她懂医术的话,就不会被顾伽罗害得一尸两命。以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现在老天既然给了她如此神奇的宝贝,她定要好好把握。 只是,宅斗系统是她最大的秘密,决不能随意暴露,倘或她学会了《玄医秘籍》的医术,将来用的时候,若有人追问师承,她又该如何回答? 拿着那卷古朴的秘籍,姚希若思索半晌,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哎哟,不是还有妙真大师嘛,几年前跟着父亲在任上的时候,我曾跟着她学过一点,到时候,直说是妙真大师的真传不就成了……” PS:二更,求小粉红。R1152 第049章 表哥来了 平安大长公主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她不过是旧疾犯了,就是平安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碍,将妙真大师留给她的药方拿出来,命人照着方子煎了药,再按照妙真给她开的食疗方子吃些滋补的药膳。 平安甚至都不许家里人将她生病的消息传出去,眼瞅着就到八月节了,每年仲秋,宫里都有宴集,众宗室、权贵齐齐去宫里赴宴。 平安可不想因为一点儿小病而耽搁了在宫里亮相的机会。她也担心隔壁西府会趁着自己生病搞些小动作。 但令平安和齐家东府众人想不到的是,平安接连吃了几天药,病情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平安就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衰败,身体的观感、机能也在逐步衰弱,甚至出现老化、老死的现象。 平安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命人去宫里请太医。 平安是皇室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长者,她病了,宫里自然不敢马虎,直接将太医院院正贺青枫派了来。贺院正世代从医,一手祖传的医术非常高明。 但他仔细瞧了平安的脸色,诊了脉,又问了近旁服侍的人一些问题,却还是没能查出病因。有一点可以肯定,平安绝不是旧疾犯了,而是有了新的病症。 贺青枫皱着眉,谨慎的措辞,“大长公主这病,确有几分蹊跷。然微臣学艺不精,竟、竟一时也无法断定……微臣建议。多请几位同僚过来,大家一起会诊,讨论下病情,或许、或许能找到病因。” 齐勉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父亲、兄长都在西南大营,身为留守齐家东府最大的嫡出男丁,眼下他便是顶门立户的人,揉了揉眉心。齐勉之道:“贺院正医术高明。连你也看不出祖母的病?” 贺青枫羞愧的红了老脸,低声道:“微臣无能。”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大长公主这病不能太拖了。如果可以的话,府上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也可多多寻访一些民间的好大夫。齐公子,民间多奇人。大长公主这病,似病非病、似毒非毒。微臣、微臣也——” 他擅长针灸之术,妇科、儿科也多有涉猎,可、可与毒物一项,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啊。 而且。有句话贺青枫没敢说,据他诊断,大长公主十有*是中了毒。所中之毒还是西南边陲特有的奇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也没有什么巨大的反应,但身体却会一天天的衰弱,直至死亡。 西南边陲?那里可是齐家的地盘,齐家东府、西府的主子都在那里。 远在京城的大长公主却莫名中了西南的奇毒,这中间,还不定有怎样的家宅内斗、龌龊不堪呢。 身为太医院的院正,贺青枫长年在宫廷和权贵圈儿行走,对于里面的门道很是了解。 而齐家,更是权贵圈儿里最乱的一户人家,时不时都会爆出主子中毒、小主子意外的丑闻,贺青枫掌管太医院十多年,性格早如琉璃球一般滑不留手,他岂会轻易搀和齐家的事儿?但身为医生,他还有起码的职业道德,所以在最后又似是而非的点了一句。 “毒?”齐勉之纨绔归纨绔,却并不笨,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贺院正,你是说我祖母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贺青枫扯了扯嘴角,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一味谢罪,说自己能力不足、医术不到家,还请尊府另请高明之类的话。 齐勉之却从贺青枫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脸顿时冷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心中暗道:定是隔壁敢的好事,该死,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祖母下毒? 齐勉之暗中将清河县主一干西府女眷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显,客客气气的将贺院正送出了家门。虽然贺青枫没有治好大长公主的病,却给齐家点明了方向,单冲这一点,齐勉之也要感谢人家。 再者,贺青枫是个老狐狸,一手针灸出神入化,圣人长年有偏头疼的毛病,每次都需要贺青枫出手,所以深得皇帝宠信。京中的贵人们,谁也不敢轻易慢待贺院正。 “去,将京中擅长解毒的大夫全都给我找来,”齐勉之站在台阶上,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他冷声道:“另外,再命人张榜告示,寻医术好的奇人异士……只要能治好祖母的病,齐家定会重礼厚谢。” 齐家西府的大管事低头垂手站在台阶下,齐谨之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齐勉之抬眼看了看西侧建筑群,继续道:“还有,让那边的人多警醒些,清河县主可不是个善茬儿,祖母病了,她们必会趁机兴风作浪。” 管家连连应声,表示一定会安排好西府的眼线。 齐勉之又道:“齐谨之也会回来了,说是什么送节礼,但我一个字都不信,他定是有什么阴谋,你安排几个人,把他给我钉死了,每日里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给我弄清楚……” 说着说着,齐勉之心头一动,齐谨之前脚刚刚进门,后脚祖母就‘病’了,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怜惜? 毒? 齐勉之眯起眼睛,他虽然没有去过西南,但听父兄提到过,西南多山地密林,山林里有许多剧毒的虫蝎蛇蚁,还有一些独特的毒花毒草,甚至还有什么瘴气,不拘哪一种都能要人性命。 难道祖母所中之毒,是齐谨之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齐勉之又悄声问管家,“我记得父亲曾经从西南请回几位会些医术的人,他们如今在哪里?你悄悄将人寻来,我有话问他们。” 大管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问:“爷,您是怀疑大长公主——” 齐勉之竖起一指抵在唇前。无声的打断了大管家的话。 “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办!”大管家风风火火的出了齐家。 第二天,京城的各大街口便贴出了告示,齐家重金悬赏医术高超的异人,许多大夫闻风而动,只半天的功夫,齐家东府的大门前便围满了人。其中有前来看病的医生。但更多的却是跟着瞧热闹的市井闲人。 东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住在隔壁的西府不可能不知道。很快,大长公主身染怪病的消息便传开了,齐令先和清河县主问询后。赶忙领着齐谨之等兄弟,及其女眷赶往东府探病。 病榻上,大长公主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倒也没有昏迷不醒,只是没有力气。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进入了衰退期。此时的大长公主,全无往日光鲜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暮气。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询问:“大伯母,您这是怎么了?勉哥儿,伯母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虚弱至此?” 不过几天不见,大长公主竟似老了二十岁不止。且气息微弱。面无生机,仿佛闭了眼就有可能再也睁不开了。 齐勉之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眼中布满红血丝,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他嘶哑着嗓子,消沉的说道:“贺院正和几位太医都瞧过了,却始终没有查出病因。有人说是旧疾,有人还说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齐勉之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眼角的余光瞥向站在齐令先身后的齐谨之,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 然而让齐勉之失望的是,齐谨之并没有任何异常,俊秀出尘的面庞上满是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疑惑,还有隐隐的暗爽与窃喜。 齐谨之的表情很符合他的身份,也切合东府和西府的恩怨。如果齐谨之面上全是‘为长辈担心的忧色’,齐勉之反而会觉得奇怪。 难道不是他? 齐勉之忽然有种不确定了,可家里养的那几个西南大夫说过,大长公主确实是中了毒,但那毒物很是稀奇,连他们也没听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毒物来自西南!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都有嫌疑。不过齐令先今年春天进山剿匪的时候受了伤,圣人特许他回京调养,西南军务暂时交给刚刚成亲的齐谨之。 西南大营一向有齐家统领,齐令先、齐令源各领一半的人马。为了不让对方染指自己的军队,齐谨之宁肯抛下刚刚拜堂的妻子也要去西南,足见两府人对西南大营的看重。 可齐谨之如今却忽然回京送节礼,全然不怕西府的势力被东府侵占,这、这事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如果说齐谨之是来毒害大长公主的,齐勉之反而更相信一些。 可齐谨之的表情坦然,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这让齐勉之又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了。 正琢磨着,耳边传来齐令先的声音,“勉哥儿,此事可回禀你父亲了吗?” 齐勉之点头,“侄儿已经命人八百里快信送至西南,估计这两天父亲就能收到信。”大长公主病重,作为儿子和嫡长孙,齐令源、齐勤之必须火速赶回来。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齐谨之悄悄勾了勾唇角:成了! …… 赵国公府的大门外,一队马车缓缓驶来,一个丰神俊朗、仿若谪仙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打头的马车里。 “大少爷,咱们到了!”外头赶车的小厮回禀道。 车内的男子放下手里的书卷,撩起车窗帘子,看到熟悉的顾家大门,微微勾起唇角,心道:香儿,我来了! ps:一更,谢谢雨落惜弦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未完待续) 第050章 自荐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明伯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一切可安好?” 稻香院的正堂,谪仙少年姿态优雅的拱手行礼,声音宛若玉珠滚落银盘,煞是好听。 老夫人高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眉眼含笑的看着那少年,“哎哟,几年不见,明伯长得愈发好了,瞧瞧这模样,竟是比当年的冯玉郎还要出色呢。” 老夫人口中的‘冯玉郎’不是旁人,正是堂下少年的亲生父亲冯延寿,‘玉郎’是冯延寿的绰号,据说当年他还是今上伴读的时候,因长得白净俊秀、清隽淡雅,被先帝赞了一句‘古有卫玠,今有冯家玉郎’,自此,冯玉郎便成了冯延寿的第二个名字。而世人只要一说到美男子,便会提到冯玉郎。 谪仙少年,也就是冯明伯,听了老夫人的话,略带羞赧的说道:“老夫人谬赞了,小子顽劣,不及家父多矣。”话虽这么说,但少年眼中却充满自信,父亲是他的偶像,他有信心赶上、并超越父亲。不只是容貌,还有学识、才干等等等等。 老夫人笑得慈爱,语气柔和的说道:“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现在已经颇有当年你父亲的模样了。说起你父亲,这些年他们在南边还好吧?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还好吗?” 冯明伯直起身子,恭敬的回道:“多谢老夫人惦念,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很好。” 老夫人点点头,“你父亲是个能干的,你母亲也贤惠,当年——唉,不说了,大过节的,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儿,听说你已经过了乡试,是个举人老爷啦?”看到冯家人,她不禁想到了早逝的儿媳妇冯氏,唉,那也是个极好的人哪,可惜没福气! 冯明伯俊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明伯愚钝,勉强过了乡试,父亲说我还欠些火候,命我提前回京,去书院好好研读几年,再考虑参加会试。” 老夫人忙道:“回京好,京城的好书院多,名师大儒也多。只是不知你父亲可有给你寻好书院?” 冯延寿科举出身,冯家更是书香门第,冯老爷子桃李满天下,冯明伯想要寻个好地方读书很是方便。所以,老夫人也就没有说什么‘让你姑丈帮忙’之类的客套话。 冯明伯笑了笑,乖乖的回话:“好叫老夫人知道,父亲与京华书院的周山长是同年,父亲早已跟周山长写了信,明伯将入京华书院跟着周山长读书。” 老夫人虽然是内宅妇人,但对于外头的事还是听过一些,微微点头,“京华书院很好,周山长也是极有才学和名望的大儒,你能拜在他的门下,也是你的福道呢。” 冯延寿与周山长关系莫逆,冯明伯去了京华书院自然与寻常学生不同,而是直接拜周山长为师,是书院的精英弟子。 冯明伯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外头小丫鬟回禀,“二小姐,三小姐来了。” 老夫人笑了,道:“是伽罗和琳儿,你也好久没见到她们了吧。” 冯明伯是顾伽罗的嫡亲表哥,顾琳的生母翠姨娘出身冯家,如今翠姨娘的父母兄弟还在冯家当差,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冯家也是顾琳的外家。 冯明伯来了,旁人也就罢了,她们姐妹是必要前来见礼的。 冯明伯眼中闪过一抹异彩,道:“是呀,自从五年前我们阖家去南边,便再也没有见过香儿,哦,还有琳儿表妹。好几年了,只通了几次信,我父亲和母亲很是挂念,就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很想念两位表妹呢。” 冯家人想念顾伽罗是真,至于顾琳,不过是捎带着。 老夫人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伽罗也极想念你们这些亲戚,只是四年前她出了意外,性子有些孤拐,自今年嫁了人,她改了许多。如今呀,她变得越来越像你姑母了,行事稳重、言行稳妥……你瞧了就知道了。” 老夫人说这话,也是提前给冯明伯打个预防针。 冯家离开五年了,但对于京中的事儿,冯延寿一清二楚。 四年前顾伽罗出了意外,没用半个月的功夫,远在南边的冯延寿便知道了,立时派了得力的管事来顾家兴师问罪。 顾伽罗清醒后,性情大变,时不时的闹出笑话、闯出祸事,渐渐弄得自己没了好名声,这些冯家也都知道。 不过冯延寿怜惜外甥女幼年丧母,帮她撑腰的舅舅们也都不在京城,是以对她多有纵容,对于‘顾伽罗’的种种不合理的要求,冯延寿也都竭尽全力的满足。 为了‘顾伽罗’,一向克己奉公、极有原则的冯延寿,甚至以公谋私,利用职权之便‘说服’谢氏商号帮‘顾伽罗’做生意。 至于坊间的流言,冯延寿根本就不信。 他是顾伽罗的嫡亲舅舅,本能的偏向自己的外甥女,而且‘顾伽罗’性情大变的时候,他并不在跟前,是以,冯延寿怎么也想象不出向来乖巧的外甥女会嚣张、跋扈?更不相信‘顾伽罗’的种种狂悖言行。 “不过是坊间无知蠢妇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冯延寿始终这么认为。 直到两年前,‘顾伽罗’害得宋氏流产,人证物证俱在,‘顾伽罗’自己也默认了,可她就是不知悔改,冯延寿听了派去顾家的管事婆子的回禀,这才有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冯延寿对幼妹留下来的唯一女儿、他的唯一外甥女还是非常心疼。今年‘顾伽罗’出嫁,冯延寿因公不能亲至,但还是命亲信管事送了一车车的宝贝给‘顾伽罗’做添妆。 但这次的事儿闹得太大了,‘顾伽罗’居然把自己弄进了铁槛庵,冯延寿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把玩一方上好的古砚,听了下头人的回禀,冯延寿什么都没说,手上的古砚摔成了碎片。 “……香儿这事儿有古怪,定是有人陷害!” 冯明伯脑海中又回想起临行前父亲对他说的话,“你到了京城,切记要将此事调查清楚。香儿没了亲娘,我们又不在身边,齐家是个狼窝子,我一直不同意香儿嫁入齐家,偏……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香儿性格爽直,说不准着了齐家人的道儿。平安大长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冯延寿是今上伴读,自幼在皇城出入,很了解某些皇室贵女的脾性。 冯明伯是冯家出了冯延寿之外,第二个全身心相信顾伽罗的人。他比顾伽罗大五岁,记忆中对顾伽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跟在他身后的白嫩软萌的小团子,会用甜糯糯的声音唤他‘明哥哥’。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冯明伯是不信的,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表妹,绝不? 第051章 还是有哥哥好啊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冯明伯拜见完老夫人后,便又去拜见顾则安和宋氏。 在宋氏的院子里,冯明伯见到了宋氏的三个儿女:顾珏、顾琼和顾璟。 对于宋氏这位真正有涵养、有德行的世家贵妇,冯明伯非常尊敬。虽然他不相信自己的表妹会像流言中说的那么不堪,但‘顾伽罗’曾经害宋氏流产的事儿,冯明伯还是知道一些。 只是冯明伯有些护短又偏心,他听到消息后,潜意识的给‘顾伽罗’找理由:香儿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宋氏受伤,或许只是个意外。 虽然这么想,但冯明伯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对宋氏,他还是有些愧疚,更有些许担心,担心宋氏会因此而对‘怀恨在心’,即便不报复,也会对‘顾伽罗’冷漠以待。 今日见了宋氏,以及亲眼看到宋氏与顾伽罗相处的模样,冯明伯总算放下心来,暗中赞叹:宋氏果然是个真正高贵、善良的世家贵女,果不负山东大族宋氏的美名。 心中更是暗暗决定,宋氏这般大度,冯家也不能亏待了人家。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目光扫过立在一旁的顾家大少爷顾珏,冯明伯有了主意。 “听香儿说,珏表弟聪明好学,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冯明伯语气温和,举止优雅,不必刻意装扮,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奇特的气质,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顾珏是宋氏的嫡长子,今年十二岁,眉眼颇似宋氏,唯有高挑的身量和宽宽的额头像极了顾家人。 顾珏长得像母亲,性格也像,小小年纪便严谨端方、规矩明理,一言一行透着书卷气,跟其它权贵家的公子哥儿不同,顾珏没有沾染纨绔习气,反而像个清贵文雅的书香门第的子弟。 顾珏由宋氏亲自启蒙,长到五岁便送到了宋家的家学读书,深得宋家家长,时任翰林院掌院宋大人的喜欢。 今年顾珏头一次下场,便一鸣惊人,年仅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顿时成为京中勋贵人家交口称赞的对象,更成为权贵子弟痛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像所有读书人一样,对于真正有才学的人,顾珏非常敬重,他早就听闻冯家的大表兄冯明伯是江南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年仅二十却极有才学,言谈举止间更透着魏晋名士的风流、洒脱。 这会儿听到冯明伯夸奖他,顾珏很是激动,小脸儿通红,胸脯拔得老高,还要故作镇静的说道:“大表兄谬赞了,与大表兄相比,我、我还差许多。” 冯明伯温文而笑,仿若春风拂过、百花吐芳,只熏得人心里暖暖的、甜甜的,惬意非常。他柔声道:“已经很好了,香儿还说你想出去游历一番?” 顾珏偷眼看了下座上的顾则安和宋氏,吞了吞口水,道:“先生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走走,也能增长见闻。” 学里的先生要去南边游历,好几个与他同年考中秀才的同窗都想一起前往,顾珏也想去,只是家里人不同意,他正在跟父亲母亲磨呢。 其实他也不想想,在几个同年中,顾珏年纪最小,其他人最年轻的也有十八九岁,是成年人了,而他却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想要出远门,顾家人岂肯答应?! 冯明伯却缓缓点头,“这话很是。” 顾珏眼睛一亮,不想冯明伯来了个转折,“不过,先贤有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先贤还有话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珏表弟想行万里路,只是不知,你现在可走过千里路?” 顾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的小脸有些涨红,羞的! 冯明伯又道,“珏表弟有心向学,也是好事,正巧下个月我才能入书院读书,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月的空闲,如果珏表弟有时间的话,可否领着愚兄在京畿附近走一走?京城乃前朝都城,有名的古都,附近的名胜古迹不知凡几,我早就心向往之,只是不知珏表弟——” “愿意,我愿意,”顾珏连连应声,能跟江南才子冯明伯一起畅游,哪怕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京城,他也非常乐意。 冯表兄也说了,欲行‘万里’,须得先积跬步。他现在年纪小,体力有限,可以先试着去京畿附近的县镇转一转,积累下经验,也跟着冯表兄多学习一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南才子结交也都是文采斐然的才子俊彦,跟着冯表兄进入这样一个圈子,哪怕只是个小跟班,顾珏也能受益不浅。 小少年决定了,最近一两年他先跟着冯表兄,待年岁渐长,时机成熟了,再远游也不迟! 想到美好的未来,顾珏的眼中满是亮光,嘴里更是连声说道:“表兄欲畅游京城,小弟愿为导引。” 冯明伯灿然一笑,道:“那就有劳珏表弟了。” “嘿嘿,表兄太客气了,没什么,没什么的。”顾珏的小脸又红了,兴奋的! 顾则安和宋氏看了很是欣喜,宋氏更是暗暗点头,她知道,冯明伯这是有意示好呢,或者说,他是在回报她宋氏对顾伽罗的疼爱。 冯家……果然值得交往!宋氏眉眼不动,心里对冯明伯的举动很是满意。 冯明伯来京城,除了明面上的送节礼,还有其它几个目的: 其一,自然是进京求学。 其二,则是拜访京中的姻亲、故交,顺便收拾房舍,为家人返京打前站。 冯延寿在市舶司任上已经做了五年,连了两任,在他的手中,市舶司由无到有,从一片空白到日趋繁荣,冯延寿居功甚伟。 市舶司红火了,也渐渐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作为圣人手中最赚钱的衙门,市舶司一年的收入足以抵得上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险些追上盐税了。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不知惹来多少权贵眼红,更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冯延寿屁股底下的那张官椅。 自打去年开始,便有不少人四处寻门路、找关系,企图能取代冯延寿。就连太后、皇后的娘家,乃至太子、几位皇子也都盯上了市舶司,想把这个最大的钱袋子收到自己手中。 冯延寿若不是圣人的铁杆心腹,估计早就被人挤掉了。 饶是如此,最近一两年间,冯延寿也遇到了许多麻烦和刁难。幸而他为官勤勉、处事谨慎,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的错处,再加上由圣人的支持,冯延寿才能继续在市舶司待着。 但、也待不了多久了。 冯延寿不止一次的跟长子商量,冯明伯的建议是‘急流勇退’。 冯延寿正直却不迂腐,权衡了下当前的局势,今年年初的时候给圣人上了密折。 圣人对冯延寿非常满意,自他登基后,冯延寿帮他办了许多大事:整顿盐务、乱后抚民、督建市舶司等等,如今市舶司已经步入正轨,圣人也有意将他调回京城。 冯延寿可是圣人的得力干将啊,决不能总放在地方上,进六部、入内阁,这是圣人给他准备好的晋升之路。 接到冯延寿的密折后,圣人考虑了一番,给了回批:“准奏!” 待六年期满,冯延寿就能回京了,现在距离任满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京中的房舍等庶务需要有人打理,于是冯明伯便提前进京了。 冯明伯逐一拜访了京中的姻亲,然后便开始收拾房舍,整顿内务,稍有空闲便邀上三五个谈得来的朋友一起游玩、吃茶聊天。 冯明伯也没有忘了顾珏。小少年跟在一群大哥哥身后,饶有兴致的听他们谈古论今、吟诗作赋……冯明伯等人并没有摆开架势的教导顾珏,但一个月下来,顾珏却学习到了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小小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灵动,人也活泼了许多。 宋氏瞧了,心中愈发欢喜,她知道是托了冯明伯的福。而冯明伯这般照顾顾珏,全是看在顾伽罗的面子上。宋氏对顾伽罗愈发好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过去宋氏对顾伽罗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怜爱,而现在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宋氏的变化很细微,但敏感的顾伽罗还是感觉到了,联想到家中最近发生的事儿,心中默默的叹了句:还是有哥哥好啊! 冯明伯确实是个好哥哥,为了表妹,他还做了许多事,比如暗中调查了某些事,然后在进书院读书的前一天,找上了他的便宜表妹夫。 “谨之见过大表兄!”不管齐谨之心里多么想跟顾伽罗撇清关系,但两人现在还是夫妻,顾伽罗的表兄亦是他的表兄,该有的礼节,他还是要遵守的。 冯明伯依然是温润公子的模样,淡淡一笑,伸手虚扶了下,“大郎无须多礼。我与香儿名为表兄妹,实则在我眼中,她如我的亲妹妹一般,你是香儿的夫君,自然也是一家人。” 齐谨之心里却咯噔一下,暗道一句:冯明伯这是什么意思?是来帮顾伽罗撑腰?还是—— 冯明伯仿佛没看到齐谨之僵硬的表情,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齐谨之入座。 这里是云来茶楼的雅间,冯明伯没有让伙计动手,而是亲自持壶给两人烹茶。 冯明伯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随着他优雅的动作,一股淡淡的茶香在房间里萦绕。 齐谨之心里却没心思欣赏,他知道冯明伯此来是来者不善,且冯明伯此人,表面温婉如玉,实则腹黑狡猾。 果然,就在齐谨之心里打鼓的当儿,冯明伯开口了:“玉泉山的泉水果然好,若是再配上‘大茶叶’(即钩吻剧毒),味道定然极好!” 一听‘大茶叶’三个字,齐谨之瞬间变了脸色。 PS:嘿嘿,更新晚了,抱歉,谢谢旭日山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52章 ‘邻居’的请托 “表哥,你这话我竟有些不明白呢。”齐谨之不自然的说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这么说,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如果对方只是试探,听了他的这番话,反倒更加确定了。 齐谨之心里惴惴,唯恐冯明伯紧抓不放,将他暗中给平安大长公主下毒的事儿扯出来。 不想冯明伯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仿佛信了齐谨之的‘解释’。 但是,当齐谨之抬起头,看到冯明伯笃定的神情,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齐谨之便有些明白了,冯明伯定是查到了什么,他不明说,并不表明他会帮忙保守秘密,而是在等他齐谨之的表现。 这人,很危险! 齐谨之暗暗升起警觉,调整了下情绪,笑道,“表兄唤谨之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应该是为了顾伽罗那个女人吧。 冯家的人很看重顾伽罗,哪怕顾伽罗现在的名声不太好,但在冯家人眼中,她依然是个宝贝。 冯明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细细的品了品,叹道:“在这种地方能喝到这样的茶,倒也难得。大郎尝一尝,看看味道可还合你的口味吗?”。根本就不接齐谨之的话茬。 齐谨之忌惮冯明伯,不想跟他明着起冲突,只得按照他的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齐谨之虽是世家公子,可齐家是武将。他自幼便跟着祖父、父亲习武,对于武人来说。吃茶就是为了解渴,似手中这种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茶水,连润喉咙都不够呢。 更不用说在西南大营里,训练起来,能喝上一口热水已是不易,谁还在乎什么好茶啊。就是有好茶,对他们这些行伍之人来说,也不啻于牛嚼牡丹,再好的茶叶也是浪费! 但齐谨之还是装模作样的砸吧了下嘴。点头:“这茶果然不错。” 犹豫了片刻,齐谨之决定还是由自己道破这件事:“表兄,我和伽罗——” 冯明伯根本不给齐谨之说话的机会,他有捻起一块炸得金黄的面果子,道:“这是云来茶楼的招牌茶点,味道很是不错,大郎也试一试吧。” 齐谨之接连被噎了两次,心情不免纠结,他没有看什么茶点。而是认真的说道:“表兄,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雅事。咱们明眼人不说暗话,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我定会全力相帮。” 冯明伯眉眼不动,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只听他轻轻吐出几句话:“听说,尊府的齐令源将军正在招抚乌撒土司。天不作美,平安大长公主恰在此时得了重病。齐将军和齐小将军只得回京,唉,数年努力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 冯明伯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可惜,话里话外很是同情齐家父子。 齐谨之的心又是咯噔一下,这冯明伯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连西南的事务都如此的清楚?还点出了‘乌撒土司’? 齐谨之不禁担心,冯明伯还探听到了某些消息,比如齐勤之滥杀山民、为战功肆意挑起诸部落之间的纷争等违法之事。 齐谨之更担心,冯明伯这个妖孽,没准儿还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他此次回京的真正目的,倘若真是如此,那、那—— 齐谨之眯起眼睛,眸光中夹在着些许凶光,生硬的说道:“表兄果然不负江南才子的美名,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身处江南却对西南边陲的事了如指掌。” 齐谨之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就差指着冯明伯的鼻子说他‘一介白丁,却探听边陲军务,定然心怀不轨’了。 冯明伯也不恼,淡淡的说道:“大郎难道不知道,我大齐还有一件极好的东西,名曰‘邸报’?”齐令源招抚乌撒土司,乌撒土司有意归顺大齐,命人送了不少茶叶、马匹和药材作为贡品。这件事,昨日的邸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冯明伯将一切推到邸报上,倒也合情合理。 齐谨之又被噎住了,什么邸报?邸报上只是说齐令源教化山民,里面根本就没有提到乌撒部族这个具体的名字,可冯明伯却知道了,这表明他另有其他的消息渠道。 可冯明伯摆出一副‘咱们聪明人,就是任性’的面孔,齐谨之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跟他分辩了。 冯明伯见状,微微而笑,依然温和的说道:“我是个读书人,对军伍之事并不感兴趣。但香儿嫁入了齐家,齐家便也是我的姻亲了。所以,对于齐家的事儿,我才多关注了一些。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大郎看在我是一心为了香儿的份儿上,宽恕则个。” 终于提到了正主儿了,齐谨之却没有方才那般强势了,他蠕动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欲与顾氏和离’的话来。 甚至连提前准备好的‘兴师问罪’,也都咽了回去。 两军对垒讲究气势,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冯明伯深知这个道理。他来寻齐谨之说话,说话的重点,齐谨之定然心知肚明。如果冯明伯一上来就说顾伽罗的事儿,齐谨之的士气正盛,即便冯明伯手里有齐谨之的把柄,也未必能顺利达到目标。 如今,让冯明伯一通东拉西扯,一而再再而三的噎住齐谨之的话头,齐谨之的士气大损。也就直接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冯明伯又道:“亲家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大长公主又身染重疾,香儿身为晚辈。实在不好袖手旁观。大郎啊,你觉得呢?” 齐谨之沉默不语。很显然,他并不想去顾家把人接回来。 冯明伯也不急。慢悠悠的说道:“正好我认识几位西南的巫医,尤善医治各种奇毒——” 冯明伯的话还没说完,齐谨之腾地一声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大表兄关心,表兄说的是,我明日便亲自去顾家,将伽罗接回来。”不接不行啊,听冯明伯这架势,他还真猜出了大长公主‘重病’的真相。 那件事还没有彻底成功。祸事仍未消弭,齐谨之知道齐家不能再出事了,如果此时传出‘大长公主不是得病,而是中毒,且下毒之人有可能是西府的人’的流言,宫里的贵人碍于名声,定会出面调查。 到那时,冯伯明这个狐狸再趁机发难……罢了罢了,不就是把顾氏接回来嘛。接就接,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休掉顾氏,就算顾氏回来了,他也能再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人赶出去! 冯明伯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齐谨之。“香儿自幼没了生母,慢说我父亲和几位叔父心疼,就是我们这些做表兄、表弟的。也分外怜惜她。我也没有太大的奢求,只希望香儿能平乐安康。”语调仍是那样的不急不缓。但让人听了却有种莫名的压力。 齐谨之听出来了,冯明伯这是在威胁他:想动顾伽罗。须得先考虑下顾伽罗背后站着的人。顾家的人就不用说了,冯家、冯家五位舅舅以及十几个长大成人的表兄,真心不好惹啊。 尤其是冯家的人个个都是护短又偏心的人,别人不用看,只看眼前这位冯明伯,就能知道冯家人是什么德行了。 顾伽罗有冯家人撑腰,他齐谨之想再寻个借口把人赶出去,可就为难咯。 可此时不把顾伽罗接回去,冯明伯必然还有后招。 齐谨之站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盯着冯明伯看了许久,才咬牙道:“表兄放心,伽罗是我的妻子,只要她恪守妇道、规矩守礼,我定会敬她护她!” 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齐谨之也豁出去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接回顾伽罗,可以;善待她,也没问题。 但有一点,顾伽罗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不安于室、招蜂引蝶,如果再做出丑事,就算拼着跟冯家鱼死网破,齐谨之也要把这个祸害撵出去! 冯明伯笑了,道:“这是自然!”他已经亲眼见了顾伽罗,确定表妹和早逝的姑母一样贤惠淑雅、文静守礼,所以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表妹绝不会似流言中那般肆意妄为。 …… “琼儿,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也不来寻二姐姐说话?”顾伽罗笑着看向顾琼,她很想跟顾琼这个妹妹亲近,奈何隔了四年,再深厚的感情也变得有些淡了。 顾伽罗前些日子忙着学规矩、学管家,也没顾得上跟顾琼好好说话,如今诸事都已停当,她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看翠姨娘和顾琼。 顾琼抱着本书,听了顾伽罗的话,略带腼腆的说道:“也没忙什么,就是闲着无聊,找了几本书打发时间。我倒是想去看姐姐,但是姐姐每日里都忙得紧,我怕耽误了姐姐的正事,这才——” 顾伽罗那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质问什么。见顾琼很是宝贝手中书的模样,好奇的问道:“琼儿在看什么书?” 顾琼赶忙将书递到顾伽罗跟前,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唐本草,姨娘身子不太好,我、我便想着自己多学学。” 顾伽罗一怔,“你想学医?” 顾琼用力点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位传说当中的妙真大师要回京了,如果能投到她的门下,不但能学习医术,还能结交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呢。 犹豫了片刻,顾琼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怯怯的说:“二姐姐,我、我想跟着妙真大师学医,您、您能帮帮我吗?”。 “妙真?”听到这个名字,顾伽罗猛然想起出铁槛庵前,邻居林侧妃的请托…… PS:白天有事出去了,今天先一更,明天恢复双更。 PPS:谢谢有玉璇玑亲的打赏,谢谢文轩主人、云烟儿、浮灵、Angel怪盗亲的小粉红,厚厚,今天收获了这么多小粉红,某萨真的好开心哟,O(∩_∩)O~(未完待续……) 第053章 命中注定 顾伽罗记得自己出铁槛庵那日,一直疯疯癫癫的林侧妃忽的跑到她跟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妙真大师是位极尊贵的人,烦请顾大奶奶有机会拜访一下她老人家,并帮我捎两句话,可好?” 妙真大师?唔,还别说,这人还真是大齐朝的传奇人物。顾伽罗在后世的时候,看了许多历史方面的书,也时常混迹于几大历史论坛。对于她曾经生活过的大齐王朝尤为关注。 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亦或是民间传说、坊间奇闻,顾伽罗都看了许多。 其中,关于妙真大师的记载可谓是精彩非常:出身皇族(高祖幼子安亲王的嫡次女,太后钦封长宁公主),却命运坎坷(接连克死了三位驸马,最后遁入空门,一生无儿无女),多才多艺,尤善医术(却脾气不太好,轻易不出手救人)。 ……这些都是官方的说法。 后世有人考据,推测长宁公主(也就是妙真啦)并不是安王妃的亲女,而是安亲王与太后私通所出的私生女。 这一点也是有论据的—— 太宗在位时,对当时的皇后、太子很不待见,太宗曾经数次想废掉太子、另立他宠爱的小皇子为储君,但每一次都被以安亲王为首的宗室强力劝阻下来。 安亲王以维护正统为名,无比强悍的站在了皇后、太子这一边。但也有人私下里说,皇后和安亲王早就相识、且两人有私情。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而正是靠着安亲王和朝中几位国公爷的鼎力支持,当今圣人才能登上宝座。但当今登基后,对安亲王这个最大的功臣,却并不怎么看重。若不是怕落下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当今都想直接将安亲王赶回家去做闲散宗室。 圣人的异常反应,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实了‘太后与安王有私情’的流言。 除此之外,太后对长宁公主超乎寻常的恩宠。如果说太后是为了报答当年安王的辅助之恩,这也说不通,因为安王不止长宁公主一个女儿,他还有好几个儿女,可太后唯独喜欢长宁。 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长宁的模样渐渐张开,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安王妃,反而越来越像太后! 还有一点。当今圣人不喜安王,却特别喜欢长宁。太后破例封一个宗室女做公主,圣人非但没有反对,还异常热心的给她加了封号。选中寓意非常好的‘长宁’二字。 要知道,同样是公主。有封号和没封号的待遇是不一样的。那时圣人膝下也有几个女儿,但除了皇后所出的嫡女外,其他的公主都还没有封号呢。 结果长宁一个宗室女,不但破格做了公主。居然还得了封号。 种种盛宠,无不彰显着长宁公主的出身不凡。哪怕后来长宁厌倦了红尘,执意出家。太后和圣人也都默许了,还特意给她圈了一大片山林。命内务府给她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庵堂,派遣了大批可靠的人入庵堂服侍、保护她。 没了封号,但因着太后和圣人的恩宠,妙真这个半路出家的尼姑,过得比寻常贵妇还要体面、舒服。想在京里呆着就呆着,呆烦了,抬腿就出去游玩。当然做公主的时候也能这般恣意,可问题是,公主倘或过于奢靡、放浪,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御史会出来聒噪。 妙真却不同了,她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就算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行,那些御史也不会刻意针对她——人家都罚自己做尼姑了,你还啰嗦什么,就算你弹劾成功了,圣人又该如何处罚人家? 当年的平阳大长公主为了跟人家抢丈夫而闹出了人命,整个京城骂声一片,高祖无奈,也只是建了一个铁槛庵让平阳大长公主去‘静修’,罚她做个假尼姑。 可如今人家妙真已经是个尼姑了,论嚣张,也不及那位平阳,这让御史们怎么弹劾?! “二姐姐,二姐姐,我、我是不是给您出了难题?” 顾琼见顾伽罗愣着出神,心里不耐烦,却还是装出一副怯怯的模样,扭缠着手里的帕子,“我也知道,妙真大师是个尊贵人,寻常人想见一面都不易,更不用说投到她门下拜她为师了。二姐姐,我只是仰慕妙真大师,这才想——如果太为难的话,就、就算了吧,其实我自己看看医书也是可以的。” 嘴里这么说,但顾琼的脸上写满了‘我要拜妙真大师为师,我要跟着她学医’。 顾伽罗回过神儿来,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琼一眼,缓缓道:“这事确实有些为难。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大不了咱们多送些束脩,再诚心诚意的恳求,估计也就成了。可妙真大师不同,她身份贵重,虽然安王府不如过去煊赫,但到底是亲王府第,且妙真深得太后、帝后的宠爱,慢说是咱们这些勋贵人家了,就是宗室贵女,妙真大师也未必给面子。” 顾琼的小脸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毒,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伽罗眼尖,捕捉到了顾琼的那抹异色,心中微微叹息:果然,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当年那个温顺可亲的小庶妹,如今不但跟她离了心,还、还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顾伽罗看得清楚,顾琼方才那眼神,仿佛在埋怨顾伽罗这个做姐姐的没用,连妹妹的这点子小要求都做不到。 而且,顾伽罗还有种错觉,顾琼那神情太自以为是了,仿佛她顾伽罗欠了顾琼偌大的人情,顾伽罗不帮她就是忘恩负义?! 顾伽罗暗暗摇摇头,心道,‘前身’到底做了什么,竟让顾琼变成如此模样? 顾伽罗只当是‘顾伽罗’作下的烂事儿,倒也没有多想。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管再怎么埋怨‘前身’作死,她还是要收拾这个烂摊子。 再者,顾伽罗和顾琼做了十来年的好姐妹,不管是为了往年的情分,还是为了补偿‘前身’对顾琼造成的伤害,她都要帮顾琼一把。 顾伽罗说:“不过。妙真大师是个慈善人。娘生前也曾与她有过几分交情。这样吧,待妙真大师回来后,我便亲自写封信送去静月庵——” 话还没说完。顾琼就一脸兴奋的说道:“哎哟,这、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怎么忘了母亲曾与妙真大师交好的事儿?妙真大师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定会同意收我为徒的……谢谢二姐姐。二姐姐,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顾伽罗眉头皱了皱。顾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说‘试试’,可落到顾琼嘴里,怎么就变成‘一定能成’? 她这不是变相的强迫自己嘛?! 顾伽罗嘴上没说,但心里很是不舒服。是。‘前身’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顾琼的事,但对顾琼造成的伤害应该也不会太大,否则顾琼可不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可顾琼却总是表露出一种‘我是债主。这些都是你欠我’的神情,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算了。情分淡了就淡了吧,顾伽罗虽有心弥补,可也不会无原则的纵容。 渐渐的敛住笑容,顾伽罗道:“我也只是试一试,能不能成,还要看你和妙真大师的缘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你好好照顾翠姨娘和自己吧。” 顾琼一惊,察觉到顾伽罗脸上的冷淡,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的真实心思表露出来,还引起了顾伽罗的不满! 不行,这可不行,她重生一回,该报的仇还没报呢,怎么能贸然得罪顾伽罗呢。顾伽罗可是她在顾家的唯一靠山和指望。 顾琼赶忙拉住顾伽罗的胳膊,眼中写满歉意,“二姐姐,我、我方才是太激动了,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倘或说错了什么,还请二姐姐见谅。”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道:“咱们姐妹间,不必这般客套。你放心吧,妙真大师那儿我会尽量帮你的。” 顾琼满是感激的点头:“那就多谢二姐姐了!”很显然,这次的感谢比方才多了几分‘真挚’,看的顾伽罗心里直叹息。 十多年的姐妹啊,就这么生分了! …… 齐谨之从茶楼回来,心情很是郁闷,任谁被这样要挟,他也不舒服啊。尤其一想到明天还要去接那个鲜廉寡耻的女人,他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大爷,西南那边有消息传来!” 刚走进齐家大门,便有个精瘦干练的小厮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齐谨之脚下不停,问道:“说!” 小厮道:“东府大老爷和大爷决定返京,西南大营的事务全都交由严副将打理。消息传来的时候,东府两位主子已经动身了。” “那么说,此时他们已经在路上了?”齐谨之长长吐了口气,把那对父子调回京,那件祸事就能避开了吧?! 然而事实告诉齐谨之,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哪怕因他的插手,命运的轨迹拐了个弯儿,但最终还是会回归正轨! 次日清晨,齐谨之带了礼物,恭敬的去顾家给顾家长辈请安,并亲自将顾伽罗接回来。 不想,宋氏却不肯松口,甚至连顾伽罗的面儿都不许齐谨之见——齐家小子回京都好几天了,每天上蹿下跳的忙活,却不知道先来岳丈家请安,这摆明就是不把顾家的长辈放在眼里。再者,他现在一幅委屈的模样又是个什么样子?难道谁还逼着他来接顾伽罗?(齐谨之:岳母,您真相了!) 宋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讲究的是骂人不吐脏字,一番挤兑的话说得很是文雅,只把齐谨之臊得满脸羞红,连连赔罪不止。 最后,还是顾则安表了态——齐小子,你的歉意,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接受了,但是伽罗的身子还不太好,想要接她回去,再过十天半个月吧。 “……”站在顾家大门外,空手而归的齐谨之心里那个纠结呀。然而让他更加纠结的还在后头,三天后,齐谨之得到快马飞书—— “不好了,东府大爷在回京途中,偶遇永宁宣抚使的大公子,两人言语不和,大爷失手将对方误杀!” ps:一更,求订阅,求小粉红,求各种形势的保养~\(≧▽≦)/~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054章 开眼界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谁?谁死了?”齐谨之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襟,厉声问道。 齐谨之的力道很大,一只手便将小厮提了起来。 小厮艰难的用脚尖着地,脖子给卡得死死的,险些喘不过气来,艰难的说道:“是、是永宁宣抚使的大公子安、安国忠。” “安国忠?我不是暗中将他隐去贵州了吗?怎么他还会跟齐勤之碰到?”齐谨之猛地松开手,神情有些呆滞,喃喃的说道。 小厮是齐谨之的心腹,对于某些事,他还是知道一些。听了齐谨之的低喃,他赶忙说道:“听说永宁马市上来了一批上好的滇池驹,安大公子素日喜欢马,听了这个消息,便特意从贵州返回了永宁。巧的是,东府的大老爷和大爷在驿站换马,刚好跟安大公子遇上——” 齐谨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难道齐家注定有此一劫?饶是他提前做了诸多安排,刻意将人调开,但安国忠还是死在了齐勤之手上。 接下来,永宁大乱,而盘踞边陲的前朝梁王趁机煽动西南各族各部,刚刚稳定没有几年的西南彻底乱了。 西南大乱,圣人惊怒交加,一面派遣人马平乱,一面调查西南动乱的原因。最终东府父子在西南的种种不法事被披露出来,整个齐家跟着落罪! 夺爵、抄家,扬扬赫赫几十年的黔国公一夜之间支离破碎……齐谨之脑海中浮现出梦中的种种凄惨场景,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大爷,您怎么了?” 小厮慌忙将齐谨之扶住,迭声问道。 齐谨之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连动个小拇指也有困难,他只能被动的任小厮将他扶到自己的院子里。 “大爷,小的这就去请太医!”小厮被吓坏了,心道不就是死了个宣抚使家的公子吗,怎么大爷活似天塌下来一般?还有,闹出人命的是东府大爷,又不是自家大爷,大爷何必这般惶恐? 坐在熟悉的房间里,齐谨之总算回过神儿来,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不必了,我没事儿。对了,国公爷在家里吗?” 小厮忙道:“国公爷刚从东府回来,前几日那边二爷寻到了一个医术极好的小姐,据说那小姐是妙真大师的亲传弟子,医术了得,经过她的诊治,大长公主的病情已经好多了,现在能张口吃饭了呢。” 能吃得下东西,表明这病情有所好转了。齐令先也不必每日守在东府充当‘孝侄’了。 “大长公主?”齐谨之苦笑两声,齐令源父子惹了祸,就算大长公主康复又能如何?圣人早就看大长公主不顺眼,如今有了惩治她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想想梦中的场景,齐谨之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大爷,您真的没事?要不小的将回春堂的大夫请来给您瞧瞧?”小厮担忧的说道。 齐谨之摆摆手,挣扎着从榻上起来,道:“我说不用请大夫!好了,我还要去寻国公爷说话,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小厮犹豫了下,还想劝两句,但看齐谨之面色不虞,他也不敢坚持,只得乖乖的应声退下。 齐谨之深深吸了口气,一撩衣摆,径直朝国公府所处的院子走去。 …… 过了八月节,顾伽罗便收到了妙真返京的消息,她赶忙亲自写了拜帖,命人郑重的送到了静月庵。 妙真大师还记得冯氏,看到顾家送来的精美花笺,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娴静美丽的女子,叹道:“算起来,我们也是故交呢。给顾家回信,就说后日我得闲,让她们后日来吧。” 妙真刚刚回京,她须得先进宫一趟,拜见太后、圣人和皇后,然后再回安王府一趟。 服侍妙真的尼姑赶忙出去传话。 顾伽罗得了回信,很是高兴,虽然她是因为顾琼的请托,才主动跟妙真大师接触。但妙真是个尊贵的人,在京城贵妇圈里极有身份,能跟她交好,对于顾伽罗的‘洗白’大业也是极有帮助的。 说到‘洗白’,就不得不提一提姚希若。 半个月前,姚希若毛遂自荐去给大长公主看病,只几天的功夫,大长公主便有了起色。虽然姚希若不会像那些太医或是老大夫一样咬文嚼字的背诵医书典籍,甚至她连明确的脉象都说不出来,但人家却能把大长公主的病看好。 没用多久,顾家表小姐姚希若是妙真传人、身怀医术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连宫里都听说了姚希若的大名。宫里甚至有人建议,说姚小姐既然擅长医治无名怪病,不如给九公主也看一看……不管外头怎么说,但有一点众人可以肯定,那就是姚希若果然擅长药理。 如此,那日在永兴侯府,与顾伽罗一起同座赏花的燕三奶奶、许氏等人愈发肯定,顾伽罗身上佩戴的那个毒荷包,十之八九是出自姚希若之手——姚某人既然能解毒,那也能制毒呀。 事后燕三奶奶曾经偷偷研究过,发现顾伽罗荷包里的毒丸配制得很是巧妙,毒性大,气味却极小,不熟悉药理的人根本就闻不出来。中毒后无重大反应,只会无声无息的影响着人的脾气和心智。 这与大长公主所中的奇毒,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燕三奶奶没有声张,只是暗中提醒小姑子,以后切莫得罪姚希若! 谁料她的小姑子岳淑慎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的人,回头便告诉了闺蜜。一个秘密,当被第三个人得知的时候,也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没用多久,京中上流社会都知道了,姚希若善医术,但心性不好,大家切莫轻易得罪,否则小心毒药伺候。 还有与顾伽罗交好的人,也偷偷的帮顾伽罗说话:顾伽罗忽然性情大变,并不是她本性使然,而是中了毒。至于中了谁的毒,呵呵,你猜! 姚希若主动请缨帮大长公主看病,原想着卖齐家一个人情,顺便也在京城权贵面前表现一下,若是能趁机入了宫里贵人的眼,那就更好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番举动,反而从另一方面帮顾伽罗洗白了名声。当然,此时姚希若还不知道,只是暗自纳闷,为何明明自己出了个大风头,可京中淑媛们再次集会的时候,却不再邀请她了呢。 不过很快她就转移了注意力,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宣她进宫给嫔妃公主们诊脉。相对于什么小姑娘的集会,进宫才是正经事。姚希若将那些全都丢下,一心一意做着准备,希望能在宫里一鸣惊人。 如果可以的话,姚希若还准备将九公主的痴病治好。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九公主,但身为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世家女,姚希若明白,得罪一个公主,对于她而言绝对是要命的事儿。 上次九公主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踢入寒潭、企图淹死她,那么下次谁也不敢确定九公主还有什么招数。 姚希若想过了,如果她能把九公主的病治好,自己便是九公主的恩人。对于恩人,就算是公主,也当心怀感激。就算不报恩,她也不能恩将仇报,找姚希若的麻烦。 再者,九公主现在之所以能肆意妄行,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个傻子,如果哪一天她不傻了,再这般行事,御史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姚希若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救治九公主是件一箭数雕的好事。得,既然如此,那她就做个好事吧! 姚希若仔细研究了下《玄医秘籍》,将所用的药材和器物全都准备妥当,于八月二十日这天进了宫。 同一天,顾伽罗带着顾琼一起前往静月庵拜会妙真大师。 顾琼换了一身簇新的杏红色的褙子,下面配了一条白色挑线裙子,头上带着缠丝赤金凤凰衔珠拆,耳朵上带着红豆大小的珊瑚珠坠子,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喜庆。 顾琼记得很清楚,别看妙真大师是带发修行的尼姑,但她并不是那种心如枯槁、对红尘毫无眷恋的人。相反,妙真大师过得很是恣意、洒脱,她自己不穿鲜艳的衣裳,却极喜欢来往的人、尤其是年龄小的小姑娘一身喜气。 顾琼还记得,妙真大师很喜欢红色。 还有…… 顾琼从头到脚都按照妙真的喜好来穿戴,她太想讨得妙真大师的欢心了,以至于忘了自己并不适合太过艳丽的服饰。 顾伽罗看到顾琼一身红艳金灿,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她很想提醒顾琼:妹呀,你比较适合淡雅的装束,而红色,真心不是你能驾驭的颜色啊。 但看到顾琼那‘势在必得’的模样,到嘴的话,顾伽罗还是给咽了回去。 马车缓缓来到静月庵所在的山林,山脚下,顾伽罗和顾琼下了马车,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上了山。 快走到山门的时候,忽然一大片火红的颜色映入眼帘,顾伽罗顿住脚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呀,竟然是满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话说妙真大师,您在庵堂山门的入口种了这么一大片地狱花,您确定不是在恶搞? “让开,让开,前头的人赶紧让开!” 顾伽罗望着红色的花海出神,后面忽然响起了嚣张的叫喊声。 顾伽罗皱眉,这是谁啊,竟敢在静月庵的门前吵嚷。 然而更让顾伽罗大开眼界的事儿还在后头,接下来,她真切的看到了什么叫做‘嚣张’。跟人家相比,‘顾伽罗’所谓的骄纵,简直就是小儿科…… PS:二更,谢谢古雨湖畔、五色玄冰、我爱一条菜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那啥,还有小粉红咩?!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55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顾伽罗拉着顾琼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能在静月庵的山门外如此嚣张,这些人的主子必然有所依仗。而若是没有依仗,那么那人定是个脑残加智硬。 顾伽罗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自然不想跟个脑子有病、智商欠费的人计较、歪缠。 顾伽罗不想跟人计较,旁人却还想着跟她计较! 顾氏姐妹让到了一旁,顾家的下人们也都纷纷退到了路边。不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蹿了过来。 没错,就是火红! 如果说顾琼的装扮算得上鲜艳的话,那么这位就是璀璨得几欲闪瞎人眼了。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大红骑马装,头上戴着花枝缠丝嵌宝石的赤金冠,耳朵上坠着玉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坠子,就连脚上的短靴上都绣着金线。真可谓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两个字:富贵! 骑马少女行至顾伽罗一行人时,眼睛随意的瞥了眼,当她看到同样一身红衣的顾琼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不过,她并没有立时停下来,而是继续策马上了山,在她的前后则拥簇着十几个护卫,这些护卫也都骑着马,气势汹汹在山路上呼啸而过。 “二姐姐,这人是谁啊,怎的恁般嚣张?” 顾琼那帕子掩住口鼻,方才那些人策马而过,激起一层泥土,弄得这一片都污浊不堪。 顾伽罗摇摇头,她也不认得那少女,“看她那模样,应该与妙真大师很是相熟。待会儿进了庵堂。咱们还是谨慎行事。” 顾琼皱眉,虽然她不认得那骑马少女是谁,但依稀记得,上辈子妙真大师极喜欢一个小武官的女儿,好像叫什么陶棋。妙真大师简直把陶棋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经常把人接到庵堂里,只把陶棋纵得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想那陶棋不过是个五品武官的女儿。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屁都不是,但因着妙真大师的宠爱,陶棋连正经的宗室女都不放在眼中。更有甚者。她还曾经跟宫里的公主一较长短。 ……莫非,这骑马女子就是陶棋? 顾琼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只很自己晚‘生’几年,如果能抢在陶棋之前得到妙真大师的宠爱。她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机了。 不过,陶棋能做的事。她顾琼也能做到。今天她就要让妙真大师看到自己的好,然后再一步步赢得妙真大师的喜欢。 顾伽罗并不知道顾琼此刻的心思,待那一行人过去后,又等了片刻。她才说道:“走吧!” ‘“嗯。”顾琼答应一声,掩在袖子里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斗志昂扬的大步朝庵堂而去。 穿过一大片红得令人心惊的曼珠沙华。静月庵的山门就在眼前。顾伽罗和顾琼赶忙整了整衣衫和鬓发,这时。迎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尼姑,她竖起手掌行了个礼,“敢问尊下可是赵国公府的顾二小姐和顾三小姐?” 顾伽罗和顾琼纷纷还礼,口称:“正是!” 尼姑笑道:“果然是贵客到了,大师正等着二位呢。” 尼姑族里说着‘贵客’,但眉宇间没有丝毫的谦卑,相反的,她眼神淡然,仿佛对面站着的并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而只是一个没什么身份的普通人。 顾伽罗猜测,这尼姑应该是太后赐给妙真的宫女,名为尼姑,实则是妙真的得用之人,所以,这尼姑骄傲一点、矜持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顾琼有上辈子的记忆,也‘猜’到了尼姑的身份,赶忙恭敬的说道:“师太真是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小辈,‘贵客’二字实不敢当。” 说着,她扭头看向顾伽罗,“姐姐,咱们快些进去吧,切莫让大师久等!” 顾伽罗蹙了蹙眉头,对人礼貌些是应当的,可似顾琼这样,就有些过头了。顾琼这副卑躬屈膝、曲意讨好的模样,实在有些丢脸呀。妙真大师确实身份贵重,可赵国公府也不是寻常门第。顾琼却这么做,她将赵国公府的体面置于何处? “……走吧。”眼下当着外人,顾伽罗不好说什么,淡淡的应了一声,想着待回家后,再好好跟顾琼说说。 如果顾琼不听劝,那以后顾伽罗绝对不会再带顾琼出门。 尼姑眉眼不动,转身引着顾氏姐妹进了庵堂。 静月庵修建在半山腰,是个七进的院落。所有房舍依着山势而建,设计得很是巧妙。前殿、正殿、后殿,禅房、客舍、藏经阁等都修建得精美异常、花园、水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如果门外不是挂着‘静月庵’的门匾,任谁看了这房舍,都会以为这里是某个权贵人家的山间别业。 顾伽罗和顾琼跟着尼姑来到禅房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顾伽罗顿住脚步,双目含笑的看着尼姑:“大师还有其他贵客?”不是说大师正等着我们吗,这欢快的笑声又是怎么回事? 尼姑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尴尬,淡淡的说道:“哦,那是五军都督府陶经历府上的小姐。陶小姐是大师的义女,不算来客。” 顾伽罗笑了笑,道:“那就好,小女子正担心打扰了大师的客人。既不是客人,那我就放心了。” 尼姑挑了挑眉,心道,但凡是来拜见大师的,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都要对大师表现得毕恭毕敬。而这位赵国公府的顾二小姐,还是头一个敢清楚的表露自己情绪的人。 有点儿意思! 尼姑不动声色,欠了欠身,“贫尼进去回禀大师,还请两位小姐稍等片刻。” 尼姑抬脚进了禅房。 她刚刚离开,顾琼便扯了扯顾伽罗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二姐姐,这里可是静月庵啊,您、您——”居然还敢在这里放肆,难道就不怕得罪妙真大师?! 顾伽罗缓缓推开顾琼的手,正色道:“琼儿,我知道你想跟妙真大师学习医术,但是你要记得。你是赵国公府的小姐。出门后,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公府。所以,你绝不能做任何有失国公府颜面的事情!” 顾琼暗自撇了撇嘴。默默吐槽:呸,你还好意思说国公府的颜面?之前你做了那么多蠢事,早已将顾家小姐的名声都毁了,这会子又假模假式的教训我?! 不过。顾琼有了上次的教训,时刻牢记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忿,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怯怯的应了一声,顾琼略带惶恐的说道:“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我只是——” 顾琼咬了咬下唇。眼圈儿一红,好悬没哭出来:“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太着急了。险些丢了家里的脸面。我、我——” 顾伽罗叹了口气,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顾琼了。记忆中那个羞赧、善良、柔顺的妹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满腹心计、满眼算计的做作女。 “罢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心里有数就好。”顾伽罗忽然有种怅然的感觉,她不想再看顾琼那虚假的面孔,随口丢下一句,便扭头看向庵堂。 顾琼感觉到顾伽罗话里的疏离,心头一惊,正欲解释什么,刚好那尼姑又出来了,行至近前,“顾二小姐、顾三小姐,大师有请。” 顾伽罗点点头,率先跟着尼姑往禅堂走去,顾琼赶忙跟上。 “……九公主还说,那个‘要东西’可坏了,面儿上笑得比谁都甜,心肝儿却比谁都黑,”顾伽罗和顾琼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个娇憨的声音。 “棋儿,不许胡说,什么‘要东西’,人家闺名希若,很好听的名字呢。”回应的是个略显清冷的声音,但若是细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这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柔和。 “庵主,顾二小姐,顾三小姐来了!”尼姑站在门边高声通传道。 屋子里的笑声停了下来,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顾伽罗和顾琼答应一声,身侧的丫鬟帮忙掀起帘子,姐妹两个走了进来。 只见房间正前方摆着一个紫檀透雕的矮榻,榻上盘膝坐在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榻前的梅花鼓墩上则坐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在山路上遇到的嚣张少女。 美妇打量了下顾氏姐妹,目光落在了一身妇人打扮的顾伽罗身上:“你就是冯姐姐的女儿伽罗吧?” 顾伽罗恭敬的行礼,“伽罗见过妙真法师。” 顾琼紧跟其后,“琼儿请妙真法师安。” 美妇,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妙真大师,微微抬了抬手,“冯姐姐与我是闺中密友,你们是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晚辈,既是故交,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 妙真大师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尼姑搬来两个鼓墩,放在了榻前的空地上。 顾伽罗和顾琼谢了座,直接坐了下来。 那红衣少女故作好奇的看了顾氏姐妹一眼,仿佛忘了之前在路上的偶遇,乖巧的问道:“姨母,这两位是?” 妙真笑着说道:“这两位是赵国公府的千金,这是二小姐顾伽罗,这是三小姐顾琼。伽罗,琼儿,这位是我的外甥女儿陶棋。你们——” 妙真是真的疼惜陶棋,想帮她多结交几位贵女,原想顺势让她们‘姐妹相称’,但三个小姑娘看着差不多大,一时妙真也分不清谁大谁小。 陶棋乖觉,赶忙说道:“我是戊辰年四月生人。” 顾琼惊呼出声,“咦?陶棋姐姐竟然与我二姐同年同月?” 陶棋眼中闪过一抹寒色,面上却堆着笑,“哦?我是佛诞日那天的生辰。”这可是个非常吉利的生辰,一般人可没这个福气。 不想顾琼又惊道:“天哪,竟是这般巧合,我、我姐姐也是四月初八的生辰!” 此话一出,满说是陶棋了,就是妙真大师也吃了一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顾伽罗…… ps:一更,求订阅啦!(未完待续) 第056章 狸猫和太子 热门推荐:、 、 、 、 、 、 、 “你果是戊辰年四月初八生人?”妙真大师急切的问道。 顾伽罗表情有些怪异,别有深意的看了一脸怯怯的顾琼一眼,然后点头道:“是的。”不过是个生辰,相熟的人家都会知道。只要不是确切的生辰八字,就不怕被外人知道。 再者,顾琼已经说了出来,顾伽罗就是想否认也有晚了。 妙真淡然的表情裂了,眼睛愣愣的盯着顾伽罗,仿佛想透过她看出点儿什么似的,只看得顾伽罗心里毛毛的。 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顾伽罗故作惊喜的说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我有个与我长得颇像的堂姐,已是罕事了。如今更遇到了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真真是天下少有的奇缘呢。” 妙真回过神儿来,表情又恢复到往日的淡然:“哦?你还有个长得颇像的堂姐?是了,我竟忘了,赵国公府的世子爷还有个一胎所出的双生子弟弟。你说的那位堂姐,不会就是这位顾二老爷的女儿吧?!” 顾伽罗笑了,“妙真大师果然厉害,一猜即中!’ 妙真微微一笑,配上她绝美的容颜,仿若百花怒放,让人看了很是心醉。哪怕是个女子,见了这般形容的妙真,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但,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便是陶棋。她正满心懊恼的盯着顾伽罗,根本就顾不上其他。这个顾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也是佛诞日出生的人? 旁人不知道妙真大师为何宠爱她,陶棋虽也不敢确定,但隐约猜到了几分。 妙真的母亲安王妃娘家姓陶,与陶棋的父亲有着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 陶棋家贪恋安王府的权势,便于安王妃的娘家连了宗。从这层亲戚关系上论,陶棋唤妙真一声表姨母。陶棋的父亲与安王妃连宗后,打听到妙真喜欢小女孩,尤其是与佛有缘分的孩子。 想到自家女儿是四月初八佛诞日出生的,陶老爷便想方设法的将女儿送到了妙真跟前。 果然,妙真一问陶棋的生辰,很是喜欢,当下便将陶棋留在了静月庵,把她当做至亲的后辈般看待。 陶棋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里明白,现在她能混入京城贵女圈儿,还能自由出入皇宫,全赖妙真的宠爱,而她之所以能入了妙真的眼,则是托了生辰的福。 现在好了,又跑来一个佛诞日出生的女孩子,出身还比她高,长得也比她好看,这、这不是诚心来跟她抢妙真大师的吗?! 想到这里,陶棋眼中不禁泛出了凶光,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早就用眼刀将顾伽罗千刀万剐了! 不过,陶棋虽然骄纵、跋扈,却也不是个傻子。极力平复下心中的怨恨,强扯出一抹笑,她拊掌道:“果然有缘。顾二小姐,咱们既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就不分大小,我唤你伽罗,你唤我阿棋,可好?” 顾伽罗挑了挑眉,直接笑着改口道:“阿棋,你好。”心里却暗自嘀咕,陶棋一个京城小官的女儿,能让妙真大师宠爱如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旁的不说,单看她这份‘演技’,就足以傲视同年龄的女孩子们——当着妙真大师就各种娇憨、各种天真可爱,背地里却各种嚣张、各种跋扈。 而且,顾伽罗看得出来,此时的陶棋定然又气又怒,可她还能笑得一脸烂漫,配上她圆圆的苹果脸,很是讨喜。 陶棋赶忙应了一声,“好好,伽罗,你也好啊!”小眼睛眯起来,让人看不到她眼底的神情,但面部的表情却告诉大家,她很‘开心’。 果然,见到陶棋如此,妙真大师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脸颊,道:“好孩子,你们既然同日生的,那就是老天注定的缘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 顾伽罗和陶棋齐齐应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和谐。 顾琼却有些不高兴,她原以为点破了顾伽罗的生日,脾气不好的陶棋会当场发飙。而顾伽罗也不是个好性儿的人,两块爆炭凑到一起,定会打个你死我活。 据她所知,妙真大师虽然喜欢性格明快的女孩子,却不喜欢跋扈的任性女,如果她亲眼看到顾伽罗和陶棋吵闹、扭打,那么定会心生不喜。 顾琼再趁机讨好,没准儿,她就能取代陶棋,成为妙真大师最喜欢的女孩子。 可现在……画风明显不对啊! 说笑了几句,妙真没有忘了正事,问了句:“伽罗,你在信上说有事请我帮忙,是什么事?” 顾伽罗犹豫了下,如果说之前顾琼的表现,只是让她失望,那么方才顾琼故意点出顾伽罗生辰的事儿,就让她有些厌恶了。 顾伽罗相信以顾琼的智商,应该也看出陶棋是个爆脾气的人,且心眼极小,根本容不得有人跟她争抢,更不允许有人和她‘比肩’。而顾琼却故意说出顾伽罗与陶棋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摆明就是在给顾伽罗拉仇恨啊。 表面姐姐妹妹叫的亲热,一有机会就下绊子算计,这样的妹妹,顾伽罗真心要不起! 如此一想,顾伽罗就不想帮顾琼了。 顾琼察觉到顾伽罗的犹豫,心里暗恨不已,赶忙笑道:“好叫妙真大师知道,这事儿都怪我。我听闻妙真大师妙手回春,心向往之,便想跟您学习医术。正好听闻母亲与您是故交,就求到了姐姐跟前。姐姐心疼我,这才给您写了信。一来是想给您请安,二来是想求您收我为徒。姐姐,您说是也不是!” 顾琼满眼祈求的看着顾伽罗,眼中似有水光流动。 顾伽罗叹了口气,罢了,再帮她最后一次吧,权当就此了结了她们过去十来年的姐妹情谊。 “是啊,不瞒妙真大师您说,琼儿很仰慕大师,也极喜欢研究医术,”顾伽罗笑着望向妙真大师,诚恳的请求道:“大师是个尊贵的人儿,按理说,我们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只是请大师看在琼儿一片诚挚的份儿上,可否考虑一二!” 妙真的眸光闪烁了下,而后道:“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夫,只是平时多读了几本医书,会几个偏方罢了,自己医术有限,怎好误人子弟?” 一听这话,顾琼眼中的亮光瞬间变暗了,她抿着嘴唇,思索好久,扑通一下跪倒在妙真面前,“大师,小女子是诚心求学,还请大师您成全。倘或您嫌弃小女愚笨,不愿收作徒弟,那、那小女便留在庵堂服侍您,只求您闲暇之余,指点小女一二即可。” 这是顾琼的最低要求了,当不了入室弟子,那就当个‘丫头’,只要能留在静月庵,能跟妙真大师拉近关系,她吃气、受委屈都不怕! 顾伽罗蹙眉,她实在看不过顾琼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太丢人了! 但顾琼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拆台,忍着不喜,对妙真说道:“大师,琼儿——” 妙真抬起手,打断顾伽罗的话,转头看向顾琼,清冷的问道:“你真想跟着我学习,哪怕留在静月庵做个洒扫丫头?” 顾琼用力点头,“只要更跟着大师学习,琼儿什么苦都能吃。” 妙真瞥了眼顾伽罗,对顾琼的话,不置可否,想了想,道:“这样吧,顾琼你先留着庵堂住上几日试一试,倘或您是学医的材料,我便教你。可如果你不能入门,我也只能送你回顾家了。” 顾琼惊喜万分,用力磕了头,道:“大师放心,琼儿定会努力学习,决不让您失望。” 接着,顾琼又对顾伽罗说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顾伽罗很是无语,貌似赵国公府也不曾苛待顾琼啊,她为何一门心思的往外跑,甚至不惜给妙真大师做‘丫头’? 摇了摇头,顾伽罗道:“大师既然给了你机会,你就要好好把握,家里你无需担心,我会将此事详细回禀祖母和母亲的。 顾琼这才想起她还没用回禀家里,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听了顾伽罗的话,她又放下心来,嘴里叠声说着‘谢谢’。 陶棋冷眼瞧着,好半晌,才道:“姨母,我也要跟您学习医术。” 妙真笑了,一脸的纵容,“你要你能耐得下性子,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见妙真还像过去一样无条件的娇宠自己,陶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还冲着顾伽罗丢了个得意的眼神。 只可惜,顾伽罗并没有看到,她正跟妙真说话,“……还有一事,伽罗想单独跟大师说,不知方不方便。” 陶棋和顾琼乖觉,纷纷找理由退了出去。 屋子里服侍的尼姑也都在妙真大师的示意下出去了。 “什么事?还这般神秘?”不知为何,妙真对顾伽罗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说话的时候,也不由得柔和了语气。 顾伽罗低声道,“我曾经在铁槛庵住过一段时间,隔壁住着齐王府的侧妃林氏。” 妙真脸色大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林、氏?” 顾伽罗心里一惊,暗道:不好,难道妙真和林氏有仇?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覆水难收,顾伽罗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的,就是林侧妃。她托我给大师带两句话,‘我是狸猫,您以为是太子的也不一定是太子’!” PS:二更,嘿嘿,某萨一个没忍住,又开始撒狗血了,希望亲们喜欢!R1152 请假条 @@ 今天同学宝宝满月,某萨去吃喜酒了,闹了一天,脑子晕晕的,先请个假,明天补上,真是对不住亲们了,~~~~(>_ @@ 第057章 心塞的九公主 &nbsp; &nbsp; &nbsp; &nbsp; “林氏是个狸猫,我认定的太子也不是真的太子?” &nbsp; &nbsp; &nbsp; &nbsp; 又是狸猫、又是太子的,这话说得很是拗口,妙真大师却反复的念叨着,她的脸色也瞬息万变。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心里打着鼓,她开始后悔了,自己是不是牵扯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豪门隐秘?唉唉,她真是有些自以为是了,自从她顺利逃出了铁槛庵,嘴上不说,她心里却有些自我膨胀得厉害,总觉得自己跟旁人不一样,和自己有关、无关的事儿都想掺一脚,也不管这些事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 &nbsp; &nbsp; &nbsp; &nbsp; 之前答应帮贺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就算有风险,那也是自己的选择,是好是歹都要承担。 &nbsp; &nbsp; &nbsp; &nbsp; 可林侧妃……说句功利的话,顾伽罗和林侧妃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曾经在一个院子里住过些日子,单凭这点子交情,还不足以让顾伽罗为了她而涉险。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偏偏就答应了林侧妃的请求,究其原因,不过是顾伽罗的妄自尊大、得意忘形! &nbsp; &nbsp; &nbsp; &nbsp; 如今看到妙真大师近乎失态的反应,顾伽罗的心仿佛被人攥住一般,又是后悔又是忐忑。 &nbsp; &nbsp; &nbsp; &nbsp; 妙真大师一把抓住顾伽罗的手腕,急声问道:“林氏果真这么说的?”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被她抓得生疼,却不敢吱声,强忍着疼痛,用力点头。 &nbsp; &nbsp; &nbsp; &nbsp; 妙真死死的盯着顾伽罗的眼睛,不肯错过任何一丝异常,继续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吞了吞口水,妙真大师的眼神太迫人了,她竟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直到此刻。顾伽罗才深切的意识到,妙真不是个尼姑,她还是太后、圣人宠爱的公主。 &nbsp; &nbsp; &nbsp; &nbsp; 强压着心底的不安,顾伽罗赶忙说道:“林氏还说,三年不见,她、她很想念大师。” &nbsp; &nbsp; &nbsp; &nbsp; 妙真的眸光闪烁了下,见顾伽罗止住了话音。催促道:“还有呢?”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却尴尬的摇摇头。“没、没了。林侧妃就对我说了这两句话。” &nbsp; &nbsp; &nbsp; &nbsp; “没了?!”妙真的表情有一刹那的错愕,旋即眯起眼睛,不错眼的注视着顾伽罗。仿佛在审视她有没有说谎。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被看得心里发毛,忙点了好几下头,“林侧妃真的只说了这两句!” &nbsp; &nbsp; &nbsp; &nbsp; 好半晌,妙真才回过神儿来。松开手,重新坐回到榻上。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悄悄的将手藏到了袖子里。她的皮肤向来娇嫩,不看也知道,这会儿手腕上定是被捏出了红印儿。 &nbsp; &nbsp; &nbsp; &nbsp; 妙真已经彻底恢复过来,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顾伽罗一眼。道:“我知道了。多谢你费心给我带话。”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连连摆手,“不不,没什么。当不得大师如此客气。” &nbsp; &nbsp; &nbsp; &nbsp; 然后,顾伽罗又故意看了看角落里的沙漏。道:“时辰不早了,我、我叨扰大师这么长时间,也该告辞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妙真淡淡的说道:“嗯,我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不敢耽搁,麻利的起身,行了礼,准备告辞离去。在她抬脚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道:“伽罗今天鲁莽了,其实我和林侧妃也只有几面之缘,并没有多少交情。帮她带话,也只是觉得她可怜。‘同是天涯沦落人’,毕竟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伽罗侥幸能离开,其他人却还要在里面受苦……那林氏,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精神也有些恍惚。同院的贺大奶奶说,再这样下去,林氏可能会、会——”彻底疯掉! &nbsp; &nbsp; &nbsp; &nbsp; 一个几近疯癫的女人,她的话不必当真。顾伽罗只能如此解释,希望妙真大师不要迁怒与她。 &nbsp; &nbsp; &nbsp; &nbsp; 最后几个字顾伽罗没说,但妙真却听了出来。她微微蹙了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不过还是没说话,只摆摆手,“嗯,你回去吧!”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悄声退了出去。 &nbsp; &nbsp; &nbsp; &nbsp; 禅房外的院子里,陶棋已经不见踪影,顾琼一个人坐在院中的假山旁,亲昵的跟个小尼姑说话。 &nbsp; &nbsp; &nbsp; &nbsp; 见顾伽罗出来,顾琼赶忙起来,笑盈盈的迎上来,“姐姐。”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心里藏着事儿,没心情跟顾琼表演什么‘姐妹情深’的大戏,淡淡的说了句:“我要回去了,你确定要留在静月庵?” &nbsp; &nbsp; &nbsp; &nbsp; 顾琼灿烂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大师肯留我,是我造化,我要好好跟着大师学习。” &nbsp; &nbsp; &nbsp; &nbsp; 偷眼看了下顾伽罗的脸色,顾琼忙补了句:“祖母和母亲那儿,还请姐姐帮我解释一下。另外,姨娘那儿,也请姐姐帮我照拂一二。” &nbsp; &nbsp; &nbsp; &nbsp; 嘴里说着‘请帮忙’,脸上却不自觉地带出了‘理所应当’的神情。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瞧了,已经无力叹息,她知道,记忆中的顾琼真的消失了! &nbsp; &nbsp; &nbsp; &nbsp;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顾伽罗意兴阑珊的应了声,然后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nbsp; &nbsp; &nbsp; &nbsp; 顾琼想讨好妙真大师,顾伽罗管不了,可陶棋不是个好相与的,顾琼想在她手上抢走妙真大师的关注,难度着实不小。 &nbsp; &nbsp; &nbsp; &nbsp; 念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顾伽罗还是‘圣母’的提醒了一句。 &nbsp; &nbsp; &nbsp; &nbsp; 顾琼却挺起了腰杆,眼中写满自信,“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nbsp; &nbsp; &nbsp; &nbsp; 重生这些日子,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nbsp; &nbsp; &nbsp; &nbsp; 上辈子翠姨娘总教她柔顺谦让,处处约束她,甚至不许她研习顾家的家传武功,硬是将她养生了怯懦、娇柔的性子,让她出嫁后受尽了婆家的虐待,最后更是—— &nbsp; &nbsp; &nbsp; &nbsp; 临死那一刹那,顾琼不禁想到,如果她像顾家的其他女儿般会些防身的功夫,那么是不是不用吃那多苦?至少遇到‘山贼’的时候,她有能力自保,而不是被人奸淫致死,最终落得一尸两命,死后还被夫家嫌弃、污蔑乃至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的下场?! &nbsp; &nbsp; &nbsp; &nbsp; 再次醒来之后。顾琼便开始有意识的锻炼身体,悄悄跟着顾琳一起学习顾家功夫。 &nbsp; &nbsp; &nbsp; &nbsp; 两个月下来,顾琼虽然还没有学到多么厉害的招数,但身体已经比过去健壮了许多,跟人打架或许不成,但对付一两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皱了皱眉。她很想说。陶棋是将门千金,手上应该是有些功夫的,旁的不说。单看她能山间纵马,就能看出她绝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 &nbsp; &nbsp; &nbsp; &nbsp; 但看到顾琼自信满满的模样,已到嘴边的话,顾伽罗又咽了下去。算了。让她吃些苦头也好,至少能受点教训。省得以后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辞别了顾琼,又跟服侍妙真大师的几个心腹尼姑说了说,请她们多帮忙照看顾琼。不管顾琼做了什么,对外。顾伽罗还是要维护顾家女儿的。 &nbsp; &nbsp; &nbsp; &nbsp; 不多会儿,不知哪里去的陶棋也回来了,望着陶棋毫无暖意的笑容。顾伽罗心里打了个突,忍不住为顾琼捏了一把汗。 &nbsp; &nbsp; &nbsp; &nbsp; “伽罗。你放心,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是天大的缘分。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正巧我也想在庵里住些日子,”陶棋一副好姐们的神情和顾伽罗说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琼妹妹的。”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这很好,可问题是,你眼中那闪烁的森寒又是怎么回事?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满腹心事的下了山,而另一边,姚希若却踌躇满志的跟皇后和刘贤妃说话。 &nbsp; &nbsp; &nbsp; &nbsp; “九公主的病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皇后殿下和贤妃娘娘若是信得过民女,民女倒是可以试一试,”姚希若斜签着身子坐在宝座下首的椅子上,唇边噙着一抹笑,无比自信的说道。 &nbsp; &nbsp; &nbsp; &nbsp; “试一试?九儿可是堂堂皇家金枝玉叶,身份何其贵重,岂能让你随便试验?” &nbsp; &nbsp; &nbsp; &nbsp; 贤妃还没说话,皇后先不悦的斥责道。 &nbsp; &nbsp; &nbsp; &nbsp; 姚希若赶忙起身,连说‘不敢’。 &nbsp; &nbsp; &nbsp; &nbsp; 事关自己的女儿,刘贤妃比皇后表现得还要理智和镇定,“你有几分把握?” &nbsp; &nbsp; &nbsp; &nbsp; 姚希若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刘贤妃,沉声道:“好叫贤妃娘娘知道。九公主的病非同寻常,寻常医药很难奏效。民女采用的也是一种世上罕见的医治手法。贤妃娘娘若是能让民女放手医治,民女有六七分的把握。另外,还有几种珍贵草药,若是能找到这些草药,民女有八分把握彻底治愈九公主。” &nbsp; &nbsp; &nbsp; &nbsp; 九公主的痴傻是先天不足、后天又失与调养,十多年的沉疴,寻常大夫根本无法医治。 &nbsp; &nbsp; &nbsp; &nbsp; 但姚希若不同啊,她学的是‘玄医’,哪怕人刚刚咽气,她也能想办法把人救回来。更不用说她还有逆天的‘宅斗系统’,各种上古奇药、仙家丹丸,她都能兑换出来。 &nbsp; &nbsp; &nbsp; &nbsp; 就拿九公主的病例来说,对太医院的太医是千难万难,可对姚希若来说,只需一粒‘明心丹’即可!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过,姚希若却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就将九公主治好。 &nbsp; &nbsp; &nbsp; &nbsp; 一来,她要藏拙,九公主痴傻多年,她若是一颗丸药就将人治好,迎接她的不是世人敬仰和无限荣耀,而将是天下人的问责,没准儿还会有人说她是妖孽呢。 &nbsp; &nbsp; &nbsp; &nbsp; 二来,她把事情说得艰难一些,九公主病愈了,她的功劳才会更大,得到的恩赏才会更多。 &nbsp; &nbsp; &nbsp; &nbsp; 三来,九公主险些将她淹死,如此大仇,她不能明着报复,但暗中做些手脚,比如让九公主多吃些‘苦’,还是可以的! &nbsp; &nbsp; &nbsp; &nbsp; 刘贤妃思索再三,起身,对着皇后盈盈而拜,“皇后,不如请姚小姐试一试?九儿已经十二岁了——”说到这里,刘贤妃已经垂下泪来。 &nbsp; &nbsp; &nbsp; &nbsp; 皇后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刘贤妃如此,她也不好拦阻,叹了口气:“好吧,就让姚希若试上一试吧。”反正是个女儿,就算不傻了,对皇后和太子也没什么威胁。 &nbsp; &nbsp; &nbsp; &nbsp; 另一边,九公主听闻自己的‘痴傻’可以医治后,很是兴奋,喵了个咪的,装傻装了这些日子,她真是烦了,正想着怎么寻个机会‘康复’呢,瞌睡就来了枕头,真好! &nbsp; &nbsp; &nbsp; &nbsp; 只是,当她听说给她看病的人是‘要东西’时,九公主顿时觉得心塞…… &nbsp; &nbsp; &nbsp; &nbsp; ps:补昨天滴。谢谢小蝶蝶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o(n_n)o谢谢(未完待续) 第058章 出事了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哦?三丫头留在了静月庵?” 宋氏听完顾伽罗的讲述,愣了愣神,然后道:“也好,妙真大师是个有才学的人,德行也好,三丫头跟着她,也能多学些东西。”妙真在上流社会的名声极响,顾琼若是跟着她生活一段时间,将来说亲事的时候,也是一个可供说道的加分项。 顾伽罗道:“妙真大师也只是说试试,如果……唉,希望三妹妹能入了妙真大师的眼。” 四小姐顾琳正坐在大炕上跟小弟顾璟玩九连环,两个小家伙叮叮当当的玩得很是开心,忽听到顾伽罗和宋氏的谈话,顾琳不禁诧然,“咦,这位妙真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表姐说曾经跟她学过医术,结果一出手就将平阳大长公主的怪病给治好了,如今更是被接到了宫里给贵人们问诊。这会子,三姐姐为了跟妙真大师学习医术,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宁肯跑去给人家端茶送水,这、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不能怪顾琳好奇,实在是最近满耳朵都是妙真大师如何如何,听得多了,也不禁对妙真大师产生了兴趣。她年纪小,当年妙真在京城烜赫一时的时候,她还不记事儿呢。 宋氏横了顾琳一眼,嗔怒道:“小小年纪,嘴巴却不饶人。什么叫端茶送水?你姐姐是诚心拜师,所以才对妙真大师恭敬有加。你也读过书,岂不知‘程门立雪’的典故?” “娘,娘,这个典故我知道,是说学生要尊敬老师,”顾璟放下九连环,举起肉嘟嘟的小巴掌,开心的叫道,“我、我还听大哥哥说过,‘弟子服其劳’,就是说做弟子的一定要好好侍奉先生,帮先生排忧解难。” 顾伽罗见顾璟如此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胖脸,道:“哎哟,我们的璟哥儿真了不起,小小年纪,居然知道这么多典故。真棒!” 一番话说得顾璟红了小脸,挺起小胸脯,很是骄傲的模样。 宋氏见了,也忍不住轻笑出声赞了句:“我的璟哥儿确实聪明,比你四姐姐可强多了!”说着,又瞪了口无遮拦的顾琳一眼: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又何必说出来? 顾琳是顾家的小姐,却巴巴的跑去静月庵当粗使丫鬟,这话能说吗? 传到外头去,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还是她的璟儿乖巧,一个‘弟子服其劳’,硬是将顾琼低三下四的谄媚举动上升到了尊师重道的高度上,如此一来,顾琼以及整个顾家女儿也都跟着高大上起来。 顾琳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嘀咕道:“什么‘弟子服其劳’,三姐姐还不是妙真大师的弟子呢,她现在就‘服其劳’了,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哼,什么想学医术?京城的名医不知凡几,似太医院贺家、燕家这样的医药世家更是好几个,顾琼却偏偏投到一个尼姑门下,摆明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顾琳是大房最小的女儿,也是宋氏唯一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虽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却不免有些天真、直率,心里有什么话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动心计、耍阴谋。这会儿被母亲训斥了,她心里很是委屈。 宋氏瞧了,暗暗叹了口气,面儿上不显,心里却下了个决定:琳儿不小了,也该教她学习一些人情世故了。这么天真,在娘家还好,一旦出了门子,那可就有吃不完的苦头呢。 顾伽罗见状,赶忙笑着岔开话题:“说到表姐,她真的将大长公主的病治好了?” 顾琳点了点小脑袋,虽然家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喜欢姚希若,可她就是不喜欢,总觉得姚表姐太‘完美’了,简直一点儿缺点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可这位姚家表姐,从个人才学、到为人处世,竟是无一不好,仿佛什么时候看她,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姚希若越是如此,顾琳就越觉得可怕。旁人不知道,就拿她的母亲宋氏来说,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女儿的教养在京城都堪称一流,可宋氏有时还有生气、失误的时候,反观姚希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竟然能事事稳妥……完美得不似真人啊。 顾琳虽然没有证据,但本能的觉得姚希若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美好,再加上过去姚希若一方面在宋氏面前表现娴雅淑静,另一方面又跟顾伽罗好得一个人似的,顾琳愈发觉得姚希若有鬼! 所以,提起这位表姐,顾琳的语气不是很好,凉凉的说道:“可不是吗,贺院正和那么多高明大夫都没有治好大长公主的病,却偏偏让表姐给治好了。二姐,你素日和表姐最是相熟,你可听说过她曾经学习过医术?”至少顾琳就没听说姚希若通晓医理! 顾伽罗仔细想了想,道:“我也没听说表姐学过医术。不过,几年前妙真大师曾经去过江西,而姑丈曾在那里做过一任学政。” “同在一个地方呆过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表姐曾经跟着妙真大师学过医啊。再者,医术一道,讲究的是经验阅历,表姐就算曾经学过,可从来没有给人瞧过病,她又如何积累经验?她的医术又如何能精进?” 顾琳年纪虽小,人却很犀利,一句话切中要害。 宋氏和顾伽罗深以为然,姚希若会医术这件事实在经不起推敲。不过,国人做事重视结果,不管怎样,姚希若治好了大长公主,又入了宫里贵人的青眼,这就足够了,哪怕是那些医术精湛的老大夫,都不敢多说什么。就算大家对她心有怀疑,也不会当面质疑。 宋氏道:“又浑说了,你表姐曾跟着妙真大师学习医术,是她的福道,作为姐妹,你该为她高兴才是,却在这里说些不冷不热的酸话,实非有气量、有涵养的淑媛。过去看在你年纪小,你父亲和我对你多有纵容,现在你渐渐长大了,不许再这般口无遮拦。” 宋氏郑重的教训顾琳,顾琳心里再不忿,但还是乖乖的爬下床,站在床前听训。就是顾伽罗和顾璟,也忍不住屏住声息,异常安静的听着。 “是,女儿知道错了,”顾琳带着明显的哭腔,乖乖的低头认错。 “母亲,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她还小,有什么不明白的,母亲慢慢教她也就是了。” 顾伽罗赶忙上来打圆场。 宋氏叹了口气,对顾琳道:“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定要好好罚你一罚,让你长个记性。好了,既然你二姐姐都帮你说话了,又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饶过你了。” 顾琳哽咽的应声谢过母亲,然后又谢顾伽罗。 宋氏见她蔫头耷脑的,心里很是不忍,摆了摆手,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好好学习,今个儿将女戒抄一遍,明日一早交给我。” 顾琳的小脸扭成了一团,但还是乖乖的应声,然后乖乖的退了出去。 顾璟的奶娘乖觉,也赶忙抱着顾璟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了宋氏和顾伽罗,宋氏隔着窗子看到顾琳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被我给宠坏了。” 顾伽罗忙道:“琳儿只是率真了些,其实她很聪明,至少比女儿聪明多了。”确切来说,是比那个自视甚高的穿越女强多了,别看顾琳小小一个人儿,却一眼看穿了姚希若,单冲着一点,顾伽罗就要赞她一声‘厉害’! 宋氏听出顾伽罗话里的意思,也不禁笑了,还别说,琳儿的直觉很灵敏。就是宋氏,也是经过了一些事,才看清姚希若的为人。而眼前的顾伽罗更是曾经被姚希若弄得名声尽毁,险些被逼疯在铁槛庵。 跟顾伽罗相比,顾琳果然称得上聪明人。 不过宋氏不想揭顾伽罗的伤疤,换了个话题,“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齐家那边,你有什么想法。?” 宋氏所说的‘半个月’,是从齐谨之来顾家接顾伽罗那天开始算,到今天差不多半个月了。 当时顾则安和宋氏曾经商量过,如果齐谨之半个月之后再来接顾伽罗,态度足够诚恳,他们顾家就顺着梯子下来了。 可不知为何,齐谨之却再也没有音讯。这让松了口的顾则安很是恼怒,觉得齐谨之以及整个齐家,都没有把顾伽罗放在眼里。 顾伽罗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齐谨之不想来,女儿也不勉强。不过,表哥曾经说过,就算和离,也要由我先提出来。而不是任由齐家将我‘和离’了。” 这牵扯到脸面问题,就是宋氏也不得不慎重。 母女两个正说着,外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顾伽罗赶忙从炕上下来,整了整衣裳,站在门边恭迎父亲。 顾则安大步进了西次间。 顾伽罗屈膝行礼:“儿请父亲安!” 顾则安脚步一顿,看了下顾伽罗,点头,“嗯,从静月庵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顾伽罗赶忙将今天的事回禀了一番,又将顾琼留在静月庵的事说了说。 对于一个庶女,顾则安并不放在心上,这些年若不是看在顾伽罗的面子上,顾则安早就将翠姨娘母女丢在了一边。 随便应了一声,顾则安坐在大炕的东边,忽然说了句:“齐家出事了!齐勤之射杀永宁宣抚使的嫡长子,齐令源为了战功,恶意挑唆诸部族械斗,诬良为匪,滥杀山民……西南各族各部结盟出兵冲击西南大营……西南乱了!” PS:求订阅,求小粉红,求亲们抚摸、投喂,O(∩_∩)O~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59章 抉择 “他、他们怎么敢?”宋氏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虐杀山民,恶意挑起部族械斗,最后更是直接射杀人家宣抚使的继承人,齐令源父子这是妥妥的要逼民造反的节奏啊。 “齐家盘踞西南几十年,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顾则安淡淡的说了句。在西南,齐家就是土皇帝,齐令先还好些,他身上有黔国公的爵位,妻子又是皇后的侄女,不敢做得太过。 可齐令源就不同了,他是大长公主好容易才生出来的儿子,自幼娇生惯养,又因着十几年前的祸事而丢了爵位,心理不免有些偏狭,在京城还能收敛些,可到了西南后就忍不住放纵起来。而齐勤之上有公主祖母宠溺,前头又有父亲做‘榜样’,性情比齐令源还要张狂,普通的山民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对上了宣抚使的嫡长子。 永宁宣抚使名义上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但事实上,宣抚使一般都是当地的土司、部族首领担任。宣抚使的长子,也就是永宁土司的儿子,相当于一地部族的王子。 可齐勤之竟然一箭将人家射杀了,还没什么诚意的丢出一个‘手误’的借口,永宁土司若是还能忍下去,那才真是‘圣人’呢——永宁的少主人齐家人都敢杀,那么明天,齐勤之再来一个‘手误’,将永宁土司也干掉,又该如何? 西南民风彪悍,那些土司们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心爱的儿子被人弄死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永宁土司思来想去,耳边又有前朝梁王派来的使臣煽动。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奶奶的,劳资反了! “那圣人?”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富足安定,圣人正是心满意得的时候。今年又是圣人五十圣寿,前朝后宫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要给圣人过一个盛大的万寿节。 而齐家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圣人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顾则安看了看乖乖坐在墙根椅子上的顾伽罗。叹了口气。道:“圣人接到西南的战报后,顿时便发了怒,当场命人将黔国公父子押到宫里。另外还传下旨意,命锦衣卫前赴西南,将齐令源父子押解进京。” 好一个‘押’字,圣人这是直接定了齐家的罪啊。 顾伽罗蹙眉。虽然惹祸的是齐勤之,但齐家没有分家。东府落罪,西府也逃不过!而圣人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思索良久,顾伽罗才缓缓道:“齐家在西南待得太久了,回来也好!”齐家的先祖齐子孺是高祖爷的义子。高祖爷打下江山后,犒赏功臣,齐子孺战功彪炳。高祖直接封他为平西侯,命他们齐家世代镇守西南。 几十年过去了。齐家将整个西南大营打造得铁桶一般,西南军更是被人戏称‘齐家军’。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称谓,至少在圣人心中,‘齐家军’三个字代表着他对西南军务的失控,让他很是不爽。 圣人不是没想着将西南的军权夺回来,他曾经利用齐家东西两府的内斗,趁机往大营里掺沙子。但齐令源也好、齐令先也罢,别看他们两家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但很能分得清主次,于西南大营的事务上更是慎之又慎,绝不给任何人染指的机会。 因为他们明白,齐家之所以显赫,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手里有兵权,一旦丢了西南大营,那齐家跟普通的勋贵也什么区别了,而他们再争来抢去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西南大营名义上归属朝廷兵部,而事实上,却唯齐家两位当家人的马首是瞻。 圣人暗自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这次齐家人惹下弥天大祸,圣人若是不趁机行动,拿回西南大营,那他也就不是个合格的君王了。 顾则安满意的点头,扭头笑着对宋氏道:“伽罗进益了。”过去的‘顾伽罗’对朝政并不怎么关心,一心只想着做生意、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顾则安很不喜,却想到早亡的冯氏,不禁对这个长女多有怜惜,也就任她去了。 其实,身为世家女,必须有起码的政治观察力,否则如何能相夫教子,做一个合格的主母? 无才便是德,不过是一些没见识的酸腐文人的论断。而对于真正的世家望族而言,对女儿的教养丝毫都不含糊。 见到女儿‘迷途知返’,顾则安很是欣喜,脸上的凝重也一扫而光。 宋氏也跟着颔首,“没错,自打香儿回来后,她变得愈发聪慧、懂事了!”心里却道:那是自然,她宋氏教养出来的女儿,岂是那等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能比拟的? 顾伽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想到这些,一来是本能的知觉,二来也是全托在后世的种种学习。 关于大齐王朝的正史野史也就罢了,顾伽罗还喜欢在各种历史、军事论坛里溜达,见多了历史达人、军事狂人的各种分析,她就是再没有天分,也能熏染一些常识。 而似齐家这样的情况,历史上有太过类似的例子,顾伽罗稍稍一想便能猜到。 一家三口说笑了几句,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但一想到齐家出事,顾则安还是有些担心,“伽罗,齐家酿出这般大祸,圣人势必严惩。夺爵毁券,抄家流放,都有可能,你、你——” 齐家注定要衰败了,作为一个父亲,顾则安自是舍不得宝贝女儿回齐家受苦。左右顾伽罗和齐谨之没有圆房,夫妻两个更没有什么感情,如果趁机和离,顾伽罗也能脱离齐家这个苦海,另嫁良人。 可作为赵国公府的世子爷,顾则安却不能这么做,为了顾家百年的名声,他还要力劝女儿回齐家——顾家行事光明磊落,顾家人更是坦坦荡荡。做不来那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卑鄙事。 顾则安左右为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女儿说。 宋氏也皱起了眉头,不禁暗暗后悔,半个月前齐谨之透出和离意思的时候,她就该劝着顾伽罗应下。那时齐家还没有出事,就算顾伽罗和离,旁人顶多说两句闲话。却不会质疑赵国公府的人品。 可现在……难道真要看着顾伽罗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去齐家这条注定沉没的大船受苦?! 顾伽罗双手叠放在身前。凝眉仔细的想着,后世历史上,对于黔国公的记载并不多。只是说齐家几近波折,但最终还是成为大齐王朝的一等勋贵望族,而齐谨之更是被世人尊为‘战神’! 寻常后人看到那段历史,定会觉得黔国公和齐家风光无限。能给战神当老婆应该是极幸福的事儿。 但顾伽罗不是寻常后人,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大齐人。她明白,史书上的短短百字的记载,并不能真切、详实的讲述一个家族、一个人的所有,史书绝不会详细的记录这个家族为了得到那个荣誉而付出了怎样的血泪。 齐家注定会辉煌。可在这过程中,定然有无数的辛劳和苦难。这个艰辛的过程,落在史书上可能就几个字。但对于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却是漫长的几年甚至十几年。 顾伽罗不确定。自己真的要为了那最后的荣耀,而去齐家生生熬过几年、十几年乃至半辈子?! 顾则安见顾伽罗犹豫不定,叹了口气,道:“正好明伯也在京里,要不寻他来问一问?”顾伽罗还有个强势的外家,但凡是关乎顾伽罗的事,顾则安和宋氏不敢忽视冯家人的意见! 顾伽罗眼睛一亮,是呀,她怎么把大表哥给忘了,表兄可是大齐朝难得一见的绝顶天才啊。 事关自己的终身,顾伽罗没有耽搁,回房便给冯明伯写了信。 冯明伯还没有正式上学,每日里都忙着整理冯家的宅院、产业,拜访故旧亲朋,结交新朋友,重新为冯家编织人脉网络。当然,他也不忘收集各种信息。 西南大乱,齐家被问责,冯伯明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齐家出事了,表妹该怎么办? 冯明伯正想去顾家呢,顾伽罗的信就到了。冯明伯立刻让送信的回去报信,说他下午就去拜访姑丈和宋夫人。 下午,宋氏的正院上房里,顾则安和宋氏坐在主位上,冯明伯和顾伽罗则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在座的也不是外人,顾则安没说什么废话,直奔主题:“明伯,齐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冯明伯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浅笑,不过他的眼中多了几分郑重,“早上看了邸报!” 顾则安叹了口气,道:“论理,我们顾家和齐家是姻亲,齐家出了事,我们理当出手,就是伽罗也该尽快赶回去。可、可之前——”因着顾伽罗的事儿,两家虽然没有闹掰,但关系却生分了不少,很难想正常的姻亲那般走动。 冯明伯知道顾则安话里的意思,他直接看向顾伽罗,“香儿,你怎么想?” 说吧,又郑重的加了一句,“不管是你想留住顾家,还是想去齐家,表兄都会帮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顾伽罗闻言,心里好不熨帖,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看向顾则安和宋氏,“父亲,母亲,表兄,我是齐家的大奶奶,齐家出了事,我理当回去!” 冯明伯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你真想回去?” 顾伽罗用力点头,“嗯,我必须回去。表哥回京这些日子了,应该也听到了坊间的流言,我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我不想再加上一条无情无义、薄情寡恩。” 冯明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良久,才道:“好。不过,你真的想回去,但不能现在回去……” ps:一更,求订阅啦!(未完待续) 第060章 九公主报恩记 “……我去跟父亲回禀一下。” 送走了冯明伯,顾则安也没有再在屋子里停留。顾伽罗决定回齐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家族的大事——齐家出了这样的祸事,顾家作为姻亲必须尽快做出最恰当的应对策略。 宋氏知道事关重大,没有说什么,只默默送顾则安出了房门。 赵国公顾崇与妻子赵氏一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女顾则媛,双生子顾则安和顾则成,还有一个幼子顾则允。 此刻,在顾崇的外书房里,三个儿子悉数在列,坐在靠墙的一溜椅子上,静静的听着顾崇说话。 顾崇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缓缓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齐令先欲戴罪立功,请圣人准许他回西南平乱。圣人没有应允,只是命人调集大军,准备粮草和器械。” 顾则安抓住了父亲话里的重点,他摸了摸下巴,道:“圣人也没有拒绝黔国公的请战,是也不是?” 没拒绝,可也没有训斥,显然圣人对于齐令先还是比较看重,并不排斥齐令先亲赴西南‘戴罪立功’。且齐令先熟悉西南军务,又是西南大营的半个当家人,由他出面平乱,将会事半功倍。 只是,圣人还是忌惮齐家的势力,想趁机将西南的军务收回来,应该不会轻易应允。 顾崇点点头,“没错,圣人或许还在斟酌。今天大朝会后,圣人将我们几个领兵的老东西留了下来……” 齐家手里有兵,世代镇守西南。 除了齐家,还有三家国公府也有兵权,分别是镇守辽东的赵国公府、收复西北的英国公府以及肃清海防的卫国公府。 四大国公府都是世袭罔替的开国勋贵,家家都军功赫赫,握有兵权,且四家的家主或是子侄都镇守在大齐四方边陲,西南、西北、辽东、东海四个大营加起来的兵力占大齐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 圣人对这四家是既看重又忌惮,登基后更是无时无刻不想削弱四家的势力,逐渐将四大营的兵权收归到自己手上。 然而四大国公忠心为国、奉公守法,偶有小错,却还没有达到让圣人清算的地步。当今是个要脸面的人,且大齐朝稳定了不过十来年,他也不想轻易引起动乱。 是以,圣人心里再怎么不待见四大国公府,他还要忍着。 如今齐家率先惹出了祸事,圣人终于下定决心朝齐家下手,其他三家不免有些惴惴。 “父亲,您的意思是,圣人想从咱们这三家中抽调一人去平定西南叛乱?”顾则安听完父亲的话,不禁诧异的问道。 顾崇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这不是胡、呃,开玩笑嘛,”顾则成是个武将,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个不留神,险些说出对圣人不敬的话。 还好他的神经还没有粗到家,硬是拗了回来,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忿:“齐、顾、萧、杨四家各有各的特长,我们顾家擅长在酷寒的极北地方训兵作战,齐家擅长在西南瘴气毒虫的湿热地方练兵,英国公杨家的骑兵闻名天下,卫国公的东海大营皆是水性极好的水兵。若是让杨家的骑兵去西南山地作战,他、他们跑得开马吗?还有——” 这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嘛?! 顾则成语气很是不善,就差直接骂皇帝‘乱弹琴’了! “老二,慎言!”顾崇沉下脸来,虽然是在家里,但也不能口无遮拦啊,圣人重建了高祖时的锦鳞卫,锦鳞卫的密探无孔不入,他们几大国公府更是圣人监控的重点,家里的下人中,说不准就藏着锦鳞卫呢。 顾则成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但眼中满是不服气。 顾则安道:“父亲,圣人莫不是想趁机打乱四大营的部署?来个相互调防?” 高祖末年时,年迈的高祖就曾经弄过这么一回,他将大齐治下的各大卫所全都来个大调防,从北到南、从西向东,足足闹了好几年,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把各大卫所折腾得够呛,弄得民怨沸腾、卫军疲惫,环伺四周的劲敌们趁机发难,北边的鞑靼更是险些打到了顺天府,几乎酿成大祸。 也正是有了这个教训,当今才不敢轻易朝四大国公府下手,唯恐再重演高祖时的祸事。 顾崇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但答案不言而喻。 顾则安皱了皱眉,“父亲,如此说来,圣人应该不会严惩齐家吧?伽罗回去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至少不会牵连顾家。 顾崇还没说话,顾则成却面露不喜,“大哥,齐家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躲还来不及,你怎么还主动往上凑?我可听说了,圣人刚下旨命锦鳞卫去西南抓人,齐家东府大奶奶和三奶奶的娘家便派人将女儿接了回去,且听那两家的意思,竟是想要女儿和离呢。正好伽罗在家里,而齐家不是也不想要伽罗这个儿媳妇嘛,索性直接来个了断,省得连累无辜。” 顾则成不喜欢顾伽罗这个侄女儿,提起她来也没什么好话。 顾则安听了,脸色微沉,伽罗是他的宝贝女儿,是赵国公世子的掌珠,怎么落在顾则成嘴里,就变成了累及家族的祸害? “二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顾家向来行事磊落,岂能学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亲家有难,理应帮扶,岂可落井下石?” 顾则安沉声道:“齐家出事,极有可能夺爵抄家,伽罗又岂会不知此时回齐家会吃苦?可她还是决定回去,她为何明知受苦还要回去?那还不是为了顾家的名声?” “得了吧,大哥,伽罗是个什么性子,咱们都清楚,她不给家里抹黑就不错了,还维护名声?哼~”顾则成不屑的说道。 “二弟,你——”顾则安猛地站起来,正欲跟顾则成好好说道一番。 顾崇看不下去了,冷声喝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外头还没有闹起来呢,你们两兄弟倒先吵起来了。伽罗为了家里,决定回去,这很好,不管过去她做了什么,单冲她能主动回去这一点,就表明她是个好孩子。阿成,伽罗是你嫡亲的侄女,我不奢求你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但也须得有做长辈的样子。” “还有你,老大,我还在跟前呢,你就吹胡子瞪眼的,怎的,你还想动手打你弟弟不成?” 顾崇不偏不倚,两个儿子各打五十大板。 最后道:“伽罗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大郎,抽个时间,你亲自把伽罗送回齐家。” 顾则安说的没错,顾家是磊落人家,决不能做落人口实的事。再者,就算齐家真的被抄家夺爵又如何?当年他们顾家不也是沦落到充军的地步,但还不是缓了过来? 顾崇相信,齐子孺的后人都不是怂蛋,今日跌落低谷,明日也能重返朝堂! …… “公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身着男装的小宫女春桃怯怯的问道。 同样一身男装的九公主忙叱道:“都说了叫我少爷,怎么还叫公主?” 春桃赶忙改口,“是,是,少爷,咱们去哪儿呀。您的病刚刚好,娘娘交代下来,让您好生静养呢。” 结果九公主的神智刚恢复,便偷偷换了男装,拿着上次皇后赏的令牌出了宫,身边只带了春桃、春杏两个宫女,望着熙熙融融的行人,春桃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唯恐九公主被不长眼的贱民冲撞了。 九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放心吧,一切有我,母亲那儿不会怪罪的。”终于不用装傻了,九公主欣喜不已,满脑子的计划想要实施。 可一想到姚希若竟成了她的恩人,她就满心的别扭。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须报,有仇也绝不放过。虽然前世的时候,她已经报了仇,将姚希若弄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可自己也没落得好啊,大好年华被关在了铁槛庵,好好的人险些被逼疯,最后更是和姚希若同归于尽。 九公主对姚希若的恨已经沁入了骨头里,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放过姚希若这个佛口蛇心的贱人。可偏偏是姚希若‘治好’了九公主的痴病,不管是为了堵人口舌,还是为了偿还因果,九公主在报仇前,必须将‘恩情’给还了。 早在姚希若决定给她治病那天起,九公主就开始考虑如何‘报恩’。思来想去,足足想了近两个月,总算让她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 今儿个出宫,九公主就是为了做准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姚希若和齐勉之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如今齐家出了大祸,齐令先、齐勤之父子业已被锦鳞卫押解回京,全都关进了诏狱待审。大长公主闻讯后,又急又怒,当场中了风,后经姚希若抢救,恢复了大半,但手脚麻痹无法动弹,只能卧床静养。 齐勉之作为东府唯一能支撑门面的少爷,忙着四处寻找门路。 而姚希若因为治好了九公主,又给太后献了一些美容养颜的调理秘方,深得后宫贵人的宠信,太后甚至赐给她一个玉佩,许她自由进出宫城。 齐勉之想找门路救父兄,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宫里求情,偏大长公主不能动弹,那么他最佳的救助对象便是姚希若。 ……嘿嘿,九公主要做的就是,抓姚希若和齐勉之一个现行,只要确定他们有私情,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PS:快过年了,某萨的懒病又发作了,更新不给力,真是抱歉。 PPS:今天是情人节哦,某萨祝亲爱滴亲们情人节快乐!R1152 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7)78xs(8)78xs(小)78xs(说)*】78xs【(W)78xs(W)78xs(W)78xs.(7)78xs(8)78xs(X)78xs(S).(C)78xs(O)78xs(M)】 第061章 坑你没商量 “姐姐,你真要回去呀?” 顾瑶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两只小脚儿悬在半空随意的晃着,眼睛却追着忙碌的顾伽罗,有些不舍的说道。 “嗯,圣人已经下了旨,齐家的案子终于有了定论,我也该回去了。”顾伽罗打开黄花梨百宝嵌番人进宝图顶竖柜,从里面抱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嵌花果纹四层漆盒,她见漆盒放在炕桌上,逐一拉开看了看,每一层都放着不少东西:钥匙、契纸以及一本本的账册。 这是顾伽罗的所有家当,她明天就要回齐家了,嫁妆什么的也都重新盘点清楚,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全都带回去。 顾瑶嘟着嘴,略带不忍的说道:“可、可是齐家已经被圣人褫夺了爵位,国公府的宅邸也被收回了,除了祭田和几个女眷的嫁妆,齐家所有的产业都被抄没,如今一家人更是委委屈屈的呆在清河县主的宅院里……” 两个月前,圣人抽调三万卫军组成平西大军,任命英国公世子杨继宗为主帅,黔国公齐令先为副帅,火速赶往西南平定叛乱。 昨日,西南传来战报,平西大军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耗时半个月,终于将西南的局面稳定下来。 ‘齐勉之杀人案’也有了最终的判决:大长公主教子无方,削去大长公主的封号,封地和公主府悉数被朝廷收回;黔国公虽戴罪立功,但功过不相抵,被夺爵毁劵,家产抄没;齐家两府男丁的官职全部被罢免。 齐家在西南经营近百年的势力被圣人连根拔起,整个齐家也元气大伤。 不过,圣人到底没有将齐家赶尽杀绝,齐家的祭田保住了,齐家女眷们的嫁妆也都留了下来。圣人也没有彻底断了齐家的仕途,只要有人推荐,只要有合适的官职,齐家人仍可以补位。 只是,就目前而言,以齐家的现状,齐家男丁近几年内很难再进入仕途。 一夜之间,齐家从天堂跌落地狱,齐家的几个姻亲也纷纷站出来跟齐家划清界限。 最先提出和离的便是齐勤之的妻子、齐家东府的大奶奶赵氏。赵氏是广平侯府赵家的女儿,嫁给齐勤之近十年,膝下只有一女。 按理说,似广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是不该如此见识浅薄、落井下石的,赵氏之所以和离,倒也不是因为齐家的落败,而是因为齐勤之的薄情寡义。 今番齐勤之惹出大祸,锦鳞卫奉命奔赴西南详查,结果查出了他的许多事。虐杀山民、欺压百姓等不法事就不必说了,最让赵氏不能容忍的是,齐勤之竟然在西南养了个贵妾,那贵妾给齐勤之生了两子一女,最大的儿子已经九岁了。 也就是说,在赵氏嫁给齐勤之后没多久,齐勤之一到西南便纳了这个贵妾。 而且据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齐勤之非常宠爱那贵妾,在西南的齐府,下人们都尊称那贵妾为‘大奶奶’。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齐家东府就一个大爷,哪儿来的两个大奶奶?她堂堂侯府千金,居然沦落到和一个商户女‘并称’的地步? 赵氏恨齐勤之不顾夫妻情分,更恨齐家人欺人太甚。齐勤之纳了贵妾,同住一府的齐令源会不知道?对齐勤之宠爱有加的大长公主会不清楚? 可八九年了,赵氏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这绝不是她赵氏无能,而是齐家人上下串联,只瞒着她一人罢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哪,赵氏一怒之下,女儿都顾不上了,要求跟齐勤之和离。 紧跟赵氏的,便是三奶奶罗氏。罗氏是个商户女,罗家千方百计的攀上齐家,为得就是寻找靠山。结果齐家败了,罗氏嫁进来也不足两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罗家人一商量,得,还是和离吧。 趁着罗氏年轻,又在齐家学了许多规矩,只要陪送大把的嫁妆,或许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呢。 齐家东府一下子少了两个少奶奶,只把病情略有好转的大长公主又气了个倒仰。而更让大长公主觉得丢脸的是,东府出了两个眼皮子浅的‘贱妇’,西府却没有一个女眷想脱离齐家。 更有甚者,顾伽罗这个原已被接回娘家的西府大奶奶,竟然没有趁机和离,反而高调的宣布重回齐家。 没错,顾伽罗虽然早就决定回齐家,但却一直没有行动。因为千年狐狸冯表兄说了,“既然决定要回去,那么就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候回去。” 冯表兄所谓的‘最恰当的时候’,就是在圣人宣布对齐家的判决后。 圣人的旨意前脚到达齐家,冯表兄后脚便命人在坊间制造舆论,说顾氏深明大义,不嫌夫家落败,情愿带着所有嫁妆重回齐家侍奉长辈公婆和夫君。 经过冯表兄的一番运作,不到一天的时间,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顾氏的‘义举’。这下子,再也没人提及顾伽罗曾经的风流艳事,相反的,只要一提到齐门顾氏,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句‘贤良淑德’,堪称贤妇的典范。 可不是‘贤妇’吗,贫贱不移,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是顾家的人,也不是很理解顾伽罗的决定。顾琳不止一次的在背后嘲笑顾伽罗傻,为了个名声,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顾瑶也不理解,她倒不是觉得姐姐回齐家会受苦,齐家败了,可清河县主还在,顾伽罗手上还有丰厚的嫁妆,就算是‘受苦’也苦不到哪里,只是没了国公府的尊贵罢了。 顾瑶只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姐姐,你说齐谨之回京多久了,除了那次来咱们家接你回去外,竟是多一次都不肯来。还有齐家的其他人,一个都不曾来探望过你……姐姐,齐家人根本就不看重你,你又何必跟他们讲情义。” 顾瑶年纪小,她的世界很单纯,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你若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顾伽罗笑了笑,将漆盒放好,道:“话不能这么说,过去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顾瑶还是嘟着嘴,显然并没有被顾伽罗的话说服。 顾伽罗伸手掐了掐她鼓鼓的脸颊,“好了,姐姐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我只是回夫家,又不是离开京城,齐家离家里也不远。只要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在家里住了几个月,顾伽罗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习了许多管家的经验,而是与家人日益增进的感情。有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仿佛过去四年的隔阂渐渐消失了。 亲人的支持,让顾伽罗底气大增,对于重回齐家这件事,也不再担心和排斥,甚至她还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在齐家,她会有全新的生活。 顾伽罗期待回齐家的日子,但却有人拒绝再跟齐家沾上关系。 还是云来茶楼的包间里,姚希若态度疏离的坐在了齐勉之对面,淡淡的说道:“我来了,我的东西呢?可以还给我了吧?” 命运大神真是会开玩笑,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早几个月?偏偏在她刚刚跟齐勉之有了接触后重生,这、这不是故意给她找麻烦嘛。 两个月不见,齐勉之消瘦憔悴了许多,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原本风流倜傥的桃花眼里平添了几分阴郁,“几日不见,阿若竟变得如此冷漠,怎么,你忘了当日咱们——” 姚希若唯恐齐勉之说出什么不堪的话,赶忙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去给九公主复诊,齐少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齐勉之的眸光闪烁了下,这两个月他尝遍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到姚希若翻脸不认旧情,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样也好,你姚希若无情,就别怪我齐勉之无义了,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包厢的房门,齐勉之道:“阿若,你能这样,我很开心。你我两情相悦,原本说好待你出了孝,我就求母亲遣官媒去顾家提亲,谁料想家里出了事……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我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阿若,你放心,你对我有情有义,我定不会辜负你。我们齐家虽然败了,但祖母还在,家里的根基还在,你嫁入齐家,我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姚希若脸色大变,谁、谁想嫁入齐家了?齐家已经衰败了,虽然日后会复兴,但少说也要十几年以后呢。现在她深得宫里贵人的恩宠,又有妙真大师做靠山,大好的姻缘随她挑,她为甚要跳进齐家的大坑去受苦受难?! 姚希若扑捉到齐勉之眼中闪烁的诡异亮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好像是姚姐姐的声音,姚姐姐,是你吗?” ‘吗’字还没有吐出来,房门便被推开了,酒楼的小二、以及九公主主仆三个赫然站在门外,九公主一派天真,好奇的问道:“还真是姚姐姐。咦?这位少爷看着恁般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九公主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心中的小人却已经掐腰大笑:姚希若,你‘救’了我,本公主知恩图报,决定给你寻一个‘极好’的姻缘。齐勉之,好歹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呢,性子纨绔了些,人没用了些,但身份贵重,你就好生享用吧! PS:谢谢mermaidyumin亲的桃花扇,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亲们的支持是对某萨最大的鼓励,o(∩_∩)o谢谢R1152 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7)78xs(8)78xs(小)78xs(说)*】78xs【(W)78xs(W)78xs(W)78xs.(7)78xs(8)78xs(X)78xs(S).(C)78xs(O)78xs(M)】 第001章 狗血无处不在 “小姐,冯妈妈回来了!”在外间服侍的夏至扬声回禀道。 顾伽罗头也没抬,“冯妈妈,进来吧。” “是。”冯妈妈答应一声,没有立时进来,眼下已经是初冬十月,室外的温度很低。冯妈妈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气。冯妈妈先在外间烤了烤火,去了去寒气,这才掀帘子进来。 “冯妈妈辛苦了,夏竹,还不赶紧给妈妈倒一碗滚滚的姜茶来?” 顾伽罗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正指挥着夏竹几个打包衣物,见冯妈妈进来,忙吩咐道。 夏竹忙应了一声,出去倒茶不提。 顾伽罗又用下巴点了点床前的鼓墩,“妈妈跑了这半日,累坏了吧?先坐下歇一歇。” “哎哎,还是大姑娘心疼我。”冯妈妈是顾伽罗的奶娘,是她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下人,两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客套,冯妈妈笑着说了几句,便在鼓墩上坐了下来。 “妈妈,那边怎么样了?”顾伽罗问道。 她所说的‘那边’,不是旁处,正是她明天要回去的齐家。 夏竹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青花的茶碗。 冯妈妈也不用人伺候,站起身,自己拿了茶碗,然后也不急着坐下,双手抱着茶碗,恭敬的回道:“好叫大姑娘知道,那边都收拾妥当了,老奴刚刚去转了转,虽说那宅子比不上国公府的宅邸,但也是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地处文昌胡同,也算是极好的位置了……” 冯妈妈细细的将齐家的新居介绍了下,她说的很客观:“房舍也新,听说前两年清河县主刚刚命人重新规整过。那时是想给敏大姑娘做嫁妆的,唉,谁承想——” 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煊煊赫赫的黔国公府一夜之间竟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偌大的国公府被查抄,大长公主的封号被褫夺,东西两府的主人们只能委委屈屈的搬进了清河县主的私产。 七进的大宅子,放在寻常官宦人家,绝对称得上豪宅了,可对于齐家来说,却寒酸得要命,更不用说现在还是两府人马挤在一起生活。 上有病歪歪的大长公主,下有不省心的媳妇妯娌,过去国公府豪富,主人们也不会计较一些琐事。可现在齐家败了,除了女眷的嫁妆,齐家只剩下一些不能动的祭田,生活不免有些窘迫。每日里鸡吵鹅斗的很是‘热闹’。 一想到方才在齐家看到的场景,冯妈妈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忧色,小声道:“大姑娘,咱们明儿真要回去?” 顾伽罗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怎么,齐家东府又出幺蛾子了?” 冯妈妈撇嘴,“还不是东府的那位大夫人,哼,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怎么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变得恁般市侩?也就是清河县主宅心仁厚,看在大长公主是长辈的份儿上,不计前嫌的将东府的人也接了进来。偏某些人冷心冷肺不懂得感恩,自己不会养儿子,生养出来的祸头子硬是害了整个国公府,现在还有脸跟清河县主闹腾。” 冯妈妈一脸的看不上,不屑的摇头道:“大姑娘,您是没看到呀,您的那些嫁妆还没进门呢,东府的大夫人就急急的跑了来,两只眼睛都要冒绿光了,瞧那热切的模样,只恨不得将那些嫁妆抬到自己院子里呢。” 东府的大夫人娘家姓宁,世代官宦,同胞姐姐嫁给了当今最宠爱的福王,靠着福王姐夫,宁夫人在京城的贵妇圈倒也吃得开。 ‘顾伽罗’嫁入齐家的时日尚短,与东府那边的接触也少,更不用提现在的顾伽罗了,她对宁夫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对于宁夫人为何会忽然变得‘市侩’,顾伽罗倒是能猜到一二:“也不能怪宁夫人这般,罗氏与三爷和离,嫁妆定然全部索回。但罗氏的那些嫁妆……” 顾伽罗摇了摇头,大长公主对银钱比较执着,罗氏又一力讨好婆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罗氏当初陪送的嫁妆基本上都被归到了官中。 如今罗氏和离,嫁妆全部索回,而那些东西早就被挪用得差不多了。大长公主重病不起,即便她醒着,依着她‘爱财’的性子,也绝不会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宁夫人无法,只得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补罗氏的亏空。 再加上齐令源、齐勤之父子被锦鳞卫押解进京后,一直关在诏狱里,为了让他们父子在大牢里过得好一些,宁夫人还要拿出大把的银钱上下打点。 ……如此,宁夫人那十里红妆也剩不下多少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齐家东府才会死乞白赖的跟着西府,直接将大长公主推出来,不顾清河县主的白眼,厚着脸皮在文昌胡同住了下来。 冯妈妈一想也是,不由得点点头,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屑,撇了撇嘴,嘟哝道:“那也是东府的不是。哪有新媳妇刚过门,太婆婆、婆婆就动用人家嫁妆的道理?还是清河县主磊落大方,从没有算计过这些。” “嗯,婆母确实是个好的。”顾伽罗对东府主子的八卦不感兴趣,换了个话题,“对了,婆母可曾说起西南的事儿?” 其实她更想问,跟着齐令先一起去西南平乱的齐谨之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倒不是多么想这个人,相反的,顾伽罗对齐谨之有种莫名的畏惧。 一想到这个人,她就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颈子,那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仿佛已经深刻的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说实话,顾伽罗会犹豫要不要回齐家,很大一方面就是因为齐谨之——这人,险些将自己活活掐死啊。顾伽罗不敢确定,如果她回到了齐家,重新和齐谨之做夫妻,他会不会还朝自己下狠手?! 冯妈妈不知道顾伽罗的心事,想了想,回道:“清河县主说,西南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但还有一小股乱民在山间流窜,国公、哦,不,是齐大老爷和姑爷还要留在那边继续平乱。”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松,“这么说来,齐谨之暂时回不来了?” 冯妈妈皱了皱眉,心道,姑爷不能回来,大姑娘该难过才是,为甚一副欣喜的模样? 冯妈妈揉了揉眼,发现顾伽罗仍是浅笑盈盈的模样,没了刚才的‘热切’,冯妈妈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 清了清嗓子,冯妈妈继续道:“据清河县主说,姑爷他们年前是回不来了,最早也要明年春天。” 顾伽罗松了口气,现在是十月,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再到明年春天,又是一两个月。如此,她便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先在齐家适应一番,再等到齐谨之回来的时候,顾伽罗也就能做好准备全力‘攻略夫君’了! 冯妈妈没有看到顾伽罗的神情,仍按照自己的思路兀自劝着,“姑娘,姑爷一时不能回来,您也不必太难过。姑爷是在忙正事呢,黔国公府被查抄了,但齐大老爷和姑爷还在那边,只要他们还在战场上,总有立功的机会,只要立了功,清河县主再去求一求马皇后,圣人那边或许就宽宥了齐家呢。即使不能归还爵位,但齐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咱们只需在齐家好生待着,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呢。” 可千万别学那个孤魂野鬼,夫君不在身边陪着,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非要闹出些丑事来。冯妈妈相信自己奶大的孩子,可对于鬼神,她打心底里敬畏,只担心那孤魂野鬼阴魂不散,再来蛊惑顾伽罗。 顾伽罗笑了笑,道:“妈妈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明日回到其加厚,我会好好侍奉婆母,照料弟妹的。” 收拾好行李,次日清晨,顾伽罗起了个大早,先去稻香院跟祖父、祖母请安,赵老夫人拉着顾伽罗的手,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无非就是让她回到齐家后要守规矩、好好表现,切莫再做出什么错事。 顾伽罗连连点头,然后又去跟父母辞别。 顾则安和宋氏看着乖巧的顾伽罗,心里很不是滋味,齐家落败后发生的一些事,他们都有所耳闻,如果可以,他们真不想把女儿送去吃苦。 顾伽罗见父母满眼不舍的模样,心中感动,强笑着说道:“父亲,母亲,二老请放心,我是堂堂顾家的女儿,旁人真心待我,我自会真心以对。可有人若是欺侮我,我也不会任人欺负。”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齐谨之还是一心想杀了她,那她也会傻傻的忍下去。左右名声已经洗白了,她只需在齐家熬上几个月,让人知道她和顾家不是薄情寡义的势利之徒,然后再寻机和离也就是了。 宋氏叹道:“你能这般想就好,放心吧,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有理有据,你父亲和我都会支持你!” 顾伽罗眼底微酸,默默的点头。 顾则安又交代了几句,顾伽罗全都应了下来。 宋氏见差不多了,不再耽搁,起身,亲自送顾伽罗回齐家。 原本说好是顾则安送顾伽罗回去,但现在齐令先父子都不在,顾则安一个大男人不好登门,便改由宋氏出面。 顾伽罗和宋氏同坐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了文昌胡同。 只是,顾伽罗没想到的是,她刚刚来到齐家大门前,还没有下马车呢,外头便有一大盆狗血等着她…… PS:嘿嘿,补昨天滴。R1152 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7)78xs(8)78xs(小)78xs(说)*】78xs【(W)78xs(W)78xs(W)78xs.(7)78xs(8)78xs(X)78xs(S).(C)78xs(O)78xs(M)】 第002章 双‘喜’临门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夫、夫人,二、二小姐~~”外头跟车的一个婆子站在车窗外,磕磕巴巴的说道。 “到了?”宋氏撩起车窗帘子,随意的看向窗外。自打齐家从国公府搬出来后,这是她第二次拜访清河县主,她记得齐家的新家距离赵国公府不算太远,心里算着路程,也该到了。 但,当她的目光飘过齐家大门时,不禁愣了下,双眉紧蹙,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顾伽罗察觉到宋氏的异常,凑到窗边,嘴里说着:“母亲,可是看到什么熟人了?”亦或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话音未落,顾伽罗也愣住了,倒不是看到熟人,而是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正跪在齐家大门外,女子背对着马车,顾伽罗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穿着鹅黄色的袄子、月白色的裙子,外头罩着夹棉褙子,衣服半新不旧,料子也不是很好。不过远远看过去,鹅黄女子的背影颇有几分曼妙的感觉。 “这~~”顾伽罗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应该不认识那跪着的少女,至少不熟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夫人,您看?”跟车的婆子一脸的为难。 宋氏松开眉毛,淡淡的说道:“无妨,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去叫门吧。” 婆子答应一声,绕过那女子,蹬蹬蹬上了台阶,叩了叩门,门内出来一个小厮。 婆子跟小厮说了几句,讲明自己主人的身份和来意。 小厮显然早就接到了通知,赶忙叫来自己的管事。门房的小管事不敢耽搁,赶忙命人开了大门,颠颠跑出来迎接。 途中看到那跪着的女子时,管事愣了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认识那女子!”宋氏隔着车窗,正好将小厮的表情看在眼中,冷冷的说道:“看来,这女子不是头一次上门。”如果鹅黄少女真是来找顾伽罗麻烦的,那么齐家应该早就知道,可齐家却没有处理好人,任由这人跑来添堵,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奴婢给宋夫人请安,给大奶奶请安。知道夫人要来,我们县主非常高兴,”门房管事恭敬的在门外行礼。 宋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顾家的婆子们赶忙围上来,在车辕前放好条凳,伺候宋夫人和顾伽罗下车。 管事赶忙凑了上来,拱手哈腰的引着宋夫人和顾伽罗往大门里走,路过鹅黄女子的时候,宋氏和顾伽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看到这人。 她们可以无视人家,人家却不想错过她们。 “大奶奶,顾大奶奶请留步!”鹅黄女子抬起头,仿佛才看到顾伽罗,高声喊道。 “哎呀,你这人,怎么又来了,我们县主都说了,不行不行,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小管事的心咯噔一下,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了,急赤白脸的对鹅黄女子喊道:“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闹腾了,成不成?” “我、我没有闹腾,我、我就是想报恩。” 鹅黄女子又羞又急,清秀的小脸上泛起红晕,她飞快的看了顾伽罗一眼,然后又垂下头,低声说道:“大爷救了我母亲,还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忙,我满心感激,却无以为报。现在齐家出了事,我、我旁的没有,却还有把子力气,能做些粗苯的活计,所以、所以我便想着——” 小管事头疼不已,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刘家小姐,我们大爷之所以帮你,主要是为了回报你兄长的恩情,不需要你再报答回来。再者,我们齐家虽然没落了,可服侍的下人却还有几个,实在不必劳烦你。所以,还是请你回家吧,别在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说罢,小管事赶忙转过身,讨好的对宋夫人和顾伽罗道:“宋夫人,大奶奶,这人是齐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不必理会,您两位还是请跟我进来吧,我们县主正等着两位呢。” 小管事伸了伸胳膊,做了个请的动作,并接着身体,将鹅黄女子挡在另一边。 不想,那女子却异常执着,根本不听小管事的劝说,绕开他,膝行几步来到顾伽罗跟前,哀求道:“顾大奶奶,我与齐大哥两情相悦,求您成全我们吧?” “……”顾伽罗无语,听了小管事与那女子的对话,她已经猜到了鹅黄女子的身份。这人应该就是齐令先属下的妹子,齐谨之曾经想娶来做‘平妻’的那位。 顾伽罗不明白的是,齐谨之不是已经答应许她做平妻了吗,怎么现在这人跑来求自己?而且听小管事说的话,仿佛这女子经常在齐家门前出没,管事劝她劝的都不愿意多说了。 宋氏沉下脸来,冷声道:“我们顾家诚心将女儿送回来,齐家就是如此态度?如果不欢迎我们不妨直说,何必弄出这么一出?这是演戏给谁看?” 宋氏拉起顾伽罗的手,直接转过身,往马车走去。 小管事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迭声告罪:“都是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宋夫人和大奶奶见谅。”这也不能怪他啊,自打齐家出了事,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下人们,但凡是有点门路的,都想方设法的脱离齐家,看到那些人上蹿下跳的丑态,清河县主非常气恼。正巧,她也想趁机清理一下西府的钉子,便顺势将一些人发卖了出去……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齐家的下人几乎去了一大半。 人手少了,齐家大宅各处的许多差事都没人做了。 再加上抄家、搬家等等好几件大事,齐家从主子到奴婢都有些忙乱,直到现在,齐家里里外外还都乱着,门房还好些,这里毕竟是齐家的脸面。但即便如此,现在的齐家也无法与当初的国公府一样。 而鹅黄女子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这几日齐家忙乱,就算门房小厮看到了她,也不会把她当成正经差事去回禀。 而清河县主管着一大家子的人,事事都需要她操心。哪里顾得上这么一个主动上门来当妾的寒门女子?! 让人想不到的是,偶尔的疏忽,却让宋夫人和顾伽罗碰了个正着,小管事心里那个悔呀。早知如此,他就不去理睬宁夫人派来的婆子,而是尽职的在门口等着顾家人了。 等等,宁夫人? 小管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一边跑到马车跟前赔罪,一边悄悄命人去里面通知清河县主。 宋夫人和顾伽罗重新坐回马车里,谁也没说话,只静静的坐着。 至于鹅黄女子,早就被人遗忘到了角落里。 一盏茶后,清河县主亲自迎了出来。 宋夫人见状,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领着顾伽罗重新下了马车。 “亲家,都是我的不是,一时疏忽,竟让小人钻了个空子,还望亲家见谅。” 清河县主满脸歉疚,微微欠了欠身,权作赔礼。 宋夫人赶忙避开,并没有受清河县主的礼。她虽是世子夫人,却没有实质的品阶,反倒是人家清河县主,是圣人钦封的三品县主,正经的诰命夫人呢。 顾伽罗屈膝行礼:“请母亲安。” 清河县主笑得一脸慈爱,连忙点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唉,这次委屈你了。” 清河县主伸手拉住了顾伽罗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回来就好,我一直都惦记着你,走吧,家里人都还等着呢。” 宋夫人却道:“不忙,这里还有一位小姐,口口声声说与齐大爷有情,求我们香儿成全呢。” 清河县主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她笑着说道:“哦,还有此事?”她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转头看向门房管事,美丽的双眸中寒光凌厉。 门房管事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目光游移,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他的双眼猛地睁大,如同见了鬼一般。 鬼,自然是没有,但在场的人这时才发现,那鹅黄女子竟然不见了。 清河县主心里打个了个突儿,低声对宋夫人道:“妹妹,咱们先进去可好,有什么话,咱们屋里再说。” 宋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了皱眉头,心说话:齐家的爵位都没了,怎么两府的人还不消停? 见清河县主满眼祈求,宋氏不好做得太过,冲着顾伽罗使了个眼色,母女两个跟着清河县主进了齐家。 齐家刚搬过来没多久,许多地方都还没有收拾妥当。不过清河县主居住的萱瑞堂并不在此列,家具器皿、奴婢仆从等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院落变小了,宋夫人都会以为这里还是国公府的萱瑞堂。 “唉,家门不幸,让亲家看笑话了。”清河县主招呼宋氏坐下。顾伽罗是儿媳妇,不算来客,便规矩的站在了清河县主身侧。 宋氏皱眉,“都这样了,那边还不安分?”其实她更想说,又不是婆母,只是个伯母,清河县主有必要对大长公主如此恭敬吗?为了她,还将东府的人也给接了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清河县主苦笑连连,她也不想把那边的人弄来,可问题是,不弄来不行啊,大长公主重病,齐令源父子还在诏狱,少奶奶闹和离……东府现在只剩下老弱病残,如果此时将东府撇开,外人定会说清河县主不厚道。 最重要的是,齐家两府虽然不和,但到底没有分家,既然是一家子,清河县主就不能丢下那边不管。 “大嫂,大嫂,我来给你道喜了!哎呀,老天开眼,咱们齐家总算有喜事了,而且还是双喜临门呢。” 门外忽的响起一记女声。 清河县主皱眉,宁氏怎么来了?难道那鹅黄女子真是她给弄来的? 还说什么‘喜事’,莫非……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03章 猿粪哪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锦衣妇人,鹅蛋脸,细长眉毛,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长得很是标准,即大多数婆母很喜欢的儿媳妇模样。 身量中等,体型稍微有些发福,穿着湖蓝色的夹棉长袄,袄子下摆处露出一截藕荷色的百褶裙,步履轻盈,行动间姿态优雅,显然这人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 只是,原本古典秀美的面容上,此刻却带着不相称的讥诮,眼中更是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直接破坏了她应有的典雅贵妇气质。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齐家东府的大夫人宁氏。 只见她笑盈盈的来到近前,嘴里还兀自说着,“听说谨哥儿的平妻刘氏来了?哎呀,要说这刘氏还真是个有情义的人,明知道咱们齐家出了事,却还对谨哥儿不离不弃,要我说啊,这样的好女子可真是不多见,大嫂,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人——” 话还没说完,宁氏仿佛才看到宋氏和顾伽罗,她忙住了话头,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宋世子夫人吗,好些日子不见,您一向可还好?哎哟哟,伽罗也回来了?这还真是双喜临门呢。”一妻一妾,齐齐回归婆家,齐谨之好艳福! 宁夫人故意冲着清河县主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大嫂,你真是好福气’,这幅神情,再配上她方才的那些话,着实令人心塞。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略冷,任谁看了,也知道这位县主娘子正满心不爽。 宁夫人却似没看到一般,继续笑嘻嘻的跟宋夫人和顾伽罗寒暄。 宋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也不起身见礼,只微微颔首,口称:“大太太安好。” 宁夫人的笑容僵住了。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在一旁看得暗爽不已,心里都暗暗为宋夫人点赞:厉害,只三个字便让宁氏羞愤欲死。 齐令源是三品定远将军,夫贵妻荣,宁氏得了个三品淑人的诰命,私下里大家看在黔国公和福王的面子上,都直接越过‘淑人,称呼宁氏为宁夫人。 但现在齐令源被削去官职,宁氏的诰封也跟着没了,按照规矩,宁氏的称呼也将改成‘大太太’。 只是这些日子宁氏忙着伺候大长公主,忙着想办法救夫君和儿子,忙着搬家,甚至忙着给清河县主添堵,几乎没有时间出去交际。 再者,齐家败了,除了清河县主一人还保有原来的品级外,其它女眷,包括大长公主在内,都是普通妇人,再也没有资格参加京城贵妇圈的宴集。 宁氏没有出门,更没有人来拜访她,她也就没有机会听到自己的‘新称谓’。而在家里,奴婢们要么出于习惯,要么出于对宁氏的敬畏,从来没人敢主动该称呼,上上下下还照样称呼她为夫人。 是以,宋氏是第一个改口叫宁氏‘大太太’的人,更是第一个戳破宁氏幻想、将她拉回现实的人! 宁氏涨红了脸,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大太太,大太太,这三个字仿若响亮的耳光,一记记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脸上,原本端庄的面容不禁扭曲起来。 “弟妹,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清河县主早就看宁氏不顺眼了,东府一家子都靠着西府养活,宁氏不说感恩,反而变本加厉的针对西府。如今顾伽罗好容易回齐家了,顾、齐两家的姻亲关系也终于能修复如常,这对于风雨飘摇的齐家来说,是何等重大的喜事? 宁氏但凡有一点顾全大局的心思,她都不该在今天闹事儿。 难道把顾伽罗气走了,彻底得罪了赵国公府,对宁氏以及东府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损人不利己! 清河县主在心里骂了宁氏无数次。 其实,宁氏为何处处针对自己,清河县主也大约猜到了一些,无非就是觉得大长公主和她宁氏的诰封都没了,惟独清河县主还是体面的县主娘子,原本平起平坐的堂房妯娌,如今却一个跌落泥坑,一个仍高高在上,宁氏心里不平衡罢了。 再加上宁氏的儿媳妇和离了两个,而清河县主这边呢,不但儿媳妇主动回来,还有一个出身良家的清白女儿哭着喊着要给齐谨之做妾; 还有夫君,宁氏的夫君仍在诏狱受苦,而清河县主的丈夫却远在西南战场拼战功……宁氏和清河县主争了二十多年,斗了小半辈子,如今却输得一塌涂地,她如何不嫉妒清河县主? 所以,宁氏明知道做这些小动作对自己没好处,但她还是做了。她的心态也很简单,见你不好,我便开心了! 宁氏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下紊乱的心跳,不自然的说道:“没、没什么,我这不是为谨哥儿高兴吗。” 努力将话题扯了回来,宁氏瞥了眼面沉似水的顾伽罗,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伽罗,我知道你是个贤惠大度的好孩子,刘氏是咱们齐家的恩人,如今又对谨哥儿不离不弃的,显是个重情义的人,纳她进府,总好过那些黑了心肝的贱人。伽罗啊,你也别怪婶娘我多事,刘氏——” 宁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顾伽罗的表情。顾氏嫁来齐家的时间不长,但她的脾气大家都有所了解。爆炭一块,稍有不顺心就会发作出来。 宁氏特意命人通知刘楚楚今天来上门,为得就是这一刻:等着顾氏暴跳如雷人,然后拂袖离去! 但,令宁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顾伽罗非但不恼,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面对顾伽罗的风淡云轻,宁氏忽然说不下去了,蠕动了下嘴唇,才总结道:“伽罗,刘氏对谨哥儿有情,品性也好,索性将她纳入府中,于你也是个帮手呢。” 顾伽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如同所有恭敬婆母的新妇一样,先看向清河县主,等着婆母给她指示。 清河县主舒了口气,方才她也一直悬着心,唯恐顾伽罗性子发作,会当场闹将起来。 现在看到顾伽罗如此,清河县主彻底放心了:顾氏果然进益了,竟没有被宁氏挑拨成功。 清河县主勾起唇角,直接对宁氏道:“弟妹费心了,不过谨哥儿还在西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纳妾之事不必着急。” 宁氏心里着急,脱口道:“那刘氏呢?人家的兄长是先大老爷的恩人,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啊。” 清河县主笑道:“弟妹放心,刘家小姐那儿我自有安排。”反正不会再你继续撺掇他。 宁氏见没能挑拨成功,顿时觉得气闷,脸上不禁也带了出来。 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宁氏忽的想起一事,又笑着说道:“大嫂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事,想请大嫂和侄媳妇帮个忙。” 清河县主皱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话说自从宁氏丢了诰封后,就变得、变得像个市井粗妇,市侩、贪婪,根本不管什么脸面。 过去在家里,关上院门谁也不知道。可今儿不同呀,宋夫人还在跟前。齐顾两家是姻亲,清河县主和宋氏也是闺中旧友,但到底还是外人啊。 倘或宁氏闹起来,丢的还是齐家的人! 清河县主抢在宁氏开口前,先说道:“弟妹,伽罗刚回来,有什么事,先等孩子安顿下来再说。再者,亲家夫人也想去伽罗的院子坐坐,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话,清河县主是对宋氏说的,一边说,她还一边给宋氏递了个眼色。 宋氏会意,直接起身,道:“大太太有事寻县主说,我就不打扰了。香儿,咱们去你的院子看看吧。” 顾伽罗又扭头看向清河县主,给足了婆母面子。 清河县主很满意,笑着点头:“去吧,你和谨哥儿的院子是我命人安排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正巧也让亲家夫人帮忙参详参详。若是哪儿不满意,只管来跟我说。” 顾伽罗屈膝行礼,“让母亲费心了,多谢母亲!” 宋氏牵着顾伽罗的手,母女两个出了萱瑞堂,顺着抄手游廊来到院子的西侧,穿过一个垂花门,来到一处独立的四合小院。 小院院门上挂着个牌匾,上书‘沉香院’三个楷书。 红漆院门敞开,提前过来的慧香、慧芸等丫鬟纷纷迎了上来。 宋氏和顾伽罗进了院子,细细打量着,沉香院坐北朝南,方方正正一个院子,正中三间正房,左右两间耳房,东西三间厢房,南面是一排倒座。 院子不大,至少相较于国公府的沉香院足足小了一大半。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上院门,便是个独立的小世界。 宋氏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母女两个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正房,顾伽罗陪嫁的一整套紫檀木家具全都摆放妥当,正中放着一架紫檀五屏风式万字纹罗汉床,顾伽罗将宋氏让到罗汉床的左侧,自己则坐在了右侧。 “……你真不后悔?”宋氏犹豫了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还没进门呢,宁氏就弄出这么一出,这齐家,真心不是什么清净地方呢。 顾伽罗摇摇头,正欲说话,忽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夫人,二小姐,前头院子来了内侍,县主请二小姐过去接旨。”慧芬气喘吁吁的说道。 顾伽罗拧眉:“有旨意?可知是什么事?”齐家的案子已经定了,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处罚? 慧芬年纪小,人却很机灵,她跟着冯妈妈昨天就来了齐家,只两天的功夫便在内院混了个脸熟,打听了不少八卦,外头传旨的事儿,她也听说了些:“好像是皇后娘娘将姚家表小姐赐婚给了东府的勉四爷……” PS:除夕夜码字,某萨真的好勤奋哦,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__^*)嘻嘻……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04章 钱钱钱 热门推荐:、 、 、 、 、 、 、 赐婚?还是给姚希若和齐勉之赐婚? 宋氏和顾伽罗皆是一怔,心里暗道:没听说姚希若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呀?皇后为何这般惩罚姚希若? 没错,就是‘惩罚’。 姚希若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前国子监祭酒,父亲更是一路做到了三品的学政。父族清贵,母族则是一等勋贵赵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按理说,姚希若的出身也称得上一个‘好’字。可惜的是,祖父过世得早,父亲又英年早亡,如今整个姚家,也只剩下她们母子三个,唯一的兄长却不善读书,撑不起姚家的门户,最后只能依附外家赵国公府过日子。 更不用说姚希若曾经定过一门亲事,那还是姚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对方也是官宦世家,与姚希若极为相配。偏偏在两年半前,姚希若的未婚夫外出游学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意外,横死他乡。 大齐对女子的束缚不是十分严苛,似姚希若这样死了未婚夫,也不必守望门寡。 姚希若一向标榜自己贤良淑慎,硬是立誓为未婚夫守二十七个月的孝,赚足了名声。 只是名声好也没什么用,以姚希若目前的条件,很难再寻到什么好亲事。 而齐勉之呢,出身国公府,祖母是皇室最尊贵的大长公主,父亲是领兵的将军,母亲是福王妃的亲妹子,显赫富贵已极,哪怕是个嫡次子,也是京城诸贵女眼中的香饽饽。 如果换做半年前,姚希若能嫁给齐勉之,绝对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 但现在……齐家败落,齐勉之的祖母没了大长公主的封号,父亲、兄长还在诏狱里待着,一家人更是沦落到依附‘仇人’西府为生。齐勉之本人更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功名,纨绔习气倒是学了满身。似他这样的人,慢说是世家贵女了,就是普通小官宦家中的小姐也瞧不上呢。 反观姚希若,虽然没了父亲,但外祖父是国公爷,舅舅是世子,再加上她是妙真大师的亲传弟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但救了平安大长公主,还治好了九公主的痴病,宫里的贵人对她非常喜欢。 就是圣人,也听到了她的名声,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她。 姚希若得到了宫中贵人的青睐,她的身价也跟着提升了不少,最近就有不少贵妇打听她的情况。嫡长媳宗妇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但把姚希若聘来给家里的次子、幼子或是庶子,还是可以的呀!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却猛不丁的将姚希若赐婚给齐勉之,这、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有古怪啊! 宋氏摇摇头,道:“娘娘这么做,必定有缘由。香儿,你且出去跟着接旨吧。” 顾伽罗回归齐家,她便是齐家妇,宫里有了旨意,她自要赶过去一起跪拜接旨。 顾伽罗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正好她也趁机打听打听,看看姚希若到底zuo了什么,竟沦落到了齐家! 顾伽罗面儿上不显,心里却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和姚希若还真是一对冤家,在顾家时两人是亲戚,如今又成了隔房的妯娌,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唉,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猿粪’哪! 来到萱瑞堂,清河县主和宁氏等女眷都已经准备妥当,清河县主没什么反应,脸上仍带着标准的笑容。宁氏却欢喜坏了,一张白胖的脸险些笑成了菊花。许是觉得自己娶了个得力的儿媳妇,宁氏的底气陡然提高了许多,连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顾伽罗还没有走进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了宁氏的声音,“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的福运呢,皇后娘娘竟还惦记着咱们勉哥儿,娘娘如此深恩厚德,妾身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语气很是谄媚,慢说齐家的女眷们了,就是前来传旨的内侍都听不下去了。 轻咳了一声,小内侍尖着嗓子说道:“宁大太太误会了,您若真的想谢,还是多谢谢九公主吧。是九公主偶然发现贵府四爷与姚小姐两情相悦,几番恳求皇后娘娘,娘娘才下了这个旨意。” 小内侍都有些后悔,不该提前透了口风,他不过是看在清河县主的面子上,想卖齐家一个好,不想宁氏太省事,句句不离皇后娘娘,仿佛自家跟皇后娘娘有什么莫逆的交情一般。 宁氏被噎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也是娘娘的恩典——” 清河县主看不下去了,眼角的余光瞥到顾伽罗进来,便笑着打断宁氏的话:“顾氏来了,李内侍,宣旨吧。” 清河县主是马皇后的嫡亲侄女,与坤宁宫里的内侍、宫女都认识。前来传旨的这位李内侍,是皇后的得用之人,清河县主对他也颇为相熟,是以,说话的时候,也就多了几分随意。 李内侍赶忙站直了身子,双手捧出皇后的懿旨,立在供桌前,清了清嗓子:“齐家接旨!” 顾伽罗快步走到清河县主身后,跟着婆母一起跪地接旨。 宁氏被打断了话,心里不喜,但她分得清轻重,乖乖的跪了下来。 皇后的懿旨很简单,李内侍几句话读完,然后将懿旨交给了清河县主,笑着说道:“咱家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宁氏瘪了瘪嘴,皇后给她儿子赐婚,就算恭喜,也该恭喜她宁氏呀,结果这死太监居然跑去巴结马氏,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清河县主听不到宁氏的心声,只笑着请内侍进屋吃茶。李内侍连连摆手,推说还要赶回去交差,便要告辞离去。 清河县主苦留不住,只得命人将李内侍等人送出去。临行前,照例给李内侍塞了个红包。 宁氏见了,慌忙避开眼神,这时她倒是忘了人家李内侍是来给她儿子赐婚的事实了。 送走了李内侍,清河县主象征性的对宁氏道了句恭喜。 顾伽罗紧跟婆母,也冲着宁氏说‘恭喜’。 宁氏却没了方才的得意洋洋,忽的敛住了笑容,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情,哀声道:“托娘娘的福,我们勉哥儿也得了一门好亲事。只是老爷和勤哥儿还在诏狱里受苦,连勉哥儿成亲,他们也不能亲至——” 宁氏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清河县主,眼中泛着水光:“大嫂,求您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想想办法,把老爷和勤哥儿救出来吧。” 清河县主挑了挑眉毛,淡淡的说道:“弟妹,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如果有办法,我定早早就将他们父子救出来了。可问题是,我们老爷也不再京里,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支撑起整个齐家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本事去诏狱里救人。” 就算能救,清河县主也不想轻易的让齐令源父子出来。他们给齐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让齐家近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害得她无辜的夫君、儿子前程尽毁,如此不肖子孙,难道不该受些教训吗?! 宁氏的哭声一窒,旋即道:“大嫂,您可是堂堂县主啊,在皇后跟前也是极有体面的。今儿个皇后给勉哥儿赐婚,定然也有您的面子呢。” 言下之意,竟是想让清河县主去求皇后娘娘。 清河县主敛住了笑容,正色道:“高祖有令,后宫不得干政,娘娘虽然疼惜我,可也不能为我违了祖训。再者,方才李内侍也说了,娘娘给勉哥儿赐婚,根本就是耐不住九公主的请求,与娘娘无关。齐家风雨飘摇,弟妹还需慎言。” 最后,清河县主露出嘲讽的笑容:“县主?大伯母还是大长公主呢,尊荣、盛宠远胜于我,齐家的事儿,连她老人家都没办法,我又能什么法子?弟妹,勉哥儿的亲事已经定了,依我看,你还是操心他的亲事是正经。” 宁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清河县主话里的不满和嘲讽。她也知道,西府从上到下都在埋怨勤哥儿,骂他是祸头子,祸害了整个齐家,还险些气死了亲祖母。更有不少人恨不得齐令源父子一辈子待在诏狱不出来。 “黑了心肝的小人,你们只记得勤哥儿惹了祸,为何不想一想勤哥儿曾经上阵杀敌,为齐家赚了许多战功?”宁氏心里骂着,不管儿子闯了多大的祸,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作为母亲,宁氏绝不容许有人咒骂她的宝贝儿子。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勤哥儿给齐家闯下大祸,可圣人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勤哥儿的案子已经了结了,” 宁氏忍着心底的不满,低声下气的跟清河县主讨人情,“如今,圣人的怒气消了,只需咱们再走个人情、托托关系,老爷和勤哥儿便能出来呢。” 宁氏顿了顿,话音一转,“其实,早些把老爷和勤哥儿救出来,我也是为了大嫂着想。如今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让大嫂受了许多苦,如果老爷和勤哥儿出来了,许多事便能交给他们,大嫂也能轻省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咦,这宁氏,什么时候变得会这么能说了? 不过,清河县主对东府有怨恨,自不会为了这两句话就改变了初衷,只听她淡淡的说道:“是呀,圣人的怒气却是消了,可齐家黔国公的爵位也没了,住了六七十年的大宅也被查抄了……弟妹,有句话你说得对,这些日子,我确实累坏了。” 顾伽罗闻言,很有眼力见儿的凑上前,伸手扶住清河县主的胳膊,柔声道:“母亲,都是儿媳不争气,身子总也调养不好,否则便能早些回来帮您分忧了。现在好了,儿媳妇回来了,有什么跑腿儿的差事,只管交代给我,您好生歇息吧。” 清河县主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拍了拍顾伽罗的手,道:“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谨哥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顾伽罗故作羞赧的低下头,嘴里却说着:“母亲又拿我取笑了。” 婆媳两个几句话便将话题引开,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正堂走去,直接将宁氏丢在了院子里。 宁氏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婆媳两个,她揉了揉眼睛,扭头对身边的婆子说道:“这人是顾氏?”几个月不见,顾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那婆子是宁氏的心腹,自是明白宁氏这话的意思,她凑到宁氏耳边,悄声道:“老奴听说,顾氏自打从铁槛庵出来,整个人就变了,之前大长公主通过皇后娘娘的手,赏了顾氏两个嬷嬷,据说,两位嬷嬷甚是严苛,顾氏跟着她们长进了不少呢。” 大长公主虽然被夺了封号,但齐家的下人们都叫习惯了,一时也没有改口。 宁氏皱眉,“真是便宜她了!”大长公主当初请皇后赐嬷嬷给顾伽罗,不过是为了羞辱、折腾她,谁承想,顾伽罗竟然变祸为福,还真让嬷嬷们调教出来了。 目的没有达成,宁氏怔愣了片刻,还是快步往正房追去。 不想,她刚进了正间,顾伽罗便迎了出来,竖起一指抵在唇前,“嘘~~” 宁氏又是一愣,不知道顾伽罗在搞什么鬼。 顾伽罗压低声音,“堂婶请留步,我母亲太劳累了,刚躺下,堂婶若是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便是。” 宁氏的眉毛竖了起来,这对婆媳真是欺人太甚。这才多大的功夫,马氏就睡下了?她们当她宁氏是三岁奶娃子吗?连这种低级的谎话也能骗得过去? 顾伽罗却伸手扶住宁氏的胳膊,手下一用力,竟是将宁氏生生拖到了屏风外。 宁氏大怒,正欲扬声斥责,顾伽罗忙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堂婶,母亲刚刚睡下,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 顾伽罗的脸上满是祈求,只把宁氏看得怒意丛生——顾氏这是什么意思?是暗暗指责她宁氏不懂事、不体恤长嫂吗? 宁氏想甩开,但顾伽罗的手却似钳子一般,宁氏根本就挣不开。 “……好,好,顾氏,你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宁氏的笑容很冷,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顾伽罗腼腆的笑了笑,仿佛没有听出宁氏话里的反讽,柔声细气的说:“堂婶谬赞了!” 赞?赞你奶奶个爪! 宁氏暗自爆了个粗口,见顾伽罗一脸坚持的模样,她知道,今天是不能再跟清河县主纠缠了。不过,这也无妨,马氏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 宁氏打定主意,她跟马氏杠上了,只要夫君、儿子还在诏狱一天,她就来找寻马氏‘求情’。反正她不管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清河县主耗着! …… 宋氏在沉香院转了转,确定齐家对女儿还算看重后,便起身告辞了。 清河县主送走宋氏,便叫上顾伽罗,婆媳两个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商量事情。 “……香儿,家里的情况大大抵就是这样。国公府的田产、铺面全都没有了,现在的吃用全都是我们几个的嫁妆。” 清河县主难掩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将家里的现状说了说。 她这么说,倒不是暗示顾伽罗将自己的嫁妆也交出来,只是想让顾伽罗心里有个底——齐家已经败落了,吃穿用度再难恢复往日的份例,她在齐家,注定要吃些苦头! 顾伽罗缓缓点头,这些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心里也有了准备,“母亲也无需着急,待父亲和大爷回来,家里有了支撑门户的男人,一切也就好了。” 齐家之祸,究其原因与齐令先父子并无直接关系,圣人对齐令先非常器重,否则也不会在齐家落罪的情况下,还准许齐令先戴罪立功。 如今齐令先父子还在西南,那边大局已定,但还有一些流寇和前朝梁王的匪兵流窜,倘或齐令先和齐谨之能荡平流寇,剿灭梁王的匪兵,圣人一时高兴,或许还会有所封赏。 即便没有封赏,父子两个在圣人那儿挂了号,清河县主再稍稍活动下,没准儿就能给他们谋个新差事。 如此,齐家就有了复兴的机会。齐家的困境也能逐渐摆脱。 顾伽罗对此很有信心,不过,齐家现在没有什么营生,齐家的主子们却还需要大把的银钱花用,这也是个事实。 顾伽罗掰着手指算了算: 大长公主重病,看病吃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其二,齐令源父子在诏狱,时常需要打点,虽然花用的是东府的银子,但东西两府没有分家,现在更是用一个账房走账,东府的银子说到底也是齐家的钱; 其三,齐勉之被赐婚,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聘礼、婚礼等费用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除了这几项大宗,还有日常的花用,零零总总加起来,每个月也要五六百两银子。 五六百两银子,对于曾经的齐家来说不值什么,但对于现在的齐家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清河县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四下里的年礼,亲戚间的往来,又是一大笔银子呢。”她的嫁妆已经贴补了三分之一,再这么下去,剩下的那些也保不住。 清河县主倒不是心疼这些银子,而是觉得用自己的钱养活仇人,太过心塞。尤其这些仇人丝毫没有‘吃白食’的自觉,还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动辄说什么‘过去如何如何’、‘在国公府的时候怎样怎样’之类的话,处处都要求跟过去相比。 清河县主很想说,过去国公府只田产、铺面这几项的收入,每个月就有几千两银子,可现在呢,一点儿进项都没有,花钱却如流水一般,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顾伽罗想了想,悄声问道:“母亲,我记得齐家还有祭田——” 清河县主眸光闪烁了下,“嗯,齐家一共置办了一千顷的祭田。” 顾伽罗道:“一千顷?也不少了,当初先祖们置办这么多的祭田,为的就是预防有这么一天。如今齐家出了事,那些祭田也该发挥作用了。母亲,不如拿出三分之一的祭田,暂且卖掉,换几个铺面,以便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 清河县主挑眉,“祭田是家里的根本,旁人就不用说了,单是大长公主就不会同意的。”祭田是东西两府的共同财产,而在贪财的大长公主眼中,那些祭田早就是她的囊中物,她绝不会同意有人染指。 顾伽罗缓缓一笑,道:“人才是根本,现在家里都过不下去了,人眼瞅着就要饿死了,留着那么多田产做什么?” 清河县主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她已经明白顾伽罗这话的意思了。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 顾伽罗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炕桌上划了划,直白的说道:“齐家早就不是国公府了,没必要再摆着国公府的架子,从即日起,份例减半,一应开销也都做适当的削减。” 清河县主终于笑了,接着顾伽罗的话头,说道:“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卖祭田,总不能守着大片的田产,一家人却要忍饥挨饿。” 家里花销最大的就是大长公主,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有病,每日里都要燕窝、人参、海珍、鲜果,她一个人的吃用,就能抵得上大半个齐家所有人的花销。 清河县主嫁妆丰厚,也不是供不起,但还是那句话,清河县主凭什么要花自己的钱供养一个仇敌?再者,大长公主即便吃自己、住自己的,却仍不会念她半分好,清河县主又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顾伽罗点头,她也不是舍不得嫁妆,但这钱必须用到刀刃上,顾伽罗不想白白供养一群不知感恩的小人。 婆媳两个商量了一番,清河县主心情好了许多,不得不说,顾伽罗这个儿媳妇的回归,对她而言还真是个帮手呢。 次日,清河县主便去了趟大长公主所在的春晖堂,将家中窘困,不得不变卖祭田的事儿说了说,大长公主自然不同意,还义正词严的将清河县主训斥了一番,直骂她是‘败家老婆’。 清河县主也不恼,只委屈的说道:“不卖祭田也成,家里的花用就要适当的削减了。” 大长公主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削减花用。 自此,齐家才真正的跟黔国公府撕撸开来,开始了‘平民’生活。 但东府却不会就此放过清河县主,份例削减的第三日,宁氏便兴匆匆的来寻清河县主:“大嫂,大嫂,好消息,好消息,我们老爷和勤哥儿,终于有办法出来了……” PS:二合一,谢谢janezsy亲的小粉红,谢谢有玉璇玑亲的爆竹,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R1152 第005章 极品 “赎买?” 清河县主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诏狱里的犯人也能赎买?” 大齐律规定,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凡是违反律法者,都可以按照罪责轻重赎买。 但,锦鳞卫不同,它有独立的政法和监狱,成立五六十年了,还从未有过被成功赎买出去的人犯。 宁氏有些不高兴了,什么‘人犯’,马氏说话也忒难听了,她们家老爷和勤哥儿不过是暂时关押在了诏狱,岂能跟那些粗鄙、卑贱的犯人一样? 不过,今天她还有事求马氏,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表露出来,仍堆起笑容,道:“一般情况下,人一旦进了诏狱,除非皇命特赦,都不能赎买。但我们老爷和勤哥儿不同,他们的案子已经了结,圣人也已经做了处罚……勉哥儿去打听过了,似老爷他们这样的,只需花上些许银子,便能放出来。”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心说话,这倒也有可能。圣人之所以一直关着齐令源父子,主要是觉得他们办的事太可气,想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圣人和齐令源这一支的关系非常不好。 说到这里,咱们有必要讲一讲齐家的陈年旧事。 三十多年前,太宗在位,大长公主与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靠着大长公主的权势,齐铿又是兄长,顺利从齐子孺手上接过了平西侯的爵位。 又过了几年,齐铿、齐锵相继过世,爵位传到了齐令源头上。齐家东府便牢牢的压在了西府头上,大长公主对西府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整个西府险些被人踩到了泥里。若不是齐令先手上还有西南大营的一半兵权。或许西府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饶是如此,西府被大长公主打压的厉害,家里的孩子也接连夭折。那时清河县主刚刚过门,头几个孩子都没能站住,要么是她孕期思虑过甚而伤了胎儿,最终导致孩子早产夭折,要么就是出了‘意外’。 当然清河县主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个孩子‘意外’夭折。她没用半个月就查清楚了背后黑手,万分愤恨下,她毫不手软的反击了。 宁氏已经满周岁的嫡长子。没两天便‘不慎’落入了水塘,当场溺毙而亡。 大长公主心疼得直接昏死过去,清醒后,查都不查就要定清河县主的罪。指挥公主亲卫捉拿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自然不会束手就擒,齐家以武传家。齐令先去西南驻守前,给家里留了上百‘家丁’。 大长公主的亲卫和清河县主的‘家丁’在齐家大宅对峙,争战一触即发,气氛非常紧张。连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最后更是把官司打到了御前。 大长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尊贵,她的性情也极为骄纵。连皇后、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反而跟太宗的宠妃高贵妃甚是亲厚。太宗和高贵妃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一向偏袒东府。 皇后和太子虽然居于劣势。却占着正统,暗中联系四大国公府中的赵国公府、英国公府,以及几位大学士,借着齐家的案子,力压了高贵妃一回。 太宗有心偏袒妹妹和外甥,但他也不能真的将西府彻底打死,毕竟西府后头站着好几个国公府呢。 最后,太宗各大五十大板,将齐家两府的内斗含糊过去。 自此东西两府势如水火,如果不是为了西南大营,两家早就直接分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如此又过了几年,太宗老迈,太子与蜀王的夺嫡之争达到了白热化的境界。齐令源鼎力支持蜀王,与当今圣人是死对头,与大长公主一起,没少给当今添堵。 而齐令先却坚定的站在了还是太子的当今身后,与东府继续死磕。 后来圣人在安王为首的宗室,以及顾崇为首的四大国公府支持下,最终登上了皇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人坐稳了宝座,便开始清算,随便找了个借口,直接抹了齐令源平西侯的爵位,转而封齐令先为黔国公。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齐家东府衰落,西府兴盛,齐家的内斗进入了新的阶段。 但圣人对齐令源这一支,却是打从心底里厌恶,如不是不想背负一个刻薄宗室、虐待姑母的罪名,他早就夺去大长公主的诰封了。 如今,好容易抓到了齐令源父子的错处,圣人若是不好好修理他们一番,那才是奇怪呢。 “哦?竟有这等‘好’事?”清河县主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摩挲着肘下迎枕的纹路,问道:“只是不知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直白些,清河县主想知道,要将齐令源和齐勤之赎出来,需要多少钱。 但心里却默默的算着,如果圣人有心磋磨齐令源这一家,即便是准许‘赎买’,定然给出一个极高的价格。 果然,宁氏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说:“每人三万两银子!” “什么?三万两,每人?!” 清河县主猛地坐起来,定定的看着宁氏,一个人三万两,两个人就是六万两啊。 六万两,不是六十两,六百两,而是六万两哪。这么大一笔钱,就是齐家还是国公府的时候,也轻易拿不出来呀。 更不用说现在齐家什么都没有,慢说是六万两,就是六千两,清河县主也掏不出来! 宁氏陪着笑脸,搓着手道:“是呀,只需六万两银子,老爷他们便能回来了。大嫂,我知道家里现在没这么多钱,可、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在诏狱受苦啊。过去是没有门路,咱们想使劲也没地方使,如今总算有个明确的法子,难虽难些,好歹也要试一试啊!” 宁氏往前凑了两步。作势要给清河县主下跪,“大嫂,弟妹求您了,救救我们老爷和勤哥儿吧。” 清河县主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搀扶宁氏,只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她。 宁氏下蹲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马氏的眼神很犀利,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算计。宁氏甚至觉得,自己在马氏眼中就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清河县主缓缓说道:“弟妹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哈,六万两银子?账房的账面上最多不超过二百两,那还是我刚刚从嫁妆铺子上抽回来的红利——” 宁氏的老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忍着心底的羞耻感。提醒道:“我也知道大嫂这些日子为了家里耗尽了心力。那什么,不是还有谨哥儿媳妇吗。她既回来了。多少也能帮帮大嫂啊!” 宁氏的小算盘打得很精,齐家两府的太太、奶奶加起来,一共也就那么几个。自齐家出事后,大家的嫁妆也耗费得差不多了。偏在这个时候。顾伽罗回来了,顺便也带回了一箱箱的嫁妆。 旁人不知道,宁氏对顾伽罗的家底却很是了解。当初大长公主要算计顾氏。借罗氏的手抢了顾伽罗的一个西洋铺子,只那一个西洋铺子就值两三万银子。 而似这样的铺子。顾伽罗手里有好几个。 六万两银子,对现在的齐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对于顾伽罗,绝对是九牛一毛! 宁氏暗自拨着算盘,脸上不由得也带出了几分。 清河县主瞧了,无比厌烦,她缓声道:“谨哥儿媳妇刚回来,家里的事她还都不上手,管家什么的暂时也不用她。而银子的事,说到银子,弟妹,这个月东府好像还没有上缴家用啊。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来年还要给勉哥儿操办婚事,没了银子可不成。” 清河县主定定的看着宁氏,心里冷笑:我不愿跟你一般见识,整日里为了几两银子吵闹,如此反倒纵得你不知分寸了。好,你既然算计我儿媳妇的嫁妆,我就让你不能顺顺当当的娶儿媳妇! 宁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马氏什么意思?这是拿勉哥儿的婚事威胁她吗? 清河县主根本不怕宁氏的黑脸,反而直直的对视过去,最后宁氏先挪开了视线。 只听宁氏讪讪的说道:“这、这几日忙着老爷他们的事儿,我一时忘了,大嫂放心,待会儿我就命人将银子送来。不过,赎买那事儿——” 清河县主道:“这事儿太大了,我也做不了主,弟妹还是去跟大伯母商量一下吧。正好这两天大伯母的病好了许多,昨儿我还看到她教训小丫鬟,想来应该有精力帮源大兄弟和勉哥儿做主!”事情关乎大长公主的儿子、孙子,理当由她出血! 清河县主很清楚,圣人褫夺了平安的公主诰封,但平安的私产却没有查抄。平安做了六十多年的公主、侯府太夫人,手里的梯己绝对不菲。只是平安素来吝啬,守着金山却不肯拿出来花用。 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借着生病,装糊涂躲了过去。 这次,清河县主却不想让她再躲了。 宁氏一怔,清河县主素来不计较这些,今天怎么变得斤斤计较了?还让她去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手里的钱,岂是那么容易往外掏的? 宁氏和平安做了近三十年的婆媳,对婆婆的脾性最是清楚,如果她真去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非但不会给,反而会逼着她变卖嫁妆去救人! 这、这可不行,剩下的那些嫁妆是宁氏最后的家底了,她可不想轻易的舍出去。 宁氏敛住笑容,满脸不忿的说道:“大嫂不想帮忙直说就好,又何必东拉西扯?婆母的身体不好,我们做晚辈的不说敬着,竟是还要事事劳烦她?” 丢下这句话,宁氏甩袖便走。 清河县主:“……”极品哪!(未完待续) 第006章 瞧这一家子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h2>“呼~~好冷啊!” 小丫鬟慧芬挣扎着从暖和的被窝起来,一边丝丝抽着冷气,一边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嘴里还不住的嘀咕:“这天儿真冷啊,还不到十一月呢,就落了雪,外头更是滴水成冰。哎哟,屋子里也不暖和,瞧我这袄子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今年这天确实冷得邪乎,”同屋子的慧香等人也纷纷附和,无比眷恋的离开被窝,穿衣,梳洗,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唉,天冷是没法子的事,可、可咱们这屋子里也忒冷了些,这么多人只给一个炭盆,炭也给的少,不到半夜火就灭了,整个屋子里都冷风朔气的。” 慧芬穿上冰冷的棉鞋,扫了眼炕前早已熄灭的炭盆,忍不住抱怨道:“还是在府里好,旁的不说,至少不会挨冻啊。” 而这倒霉的齐家,果然落魄了,竟是连一盆炭都舍不得。 “作死的小蹄子,又在嚼舌头了?”夏荷从外面进来,正巧听到慧芬的话,低声骂道:“一早起来不说赶紧去伺候大奶奶,却有功夫在这里扯闲话?” 慧芬赶忙围上来,陪着笑脸:“夏荷姐姐,我、我这不是为咱们大奶奶抱委屈嘛,呆在家里好好的,作甚非要来这里受苦——” “呸,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主子也是你能编派的?”夏荷横了她一眼,继续训道:“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还有你们几个,这种话不许再说。如今大奶奶是齐家的大奶奶,咱们便是齐家的奴婢,做奴婢的,哪有议论主家的道理?今个儿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如果以后谁再敢胡说,我便直接告诉冯妈妈,请冯妈妈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一番话训得在场的几个小丫鬟全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再说一句。 夏荷见状,又缓和了语气,叹道:“你们且知足吧,齐家不比过去,现在阖府都在削减用度。就是清河县主那样尊贵的人,身边也只留了四个大丫鬟和四个二等丫鬟,其它的竟全都裁撤了。咱们大奶奶是做人儿媳妇的,断不能越过婆母,大奶奶把你们留下已经是逾矩了,你们不说感激大奶奶,却还在这里嚼舌头。” 说着,夏荷不禁加重了语气,“之前大奶奶留着你们,不过是看在你们还算乖巧的份上,自己掏私房钱养着你们。可如果你们不懂规矩,嘴上没个把门的,给大奶奶惹了祸,你、你、你——” 夏荷用手指一一点着几个三等丫鬟,冷声道:“就别怪大奶奶不留情面,将你们全都打发出去!” 打发出去的丫鬟,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齐家再苦,也比寻常富裕人家强些,慧芬等一干小丫鬟这才知道怕了,纷纷应声,小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埋怨、不甘,一个个屏声敛气,乖巧如鹌鹑般出了倒座,各自干自己的差事去了。 慧芬被训了一回,虽觉得怕了,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怏怏的来到大厨房,没精打采的跟烧火丫头说道:“我们大奶奶要洗漱了,我来取热水!” 烧火丫头赶忙点头:“有有,大奶奶的水马上就得了,还请姐姐稍等片刻。” 慧芬点点头,随意的在厨房看了看,目光掠过烟熏火燎的厨房,最后落在一排炖着小砂锅的联排灶上。 她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圆,手指指着一个尚未盖上盖子的砂锅,颤声道:“那、那是血燕?”昨儿大奶奶命她从私库里取了两块上好的血燕送到厨房,专门给清河县主炖了些燕窝粥。 随后,慧芬来取粥的时候,总觉得粥里的血燕数量有些不对劲,似是少了许多。 这会儿看到灶上炖着的粥品,慧芬脑中闪过一个有些离奇的想法。 不过她还是不想把事情想得太遭,试探的问道:“这是给县主炖的?” 灶前站着的黑胖厨娘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僵硬的笑了笑,“不、不是,是给大长公主炖的燕窝粥。那什么,大长公主每天都要吃一盅,府里的人都知道。” 一边说着,那厨娘还一边悄悄挪动了一下,用身体挡住了那砂锅。 慧芬总觉得不对劲,明明前两天冯妈妈还说清河县主裁减了家里的用度,大长公主的一些不必要的补药也一并裁撤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貌似这燕窝粥也在那些补药的行列里。 慧芬正琢磨着,外头颠颠跑来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丢下一句:“我们姑娘要沐浴,命我来取热水,哎呀,真巧,这些热水刚刚好,我们拿走啦!” 烧火丫头大急,正欲说话,那小丫鬟很是爽利,招呼同伴,直接拎起灶上的两个大紫铜水壶便走了出去。 “哎哎,那是我们大奶奶的水!” 慧芬回过神儿来,却发现灶上已经空空如也,赶忙追了出去。 那两个小丫鬟头都不回,喊了一句:“那就再等等嘛,不就是一壶热水,大奶奶也跟我们姑娘争?” 慧芬被噎了一下,什么叫‘争’,这明明就是她们大奶奶的热水。还有,一个姑娘家的,哪有大早晨就洗澡的? 烧火丫头心里惴惴的,赶忙赔笑脸说道:“姐姐别急,灶上的火很旺,我再给大奶奶烧水。您且再等等。” 慧芬心里憋着火,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不急?我能不急吗?我们大奶奶还要去跟县主请安,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烧火丫头那个苦逼呀,她当然担待不起,可问题是,齐家就这么一个厨房,烧水的也就几个灶口,偏家里的主子都是讲究的人,每天十二个时辰连续不断的烧水,也供不上主子的需要。 尤其是早上,主子们都赶时间,个个都火急火燎的,每天为了热水,那些来提水的小丫鬟不知要闹多少回,发展到后来,除了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的水没人敢抢之外,其他人的,那些小丫鬟见了热水就抢,两边若是遭遇上了,便是一场斗嘴置气。 大奶奶刚回府,她院子里的丫鬟不知道厨房里的情况,被人抢,也属正常。 烧火丫头迭声谢罪,趁着烧水的当儿,不着痕迹的将府里的某些事(当然是厨房里的事)跟慧芬说了说。 慧芬咋舌,“竟乱成了这样?”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齐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啊,怎么几个月的功夫就变得跟暴发户一样没规没距的。 烧火丫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来在国公府,大长公主、源大太太、清二太太以及县主院子里都有小厨房,热水什么的根本不用大厨房。现在却……”一家子老小都挤在一个宅子里,锅勺碰锅沿的情况在所难免啊。 慧芬叹了口气,再一次深刻体会到齐家败落的事实。沉默片刻,她又问道:“方才那是哪位姑娘身边的人?”被人抢了先,慧芬不怨别人,谁让自己手脚慢呢。可对方到底是谁,她好歹心里有个数吧。 烧火丫头的眸光闪烁了下,偷眼看了看厨房里忙活的厨娘和管事们,小声道:“姐姐是个和善人,我也愿意跟您这样的人交好。好叫姐姐知道,小丫鬟叫瓶儿,是慧大姑娘院子里的人。” 慧大姑娘?东府宁氏的嫡长女齐慧之? 慧芬默默在心底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又问了烧火丫头一些府里的事儿。 好一会儿,热水烧好了,慧芬想起冯妈妈的交代,觉得烧火丫头是个可用之人,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 烧火丫头大喜,匆忙将荷包藏到袖子里,然后异常殷勤的帮慧芬提水,嘴里还说着:“姐姐放心,以后大奶奶再用水,姐姐只管来找我。” 慧芬笑着应了一声,垫上帕子,拎着一大壶热水往沉香院赶去。 回到院中时,天际边泛起一抹光,正房的灯亮了起来。 慧芬不敢耽搁,赶忙将热水送了进去。 “怎么这么晚?”夏至接过紫铜壶,低声训了她一句。 慧芬心里委屈,不过她也很懂得说话的技巧,借着回禀事儿为由,将从烧火丫头那儿打听来的齐家事说了说。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但却将齐家厨房混乱的现状仔细讲了一遍,夏至聪慧,当下就听明白了,好笑的伸手戳了戳慧芬的额头,笑骂了句:“小机灵鬼!好了,今个儿的事不怪你,下去吧。” 慧芬被戳得有些疼,却很高兴,夏至姐姐可是大奶奶看重的人,若是能跟夏至姐姐交好,以后自己的日子能好过许多呢。 卧房里,顾伽罗准时起床,紫苏、紫叶几个一等丫鬟服侍她穿衣、梳妆。 顾伽罗换了一身杏红色的夹棉长袄,坐在妆台前,紫苏拿着一柄白玉半月梳,轻轻的帮她梳理头发。 冯妈妈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立在近前,低声说道:“齐家各房主子的事儿,我都打听清楚了。” 顾伽罗微微颔首,指了指身边的鼓墩,道:“妈妈坐下说吧。” 冯妈妈谢了座,坐在鼓墩上,缓缓道来:“齐家现在住着的这栋宅子,是七进的大宅,分东西两路,中间隔着个花园子,东府的人住着东路,西府则在西路。 大长公主住在东路正中的院子,依然取名‘春晖堂’,源大太太住在春晖堂前面的葳蕤院,清二太太住在葳蕤院西侧的槐院。说到清二太太,她那里还牵扯到一桩齐家的旧事呢……” PS:谢谢Ssu亲的小粉红,不知不觉,年已经过了大半,亲们这个春节过得很嗨皮吧,(*^__^*)嘻嘻……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07章 无耻算计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h2>“提到清二太太,就不得不说一说清二老爷,”冯妈妈知道顾伽罗回来的时间不长,对齐家内宅的某些秘事不太清楚,借着这次回禀事情的时机,将齐家两府各个房头的恩怨仔细的讲解给顾伽罗听。 “要说这清二老爷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是个嫡子的命,阴错阳差的却成了庶子……” 冯妈妈缓缓将齐家的一段才陈年旧案说了出来。 这事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那时齐子孺跟着高祖爷打天下,前朝朝廷判定他为乱臣贼子,派官兵去捉拿齐家人。 齐子孺的原配秦氏虽是个农妇,却性情坚韧、行事果决,听到风声后,便直接变卖了房产,带着公婆、儿子及齐家叔伯子侄,叫上娘家兄弟,一路逃亡,按照齐子孺给的地址,投奔齐高祖而去。 那时天下已乱,乱兵流匪四处出没,齐家人逃亡途中被一伙流寇冲散,秦氏为了救公婆,被流寇裹挟而去,与她一起的还有儿子齐铿和秦家大哥一家。 秦家大哥是个本分的农家汉子,平日里小心谨慎,如今受妹婿的牵连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亡,最后被流寇抓住充当‘两脚羊’……历尽艰辛,秦大哥也没有迁怒妹子和外甥。 相反的,他还处处照顾秦氏母子,最后更是为了给秦氏他们争取逃亡时间,而被流寇乱刀砍死。 秦家大哥死了,秦家大嫂险些哭死,一家人好容易脱险,秦大嫂便抓着秦氏的衣襟让她抵命。秦氏为大哥的死自责不已,看了看寡嫂和唯一的侄女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好声好气的跟大嫂商量:“……大丫比牛蛋儿(齐铿乳名)小五岁,是嫡亲的姑表亲,大嫂若是信得过我、看得上我们牛蛋,就把大丫许给牛蛋可好?大嫂放心,大丫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又是我挚亲的侄女儿,日后嫁过来,我定不会亏待了她。” 秦大嫂是个杀猪匠的女儿,没什么见识,但脑子却灵活。她们逃出流寇的队伍后,便进入了齐高祖的地盘儿,虽还没有找到齐二牛(也就是齐子孺啦),但她们却得到消息,齐二牛是齐高祖麾下看重的人,如今已经被提拔做了将军。 将军是个什么官职,秦大嫂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将军是个大官,比县太爷、知府老爷还要大的官儿。而她们家,秦大不死也只是个寻常农夫,大丫能嫁给将军的儿子,绝对是高嫁。 再者,正如秦氏所言,秦氏是秦大丫的亲姑母,中间又有秦大的救命之恩,只要秦氏没有黑了心肝,绝不会亏待了秦大丫。 秦大嫂和秦氏姑嫂一场,知道小姑子不是个言而无信、无情无义的小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秦氏的提议。 不过,秦大嫂信得过秦氏,却信不过齐家——万一齐二牛富贵了,不想要大丫这个村姑做儿媳妇又该如何? 秦大嫂心眼儿多,跟秦氏说定后,在一同逃亡的流民中找了个识字的人,请他帮忙写了张婚书,还跟秦氏交换了信物,正式将亲事敲定。 秦大嫂的愿望很美好,秦氏也确实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但世事无常,两家妇孺在逃亡的路上,又遇到了与高祖的原配贞烈皇后刘氏,秦氏还意外的救了刘氏一命。 刘氏不是寻常农妇,她出身官宦人家,颇有些见识。齐高祖举旗造反,刘氏变卖所有家产全力支持,还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帮前线的将士运送粮草。 这次刘氏更是亲自监督押运,不想却遭遇了前朝官府的围剿,娘子军被打散,刘氏负伤逃了出来,险些丧命的时候被秦氏所救。 刘氏感念秦氏的救命之恩,随后又听闻秦氏的夫君是齐子孺(齐高祖觉得齐二牛这名字太土,特意给爱将赐了名字),顿时生出拉拢的心思。 看到齐铿年纪虽小,却伶俐机智,便提议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齐铿。 经历了两三年的逃亡,秦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尤其从刘氏那儿打听到夫君已经另娶出身高贵的妻子,秦氏暗恨之余,愈发坚定了想找个靠山的念头。 恰巧刘氏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秦氏一番思量,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至于大嫂和侄女儿那儿,秦氏暗地里好生劝说了一番,“大嫂,我也想让大丫做儿媳妇,但齐二牛变了心,早就将我们母子丢在了一边,咱们就算找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没准儿还会被他们暗地里收拾了。假若牛蛋娶了贵人的女儿,那就不一样了,齐二牛定不敢乱来,牛蛋得了富贵,咱们才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秦大嫂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可若是同意了小姑子的建议,她又心有不甘,嘀咕着:“那也太委屈大丫了!”从好好的正妻变成了见不得人的妾,秦大嫂越想越觉得女儿可怜。 秦氏更干脆,直接道:“大嫂,咱们都是自家人,一路上同甘共苦,情分非比寻常。我也不跟你说虚话,摆在咱们跟前就两条路,要么挣个面子,但富贵不保,甚至还会丢命,要么不要虚名,却得了实惠。您看,咱到底选哪个?” 秦大嫂犹豫不决。 秦氏又道:“大嫂,大丫是我侄女,我们母子欠了大哥一条命,如今又欠了你们母女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大丫。我发誓,日后定会好好待大丫,除了一个正妻的虚名,其它的一应用度,我定不会委屈了她。倘或有违此誓,我秦氏不得善终,死后神魂俱灭!” 秦氏又是利诱,又是发毒誓,终于说动了秦大嫂。 几年后,齐高祖平定天下,登基为帝,亲下旨意将爱女平安公主下嫁给齐铿。公主与齐铿夫妻还算和睦,但不知为何,两人成亲近十年都没有孩子。 眼看着西府的齐锵有了儿子,东府的主人们,从公主到秦氏都无比着急。公主更是暗地里下黑手,西府接连出了意外,齐锵的两个儿子也相继夭折。 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一次、两次的‘意外’还能说得过去,但次数多了,慢说整个西府不答应,就是齐子孺也不会同意——不管是东府、西府,都是他的子孙,哪个出了‘意外’,他都心疼啊! 正好秦大丫也不小了,秦大嫂整日里跑来‘提醒’秦氏履行诺言,秦氏一想,便以子嗣为由,求到了刘皇后跟前。 刘皇后不是普通妇人,看待问题更多的会从政治角度出发,她知道,齐铿不能无子,否则平西侯的爵位不保是小事,最要紧的西南大营的兵权却不能拱手让给西府。 权衡了一番利弊,刘皇后唤来平安,亲自给她讲道理,平安自然不同意夫君纳妾,可母亲的话她也不能不听,最后只得含泪应下。 如此,秦大丫过了门,成为齐铿的姨娘。转过年来,秦大丫便有了身孕,年底产下一女。 第一胎不是儿子,秦氏多少有些失望,但家里总归有了孩子,也直接证明了齐铿能生。 庶长女的出生,仿佛给了齐铿鼓励,他愈发努力的在后院耕耘。 说来也怪,秦姨娘生下女儿没有多久,肚子十年没有动静的平安公主竟然有了身孕,引得齐家东府上下一片欢腾,齐铿更是疏远了所有妾侍,一心一意的守着公主。 秦姨娘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很不服气,趁着公主养胎的当儿,数次以女儿为借口,引表兄来自己的小院。一番努力,公主那边刚生下嫡长子齐令源,秦姨娘那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齐令源满月的当天,秦姨娘‘意外’早产,九死一生的生下了一个儿子,齐铿给他取名齐令清。秦姨娘生产的动静很大,直接破坏了齐令源那原本盛大的满月宴,平安公主恼恨不已。 偏秦氏暗中袒护秦姨娘母子,齐令源也对表妹有所愧疚,母子两个经过商量,在齐令清满月的时候,直接将秦姨娘母子三个分了出去,在东府外围辟了小宅院,让秦姨娘他们搬了过去。 表面上,齐铿母子此举是为了维护正统,确保齐令源的继承人地位。 而实际上,齐铿这是以退为进,在变相的保护秦姨娘母子几个。倘或任由秦姨娘在府里住着,说不定什么时候,齐令清就会‘意外’夭折。似现在这般,备上厚厚的一份家业,把人提前分出去,反倒能让齐令清躲过平安公主的毒手呢。 随后的事实证明,齐铿的这个安排非常高明。平安公主见齐铿直接剥夺了齐令清的继承权,虽然心里对这个庶子十分不待见,却也没有生出把他弄死的念头。 当然,平安不杀齐令清,并不意味着会纵容其风光长大,平日里,平安还是给秦姨娘母子找了不少麻烦,见不得他读书上进,更不许他接触西南大营的军务。 四十多年来,齐令清磕磕绊绊的长大、娶妻、生子、抱孙子,文不成武不就,平平庸庸,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 齐铿临死前,想跟圣人求个恩典,为齐令清谋个前程。平安却不同意,秦姨娘母子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决不允许齐令清这个小贱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她与齐铿夫妻几十年,又不忍看到齐铿死不瞑目,最后妥协:齐令清仍是东府的二老爷,他们一家仍能依附齐家东府过活。还保证,只要齐令清存活一日,齐令源便会护他一日周全。 平安这是把齐令清当个小猫小狗圈养着,齐铿心里很不满意,但转念一想,知道这是平安的最大让步,他也不能强求。 罢了,只要能保儿子一世富贵,也算对得起表妹和儿子了,至于孙子、重孙,很抱歉,齐铿暂时顾不上了! 齐铿病逝,平安信守诺言,没有将齐令清一家赶出去,仍让他们在那个小院子里住着。但也仅止于此,在平安的压制下,齐令清一家过得很是憋屈。 直到现在! “唉,可怜清二老爷四十多岁的人了,都要抱孙子了,却还要受大长公主的磋磨,”冯妈妈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同情。 顾伽罗不置可否,齐令清被公主嫡母压制,确实可怜,但他也不是最可怜的,至少平安安的长大,手头上还有秦氏和齐铿塞给他的私产,只要他稍微上进些,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不长进,却还要怨天尤人,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清二老爷娶了外祖父家的族亲小秦氏,夫妻两个育有二子一女。二爷齐克之、三爷齐慎之,二小姐齐静之。克二爷娶妻何氏,慎三爷娶妻罗氏,不过罗三奶奶在一个月前已经和离归家……” 冯妈妈缓缓将齐家东府的情况说了说。 齐家东府有公主做主母,内宅里还算清净,除了秦姨娘,并没有什么妾侍,也没有庶子庶女。 平安与齐铿育有一子一女,长子齐令源、长女齐令嫘。 齐令源娶妻宁氏,夫妻两个生有三子一女,大爷齐勤之,四爷齐勉之,五爷齐良之,大小姐齐慧之。 而西府这边的情况,顾伽罗在顾家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 齐锵的母亲吴氏出身梁国公府,吴氏做主,给齐锵娶了威远侯府的嫡长女袁氏。 齐锵与袁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齐令先,次子齐令宜。 齐令先被马皇后看重,将嫡亲的侄女清河县主马氏许配给他,夫妻两个一共育有两子一女:大爷齐谨之,三爷齐恒之,大小姐齐敏之。 齐令宜喜好读书,娶了书香出身的宋国公家的嫡次女胡氏。两人生了二子一女:二爷齐严子,四爷齐信之,二小姐齐平之。 除了三个嫡出子女,齐令宜还有一个庶女齐爱之,家中姊妹排行第二。 齐令宜与兄长不同,十年前科举入仕,在京里做了几年翰林,三年前放了个外任,带着妻子女儿阖家上任去了。 这次齐家出事,宋国公府极力周旋,圣人对齐家西府又颇有些好感,所以并没有牵连远在江南的齐令宜。 不过,齐令宜在任上,鞭长莫及,也不能帮长嫂、侄子料理家务。 是以,现在的文昌胡同齐宅里,东府虽是吃白饭的,但家中的男丁最多,成年的就有三个。反观西府,家中只有一个年仅十岁的齐恒之,勉强算半个。 顾伽罗清楚了齐家的情况后,忍不住猜测,大长公主和宁氏这么嚣张,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敏大姑娘和慧大姑娘只相差两岁,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勉四爷明年成亲,而勤大爷、慎三爷都和离了,房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主母,所以也要议亲……” 冯妈妈掰着手指将齐家的现况说了说,叹道:“唉,所以齐家这家不好当啊。大奶奶,您刚回来,什么还都不清楚,暂时不要趟这潭浑水为好。” 顾伽罗却听得有些头晕,齐家东府、西府谁都不服谁,两边各自排行,每每提及某位少爷或是小姐,都要缀上名字,一圈数落下来,很是繁乱。 揉了揉额角,顾伽罗道:“家里还有婆母呢,且轮不到我。就算婆母精神不济,不是还有两个待嫁的小姐嘛,可以先让她们先打理一段时间。” 顾伽罗不傻,这个时候管家,绝对是用自己的嫁妆添窟窿。 顾伽罗家底丰厚,不在乎那点子银钱,但这钱也要花得值得。如果没有当初齐谨之掐她的事儿,顾伽罗会毫不犹豫的拿出嫁妆。 可……一摸了摸早已不疼的脖子,顾伽罗有些摇摆不定。此次来齐家,洗白名声是重点,至于经营家庭、做个好儿媳妇什么的,却还需要等一等。 冯妈妈笑眯眯的点头:“大奶奶心里明白就好。”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冯妈妈道:“时辰不早了,大奶奶,该去给县主请安了!” 顾伽罗嗯了一声,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妆容没有问题,这才起身,紫薇、紫叶几个丫鬟赶忙上前,帮她整了整衣服,然后簇拥着,一起出了沉香院。 出了沉香院,穿过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顾伽罗一路缓行。 路过一处浅浅的水塘时,另一侧的甬道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顾伽罗脚步不停,耳朵却动了动,听声音,不像是女子的脚步声。 果然,就在顾伽罗转过水塘,准备往通向萱瑞堂的青石路群走去时,一个十六七岁的清俊少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厮,小厮怀里抱着一个长条盒子。 咦?他怎么会来这里? 顾伽罗眉头微蹙,心中暗暗升起警觉,佯装没有看到对方,脚下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慎之见过嫂子!” 少年快走几步,抢到顾伽罗近前,双手合拢行了一偮。 顾伽罗只得顿住脚步,浅笑着应声:“是慎三兄弟客气了。这会子进园子,可是来给母亲请安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冯妈妈可怜过的齐令清的嫡次子、刚刚被老婆甩掉的三爷齐慎之。 顾伽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慎之,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还别说,这厮长了一副好颜。 之前听说罗氏死活要跟齐慎之和离是,顾伽罗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形容猥琐、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形象。 不想见了真人,顾伽罗却发现,齐慎之长得非常出色,身量颀长,皮肤白皙,双眸灿若星辰,鼻梁高挺,双唇不涂而朱,浅笑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换成任何一个不了解齐家、不清楚齐慎之为人的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定然以为他是个翩翩佳公子、俊美好少年。 说句不怕羞恼的话,齐慎之是齐家难得一见的俊逸美男子,甚至比曾经与‘顾伽罗’有过**的齐勉之还要俊美。 而齐慎之也很清楚自己的资本,每到人前,他都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为了能谋取旁人的关注与好感,私下里,他甚至无数次的对着镜子演练,力求寻找到自己最完美的角度、锻炼出最俊逸的眼神。 就只见他微微侧着脸,既能让人看到他眼中的神采,还能凸显他立体的五官,唇边含笑,梨窝浅现,用轻柔的语调说道:“好叫嫂子知道,我是来找恒哥儿的,前些日子恒哥儿要学画,我从铺子里偶然发现一幅‘雪梅锦鸡图’,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颇有些意境,便想拿来送给恒哥儿。”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啊了一声,道:“哎呀,嫂子要去给伯母请安,我就不打扰嫂子了。嫂子慢走!” 顾伽罗挑了挑眉,笑道:“慎三爷有心了。就此别过,慎三爷慢走!” 齐慎之听了这话,笑得有些腼腆,双目亮晶晶的,清澈的眸光,仿佛有种独特的吸引力,顾伽罗身边的几个丫鬟不由得被吸引,个个面红耳赤,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芒。 顾伽罗不动声色,微微欠了欠身,错过身子,径直朝萱瑞堂走去。 齐慎之躬身让过道路,待顾伽罗走远,他才转身朝另一侧走去,姿态优雅、步履从容,配上一身飘逸的道袍,竟有些魏晋名士的风范。 但等出了院子,绕过一道垂花门,齐慎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顾伽罗消失的方向,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中却多了几分贪婪与算计。 “母亲说得对,顾氏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如今齐谨之在外领兵,顾氏孤枕难眠,心里还不定怎么猫爪狗挠呢,” 齐慎之笑得有些猥琐,心里暗暗的想着:“顾氏连齐勉之这样的货色都能瞧得上,向来是个好打发的,呵呵,只等我多在她面前露露面,单凭我这相貌,区区一个顾氏,还不是手到擒来?” 齐家落败,东府有大长公主这个铁公鸡做主母,东府各房的日子很是清苦。齐令清这一房尤为凄惨,大长公主再吝啬,对于亲生的子孙还是会心疼,至于没血缘关系的庶子、庶孙,受些苛待也是正常。 自从与罗氏和离,齐慎之的日子就一落千丈,被宁氏刻薄了一个月,齐慎之终于想出了办法…… PS:二合一,过年期间更新不稳定,真是对不住亲们啦。明天假期结束,某萨也该奋起啦,加油!R115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008章 意外的访客 h2>“大奶奶,慎三爷真是可惜了!” 紫叶悄悄回头看了好几眼,直至齐慎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低声喃呢道。心里则暗骂罗氏不长眼,这么好的夫君竟舍得离弃。 顾伽罗挑起一边的眉毛,不着痕迹的扫了双颊飞红的紫叶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顾伽罗此次回齐家,身边一共带了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并四个三等丫鬟。一等丫鬟中,除了宋氏给的紫苏和紫薇,还有赵氏老夫人赏的紫叶和紫珠。 九公主借皇后之名赐下来的春兰和春芷,则被顾伽罗陪送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嫁了出去。 说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顾伽罗还要感谢齐家呢。 顾伽罗一直不知该如何对待春兰和春芷两个,作为宫里出来的人,春兰她们骨子里非常高傲,对顾伽罗这个名义上的新主都没有多少敬畏,更不用说顾伽罗房里的那些丫鬟们了。 手下的丫鬟不能和睦相处,尤其是最要紧的一等丫鬟不能同心同德,这绝不是顾伽罗想看到的。 只是她们两个都是皇后赏的,顾伽罗无法像处置寻常下人那般将她们打发出去。 可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就在顾伽罗左右为难的时候,齐家出事了。 顾伽罗借着给九公主送回礼的当儿,故作惶恐的对九公主说:“齐家犯下大错,妾身为齐家妇,更需谨慎行事。妾承蒙皇后和公主垂怜,特意赐了嬷嬷和宫女,妾感激不已。但现在齐家惹出如此大乱,妾实在没脸再留嬷嬷和宫女在身边……” 齐家惹祸,圣人势必严惩,国公府的爵位估计是保不住了。一旦被抄家,齐家便沦为普通百姓。而顾伽罗身为一个庶民的妻子,又哪来的体面让宫里的宫女服侍?! 余下的话,顾伽罗没说,但九公主却听明白了。不过那时九公主的痴病还没好,她故作不解的问道:“你不喜欢她们两个?莫不是她们服侍得不尽心?” 顾伽罗额角抽搐,这九公主难道真是个傻子?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悄声附到九公主耳边,更加直白的将方才的话‘翻译’一遍。 九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是这样啊。可、可我这里也不缺人,要不,你帮我把她们打发了吧。” 顾伽罗:“……”我要有资格处置宫女,就不会特意来问你了。 九公主无辜的大眼直直的看着顾伽罗,顾伽罗心里再怎么郁闷,也只得默默咽下。 见在九公主这儿讨不到主意,顾伽罗壮着胆子请九公主引她去拜见皇后。 幸而九公主虽然痴傻,但皇后对她还算看重,很给面子的见了顾伽罗。 顾伽罗诚惶诚恐的将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姿态谦卑的匍匐请求皇后将两位嬷嬷和两个宫女收回去。 皇后是尊贵人,平日里事务繁杂,早就将那事忘到了脑后。不过,听了顾伽罗的话,皇后敏锐的抓住了一个重点:齐家获罪,顾氏没有急着撇开,却还以齐家妇自居,这是不是表明,顾氏还愿意与齐氏维持姻亲关系? 清河县主是皇后的侄女,齐家西府是皇后和太子的助力,皇后自是不想看到齐家落败。倘或顾家对齐家不离不弃,这对于齐家、对于皇后来说,都是件好事。 思及此,皇后很爽快的答应了顾伽罗的要求:召回两个嬷嬷。至于两名宫女,因为快到了退役的年纪,皇后发话,让顾伽罗出面给她们寻个婆家直接发嫁出去。 顾伽罗很高兴,回家后便找来春兰、春芷说话,先将皇后的口谕传达了一番,然后询问两人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要求。 春兰和春芷都有些骄傲,不愿嫁个凡夫俗子、市井百姓,两人思考了几日,分别提出了要求:一个想嫁个年轻、有才学的士子,一个想寻个赳赳伟男儿。 士子什么的,顾伽罗直接找上了冯表兄。表哥是读书人,交际颇广,听了表妹的请托,没过两日便命人送来一页名单,任君选择。 顾伽罗直接交给春兰自己决定。 而春芷的夫君就更好选定了,单是顾家便有不少品阶不高、却英武不凡的年轻武官。顾则安也不给什么名单,直接从亲卫里唤来七八个未成亲的青壮儿郎,让春芷隔着帘子自己挑选。 顾伽罗积极张罗,春兰、春芷一心恨嫁,短短几天便敲定了婚事。 顾伽罗象征性的又递帖子进宫跟九公主回禀了一番,九公主根本不在乎,但为了面子,随便赏了春兰、春芷每人一套首饰。 九公主这个旧主表了态,顾伽罗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大方的给两人置办了嫁妆,火速的将她们嫁了出去。 春兰、春芷走了,顾伽罗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空出了两个缺儿。赵氏老夫人听闻后,便从稻香院里挑选了两个规矩稳重的家生婢,给顾伽罗送了过来。 这两个便是紫叶和紫珠。其中,紫叶年长些,已经十七岁了,跟着母亲学了一手好厨艺,在顾家的时候负责顾伽罗的饮食。 “好好一个人,遇人不淑,竟遇到了罗氏——”紫叶低声咕哝着,语气里满是对齐慎之的欣赏与怜惜。 顾伽罗没说话,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紫叶心里咯噔一下,硬是将后头的话给咽了下去,低头认错:“婢子知错,婢、婢子不该背地里编派主子。” 另一边站在的紫薇却微微蹙眉,紫叶的认错态度很诚恳,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重点。顾伽罗真正生气的不是紫叶编派主子,而是她竟口无遮拦的在大奶奶面前讨论一个隔房的叔伯兄弟。 尤其大奶奶曾经出过那样的丑闻,如今大爷不在家,大奶奶该加倍小心才是。 紫叶作为大奶奶的贴身大丫鬟,更该谨慎,如今她却—— 紫薇暗暗决定,待会儿闲了,她定要好好跟紫叶说一说。 “嗯,知道错就好。”紫薇想到的,顾伽罗自然也能想到。她没有点破,淡淡的说了句,然后继续朝萱瑞堂走去。 萱瑞堂的上房里,清河县主已经起来,正坐在正间的罗汉床上喝牛乳。 见顾伽罗进来,她笑着招招手,“香儿,过来坐吧。” 顾伽罗笑着行了个福礼,“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昨夜睡得可好?” “好,”清河县主将瓷盅递给身边的丫鬟,招呼道:“过来吧,左右没有外人,咱们娘儿俩说说话。” 顾伽罗乖巧的坐到床前的鼓墩上,她感觉清河县主今天的心情貌似很好,便试探的问道:“母亲的气色真好,家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清河县主眉眼弯弯,“昨天晚上接到西南来信,老爷他们又荡平了一处山寨,大营的重建也很顺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父子两个年前就能回来呢。” 丈夫和儿子要回来了,可不是喜事一桩? 顾伽罗的笑容一窒,心里暗暗叫苦:不会吧,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最快也要明年春天吗? “大、大爷要回来了?果然是件好事!”顾伽罗的表情有些僵硬,略带不自然的说道。 清河县主倒是很能理解顾伽罗的心情,毕竟齐谨之刚回京的时候,对顾伽罗、顾家都不是十分亲近,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吵着和离。 虽然齐谨之没有声张开来,但顾家上下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早就从齐谨之的言行、态度中感觉到了他的疏离与淡漠。 两家险些做不成亲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伽罗心中对齐谨之定有许多怨气,估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唉~”清河县主轻叹了口气,柔声对顾伽罗说:“香儿,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齐家的大奶奶,是我们谨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更是……你是个好孩子,单冲你对齐家的这份情谊,不管是我还是谨哥儿,都会心生感激。” 清河县主向前探了探身子,拉住顾伽罗的手,安抚道:“香儿,你放心吧,日后我和谨哥儿定会好好待你!” “是,母亲,儿媳都明白,我、我也会尽心服侍您和大爷的。”顾伽罗喉咙噎得慌,略显生硬的说道。 清河县主体谅的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跟她说了说家里的事,便让她回去了。 顾伽罗心事重重的回到沉香院,慧芬慧香两个小丫鬟已经从大厨房端了食盒过来。 紫薇几个赶忙上前伺候早饭,顾伽罗心里藏着事儿,也没什么胃口,没滋没味的吃了早饭。正想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思路,不想外头有人回禀—— “大奶奶,外头有您的访客。” 顾伽罗怔愣了下,她刚回齐家还没几天呢,怎么就有访客?还有,这年头有规矩的人家出门做客前,都要先投拜帖,确定主家有空闲,才会定好时间再上门。 不约而至,似是有些来者不善呢。 顾伽罗道:“可回禀母亲了?” 小丫鬟:“已经通禀县主了,县主说请大奶奶您随意。” 顾伽罗点点头,对夏竹道:“你出去看看来人是谁。” 夏竹答应一声,和小丫鬟一起出去了。不多时,她神色怪异的回来,低声对顾伽罗道:“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她说她是您在铁槛庵的‘故友’!” PS:过度情节,有些平淡,还请亲们继续往下看,更多精彩的情节还在后头,嘿嘿。R1152 第009章 讨债的 h2>铁槛庵的故友? 顾伽罗皱眉,她在铁槛庵就认识了几个人,除了静虚老尼和两个看守的尼姑,唯二认识的人便是‘邻居’贺氏和林氏。 可贺氏和林氏都是庵里的‘女囚’啊,没有特殊情况,她们根本不可能出来,更不可能来拜访她。 等等,还真有可能是林氏。顾伽罗眯了眯眼睛,两个多月前,她曾经借着拜访妙真大师的时机,帮林氏传了一句话。顾伽罗至今都记得,向来淡泊清雅的妙真大师听到那句话后,是怎样的震惊与失态。 顾伽罗又是心惊又是后悔,唯恐搀和到什么豪门秘辛,事后根本不敢多想。时间久了,再加上她每日里忙着学习管家等事务,根本没有闲暇去多想。 若不是一直留在静月庵的顾琼偶尔写信回来,顾伽罗险些将那件事忘到了脑后。 有时,顾伽罗按捺不住好奇心,暗自揣测林氏那句话的含义。但这句话太蹊跷了,顾伽罗思来想去也没有参透其中的奥秘,但有一点,顾伽罗可以肯定,林氏定然知道一个有关妙真大师的秘密。 林氏求顾伽罗传话,估计也是想以这个秘密为筹码,请求妙真大师将她救出去。 顾伽罗反复思忖,发现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问题是,顾伽罗离开静月庵,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妙真大师并没有前往铁槛庵救人,而顾伽罗也没有听到林氏被放出来的消息。 不过,妙真大师没有立即寻林氏问话,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 顾伽罗暗忖:莫非妙真大师终于行动了,而林氏也被放了出来?! “大奶奶?那妇人还在前庭候着,您看——”夏竹立在正前,低声提醒道。 顾伽罗回过神儿来,道:“既是‘故友’,跟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你去把她带进来吧。” 顾伽罗起身,紫薇赶忙上前,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顾伽罗来到外间,行至一架紫檀五屏风罗汉床前,直接坐在了左侧的位子上。 不多时,夏竹引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身着深葛色的半旧立领长袄,下身穿着一条白色挑线裙子,脚步挪动间,露出一双绣着折枝花的绣鞋。妇人低着头,顾伽罗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只看她这身很贫民化的装扮,顾伽罗忽的有种感觉,这人绝不是林氏,也不是贺氏。 “小妇人见过齐家大奶奶。” 就在顾伽罗走神的当儿,那妇人屈膝行了个万福。 顾伽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这位娘子免礼,请坐!” 夏竹极有眼力见儿的搬来一个梅花鼓墩放在一旁,请那妇人入座。 那妇人却没有入座,而是直起身子,缓缓抬起头,略带歉意的说道:“小妇人贸然到访,失礼之处还请大奶奶见谅。” 顾伽罗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很普通的一个年轻妇人,也很陌生,至少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 “这位娘子客气了,方才下人说娘子是我的‘故友’,恕我眼拙,不知娘子在何处与我相识?” 顾伽罗心里打着鼓,对方明明不认识她,可偏偏打出了‘铁槛庵’的旗号,摆明就是来者不善啊。 只是,顾伽罗不知道,对方忽然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顾伽罗直白的问出来,那妇人白净的脸上略显尴尬,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奶奶是贵人,小妇人出身微寒,自是无缘得见,更不没有福缘与您相识。” 顾伽罗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既然不认识,为何要贸然跑来? 那妇人将话说开后,神情反倒坦然了许多,轻声道:“小妇人夫家姓周,外子姓周讳名文渊,乃是一名举人。” 顾伽罗一愣,不明白周娘子为何说起这些。 周娘子提起夫君,满脸的骄傲,腰杆禁不住也挺直了许多,继续道:“四个多月前,小妇人的外子与友人一起去京郊万佛岭游玩,途经附近瀑布时……” 轰的一声,顾伽罗终于想到了,这人,哦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这人的夫君,莫非就是捡到她的漂流瓶,继而写了段子卖给茶楼,帮自己制造舆论的‘好心人’? 果然,就在顾伽罗惊疑的时候,那妇人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琉璃瓶中还放着卷成一团的蜀锦。 “这便是小妇人的外子在瀑布下的水潭中见到的物件儿,说来也是侥幸,外子自幼水性极好,所以才能在深潭中将小小一个瓶子找到。”周娘子双手捧着琉璃瓶,好让顾伽罗看清楚。 顾伽罗冲着夏竹使了个眼色。 夏竹会意,从周娘子手里接过琉璃瓶,然后送到顾伽罗跟前。 时隔这么多日子,再次看到这瓶子,顾伽罗感慨万千。当初她在铁槛庵时,心中充满绝望和恐惧,唯恐自己会像所有被送进庵里的女子那般老死庵中,是以,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而这瓶子,以及瓶中的蜀锦,便是她为数不多的指望。 手指摩挲着木质瓶塞,好一会儿,她才将瓶塞拔出,将里面的蜀锦倒出来,展开,是无比熟悉的一行行红色绣线绣成的楷字。 “小妇人的外子功课之余,也喜欢写一些鬼神志怪的小说,见了这蜀锦上的东西,心念一动,便信手写了个小故事……正巧小妇人的娘家兄长在云来茶楼做账房……” 周娘子的话平铺直叙,没有半个字言明她的夫君对顾伽罗的帮助,但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一个意思:顾伽罗的求救信能见光,能被编成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能在京城数得上的茶楼里传唱,直至最后能引起轰动,全赖热心侠义的举人周文渊! 顾伽罗缓缓将蜀锦卷成小卷儿,重新塞进琉璃瓶中。人家周娘子说了这么多,顾伽罗也算明白了,对方这是上门要债来了。顾伽罗能顺利离开铁槛庵,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有人帮忙造势。 周文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帮她做到了,于情于理,顾伽罗都该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顾伽罗想了想,道:“唔,云来茶楼的段子我也曾经听过,写得极好,原来竟是尊夫写的呀,周举人果然是个有才学的年轻俊彦呢。” 顾伽罗这是在探底,她想知道周娘子想求她办什么事。 周娘子嘴角的笑纹加深,来之前,她心里也有些惴惴,唯恐齐家大奶奶翻脸不认账。如今听了她的话音儿,周娘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外子固然有些薄才,然而、然而,唉,不瞒大奶奶说,小妇人的家翁讳名一个‘进’字,外子纯孝,便、便——”为了避讳父亲的名讳,周文渊直接放弃考进士。 顾伽罗明白了,周文渊因为父亲的名讳,无法在科举上再进一步,所以便想谋个其它的出路。 在大齐,举人可以做官,但多是流外小吏,即便是八、九品的小吏,没有门路、没有银子,也谋不到。 周娘子拿着琉璃瓶上门来找顾伽罗,应该是想求她帮忙,给周文渊弄个差事。 顾伽罗缓缓点头,“周举人真是至真至孝之人啊,如此心性的人,实不该埋没。” 周娘子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心里暗叹一句顾大奶奶果然聪明,嘴上却谦虚道:“大奶奶谬赞了,外子也不妄求,只希望能有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言下之意,周文渊不怕差事官阶低,也不怕差事辛苦,只要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做,他就心满意足了。 顾伽罗了然,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家是勋贵,不是吏部,举荐周文渊入仕,还需要好生运作一番。 周娘子也明白,只要顾伽罗认账、肯答应帮忙,她就心满意足了。 委婉的说了些感谢的话,周娘子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周娘子的背影,顾伽罗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命人叫来慧香,吩咐道:“有件事让你哥哥去打探一下。” 周娘子的话,顾伽罗暂且信了,但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另外,当初她丢了十几个琉璃瓶,且听周娘子的话,与周文渊一起的还有几个士子,如果顾伽罗帮周文渊谋了差事,事情传出去,其他人也来‘要债’,她是帮还是不帮?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要些财物,顾伽罗也就随手舍了,可对于那些士子而言,入仕做官的诱惑力最大。顾伽罗能帮一个已是不易,她可没能力将那几个人都塞进官场。 …… 另一边,齐勉之匆匆从外面进来,直接朝春晖堂走去。 “祖母,事情就是这样,昨儿阿若去宫里给太后诊平安脉的时候,曾经试着提了提父亲和兄长,结果太后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显是不愿插手。” 齐勉之坐在榻前,低声回禀着。 “太后最近很喜欢姚希若,如果是寻常事,太后应该乐得赏她一个体面,如今却避开不提,应该是为了圣人,”大长公主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又有姚希若那出神入化的医术诊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听她冷静的分析着。 齐勉之脸色颓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啊,谁让父亲曾经得罪过圣人呢。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这是等我去求他呢……罢罢罢,求就求吧,就当我欠他的,今个儿一并都还了!”R1152 第010章 烂摊子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趴在小炕桌上写信。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自幼研习书法,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是秀美空灵,小小年纪便有大家风范。她的这手书法,着实让曾经占据过她身体的穿越者吃了些苦头。 &nbsp; &nbsp; &nbsp; &nbsp; 幸而身体有惯性,‘顾伽罗’又埋头苦练了好些日子,倒也能达到顾伽罗的六七分水准。亲近的人或许能一眼看出来,但不相熟的人,或是很少接触顾伽罗手书的人,基本上都能瞒过去。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过,‘顾伽罗’很谨慎,为了不让旁人瞧出端倪,她尽量减少写字的机会。若不是心里还清楚自己需要仰仗冯家的舅舅们,她甚至都不想给舅舅、舅母们写信。 &nbsp; &nbsp; &nbsp; &nbsp; 饶是如此,她也减少了给冯家写信的次数。‘顾伽罗’这样,确实减少了暴露自己的可能,但也直接造成了一个不太好的后果,那就是除了冯大舅一家之外,其它四个舅舅对顾伽罗这个外甥女渐渐有些疏远了。 &nbsp; &nbsp; &nbsp; &nbsp; “……真是个不省心的,”顾伽罗一想到‘房客’丢给她的那些烂摊子,就忍不住叹气,自己回来四个多月了,除了正常的学习,就是不断的收拾烂摊子。 &nbsp; &nbsp; &nbsp; &nbsp; 逃出铁槛庵就不说了,其它的许多事,比如,洗白名声;比如跟舅舅们沟通、重新挽回与冯家亲戚们的感情;比如…… &nbsp; &nbsp; &nbsp; &nbsp; 事情很多,以至于顾伽罗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nbsp; &nbsp; &nbsp; &nbsp; 回到齐家后,顾伽罗依然按照计划,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给舅母、表姐们写信,除了说一些家常事,还会将京中的一些‘时尚’、趣闻分享给她们。 &nbsp; &nbsp; &nbsp; &nbsp; 这些事看着琐碎。但效果却非常明显。经过顾伽罗几个月的努力,五位舅母和若干位表姐妹们对她愈发好了,虽然不能见面,但彼此间已经非常亲密,相互之间的感情也愈发亲厚。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相信,如果此时自己再被人陷害、被关入铁槛庵,不用顾家人。单是冯家的舅舅、舅母们便会命人打上门来!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过。今天顾伽罗没有给舅母或是表姐写信,而是在给已经入了京华书院的大表兄冯明伯写信。信中,她简单的将周文举对她的帮助说了说。然后请求表兄帮着留意一番,看看哪个衙门里有空缺的小吏,然后将周文举推荐过去。 &nbsp; &nbsp; &nbsp; &nbsp; 写完信,放下笔。顾伽罗轻轻吹了吹纸页上的墨迹,待墨迹干了。她将信纸折好,塞进一个信封里,又有火漆封好,然后唤来慧香。“让你大哥亲自跑一趟京华书院,将这封信交给大表兄。” &nbsp; &nbsp; &nbsp; &nbsp; 慧香答应了一声,大奶奶看重他们一家。连带着父兄都有了好差事,她心里自然美滋滋的。拿着信下去寻兄长不提。 &nbsp; &nbsp; &nbsp; &nbsp; 慧香出门的时候。与匆匆进来的夏至错身而过。慧香甜甜一笑的问了好,夏至点了点头,便又脚步匆忙的往前走去。 &nbsp; &nbsp; &nbsp; &nbsp; “咦,夏至姐姐行色匆匆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nbsp; &nbsp; &nbsp; &nbsp; 慧香站着愣了一会儿神,猛地想起正事,才赶紧朝外面跑去。 &nbsp; &nbsp; &nbsp; &nbsp; “大奶奶,县主请您过去!”夏至气息微喘的回禀道。 &nbsp; &nbsp; &nbsp; &nbsp; 她方才奉了大奶奶的吩咐,去萱瑞堂给清河县主送吃食,正好遇到了事情,清河县主就没有另派他人,直接让夏至回来传话。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正在细细整理她的未来生活计划书,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母亲唤我何事?” &nbsp; &nbsp; &nbsp; &nbsp; 夏至左右看了看,谨慎的凑到近前,悄声说道:“大奶奶,大长公主命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商量,让家里的太太、少爷、奶奶和小姐们都过去!”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大长公主,‘房客’留给她的记忆并不多。但就她回归后发生的一些事,顾伽罗就可以肯定,大长公主对顾伽罗非常不待见。 &nbsp; &nbsp; &nbsp; &nbsp; 远的不说,顾伽罗刚从铁槛庵回来没多久,大长公主便借着皇后的手狠狠羞辱了顾伽罗、以及顾家一番——身为一个已经出嫁的女人,却还劳烦隔房的伯祖母求皇后赐教养嬷嬷,这得有多不守规矩、不懂礼数啊。 &nbsp; &nbsp; &nbsp; &nbsp; 虽然顾伽罗跟着两位教养嬷嬷学了不少东西,但心里对这件事还是颇有芥蒂,对于始作俑者大长公主,也暗暗的记在了心上。 &nbsp; &nbsp; &nbsp; &nbsp; 这桩旧事还没有了结呢,便有了新的矛盾。顾伽罗重回齐家,也算得上齐家的一件喜事了,偏大长公主充耳不闻,直接告诉清河县主,她不想见一个损害齐家清名的贱妇。 &nbsp; &nbsp; &nbsp; &nbsp; 竟是连掩饰都不肯掩饰了,就那么直白的告诉众人,她、大长公主,瞧不上顾氏,更不想见到她! &nbsp; &nbsp; &nbsp; &nbsp; 这样的话,清河县主自然不会告诉顾伽罗,可大长公主不在乎呀,在她的纵容下,东府的下人们简直那这事当笑话,四处里散播,以至于第二天顾伽罗便听到了。 &nbsp; &nbsp; &nbsp; &nbsp; 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嫌弃、如此瞧不起,顾伽罗自然不会好过。可也没办法,毕竟肯不肯见顾伽罗,这本身要看大长公主的意愿。人家又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不想看到顾氏,就算是清河县主也不好帮儿媳妇说话。 &nbsp; &nbsp; &nbsp; &nbsp; 有了这两件事,顾伽罗直接将大长公主拖入了黑名单,除非不得已,她绝不会主动凑上去。 &nbsp; &nbsp; &nbsp; &nbsp; 可今天,大长公主怎么忽然要见她?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暗自猜度着,但还是利索的起身,紫薇忙上来给她整了整衣服,再三确定她的妆容没有问题。 &nbsp; &nbsp; &nbsp; &nbsp; 整理了一番,顾伽罗抬脚往外走去,一边走,她一边问夏至:“大长公主可有说是什么要紧事?” &nbsp; &nbsp; &nbsp; &nbsp; 夏至摇摇头,偷眼觑着顾伽罗的脸色,犹豫道:“县主倒是低喃了一句,婢子隐约听到了诏狱、赎买几个字眼。”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脚下一停,赎买?诏狱里的人犯也能赎买? &nbsp; &nbsp; &nbsp; &nbsp; 但县主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是似齐令源和齐勤之这样的情况,即便真的能赎买,定是一笔极大的数额。 &nbsp; &nbsp; &nbsp; &nbsp; 而齐家……顾伽罗唇边勾起了一抹微嘲。放眼整个齐家,也就是她顾伽罗有钱了。当然还有一个大长公主,但这位祖宗最是个‘节俭’的人,让她掏出一半的身家银子,这比要了她的命还要严重呢。 &nbsp; &nbsp; &nbsp; &nbsp; 再者,不是还有她顾伽罗嘛,既然有人能拿出这笔钱。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动用自己的私库。 &nbsp; &nbsp; &nbsp; &nbsp; 但让顾伽罗意外的是。大长公主叫大家过去,并不是商量‘筹银子’,而是—— &nbsp; &nbsp; &nbsp; &nbsp; “什么?大伯母。您、您要去慈宁宫请罪?”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一脸的惊诧,很显然,她也没有想到。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歪在一架黑漆螺钿万字纹的架子床上,身后倚着个迎枕。她淡淡的扫了在座众人一眼,道:“家里出了这样的祸事。本、我早就该进宫请罪。只是那时身体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身子终于好些了,我也该去跟太后、圣人告罪了!” &nbsp; &nbsp; &nbsp; &nbsp; 而宫里那对母子。应该正等着看她平安下跪呢。 &nbsp; &nbsp; &nbsp; &nbsp; “……这、这不好吧,大伯母您上了年纪,又是大病初愈。怎能去宫里请罪?”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眼中眸光闪烁了下,嘴里象征性的说着劝阻的话。 &nbsp; &nbsp; &nbsp; &nbsp; “是啊。祖母,您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呢,真能受得了那份罪?” &nbsp; &nbsp; &nbsp; &nbsp; 坐在近前的一个十四五岁的明艳女孩,满是担忧的说道。 &nbsp; &nbsp; &nbsp; &nbsp; “慧姐儿乖,祖母这辈子经历的多了去,幼年时更是跟着父皇母后东征西战的,眼下这点子苦又算得了什么?” &nbsp; &nbsp; &nbsp; &nbsp; 提起早已薨逝的齐高祖和贞烈皇后,大长公主眼底满是怀念。如果父皇母后还活着,哦不,哪怕是皇兄还活着,她也不至于被人逼迫至此啊。 &nbsp; &nbsp; &nbsp; &nbsp; 罢了,只要能早日把儿子、孙子救出来,她受点委屈、吃些苦头也不当什么。 &nbsp; &nbsp; &nbsp; &nbsp; 或许,太后和圣人看到她堂堂平安大长公主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还能消消气,不再事事针对她们一家呢。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站在清河县主后面,冷眼瞧着,大长公主床前围着的多是她的嫡亲儿媳以及孙子孙女,而清河县主仗着辈分,才立在了前头,至于庶出的齐令清一家则识相的站在了外围。 &nbsp; &nbsp; &nbsp; &nbsp; 甚至在众人纷纷劝说大长公主的时候,齐令清一家也都默不作声。而大长公主更是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 &nbsp; &nbsp; &nbsp; &nbsp; 这东府二房,果然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啊。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忽然,目光掠过齐慎之的时候,竟被他发觉了,齐慎之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暖暖的微笑,让人看了,很是惊艳。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收回目光,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继续听清河县主跟大长公主说话。 &nbsp; &nbsp; &nbsp; &nbsp; 清河县主再三劝大长公主三思,但大长公主已经下定了决心,任谁说也不听。清河县主做足了面子,最后‘无奈’的点头,“既然大伯母心意已决,侄媳妇也不好再说什么。明日一早,侄媳妇便陪您一起进宫。”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没了封号,便是庶民一个,她想进宫,就必须清河县主帮忙。 &nbsp; &nbsp; &nbsp; &nbsp;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随后便是商量明日的细节。 &nbsp; &nbsp; &nbsp; &nbsp; 这些就不需要小辈们旁听了,大长公主一挥手,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齐令清一家率先离开,接着便是齐慧之、齐敏之等齐家的小姐们。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不待见顾伽罗,也将她赶了出来。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瘪嘴,不让她听,正好,她还不想听呢。 &nbsp; &nbsp; &nbsp; &nbsp; “大表嫂!”顾伽罗走出上房,门外廊下候着的一个少女便迎了上来。 &nbsp; &nbsp; &nbsp; &nbsp; “是晴妹妹呀。”来人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杨晴,自幼被大长公主养在身边,名义上是外孙女,实则跟孙女也差不多。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整理前身留下的记忆碎片时,偶然发现,‘顾伽罗’在齐家也不是全无朋友,至少跟这位杨晴便极谈得来。 &nbsp; &nbsp; &nbsp; &nbsp; “大表嫂,你都不疼晴儿了,回来了也不说来看我,”杨晴嘟着嘴抱怨着,伸手环住了顾伽罗的胳膊,轻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的脸色一变,心里暗骂一句:靠,作死的穿越女,你这是给我留了怎样的一个烂摊子啊…… &nbsp; &nbsp; &nbsp; &nbsp; ps:谢谢雯雯心心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未完待续) 第011章 还就赖上你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大表嫂,前几日收到大哥的信,他不日就要回来了咯?”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伽罗眨眼睛,眼底满是‘情郎回来了,高不高兴’的戏谑。 &nbsp; &nbsp; &nbsp; &nbsp; 高兴?顾伽罗能高兴才有鬼呢。 &nbsp; &nbsp; &nbsp; &nbsp; 一开始,顾伽罗没有明白杨晴这句话的意思,还嘀咕,杨晴的哥哥回京,跟自己有毛关系,杨晴干嘛特意跑来告诉她? &nbsp; &nbsp; &nbsp; &nbsp; 但很快顾伽罗就察觉到了杨晴语气中的**与戏谑,咕咚~~顾伽罗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脑中不禁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天哪,不是她猜测的那个样子吧?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见顾伽罗没有反应,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高兴坏了。旁人不知道,杨晴却很清楚顾伽罗对自家大哥的‘钟情’。 &nbsp; &nbsp; &nbsp; &nbsp; 她左右看了看,春晖堂里的小丫鬟人来人往,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尤其是牵扯到私密话题的时候,还是寻个更隐蔽的地方说比较安全。 &nbsp; &nbsp; &nbsp; &nbsp; “大表嫂,听说您新得了一些上好的香料,我正想跟着您学调香呢,您看——”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捉着顾伽罗的胳膊,顽皮的冲她做了个鬼脸,一副‘你知我知’的神情。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刚好想确认下心里的猜测,顺着杨晴的话头,笑道:“说到香料,我正好调了一种新香,如果晴妹妹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赏玩赏玩。” &nbsp; &nbsp; &nbsp; &nbsp; “不嫌弃,不嫌弃,大表嫂的调香素来都是极好的,不怕表嫂笑话,我早就盼着表嫂回来呢。”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这话说得相当违心,顾伽罗虽然乳名唤作‘香儿’,于调香一道。却并不在行。 &nbsp; &nbsp; &nbsp; &nbsp; 而那位穿越女更不耐烦折腾这些香粉胭脂,虽然顾家的闺学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导,‘顾伽罗’也没有学到几分。 &nbsp; &nbsp; &nbsp; &nbsp; 反倒是人家姚希若,跟着女先生学了不少东西,对于调香,也颇有些心得。 &nbsp; &nbsp; &nbsp; &nbsp; 那时‘顾伽罗’和姚希若是好姐妹,所以。‘顾伽罗’所用的香丸都由姚希若亲手制作。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也正是借着这些香丸。小小的坑了姚希若一把。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过好话都愿意听,顾伽罗笑着将杨晴的恭维全盘收下,姑嫂两个有说有笑的去了沉香院。 &nbsp; &nbsp; &nbsp; &nbsp; “大表嫂。我给你说啊,我大哥这次来京城可能就不走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刚进了西次间,顾伽罗将左右丫鬟打发出去,杨晴便急不可耐的说道。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走了?哦。是了,杨家表弟要在京里求学!”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努力回想了下。前身关于杨晴大哥杨旻的记忆并不多,她只知道,杨旻是大长公主唯一女儿齐令嫘的嫡长子。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生齐令嫘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和齐铿夫妻两个都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nbsp; &nbsp; &nbsp; &nbsp; 齐令嫘长大后,大长公主几乎是拿着显微镜将京中的世家贵公子仔细观察了一个遍,最后挑中了内阁大学士杨延年的嫡次子杨明义。 &nbsp; &nbsp; &nbsp; &nbsp; 杨家是山东书香大族。家规森严,家中子孙皆读书上进。杨明义有‘神童’之名。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人长得清俊文雅,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少年,一度被人赞为‘小玉郎’,时常被人拿来跟顾伽罗那才学惊艳绝伦的冯大舅作比较。 &nbsp; &nbsp; &nbsp; &nbsp; 然而这还不是大长公主选择杨明义的主要原因,最让大长公主心动的是杨家的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nbsp; &nbsp; &nbsp; &nbsp; 想她平安,堂堂公主之尊,家里还有一个秦姨娘,更不用说齐令嫘了。 &nbsp; &nbsp; &nbsp; &nbsp; 齐令嫘不是宗室贵女,万一嫁入没规矩的人家,岂不是要受尽委屈? &nbsp; &nbsp; &nbsp; &nbsp; 好,就他杨明义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相中了女婿,便赶忙寻人给杨家递话。 &nbsp; &nbsp; &nbsp; &nbsp; 杨延年是读书人,却并不酸腐呆板。想来也是,杨家能传承上百年,家族史比大齐的历史都长远,定有其独特之处。 &nbsp; &nbsp; &nbsp; &nbsp; 当时大长公主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之一。齐铿是握有兵权的平西侯,齐令嫘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自是身价不低。 &nbsp; &nbsp; &nbsp; &nbsp; 杨延年权衡了一番,觉得跟齐家结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nbsp; &nbsp; &nbsp; &nbsp; 就这样,齐令嫘及笄后便嫁入了杨家。婚后小夫妻很是甜蜜,接连生了一子二女,分别是嫡长女杨昭、嫡长子杨旻和嫡次女杨晴。 &nbsp; &nbsp; &nbsp; &nbsp; 唯一遗憾的是,大长公主在皇子争斗中站错了队,当今皇帝萧烨登基,大长公主被新君厌弃,连带着儿子也丢了平西侯的爵位。更连累得杨明义仕途受阻。 &nbsp; &nbsp; &nbsp; &nbsp; 直到几年前,圣人对大长公主等人的怨恨随着时间的流逝,稍稍减退了一些,杨家人又适时运作了一番,终于给杨明义谋了个外放,一家子一起去青州赴任了。 &nbsp; &nbsp; &nbsp; &nbsp; 大长公主舍不得女儿和外孙,便将年纪最小的杨晴接到了齐家亲自抚养。 &nbsp; &nbsp; &nbsp; &nbsp; 今年五月初五是大长公主六十六岁的寿辰,齐家大摆筵宴,远在青州的齐令嫘惦记母亲,便派了长子来京城给大长公主拜寿。 &nbsp; &nbsp; &nbsp; &nbsp; 那时‘顾伽罗’刚刚嫁入齐家,新婚之夜被齐谨之丢在了洞房里,原本对齐谨之的各种美好想象瞬间幻灭。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嫁给刚毅果决、手握兵权的国公府继承人并不如小说里看到的那么美好。‘军嫂’这个职位,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非常辛苦的存在。 &nbsp; &nbsp; &nbsp; &nbsp; ……一时间,‘顾伽罗’对感情、对婚姻、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迷茫。 &nbsp; &nbsp; &nbsp; &nbsp; 就在‘顾伽罗’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的时候,杨旻出现了。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旻今年十六岁,长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端得是容貌如画,俊美非凡。再加上他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愈发显得温润如玉、清雅绝尘,仿若书画走出来的翩翩美男子。 &nbsp; &nbsp; &nbsp; &nbsp; 这让对武将失望的‘顾伽罗’很是心动。 &nbsp; &nbsp; &nbsp; &nbsp; 身边又有杨晴极力缩合,‘顾伽罗’与杨旻一来二去的竟有了些**。 &nbsp; &nbsp; &nbsp; &nbsp; 不过杨旻很谨慎,或者说很聪明,一直摆出谦谦君子的模样吊着‘顾伽罗’,直到他拜寿结束后离开京城。也没有跟‘顾伽罗’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nbsp; &nbsp; &nbsp; &nbsp; 倒是‘顾伽罗’对他情根深种,还暗自帮了他许多忙。 &nbsp; &nbsp; &nbsp; &nbsp; “是呀,大哥就要进京来读书了,”杨晴语气中满是欢愉,“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大表嫂,如果没有您。大哥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进入京华书院读书!”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一边说着。一边朝顾伽罗致谢。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笑容有些僵硬,心道,这作死的前任。还、还真是给她留了个烂摊子呀。齐家人说‘顾伽罗’红杏出墙,还真是没有冤枉了她。她没有跟齐勉之有私情,倒是跟杨旻‘情投意合’。 &nbsp; &nbsp; &nbsp; &nbsp; “没什么,表弟是自家人。相互帮衬一下,也是应当的。”顾伽*巴巴的说道。言语间,极力想撇清她跟杨旻的关系。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警觉,跟顾伽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终于发现了顾伽罗的异常。如果换做以前。顾伽罗一听到有关杨旻的事儿,都会异常兴奋,眉眼都含着春意。 &nbsp; &nbsp; &nbsp; &nbsp; 可今天……杨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顾伽罗好像并不愿跟自家哥哥扯上关系一般。 &nbsp; &nbsp; &nbsp; &nbsp;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顾伽罗在铁槛庵里受到了教训,连性情也变好了?!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今年才不过十三岁,但聪慧伶俐,否则大长公主也会那么宠她。她打小在齐家长大,虽有长辈宠爱,可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寄人篱下,让她变得愈发早慧。小小年纪,便懂得控制情绪,不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甜甜一笑,道:“大表嫂说的是,您跟我大哥可不就是‘自家人’嘛。不瞒表嫂说,我大哥回到青州后,对京里的‘自家人’很是惦记,只恨不得长留京城与她守护。否则,大哥也不会心心念念的想来京华书院读书了,毕竟我们青州也有极好的先生。” &nbsp; &nbsp; &nbsp; &nbsp; 这话说得真假!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心里冷笑一声,是呀,青州确实有好的先生,可师资力量到底不如京城。更不用说似京华书院这样有当世大儒坐镇的书院,没有门路、没有资质、没有机缘,寻常人根本就人不来。 &nbsp; &nbsp; &nbsp; &nbsp; 杨家固然是书香门第,还曾经出过一位大学士,可杨大学士自今上登基后就致仕了,家中虽有几个在朝为官的,但官职都不大。 &nbsp; &nbsp; &nbsp; &nbsp; 而且杨家清贵,重名不重利,百年积攒下来,最大的财富便是成堆成堆的书籍,金银黄白之物并不多。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旻想入京华书院读书,必须有人推荐,还要诸多打点。如果没有‘顾伽罗’又是找冯大舅帮忙,又是出钱出物打点,杨旻根本不可能顺利被书院录取。 &nbsp; &nbsp; &nbsp; &nbsp; “晴妹妹又说玩笑话了,杨表弟一心向学,欲考取京华书院,我不过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又想着与晴妹妹交好,这才稍微帮了下忙,表弟只需入学后好好学习就好,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 &nbsp; &nbsp; &nbsp; &nbsp; 顾伽罗笑容淡了,语气透着疏离。 &nbsp; &nbsp; &nbsp; &nbsp; 这下子,杨晴终于确定,顾伽罗是真的想跟自己大哥划清界限! &nbsp; &nbsp; &nbsp; &nbsp; 这怎么可以? &nbsp; &nbsp; &nbsp; &nbsp; 大哥虽然被书院录取,但拜见先生的时候还需要送见面礼,束脩什么的也不能减薄了。京华书院的先生有好几位都是当世大儒,想要打动这些人的心,普通见面礼根本没用。 &nbsp; &nbsp; &nbsp; &nbsp; 杨晴接到兄长来信后,便开始打听几位大儒的喜好:程先生喜欢收藏砚台,方先生偏爱‘李墨’,柳先生独爱收藏古画……反正这么说吧,几位大儒喜欢的都是非常费钱的珍宝。 &nbsp; &nbsp; &nbsp; &nbsp; 偏她们杨家是清贵人家,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nbsp; &nbsp; &nbsp; &nbsp; 就算能拿得出来,杨晴也不想轻易动用家里的产业,毕竟齐家还有个人傻钱多的顾伽罗呢…… &nbsp; &nbsp; &nbsp; &nbsp; ps:谢谢*没药、夕*颜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二月马上要过去了,新的一个月即将开始,某萨也会奋起,努力将故事写得更加精彩,还请亲们继续支持,拜谢!(未完待续) 第012章 齐大回京 h2>慈宁宫外,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披发跣足的跪在台阶前。十月寒冬,宫门前寒风凛冽,两个女人却只穿着白色的单衣。 “民妇治家无方、教子不严,以至于齐令源、齐勤之父子犯下弥天大错……” 双膝跪在又冷又硬的青石地板上,四周都是冰寒刺骨的冷风,人一张嘴就能吐出一团白气,六十多岁的大长公主身子微微摇晃,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但她还是极力忍着寒冷,口齿清晰的说着告罪的话。 清河县主无辜陪绑,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原以为她只需要将大长公主带进宫就可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差事,在春晖堂的时候,她便给应了下来。 但等她回到萱瑞堂,静下心来一想,才发现问题:她带着大长公主进了宫,大长公主一个做长辈的跪下请罪,她清河县主这个做晚辈的决不能在一旁看着呀。 再者,闯出祸事的虽然只是齐令源父子,但齐家没有分家,齐令先也要连坐,黔国公的爵位不就这么没的嘛。 严格来说,清河县主也当为齐家的男人们请罪。 所以,清河县主理当跟着大长公主一起来谢罪。 可、可问题是,清河县主根本不愿意啊,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前请罪,很丢脸的好不好? 再者,清河县主料定,如果只有大长公主一个人,皇后定然不会帮忙求情,而皇太后和圣人也乐得看大长公主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现在…… 娘的,又被平安老虔婆给坑了。 清河县主在心里爆了个粗口,齐家东府果然都是祸头子,齐令源父子不安分,大长公主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人! “……令圣人忧心、令无辜百姓深陷战火,民妇愧为萧家的女儿,民妇不敢奢求皇嫂和圣人的宽宥……”大长公主颤抖着双唇,气息开始不稳,大腿以下更是失去了知觉。 慈宁宫里,皇太后正斜倚在紫檀五屏风宝座上,悠闲的品着茶。 皇后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焦急,双手无意识的撕扯着帕子,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抬眼觑了下太后,试探的说道:“母亲,已经一刻钟了。” 太后眯着眼睛,心里很清楚儿媳妇在说什么,但还是故作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一刻钟了?” 皇后吞了吞口水,太后一开口,她就明白太后还不想轻易放过大长公主。 想来也是,当年大长公主跟高贵妃交好,没少仗着长公主身份给还是皇后的太后添堵。 甚至有几次,大长公主还暗地里撺掇先帝废了太后,然后扶高贵妃上位。 大长公主的丈夫和儿子更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蜀王,险些将还是太子的当今皇帝扯下储君的宝座,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太后母子和大长公主一家的冤仇不是一般的深哪。 过去没有机会整治,如今好容易有了磋磨大长公主的机会,太后又岂能放过? 但……大长公主如何,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个老不死的贼婆子若是能就此一命呜呼那还好了呢,正好也能给侄女去一个祸害。皇后心疼的是她的侄女啊。 皇后是家里的嫡幼女,清河县主是马家大老爷的嫡长女,所以这对姑侄年纪相差并不多。 两人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谊自是不必说。否则,皇后出嫁后,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给侄女弄个县主的诰封了。 眼瞧着侄女跟着老贼婆一起受苦,皇后心里就跟针扎一样,好不难受! 皇后蠕动了下嘴唇,保养极好的面容上写满挣扎与犹豫。 太后却从腕子上褪下一串凤眼菩提串就的念珠,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足足将一百零八颗珠子数了三遍,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皇后惊喜万分,但又觉得不安,婆母积攒多年的怨气好容易有机会宣泄,如今却因为她而被迫中断,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母亲,我、我——”皇后与太后婆媳的感情还算不错,皇后发觉自己的失误,语气中满是愧疚。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不意外的看到皇后脸上的神情,笑着说道:“放心吧,不是为了你。那位到底是高祖和贞烈皇后仅存于世的骨肉,哀家这个做皇嫂的,也不能做得太过。” 太后也没想到平安竟然这么狠,寒冬天气还敢身着单衣的前来谢罪。 以平安的年纪,再加上她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只半个时辰就能要了平安的命。 平安死不死,与太后没有半分关系,但她却不能让平安死在慈宁宫外。否则,萧家那些宗室们都会跳起来为平安鸣不平。 反正已经褫夺了平安的诰封,齐令源父子即便放出来,也不会让他们重新涉足官场。 太后可以想见,用不了几年,平安一家便会沦为寻常百姓。 哦,或许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平安她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即便沦为庶民,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节俭起来。平安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当,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去吧,传哀家的懿旨,宣平安和清河县主觐见。” 太后将一长串的菩提佛珠一圈圈的绕在腕子上,低声吩咐道。 “是!”皇后答应一声,亲自出去宣读太后的懿旨,并暗中吩咐宫女准备姜汤、棉被和大毛衣裳。 “多、多谢太后恩典!” 大长公主冻得连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鼻头通红,两行鼻涕也险些过河,形容很是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平安大长公主的气派?! 清河县主也比大长公主好不到哪里,不过她到底年轻,身体也比大长公主好些,被皇后带来的宫女扶起来的时候,自己还能挪动两步。 “姑母、阿鸾,你们快喝些姜汤暖和一下吧。”皇后看着侄女快要冻僵的模样,很是心疼,赶忙用棉被将清河县主包裹住,又迭声吩咐宫女抬来熏笼,让两人烤火。 “民妇多谢皇后娘娘,不过,太后召见,民妇不敢耽搁,还是去拜见太后娘娘是正经。” 进入到温暖如春的大殿,大长公主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有种针扎般的疼痛,尤其是膝盖以下,疼得她直冒冷汗。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的头脑异常清醒,她知道,太后更想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大长公主来之前就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让太后和皇帝出气。 所以,她越是狼狈,越是凄惨,太后母子两个越是开心。 大长公主敢打赌,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凄惨过,相信自己满脸冻红、鼻涕横流、浑身颤抖的模样,可以取悦太后娘娘! 清河县主正端着碗喝姜汤,听到大长公主的话,眼眸闪烁了下。她一直知道大长公主是个狠人,但没想到她可以这么狠。 一个人对旁人狠不算什么,但若是能连自己都舍得下狠手,那就绝不是一般人了。 心里暗暗记了下来,清河县主将碗抵还给宫女,点头道:“大伯母说的是,我们拜见太后娘娘是正经。” 说着,清河县主也没有整理仪容,狼狈的跟着更加狼狈的大长公主一起进了正殿。 …… 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清晨入宫,直到午时才从宫里出来,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梳洗,并且换了衣服。 为了好看些,两人还涂了些脂粉。但再好的脂粉也掩不住两人惨白的脸色。 “先哥儿媳妇,今个儿委屈你了!” 大长公主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清河县主嘴角抽了抽,心里各种吐槽,但嘴上还要恭敬的说:“侄媳妇跟着大伯母,哪里谈得上委屈?” 大长公主没说什么,只亲昵的拍了拍清河县主的胳膊,然后两人相携出了宫门。 齐家的马车就等在皇城外,车夫和跟车的婆子、丫鬟正焦急满地转圈儿,抬眼看到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蹒跚着走来,赶忙迎了上去。 下人们七嘴八舌的问候,大长公主的所有耐性都在宫里耗光了,根本没心思跟下人们多说话,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下人们见大长公主如此,赶忙住了口,伺候两位主子上了马车,然后一路朝文昌胡同驶去。 回到家中,清河县主还好些,大长公主立刻就病倒了。 齐勉之惊慌之下,疾声命人去请大夫,大长公主却拉住他的手,道:“不急,你父亲和兄长的事要紧。太后已经发了话,圣人也同意了,诏狱那边下、下午就能放人,你、你亲自去将他们接回来,记住了吗?” “孙儿记住了,祖母,您、您受苦了。”齐勉之看到大长公主烧得满脸通红的模样,眼泪顿时下来了。 呜呜,祖母都快七十的人了,尊贵骄傲的一辈子,如今却为了不孝儿孙……呜呜,都是他们不孝、不争气,累得祖母如此委屈! 大长公主见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正如她预想的那般,太后看到她穿着单衣、哆哆嗦嗦、鼻涕抽搭的狼狈模样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言语间已经和缓了许多。 她们之间的恩怨或许没有那么快消除,但太后已经不像过去那般憎恶她。这才是有些人报复的最高目标:不让仇人痛快的死去,而是让她痛苦、凄惨的活着。 其实,大长公主很想说,这点子委屈算得了什么,当年高祖起事的时候,她跟着祖父母和族人一起颠沛流离,吃了不知多少苦,更不知做了多少现在看来没尊严的事儿。 丢脸什么的,大长公主早已习惯了,虽然过了五六十年的富贵生活,但早年的经历却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对于一个经历了战乱、贫穷等绝境并顽强活下来的人来说,‘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什么尊严、什么体面,都不重要! 事实证明,大长公主的‘牺牲’非常有价值,当天下午,齐勉之便将消瘦、虚弱的齐令源父子接了回来。 分离许久的亲人再次相见,发着烧的大长公主不顾病体,直接爬了起来,抱住跪在床前的齐令源和齐勤之便是一通痛哭。 自齐家出事以来,足足四五个月,大长公主表面上装着没事儿,心里却非常焦急与担心。 齐令源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长公主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宁氏在一旁抽搭着鼻子,满眼含泪的看着丈夫和长子,她也很想扑上去,但婆母在前头,她不敢造次。 还是齐令源担心母亲的身体,反手握住母亲的双臂,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勤哥儿!”宁氏见大长公主放开了齐勤之,赶忙冲上来,双手用力抓住儿子的双臂,隔开一臂的距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齐勤之。 一边打量,宁氏一边嘴里说着:“勤哥儿,你没事儿吧?没在里面受什么伤吧?啊?若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千万别瞒着!” 齐勤之双眼通红,消瘦的面庞上满是羞愧,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竟然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国公府的爵位没了,西南大营的兵权没了,就连他们父子的性命也差一点就葬送在诏狱了。 几个月来,齐勤之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跟那些‘鬼方蛮子’斗气,更不该恣意而为,齐家六十多年的基业就这样被他葬送了,齐勤之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 但他又担心,自己死了恐怕也没脸去见齐家的列祖列宗! 被宁氏一通询问,齐勤之僵硬的扯了扯嘴唇,道:“娘,儿、儿子没事。就是想念祖母和母亲,还有家里的亲人。娘,都是儿子不肖,给家里——” 宁氏伸手捂住齐勤之的嘴,哭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事根本就不怪你,谁让那个什么鬼方蛮子太嚣张,区区一化外之民,没规矩、没教养,却还敢挑衅咱们齐家?” 宁氏绝对是个护短的母亲,儿子跟人打架,不管真相如何,她只认定自己的儿子无辜。 哪怕儿子把人打死了,宁氏也只觉得是那人不长眼,好好的,招惹儿子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被打死了,也活该! 清河县主原本还站在一旁看着,见到东府的几个主子抱头痛哭的场景,心里也有些触动。往日对东府的怨恨,似是也消减了一些。 但当她听到宁氏的话时,顿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道:“弟妹,话不能这么说,勤哥儿打死了永宁宣抚使的嫡长子,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到底是勤哥儿做错了,咱们做长辈的,理当训诫才是,你怎么——”真是慈母多败儿! 齐家已经被东府连累到了这个地步,宁氏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真要等着齐勤之再惹出什么祸事,害得齐家抄家灭族,才能得到教训?! 清河县主的话音一落,大长公主和齐令源、宁氏和齐勤之这两对母子顿时一阵静默。 宁氏满脸羞恼,不服气的说道:“大嫂,我、我也没说错啊。您又不是没去过西南,您也见过那些蛮夷有多野蛮、粗鄙,一个言语不和就能打起来……勤哥儿又不是有意的,再者,勤哥儿也受了教训——” “娘,您别说了!”宁氏的话还没说完,齐勤之便噗通一声跪下了,膝行几步来到清河县主跟前,又愧又羞的说道:“大伯母教训的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国公府,是我连累了家里,如今大伯父和堂弟还在西南苦熬,大伯母心疼他们,心里自然有气。“ 齐勤之一边说着,一边咚咚磕着头,“大伯母,我知道错了,但祸事已经做下,再难挽回。侄儿不敢奢求伯父和您的原谅,只求两位不要生气,以后伯父、伯母有什么差遣,只管交给侄儿,侄儿万死不辞。”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讶然,这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目中无人的齐勤之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心中暗暗升起一抹警觉,清河县主却装着惊愕的样子,慌忙将齐勤之扶起来。 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清河县主道:“勤哥儿,我不是怪你,唉,我只是觉得,眼下咱们齐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半点波折都经不起了。以后,不管是你、还是谨哥儿他们,都要谨言慎行啊。” 齐勤之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信服,仿佛清河县主说了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见此情况,清河县主心中愈发惊醒:齐勤之果然变了,变得更加狡猾,更加不好对付了! …… 春晖堂里满是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欢喜,而顾伽罗所在的沉香院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大姑娘,您怎么了?” 冯妈妈观察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选了个无事的下午,将一众丫鬟打发出去,拉着顾伽罗悄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妈妈觑着顾伽罗的脸色,试探的说道:“是不是跟杨家表小姐有关?”自从杨晴来寻大奶奶说了一回话之后,大奶奶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 顾伽罗呼吸停顿了下,迎上冯妈妈关切的双眸,犹豫再三,还是将‘房客’留给她的烂摊子告诉了冯妈妈。 “……贱人!”冯妈妈恨恨的骂了一句,想了想,问道:“大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私下里,冯妈妈还是习惯叫顾伽罗‘大姑娘’。 顾伽罗叹道:“我已经有了主意,但是一时还没有决定下来。” 如果说杨晴赤果果的拿那件事做要挟,顾伽罗还有法子破解,可问题是,杨晴明明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却还故意装傻。 仗着年纪小,听不懂顾伽罗的暗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时常跑来寻她说话,动不动就说杨旻已经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可以抵达京城。 还悄悄拿一些据说是杨旻写的情诗送给顾伽罗。 顾伽罗不收,她就一副‘你怎么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模样,让顾伽罗看得十分牙疼。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杨晴仿佛化身牛皮糖,死死的粘住了顾伽罗,怎么甩都甩不掉。 顾伽罗还忍不住担心,若是某天一家人齐聚在一起,杨晴再来个‘童言无忌’,‘无意间’说穿了顾伽罗和杨旻的小**,那、那后果,真心不怎么美妙啊! 冯妈妈听了也有些皱眉:“听大姑娘这话,杨家兄妹应该是想要些黄白之物,实在不行,咱们破财免灾吧。” 顾伽罗有‘前科’,名声好容易洗白了,再也经不起半分折腾了。 杨晴这般纠缠,应该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冯妈妈还担心,万一杨家人求财不成,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事抖了出来,那她们大姑娘可就真没脸在京城待下去了。 顾伽罗缓缓摇头,“不行,这钱绝对不能给。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今天她要一千两银子,我给了,那么明日她就敢开口要一万两。这种事,决不能纵容。” 倘或她真的给了杨晴钱,那么也就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对杨旻有私情。 那些钱,也就妥妥的成了‘物证’! “……”冯妈妈犯愁了,给不是,不给也不是,那到底该怎么办? 见冯妈妈皱着眉头的模样,顾伽罗反而笑了出来,“妈妈别愁,这件事其实也不难,我还需要一个契机,当众点破这件事。我先开口,便占了先机,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冯妈妈却没有这么乐观,思忖再三,建议道:“要不,老奴回去问问夫人?”宋氏不是顾伽罗的亲生母亲,但对顾伽罗的心意,就连冯妈妈都动容。 顾伽罗再次摇头,“母亲还要照看一大家子,她已经够累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冯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那个该死的孤魂野鬼,真真是个害人精!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却无端连累我的姑娘。” 顾伽罗和冯妈妈在这里埋怨着作死‘房客’,并商量如何解决烂摊子。 但让顾伽罗想不到的是,还有个更大的烂摊子需要她收拾——恨‘顾伽罗’恨得要死的齐谨之,回京了! ps:二合一。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3章 不得不分 h2>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是赶在腊八的前一天返回了京城。 这日凌晨时分,半空便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个多时辰,待到人们醒来时,房顶、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马蹄踏踏,南边的城门口,二十多个精壮汉子骑着马,一路风尘仆仆的从远方赶来。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齐令先和齐谨之。 “先进宫觐见圣人!” 进了城门,齐令先用冰冷的手摸了把脸,沉声说道。 齐谨之闷声应了一记,没有多说什么,持缰紧紧跟着父亲。 三个多月前,他们父子出京的时候,是跟着招讨大将军马翰泽率领的平乱大军一起出发。彻底平定西南叛乱后,马翰泽率大军留在了西南大营,重建大营,然后驻守西南。 而齐令先父子,原本西南大营的主人,却只带了各自十来个亲兵,冒着严寒、迎着风雪一路赶回了京城。 父子两个来到宫城的时候,圣人刚刚下了朝,听闻他们回来了,也没有为难,直接将他们宣入宫中。 圣人见到满脸风霜的齐令先和齐谨之,心中隐隐生出几丝愧疚,这次为了收回西南兵权,他刻意发落了齐家,齐令源父子是罪有应得,而齐令先却有些冤枉。 尤其齐令先是忠于自己的臣子,对他下手,圣人多少有些不落忍。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四大国公府把持四方兵权,堂堂大齐的军队,却被人冠上了‘顾家军’、‘齐家军’、‘杨家军’的名号,每每听到这几个词儿,圣人都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君王的失败。 “……盛德,这次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圣人沉默良久,缓缓的说道。 盛德是齐令先的字,圣人与他自幼相识,彼此间非常熟悉。两人又是姻亲,圣人对齐令先也多了几分长者的慈爱。 然而,无情最是帝王家,哪怕圣人心里再怎么觉得愧疚,对齐令先再怎么仁厚慈爱,一旦牵扯到大事上,他却异常冷静。 口头表扬了齐令先父子一通,又温言说了些抚慰的话,然后便将两人打发出来。理由都是现成的:“盛德离家几个月了,定是极想念家中的亲人,再加上明日便是腊八了,盛德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齐令先嘴里满是苦涩,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恭敬的叩谢圣恩,然后领着儿子告退离去。 出了皇宫,来到宫门外,望着一片雪白的四周,齐令先无声的叹了口气——西南大营丢了,齐家经营六十多年的基业彻底断送了! “大伯父,一切都是侄儿的错,还请伯父责罚!” 齐令先父子回到文昌胡同的齐宅,一家人一番亲热,还不等西府的主子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门外便响起了齐勤之的声音。 “那是勤哥儿?” 话说自出事后,齐令先还没有见到齐令源父子。当时齐令源父子被锦鳞卫押解回京的时候,齐令先正请求皇帝许他带兵去西南平乱。而当齐令源父子抵达京城的时候,齐令先父子已经随大军离开了京城。两下里便错开了。 清河县主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提醒道:“源大老爷和勤哥儿在诏狱待了些日子,许是见了世面,勤哥儿长进不小。” 齐令先扬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放下手里的茶盏,他吩咐道:“请勤哥儿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便出去了。但很快,她又脸色古怪的走了进来,“勤大爷不肯进来,他、他要负荆请罪。” 这话说得不对,事实上,齐勤之已经赤裸上身的背着荆条、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外的台阶下。 齐令先眉头一皱,冲着清河县主使了个眼色。 清河县主会意,站起身,冲着顾伽罗、齐敏之姑嫂两个招了招手,领着她们直接进了里间——齐勤之负荆请罪,不管他没有褪去衣衫,那场景都不是她们这些女眷能围观的。 齐令先见女眷们都退场了,这才起身,叫上齐谨之,准备一起出去看看。 三爷齐恒之虽然年纪小,但最近半年间,齐家发生了太多的事,小小少年也被逼得早熟起来,听到丫鬟的话,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小嘴儿,一脸谨慎的跟了出去。 “齐家大祸,皆由侄儿之过,累得祖宗基业尽毁,更累得大伯父被侄儿牵连,侄儿真是万死都难赎罪!” 齐勤之赤裸着上身,背脊上赫然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身后还捆着好几根荆条,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齐令源则站在一旁,满脸的羞愧与愤恨,羞愧自然是对着齐令先,而愤恨则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见齐令先出来,齐令源赶忙道:“大哥,都是这个不孝子任性胡为,闯下如此大祸。养出这样的儿子,小弟我都没脸见大哥。大哥,这个孽畜做下如此祸事,国法饶得过,家法都不能饶,大哥,就请你好生教训这小子一顿吧。” 言语间,竟是有尊齐令先为‘大家长’的意味儿。 齐家东西两府相斗了六十年,名为一家人,实则是仇敌。两边的人谁也不服谁,哪怕对方曾经继承了爵位、暂时占据了优势,对方也不会屈服。 但似齐令源这般主动‘示弱’,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呢。 齐令先却隐隐猜到了齐令源父子此举的意图。 而屋子里的清河县主也想到了。 “娘,堂叔和大堂兄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啊?!” 说话的是清河县主唯一的女儿,西府嫡出的大小姐齐敏之,她比齐谨之小七岁,今年才十二岁。 人小却并不意味着心眼少,又有清河县主的悉心教导,齐敏之的观察力和思考力都很不错。 清河县主微微一笑,轻声引导着女儿,“哦?有什么打算?敏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敏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悄悄看了下顾伽罗。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她和齐敏之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并不亲近,当然也没有什么冤仇。 齐敏之这般防着她,顾伽罗也能理解。 清河县主见状,却笑着拍了拍齐敏之的胳膊,嗔道:“你嫂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齐敏之故意嘿嘿傻笑了下,吐了吐舌头,冲着顾伽罗做了个鬼脸,“我也只是胡乱有个想法,怕说出来,大嫂会笑话我嘛。” 小姑娘用略带稚嫩的声音撒着娇,用自己的娇憨与纯真,将方才有些不太礼貌的举动遮掩了过去。 顾伽罗默默给齐敏之点了个赞,不愧是清河县主教导出来的女儿呀,果然厉害! “又顽皮?还要不要说正事了?”清河县主笑骂了一句。 齐敏之赶忙做出投降状,“我说,我这就说。娘,大嫂,我觉得堂叔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什么请罪,而是想跟父亲表明态度。”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笑问:“什么态度?” 齐敏之脸上带着天真的笑,说出的话语却很是老辣:“堂叔他们想告诉父亲,他们跟咱们是一家人。” 齐敏之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着母亲和大嫂,干脆利索的说出答案:“堂叔他们不想分家!” 清河县主唇边的笑纹加深,很显然,对于女儿的‘胡思乱想’她很满意。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评论,而是转头看向顾伽罗:“香儿,你觉得呢?” 齐敏之也将目光投到顾伽罗身上,期待的等着顾伽罗的‘点评’。 顾伽罗笑着点头,“我觉得敏妹妹的话很有道理。”齐家东府现在依附西府而居,撇开衣食住行等日常琐事,就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他们也不想跟西府切割。 圣人不待见大长公主和齐令源,除非有意外(比如圣人驾崩),齐令源这一支的男丁三十年内无法出仕。 大长公主的诰封没了,齐家东府上下全都变成了光头百姓,虽然有大长公主的丰厚私产,但在京城这种地方,有钱没权根本就不行。 而西府就不一样了,清河县主还是县主,宫里又有皇后和太子做靠山,齐令先、齐谨之没了官职,但只要他们不碰军务,转个文职依然能出仕。 更不用说还有顾伽罗这个国公府的儿媳妇……零零总总加起来,西府现在的情况远远强过东府。 东府自然不想分家! 但……顾伽罗话头一转:“只是,咱们这家却是非分不可。” 清河县主眼底眸光闪烁,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故作不解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齐敏之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顾伽罗将这几天思索的结论娓娓道来:“咱们家过去不分是为了西南大营,为了守住齐家的根本。而现在不得不分家,却是为了齐家的未来。” 顾伽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只要咱们家一日不分,老爷和大爷就一日不能起复!” 顾伽罗这话说得很透,却也道尽了齐家的历史和现状。 清河县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没错,咱们齐家确实到了不得不分家的地步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4章 抽你丫的 六十年前,齐子孺娶二妻,弄得好好一个齐家分作两府。东府、西府为了爵位,为了嫡长,几十年来争斗不休,填进去的人命绝非一条两条。 内斗不止,祸及子嗣,直接连累得整个齐家人丁不旺。与齐子孺同时发家的勋贵们,子孙都传到了第五代、乃至第六代,名下的子孙更是以数十记、甚至上百人。 而齐家,却堪堪只传到了第四代,包括庶出子孙在内,齐家男丁的数量也没有超过二十个。这对于一个繁荣了六十多年的家族来说,是非常不正常的。 齐家并不是真正的子嗣不旺,嫁入齐家的媳妇们,其实还是蛮能生的,只可惜,生得多,夭折得也多。 夭折的孩子中,有真正不幸夭折的,更多的却是人为的‘意外’。 几十年下来,齐家的大宅里不知填送了多少无辜妇孺的性命,足见齐家内斗的惨烈。 然而,齐家内斗得如此厉害,却始终没有分家,原因为他,只为了两个字——兵权。 西南大营是齐子孺一手创建的,齐铿、齐锵兄弟都曾经参与其中。两人都是嫡子,背后都有靠山,齐子孺对两个儿子也都非常器重。 ‘一碗水端平’的结果就是齐铿、齐锵两人在大营中各自拉拢了一半的势力。 分家,即意味着分兵。而西南大营一旦一分为二,实力势必大跌,倘或朝廷再适时分化、打压,西南大营将不复存在。 齐铿、齐锵也好,齐令源、齐令先也罢,不管他们平日里斗成什么样子,只要牵扯到齐家的根本(也就是西南大营啦),两人都会异常冷静的保持理智,极力维护西南大营的完整与实力。 齐家不分家的真正原因,齐家人明白,圣人也明白。 现在西南大营丢了,齐家没了依仗,按照常理,两府应该要分家了。 可如果齐家依然不肯分家,外人肯定不解,一向多疑的皇帝萧烨同志更会起疑心:莫非齐子孺还给子孙们留了后手? 萧烨有了这样的怀疑,定然不会再重用齐家人,哪怕他对齐令先这一房比较亲近,也绝不会让他们有复兴的机会。 所以,顾伽罗才会说出齐家现在不得不分家。 只有两府彻底分开,才会打消圣人对齐家的忌惮和猜疑,齐令先父子才有可能起复! 顾伽罗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其中的意思,清河县主却非常清楚。而事实上,自从接到丈夫返京的消息后,她便开始琢磨这些事情。 思索了几日,清河县主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齐家,必须分家! 齐敏之到底年纪小,虽然聪颖,可想事情远没有这么周全,顾伽罗的话,她听的是一知半解,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清河县主身上。 清河县主勾了勾嘴唇,低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说。 齐敏之眼睛一亮,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满是敬佩的说道:“娘,大嫂真厉害,连这些都想到了。” 母亲能想到这些并不奇怪,可顾伽罗也才十六岁,只比自己大三四岁,却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齐敏之忍不住有些敬佩了。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话说,大嫂也没有外头说的那么不堪、那么蠢嘛。 顾伽罗被齐敏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敏妹妹这是拿我说笑呢,在母亲面前,我可算不得‘厉害’。” 清河县主笑得慈爱,道:“香儿确实进益了。”她现在对顾伽罗是越来越满意。一是满意她的‘越来越聪明’,二来是满意她真正将齐家放在了心上。 “母亲谬赞了,儿媳惭愧!”顾伽罗微微低下了头,脸颊上飞起两团红晕。 齐敏之接到母亲的暗示,一把抱住顾伽罗的胳膊,亲昵的撒着娇:“大嫂,我以后能找你玩儿吗?” 顾伽罗抬起头,一脸的惊喜,连忙道:“当然可以,只要妹妹不嫌弃我那儿简陋,嫂子随时都欢迎你来玩儿。” 齐谨之回来了,他们之间到底能有怎样的结局,顾伽罗现在还不能确定,在没有彻底决裂前,对于齐家的其他人,顾伽罗是能交好就交好。 “……大嫂真好,”齐敏之拉着顾伽罗的手,欢快的摇晃着,很是开心的模样。 清河县主见了,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几分。 顾伽罗也适时对小姑子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一时间,西次间的气氛多了几分温馨与轻松。 不过,娘儿三个说笑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关注外头的事。 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儿,齐勤之态度无比虔诚的谢了罪,而且极力请求大堂伯行使‘大家长’的权利。 齐令先沉着面孔听完齐令源父子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齐谨之将齐勤之扶起来。 齐谨之不敢耽搁,赶忙上前,伸手朝齐勤之的肩膀扶去,齐勤之暗暗抖动肩膀想要甩开齐谨之的手,不想齐谨之的两个巴掌仿佛钳子一般,死死的握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将人‘扶’了起来。 齐勤之和齐谨之两人都是自幼学武,又常年在军营里摔打,两人的功夫不相上下。但齐勤之在诏狱磋磨了几个月,身体受损得厉害,再加上赤着上身挨了半天的冻,体力根本无法与齐谨之相比。 几乎是眨眼间,堂兄弟两个已经暗暗较量了一番。 齐谨之顺利将人扶起来,一手压着齐勤之的肩膀,一手接过一件裘皮披风,直接罩在了齐勤之身上,嘴里还说着:“堂兄,天冷,千万别着凉!” 齐谨之此举,表面上是在关心齐勤之,而落在齐令源父子眼中,却是赤果果的炫耀——你,齐勤之,不如我齐谨之! 齐勤之心里暗恨,脸上却还要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堂弟关心。只是我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没脸——” “勤哥儿,看来,你是真的知道错了,” 齐令先打断齐勤之的话,淡淡的说道:“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齐家男儿理当如此!不管怎么说,那件事总算过去了,你们回来了,我和谨哥儿也平安归来,一家人总算都有团聚在一起了,人没事就好!” 齐令源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后,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齐勤之会意,就坡下驴,又诚恳的表示了一下悔意,然后似是才发现伯父和堂弟赶到家、需要休息,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辞离去。 “娘,不是说咱们家必须分家吗,爹为何还要那么说?” 齐敏之静静听着外头的对话,见父亲话语里并没有半分分家的意思,不禁有些纳闷。事情怎么跟母亲和大嫂猜测的不一样? 清河县主眼中闪着笑意,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也勾了勾唇,热心的帮小姑子解惑:“敏妹妹,再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还有,年后春天勉四爷要成亲了。”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齐家西府已经帮了东府那么多,何不将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如此,就算日后西府提出分家,外头的人知道了,也不会挑出西府的不是,反而会赞西府一声仁义! ‘啊’了一声,齐敏之这才想起这些,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惊叹: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哦,想事情都这么麻烦。 清河县主却是愈发满意了,心里暗道,待会定要寻个时间,好好跟长子说一说。顾氏越来越像个合格的长媳,希望儿子能忘记以前的种种,好好跟顾氏过日子! 打发走了齐令源父子,齐令先父子回到正间,清河县主也带着女儿、儿媳妇从里间出来。 一家人继续围坐在一起说话。 “……这些日子,辛苦县主了!” 面对自家人,齐令先脸上的平静表情终于破裂,带着些许疲惫和怅然,但还是感激的跟妻子道谢。 清河县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妾身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哪里谈得上辛苦?倒是老爷和谨哥儿,又是打仗、又是寒冬腊月的赶路,才是真的受苦呢。” 最要紧的是,齐令先父子如此辛苦,却没有什么回报。原以为他们父子顺利荡平余寇,又赶上年底,圣人一个开心,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好歹给齐令先一个赏赐。 不曾想,圣人只是口头表扬了一番,实质的表示却是一点儿都没有。 从黔国公到一介庶民,齐令先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但还是强打精神的说道:“还是那句话,人没事就好。至少咱们一家都还好好的。” 清河县主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强打笑容,“是呀,说起来,这些日子多亏了香儿帮我——” 清河县主将目光投向儿子,略带警告和提醒的说道:“谨哥儿,能有香儿这样一个好娘子,可是你的福气,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自从齐谨之进门,他一直没有看顾伽罗。 这会儿听到母亲的话,他心里百味杂陈,满眼复杂的打量着顾伽罗。 顾伽罗端庄的坐在罗汉床下首的两溜玫瑰椅上,恬静淡雅,公婆说话的时候,她没有胡乱插嘴,而是一副安静倾听的温和模样。 齐令先瞧了,也暗暗点头,心道,这个儿媳妇,确实变得沉稳了。 直到清河县主提到她,顾伽罗才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露出的两个小耳朵忽然变得绯红。 齐谨之见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很是陌生,既不像新婚时看到的那个盛装贵女,也不像梦中看到的愚蠢**。 不过,现在的许多事都跟梦境不同了,最让齐谨之觉得惊讶的是,姚希若那个贱人居然嫁给了齐勉之这个奸夫? 这让齐谨之大大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虽然他做的那些梦让他愤恨、让他绝望,可对他而言,却是一种示警。他因着那些梦,提前做了许多安排。虽然齐家的祸事依然发生了,可因着他的安排,现如今的齐家比梦境中的齐家要好许多。 而且,他还留了后手,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能很快让齐家重新兴盛起来。 如今梦中预警的事儿发生了改变,他又有种对未来失控的恐慌。 眼下又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妻子,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是,儿子明白!” 齐谨之将心事藏好,恭敬的应声,然后又起身冲着顾伽罗行了个拱手礼,“谨之谢过大奶奶!” 顾伽罗慌忙起身还礼不迭,“大爷折煞妾身了,侍候长辈、料理家务是妾身的本分,当不得大爷如此谢礼!”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见儿子儿媳如此礼让,夫妻暗中交换了个眼色,都悄悄松了口气。 齐敏之见状,机灵的笑道:“哎呀,大哥大嫂就不要谢来谢去了,你们都好,就是我、我有些饿了呢!” 顾伽罗愈发不好意思,整张芙蓉面羞成了一块大红布。 齐令先见女儿嘟着小嘴儿的娇憨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敏儿说得对,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开饭,可不能饿坏了我的宁馨儿。” 清河县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丫鬟们摆饭。 西府人丁稀少,家里人一向是坐在一起用饭。 顾伽罗依着规矩,立在清河县主身后帮忙布菜。 清河县主象征性的让顾伽罗夹了两筷子菜,便催她坐下来一起用饭。 食不言,一家人虽是久别重逢,却还是谨守规矩,安安静静的用了一餐饭。 清河县主借着顾伽罗去照看茶点的当儿,将齐谨之叫到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 齐谨之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最后还是用力点了下头:“……儿子省得。只要、只要顾氏安分守己,儿、儿子愿意跟她和平相处。” 清河县主眉头微蹙,低声训道:“什么‘和平相处’?我是让你跟她好好做一对和睦夫妻,早些生下嫡长子,将咱们齐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齐家已经衰落,就算丈夫、儿子能干,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少说也要二三十年。 以齐家目前的情况,齐谨之想要再寻个似顾伽罗这样条件的媳妇儿,根本就是千难万难。 所以,只要顾氏守规矩,清河县主还是希望儿子儿媳妇能像一对正常的夫妻那般和和顺顺的过一辈子。 “……娘~~”顾氏做了‘那样’的事,齐谨之怎么还能毫无芥蒂的跟她做夫妻? 清河县主却不理睬儿子的不平,继续训道:“还有那个刘氏,你也早些打发了。咱们家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学那粗鄙的商贾人家,弄什么平妻、贵妾!” 齐谨之怔了下,他早就将什么刘楚楚丢到了脑后,这会子被母亲提起,才有些楞楞的说道:“娘只管放心,儿子绝不会纳刘氏进门。” 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重振家门,而不是娶什么平妻。 清河县主松了口气:“那就好。” 见儿子对顾伽罗还有怨气,又耐着性子劝道:“不管过去顾氏做了什么,她能在齐家最困难的时候回来,就已经非常不易了。想想隔壁的赵氏,她跟齐勤之还有一个女儿呢,结果说和离就和离,何其的自私凉薄?” 赵氏是齐勤之的发妻,在齐勤之被押解回京的那一天,就叫嚷着跟他和离。 明面上的理由是齐勤之另娶二妻,还生了庶长子。 事实上大家都明白,赵家无非是看到齐家出了事,不想被齐家连累,也不想让女儿跟着受苦罢了。 反正赵氏还年轻,此时和离,过上一年半载,待风声过去了,还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清河县主又道:“还有罗氏,一介商户女都敢闹和离……顾氏可是堂堂赵国公世子的嫡长女呀,之前又有跟齐家有那么一段恩怨,就算她真的提出和离,外头的人也未必会苛责与她。” 有赵氏这个连亲生女儿都舍弃的人在前头挡着,顾氏即便和离,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舆论攻击。 再者……清河县主低声提醒:“冯家大老爷明年就要调回京了,听宫里的意思,圣人对冯大老爷非常满意。” 冯延寿回京定然是高升,以他跟圣人的情分,再加上这些年的政绩,入六部做个一把手,绝对没问题! 听母亲提到冯家,齐谨之脑中不禁闪现出冯明伯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孔,其实不用冯延寿,单是一个冯明伯就很难对付。 在他的梦中,冯明伯可是能做首辅的千年老狐狸,凡是跟他作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咯吱~咯吱~~ 齐谨之死死的攥着拳头,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心不好受啊! “谨哥儿,娘冷眼观察了这些日子,顾氏确实跟过去不一样了,你暂且放下过去的事,试着跟她相处些日子,可好?” 清河县主又换了温和的语气,柔声劝着。 “……儿子谨遵命!”齐谨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表情依然冷肃。 清河县主不免担心,可该劝的都劝了,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心静气,只要他静下心来好好跟顾伽罗相处几日,应该能发现顾伽罗的改变。 不过,为了避免儿子犯左性儿,再借故跟顾伽罗吵闹起来,她又趁着齐谨之跟着齐令先去隔壁给大长公主请安的时机,将顾伽罗叫到了身边,委婉的劝说了她几句。 “谨哥儿那孩子是个习武的人,性子直率,咱们家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他又刚从战场回来,一路风餐露宿的,胸中难免存了郁气,” 清河县主拉着顾伽罗的手,略带恳求的说道:“如果他有什么鲁莽、失礼的地方,你也不要怪他。当然,娘也不是要你受委屈,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先别跟他计较,只悄悄告诉我,我自会给你做主。” “母亲~~”顾伽罗面露感激之色。她心里明白清河县主为何这么说,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足。 自从决定回齐家的那一天起,顾伽罗就打定主意,不管私底下她怎么做,但大面儿上的事定会做好,绝不让人挑出什么差错。 顾伽罗是土生土长的大齐贵女,家族的荣誉,她看得很重。 ‘顾伽罗’险些毁了顾氏的名声,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洗刷曾经的污名,让世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顾氏女! 清河县主轻轻拍着顾伽罗的手背,“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娘绝不会让谨哥儿欺负你。” 顾伽罗抿着唇,迎上清河县主慈爱的目光,缓缓点头:“母亲放心,媳妇儿都明白。” “好、好、好,娘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清河县主满脸的欣慰,但心里怎么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齐令先父子从春晖堂回来。 清河县主便催着齐谨之和顾伽罗这对小夫妻回自己的院子。 临走前,清河县主又给齐谨之使了个眼色。 齐谨之心里沉闷,但还是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心平气和的跟顾伽罗相处。 顾伽罗则一脸恭顺的跟在齐谨之身侧,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沉香院走去。 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隔着窗子看到小夫妻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清河县主的神情有些晦暗莫名。 齐谨之大步走着,他确实是武人作风,走路都比寻常人走得快。全然没有顾忌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眼瞧着跟齐谨之的距离一步步的扩大,顾伽罗不急也不恼,慢悠悠的跟着。 还是齐谨之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消失,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甩了顾伽罗好大一段距离。 伸手抹了把脸,齐谨之顿住脚步,忍着不耐烦,等顾伽罗追上来。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伽罗才缓缓跟了上来。 见顾伽罗重新步入他的视线范围,齐谨之也不说话,继续甩开步子往前走。 等再次看不到顾伽罗人影时,他便停下来等着。 整个过程中,夫妻两个谁也没有说话,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足足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顾伽罗才返回了沉香院。 进了院子,看到陌生的房间和摆设,齐谨之也没有说话,只冷冷的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不想,顾伽罗却悠悠的说了句:“都出去吧,我跟大爷有要事商量!” 屋子里服侍的都是顾伽罗的丫鬟,她们本能的选择服从顾伽罗的命令。 几个丫鬟齐刷刷的都退了出去。 齐谨之大怒,猛地回过头来瞪向顾伽罗,“你——” ‘你’字刚刚说完,齐谨之忽的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顾伽罗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短鞭,那鞭子正狠狠的朝自己抽来…… ps:二合一。小夫妻要正是磨合了,第一场,打!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5章 窝火 顾伽罗手腕转动,一条尺余长的短鞭如灵蛇般在半空中游走,鞭梢直指齐谨之的脖颈。 顾家以武传家,前朝末年,义军纷纷而起,顾家老祖宗一杆大枪驰骋疆场,闯下了‘顾家枪’的赫赫威名。 顾伽罗从小学习顾家武功,她是女孩子,自是不好拿着杆大铁枪舞弄,在顾家的教武场踅摸了几天,让她找到了趁手的替代武器——鞭子! 鞭子好哇,都是手上的功夫,却比大铁枪轻盈许多,还便于携带。 好,就是它了! 顾伽罗那时还跟着祖母一起住,和祖父也是极亲近的,于是便缠着祖父给她专门订制了一根小小的马鞭。 从三岁练到十二岁,顾伽罗的一手鞭子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就是穿越到后世那四年间,她也没有断了练武。 只可惜,曾经占据她身体的穿越女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宅女’,对武功一事并不上心,刚穿来的时候,借着身体没有彻底康复便丢下了练武。 耽搁了四年的时间,手上的功夫都生疏了。 半年前顾伽罗回归大齐,好容易从铁槛庵出来后,身体便有些虚弱,养好了身体,顾伽罗重新捡起了鞭子。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虽然没有恢复十成的功力,但也有当年四五成的水准。 一条鞭子在狭小的房间里上下飞舞,鞭梢时不时的在空气中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顾氏,你大胆!” 齐谨之自幼习武,又是真正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少将军,反应能力和手上的功夫都不弱。 虽然惊讶于顾伽罗胆敢动手殴打亲夫的行径,但愣神的时间也只是一刹那,身体更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一个略显仓促的闪躲,第一记鞭子便落空了。 一击不中,顾伽罗也不恼,抿着唇,气定神闲的继续挥舞鞭子。 西次间的空间不大,这给齐谨之的闪躲增加了难度。 齐谨之脸色铁青,二十多天来,他和父亲一路疾驰往京里赶,又是酷寒、又是长途奔波,身体早就疲乏得紧。 饶是他年轻、底子好,也耐不住长时间的辛劳。 这会子,他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踏踏实实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偏眼前这个疯女人,仿佛犯了癔症,竟摆出拼命的架势跟他纠缠。 齐谨之又累又气,在狭窄的空间里左躲右闪,他数次都想劈手躲下那可恨的鞭子,只可惜顾伽罗这些日子的联系也不是白练的,短短的乌金小皮鞭仿佛活了似的,顽皮的根本让人抓不住。 “顾氏,你、你给我住手!” 齐谨之躲闪了好一会儿,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上力量的流失,渐渐的,反应也有些迟缓了。 忽然,齐谨之纵身越过方桌,想从狭窄的西次间跳出去的时候,一个不防,脚落地的时候被个方凳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的晃了晃,险些扑倒在地上。 顾伽罗敏锐的抓住了齐谨之的这个晃神,甩出鞭子的同时,左手抓过墙根椅子上的一条银红撒花椅搭,手腕翻转,将椅搭拧成了一条,然后用力一甩,椅搭像一根粗粗的绳索,直接套中了齐谨之的脖子。 齐谨之习惯性的躲开那根鞭子,根本没有防备顾伽罗的左手袭击——一个闺阁女子,会舞弄两下鞭子亦是破格了,难道还能左右开弓?! 齐谨之判断失误,结果被椅搭牢牢的勒住了脖子。 齐谨之被椅子绊了一下,原就有些不稳,脖子上忽然被套上了‘绳索’,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虽上了战场,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岁,心理素质远没有那些积年老将们强硬。惊慌之下,他本能的想要挣扎。 顾伽罗飞快的丢开右手握着的皮鞭,双手拉住椅搭的两端,借着齐谨之跟脖子上的‘绳索’较劲的当儿,她右腿用力踹向齐谨之的膝盖窝。 “……唔~”齐谨之双膝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 顾伽罗乘势追击,用整个身体做武器,种种的压在了齐谨之的身上,双手还死死的抓着‘椅搭牌绳索’。 “顾、顾氏,你、你想做什么?” 齐谨之满心挫败,他、他堂堂齐家少将军,竟然被个女人给制住了! 屈辱,真是莫大的屈辱啊! 齐谨之抓着‘绳索’的手放开,他也不挣扎了,反而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顾伽罗,一字一顿的问道! 顾伽罗却似没有看到齐谨之杀人一样的目光,双手用力收紧、收紧、收紧,直至看到齐谨之的俊脸有些涨红。 齐谨之心里大骇,怎的,顾氏还真想杀了自己! 齐谨之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顾伽罗甩出去。 顾伽罗却忽然松开双手,身子仿若轻盈的蝴蝶,一个漂亮的翻身,重新站起来。 “……呼”齐谨之长长舒了口气,脖子上的桎梏挪开了,他的呼吸也顺畅了,摊手摊脚的躺在了地上。 顾伽罗立在他面前,满意的看到齐谨之的脖颈处有一道紫红色的粗粗勒痕,轻声说道:“大爷,被人勒住脖子的感觉如何?” 齐谨之的眼睛闪了闪,“你知道了?”那日他半夜潜入顾家,原想着去吓一吓她,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一看到那张睡颜,齐谨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梦’中的场景,再联想到梦中自己的悲剧全是顾伽罗造成的,胸中不禁生出浓浓的恨意,双手也不自禁的抚上了顾伽罗的纤长白皙的脖颈…… 事后,齐谨之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晚顾伽罗没有惊醒,他会不会真的将她掐死? 答案是:齐谨之自己也不确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了顾伽罗的命! 事情过去了,齐谨之暗暗将它藏在了心底,谁都没说。而且他有信心,那晚顾伽罗并没有发现他。不过事后顾伽罗能不能猜到是他,齐谨之就不好说了。 对上顾伽罗没有温度的笑容,齐谨之明白,顾伽罗已经确定那日是他动的手。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轻声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堂堂齐大爷、世人赞颂的少年俊彦,却曾经像个宵小一般,偷偷摸摸的混入岳家,企图将睡梦中的妻子掐死?” 顾伽罗的语调很平缓,但嘲讽意味十足。就差指着齐谨之的鼻子骂他,卑鄙无耻,只会背地里下黑手,却不敢正大光明的跟人较量。 齐谨之皱了皱眉头,“我没想杀你,就是、就是——” 说到一半,在顾伽罗别有深意的笑容中,他直接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丢脸,事情已经做下,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承认,没得让个女人笑话。 “是,那日确实是我。” 齐谨之破罐子破摔,冷冷的说道:“你有胆子做下那等没脸的事儿,就不该惧怕我的报复!” 顾伽罗轻嗤一声,“谁怕你报复了?你若是想报复,大可像我方才那般,真刀真枪的大打一架,又何必行那等藏头露尾的事?还有,我就不信,你会真信了东府放出来的流言!” 顾伽罗时刻不忘给自己洗白,她没有红杏出墙,没有! 齐谨之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顾伽罗并没有真正的背叛自己。可、可她到底败坏了齐家的名声啊! 顾伽罗报了仇,心情大好,不愿跟齐谨之多说废话,拍了拍手,语气欢愉的说道:“好了,这下子咱们扯平了!” 齐谨之听出顾伽罗话里的意思,心中愈发窝火——他、他竟被个女人给武力压制了! 顾伽罗才不管齐谨之生气不生气、屈辱不屈辱呢,来到窗边,扬声喊道:“来人,给大爷准备热水,大爷要洗漱!” 吩咐完,又似想到了什么,喊道:“对了,派人去一下针线房,催催里头的人,看看咱们大爷的新衣服做好了没?!” 紫薇和紫叶几个大丫鬟鱼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粗使小丫鬟,小丫鬟有的提着紫铜水壶,有的捧着干净的棉布巾子,有的端着澡豆、香露等洗漱用品。 “大爷,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仿佛刚才的恶斗没有发生一般,‘复仇女’一秒钟变成了‘贤妻良母’,顾伽罗笑语盈盈的招呼躺在地上的齐谨之。 齐谨之见她这般,胸中的郁闷又多了一层! 恰在这时,外头响起小丫鬟的通传声:“大爷、大奶奶,曲妈妈来了!” 曲妈妈是清河县主身边的心腹,亦是齐谨之的乳母。 听到这话,顾伽罗唇边的笑纹加深,弯腰凑到仍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齐谨之耳边,低声道:“大爷,您确定您想让曲妈妈看到您这幅模样?” 被妻子打倒在地,哪怕是最窝囊的男人也不愿当众说破,更不用说似齐谨之这般骄傲的少将军了! 齐谨之额头青筋暴起,冷冷的看着顾伽罗,“顾氏,算你狠!” 顾伽罗笑容灿烂,“彼此彼此!” 缓缓站起身,顾伽罗扬声道:“曲妈妈来了?快请快请!” 说罢,她还亲自迎到了外间,客气中带着几分尊敬,冲着曲妈妈轻轻颔首,权作行礼:“妈妈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曲妈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一番,嘴里没什么诚意的说道:“老奴见过大奶奶。许久不见大爷,老奴很是想念,所以便来看看大爷。另外,县主说因为不知道大爷年前能回来,原想着将今年的冬衣命人送到西南。大爷提前回来了,那些冬衣还在县主那儿,县主便命老奴将衣服送了来。” 顾伽罗合掌念了句佛,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哎呀,真是太好了,那日听闻大爷要回来,我就担心大爷的冬衣,正巧我新得了几块上好的皮料,便悄悄送到针线房……方才我还命人去针线房催呢,妈妈便来了,这下子好了,大爷泡完澡,便能直接穿新衣服了!” 一边说着,顾伽罗一边命人将曲妈妈带来的几个大包袱拿进西次间。 曲妈妈眉眼不动,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 顾伽罗私底下命人送料子去针线房,这件事,县主是知道的。 当时县主还说,顾氏有心了,不管她是真心为齐谨之,还是只为了做脸面,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像个合格的妻子。 然而曲妈妈却始终对顾伽罗有偏见,因为她永远忘不掉那日在茶楼堵到顾伽罗与齐勉之私会的画面! 曲妈妈从小将齐谨之奶大,说句不怕逾矩的话,在她的心目中,齐谨之就是她的儿子。曲妈妈对齐谨之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近。 因为曲妈妈跟齐谨之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跟几个亲生儿女相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曲妈妈甚至比清河县主还要在乎齐谨之——清河县主是母亲,可也是齐家西府的主母,她疼爱儿子,可她也更看重家族的荣耀与利益。 曲妈妈不同,她就是个普通的妇人,作为‘母亲’,她只想看到她带大的孩子(也就是齐谨之啦)能平安康泰、顺心顺意。至于什么‘大局’,却不在曲妈妈的考虑范围之列。 顾伽罗给齐谨之戴了绿帽子,曲妈妈从心底里厌弃她、痛恨她! 只可惜,曲妈妈人微言轻,不能阻止顾伽罗回到齐家,但她却能暗中看着顾伽罗。只要顾伽罗有一丝不安分,曲妈妈都不会饶了她! “大爷呢?”曲妈妈打量的目光落在了西次间的房门上,表面上虽然像个仆妇,但说出的话并没有多少恭敬。 顾伽罗也不恼,她不是瞎子,曲妈妈看她时眼中闪烁的厌嫌,她还是能看得到的。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跟曲妈妈解释什么,曲妈妈再体面,也不过是个下人,只要县主认可了她,曲妈妈如何看她,顾伽罗一点儿都不在意。 笑容变淡,顾伽罗也‘客气’的回道:“大爷在净房洗漱。天儿冷,曲妈妈冷风朔气的一路赶来,且坐下来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顾伽罗缓缓走到正间的罗汉床上坐下来,指了指一旁的鼓墩,招呼道:“待大爷换了衣裳,再来陪曲妈妈说话!” 曲妈妈恭敬的谢了座,神情依然淡淡的坐在了鼓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伽罗说话。 言语间,曲妈妈不动声色的敲打着顾伽罗,反复提醒她,要恪守妇德,要好好伺候夫君,切莫再做没脸的事情。 曲妈妈说得很隐晦,但顾伽罗还是敏感的听了出来,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叮的一声将茶盏放在炕桌上,冷冷的说道:“妈妈说得对,丫鬟们笨手笨脚的,服侍大爷难免有不尽心的时候。我进去看看,曲妈妈且坐一坐!” 说罢,根本不管曲妈妈作何反应,顾伽罗便起身进了西次间,直接将曲妈妈一个人晾在了外头。 曲妈妈被噎了一下,想要发作,可又不知说什么好。人家顾伽罗可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啊,曲妈妈前头刚说‘丫鬟服侍不尽心,大奶奶平日里多照看着大爷’,顾伽罗后脚就说亲自服侍齐谨之洗澡,多听话啊,曲妈妈明知道顾伽罗是在给她甩脸子,她也挑不出对方的不是来! 暗暗咬了咬牙,曲妈妈起身:“大奶奶伺候大爷是正经,不用顾及老奴!” 顾伽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闪身进了西次间。 这时,齐谨之身穿簇新的白色家常长袍,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见顾伽罗在屋里,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怎么进来了?妈妈呢?” 顾伽罗拿着一方干净的棉布巾子,凑到齐谨之面前,伸手帮他擦拭湿发,嘴里道:“妈妈不放心大爷,命我亲自来照看。大爷,低低头,妾身帮您擦头发。” 齐谨之不客气的拍开顾伽罗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大奶奶是尊贵人,我可不敢劳烦您!” 不知为何,他现在一看到顾伽罗,就想伸手去摸脖子,喉间更有一种堵塞的感觉。 顾伽罗不恼,笑眯眯的看着齐谨之夺过棉布巾子,自己绞着头发走出西次间。 “妈妈,这些日子不见,您的身子可好吗?” 见到许久不见的乳母,齐谨之很是激动,将棉布巾子丢到一旁,快步走到曲妈妈跟前。 曲妈妈颤巍巍的站起来,双手扶向齐谨之,两只眼睛顿时化作探照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黑了,也瘦了!”曲妈妈眼中含着泪,嗫嚅着嘴唇,“我的谨哥儿,你可受苦了!” 双手轻轻摸着齐谨之消瘦的面颊,曲妈妈无比心疼。 齐谨之却笑了,反手握住曲妈妈的手,扶她往罗汉床上坐,嘴里道:“妈妈不用担心,我很好,就是急着回家,赶路的时候急促了些,所以显得有些疲乏,其实我的身体很好。” 齐谨之和曲妈妈感情好,两人私底下相处也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曲妈妈一时忘了规矩,顺着齐谨之的手,来到罗汉床左侧的位子前,转身就要坐下。 顾伽罗却忽然从西次间走了出来,夏蝉、夏荷两个丫鬟抬着个熏笼跟在后面。 顾伽罗仿佛没看到曲妈妈的‘逾矩’,笑着说道:“大爷,我知道您急着想跟妈妈说话,可您也要先把头发烘干呀。” 走到罗汉床前,顾伽罗直接挤开齐谨之和曲妈妈,吩咐两个丫鬟:“你们快些把熏笼抬过来啊,对了,再拿一块棉布巾子来!” 顾伽罗说完,又转身看向齐谨之,亲昵的将他按在罗汉床的左侧位子上。 夏蝉和夏竹赶忙将熏笼抬到近前。 两个丫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行至罗汉床前时,竟将曲妈妈挤到了一旁。 齐谨之大怒,“顾氏,你——” 顾伽罗却笑着打断他的话,“大爷,身体要紧,咱们屋里虽然起了火龙,可到底不比夏天。您这一头湿发的,若是不早些烘干了,不小心染了风寒,父亲、母亲知道了,岂不心疼?” 顾伽罗特意加重了‘母亲’两字的读音。 齐谨之顿时想起了清河县主的叮咛,硬生生将胸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顾伽罗却不想就此放过,又转身看向曲妈妈,“妈妈,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曲妈妈方才险些被夏蝉两个挤了个踉跄,心里正气着,忽听到顾伽罗的话,对上顾伽罗含笑的眸子,她猛然发觉,这顾氏好像真的变了,变得比过去难缠多了。 吞了吞口水,曲妈妈强忍着不虞,僵硬的说道:“大奶奶说的是。大爷,您还是先烘干头发,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曲妈妈很清楚,顾伽罗这是故意插进来,罗汉床肯定是坐不成了,曲妈妈只得重新退回一侧。 但就在这时,曲妈妈猛然发觉,刚刚她坐着的鼓墩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极寒碜的小杌子。 这是顾伽罗给她的下马威! 偏她却挑不出什么不是来,因为按照齐家的规矩,再有体面的下人,在主人面前,也没有坐椅子的资格,能给个杌子,已经是大奶奶‘仁厚’了! 忍着羞愤,曲妈妈委委屈屈的坐了下来。 顾伽罗将齐谨之推坐到罗汉床上,她则坐在了右侧的位子,看到曲妈妈坐下,她还故意朝曲妈妈笑了笑。 那笑容,只把曲妈妈看得喉噎胃疼、满腹窝火。 齐谨之到底是个大男人,没有发现乳母和妻子之间的波涛暗涌,身子靠在熏笼上,任由夏荷给他绞头发。 “妈妈,这几个月家里可还好?”忙了这小半日,齐谨之终于想起了正事,缓声问道。 曲妈妈瞟了顾伽罗一眼,这人怎么还不走,有她在这里,许多话根本就不能说啊。 偏齐谨之又是奔波、又是泡澡,好容易坐在温暖舒适的床上,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恰巧这时夏荷擦拭完头发,正用指腹轻轻的给他按摩头皮,让齐谨之舒服不已,一双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没多久,齐谨之就渐渐的合上了眼睛。 曲妈妈原本还想着将她最近几日发现的一些事(基本上都跟顾伽罗有关)告诉齐谨之,话都到舌尖了,结果却被顾伽罗用计给堵了回来,各种郁闷、各种窝火,只把曲妈妈憋得变了脸色。 顾伽罗却站了起来,轻轻走到曲妈妈近前,悄声道:“妈妈,大爷太累了,有什么话,您还是等大爷休息好了再说吧。” 曲妈妈:…… 心里窝火,曲妈妈却暗中咬牙:顾氏,你别得意,你跟杨家的那些破事老婆子都看在了眼底,你且等着,我、我定会让你好看! ps:状态不好,更新不给力,真是对不住亲们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6章 莫名的敌意 腊月初八,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家家都煮起了腊八粥,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处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 当然,有钱人家煮的腊八粥要讲究一些,什么枣核为身、核桃为头、杏仁为尾的果狮,什么用枣泥、豆沙、山药等各种颜色的食材做成的八仙人、罗汉像,什么…… 多种珍贵的食材在厨娘的巧手下绽放出新的生命,一碗小小的腊八粥寄托了世人对先祖的怀念与哀思,以及对未来一年的美好祝愿。 过去一年间,齐家发生了许多事,庞大的家业也在一夜间分崩离析。齐家没落了,但相较于寻常富贵人家,到底还强些。 再加上齐令源父子出了诏狱、齐令先父子从前线平安归来,‘一家人’好歹又团聚在一起。 这对于风雨飘摇的齐家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 所以,从腊月初七傍晚开始,清河县主就吩咐大厨房的厨娘精心准备腊八粥的食材。 甄选食材、清洗、雕琢……子时一到,装满各色食材的锅子便上了灶,用小火慢慢的熬着,一直熬到清晨,一锅甜香软糯的腊八粥才算做好。 “大爷,早!” 清晨,顾伽罗按时起床,在院子里舞弄了一会儿鞭子,大冷天练出了一头热汗,正准备回房去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抬眼便看到齐谨之从东厢房出来。 齐谨之站在台阶上,一双黑亮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瞥向顾伽罗手里的短鞭。 鞭子,就是这条鞭子……齐谨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日自己被个女人压在身下的不堪模样,双手登时紧握成拳! 好个顾氏,不守妇道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河东悍妇! 顾伽罗猛不丁的打了个寒战,她清楚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朝自己袭来。 握着鞭子的手微微收紧,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顾伽罗几乎是本能的摆出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动作来,好看的杏眼微微眯起,无比谨慎的看着齐谨之。 昨日趁着齐谨之疲乏,顾伽罗又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总算报了那一‘掐’之仇。 可接下来的事就—— 其实,在顾伽罗决定动手前,她就料定时候齐谨之会找自己清算。 齐谨之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却偏偏被个他瞧不起的妇人踩在了脚底下,齐谨之如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顾伽罗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跟齐谨之真正公平的比试,她绝不是他的对手。 顾伽罗也没想跟齐谨之真刀真枪的再干一架。 “大爷,昨夜睡得可还好?今儿个是腊八,母亲命人传了话,让咱们收拾停当了便去萱瑞堂,” 顾伽罗仿佛一只竖起浑身利刺的刺猬,满眼戒备的与齐谨之对峙,面儿上却笑着说道。 齐谨之举着拳头,正准备走下来跟顾伽罗好好‘较量’一番。 昨儿这个女人不是还放言,说什么‘要报复、就当真刀真枪的大打一架’? 好呀,今天他就好好跟顾伽罗‘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但一听到‘母亲’二字,齐谨之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耳边忽然响起母亲交代他的话,齐谨之双目圆睁,狠狠的盯着顾伽罗好一会儿,才硬生生将胸中的怒火压下。 罢、罢、罢,他齐谨之堂堂六尺男儿,怎能跟个内宅妇人计较? 昨日、昨日就当他欠顾伽罗的,毕竟他曾经对她动过杀手,顾伽罗报复回来也在情理之中。他们算是两清了! “哼!”齐谨之松开紧握的拳头,冷冷的看了顾伽罗一眼,道:“我们的旧账一笔勾销!” 顾伽罗稍稍松了口气,齐谨之的话不多,但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明确: 第一,昨日的事,他不再追究; 第二,过去的恩怨,也可以暂且揭过; 第三,以后顾伽罗必须安分守己,倘或有个行差踏错,旧账新仇加起来一起清算! 齐谨之肯放下旧日冤仇,这是好事,这表明,顾伽罗还能继续在齐家待下去,还能借着齐谨之来重塑形象。 “好,一笔勾销!”顾伽罗笑容真切了几分,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亲,合作愉快哦!只等她彻底挽回了名声,她便会放彼此一个自由。 如此,她和齐谨之也不必两看相厌了! “哼!”齐谨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朝正房走去,路过顾伽罗的时候,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伽罗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跟上齐谨之,柔声问道:“大爷,昨夜睡得可好?妾身让夏荷她们服侍您洗漱?对了,今天要祭拜祖先,你看穿哪件衣服合适?” 齐谨之猛地顿住身子,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顾伽罗,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顾伽罗丝毫不惧怕他的冷眼,继续笑着说道:“母亲命针线房给大爷做了好几件棉袍,对了,还有几件大毛衣裳,大爷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的?您说与妾身,妾身以后也好留意?” “……”齐谨之额角抽了抽,心道,世间怎么会有顾伽罗这样‘厚脸皮’的人? 昨日他们两个还打得你死我活呢,今天她就能笑靥如花的细心伺候他?! 哦不,不对,顾伽罗的‘变脸’不是时隔一日。齐谨之猛然想起,昨日他和顾伽罗打完架,那个女人便迅速换上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假面,对他好一阵嘘寒问暖,还含笑陪着他听曲妈妈聊天。 若不是最后顾伽罗命人将昏昏欲睡的他送到东厢房休息,齐谨之险些以为他们夫妻是再正常不过的新婚夫妻,而绝非势如水火的怨偶! “你竟是变得越来越‘贤惠’了呢。”齐谨之讥诮的说道。 顾伽罗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反而故作娇羞的说道:“大爷谬赞了,妾身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大爷的!” 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齐谨之好不憋屈,一甩袖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直接朝正房走去。 顾伽罗低着头,忍着笑意,‘恭顺’的跟着夫君进了正房。 夫妻两个先后洗漱、换了正式的衣服,然后一起往萱瑞堂走去。 今天是腊八,按照习俗,一家人要去祠堂祭祖。 齐家现在住着的宅子是清河县主的别业,虽然一直闲置,但房舍却十分齐全,祠堂什么的也都准备得妥妥的。 西府的人在萱瑞堂聚集,随后由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夫妇领着一起前往大长公主所在的春晖堂。 给长辈请了安,两府的主人汇集在一起,共同前往西南角的祠堂祭拜先祖。 热腾腾的腊八粥摆上供桌,齐令源和齐令先领着两府的男丁跪了下来。 望着简陋的祠堂(相较于国公府的老祠堂而言,新宅的祠堂确实是精简版的),齐令源和齐令先心中满是愧疚,眼中不由得滚出泪来。 “祖父,父亲,齐家的列祖列宗,都是儿孙不孝,连累先祖们也跟着受苦!” 堂兄弟两个的额头重重的叩在水磨青石地板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两人早已哭得涕泪横流! 呜呜的痛哭声在安静的祠堂里回荡。 齐谨之、齐勤之、齐勉之等小辈们也忍不住伏地啜泣起来,尤其是齐勤之,更是羞愧得几欲昏死过去,十指死死的抓着石板缝隙,心中无数次的发誓:我、齐勤之一定要洗刷身上的屈辱,一定要重现齐家的荣耀,一定! 齐勉之却神色有些复杂,他一向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实际上,他一点儿都不比同胞兄长笨。 甚至在某些地方,齐勉之比齐勤之还要聪明。 齐家败了,齐家东府尤甚! 西府上有圣人的偏爱,有清河县主和马家的扶持,只要齐谨之肯放下身段,入仕并不困难,将来振兴家业也不是白日做梦。 可东府……齐勉之摇摇头,不是他太悲观,而是事实如此。除非圣人死了,或是东府的主人立了什么不世之功,否则,未来三四十年,东府甭想出头。 圣人正值壮年,最近十几二十年内估计死不了,那么剩下的便是立功了。 可父兄没了官职,天下又太平,他们去哪儿立功? 经过一番思索,齐勉之发现,唯一有机会立功的人,竟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姚希若! …… 过了腊八便是年。 清河县主领着顾伽罗,又是清点下头庄子送上来的出息,又是采办年货,又是给姻亲故交送年礼,婆媳两个好一通忙碌。 顾伽罗忙得连跟齐谨之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夫妻两个仿佛有了默契,自齐谨之回来当天被送到东厢房安置,他便认定了东厢房,除了每日去正房做个样子给外人看,平日里他都待在东厢房。 而顾伽罗则住在正房西侧的卧房里。 夫妻两个井水不犯河水。 清河县主虽然遗憾没有看到小夫妻圆房,但他们两个能‘和平相处’,也算是个好的开端。 尤其是看到顾伽罗面对齐谨之冷嘲热讽的时候还能微笑以对,然后继续坚守妻子的本分,清河县主对顾伽罗愈发满意,也愿意手把手的教导她如何管家、如何料理人际往来。 “……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和卢国公府的二奶奶是堂姐妹,安成侯府的侯夫人是英国公府杨家的姑奶奶,” 清河县主拿着一本册子,细细的将京城上流社会的关系脉络讲解给顾伽罗。 齐家不是国公府了,但姻亲还在。而京城的世家望族相互联姻,细细的算起来,几大世家之间都有些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 清河县主手中的册子,是她嫁进齐家后,花了二十多年整理、记录的各大豪门的资料。 像什么谁家与谁家有亲,什么谁家的掌家主母与谁家女眷不睦,还有什么谁家的婆母严苛、婆媳不和,什么谁家暴发新贵、家中规矩不严,以及各家女眷的生辰、红白等重大事情的日期等等等等,册子上都详细记录了下来。 毫不夸张的说,有这么一本册子,基本上就能顺利在京城上流社会行走。 而各大家族的主母手中,每人都有一本类似的册子,只是记录的侧重点不同。 顾伽罗的继母宋氏也有这样的册子,顾伽罗返回齐家前,宋氏曾经拿出来给顾伽罗翻阅。 不过,因为时间紧张,宋氏并没有将册子里东西全部都教给顾伽罗,只选取了与齐家相关的一部分内容,细细的给顾伽罗讲解清楚。 清河县主的课程便补足了这一些,单冲着这一点,顾伽罗表示,她愿意继续忍受齐谨之那些阴阳怪气的嘲讽。 “唉,吴家、马家、萧家还有你们顾家都是咱们齐家的姻亲,但齐家到底不比往昔,就是亲戚间的走动也变得有些疏远了呢。” 清河县主一页页的讲给顾伽罗,每说到一家,她都会仔细说一说这家与齐家的关系,以及家中女眷的为人和喜好。说着说着,清河县主想到了齐家的现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姻亲关系割不断,但齐家却不再是勋爵贵族,除了重大节日的一些人情往来,贵族间日常的游乐、宴集,齐家却没有资格再参与其中了。 顾伽罗见清河县主有些低落,赶忙笑着劝道:“母亲无需难过,咱们齐家只是一时落难,但根基还在,待过了年,稍稍运作一下,老爷和大爷总有出仕的机会。” 顾伽罗为了让婆母开心,还拿出了当年顾家做例子,“想当初我们顾家,阖家被流放至辽东……短短几年的功夫,不是又回到了京城?我祖母常说,只要儿孙上进,家业没了也能重新挣回来呢。” 顾家都沦落为军户了还能重新起来,更不用说齐家这样还是清白良民的人家了。 清河县主见顾伽罗说得真挚,心下宽慰,不由得笑道:“香儿说的极是,是我想左了。是呀,老爷和大爷都不是平庸之辈,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齐家总有复兴的那一天!” 顾伽罗的眼眸闪了闪,清河县主这是拐过弯儿来又劝自己呢,或者说想让她表个态。 “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好好照料、帮扶大爷的。”齐家之所以被夺爵,最终原因是圣人想收回兵权,所以,齐家的男丁们想再出仕,便不能走武将的道路。 齐家的姻亲也大多是勋贵武将,对齐家的帮助并不多。 除了顾伽罗! 大家可别忘了,顾伽罗的亲外祖父是内阁大学士,五个舅舅全都科举入仕。而继外祖父是翰林院掌院,世代书香。 不管是冯家还是宋家,都是清贵文臣,齐家倘或改走文官的道路,两家都能帮上忙。 清河县主满意的笑了笑,忽的想起了什么,感慨的说了句:“到底是亲家老国公爷想得长远啊。” 她嘴里说得的亲家老国公爷,指的不是旁人,正是顾伽罗的祖父顾崇。 顾伽罗暗暗点了点头,祖父估计早就瞧出了萧烨是位刚毅果决的天子,这样的人势必不肯受制于人。 四大国公府掌控四方边陲兵权,似萧烨这样的皇帝定然不能容许。收拢兵权是早晚的事。 所以,顾崇才会为儿子先后求娶了两个出身清贵文臣的妻子,并渐渐放开了对辽东大营的控制。 现在顾家虽然还掌控着三分之二的辽东兵权,却不像其它三个国公府那般‘霸道’、‘跋扈’。在圣人心中,顾崇也比其它三位国公爷显得‘恭顺’、‘谦和’。 就算圣人动手,赵国公府也将是最后一个被收拾的家族。 二十年前顾崇就能看破这一些,并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清河县主才忍不住赞他一声‘想得长远’! 不愧是能带领顾家从辽东重返京城的人物啊,妥妥的千年老狐狸一只。 只可惜他们齐家没有认清现实,第一个被圣人收拾。而其它两家国公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齐家的事惊醒。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沉思,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压下心底的思绪,继续拿着册子跟顾伽罗商量分送年礼的事情。 婆媳两个足足忙了十来天,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 这日清晨,顾伽罗用过早饭,照例来萱瑞堂跟着清河县主管家理事。 进了门,却发现清河县主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议事厅处理事务,而是在正房和人说话。 听见顾伽罗来了,清河县主直接招呼道:“香儿,进来说话!” 顾伽罗应了一声,绕过屏风便来到正间,刚好看到一个婆子坐在罗汉床前,正跟清河县主说着什么。 那婆子有些面生,穿的衣服也不是齐家下人的服饰。 “给母亲请安。”顾伽罗规矩的行礼问安,故作不经意的扫了那婆子一眼,“母亲,您这里有客人?” 清河县主笑着说道:“这是卫国公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仇妈妈,仇妈妈,这是我们家的大奶奶顾氏。” 顾伽罗一听便知道这婆子在卫国公府极有体面,赶忙行了个半礼,“见过仇妈妈。” 仇妈妈五十多岁的模样,圆盘脸,面皮儿微黑,五官周正,眼神犀利,双唇习惯性的抿着,两边各有一道深深的法令纹。 这会儿正端正的坐在鼓墩上,身姿挺拔,神情严肃,一看便是个严谨、方正的人。 仇妈妈淡淡的扫了顾伽罗一眼,没有闪躲,竟直接受了顾伽罗的礼。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仇妈妈这般托大,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她在卫国公府确实有体面,甚至比年轻的小主人还要威风,所以根本不把赵国公府的大小姐放在眼中; 第二,仇妈妈不喜欢顾伽罗,故意给她脸子瞧。 顾伽罗可以肯定,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房客’,都没有见过仇妈妈,更谈不上得罪。 所以,第二个原因便可以排除了。 这么说,仇妈妈果然有些来历? “顾大奶奶客气了,老奴又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如何当得起大奶奶的礼?”仇妈妈嘴里说着谦卑的话,但语气却一点儿都不谦卑。 顾伽罗听得心突突直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仇妈妈看她的目光有些冰冷。 难道‘顾伽罗’曾经做过冒犯卫国公府的事,所以被仇妈妈记恨上了? 清河县主也感觉到仇妈妈对顾伽罗的敌意,心里虽然不解,但还是赶忙打圆场:“哎呀,仇妈妈快别这么说了,您老可是跟着太夫人上过战场的人……慢说是顾氏她们这些小辈了,就是我对您老也要毕恭毕敬的呢。” 顾伽罗心跳得愈发厉害,她跟婆母相处了这些时日,多少了解了对方的一些脾性。 清河县主是个骄傲的人,哪怕不是国公夫人了,她骨子里依然保持着那份骄傲。平日里也有其它勋贵家的得力下人来齐家送礼、问安,清河县主全都客气接待,但却从未想今日这般,对仇妈妈一个婆子如此的‘尊敬’。 没错,就是尊敬。 顾伽罗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清河县主对仇妈妈的尊敬和恭维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分虚假! 由此看来,仇妈妈确实出身不俗,且靠山很硬。 “县主还是这么促狭,都快做祖母的人了,还拿老奴开玩笑,” 仇妈妈紧抿双唇终于有了一丝弧度,浅浅的笑道:“之前太夫人还担心呢,老奴冷眼瞧着,县主还跟过去一样。” 清河县主忙笑着说道:“仇妈妈是看着我长大的,就算我做了曾祖母,在您跟前,我也是个孩子。” 仇妈妈唇边的笑纹加深,眉眼间的肃然也柔和了许多,顺着清河县主的话,跟她说笑了几句,然后才告辞离去。 清河县主站起身,亲自送仇妈妈出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彼此间很是亲昵。 顾伽罗跟在清河县主身边,一起将仇妈妈送至二门的垂花门前。 直到上了马车,仇妈妈都没有跟顾伽罗说话,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赠送一个。 这种全然的漠视,非常清晰的传达着一个意思,仇妈妈非常不待见顾伽罗,甚至称得上厌嫌! “母亲,这位仇妈妈——” 被个头一次见面的人如此对待,顾伽罗无端有种心慌的感觉,仇妈妈的马车刚离开,顾伽罗就急切的问道。 清河县主也有些不解,但还是跟顾伽罗说起了仇妈妈的来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7章 牛皮糖 “说起仇妈妈,那必须先讲一讲卫国公府的刘氏太夫人。” 萱瑞堂的西次间里,清河县主也不去议事厅处理家务了,简单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几句,任由那丫鬟去打发了前来回事的管事妈妈,她则拉着顾伽罗坐在临窗大炕上讲解历史。 顾伽罗愣了下,很快便想起了儿时听闻的一些奇人轶事。 卫国公府与赵国公府、黔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并称四大国公府,掌管着大齐王朝四处最重要的边陲防卫军务。 但卫国公府的主人却是萧氏宗室,其先祖萧羁是齐高祖嫡亲的堂弟,兄弟两个自幼感情甚笃,所以当年齐高祖起兵的时候,萧羁冒着杀头的危险,倾尽全家之力帮扶。 齐高祖也没有亏待了自家小弟,夺得江山后,便册封萧羁为卫王,掌管东南军务。 高祖末年,萧羁却卷入了皇位之争,站错了队,先帝太宗即位后,直接夺去了萧羁的郡王爵位,贬为卫国公。 东南大营的兵权也被太宗收回。 还是后来东海倭寇作乱,接管东南大营的将领不熟悉海战,接连吃了几次败仗,太宗无法,只得让卫国公世子萧耀复出领兵。 萧耀与萧羁一样,行军打仗颇有一套,且他比萧羁更加懂得为臣之道,成功击溃了作乱的海贼,又一番努力,终于让太宗松了口,准许萧家继续执掌东南大营。 自此,萧家便谨慎行事,一心忠君,轻易不搀和皇子间的事。 小心翼翼的过了近四十年,终于换来当今圣人的信任,萧家在京城的地位也愈发闻鼓起来。 而清河县主提到的刘氏太夫人便是萧耀的发妻,但除了这个身份,她还有个更加传奇、更加特别的身份——贞烈皇后刘氏的义女,赫赫有名的娘子军将领。 没错,刘氏曾经跟着贞烈皇后一起上过战场,数次立过战功,贞烈皇后很喜欢她,不但赐她‘刘’姓,还收她做了义女,最后更是亲自做媒,将刘氏一个奴婢出身的孤女,许配给了萧耀。 顾伽罗回忆着祖母给她讲的故事,“母亲说的,可是那位跟随贞烈皇后亲赴前线运粮的忠义夫人?!” 忠义夫人是贞烈皇后为刘氏拟定的封号,直接证明了刘太夫人曾经的辉煌。 据说,当年萧家没有被太宗彻底清算、爵位也只降了一级,除了萧家是宗室同根的主要原因外,还有一点便是因为忠义夫人刘氏——当时京城还有三万娘子军宿卫皇宫,而且贞烈皇后也还活着,不管是为了安抚娘子军,还是为了贞烈皇后,太宗都要给忠义夫人一些体面。 清河县主点点头,“没错,就是忠义夫人。”顾伽罗知道这位老祖宗就好。 自四十年前被削去王爵,萧家便开始低调行事,成年男丁全都被送到东南大营历练,留守京城的女眷们都在刘氏的带领下关上大门过日子。 除了一些重大的节日和姻亲间的往来,萧家女眷们几乎都不怎么外出交际。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萧家并没有像其他三大国公府一样与勋贵结亲。近四十年来,萧家不管是娶媳妇还是嫁女儿,基本上都是选择寒门或是新晋的官宦之家。 所以,萧家与众国公府、侯府以及世家望族都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时间久了,京城的权贵圈子中,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其它似顾伽罗这样的小贵女,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卫国公府的事情了。 有的甚至连刘氏太夫人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 顾伽罗能知道卫国公府的旧事,还是托了祖母的福。 清河县主看到顾伽罗点头,也就省去了许多解释,直接进入正题:“忠义夫人不止在成亲前上过战场,即便在生子后,还曾经与已故卫国公萧羁上船打过海贼……” 顾伽罗喃喃道:“照此看来,忠义夫人是个坚韧、刚毅的女中丈夫啊。”生了孩子还能与丈夫一起作战,足见刘氏的强悍啊。 清河县主也赞了句:“是啊,太夫人确实是咱们大齐朝的巾帼英雄。而方才那位仇妈妈便是刘太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女亲卫,曾经跟随她一起出海清剿海贼。” “……”顾伽罗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仇妈妈果然不是寻常仆妇,被这样一个人敌视,真心不是件好事呀。 最让顾伽罗纠结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或是‘房客’)哪里得罪了人家。 最最让顾伽罗担心的是,她(或是‘顾伽罗’)得罪的不是仇妈妈,而是那位忠义夫人。 如果真是后者……顾伽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萧家行事低调,可并不意味着能容许有人‘冒犯’家里的老祖宗。 据顾伽罗所知,刘太夫人已经快七十了,在萧氏宗室的低位,一点儿都不比大长公主低。甚至因为卫国公府的低调,皇宫里的贵人们对萧家都非常满意。 得罪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顾伽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果。 清河县主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委婉的问道:“卫国公府也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你、你与她们可曾相识?” ‘顾伽罗’跋扈,外出交际的时候,不经意间得罪了人,这也是不可能。 尤其萧家的姻亲都不是十分有地位的人,‘顾伽罗’眼高于顶,慢待了人家也是有的。 顾伽罗皱着眉头想了想,努力搜刮着前身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好半晌才缓缓摇头:“应该没有,我们顾家和萧家并无直接姻亲关系,平日里我与姐妹们凑在一处玩乐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萧家的人——” 卫国公府的女眷不主动出来交际,萧家的姻亲大多是中低层的官宦人家,根本就与‘顾伽罗’的圈子没有交集,就算‘顾伽罗’跋扈,她连萧家人的面儿都碰不上,更谈不上得罪了。 “那就奇怪了,”清河县主眉头轻蹙,仔细回想了下方才仇妈妈的神情,也是想不出原因。 抬眼看到顾伽罗满脸愁苦的模样,清河县主压下心底的担忧,笑着劝道:“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吧,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刘太夫人是个耿直、明理的人,应该不会听信流言,跟不会随意迁怒你们这些小辈。” 清河县主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命人去卫国公府探听一下消息。 现在的齐家,实在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顾伽罗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顺着清河县主的心意,换了个话题,婆媳两个闲话了几句,顾伽罗就起身告辞了。 怏怏的走回沉香院,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外书房回来的齐谨之。 “大爷回来了。”顾伽罗有气无力的问候了一声,也不等齐谨之回应,径直往正房走去。当然,就算她等,对方也不会回应。 齐谨之回家十来天,对上顾伽罗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直接漠视,即便有不得不与她说话的时候,他也多是冷嘲热讽。 偏顾伽罗脸皮奇厚,不管他怎么漠视、嘲讽,她都不会在意,更不会羞恼,反而依然保持笑容。 每次都让齐谨之郁闷不已。 时间久了,他暗骂顾伽罗‘厚颜’的同时,也不禁有些习惯了。 今日忽然看到顾伽罗没有似往常一样‘热情’,齐谨之反而不习惯了,心中竟生出几分兴致,故意大步追上顾伽罗,冷声道:“怎么,这才装了半个月的贤妻就装不下去了?顾氏,你就这点子本事?” 顾伽罗闻言,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绽开笑容,用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原来大爷也觉得妾身是‘贤妻’啊。能得到大爷的认可,妾身真是太高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说顾氏是贤妻了?这顾氏到底有没有长耳朵? 他明明是在找茬好不好,怎么顾氏—— 等等,他是不是中了顾氏的奸计?齐谨之忽然想到某个可能,满眼审视的对上顾伽罗的笑颜,愈发觉得顾伽罗方才是故意做出冷淡的模样,然后引他主动寻她说话。 哼,好一个顾氏,果然狡诈! 齐谨之斜睨了她一眼,充分表露出对她的不屑与蔑视,连个冷哼都欠奉,一甩袖子便朝东厢房走去。 “大奶奶,您这又何苦呢。”紫薇见齐谨之丝毫不把顾伽罗放在眼里的模样,很是心疼的说道。 顾伽罗敛住了夸张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我若顺着他的意思来,那才是真的苦呢。” 进了正房,留守的紫叶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熏笼,顾伽罗褪去大毛衣裳,围着熏笼烤火。 “大奶奶,表小姐来了。”门外廊下的小丫鬟通传道。 杨晴? 顾伽罗皱了皱眉,但还是扬声说道:“晴妹妹来了?快快有请!” “哎呀,表嫂真是太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还请什么请。”厚厚的门帘掀起,杨晴捧着手炉,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 顾伽罗伸手招呼:“晴妹妹来这边坐,外头冷,这里暖和些。” 杨晴任由丫鬟帮她解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跺了跺脚,然后来到熏笼旁坐下,略带羡慕的说道:“还是表嫂这里好,不似我们那边。每天的银霜炭都定量,尤其是前院客房,唉,我大哥那儿更是冷风朔气的……”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8章 公主驾到 一个月前,杨旻便来到了京城。 其实他不必这么赶着进京的,京华书院是每年的二月初二开学,杨旻大可陪家里人过了新年,元宵节后再动身也不迟。 但杨旻却有另一番计较。 他能进入京华书院读书,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正儿八经考进来的,而是走了冯家的路子。 走后门什么的,让杨旻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踏实。 底气不足,杨旻就想在其它方面多做些努力,比如提前跟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们打好交道。而每年年底便是人情往来的最佳时机,这个时候给山长和夫子们去送些礼物,都更能名正言顺一些。 再者,杨旻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上进、爱学习——为了准备上学的事宜,他连新年都不在家里过了,小伙子果然好学啊! 抱着这两个目的,杨旻赶在腊月前抵达了京城。 杨旻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子,来京城,自然要住在齐家。不过他到底是成年男丁,不好住在内院,宁氏请示了大长公主后,便将杨旻安置在了外院的客房里。 骤逢大变,宁氏变得有些市侩和小气,但上头有大长公主坐镇,宁氏并不敢刻薄杨旻。 所以,杨晴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违心。 顾伽罗听了,心里升起一抹警觉,面上却淡淡的说道:“晴妹妹又说笑了,旁人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跟着母亲管家,对于家中的一些事物还是了解几分的。东府那边的一应用度,和西府都是一样的。婶娘(指宁氏)对前院的几位少爷,亦是一碗水端平,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偏袒。” 顾伽罗话音一顿,故意拿眼睛瞥了杨晴一眼,果然看到杨晴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顾伽罗心里冷笑,自打杨旻进京后,杨晴就很少再来沉香院找她说话了。 偶尔在春晖堂碰到,杨晴也没了往日的亲昵,更没有主动提及杨旻。 顾伽罗倒没有以为杨晴是放弃了,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心机却一点儿都不浅。 顾伽罗怀疑,之前杨晴忽然冷淡下来,绝对不是放过自己,而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果然,齐谨之刚刚回家,这还没半个月呢,杨晴便忽然找上门来,且还专门挑了一个齐谨之在家的时间段。 进门一张嘴,更是直接提到了杨旻。 哼,杨晴想做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啊。 顾伽罗不动声色,脸上却带着一种‘我是为你好’的神情,言辞恳切的劝诫道:“晴妹妹,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再别人跟前乱说啊。你这样说,莫不是暗指婶娘薄待了杨表弟?倘或婶娘听到了,心里还不定怎么难过呢。” 杨晴被顾伽罗说得愈发尴尬,讪讪的挪动了下身子,赶忙解释道:“舅母对我们兄妹一向极好,我、我绝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嫂这里呆着舒服,也没多想,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许是想到了一个好的借口,杨晴渐渐镇定下来,故意嘟着小嘴,抱怨道:“大嫂,人家只是想‘巴结’您一下,您倒好,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教训人家。人家不和你好了。” 说着,双手扭扯着手里的帕子,一副委屈小女生的娇嗔模样。 杨晴年纪小,一整套表演下来,没有半分的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帅真可爱。 “杨晴确实不简单啊,”顾伽罗暗忖道。 “哎呀,这么说来,竟是我误会晴妹妹了,妹妹千万别在意啊,我也是为了妹妹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顾伽罗也跟杨晴一样,换上了虚假的面孔,跟她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 杨晴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四周,这几日她没有急着来找顾伽罗‘谈判’,原因无他,主要是在调查情况。 据她所知,齐谨之回家十多天了,却始终没有跟顾伽罗圆房,夫妻两个相处起来,一点儿不像久别重逢的新婚夫妻,反倒像一对相互怨恨的积年怨偶。 顾伽罗和齐谨之夫妻不和,这是好事啊。 只有这样,她和大哥才能有机可乘,而大哥的拜师礼也便有了着落。 “大嫂,怎么不见表兄?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似是早我几步回来了呢。” 杨晴踅摸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齐谨之,便故作天真的试探道。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大爷在东厢房忙着正事呢。自从大爷从西南回来,每天都要外出拜访亲友、故交,还要帮着我们老爷处理族中的事务。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呵呵,弄得我这个做妻子的想见他,都要事先预约呢。” 顾伽罗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与有荣焉,仿佛齐谨之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若不是杨晴查到了顾伽罗、齐谨之这对夫妻的真实情况,只看顾伽罗的神情,没准儿还真会以为这对小夫妻有多么的恩爱呢。 杨晴眼中闪过一抹阴郁,顾氏这是什么意思?过去不是还整天抱怨齐谨之是个粗鄙的武夫,远不如杨旻这样的清俊少年文雅、有情趣吗? 几个月不见,顾氏竟似是换了个人。 不管杨晴怎么暗示,也不管她怎样拿杨旻做文章,顾氏都丝毫不理会。 难道顾氏真想跟杨旻一刀两断? 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杨晴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大嫂,你、你和表哥、呃,和好了?” 顾伽罗挑眉,“晴妹妹何出此言?大爷与我虽然分隔了几个月,但到底是新婚夫妻,我们夫妻也从未闹过矛盾,又何谈‘和好’?” 杨晴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轻呼,“可你之前不是说——” 顾伽罗眸光一暗,她知道,杨晴快忍耐不住了,想要跟自己‘摊牌’了。 顾伽罗不等杨晴说出‘暧/昧’的话语,直接打断她的话,掩口笑道,“是是是,当初大爷新婚之夜抛下我去了西南,我虽然理解,却总有些舒服,所以私底下才抱怨了几句,说了一些气话。” 说到这里,顾伽罗故意顿了顿,略带不好意思的跟杨晴‘商量’,“晴妹妹,咱们向来交好,我也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所以许多心里话,我谁都没有告诉,只悄悄跟你说了……晴妹妹,那些话,我、我只是气话,当不得真,晴妹妹听过也就算了,千万别告诉旁人啊。” 杨晴眼中的惊诧愈发明显,“大嫂,您、您说那些都是‘气话’?”莫非当日她对大哥说的那些情话也是气话? 更有甚者,顾氏根本就是把大哥当成了排揎寂寥的玩物? 杨晴越想越觉得火大,杨旻是她唯一的兄长,在她心目中,兄长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少年俊彦,没有之一。 如此出色的人,竟然被顾氏一个寡廉鲜耻、水性杨花的女人‘玩弄’,真真是不可饶恕! 顾伽罗仿佛没有看到杨晴隐晦不明的神情,依然用羞惭的语气说道:“是呀,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太任性了,大爷去西南是为了保境安民,是为了忠孝大义,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怪罪大爷?” 杨晴愣愣的看着顾伽罗,好似头一次认识她一般,“那现在大嫂是不是不生大表兄的气了?” 哪里是‘不气’这么简单,杨晴分明从顾伽罗的语气中听出了‘崇拜’。 顾伽罗用力点头,“早就不气了,晴妹妹,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但不气大爷,反而觉得他了不起。想当初大爷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呢,想想京中那些纨绔们,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只知道整日里斗鸡走狗、胡作非为,跟我们大爷根本就无法相比——” 杨晴听不下去了,“大嫂,你、你不是说武夫粗鄙,不如士子们文雅吗?” 顾伽罗杏眼圆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晴妹妹,我们顾家就是以武起家,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武夫粗鄙?我若是这么说,岂不是数典忘祖、忤逆长辈?!” 杨晴一窒,她怎么把顾家这茬给忘了。可、可问题是,顾伽罗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啊。 顾伽罗却似真的生气了,猛地站起来,冷声道:“晴妹妹,我一向拿你当亲妹妹看,可现在看来,竟是我的一厢情愿。是了,晴妹妹家世代书香,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粗鄙的武夫人家,既是这样,我也不敢高攀,晴、哦不,是杨表妹,慢走不送!” 杨晴被顾伽罗一番话挤兑得小脸紫红,讪讪的站起来,不安的说道:“大嫂,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气。今个儿是我失言,还请大嫂见谅!” 顾伽罗却不愿再与杨晴多说,只命人将她送了出去。 杨晴不停的说着道歉的话,直到被夏竹、夏荷两个丫鬟送到了沉香院的大门外,被寒风一吹,她才反应过来——她明明是来跟顾伽罗‘谈判’的,怎么弄到最后,竟因为‘口误’而被顾伽罗扫地出门?! 屋子里的顾伽罗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佛祖保佑,总算把这个牛皮糖给扯了下来,杨家兄妹经此一事,应该不会再随意打她顾伽罗的主意了吧。 顾伽罗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把杨晴赶出去,后脚便有个更大的麻烦上门了—— “大奶奶,前头来人传话,九公主驾到!”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19章 脑洞大开 “臣妾拜见公主殿下。”萱瑞堂中,清河县主恭敬的行礼。 九公主好奇的左右打量着,齐家的这个新宅子她还是头一次来,忍不住悄悄做了个对比:唔,跟黔国公府相比,这里确实寒碜了许多啊。 听到清河县主的声音,她的眸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这人,曾经用无比嫌弃的语气嘲讽过自己,也曾经亲手将她送进暗无天日的铁槛庵,全然不听她的解释和诉冤,就这么葬送了她的一生。 在清河县主跟前,自己一直都是俯首敬拜的那一个。 曾几何时,那个高高在上、骄傲无比的清河县主竟会反过来向她行礼? 望着清河县主谦卑的笑容,九公主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快意,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 “县主免礼。”九公主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舒畅,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清河县主自是不知道九公主的小心思,她站起身,浅笑着说道:“公主驾幸寒舍,齐家真是蓬荜生辉,只是家中窄仄,倘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九公主摆摆手,笑道:“县主说这话就显得外道了,县主是母后的亲戚,与本宫也不是外人,都是亲戚,无需客套。再者,本宫和府上的大奶奶是至交,本宫此次前来,更是来拜会好友,所以县主只当本宫是寻常后辈即可。” 清河县主额角抽搐了下,这九公主嘴里说着‘无需客套’,可张口‘本宫’、闭口‘本宫’的,唯恐旁人忘了她公主的身份,这让大家如何把她当做‘寻常人’? 默默吐着槽,清河县主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挂着标准的笑容:“公主抬爱了,臣妾和顾氏却不能忘了本分。” 一边说着,一边将九公主让到了正堂。 九公主仿佛许久没有出过宫,对外头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来到正堂后,便左瞧瞧右看看,两只大眼骨碌碌的乱转。 事实上,她也确实好久没有出宫到外头来了。 一个月前,九公主悄悄溜出皇宫,狠狠地算计了姚希若一把,并缠着皇后给姚希若赐婚,让她‘顺利’嫁给了奸夫。 九公主得意不已,她恨不得立时杀到顾家,亲眼看看姚希若那哭笑不得的愁苦模样。 而得意必忘形,九公主贸然出宫的事到底被生母刘贤妃知道了,刘贤妃听闻了整件事后(包括九公主暗中动的手脚),顿时大怒。 刘贤妃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管姚希若曾经做过什么,但是她治好了你的病,便对你有些恩情,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刘贤妃捉着九公主,厉声训斥着:“倘或外人知道了这些,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刘贤妃真正恼怒的并不是女儿‘恩将仇报’、‘胡作非为’,而是气她有胆子算计人,却没本事善后。 整个计划漏洞百出,最后更是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若不是刘贤妃及时发现并补救,还不定有怎样的后果呢。 宫里向来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虽然刘贤妃只有一个女儿,搀和不到那些夺嫡的大事。 但宫里的事向来说不准,刘贤妃觉得自己不碍人眼,可旁人若是觉得她们母女是障碍,要对她们下狠手的话,九公主做得蠢事便是现成的靶子。 现在不比过去,过去九公主‘痴’名远播,即便做了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儿,大家也不会跟个痴儿计较。 如今的九公主却已经‘病愈’了,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如果再做出荒唐、逾矩的错事,不用御史弹劾,就是宫里的马皇后也不会容忍! 有那么一瞬间,刘贤妃忍不住想,九儿还不如是个傻子哪! 当然很快刘贤妃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女儿变得正常了才能嫁人,才能有个好的前程,总好过一辈子痴痴傻傻的老死宫中。 因为九公主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她唯一的骨血,九公主再怎么调皮捣蛋,刘贤妃也会爱着护着。 不过,九公主这般行事却是不成的,刘贤妃思考了一夜,次日便关了九公主的禁闭,寻了两个严谨的老宫女,整日里教导九公主常识、规矩。 刘贤妃的想法也很简单,九公主毕竟痴傻了十来年,一朝清醒,身体上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女,而心智却还似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刘贤妃现在要做的,便是努力教导女儿,让她明白事理、懂得是非、通晓利害。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九公主便被刘贤妃压着学习,连房门都不能出去一步,对九公主而言,真是苦不堪言。 但经此一事,倒是让九公主惊醒起来,她这辈子确实是个天之骄女,但公主这个身份并不是免死金牌。 如果她不改掉自身的一些毛病,好生学习、真正融入大齐生活的话,那么极有可能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这是九公主最不想看到的。 想通了这一节,九公主便忍耐着性子,认真跟老宫女们学习起来。 一个月下来,九公主长进了许多,性情也安稳了不少,刘贤妃见了很是满意。 为了奖励九公主刻苦学习,特意给了她一份恩典,许她能出来溜达溜达。 九公主大喜过望,话说自从她‘病愈’后,还没有真正出宫游玩过呢。 这些日子被母妃关在宫里,九公主憋闷得紧,正想出去透透气。 再者,九公主还有几个牵挂的‘故人’,她也想趁机拜访下,跟‘故人’们叙叙旧,有恩的报恩,而那些曾经对不起她的人,嘿嘿,她也绝不会放过! 九公主欢欢喜喜的出了宫,第一站便是文昌胡同的齐家。 “对了,顾大奶奶呢?怎么还不见她来?” 九公主将上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这才收回了视线。 清河县主正欲回话,外头已经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大奶奶来了!” 清河县主笑道,“九公主果然是金口玉言,正说着曹操呢,这曹操就到了。” 九公主很享受清河县主的恭维,唇角上扬,眉眼弯弯,甜甜的笑道:“县主又跟本宫玩笑了。” 嘴里这么说,犹带稚嫩的脸上却满是自得,清河县主瞧了,眼眸不由得闪烁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河县主总觉得眼前的九公主似曾相识。不是指容貌,而是指她那种自以为是、自鸣得意的神情,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民妇见过公主殿下,公主安好。” 顾伽罗走进上房,屈膝行了个福礼。 九公主跳下罗汉床,欢快的跑到顾伽罗身边,娇声道:“哎呀,顾姐姐,上次在永兴侯府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嘛,我跟姐姐一见如故,咱们姐妹相称即可,你又何必这般客气?” 顾伽罗挑了挑眉,心道,这位九公主还真是自来熟啊。话说她怎么就不不知道自己跟九公主一见如故了?还姐妹相称? 对于九公主那莫名的善意,顾伽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九公主对她应该没有坏心。 只可惜九公主太任性,她的好心未必能办出好事。 上次的宫女事件,就给顾伽罗带来不少的麻烦,还好,总算将那两个姑奶奶给送出去了。 顾伽罗暗道,这次九公主前来,应该不会再送什么宫女或是教养嬷嬷了吧。 心里忐忑,顾伽罗却不敢表露出来,带着得体的笑容,客气又不显疏离的陪九公主说话。 许是当着清河县主的面儿,九公主只觉得拘束,她耐着性子跟清河县主寒暄了几句,便拉着顾伽罗的手,“顾姐姐,我听说你院子里有一个玻璃小暖房,里面种了许多花草,有些花儿还开了,我、我想去看看。” 九公主观察过了,齐家虽然搬了家,但大体的格局没有变,而且每个院落里的构造和摆设也跟国公府的相似。 萱瑞堂是这个样子,沉香院应该也不会太离谱。 别的地方九公主不了解,但对于沉香院她却十分清楚,国公府的沉香院有个玻璃暖房,那是她亲自督建的。 如今齐家没落,而顾伽罗这个傻子偏偏还要回到齐家,九公主很清楚,顾伽罗的回归对齐家意味着什么。 清河县主是个精明的贵妇,为了表示对顾伽罗的看重,定会竭尽全力的确保顾伽罗的生活待遇。比如,将国公府的沉香院原封不动的复制到文昌胡同的齐宅。 所以,九公主单凭推测就可以得知,新的沉香院里定然也有个玻璃暖房。或许面积不大,但绝对存在!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齐齐皱了皱眉,九公主这是第一次来齐家呀,她怎么知道沉香院里有个小小的玻璃暖房? 顾伽罗不动声色,自谦了几句,向清河县主告辞,然后引着九公主去了沉香院。 路上,一行人转过花园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一抹倩影,九公主愣了下,旋即眼中迸发出一抹异彩,“那是府上的表小姐吧?”那是杨晴? 也不知道杨旻他怎么样了。九公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俊文雅的少年,一张粉嫩的俏脸顿时飞上两团红晕。 顾伽罗愈发疑惑了,当她对上九公主梦幻迷离的双眸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浮出脑海…… ps:谢谢风过九州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0章 惊吓 不会吧?不会是她猜测的那般吧? 顾伽罗好想问候老天爷的十八代祖宗,你丫这是在玩儿人呢吧? 那穿越女居然没死,而是又穿越到了痴傻的九公主身上? 没错,顾伽罗严重怀疑此刻占据九公主身体的灵魂便是她曾经的‘房客’,那个生生把自己作死的穿越女。 这个猜测乍闻匪夷所思,但细细一想,也不是全然没有征兆。 九公主莫名其妙的对顾伽罗和顾琼表示了善意,又莫名其妙的憎恨‘恩人’姚希若,现在更是对原本陌生的齐家了如指掌……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九公主=穿越女! 想到这里,顾伽罗心里忽然很别扭,看向九公主的时候也没了对皇室的敬畏,反而多了几分埋怨和鄙夷。 “……我听说府上有位表小姐,是青州知府的千金,好像叫做杨晴,” 九公主满脑子都是‘自己’与杨旻的浪漫画面,也没有注意顾伽罗神情的变化,继续自以为高明的套话,“顾姐姐,莫非方才那位小姐便是杨家小姐?” 顾伽罗用指甲死力掐了掐掌心,丝丝疼痛终于换回了她的理智,她语气略带僵硬的说道:“好叫九公主知道,我们府上确实有位表小姐,闺名唤作杨晴——” 说到这里,顾伽罗忽然想到了什么,扫了眼神游天外的九公主,故意试探道:“其实不止晴妹妹在我们家小住,晴妹妹的兄长、杨家表弟也因为进京求学而在前院的客房借住。” 九公主惊喜莫名,“杨旻,哦不,我是说杨家大公子又进京了?” 顾伽罗的瞳孔缩了缩,杨旻?又? 看来她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并没有错,九公主果然就是那个穿越女! 九公主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情郎进京的喜讯上,下意识的说道:“是了,京城有著名的京华书院,杨家大公子乃少年俊彦,聪明好学,定然是去京华书院求学的。” 杨旻能入京华书院,还是九公主‘亲自’操办的呢。 那时她对齐谨之彻底失望,转而喜欢上温文儒雅、并能日夜陪伴爱人的风流才子。 为了能跟情郎长久厮守,她还不惜去求自己一心想疏远的冯家表兄。 不过现在看来,一起都是值得的,杨旻终于进京了。 以后…… 九公主越想越开心,全然忘了她早已不是‘顾伽罗’,而是居于深宫的九公主。 顾伽罗的脸色而愈发难看,因为九公主一提到杨旻,整个人都被一片粉红色的气泡包围了,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春意。 ‘她’、果然与杨旻有私情! 还惹出了许多事端,弄到最后,‘她’拍拍屁股转而去做公主了,结果留下那么多烂摊子让她处置,真真可恶! 顾伽罗的拳头用力握紧,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提醒她,她真想一拳头揍到九公主的脸上。 “咦?顾姐姐,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九公主念叨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一股凉意袭来,脖颈处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这才回过神儿来。 却发现方才还笑容满面的顾伽罗,此刻却一脸的惨白,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着。 九公主不禁吃了一惊,赶忙关切的问道。 深深吸了口气,顾伽罗拼命平复着胸中的怒气,极力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没什么,许是这两天天气太冷,我略有不适。公主,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寒冬腊月的,冻坏的民妇是小,倘或让您也染了风寒,就是民妇的不是了。” 许是九公主觉得顾伽罗是‘自己人’,对她也没有设防,虽然觉得顾伽罗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却没有多想。 只当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导致言语有些生硬。 九公主赶忙说道:“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跟顾姐姐说话了,却忘了天气。走、走、走,咱们快些去沉香院吧。” 顾伽罗点点头,重新挤出一丝笑容,与九公主一起往沉香院走去。 “来人,快点准备姜茶,另外把熏笼也抬来,” 刚进门,还不等顾伽罗招呼九公主入座,九公主便率先开口吩咐起来。 瞧她那熟稔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来做客的,反而像个主人。 说完这话,九公主才反应过来,对上顾伽罗惊讶的目光,讪讪的笑道:“我、我太担心姐姐你了,竟然忘了这里是齐家,嘿嘿!” 顾伽罗嘴角抽了抽,干巴巴的说道:“没什么,九公主也是关心民妇。来人,一切按照九公主吩咐的做。” 紫苏、紫叶两个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顾伽罗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九公主让到主位上。 她借着转身的当儿,给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愣了下,很快就领悟了主人的意思,一颔首,悄声退了出去。 不多会儿,紫苏便捧着个黑漆螺钿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个茶盏。 顾伽罗起身,亲自端起一个白瓷青花的茶碗,双手捧给九公主:“公主,请吃茶,这是我表兄从南边带来的上好大红袍,民妇吃着味道还好,请您品鉴一二。” 九公主对茶叶没有什么研究,但后世的时候看小说,经常看到什么极品大红袍,知道大红袍是个装逼利器,便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嘴里还跟顾伽罗说着家常:“哦?表兄?顾姐姐说得可是冯市舶司使府上的公子?” 顾伽罗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她笑着说道:“正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兄。我没有嫡亲的兄长,倒是跟五位舅舅家的表兄、表姐们感情甚笃。” 顾伽罗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听到顾伽罗说跟冯家的亲戚感情好的时候,眉头不由得凸起,过去她跟冯家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自己名下的西洋铺子还需要那个做市舶司使的大舅支持,她都想跟冯家做切割。 就是现在,九公主对冯家的印象也不好——上辈子,冯家若是肯出手帮她一把,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跟姚希若同归于尽的地步。 冯家,尤其是那个冯明伯,明明有能力帮助她,却硬是装聋作哑,任凭铁槛庵的老贼尼们作践、折磨她。 “……你和冯家的关系很亲近?” 九公主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许是自己曾经做过‘顾伽罗’,所以对顾伽罗格外的上心。就好像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份事业,即便自己再也不能插手,也不想看到‘它’破败、凋零,更不许有人加害。 而对于现在的顾伽罗,九公主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总觉得这人糟蹋了她留下来的大好基业。 九公主并不知道此刻的顾伽罗才是‘顾伽罗’这具身体的正经原主,她只当这人跟她一样都是穿越来的,作为‘前辈’,她有必要提点顾伽罗。 顾伽罗挑眉,有些意味深长的说:“是呀,我生母早亡,幸而还有几位舅舅、舅母怜爱。过去舅舅们都在外地做官,我想尽些心意都不成,唯有多写一些信,送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儿过去,聊表一下心意……” “什么?”九公主瞪大了眼睛,“你还经常写信给舅舅们?”这个‘后辈’也太鲁莽了吧,难道她就不怕露馅? 唉,她就知道,有许多穿越女总仗着自己是后世穿来的,就看不起古人。殊不知人家古人都是非常厉害的。 一个笔迹,就能看出真伪。 想当初,她为了模仿顾伽罗的笔迹,足足练了好几个月呢,这还是她本身就有些书法基础的情况下。 九公主眼神复杂的看着顾伽罗,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顾伽罗只觉得好笑,面儿上却故作不解的说道:“是呀,我每隔三五日都要跟舅母、表姐们写信。大舅舅还会时不时的给我出一些课业题目,我做好后,就和信件一起寄过去,大舅直夸我的书法有长进呢。” “有、有长进?” 九公主心里一阵慌乱,忽然间,她脑海中生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呃,早就听说顾姐姐写得一手好字,我最近也在练习书法,不知顾姐姐可否指点我一二?” 九公主忍着心慌,强笑着说道。 顾伽罗爽快的应声,“好啊,既然公主瞧得起我,我也不怕露丑,就写几个字给公主瞧瞧,权当玩乐。” 说罢,顾伽罗起身,引着九公主来到东侧耳房,这里已经被顾伽罗改作内书房,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一个紫檀木书架,书架前则是一把紫檀圈椅并一张紫檀木四面平式浮雕螭纹书桌。 顾伽罗来到书桌前,恰好砚台里剩了一半的墨汁,她铺开一张宣纸,从砚山上摸起一管紫毫笔,蘸足了墨汁,挥毫写了四个字:有凤来仪。 清婉、灵动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九公主猛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鬼一般。 这、这字分明就是顾伽罗的笔迹呀,她照着临摹了许久,早就将这笔迹印刻到了脑子里。 难道、难道真如她猜测的那般——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记女声:“大姑娘,暖房已经收拾好了,还请贵客移步!” 九公主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声音,好像是、是—— 顾伽罗笑着道出了答案,“好,有劳冯妈妈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1章 无妄 九公主很快就告辞离去了。 九公主来的时候兴高采烈,面对顾伽罗时,还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但当她离去的时候,却有些灰头土脸,与主家告别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对上顾伽罗的眼睛。 九公主的心情很复杂,原本以为是自己开拓了事业,被其他人继承了,她作为创始人,想来审阅一番,顺便也敲打、提点‘后辈’几句。 谁料想,她以为的‘后辈’根本就不是什么继承者,而是这项事业最正统、最名正言顺的主人! 而她这个‘前辈’在人家面前,更像是个入侵者,一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还有一点,九公主虽然不想承认,可也必须摸着胸口说句良心话。那就是,自己穿越到了‘顾伽罗’身上,把‘顾伽罗’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 不管内情如何,到底是她将‘顾伽罗’折腾进了铁槛庵。 而结合上辈子的记忆,九公主推测,真正的顾伽罗应该是在铁槛庵里‘苏醒’的,因为前世中,九公主一直被困在铁槛庵,而今生顾伽罗却奇迹般的‘逃’了出来。 如此一想,九公主更加觉得心虚,感觉自己好像丢给了原本主人一个烂摊子。 虽然九公主一直不后悔曾经的所言所行,因为那样才是纯粹的自己,可对上真正的顾伽罗,她却有种莫名的愧疚和歉意。 “公主,您怎么了?” 小宫女春杏担忧的问道。 九公主怏怏的摇头,“无事。” “公主,那咱们还去静月庵吗?”春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小心的问道。 静月庵的妙真师太出身宗室,曾经贵为公主,且深受太后、圣人的宠爱,就是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们,为了能多吸引圣人的关注,不惜亲往静月庵去讨好妙真师太。 九公主也正是以拜访妙真大师为由,才令刘贤妃同意让她出宫的。 春杏没有多想,只当自家主子跟其它小公主们一样,想通过妙真大师来获取太后和圣人的宠爱。 然而春杏却想错了,九公主去静月庵,并不是为了讨好妙真,而是为了探望‘故人’顾琼。 “静月庵?”九公主愣了下,旋即想到了在静月庵的顾琼,接着又想到了顾伽罗,她不禁一阵心烦意乱,胡乱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回宫,咱们赶紧回宫。” 如果在没有猜到顾伽罗身世前,九公主还愿意跟前世的‘故人’多一些联系和接触的话,那么此刻,九公主只想离那些人远一些。 活了三辈子,好容易能有个尊贵的出身,九公主可不想轻易葬送了这一世的富贵。 ‘顾伽罗’都能回归,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会发生? 如果九公主表现得过分跟顾家、齐家关系密切,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旁人或许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但‘顾伽罗真身’肯定知道,还知道‘自己’曾经被穿越,九公主担心,倘或自己跟‘顾伽罗’接触得太多,露出了什么马脚,定会招来祸端。 九公主不似前生刚穿越那会儿‘单蠢’和‘率性’,更不会觉得重新获得的人生是一场游戏。 上辈子吃了许多苦,最后更是跟姚希若同归于尽,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九公主,这里不是游戏场,而她也不是光芒万丈的万能女主。 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顾家、齐家的种种,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九公主决定还是远离为妙。 至于曾经亏欠她的人(比如姚希若)、以及她亏欠过的人(比如顾琼、顾伽罗),她暗中予以‘关照’也就是了。 “是!”春杏答应一声,撩起车窗帘子,扬声吩咐外头赶车的人。 车夫扬起马鞭,车轮滚滚,缓缓驶出巷子,朝皇城的方向赶去。 …… “大姑娘,这位九公主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冯妈妈陪着顾伽罗送走了九公主,还不等回到沉香院,便有些疑惑的问道,“您与她何时变得这般亲近了?” 反正前任顾伽罗是不认识九公主的,而顾伽罗本人刚回归没有半年,应该也没有跟宫中贵女结交的机会啊。 顾伽罗神色淡淡的说道:“几个月前永兴侯府举办赏花宴,燕三奶奶邀我去赴宴,偶然遇到了九公主,九公主天性‘憨直’,与我颇谈得来,所以——” 这是官方的解释,真实的原因,顾伽罗自然不能说。 冯妈妈皱眉,看了看左右,见四下里无人,然后才附到顾伽罗耳边,悄声道:“大姑娘,请恕老奴多嘴,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尽量不要跟九公主多往来。” 顾伽罗停住脚步,不解的看向冯妈妈,“为何?”难道冯妈妈也发现了九公主的‘秘密’? 冯妈妈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老奴觉得,九公主的性情有些跳脱,行事也不甚谨慎,公主是贵人,恣意妄行没什么。可、可大姑娘您已经嫁做人妇,实不好跟个小姑娘一样率性而为。” 冯妈妈说得非常客气,其实她很想说,九公主跟‘顾伽罗’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主儿,一个不留神就会惹出麻烦。 九公主是天之骄女,即便偶有出格,外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可顾伽罗不一样,她有前科啊,更该小心谨慎。 这种谨慎,不光体现在自己要谨言慎行,也当不跟行事荒诞、没规没距的人亲近。 在冯妈妈眼中,九公主便是个‘猪队友’,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顾伽罗当然明白冯妈妈话里的深意,不禁勾了勾唇角。其实,她也觉得九公主是个祸头子,跟这样的人相处,有害无益。 所以,顾伽罗会故意引导九公主,让她发现某些‘真相’,继而将她惊走。 顾伽罗虽然不了解九公主,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趋吉避凶是一种本能。 果不其然,九公主确定了顾伽罗的身份后,便立时变了脸色,原本还一副要跟‘好姐妹’畅谈的架势,结果忽然就似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火烧屁股般的告辞离去了。 望着九公主近乎仓皇的背影,顾伽罗可以肯定,她的目的达成了。 于是她很是笃定的对冯妈妈说:“冯妈妈您也说了,九公主是贵人,贵人贵事多,估计以后没时间再来寻我说话。” 冯妈妈总觉得今天的大姑娘有些怪,不过见她接纳了自己的意见,冯妈妈便没有多说什么。 想了想,冯妈妈换了个话题,“对了,大姑娘,霍将军一家昨儿进京了。” 顾伽罗一喜,“锦绣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顾伽罗刚出铁槛庵的时候,霍家便阖家进京了,结果一家人刚刚回到家,还没有安置好,霍家老家便传来消息,霍家老夫人忽然得了重病,眼瞅着就不行了。 霍家当家人、镇国将军霍梦龙心忧母亲,二话不说,匆匆进宫向圣人告了假,便领着一大家子人火速往老家赶。 就这样,霍锦绣跟着家人回到了老家。 许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又许是医药得当,霍家老夫人的病竟又渐渐好了起来。 过了两个月,老夫人的病彻底痊愈。 老夫人病好了,惦记儿子的前程,便催着霍梦龙返京。 霍梦龙却担心母亲的身体,硬是守在家里多伺候了老夫人一个月,这才带着家眷们再次返回京城。 冯妈妈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一家人都回来了。霍小姐这次应该是能留在京城了。”自家大姑娘也能有个贴心的闺蜜时常来往了。 顾伽罗很开心,忽然加快脚步,她要赶紧回去写个帖子,看霍家什么时候方便,她要亲自上门去看望好姐妹。 帖子很快就写好了,冯妈妈亲自拿出去交给自家儿子,让他火速送往霍家。 当天傍晚,顾伽罗收到霍锦绣的回复,口头邀请她三日后去霍家做客。 顾伽罗记着规矩,次日清晨给清河县主请安的时候,便将此事回禀给婆母知道。 清河县主闻言,眼中闪烁着笑意,霍家虽不是公侯之家,却也是显赫门第,以武传家,几代家主皆是军中悍将。 顾氏能跟霍家交好,这对齐家也是个极好的人脉呢。 清河县主爽快的答应了顾伽罗的请求,并且还送了几样东西,让她带去送给霍家夫人。 第三日清晨,顾伽罗换了件簇新的大红色绣凤穿牡丹长袄,下面配了一条白色挑线裙子,外面罩上银狐轻裘披风,抱上手炉,带上紫薇、紫苏等几个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沉香院。 坐马车摇摇晃晃的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位于城西的霍家大宅。 霍锦绣早早便等在了二门处的垂花门,见顾伽罗的马车进来,高兴的迎了上去。 “伽罗!” “锦绣!” 几年不见的小姊妹抱在一起,亲昵的喊着彼此的名字。 “伽罗,这些年你还好吗?”霍锦绣与顾伽罗同年,长得纤巧袅娜、姿容秀美,一点儿都不想将门虎女,反倒像个书香门第的温婉千金。 但她的性情却是典型的将门女,直爽、豪气且大度。 顾伽罗连连点头,“好,我很好,锦绣,你还好吗?” “我也好,就是想念京城,想念你们这些好姊妹,”霍锦绣一边说一边引着顾伽罗往里走。 顾伽罗笑道:“我也想你啊。对了,老夫人的身体无恙了吧?夫人可安好?我先去给夫人请个安吧。” 霍锦绣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抹异色,语气不自然的说道:“也好,不过有些事,我、我想先给你提个醒~~”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2章 之灾 顾伽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笑容不禁淡了下来,“什么话?锦绣你只管跟我说。” 霍锦绣吞了吞口水,略像尴尬的说:“待会见了母亲,母亲倘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还请伽罗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过计较。” 顾伽罗眉头轻蹙,愈发的不解:“锦绣,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冒犯了伯母?” 霍锦绣的母亲,也就是镇国将军霍梦龙的正妻崔氏,出自冀州大族,据说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博陵崔氏。 至于是不是穿凿附会,旁人就不好说了,但崔氏的娘家确实是冀州的世家,自前朝时便为官做宰,是地地道道的官宦大族。 而崔氏本人亦是个知书明理、温柔贤惠的典型世家贵妇,嫁与武将霍家,绝对是下嫁。 顾伽罗幼时与霍锦绣交好,崔氏和宋氏也算是闺中故友,所以顾伽罗对崔氏并不陌生,每每见面都以‘伯母’呼之。 在顾伽罗的印象中,崔氏对待晚辈非常慈爱,如今霍锦绣却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更忍不住猜测,难道又是‘房客’惹出的祸事? 可问题是,顾伽罗反复研究了‘房客’留下来的‘穿越日记’,并没有发现有关霍家的记录呀。 “不不,伽罗,你没有冒犯母亲,而是、而是~~” 霍锦绣连连摆手,贝齿轻咬下唇,她犹豫再三,凑到顾伽罗的耳边低声道:“我们霍家是三个多月前进京的,随后却因为一些事,连夜返回了老家,这事,你可曾听闻?” 顾伽罗点头,“听说是府上太夫人身体微恙,所以——” 霍锦绣嗯了一声,继续道:“我祖母幼时受了些磋磨,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更是险些~唉,我们一家听闻消息后,惊得魂儿都没了……父亲和母亲更是觉得自己不孝,不能随侍祖母左右,以至于祖母垂危,我们一家都不在近旁……” 霍锦绣难掩羞愧的说着,每每想到祖母因为某些原因只能躲在老家,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就无比难过。 尤其是经历了太夫人病危、一家人险些阴阳两隔的事情后,霍梦龙他们刚觉得对不住太夫人,愈发憎恨那个毁了太夫人健康的歹毒妇人,继而更是迁怒到了一些无关的旁人身上。 而顾伽罗更是受了无妄之灾。 “锦绣,可能我说这话不太合适,可既然太夫人身体不好,而霍将军又被调回京城任职,为何不直接将太夫人接到京城来?” 顾伽罗听说了霍家的事情后,心中早就生出了这个疑问。 京城是大齐的政治中心,是大齐最繁华的所在,在京城,不管是医疗条件、还是药材、食材等物质条件,也比其它地方好许多。 霍梦龙领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一职,未来的几年时间里,都将在京城负责戍卫,他事母至孝,更该将母亲接到京城来团聚呀。 可霍梦龙一家人在老家服侍太夫人病愈后,硬是撇下老母亲,只领着他这一房的亲眷入了京。 这事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霍锦绣苦笑了一下,悄声道:“这事,唉,说来话长,提到这件事,就须得说一说我祖母的故事。伽罗,你可知道我祖母娘家是哪家?” 顾伽罗一怔,还别说,她还这不知道霍家太夫人的娘家出身。 顾伽罗没说什么,只茫然的摇了摇头。 霍锦绣继续苦笑,“不单单是你,恐怕就是你的母亲宋夫人,也未必听说过我祖母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莫名的表露出对顾伽罗的厌恶,霍锦绣惊疑之下不停追问,那么她此刻也不会知道那段陈年旧案。 顾伽罗挑眉,她有种感觉,这件事或许跟自己有些关系。 霍锦绣没有卖关子,简略的说道:“我祖母娘家姓卢,祖上跟着高祖爷打天下,与其它同袍一起被世人送了个雅号,二十八虎将。” 顾伽罗脑中飞快的闪过二十八虎将的资料,然后忽然露出惊愕的表情,“卢家?豫王府的那个卢家?” 话说当年的二十八虎将,追随高祖爷打下江山后,论功行赏,分别被高祖爷封为一字并肩王、开国郡公、开国郡侯等爵位。 也就是世人所谓的四王六公十八侯。 四王指的是卫王、并王、冀王和豫王。 其中,卫王府因为夺嫡的事而被降级,变成了卫国公府;并王和冀王则英年早逝,又没有子嗣,王爵被朝廷收回;四大王府中,仅存一个豫王府卢家。 而豫王府之所以能躲过高祖末年的血腥大清洗、以及太宗时的夺嫡风云,除了卢家人谨慎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卢家世子爷娶了高祖爷最宠爱的妹妹平阳大长公主。 平阳大长公主,高祖爷父亲的遗腹女,高祖爷几乎是拿她当女儿一般养大。 因为她,京城多了一个关押犯错女眷的贵族监狱——铁槛庵。 顾伽罗眸光闪烁,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嗫嚅了下嘴唇,喃喃道:“莫非、莫非当年被平阳大长公主羞辱致死的贵妇,便是、便是——” 霍锦绣嘴唇颤抖得厉害,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没错,那位无辜惨死的贵妇便是我祖母的亲娘,豫王府的世子妃阮氏。” 忽然间,顾伽罗明白了。 当年平阳看中了豫王府的世子,但世子已经娶了妻,女儿都好几岁了。且世子夫妇感情很好,世子连个侍妾都没有,一家三口非常和睦。 平阳却是个骄纵的人,她才不管世子是不是有妻有女,她既看上了这个人,就要嫁给他。 平阳的生母穆太妃便召豫王妃进宫,好生暗示了一番:亲,恭喜你,我们家的宝贝公主看中了你的儿子,你丫还不赶紧处理了阮氏,然后欢天喜地的来求娶公主? 什么? 阮氏怎么处理? 这还不简单,阮氏成亲六年都没有儿子,一个‘无子’便能休了她。 什么? 阮氏出身娘子军,有贞烈皇后做靠山,不能随便休弃? 这也简单,不能明着休了阮氏,那就让她‘病逝’嘛,如此皇后的面子也照顾到了,娘子军那边也能安抚。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个不生病? 什么? 世子那个倒霉孩子不想休妻? 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感情这种事,男方不愿意,就是穆太妃也不能按着人家的脖子逼着他同意啊。 平阳却不管这些,听闻消息后,便跑出宫来找阮氏的麻烦。 正巧阮氏去卫王府跟同袍兼闺蜜卫王世子妃刘氏聊天,回来的路上,跟平阳遇了个正着。 时值六月盛夏,阮氏穿着轻薄的单丝罗襦裙,平阳见了,顿生恶意,当众用鞭子抽破了阮氏的衣裙。 平阳还不肯罢休,命人寻来了十几个猥琐卑劣的闲汉,围着阮氏起哄、调戏,不停的说一些不堪入耳的yin词秽语,饶是阮氏是个驰骋沙场的女汉子,也经不住这样的羞辱。 好容易回到豫王府,阮氏又羞又气,身上还有鞭伤,更要命的是,阮氏已经怀孕两个月,一番折腾,当夜阮氏就流产了。 豫王府的人赶紧去请太医,谁想,平阳竟命人守住了豫王府的大门,不许王府的人出入。 这下子,慢说是太医了,就是寻常大夫也请不到,因为王府的下人根本就出不去。 ……平阳此举,摆明了就是要阮氏去死。 而阮氏,又是羞愤、又是重伤,再加上流产,没用两天,便去世了。 阮氏惨死,顿时引起了以卫王世子妃刘氏为首的娘子军们的义愤,刘氏更是直接换上娘子军的铠甲,闯入皇宫求高祖爷和贞烈皇后为阮氏做主。 豫王世子也暗恨不已,他为了家族,明着不敢得罪平阳,暗地里却联合了几位御史,狠狠的弹劾了平阳一把。 高祖爷见平阳此举引发了众怒,再加上贞烈皇后也表示当严惩,无奈之下,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建了个庵堂让平阳去‘思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槛庵。 但,高祖爷到底心疼幼妹,平阳只在铁槛庵住了一年,待风波平息后,高祖爷便将平阳放了出来。 并且顺着平阳的心意,将她嫁给了豫王府世子卢子修。 卢子修原本不肯娶平阳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但就在那时,高祖爷举起了大刀,准备‘清理’二十八虎将。 豫王是异姓王,担心高祖爷拿他们第一个开刀,权衡利弊,最终决定娶平阳。 果然,平阳下嫁卢家后,卢家顺利躲过了高祖爷的大清洗,王爵保住了,一家老小也得以保全。 唯一受磋磨的便是阮氏留下来的女儿,卢大姐儿。 还是卫王世子妃刘氏顾念与阮氏的情谊,将卢大姐儿接到了卫王府亲自抚养。 后来也是刘氏做主,将卢大姐儿嫁入了霍家。 “当初祖母嫁与祖父的时候,平阳更是放话,不许祖母在京城,祖母倒不是怕了这个毒妇,而是不想给霍家惹祸。正巧祖父是武将,跟着英国公镇守西北,祖母便跟着去了西北。” 霍锦绣难掩愤恨的说道:“虽然平阳已经死了,但如今的豫王是平阳所出的嫡长子,他与祖母虽是同父所出的姐弟,但彼此间却形同仇敌,所以,四十多年来,祖母从未踏足京城半步” 顾伽罗彻底明白了,卢氏的悲剧是平阳一手造成的,卢氏痛恨平阳,继而迁怒跟铁槛庵有关系的人,这也不难理解。 另外,顾伽罗也明白了卫国公府的仇妈妈为何会无端仇视自己……唉,一切都是‘铁槛庵’三个字惹得祸呀!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3章 ‘老祖宗’上门 “当然,我知道这些与伽罗你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只是,” 霍锦绣面带难色,嗫嚅道:“祖母受了十几年的苦,对平阳可谓是恨之入骨,不过,祖母性情豁达,倒也没有迁怒到铁槛庵的所有人。但,我父亲和母亲因着祖母的身体,对平阳乃至整个铁槛庵都、都有些不待见。” 这是主要原因,另外还有个原因霍锦绣没有说。 那就是但凡是被关入铁槛庵的人,大多数都是罪有应得。 像那个贺氏,空有一身的医术,不思好生照拂亲人、回馈大众,却生出恶毒的心思去谋害婆母。 儿媳谋害婆母,当属不赦之罪,依着大齐律理当判以绞刑。 还是贺氏的婆母窦氏深明大义,表示自己到底活了过来,贺氏罪不至死,还主动让儿子撤了诉状。 窦氏这般行事,京城许多贵妇都交口称赞,说她大度宽宏,结果贺氏还不领情,被家人商议送去铁槛庵的时候,嘴里更是没口子的咒骂婆母恶毒。 各种污秽不堪的恶毒咒骂,即便是心疼女儿的贺家人听了也忍不住羞红了脸,不再坚持,而是听从窦氏的建议,上请内务府,悄悄将贺氏送了进去。 ……似贺氏的例子还有许多。 什么毒杀继子,什么虐杀侍妾、庶出儿女,什么不安于室、红杏出墙……基本上铁槛庵关押的女眷中,十之八九都是确确实实犯了大错的人。 即便偶尔有冤案,比如似顾伽罗这般惨遭陷害的女眷,侥幸能离开铁槛庵,也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纳。 因为在世人眼中,铁槛庵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大泥潭,就算你是朵白莲花,在那里待过了,也被污泥污染了。 所以,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也有机会离开庵堂,她们大多也不想离开——她们不想面对世人歧视的目光。 而且哪怕她们离开了铁槛庵,迎接她们的也是被家人送到其它庵堂,倘或有那等重名声的人家,还会直接被逼着自尽以正清明。 这些顾伽罗并不知道,她回到顾家后,除了顾琳,顾家上下没有一个对她表示出厌恶。 家里无人闲话,顾伽罗又只忙着闷头学习,几乎没出门交际,自然也听不到外头人是怎么非议的。 细算起来,今天是顾伽罗从铁槛庵出来后,第二次正式出门做客。 第一次因着九公主,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所以没人嘲笑、讽刺顾伽罗。 而今天…… 顾伽罗敛住了笑容,忍着满心的苦涩与难堪,强笑道:“锦绣,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虽然我是无辜的,但到底在铁槛庵待了一个多月,大家对我有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伽罗~~”霍锦绣与顾伽罗分离了三四年,但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幼时的模样:善良、率真又不失知书达理,是个典型的世家小贵女。 虽然两人分别后联系不多,但霍锦绣始终相信顾伽罗,所以,顾伽罗传出丑闻后,霍锦绣本能的站在了顾伽罗这一边。 三日前收到顾伽罗的拜帖,霍锦绣很高兴,原想着次日便邀请顾伽罗来家里做客。 但霍锦绣的母亲崔氏却面露不喜,虽没有直说,但话语间皆透出对顾伽罗的嫌弃。 霍锦绣无奈,只得先做母亲的工作,好容易劝着母亲不要迁怒顾伽罗,这才请顾伽罗上门。 “好了,还是赶紧去给崔夫人请安吧,见过了崔夫人,咱们也好去你那儿好好聊一聊。” 顾伽罗深深吸了口气,她立誓要洗白名声、重塑顾氏女的形象,在外头会遭遇旁人的冷眼,她早该想到的。 今天的事儿有些猝不及防,然而细想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实话,顾伽罗也该清醒清醒了。 自她回到顾家后,上有祖母、父母的庇护,她的生活一直都很顺遂。 回到齐家后,清河县主对她也颇为关照,以至于让顾伽罗有些懈怠,说得难听些就是得意忘形。 有时候,顾伽罗甚至‘天真’的以为,她已经洗白了名声,回齐家,不过是她一时心软的善举。对齐家,也存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心态。 现在看来,回齐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顾伽罗从霍锦绣的话语中,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她顾伽罗没有回齐家、没有跟夫家共患难,那么此刻,崔夫人根本就不允许她顾伽罗上门。 倒不是说崔夫人严苛、不讲情面,实在是世情如此,崔夫人这么做,只不过是顺应规矩罢了。 “对对对,瞧我只顾着扯闲篇,竟忘了正经事,” 霍锦绣见顾伽罗已经恢复了常态,不由得松了口气,拉着好友的手,一对好姊妹相携去了霍家正院。 许是有霍锦绣在一旁插科打诨,又许是顾伽罗言行稳妥,崔夫人倒没有过分的为难顾伽罗,淡淡的问了几句闲话。 顾伽罗紧绷着神经,严格按照两位教养嬷嬷的指导,一言一行都无比的规矩:笑容标准而得体,举手抬足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行动间没有半分声响。 她先是问候了卢氏太夫人的身体,又给崔氏请了安,然后还代表婆母清河县主向崔氏问好。 最后,奉上了清河县主准备的礼物。 整个过程中,顾伽罗没有忽视任何一个细节,饶是崔夫人对她不甚喜欢,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随意的寒暄了几句,崔夫人便将顾伽罗和霍锦绣打发了出来。 出了上房,霍锦绣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用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伽罗:“哎呀,伽罗,几年不见,你、你竟如此出息了。啧啧,瞧方才那言行举止,简直比宫里的教养嬷嬷还有标准咧。” 霍锦绣抱住顾伽罗的胳膊,用跟她温婉面容一点儿都不相符的顽皮语气说道:“快给我好生说说,这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顾伽罗任由霍锦绣拖着她往小院里走,嘴里却笑道:“也没什么,规矩是跟着皇后赐的教养嬷嬷学的……至于过去那四年啊~~” 顾伽罗和霍锦绣一边走一边说着,相互说着分别后的生活和新鲜事儿。 好姊妹久别重逢,两人在霍锦绣的缀锦楼里叽叽咕咕的聊了两个时辰,两人又一起用了午饭,直到申正(即16:00),顾伽罗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 离开前,顾伽罗还是照着规矩去跟崔氏告了别,然后才由霍锦绣亲自送到了二门,上了马车,出了霍家大宅。 马蹄踏踏,顾伽罗坐在马车里,笑容渐渐的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沉,“看来,暂时还不能离开齐家啊。” 顾伽罗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经由霍家一事,顾伽罗彻底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现在她非但不能随意离开齐家,还要真正的融入齐家的生活,潜移默化的改变众人对她的观感。 “……该死的‘顾伽罗’,你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其烂无比的烂摊子啊。” 顾伽罗再次在心底‘问候’了前任一番,然后压下胸中的郁猝,真正静下心来细细的思索着。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夕阳映红了大半个天空,顾伽罗回到了齐家。 马车拐入胡同,从侧门进了大宅,行至二门处,顾伽罗下了马车。 “大姑娘,您可回来了。” 冯妈妈早就守在了垂花门外,听到动静,赶忙迎了上来。 顾伽罗挑眉,“冯妈妈,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冯妈妈走到近前,轻声道:“上午您刚出去,齐家便来了‘贵客’。” “贵客?”顾伽罗愣了下,冯妈妈这语气可不太对劲啊,莫非这‘贵客’有什么来历。 冯妈妈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没错,今天来的这位,据说是齐家老家的老祖宗。按辈分,大老爷都要唤她一声伯祖母呢。”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脑中飞快的闪过齐家的资料。 齐家人丁不旺,但也仅限于齐子孺这一支。 而齐子孺在老家,却有十多个堂兄弟,其中与齐子孺关系最近的莫过于他的嫡亲堂兄齐大牛。 齐子孺受封平西侯后,远在洛阳老家的齐家族人纷纷凑了上来。 秦氏却记得当年齐子孺被前朝朝廷通缉的时候,齐家族人的冷漠与绝情,严词将那些‘求富贵’的族人们赶了出去。 齐子孺也不耐烦应付,可他到底做了侯爷,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像秦氏那般撒泼。 在吴氏的建议下,齐子孺在洛阳置办了上千顷的祭田,又出资兴建了族学,将一干族人都打发回家种田,哦不,是修族谱、建宗祠,共同建设齐氏美好未来去了。 齐大厉害齐子孺大两岁,又是齐侯爷最亲近的亲人,众族人便推他为族长。 齐大牛便在洛阳风风光光的做起了族长老爷,一家人靠着齐子孺也过上了富贵尊荣的生活。 三十年前,齐大牛病逝,齐大牛的妻子贾氏却是个长寿之人,一直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现在,年逾八旬,玄孙都抱上了,当真是齐家的‘老祖宗’。 “是贾氏老太君?她竟进京来了?” 顾伽罗讶然,这位老人家都八十多岁了,就是放在几百年后的现代,也绝对称得上高龄,搁在古代更是老寿星一样的存在。 这般年纪了,不说好好在家里带着,却千里辛劳的跑到京城做什么? ps:卡文啊。 pps:其实小罗很苦逼的,她的情况,就跟现代进过监狱的人一样,会受到主流社会的歧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4章 还是钱闹的 贾氏没有诰封,只是个寻常的乡村老妇。 但她年纪大,辈分高,洛阳的官眷们看在京城齐家的面子上,都尊称她一声‘老太君’。 齐家的晚辈和下人们也乐得拍贾氏的马屁,纷纷以‘老太君’呼之,时间久了,连京城国公府也认可了贾氏的这个称谓。 “可不就是这位老太君嘛,” 冯妈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凉凉的说道:“进京的可不光是她老人家,还拖家带口的弄来了一大家子咧。” 冯妈妈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啧啧有声的说:“啧啧,大姑娘,您是没看到那些人哪,不过都是些土里刨食儿的田舍奴,可那架子却端得十足。尤其是那位贾老太君,瞧那做派,竟是比咱们大老爷还要威风呢。” 齐大老爷齐令先,那可是做过国公爷、统领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呢。 顾伽罗却似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妈妈,贾老太君到底是齐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又是难得高寿之人,切不可这般嘲笑与她。” 顾伽罗猛然发觉,她果然该‘惊醒’了,听听冯妈妈这语气,竟是比她这个主人还要瞧不起齐家。 冯妈妈身为世仆,眼皮子绝不会这般浅薄,之所以会对齐家有这种俯视的心态,根本原因还是在顾伽罗身上。 如果不是平日顾伽罗表现得太过明显,影响到了周围服侍的人,冯妈妈也不会这般。 贝齿轻咬下唇,顾伽罗沉声道:“冯妈妈,我现在是齐家的大奶奶,与齐家休戚与共、荣辱一体,贾老太君有什么不好、洛阳族人有什么失礼,丢了齐家的颜面,难道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就能躲过去?” 冯妈妈一怔,抬眼对上顾伽罗认真的双眸。 冯妈妈不是蠢笨之人,片刻的功夫便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 飞快的收敛笑容,冯妈妈欠身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大奶奶教训的是,是老奴老糊涂了。” “这些也怪不得妈妈,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行事不周,” 顾伽罗见冯妈妈这般识趣,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待会儿妈妈就交代下去,让大家恪守规矩、谨守本分,切莫做出有损顾家颜面的事情来。“ 冯妈妈听了顾伽罗的话,羞愧地低下头,“都是老奴不好,老奴痴长了这么大岁数,竟是连这些道理都没有想到,险些误了大奶奶。大奶奶,老奴、老奴真是该死。” 不管齐家现在变得怎样没落,到底是顾伽罗的夫家,自古讲究的都是‘女子以夫为天’,即便是在贵女彪悍的大齐王朝,也断没有女子欺压丈夫的道理。 这世间,除了皇家公主,还真没有哪个女子敢正大光明的蔑视、欺侮夫家哪。 顾伽罗可不是公主,且还有‘前科’,如果还这么恣意下去,用不了多久,顾伽罗好容易‘洗白’的名声又将被染上污秽。 顾伽罗轻轻拍了拍冯妈妈的手,语气缓和的说道:“妈妈也不必耿耿于怀,以后咱们行事谨慎些也就是了。” 冯妈妈赶忙点头,“老奴省得。”以后定要将齐大爷当成大姑娘真正的夫君,把齐家当做真正的主家来敬重! 见冯妈妈郑重的模样,顾伽罗知道这件事算是说定了,她又想起方才的话题,问道:“噫,方才说到哪里了?” 冯妈妈敛住心神,回道:“哦哦,好叫大奶奶知道,贾老太君带着涛大老爷一家来附上做客,现在都在大长公主的春晖堂,县主传话给老奴,命老奴在二门守着,大奶奶一回来,就请您直接去春晖堂。” 说到这里,冯妈妈用力一拍脑门,急声道:“哎哟哟,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只顾着闲话,竟忘了正事。大奶奶,咱们赶紧去春晖堂吧。” 顾伽罗闻言,也顾不上回去换衣服,直接抬步往春晖堂赶去。 一路急行,顾伽罗走到春晖堂的院外,便听到了一阵阵的说笑声。 顾伽罗挑了挑眉,但脚下不停,继续往里走。 县主留在廊下伺候的小丫鬟看到顾伽罗进来,扬声通传了一声:“谨大奶奶来了!” 话音方落,站在门里伺候的一个丫鬟赶忙迎了出来,冲着顾伽罗行了个福礼,低声道:“大奶奶,贾老太君和涛大老爷家的女眷都在堂屋说话,贾老太君惦念晚辈,听闻您出去访友了,从进门到现在,已经问了好几次。” 这丫鬟是清河县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名曰鹦鹉,最是个伶俐、巧舌的人儿,县主命她在门口守着,就是为了提醒顾伽罗。 顾伽罗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了数。 什么‘惦念晚辈’,贾老太君分明就是责怪顾伽罗这个做重孙媳妇的不懂规矩,长辈来了,她不说在家里恭迎、侍奉,却跑到外面去‘乱逛’,真真是没规矩、不敬长辈。 微微一颔首,顾伽罗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跟着鹦鹉一起朝正房走去。 门口的小丫鬟赶忙掀起厚厚的夹棉帘子,顾伽罗只觉得一阵热浪从屋里袭来,另外还有几个陌生的说笑声。 这应该就是贾老太君带来的孙媳妇、重孙媳妇等女眷吧,顾伽罗心里暗忖,脚下不停,绕过屏风,来到近前。 正房中间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个满头银发、满面红光的老夫人,她穿着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一头银发梳了个非常正式的发髻,勒着一条石青色镶红玛瑙的抹额,赤金簪戴了两三只,厚厚的耳垂上挂着个珊瑚珠做成的坠子,端得是富贵、气派已极。 这位应该就是贾老太君吧。 因为只有她一人端坐在罗汉床上,就连大长公主都坐到了下首的两溜官帽椅上。 清河县主和其它女眷坐在大长公主对面的官帽椅上,见顾伽罗进来,县主赶忙笑着招手:“伽罗回来啦,快些见过老太君和几位长辈。” 说着,县主还冲着顾伽罗眨了眨眼睛。 顾伽罗会意,恭敬的屈膝行礼,“儿请老太君安。” 贾老太君冷眼打量着顾伽罗,见她五官精致、身形袅娜,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是豪门大家里的老太君,无比的尊贵与骄傲,另一方面她又有些自卑,觉得自己的出身不高(寻常农家女),格外看不上那些出身显赫的贵女千金。 如果这位贵女长得又极好的话,那就更令人讨厌了。 很不幸,顾伽罗便是长得好、出身好又嫁得好的名门淑媛。 接连戳中了老人家的好几处爆点,贾老太君能看顾伽罗顺眼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哼~~”贾老太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哦,你就是那个险些坏了我齐氏清名的顾氏?” 此言一出,在场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打人不打脸啊,就是大长公主那样跋扈的人,也只是当面给顾伽罗冷眼,却从未直接将那件丑事说出来。 自古以来,能直言不讳的人,要么是真的猛士,要么就是真的二货。 而这位贾老太君,俨然是个无比勇猛的二货啊,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顾伽罗,如此鄙夷,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妇’了。 顾伽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她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回道:“妾身顾氏,见过老太君。” 贾老太君依然冷冷的看着她,丝毫都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直接将顾伽罗晾在了那里。 若是换做寻常的新妇,还不定怎么尴尬、怎么无地自容呢。 倘或是有些脾气的贵女,更会因着贾老太君毫不掩饰的鄙夷而当场发作。 幸而顾伽罗白天的时候在霍家受了些教训,经过一天的反思,相通了一些事,这才想忍着没有失态。 清河县主眉头紧锁,她知道贾氏是个没见识的老糊涂,但还是没想到这个老婆子会如此‘拎不清’。 话说,她当众点破顾伽罗的‘丑事’,顾伽罗固然难堪,可身为顾伽罗夫君的齐谨之岂不是更加难堪? 而整个齐家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 轻咳一声,清河县主起身来到近前,亲自扶起顾伽罗,笑着对贾老太君道:“回禀老太君,这就是我们西府的大奶奶,哎呀,提起我们大奶奶,真真是满京城的人都赞誉。唉,自从几个月前,咱们家横遭祸事,家里的境况直转而下,幸好伽罗这孩子性情敦厚、善良贤惠,硬是带着全副的嫁妆回到了咱们齐家,着实解了咱们家的燃眉之急啊。” 清河县主没有跟贾老太君打过交道,但是她的婆母袁氏却对贾氏十分了解,私下里曾经对县主面授机宜,告诉了她一些应对贾老太君的法子。 其中最管用的一条,便是银钱。 贾氏出身寒微,人生前三十年受尽了穷苦,对于银钱财物无比在意。 哪怕后来沾了齐子孺的光,家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贾氏骨子里还是个非常贪财的人。 果然,一听顾伽罗有丰厚的嫁妆,还拿嫁妆贴补婆家,贾氏不由得忍住了对顾伽罗的诸多训斥和嘲讽。 没办法啊,京城齐家败了,连带着洛阳老家的族人也跟着受苦。 齐大牛这一支掌管着黔国公府在洛阳的产业和所有田产,黔国公府的家产被全部抄没,洛阳的私产自然也保不住了。 没了那些‘进项’,齐大牛这一房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贾老太君之所以不顾老迈的千里进京,原因只有一个——钱! ps:一更,颓废了这么久,某萨终于要奋起啦,还请亲们继续支持哈,o(n_n)o~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5章 语出惊人 果然,清河县主的话音一落,贾老太君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虽没有立马恢复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看阶级敌人一样的看着顾伽罗。 “听你这番话,顾氏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贾老太君讪讪的说着,她转过头,冷冷的对顾伽罗说道:“顾氏,你既然回到了齐家,便应当恪守规矩、谨守本分,断不可做出有损齐家颜面的事情。” 说着说着,贾老太君加重了语气,近乎严厉的训诫:“如果你再做出那等没脸面的丑事,旁人老婆子我不管,只我这里就绕不过。” 贾老太君拿起放在一旁的楠木龙头拐,用力杵了下地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贾老太君此举,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得非常紧张。 清河县主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心的看向顾伽罗,唯恐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儿媳妇会当场发作。 虽然贾老太君算不得齐家的正经长辈,但到底是跟齐子孺同辈份的长者,身为晚辈,就是她清河县主也不好当面违逆。 顾伽罗好容易有了现在的‘好名声’,清河县主可不想顾伽罗为了这么个不值得的老糊涂而毁了名声。 清河县主接着扶顾伽罗胳膊的当儿,悄悄用手指捏了捏。 顾伽罗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县主关心的双眸。 顾伽罗心底微微叹息,好吧,方才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恨不得丢给那老虔婆一个冷哼。然后拂袖离去。 可婆母的眼神唤醒了她的理智,深深吸了口气,顾伽罗强忍着心中的不喜,淡淡的回道:“老太君放心,我定会依礼而行。” 清河县主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为了防止贾老太君再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她拉着顾伽罗的手,一一介绍起客人来。 “香儿,这是你堂伯父的妻子涛大嫂子。”县主先来到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面前,笑着介绍道。 顾伽罗微微欠身,客气的道了句:“堂伯母安好。” 中年妇人。也就是贾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子齐令涛的妻子,娘家姓方,父亲曾经中过举人,在洛阳书院当先生,勉强算个书香人家。 方氏今年四十来岁。五官并不出奇,面皮儿微黑,身形有些发福,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家地主婆。 饶是身上穿着簇新的锦缎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首饰,却也没有半分世家望族的富贵模样,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爆发气息。 只见方氏那双原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掩住了眼底的神彩。咧开厚厚的嘴唇,道:“哎呀,好个齐整的美人儿。咱们谨哥儿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如此标致、灵透的媳妇。” 一边说着,方氏一边伸出手,似是很亲昵的抚上顾伽罗的肩膀。 不老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绸缎庄买布料一般,仔细评估着顾伽罗身上这衣服的面料。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顾伽罗头上的首饰。 顾伽罗见了,不由得一阵腻烦。借着礼毕起身的当儿,微微动了下肩膀。‘轻轻’将方氏的手抖开,笑着说道:“堂伯母谬赞了。” “哎呀,不过奖,不过奖,你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嘛。” 方氏仿佛没有感觉到顾伽罗的抗拒,变本加厉的直接抓住她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她腕子上的一串七彩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惊讶的问道:“哎呀,这是什么玉石,竟有这么多颜色,啧啧,里面还有是花色的呢。” 方氏的手心湿冷滑腻,顾伽罗被她握得很不舒服,不着痕迹的抬起手,装着展示给方氏看的模样,甩开了她的手,介绍道:“这是南边进贡的玉石,名曰‘碧玉’(也就是碧玺)。其中这几颗红绿杂糅的碧玉名曰西瓜碧。” “西瓜碧?”方氏仔细的瞧了瞧,没口子的赞道:“哎哟哟,瞧着绿色包裹着红色,可不就跟西瓜一样嘛。啧啧,真真是个好东西啊。” 方氏并不知道‘碧玉’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却记住了顾伽罗的那句‘南边进贡’,既是贡品,应该不会是便宜货。 方氏脸上露出喜欢的神情,一双手更是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那浑圆剔透、五彩缤纷的碧玺手串。 她这幅做派,表明就是很喜欢这串珠子,暗示顾伽罗送给她呢。 顾伽罗嘴角抽了抽,心道:依着规矩,不是该长辈给晚辈送见面礼吗?怎么到了这里,却掉了个儿? 如果没有贾老太君这一出,顾伽罗或许也就将这碧玺手串送给方氏了。 毕竟在大齐,碧玺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顾伽罗之所以戴着,不过是喜欢碧玺的颜色。 一串不怎么值钱的手串,舍了也就舍了。可问题是,顾伽罗却不想便宜了眼前这家人。 虽然方氏没有似贾老太君那般口出恶言,但眼中却闪烁着鄙夷和不屑。 顾伽罗不禁猜想,方氏之所以忍着心里的厌弃转而夸奖她,应该是另有所图。 当然,方氏或许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像祖母辈分高,又惦记着京城齐家的产业(或者说眼馋顾伽罗的嫁妆),这才没敢造次。 有了这些猜想,顾伽罗自是不想如了方氏的愿。她又不傻,实在做不出那等送了东西还被人暗地里嘲笑的蠢事。 顾伽罗手腕转动,再次拨开方氏的手。 清河县主已经无语了,果然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贾老太君贪财,她最喜欢的孙媳妇也不遑多让啊。 清河县主为了避免方氏再有什么丢脸的言行,赶忙指着方氏身侧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说道,“这是贤哥儿媳妇。” 然后她又依次介绍:“这是义哥儿媳妇,这是娴姐儿,这是允哥媳妇,这是惜姐儿。” 顾伽罗掐着手指头,暗暗将眼前的几张面孔和她们的身份联系起来,并一一记牢。 一圈问候下来,顾伽罗都有些服气了——冯妈妈还真没冤枉了人,瞧瞧这满屋子的女眷,贾老太君还真是拖家带口的弄了一群人进京哪。 齐大牛与贾氏一共生育了七子四女,最后存活下来的有五子三女。 其中,贾氏最喜欢小儿子齐钊和小女儿齐小妹。 许是随了自己的老子,齐钊也是个子孙兴旺的人,与妻妾一共生了六子两女。 齐钊的六个儿子中,贾氏最喜欢长孙齐令涛。 只可惜齐令涛不是嫡子,而是她赏给儿子的一个丫鬟所出,不能承袭家业。 齐钊过世后,他这一房分了家,齐令涛只分得一所宅子和几个铺子,很是减薄。 贾氏心疼孙子,可她名下的孙子有二十多个,嫡出庶出的都有,就算想偏心齐令涛,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她要依靠的还是做了族长的长子嫡孙齐钢。 但几个月前京城齐家骤逢大变,很快就波及到了洛阳。 齐家的产业被充公,齐氏宗族也元气大伤。而齐令涛这些没有承袭祖业的儿孙过得愈发艰难。 贾氏几经思索,跟齐钢商量了一番,便带着齐令涛一家进京投奔齐令先、齐令源兄弟。 齐大牛这一支果然人丁兴旺,齐令涛和他的父、祖一样,一共生养了五子四女,最后存活了三子两女。 三个儿子全都娶了妻子,两个女儿最小,还没有说婆家,便被贾氏一起带进了京城。 对此,贾氏也有盘算,京城齐家的爵位虽然没了,可先哥儿媳妇还是县主娘子,只靠着她,京城齐家也不会败落了。 而且先哥儿媳妇认识的都是贵人,这些贵人家中总有适龄的男子,两个重孙女不拘嫁给哪一家也比留在洛阳随便嫁个富户、乡绅强啊。 除了这些儿孙,贾氏还带了她最喜欢的外孙女。 “姝儿见过大嫂。”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悦耳清脆。 顾伽罗方才便从清河县主那儿知道了这位少女的身份,贾氏所出的小女儿齐小妹的女儿贾姝。 话说,贾氏进京带上最宠爱的孙子一家,也无可厚非。 可带上贾姝这样一个过了花信的美貌少女又是为了哪般? 据顾伽罗所知,贾姝的父母俱在,家里也算富足,根本不需要投奔外家啊。 “表妹无须多礼,” 顾伽罗微微颔首,客气似的对四周的人笑道:“方才大伯母赞我长得齐整,我还心里窃喜,竟不知这里还有个长得更好的姝表妹。” 众人闻言,知道顾伽罗是有意调节气氛,但凡是脑子灵活的,纷纷跟着附和。 一时间,屋子里多了些说笑声,也方才热闹了许多。 但总有人脑子不够灵活。 贾老太君高坐在上首,听了顾伽罗的客套话,竟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姝儿的容貌自是不俗,最让人欢喜的是,这孩子的性情也好,自幼读书识字,是咱们四乡八里有名的才女呢。” 顾伽罗暗暗撇嘴,脸上却露出一副恭顺的模样,还时不时的点下头,表示对老人家的话无比认可。 “这样的好孩子,可不能随意委屈了,正好谨哥儿身边也没个稳妥的人服侍,”贾老太君越说越得意,最后更是说出令人咋舌的话:“顾氏,你既然也觉得姝儿好,索性让谨哥儿娶了姝儿做二房,可好?!” ps:二更。(未完待续)r655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6章 谨、罗首次谈心 一语说毕,满室皆惊诧。 被讨论的主人公贾姝贾姑娘更是羞得俏脸绯红,娇嗔的唤了声‘老祖宗’,便将头低了下来,只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顾伽罗却看得分明,贾姝虽然羞赧,也因着老太君当众说她的婚事而有些恼意,但眼中还是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希冀和期盼。 很显然,贾老太君这话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过计划,至少曾经征求过贾姝的意见。 而贾姝,是非常乐意给齐谨之做二房滴。 顾伽罗顿时觉得像吃了个苍蝇,满肚子的恶心。 “怎么样?顾氏,姝儿可是个好姑娘,若不是我心疼谨哥儿,还舍不得将姝儿许给他呢。谨哥儿也老大不小了,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你们不急,我这个做老祖宗的看着都心焦。” 贾老太君见清河县主、顾伽罗都不发话,不由得心下着急,催促道:“顾氏,你觉得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如何! 顾伽罗依然挂着恭顺的笑容,淡淡的回道:“姝儿是老太君的嫡亲曾外孙,品貌自然是好的,但我们齐家骤逢大变,大爷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如何复兴齐氏,至于其它的,暂不作考虑。” 清河县主沉着脸,早在刚才贾老太君说出那话的时候,她胸中就燃起了怒火: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整日里打着同族同根的旗号,说什么同富贵,可一到了事儿跟前,眼里心里却只有自己的利益。 把一个落魄户的女儿塞给儿子做二房,也就贾老太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正如顾伽罗所言,对于现在的齐家,最要紧的不是什么开枝散叶,而是振兴家业。 而以齐谨之目前的条件,更有顾伽罗这个国公府千金做妻子,已经是齐谨之高攀了。 再者,清河县主还指望顾家或是冯家能帮齐谨之谋个官职。 好嘛,这个时候贾老太君要塞个女人给齐谨之,会不会破坏小夫妻的感情暂且不说,清河县主也知道,顾氏和儿子根本就是‘相敬如冰’。 但娶二房的事,绝对是让顾伽罗和顾家没脸的事儿。 毕竟有点儿规矩、稍微把妻子岳家放在眼中的人家,都不会纳什么‘二房’、‘贵妾’。 倘或真的把顾氏逼急了,她拼着名声不要,也要跟齐谨之和离,这对于齐家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的祸事啊。 清河县主早就有过想法,只要顾伽罗安分守己,真心为齐家考量,她便会抹去过去的种种,真正将顾伽罗当做儿媳妇看。 清河县主不是那等无知蠢妇,总想着给儿子塞女人,除非是齐谨之自己想要,否则县主绝对不会插手。 自己都不会给儿子送丫头、纳小妾了,又岂会容许无关的闲人多事? 不等清河县主开口,贾老太君已经用力杵着龙头拐,恨声道:“好你个顾氏,你竟如此善妒?为了自己的小心思,竟是连宗族承继大事都敢抛到一边?什么叫暂不考虑?谨哥儿和义哥儿同年,义哥儿都有一双儿女了。谨哥儿呢,连个孩子都没有。子嗣大如天啊,连我这个浅薄农妇都明白的道理,顾氏你堂堂国公府的小姐,竟是一点儿都不明白?” 贾老太君一副气咻咻的模样,就差指着顾伽罗的鼻子,骂她没有家教。 再有甚者,或许还会暗讽顾家不会教养女儿。 清河县主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截住:“老太君别误会,那话确实是谨哥儿说的。头前有个军中同僚,官拜中军游击将军,从五品的官儿,曾经救过我们大老爷,后来想把妹妹托付给谨哥儿,谨哥儿都没有答应。原因无他,家业不兴,无心其他。” 清河县主这话说得又直接又难听,就算齐家败落了,就算谨哥儿要纳妾,也绝不会抬一个穷秀才的女儿进门。 贾老太君和贾姝的脸色齐齐一变,县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人家齐谨之连将军的妹子都瞧不上,又如何看得上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女?! 大长公主看够了好戏,心情大为畅快。 不过她到底知道事情轻重,见气氛尴尬,笑着打圆场道:“伯母,小辈的事儿,还是让小辈们自己去折腾吧。咱们这些老货,还是多想想吃喝玩乐这样的闲事为好。” 贾老太君被清河县主顶了回来,只觉得老脸发烫,大长公主这梯子来得颇为及时。 贾老太君讪讪的描补了一句,“我这不是心疼谨哥儿嘛。” 清河县主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见贾老太君不再歪缠,也就没有继续跟她硬顶,笑着说了句:“我们也知道老太君最是个疼惜晚辈的人,不管怎样,我都替谨哥儿谢谢您。” 故作不经意的扫了眼角落里的沙漏,县主又道:“哟,都快酉正了,厨娘们应该准备好了饭食,老祖宗,大伯母,咱们是不是改移步饭厅用饭了?” 贾老太君看着糊涂,实际上却很明白,至少她清楚,齐家、或者说他们这些人,还要依靠清河县主。 方才她是没想到清河县主这般偏向顾伽罗。 话说,世间的婆婆不都是喜欢看到儿子能子嗣兴旺吗? 有的婆婆甚至还喜欢给儿子送女人,不管是为了子嗣,还是为了‘调教’儿媳妇,只要家里的条件允许,做婆婆的都要给儿子塞个小妾。 怎么到了县主这儿就行不通了吗? 话说自齐家发迹后,贾氏也颇学了一些‘贵妇’的做派,平日里没少端着‘贵夫人’的谱儿,诸如让儿媳妇、孙媳妇们立规矩,给儿子、孙子送丫鬟之类的事儿,她更是没少做。 以己度人,贾氏便以为县主应该不会反对儿子纳妾。 更何况,贾姝确实是个才貌俱佳的人,家世清白,又知根知底的,嫁给齐谨之做二房再合适不过了。 结果……唉,原本是想拉近跟县主的关系,这下好了,险些得罪了县主。 贾老太君不禁有些惴惴,忽听到县主热情有礼的请她去用饭,贾氏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心里暗暗得意:看来自己这个老祖宗的身份,还是很管用的嘛。 不过到底有了教训,接下来的晚宴中,贾老太君并没有再吐出什么惊悚的话语。 隔壁饭厅中,用一架六扇屏风隔开,各摆一席,男女分坐。 女席这边,贾老太君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大长公主、宁氏、小李氏(齐令清的妻子)和清河县主分坐两旁的位置。 顾伽罗、何氏(东府二爷齐克之的妻子)等小辈媳妇儿们都站立在各自的婆母身后,准备侍奉婆母用饭。 令人惊讶的是,方氏竟然也站在了贾老太君的身后,手里拿着鸡翅木箸和白瓷浅碟,无比恭敬的伺候贾氏。 方氏年纪或许轻一些,但到底是跟宁氏、小李氏、清河县主同辈份的人,且还是做了祖母的人,再这么在长辈跟前立规矩,多少有些过了。 而贾老太君却满脸的心安理得,齐令涛一家的女眷们也都习以为常,这让宁氏等三妯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还是大长公主觉得别扭,故作玩笑的让宁氏拉方氏入席。 方氏怯怯的看了贾老太君一眼,贾氏也似才发现宁氏等人的不自在,微微颔首,是以方氏坐下。 如此,饭桌上的气氛才好些。 清河县主不是磋磨儿媳妇的人,只让顾伽罗夹了几筷子便催她坐下用饭。 小李氏一向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见清河县主如此,她也忙唤自己的儿媳妇何氏坐下。 唯有宁氏,她的大儿媳和离走人了,二儿媳来年春天才能进门,就算她想跟清河县主别苗头,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暗地里再次骂了自私凉薄的罗氏一通,宁氏没滋没味的吃了一席饭。 顾伽罗的这顿饭也没有吃好,贾姝姑娘就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不管有意没意,顾伽罗都能感受到一股幽怨的视线。 娘的,你丫跑来抢本姑奶奶的丈夫,本姑奶奶还没有生气呢,你倒先‘幽怨’上了? 顾伽罗心里堵着气,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好容易等一家人用过饭、吃过茶,又恭送贾氏一家去一旁临时收拾出来的小院安置,众人才纷纷散去。 东府、西府的人各自聚在一起,相互道了声晚安,然后一波向东、一波向西,分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在人前的时候,顾伽罗和齐谨之都是同进同出,标准夫妻的模样。 小夫妻恭敬的辞别的父母,一前一后的朝沉香院走去。两人就像平时一样,谁也不说话。 沉默了一路,进入沉香院后,齐谨之木着脸,淡淡的说了句:“我去书房了!”也就是东厢房。 不等顾伽罗回话,他抬腿就要走。 顾伽罗忽然出声叫住他,“大爷请留步,我有话要说。” 齐谨之扭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什么话?说罢!” 顾伽罗没有说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双手,拢在唇边哈了哈气,“外头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进屋说罢。” 齐谨之也觉得四周的寒风凛冽,没有多想,丢下一句:“走吧!”转身便往正方走去。 ps:一更,求订阅,求小粉红啦。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7章 合作愉快 齐谨之和顾伽罗一前一后的进了西次间。 房间里,紫薇等大丫鬟已经提前命人燃起了熏笼,茶水也准备妥当了。 见两人进来,夏竹、夏蝉等几个二等丫鬟纷纷迎上来,伺候两人褪去大毛衣裳,又奉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顾伽罗捧着茶,习惯性的坐在了临窗大炕的左手边。 齐谨之没有言语,接过茶,径直坐到了另一边。 夫妻两个隔着一张炕桌,却没有半分亲近的动作,两个各自抱着茶碗,吸溜吸溜的喝着茶水。 一碗热热的姜茶下肚,一股暖流从身体游走,有些冰凉的身子也渐渐暖合起来,两人都舒服的喟叹一声。 炕边放着熏笼,里面的木炭正噼噼啵啵的燃得正旺,人坐在近前,只觉得暖烘烘的。 以至于进屋没多久,两人身上就冒起了汗珠儿,顾伽罗直接脱了外头的长袄,只穿着一件家常的小夹袄,藕荷色的面料,映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晶莹。 时至冬日,天黑得早,紫薇拿来一个山字形的紫铜烛台放到了小炕桌上,三根蜡烛摇曳生姿,映照着这一房角落很是明亮。 顾伽罗挥挥手,将一众丫鬟都打发出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到底什么事?” 齐谨之也不脱鞋,直接盘膝坐在了大炕的蒲团上,眼睛盯着几丛跳跃的火苗,冷冷的问道。 “大爷,你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咱们还没有好好说说话吧?” 顾伽罗看着齐谨之,柔柔的说道。 齐谨之眼睛都不动一下,依然盯着烛火,嘴里却凉凉的说道:“说话?哼,你顾大奶奶恁般厉害,我可不敢跟您随便说话。” 对于齐谨之的冷嘲热讽,顾伽罗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认真的说:“大爷,我知道你的心结,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摸着心口说一句,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齐家的事儿。” 听到顾伽罗提起这件事,齐谨之那张死人棺材脸终于有了表情,他嗤笑一声,“顾氏,过去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无需跟我赌咒发誓。” 一边说着,齐谨之一边将两只脚拿下来,扭头斜睨着她:“行了,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了,干脆些,今天叫我进来到底说什么?” 顾伽罗依然不恼,有了霍家人的提醒,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再者,‘顾伽罗’虽然没有做那事,可确确实实让人家齐谨之‘被’戴了绿帽子。 齐谨之是个骄傲的人,自幼出色,不管是读书、练武都力压东府的齐勤之、齐勉之哥儿俩,结果惟独在妻子身上丢了个大丑。 后来顾伽罗为了逃出铁槛庵,更是诱导一些士子将齐家的秘事编成了段子满京城散播。 连带着,寻常百姓也知道了齐谨之的妻子顾氏曾经入过铁槛庵的事儿。 以至于齐谨之出门的时候,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碰到旁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哪怕是个忠厚老实懦弱的普通男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似齐谨之这般少年时便有才名的名门贵公子了。 顾伽罗试着站在齐谨之的角度来回顾这件事,她发现,如果她是齐谨之,也想掐死那个害自己沦为笑柄的‘顾伽罗’。 如此一想,顾伽罗便对齐谨之曾经意图掐死自己的行为有些释然了。 勾了勾唇角,顾伽罗继续柔声道:“好,过去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妾身既然决定回来,那就是想跟大爷好好过下去——” “嗤~得了吧,顾氏,你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太烂,另嫁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你也不会回来。” 齐谨之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服褶子,作势就要往外走。 这个熊孩子,真不可爱,她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和了,他竟然还如此不留情面。 顾伽罗的好耐性终于有些透支,眼见齐谨之要往外走,她脱口道:“你可知贾老太君此行的目的?” 齐谨之脚下一顿,慢慢转过身,唇边噙着一抹怪笑,“不装了?” 说着,齐谨之重新坐到炕上,嘲讽的说道:“早就这么说话不就得了,还非要装什么贤妻良母?哼,顾氏,你还是早些放弃吧,你呀,根本就不是做贤妻的料!” 还柔声细语的摆出一副敞开心扉的谈心模样,齐谨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果然是个熊孩子,竟然诈自己! 顾伽罗心里的小人已经拎起了鞭子,真想狠狠的抽这熊孩子一顿。 齐谨之这么‘熊’,顾伽罗只得放弃跟齐谨之好好谈心的念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方才在春晖堂,贾老太君要给大爷您纳个二房。” “二房?”齐谨之一怔,“谁呀?等等,莫不是那个贾家的女儿?“ 这也好猜,贾老太君带来的晚辈当中,只有贾姝一个异姓女。 顾伽罗挑眉,半开玩笑的说道:“大爷果然厉害,竟是连这个都能猜到。没错,就是那位贾家表小姐。” 顾伽罗一边说,一边看着齐谨之的神情,“说起那位贾小姐,还真是个美人儿,长得好、性情也好,就是配给宦官人家做儿媳妇也使得。大爷若是有心,不妨就亲上做亲,纳了那位表小姐如何?” 齐谨之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说:“哦?顾大奶奶不反对?” 顾氏若是真的不在意,她就不会郑重其事的寻他来说话了。哼,这些女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在意的紧,嘴上却硬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谎话。 真真是死鸭子嘴硬。 顾伽罗被他笑得有些尴尬,恼羞成怒的嚷了一句:“我反对如何?不反对又如何?大爷你会听我的意见吗?” 齐谨之干脆的摇头,吐出一个让顾伽罗更加气恼的词儿:“不会!” 靠之,这熊孩子,还让不让人愉快的聊天了?! 顾伽罗如便秘般的黑脸,却取悦了齐谨之,他不厚道的笑出声来,“顾大奶奶,您倒十分有自知之明啊。不过,你放心,贾家表小姐再好看,也与我无关。” 齐谨之渐渐收敛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在顾伽罗面前晃了晃:“近几年内,我不会纳妾,也不会蓄婢,更不会弄出什么庶出子女。” 家里的爵位没了,在西南平乱的时候,齐谨之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未来十年内,他要努力拼搏,争取早些恢复家族的荣光。 至于什么子嗣、侍妾,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还有一点,齐谨之虽然对顾伽罗各种嫌弃,但却明白,齐家大奶奶由顾伽罗来做,对他、对齐家是有利无害。 这些日子他也在反复思索,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只要顾伽罗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做好齐家大奶奶,他也愿意给她正妻该有的体面。 在人前维护她的面子,背地里也不做有碍‘夫妻感情’的事情。 至于两人没有感情、形同陌路,这也好办,等时机成熟了,他们选个恰当的日子和离也就是了。 估计顾伽罗对他也没有多少眷恋。 现在的他们,想做正常的夫妻已经不可能了,那就索性做一对互利互惠的合作伙伴吧。 顾伽罗想借齐家刷名声,齐谨之要借顾家以及冯家的人脉复兴家业,两人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 顾伽罗只是不知道齐谨之的心思,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下,“当真?”他真的愿意维护她和顾家的脸面? “当真。”齐谨之扯了扯嘴角,再次露出痞痞的笑容,“不过,你可别自作多情。我不纳妾可不是为了你,而是因为我暂时不想。” 管你想不想,只要你别做让我没脸的事情就好。 顾伽罗暗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却道:“放心,妾身旁的长处没有,就是有自知之明。” 齐谨之见正事已经说完了,也不再耽搁,直接下了炕,伸了个懒腰,临出门前,又低声说了一句:“有自知之明就好,希望你能清楚的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顾伽罗仿佛听懂了齐谨之话里的意思,她轻叹了一声,也故作呐呐自语的回了句,“你给我正妻该有的体面,我便还你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 顾伽罗刻意加重了‘相夫’两字的读音,表示她愿意借住娘家和外家的势力,辅助齐谨之重入官场。 好,非常好!齐谨之听懂了顾伽罗的暗示,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嘴上还是不屑的‘哼’了一记,直接掀帘子出了西次间,大步朝东厢房走去。 听到齐谨之的‘哼’声,顾伽罗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议。 看来齐谨之也不是只顾着闹别扭的熊孩子,至少还懂得权衡利弊。 如此甚好,以后她们就做一对平等合作、互利互惠的交易伙伴。 “大奶奶,您没事吧?” 紫薇和其它丫鬟都被打发了出来,在廊下看到齐谨之扬长而去的模样,心下不禁担心,赶忙进了西次间,低声询问道。 “没事,”总算跟齐谨之达成一致了,顾伽罗忽然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她甚至有闲心关心其它,“对了,最近我命你们寻找的那几味药可有下落了?” ps:有点儿晚的二更,嘿嘿,求个小粉红呗。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8章 癞蛤蟆 紫薇不愧是宋氏调教出来的丫鬟,办事效率就是高,她几乎想都没有想,直接回道:“好叫大奶奶知道,还差一味药,其它的几味都已经找到了。” 顾伽罗略觉惊讶,“哦?这么快?” 几个月来,顾伽罗一直潜心研究贺氏送给她的祖传医书,对药材、医理也有了些了解。 实话说,她让紫薇寻的几味药都不是普通的草药,哪怕京城物质丰盈,也未必能轻易找到。 而且紫薇还要在内院当差,只能靠每个月两次回家休息的时机出去。她们主仆来到齐家才拢共不到两月,紫薇能出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天,她怎么能这么快找到那些药? 如果那些药材都找对了话,那、那足以证明紫薇丫头不简单啊! 紫薇听出顾伽罗话里的赞许,抿嘴一笑,谦虚的说:“也是奴婢幸运,恰巧遇到了谢氏商队进京。” 谢氏商号乃大齐第一皇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名下的商铺更是多得不可计数。 每年谢氏的商队、船队都会浩浩荡荡的送货进京,货物品种繁多、品质上乘。 是以,谢家在京城的‘元盛德’乃京城第一百货商铺,日用百货、蔬果药材、珠宝玉石、南北奇珍、海外洋货……只要大齐地界上有的货物,基本上都能在元盛德找到。 元盛德的东西好,信誉也好,生意异常兴隆。 谢氏商队补货不断,但对于一些百姓日常中并不常用的稀罕物,比如生僻药材什么的,备货就不是那么充足。 说来也是紫薇的运气,顾伽罗刚刚给了她‘寻药’的差事,谢氏在西南的商队便进京了,顺便带了一些西南的特产。 药材便是其中一项。 于是,紫薇毫不费力的便在元盛德买到了十味药材,又在其他的大生药铺子买齐了两味,只剩下一味药还没有寻得。 顾伽罗恍然,她竟忘了谢氏的元盛德。是呀,有元盛德这样一看堪比后世大淘宝的存在,寻那十几味药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紫薇的功劳也不能抹杀,有时候,‘运道’对于一个人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本。 顾伽罗笑道:“那也是你平常用心了,否则谢氏商队每个月都会进京,怎么不见旁人能有这种‘幸运’?” 紫薇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但还是忍着没有露出来,“说到底还是大奶奶有福泽,元盛德名下的生药铺子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进药材了,偏巧这个月就进了,显见老天爷都在帮您呢。” 好听的话谁都乐意听,顾伽罗明知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也忍不住眉眼染上笑意,“好好,咱们都是有运道的人。对了,还剩哪一味药没有找到?” 紫薇忙敛住笑容,认真的回道:“还缺一味上好的黑节草(即铁皮石斛)。元盛德倒是有一些,但成色不是特别好,里面的坐堂先生说,过几日还有一个商队进京,或许能带来上乘的黑节草。” 紫薇办事谨慎,大奶奶说要上好的,她便不敢以次充好。宁可再等些日子,也不愿敷衍差事。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嗯,很好。既是这样,你先把那十二味药都交给我吧。至于那黑节草,待元盛德的商队抵京了再买不迟。” 其实,顾伽罗让紫薇采买的十三味药中,只有七味药是她真正要用的,剩下的六味,包括什么黑节草在内,都不过是烟雾弹。 顾伽罗可不想‘那事’办成后,有人会顺着药铺这条线查到自己。 紫薇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把药拿来。” “等等,”顾伽罗换住紫薇,悄声问了句:“这事并无第三个人知道吧?” 紫薇连连摇头,无比笃定的说道:“大奶奶放心,奴婢从没有对外人提起,连家里人也没有泄露半分。” 紫薇心里打着鼓,大奶奶交给她的‘药方’上,赫然有一味南疆乌头呢。 紫薇虽然不懂什么药理,但对于惯常的毒药还是听说过几种,乌头,便是一种可以要人性命的剧毒。 大奶奶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她要对齐家的人下毒? 应该不会吧,大奶奶如果对齐家心怀怨恨,大可不必回来啊。 可……紫薇下去取药的时候,暗暗嘀咕着:难道大奶奶还有什么仇敌? 紫薇在顾伽罗身边服侍的时间尚短,只几个月的功夫,可她到底是顾伽罗最信任的心腹,顾伽罗连‘买毒药’这种事儿,都交给了她,足见大奶奶对她的看重。 作为主子的心腹,主人有没有那种要人性命的仇敌,紫薇即便不十分知道,也有个大概的印象。 紫薇闷头数了又数,还是没有头绪。 紫薇素行沉稳,心里各种猜测,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从自己房中取了装药材的匣子,便回到西次间交差。 顾伽罗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十来个一指长的小纸包。 她随便打拿起一个,打开,细细的闻了闻,唔,这是川穹。 然后又是一个,这次是曼陀罗籽。 接着她继续抽检,这次则是上好的当归。 顾伽罗满意的点点头,她需要的七味药材中便有川穹、当归和曼陀罗籽,看成色,这些药材都是极好的。 “很好,紫薇,你确实用心了。” 顾伽罗将小纸包折好,重新放进匣子里,笑着对紫薇道。 紫薇赶忙应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顾伽罗收好匣子,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顾伽罗不顾严寒,照例在院子里舞弄了一会儿鞭子,待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才停住手。 齐谨之也早早的起来了,去西侧的教武场练了会功夫,又一路小跑的回到了院子。 回到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顾伽罗收起鞭子,他眼眸闪过一抹晦暗,始终无法忘了那日被鞭子缠颈的羞辱。 “哟,难怪大奶奶能有如此伸手,冬练三九,果然用功啊。” 齐谨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有一点,大奶奶是内宅妇人,却整日沉迷武道,岂不是有不务正业之嫌?” 顾伽罗气息微喘,听了这话,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大爷整日里勤奋练功,妾身看了很是欣喜,所以才……呵呵,妾身这是‘夫唱妇随’呢。” 夫唱妇随?谁让你‘随’了,齐谨之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大奶奶还是先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完了,然后再想其它吧。” 这是笑她分不清轻重、不懂分寸吗? 顾伽罗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出嫁从夫才是最要紧的分内事吧,妾身跟从夫君的脚步,亦步亦趋不敢懈怠,也从未想过其它呢。” 齐谨之:“……” 顾氏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哼,随你!等哪日练粗了手、身子走了型,你可别后悔!” 齐谨之丢下一句话,鼻孔朝天的转身往东厢房走去。 顾伽罗看到他如此傲娇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齐谨之抬脚正准备上台阶,听到笑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哈哈,”背后的笑声愈发猖狂了,齐谨之暗道一声‘该死’,却头也不回的上了抬脚、进了东厢房。 他们夫妻几乎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场,有时顾伽罗赢,有时齐谨之胜,两人各有输赢,时间久了,谁也不会在意。 斗完嘴,两人依然能‘相敬如冰’的坐在一起用饭、吃茶,谁也不会再找后账。 这次也不例外。 早上吵完架,到了中午的时候,齐谨之依然会回上房用饭。 “大爷,巳正一刻了(即11:15)。” 东厢房服侍的丫鬟是自幼服侍齐谨之的丫鬟,现在留下来的有两个:一个叫承影,一个叫七星。 啧,不用问,单听丫鬟的名字就知道,齐谨之多么的喜好武功,否则也不会用吴越名剑的名字来给丫鬟起名。 说话的是承影,她今年十七岁了,在齐谨之身边待了六七年,主仆间的感情很不错。 “哦,该用午饭了呀。” 齐谨之合上书卷,抬头看了看窗边的日头,点头,“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他将书卷放到书案上,然后指了指书案上的笔墨等物什吩咐道。 承影忙答应一声,麻利的将书案收拾妥当。 齐谨之站起身,绕过书案,晃了晃头,又伸展、活动了胳膊,颈部、肩窝等处发出细微的响声。 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坐下来读书了,时间久了,身体竟有些僵硬。 齐谨之苦笑着摇摇头,齐家不能再领兵了,以后他都要像今日这般埋头案几呢,唉,想想就觉得苦闷。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小丫鬟的通传声,“大爷,东府慎三爷来了。” 齐慎之? 他来做什么? 齐谨之放下胳膊,整了整衣服,扬声道:“快快有请。” 话音方落,身着石青色灰鼠皮斗篷的齐慎之便走了进来,面容依然俊秀,笑容也非常温雅,饶是齐谨之对东府的人都不待见,也忍不住对他露出笑容。 正房里,顾伽罗也听到了院内的声音,她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这齐慎之,好端端的来沉香院做什么?! ps:一更。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29章 好一朵烂桃花 顾伽罗不待见齐慎之,不是因他冒犯了自己,而是为了紫叶。 自那日在庭院里偶遇齐慎之,紫叶便暗暗喜欢上了齐慎之,平日里的差事到不怎么耽搁,但沉香院一有外出跑腿的差事,紫叶都会抢着干。 起初顾伽罗没在意,但次数多了,她就发现了紫叶的不对劲。 张嘴闭嘴都不离东府的事儿,听到有人偶尔赞一句府里的少爷们,她就赶忙推出‘慎三爷’。 那语气、那神情,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瞧出来了,紫叶这是动了春心啊。 冯妈妈知道后,立刻来回禀顾伽罗,并且言辞郑重的说道:“大奶奶,紫叶不能留在齐家了。” 娇俏能干的丫鬟喜欢上家里不受宠的少爷,这原本没什么,直接请那少爷纳了便是。 可问题是,紫叶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西府大奶奶的贴身侍婢,她喜欢的又是主母隔房的小叔子。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还能听吗?顾伽罗的名声也就别要了。 特别顾伽罗还有‘前科’,旁人听了这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氏是不是故态萌发,又想偷人了’? 至于紫叶什么的,一个丫鬟,自然是主人有令,她乖乖听话就是了。 流言传到最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没事儿,反倒是顾伽罗无辜‘被’红杏出墙呢。 顾伽罗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有心把紫叶打发了,偏偏紫叶是祖母好心送给她的。 如果将紫叶送回顾家,祖母脸上定然不好看,顾伽罗孝顺祖母,自然不想落了老人家的脸面。 无奈之下,顾伽罗只得将紫叶拘在了院中,不许她再出去乱逛。 当然,为了把事情做得自然些,顾伽罗悄悄去求了清河县主,说是冬天天气太冷,热水什么不太方便,想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 清河县主没有拒绝,只是让顾伽罗不要声张,万一东府的女眷知道了,纷纷吵闹起来,也是个麻烦。 顾伽罗答应不迭,还不住的保证,她就是想烧个水、热个菜,偶尔煲个汤,绝不会弄得太铺张。 清河县主见顾伽罗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到底心疼自己儿子,沉香院能有个小厨房,齐谨之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些。 顾伽罗回来后,便命人将沉香院里的一间杂物房收拾出来,盘了个大灶,又用自己的私房钱添置了一些厨具、食材,然后让善厨艺的紫叶领着两个小丫鬟,专门负责小厨房。 顾伽罗的命令合情合理更合法,就是紫叶心里不喜,也不敢违逆,还要高高兴兴的去当差,连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整日待在小厨房里,又是亲自给大爷、大奶奶炖粥熬汤,又是指点小丫鬟烹茶、热菜,慢说是院门了,就是这小厨房的门,她也轻易出不得。 冯妈妈又适时的将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敲打了一番,没过几日,沉香院便再也没有人私底下议论紫叶的‘情事’了。 紫叶的事也暂时得到了解决。 整个过程中,顾伽罗耗费了不少心力,还险些折损了一个能干的丫鬟,顾伽罗不由得迁怒到了齐慎之身上——都是这个祸水,好好的长这么帅做什么?长得帅也不怕,你丫干嘛四处乱放电来勾搭妹纸? 顾伽罗并不知道,齐慎之确实是有心想勾搭一个妹纸,可目标并不是什么紫叶,而是她顾伽罗这个财貌俱佳的堂嫂。 东府二房的生活太清苦了,齐慎之曾经托前妻罗氏的福,享受过一段时间的富贵生活,骤然失去,让他很不适应,他迫切需要一个能替代罗氏、继续供给他各种豪奢享受的‘红颜知己’。 而顾伽罗便是他能想到的、能接触到的最佳人选。 老天似乎也很垂青与他,齐慎之刚走出了第一步,便有个叫紫叶的傻丫头自己送上门来。 齐慎之从小到大都是靠着一张脸过日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话下,再次见到含羞带臊的紫叶时,他几乎第一时间便明白了紫叶的心思——这傻丫头也被自己迷住了! 好啊,真是太好了! 紫叶是顾伽罗的贴身大丫鬟,拿下了紫叶,也就等于拿下了大半个顾伽罗呢。 抱着这种心思,齐慎之颇用了些手段,把原就对他有些好感的紫叶迷得七荤八素。 齐慎之趁机从紫叶那儿套到了许多顾伽罗的情况,甚至连顾伽罗和齐谨之一直在分居的私密事也知道了。 唔,看来,顾氏和齐谨之并不像他们对外表现的那么‘恩爱’嘛。这两人非但没有半分夫妻情,彼此间还有很大的矛盾呢。 有矛盾就好,这样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齐慎之信心满满,一边继续跟紫叶周旋,一边暗地里计划,预备到了春节、趁着家里忙乱,他就行动。 不想,就在这时,紫叶却不见了。齐慎之先是感到惊恐,以为自己和紫叶的事儿暴露了。 在家里安分了两天,见西府没有动静,这才壮着胆子,命自己的心腹丫鬟悄悄过来打探消息。 “小厨房?顾伽罗竟先于大长公主而设置了小厨房?” 齐慎之听到回禀,先是一惊,旋即大喜。好呀,如此愈发证明顾伽罗有钱有地位,而那个紫叶也是个极受重视的人,否则不会安排她去负责。 另外,紫叶负责齐谨之夫妇的吃食,那么日后他想动些手脚,比如下个药什么的,也能方便些。 齐慎之理顺了思路,重新制定了计划,又寻了个上门拜访齐谨之的理由,便亲自跑来了。 “……谨大哥,那些事虽是罗氏背着我做的,但说到底还是我没有管好她,让她闯出如此祸事。” 齐慎之一躬到底,态度无比诚恳,“堂兄,真是对不住!” 齐谨之虽然不知道齐慎之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上前两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慎哥儿,你这是做什么?罗氏的事已经过去了,且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你无须如此。” 齐慎之却摇摇头,“不不,她现在虽然不是齐家妇了,但做出此事的时候,却还是我的妻子,她犯了错,我、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反手握住齐谨之的手腕,一双比女儿家还有娇嫩、红润的嘴唇微微颤抖,明亮的眼眸中蓄满自责,“谨大哥,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觉得我来晚了?呜呜,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文不能科举、武不能上阵,从未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但、但我却是个知廉耻的人,是我的错,我绝不敢推卸。” 齐谨之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偏齐慎之还一副‘我有罪,求您宽恕’的可怜模样。 齐谨之有心推开他吧,又担心做得太过惹来非议。 忍了又忍,齐谨之才心平气和的说道:“慎哥儿,我从未怪过你,真的。” 不就是几个铺面和一家子刁奴嘛,怎么齐慎之弄得跟天崩地裂一般严重? 再说了,罗氏也没能从顾氏手上讨得便宜,反而白白赔了几万两银子,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让大长公主吃了一回瘪,齐谨之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齐慎之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问道:“谨大哥,你、你真不怪我?” 齐谨之不想再跟他纠缠下,点了下头,又似不经意的看到了角落里的沙漏,忙道:“哎呀,这都午初三刻(即11:45)了,该用午饭了呢。慎哥儿,你还没用饭吧,索性在大哥这里一起吃吧。” 殊不知此言正中了齐慎之的下怀,他暗自窃喜,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这不好吧。大嫂那儿——” 齐家规矩,除了节日或是重大日子,各房主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没成家的便在父母房中用。 每日三餐,大厨房做好后,按照份例将饭菜装进食盒,然后一一给主子们送去。 而大长公主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借机刻薄二房的份例。 齐慎之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到什么正经的好东西了,这会儿听到齐谨之的邀请,口水分泌得格外旺盛。 他这幅模样落在齐谨之眼中,则成了‘难耐饥饿’。 齐谨之不罗嗦,直接拉起齐慎之,“走吧,咱们回房用饭。至于你大嫂那儿,你也无需在意,她只有安排。” “哎呀,这、这可怎么是好?我明明是来告罪的,怎么弄到最后,却成了混吃混喝?” 齐慎之故作无奈的任由齐谨之拖走,嘴里却说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屋里的顾伽罗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忙命人多准备些饭食,幸好有小厨房,食材也丰富,否则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弄呢。 顾伽罗安排完这些,稍微整理了下,便迎了出来。 彼时虽有男女大防,却也不是十分厉害,似齐慎之这种上门来拜访的,顾伽罗依礼应当出来露个面。 “慎三爷来了,快快有请。”顾伽罗微一颔首,然后招呼两人去饭厅。 齐慎之早已羞红了一张俊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叨扰大哥大嫂了。” 顾伽罗站在了齐谨之身边,挂着标准得体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慎三爷说这话就外道了,你既唤我们一声大哥大嫂,那就是自家兄弟,自家人之间无需这般客套。” 齐谨之也笑着点头,并再三邀请齐慎之入座。 齐慎之仿佛纯良的小白兔一样,怯怯的道了谢,待齐谨之转身的时候,他忽得冲着顾伽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端得是灿烂、诚挚,顾伽罗瞧了,却只觉得后脊背发凉、鸡皮疙瘩乱舞…… ps:二更。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0章 准备动手 齐慎之的颜值非常高,更妙的是,这小子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并且善于表现自己的优点。 每天不知对着铜镜练了多少次,什么样的表情最无辜、什么样的眼神最魅惑、什么样的神情最楚楚可怜……他全都能信手拈来。 就比方说刚才,虽然只有一刹那的间隙,但他还是冲着顾伽罗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很真挚,甚至带着几分纯良,可他天生生就的一双桃花眼,却又在那时悄悄的眨了眨。 眼波那叫一个流转,眸光那叫一个潋滟,纯真的笑容与魅惑的双眸,截然相反的表情,乍然出现在一张面孔上,却有种奇异的美感。 仿佛一只小手,悄悄的挠着人的心。 又像是一阵春风化雨的微风,拂过‘深闺怨妇’干涸的心田。 ……如果顾伽罗真是个寻常‘怨妇’的话,或许就被这眼神给吸引了,然后直接拜倒在齐慎之的雪白长裤之下。 但,很可惜,顾伽罗不是。 身为一个有‘前科’,且尚在‘观察期’的人来说,顾伽罗对男女这方面的事尤为注意。 而且,她年纪虽小,却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现在的她只想尽快洗白名声,重塑形象,挽回给家族带来的种种不好影响,至于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退一万步讲,就算顾伽罗想找个男人谈一段感情,她也会寻个表里如一、稳重上进的世家公子。 绝非齐慎之这种空有其表、却一肚子烂草的绣花枕头。 “齐慎之这是想干什么?” 顾伽罗不动声色,暗暗揣度着。齐慎之此举,是无心还是有意? 如果无心的话,那么这人也太轻浮了,自己好歹是他的堂嫂,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对堂嫂露出这种带有诱惑性的表情? 如果是有意的话,那就…… 等等,顾伽罗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齐慎之真在打自己的主意。 顾伽罗倒不是多么的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她有‘前科’,若在旁人眼中,尤其是一些心怀叵测的男人眼中,她便是个‘好上手’的随便女人。 再加上顾伽罗嫁妆丰厚,娘家给力,备不住就有人想来个人财两得呢。 有杨旻这个案例在前,顾伽罗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猜到了这个可能,顾伽罗心里愈发恶心,冷淡的寒暄了两句,借口出去看看饭菜,便退了出去。 顾伽罗脚步匆匆的出了上房,齐谨之也没有在意,热情的招待齐慎之入座。 齐慎之受宠若惊的连连道谢,在齐谨之看不到的角度,却偷偷瞥了眼‘仓皇’跑出房间的顾伽罗。 很显然,顾伽罗厌恶的举动,落在齐慎之眼中,却成了‘娇羞不已’。 不得不说,齐慎之真是被某些女人给宠坏了,以为自己美男魅力十足,只要自己一个媚眼过去,便能顺利勾搭成功呢。 “大奶奶,听说慎三爷来了?” 顾伽罗刚走进小厨房,紫叶便俏脸红扑扑的迎了上来,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顾伽罗微微蹙眉,“慎三爷来寻大爷说话,正巧赶上了饭点儿,大爷便留慎三爷一起用饭。所以我过来看看,紫叶,你多准备几道拿手菜吧,慎三爷头一回来,咱们可不能慢待了。” “哎哎哎,大奶奶说的是,可不能慢待了客人呢,” 紫叶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兴奋她话都说不全乎了,“大奶奶放心,奴婢定会使出看家的本事来,绝对让慎三爷满意。” 顾伽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丫头,果然不能留在齐家了。她对齐慎之太痴迷了,很容易被他蛊惑、利用,然后做出令人追悔莫及的错事。 不过,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实在不是处置她的时候。 还是等过了年,再寻个理由把她打发回顾家吧。 紫叶听说情郎来了,愉快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满脑子想得都是怎样置办一桌好酒席,让情郎好好享用一番,是以并没有看到顾伽罗的异色。 顾伽罗冷眼看着紫叶像只欢快的小燕子,不停的在小厨房里忙来忙去,繁忙之余,嘴里还哼唱着什么,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 叮叮当当一阵忙活,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丫鬟们便鱼贯端出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 饭厅里,齐谨之和齐慎之围坐在一张黄花梨卷草纹的方桌旁,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品,松鼠桂鱼、翡翠虾环、一品豆腐、海棠冬菇……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精致、美味程度,绝不亚于京城第一酒家的名厨。 齐慎之快两个月都没有吃到这么好的珍馐了,刚刚闻到香味儿的时候,就险些忍不住捉起筷子大快朵颐。 幸好他的理智还在,硬是硬着肚子里的馋虫,装模作势的跟齐谨之推让了一番,等齐谨之拿起了筷子,他才羞赧的跟着开动。 兄弟两个用饭,也就没有遵循‘食不言’的古礼,齐谨之和齐慎之推杯换盏,一边吃一边闲聊。 齐慎之颜值高,嘴皮子也利索,虽然没什么才学,但市井间的奇闻异事却听了不少,说起那些新鲜事倒也侃侃而谈。 如果说齐慎之是个空有其表的学渣,那么齐谨之便是有真才实学的学霸。 学渣固然羡慕嫉妒学霸的一切,可学霸也对学渣的某些事情(比如娱乐八卦)感到好奇。 尤其是齐谨之这两年基本上都是在西南大营带着,对于京城的许多趣闻并不知道,回京后,也是四处忙碌正事,根本无暇去打听那些。 这会子听了齐慎之的话,竟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是以,兄弟两个交谈甚欢,一顿饭更是吃了近一个时辰。 还是顾伽罗担心他们吃酒吃多了,命丫鬟送上了果盘,委婉的提醒两位主子用饭,两人才反应过来。 齐慎之更是连连告罪,直说自己不好,竟忘了大堂兄还有正经事。 草草的用了几个水晶鲜虾蒸饺,齐慎之便起身告辞了。 顾伽罗得到消息,赶来送客。 齐慎之吃了酒,白皙的面皮儿熏染上诱人的红晕,他略带赧然的说:“多、多谢大嫂盛情款待,今个儿叨扰大嫂了,小弟在这里谢过大嫂。” 他步履不稳的冲着顾伽罗行了个礼。 顾伽罗慌忙避开,笑道:“三爷太客气了。大爷,我看三爷吃了些酒,外头路滑,咱们还是派两个人送三爷回去吧,没得出了意外。” 齐谨之也有些醉了,但脑子还清醒,点点头,“大奶奶说的是。” 说罢,他扯着嗓子对着外头喊道:“来、来两个婆子,送三爷回去。” 外头的小丫鬟听到吩咐,赶忙跑到前头倒座去唤粗使婆子。 不多时,便进来了两个健壮的婆子。 齐谨之吩咐着:“好生把三爷送回去,倘或三爷磕着碰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婆子慌忙应了。 顾伽罗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悄悄的塞给两个婆子一人一个荷包。 婆子顺手捏了捏,发现里面是硬硬的一小块,心里暗喜,莫怪都说大奶奶大方呢。 两个婆子欢喜的扶起齐慎之,恭敬的护送他往外走。 顾伽罗和紫薇方才的动作很是隐讳,却没能逃过齐慎之的眼睛。 见顾伽罗如此行事,齐慎之心中愈发觉得对方是看上了自己,否则为何给婆子塞红包呢,还不是‘心疼’他。 齐慎之脑补得开心,临行前再三感谢兄嫂的盛情款待,还借着酒意撒个娇,“大哥大嫂这般疼惜我,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大哥,大嫂,你们待我好,我、我也想多跟你们亲近。以后、以后我能常来找大哥说话吗?”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眨呀眨的,却奇异的露出了孩子般纯良的目光。 齐谨之酒意上头,不禁豪气大增,用力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你想什么时候来寻大哥,就什么时候过来。哈哈,来了,咱们再一起吃酒。”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齐慎之裂开嘴傻笑了几声,然后又冲着顾伽罗欠了欠身,“大嫂,以、以后又要让您受累了,叨扰之处,还请大嫂宽恕则个。” 齐谨之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又说客气话了,你能来,你大嫂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你?我说的对不对,大奶奶?” 说罢,齐谨之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心里暗骂一句:“蠢货,人家是来勾引你老婆呢,你居然还欢迎?” 但脸上还要堆出得体的笑容,柔声道:“大爷说得很对。慎三爷,以后想找人吃酒、聊天了,只管来许你大哥,大嫂这里旁的没有,酒、菜管够!” “哎,”齐慎之干脆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冲着齐谨之赞道:“大哥好福气,有大嫂这样的贤妻,真真好福气啊。” 齐谨之尴尬的嘿嘿干笑两声。 齐慎之见差不多了,不再耽搁,再三请兄嫂留步,然后由两个婆子搀着,摇摇晃晃的出了沉香院。 紫叶听到动静,赶忙从小厨房跑出来,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当众追上去,只是靠在门边,默默的目送齐慎之离去。 望着这一幕,顾伽罗的眸光一沉:这件事不能再姑息了…… ps:嘿嘿,某萨今天看书看迷了,居然忘了码字,该死,真是该死,明天继续双更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1章 万事俱备 齐慎之是个‘说话算话’人,说要经常来‘叨扰’大哥大嫂,果然就时常来了。 不过,他还懂得谨慎,每次来,都会寻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虽然那理由在顾伽罗看来非常可笑。 “大哥,大嫂,前些日子我收拾家里的旧物件,不想竟发现了罗氏藏匿的一个匣子。小弟打开一看,不想、不想竟是——” 齐慎之满脸羞惭的双手捧着个一尺见方的扁方匣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郝大忠一家,原就是大嫂的奴仆,他们的身契也当交还给大嫂。大嫂,请您收回去吧。” 顾伽罗额角抽搐,心道,郝大忠一家早就被她收拾了,要这身契又有何用? 齐谨之却有些不耐烦,他跟齐慎之本就不是一路人,偶尔一回坐在一起吃个酒,聊聊天,他还会觉得新鲜。 但次数多了,齐谨之便有些受不住了。他又不是纨绔子弟,对齐慎之平日里爱好的话题根本不感兴趣。 什么谁家的小戏子长得标志,什么谁家的谁谁谁又纳了个美娇娘,什么教坊的哪几个ji子才艺双绝……齐谨之根本就不感兴趣好吧,有关注这些破烂事的功夫,还不如多读两本书,或是多研究下邸报呢。 偏齐慎之每次都不是‘无端’前来,且每每都表现得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再加上这厮长得真心好,面对这样一个乖巧听话、渴望亲情的堂弟,齐谨之还真不好意思沉下脸来拒绝。 只是,这‘郝大忠’又是哪个? 齐谨之扭头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忍着吐槽的冲动,淡淡的说道:“三爷,郝大忠一家已经‘转送’给了罗氏,他们一家的身契,也当给罗氏。” “可、可是~”齐慎之咬着嘴唇,按理说,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偏女性化的动作,未免有娘娘腔的嫌疑。 偏他长得唇红齿白,年纪也才十六七岁,古人二十弱冠,严格算来,齐慎之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即便做出这样的动作,旁人也只会觉得他孩子气重了些,倒不会多想。 齐慎之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大嫂,郝大忠一家的身契到底是怎么落入罗氏手中的,我虽不甚清楚,却也能猜到几分。定是罗氏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这些日子大哥、大嫂对我的种种好,我都记在心上,单冲兄嫂待我的情谊,我也不能坐视大嫂吃亏。” 齐慎之又向前递了递,无比诚挚的说:“大嫂,这些您还是收下吧。” 齐谨之揉了揉额角,他实在不想听堂弟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了,“顾氏,老三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反正人都没了,这契纸也就是一堆废纸了。否则,当日罗氏和离的时候,也不会把这个留在齐家。 顾伽罗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这个我就收下了,多谢三爷了。” 齐慎之大喜,正要亲手将东西送到顾伽罗手上。 不想一旁站着的紫薇已经机灵的凑到近前,伸出双手,恭敬又客气的说道:“谢三爷。” 齐慎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又掩住了,转而将匣子交给紫薇,嘴里还客气的说道:“有劳姑娘了。” 紫薇赶忙欠身,“三爷折煞奴婢了,您只管唤奴婢名字即可。” 齐慎之腼腆一笑,“姑娘是大嫂身边得用的人,可不是寻常的奴婢。”嘴里说着客气的话,眼睛却不经意的扫了紫薇一眼,唔,这个丫鬟长得倒也不差。 待他成功勾搭上顾伽罗后,她身边的小丫鬟也都是他的…… 谁也想不到,笑得一脸纯良的齐慎之,此刻脑子里想得竟是如此龌龊的东西。 齐谨之真的听不下去了,抬头看了看日头,道:“老三,我书房里还有点儿事,你且坐下来吃杯茶——” 话还没说完,齐慎之便慌忙的说道:“是了是了,我竟忘了堂兄还有正经事要忙,那什么,我、我先告辞了。”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齐谨之不再挽留,而是直接起身送客。 齐慎之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的跟齐谨之道歉:“大哥,都是我的不是,险些耽误了您的大事。” 齐谨之忍着不耐,笑道:“无妨,不过是到了年底,外头的事情多了些。真正到了过年,便能清闲下来,到时候,三弟只管过来寻我吃酒、聊天。” 齐谨之跟齐慎之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也学会了如何跟他‘婉拒’,一句话把就推到了好几天后。 几乎是很明白的告诉齐慎之:亲,最近我很忙,过年之前,你就别来了,好伐?! 齐慎之眸光闪烁了下,旋即装着没听懂似的点点头,“好,好,待过年的时候,我再来陪大哥好好吃几杯。” 出了沉香院,齐慎之的笑容便渐渐冷却了,虽还是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孔,但无端的却多了几分阴鸷。 忽然,他耳朵动了下,不远处仿佛有细微的脚步声。 齐慎之脚步微微放缓。 不多会儿,身后便传来了喘吁吁、娇滴滴的女声,“慎三爷,请、请留步!” 齐慎之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待他转身的那一刹,表情迅速变化。 待身后那人来到跟前时,看到的便又是一张温文儒雅、浅笑淡然的贵公子面容。 “是紫叶啊。” 齐慎之勾了勾唇角,魅惑的桃花眼波光潋滟,“这些日子不见,你过得可好?” 紫叶满脸羞红,心跳得愈发厉害,面对齐慎之俊美的笑容,她羞得竟说不出话来,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头。 齐慎之挑眉,“哦?你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唔,让我猜猜,有大嫂宠信,你自是过得不坏,可、可你心中记挂着某个人,整日只为相思苦,所以这日子又称不得太好。是也不是?” 轰的一下,紫叶的脸变得愈发红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的贵公子,她好歹是国公府的世仆,见多识广的,不说旁的,单是赵国公府便有几位少爷长得极出色。 可不知为何,她、她就是喜欢慎三爷。每每站到慎三爷跟前,她都有种心慌、羞怯又莫名欢喜的感觉。 尤其是慎三爷用那低沉微哑的嗓音说一些挑逗心扉的话语时,她更是欢喜得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 四周凛冽的寒风也仿佛在那一刹变成了充满鸟语花香的和煦春风。 “唔,不说话,看来我猜对了?” 齐慎之向前迈进一步,整个人都要贴到紫叶身上。 紫叶的脸热得已经能蒸熟鸡蛋了,一股浓郁的男性气味儿瞬间冲入鼻腔,让她几乎乱了心神。 齐慎之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里无人,他才附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温热的气体在耳边涌动,紫叶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小巧的嘴唇长成了o型。 齐慎之不意外看到她痴迷到呆傻的模样,心里暗暗得意,脸上依然春风含笑,低声道:“紫叶,你会来吗?” 紫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但很快,圆圆的大眼里闪过惊喜,她终于回过神儿来,想都没想,用力点了点头。 齐慎之又凑到紫叶脸颊边,如情人般低喃了一声:“真是个好姑娘,好,我等你!” “恩恩,三爷放心,婢、婢子一定会准时来的。”紫叶颤抖着声音,说着坚定无比的话语。 齐慎之缓缓撤开身子,伸出一指抵在唇瓣轻啄了下,然后又将那根手指放到了紫叶的唇上,轻轻吐出一个字:“乖!” 紫叶整个人如遭电击,彻底呆傻在那里,脑海中只叫嚣着一句话‘三爷亲我了’、‘三爷他亲我了’。 以至于齐慎之何时离去,她又在寒风中站立了多久,她全然都没有发觉。 还是小厨房的丫鬟见紫叶迟迟没有回来,一路寻来,这才在庭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脸傻笑、身子冷了半边的紫叶。 …… 顾伽罗打发了下人出去,一个人在西侧耳房里,关上门,将命紫薇买来的一匣子药取出来,又取来生药铺子专用的戥子,按照贺氏医书里的方子,仔细的称量着。 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白纸,当归、曼陀罗籽、川穹……顾伽罗每称好一味药,便将药小心的倒在白纸上。 待七味药称量完毕,她才小心的拿起白纸的两角,将里面的药全都导入一个小巧的杵臼里,慢慢将所有的药都捣成粉末。 整个过程中,顾伽罗都屏气凝神,半点马虎都不敢有。 折腾了两刻钟,顾伽罗才将药弄好。 拿着小纸包,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顾伽罗将戥子、杵臼等物收进一个不起眼的红木箱子里,上锁,把钥匙收好,然后才出了耳房。 刚来到西次间,门外便响起了紫薇的声音,“大奶奶,婢子有事回禀。” 顾伽罗将小纸包放进了贴身的荷包里,然后道:“进来吧。” 紫薇快步走了进来,直接凑到顾伽罗身边,低声回禀了几句。 顾伽罗皱眉,“当真?他们真的在庭院里私会了?” 紫薇脸色很不好,但还是点了下头。 顾伽罗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良久,她忽的问起了旁人,“那个杨旻呢?” 紫薇回道:“三日前,杨公子去云来茶楼会友,但盯梢的人没看到与他会面的朋友,倒是看到了九公主身边的宫女春桃。” 顾伽罗勾了勾唇,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看来,她的计划能顺利实施了。 只是,这次稍微有点儿变化,估计也要将齐慎之加进来了…… ps:某萨失言了,真是抱歉。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2章 谁也不无辜 萱瑞堂,上房议事厅。 “……县主,大奶奶,不是老奴多嘴,实在是松院那边太过分了,” 大厨房的管事妈妈马妈妈愤愤不平的跟两位主母抱怨:“老太君也就罢了,她老人家是家中的长辈,太太奶奶们尚且要敬着,奴婢们跟不敢怠慢。可、可那位涛大太太和几位奶奶、小姐,就、就有些过了。” 马妈妈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胖妇人,长得不甚出奇,但非常有精神头,一看便是精明能干的,她掰着手指跟主母算账:“除了正常的份例,从涛大太太到那位贾家表小姐,天天去厨房要额外的吃食。” “要就要吧,县主多次教导老奴,说来者是客,我们需热情待之,所以每次老奴都按照吩咐做了、然后命人恭敬的送过去。但,客人们好歹也要有些分寸啊。动辄燕窝、人参的,这些东西,就是县主和大奶奶也轻易不会要,可她们——” 马妈妈那张如刚出炉的馒头一样白胖宣软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苦涩的说道:“县主也知道,大厨房的一应果蔬肉蛋都是有定数的,主子们偶尔另点个小菜什么的,老奴还能支应得开,可若是如涛大老爷一家这般,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变不出来啊。”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妈妈再能干,手里没有食材,她也弄不出那些稀罕又精致的吃食。 县主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抱怨齐令涛一家了。 马妈妈是她的心腹,办事一向稳妥,且极分得清轻重。若非被人逼急了,她断不会跑来告状。 但是,县主也是没办法啊,如果单只齐令涛一家,她才不会放在眼里。甚至都不用她出面,身旁的婆子就能把他们给打发了。 偏偏还有个贾老太君,老爷都要唤一声‘伯祖母’的人,如此高的辈分和年纪,县主还真不好轻易慢待。 “我都知道了,” 县主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还是那句话,来者是客,咱们齐家虽然不比从前,可该有的规矩和礼数还是要遵守的。小院里有什么需要,咱们还是尽量满足吧。” 话是这么说。道理她也懂,可马妈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那也要他们有做客人的直觉才是。一家子十来口人,半个月的花销,都快赶上咱们两府上下一个月的开销了。” “好了,不要多说了,这都腊月二十九了,明日就是除夕。你们还是打点精神,好好准备明天的祭祀等物什吧。” 县主当然清楚齐令涛一家的花用具体有多少,但如今都是年根底下了。她还能为着银钱之事,跟前来做客的亲戚计较不成? 就算要算账,那也要等年后再算。 “是,老奴谨遵命。” 马妈妈瘪了瘪嘴,忍下了更多的抱怨,跟主母回禀了一下明日祭祀和年夜宴等准备示意。 县主认真的听着。并一一作了指使,然后便打发她出去了。 “母亲。马妈妈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 顾伽罗一直没插嘴。直到马妈妈离开议事厅,她才轻声说道:“儿担心,贾老太君他们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投奔’的。” 做客,待上一段日子便会走人。 可投奔就不一定了。 县主眸光一闪,“哦~” 没多说,摆明想听听顾伽罗的分析。 顾伽罗故作不好意思的说:“母亲,儿若是说了,还请您不要责怪儿小心眼儿。” 县主挑眉,心道一句‘有点意思’,嘴上却道:“你素来行事稳妥大度,断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如果做了什么,也定然有你的理由。”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绝对是站在了顾伽罗这一边啊。 顾伽罗赶忙露出感激的笑,“就知道母亲心疼我。是这样,那日老太君当众说要把贾姑娘许给大爷。虽然大爷和我都没有这个心思,可保不住人家上了心,所以我、我就命身边的小丫鬟时常去松院寻那边的小丫鬟聊天,次数多了,也就听到了一些‘趣事’。” 松院便是齐令涛一家暂居的院落,靠近西侧角门,倒也方便安置借居的客人。 顾伽罗一番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县主听明白了。原来儿媳妇担心贾老太君和贾姝起什么幺蛾子,便命人去盯着松院。 不经意间,探听到了齐令涛一家私底下的悄悄话。 “国公府的产业被查抄,涛大老爷便没了营生,除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再无其他财产,” 顾伽罗悄悄将丫鬟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县主,“而其它族人,甚至包括族长齐令江也都不太好过。老太君便跟齐令江商量,先领着齐令涛一家上京探探路,如果可以的话,明年开春,齐令江等人也会陆续上京。” 县主眉眼不动,并没有被这个消息惊到。 顾伽罗觑了眼她的神情,继续说道:“为了凑齐上京的路费,涛大老爷连那套二进小院都给卖了。” 卖房子? 这可不单单是为了凑齐路费,而是表明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哪,亦是齐令涛一家来‘投奔’的最直接证据。 县主皱了皱眉,这个消息她还真没有听到,不过,对于老太君一家想赖在齐家的心思,县主早就猜到了。 “他们还真瞧得起咱们。” 县主再大度,再有钱,也不禁有些恼怒了:“洛阳不是还有一千顷祭田吗,单靠那些租子,也足以养活这些人啊,他们,唉~” 顾伽罗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儿推测,他们一是担心咱们家真的败落了,再过几年。那些祭田也保不住;二来却是贪心不足。” 租子算什么,若是能在京里靠上什么得力的靠山,或是攀上什么贵亲戚,那才是最要紧的呢。 当然,顺便把家里的亲戚(比如贾姝)嫁给齐家的少爷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再密切些,他们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啊。 县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淡淡的说道:“无妨,一切待过了年再说。” 等办完齐勉之的亲事。齐家就会分家,大长公主他们都要搬出去,就更不用说一个隔房的堂伯祖母了。 …… 顾伽罗从议事厅出来,出了萱瑞堂的院门,还没下台阶。迎头便遇到了杨晴。 自那日顾伽罗和杨晴‘吵架’后,不知是怕了顾伽罗,还是杨晴有了新的办法,她竟再也没有来沉香院。 几日不见,杨晴尤带稚气的小脸上满是神采飞扬,走路的步子都带着一股子轻盈。 抬头看到顾伽罗,杨晴愣了下,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大堂嫂吗,几日不见。堂嫂的气色愈发好了。” 态度非常亲昵,仿佛那日的‘不欢而散’不存在似的。 顾伽罗再次喟叹一句,啧,这位小姑娘的心性果然不一般啊。 “我还好,表妹的气色也很好呢,” 顾伽罗客气的回应了一句。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杨晴的鬓间,眸光一跳。赞了句:“表妹的这支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很是别致,我瞧着颇似内造的精品。” 杨晴得意的扶了扶头顶。“谢表嫂夸奖,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新春礼物,至于是不是内造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伽罗微微一笑,“表弟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杨晴翘鼻一扬,愈发得意的说道:“大哥是世间最好的哥哥了。”长得好,本事大,连公主都能收服,她杨晴的大哥自是最厉害的人了。 手指轻轻抚着顶簪上的珍珠,杨晴再看向顾伽罗的时候,陡然生出莫名的爽快:幸好你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家大哥,所以自己退了。否则,大哥也不会搭上公主这条线。 顾伽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杨晴的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纷纷告辞。 “大奶奶,这表小姐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似是在炫耀,又似是在嘲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下了台阶,紫薇略带疑惑的问道。 顾伽罗嗤笑一声,轻啐了一声,“小人得志!” 紫薇不解其意,却也不敢细问,恭敬的跟在顾伽罗身边,亦步亦趋的往沉香院走去。 主仆一行人穿过庭院,绕过花园,正准备踏上鹅卵石小径的时候,顾伽罗忽然站住了。 紫薇等丫鬟纷纷停住了脚步。 就在她们不远处的假山旁,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的说着什么。 顾伽罗眼神好,一眼辨认出了那男人的身份,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亲亲夫君齐谨之。 而那个女人,身形也有些眼熟。 站在顾伽罗另一边的慧香惊呼一声,低低的说道:“大奶奶,那是大爷和贾姑娘。” 贾姝?! 顾伽罗眉头微蹙,侧头问了一句:“看清楚了,那人确实是贾姝?” 慧香用力点头,这些日子她没少往松院跑,松院的几个女眷她都非常熟悉。 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但那纤柔的身段儿实在太有标志性了,慧香有*成肯定是贾家表小姐。 顾伽罗冷冷看着—— 假山边,女人拉着男人的衣袖,头微微抬起,正好露出纤长白皙的颈子,以及娇美的笑容,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男人有些不耐烦,极力想甩开,却碍于眼前的人是个女子,不好直接动手。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寻机挣开了自己的袖子,任何匆匆的往沉香院的方向走去。 女人却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男人的背影。 ……顾伽罗暗暗咬牙,之前她还觉得那个计划会对不住某些人,但现在看来,那几个人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未完待续)r655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3章 好戏开锣 腊月三十,除夕。 清晨一大早,顾伽罗便收拾妥当来到齐家的库房。 “大奶奶,祭祀所用的器皿都已经准备妥当,并清洗完毕,请您移步前来验看。” 库房的管事妈妈行了个福礼,小心翼翼的对顾伽罗说道。 顾伽罗嗯了一声,抬步来到光洁如新的银质祭器跟前,弯下腰,拿出一方干净的雪白帕子,轻轻在器皿的下面角落摸了一把。 然后展开帕子一看,果然干干净净,毫无一丝灰尘。 一整套十来件银器,顾伽罗逐一检查了一番。她没有只看表面,而是专挑一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检查。 管事妈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见顾伽罗如此仔细,心中登时涌上一股子庆幸:幸好她没有听‘那边’的撺掇,以为大奶奶年纪轻、面子软,就生出小觑的心思。 如果真的怠慢的差事,啧啧,且看大奶奶这认真劲儿,自己这大半辈子的老脸就泵想要了。大奶奶会不会借机立威她不敢确定,但县主那儿定不会饶了她! “嗯,很好,妈妈办事果然用心。” 顾伽罗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满意的赞许了一句。 管事妈妈赶忙欠身,笑得菊花朵朵开,“应当的,应当的,这都是老奴的职责。” “好就是好,妈妈无需推让,”顾伽罗吩咐道:“烦请妈妈安排几个稳妥的人,将这些好好的送到祠堂。” 顾伽罗扫了眼库房门前站着的一排人,不疾不徐的丢下一句话:“承蒙母亲器重,让我暂时照管祭祀、过年所用的一应祭器、瓷器等物什,我年纪轻,也没正经管过事儿,没什么经验,各位都是齐家的世仆,差事都是办老了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事情该怎么做,你们都比我清楚,所以,还希望大家多多帮衬。” 管事妈妈连声说:“不敢、不敢,大奶奶太抬举奴婢们了。” 她身后的一众丫鬟也纷纷应声,直说‘不敢当’。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就先辛苦大家了。大家放心,待过了节,我顺利交接了差事,定会好好答谢诸位。但——” 一双明艳的丹凤眼中波光流转,哪怕顾伽罗没有刻意,依然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威仪。 顾伽罗故意拖长语调,“如果哪位办砸了差事,让我在母亲跟前不好交代,那就别怪咱们家齐家的规矩严了。” 管事妈妈和众丫鬟齐齐缩了缩脖子,异口同声的说‘不敢’。 顾伽罗又吩咐了几句,然后便令丫鬟们下去办差。 见库房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顾伽罗起身去了厨房。 大厨房里早已忙得热火朝天,几口大灶上的火燃得正旺,几个厨娘叮叮当当的在案板上切着什么,小丫鬟们更是在两间不大的厨房里穿梭不停。 顾伽罗站在门口瞧了瞧,里面散发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以及如烟雾般蒸腾的白色蒸汽。 “大奶奶,里面又是油烟又是柴火的,您是个尊贵人,进去了难免染上一身的味道,” 厨房管事马妈妈笑眯眯的跟顾伽罗说话,态度很是恭敬:“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给老奴,老奴定会竭力办好。” 马妈妈是县主的陪房,男人在二门外当差,一家子在县主跟前极有体面。 顾伽罗对她的态度和善许多,“马妈妈是母亲得用之人,你办事,我只是一百个放心。” 话音方落,顾伽罗又来了个转折,“但,这次是我头回帮母亲料理家务,我素来是个胆子小的,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让母亲失望。是以,诸事还请马妈妈多上心。尤其是那些个盘盘盏盏,那可都是母亲的陪嫁,上好的官窑,倘或摔坏了一个,一整套都不能用了。” 齐家不比过去,珍贵的瓷器能随便摔。 马妈妈听出了顾伽罗的未尽之语,赶忙点头,“大奶奶的意思,老奴省得,老奴定会盯着那些小丫头子。” 顾伽罗微微颔首,“那就好。倘或实在不小心摔坏了东西,左右有具体的单子和价码,谁摔坏了,就让她照单赔上即可。” 顾伽罗的声音很轻,马妈妈听了却脸色微变。 照单赔?县主陪嫁的那些瓷器,都是官窑精品,随便一个瓷盅子都能值个十几两银子。 而她们这些下人的月钱,最高的(比如她马妈妈)也不过二钱银子,最少才不过五百钱。 若是真的按原价赔,她们少说好几年都领不到月钱咧。 听了这话,马妈妈再无半点小觑顾伽罗的心思,恭恭敬敬的把顾伽罗主仆一行人送出去后,便小跑着回来,将一屋子的人招呼过来,严词叮嘱了好几遍。 从大厨房出来,顾伽罗便前往萱瑞堂。 忽然,后头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不多时,慧香追了上来,“大奶奶,您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有个丫鬟来寻紫叶姐姐,两个人偷偷溜出院子,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呢。” 顾伽罗脚步不停,“你可认得那个丫头?” 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但是还想核实一下。 慧香偏头想了想:“有点儿眼生,奴婢曾经在东府见过一回。” 果然,还真是齐慎之的人! 顾伽罗冷然一笑,“那丫鬟除了跟紫叶说话外,还做了什么?” 慧香忙道:“奴婢正要说呢,她塞给紫叶姐姐一个荷包。只是离着远,看不真切,奴婢也不知道荷包里放着什么。” 自然不会是金银裸子,而是害人的东西。 顾伽罗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这样,你抓紧时间回去,继续盯着她。” 慧香答应一声,便又匆匆的赶回沉香院。 “……大奶奶,紫叶她、她——”紫薇脸色有些不好,她和紫叶住一个房间,平日里的交情也不错。 紫叶迷上了齐慎之,紫薇是第一个发觉的,当时她就觉得不好,在回禀主子前,她明着暗着的不知劝了紫叶多少回。 只可惜,紫叶就像是入了魔,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慎三爷,姐妹们的劝告,她只当耳旁风。 之前还只是有些意乱情迷,到底没有耽误了差事。 可如今,紫叶竟、竟敢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主人,这妥妥是作死的节奏啊。 顾伽罗笑容很冷,眼神更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如何,也自当自己受着。” 顾伽罗虽在现代待了四年,但骨子里还是个古人,奴婢与她而言,只是个‘奴婢’。 顾伽罗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主子,奴婢犯了错,乃至背主,只需按照家里的规矩惩处便是了。 紫叶是祖母送给她的丫鬟,那就更方便了,她直接把人送回顾家交给老夫人即可。 “……”嘴唇蠕动了下,到嘴的求情,紫薇还是咽了回去。 进了萱瑞堂,清河县主也已经收拾妥当,正跟几个心腹婆子交代事情。 齐敏之也在屋里,跟弟弟齐恒之一起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两小的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见顾伽罗进来,齐敏之和齐恒之赶忙下来,齐齐行礼,“见过大嫂。” 顾伽罗笑道:“敏姐儿和恒哥儿快起来吧。” 两人这才直起身子。 齐恒之今年十岁了,长得颇似县主,小小少年很是白净秀气,与尚武的长兄齐谨之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古语七岁不同席,齐恒之见大嫂进来,不好再呆在这里,跟县主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 县主交代完差事,将一众婆子打发出去,这才柔声跟顾伽罗说话。 顾伽罗规矩的立在一旁,“都准备好了。” 县主很满意:“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今年是你第一年来咱们齐家,咱们家又出了那样的事,唉,今年过年便要格外上心……” 顾伽罗认真的听着,县主交代一句,她答应一句。 除夕事儿多,县主管着一大家子,自然不会清闲了。 婆媳两个才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外头便又有管事妈妈来回话。 顾伽罗见状,不好再叨扰,便告辞出去了。 回到沉香院,齐谨之并不在,他这会儿应该正跟着齐令先在二门外张罗。 “大奶奶,大奶奶,” 慧芸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凑到顾伽罗身边,悄声嘀咕了一句。 顾伽罗挑眉,“你没看错?她果然去了那里?” 慧芸用力点头,小巧的鼻尖儿上一层汗珠。 “这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 顾伽罗唇角上扬,但眼中却没有丁点儿笑意。 天色将晚,喜庆的大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街上响起了炮竹声。大长公主率领两府的男丁女眷,齐齐前往祠堂祭拜先祖。 齐家没了爵位,但规矩还在,祭祖也严格按照惯例,一丝不苟的进行着。 齐令先、齐令源两兄弟望着一个个的牌位,又看了看略显简陋的祠堂,眼中不禁滚下泪来。 其它男丁和女眷们也都百感交集,直到祭祖结束,大家回到中轴线的正厅一起用年夜饭的时候,情绪都没有恢复过来。 年夜饭很丰盛,家人也齐聚,可就是没有太多的欢乐与喜庆。 从大长公主往下,每个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算了,今年也不用都聚在一起守岁了,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吧。”大长公主神情落寞的摆摆手,宣告宴席结束。 顾伽罗和齐谨之跟着齐令先夫妇出了正厅,准备去萱瑞堂守岁。 刚出了门,还没有下台阶,齐慎之便追了上来,叫住齐谨之耳语了几句。 顾伽罗冷眼看着,心道:啧,好戏就要上演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4章 捉奸? 即将过去的一年,对于齐家来说,绝对是晦暗不堪的。 而对于整个大齐王朝来说,却是难得的好年月。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不管是宫里的皇帝萧烨,还是最底层的庶民百姓,都过得非常顺畅。 京中的权贵、富户们就更不用说了,除开一些办事不利被皇帝开回家吃自己的倒霉鬼,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富贵满堂、花团锦簇。 日子红火,过年的时候也就格外的热闹。 齐令先、清河县主领着儿子媳妇女儿下了台阶,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四周或远或近的地方,都能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没走几步路,不远处又‘嘭’的一声闷响,然后一个灿烂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光芒竟是照亮了半个天际。 就连这抄手游廊也被映照得格外明亮。 嘭、嘭、嘭~ 接连几声响动,漆黑的夜幕上顿时化身幕布,一朵朵鲜艳夺目的烟花尽情绽放。 各色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过,由亮转暗,齐家众人的脸上也出现了斑驳的光影。 “这是皇宫燃放的烟花,明日正旦圣人赐宴的时候,应该还会有烟花。” 齐令先顿住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宫城,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落寞。 每年正旦,朝臣进宫朝贺,而宫里也会举办盛大的宴集,京中数得上的勋贵人家都会前往。 过去的齐令先,贵为黔国公,超一品的爵位,每次宫中摆宴,他都能位列其中,而且位子还非常靠前。 十几年都是如此,偏偏今年—— 清河县主伸手扶住了齐令先的胳膊,柔声笑着说:“呵呵,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头一回在家里欣赏烟花呢。距离虽然远些,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依着清河县主的品级,她今年仍有资格进宫赴宴。 只是她不能,也不想去。 齐令先听了妻子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县主说的是,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往年是欢欢喜喜,今年是愁云惨淡,可不‘特别’嘛。 清河县主知道丈夫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爵位丢了,西南大营没了,齐家的根基断了一大半。这其中固然有齐勤之闯祸的原因,但究其根本,还是那句‘功高盖主’。 当今皇帝萧烨是个强势且有雄心壮志的人,治理江山十几年,萧烨也容忍了四大国公府十几年。如今,他帝位稳固、积威已重,断然不会再允许兵权旁落。 所以,四大国公府早晚都要被收拾。 他们齐家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 “父亲,母亲,外头冷,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齐谨之的心情也很不好,但今天到底是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如果再这么消沉下去,没准儿还会影响来年的气运呢。 人总要往前看,家业败了,也总有振兴的那一日。 “谨哥儿说的是,走走,咱们快些回去吧,我那儿还藏着一坛上好的‘秋露白’,待会儿咱们爷儿俩好生痛饮几杯。” 齐令先到底是久经磨砺,心性异常坚韧,脆弱也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爽朗的笑道。 齐谨之也赶忙附和,“那感情好,儿子早就惦记您的那坛子好酒了……” 父子两个相视而笑,萦绕在一家人身边的各种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大家也都跟着说笑起来。 清河县主笑骂了一句,然后冲着身侧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悄悄的退出队列,一溜烟的往大厨房的方向跑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萱瑞堂,正房的饭厅里,接到消息的马妈妈急忙命人做了十来样精致的菜肴,紧赶慢赶的送了来。 幸好这几日过节,大厨房的许多吃食都是半熟的,只需稍稍加工即可。 见到一桌子的饭菜,大家都没有意外,县主一向都是个稳妥的人,由她当家,绝不会有半分的疏漏。 齐家向来家里人丁不旺,西府这边全都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六个主子。 齐令先行伍之人,不耐烦那些俗礼,又因为过年,想热闹些,也就没有弄什么男女分席,而是儿子媳妇女儿一起就坐。 顾伽罗习惯性的站到县主身后伺候婆母用饭。 县主却摆摆手,让顾伽罗坐下一起吃。 齐敏之得到母亲的暗示,直接拉着顾伽罗的手,推着她坐到了清河县主的身边。 齐令先和齐谨之、齐恒之父子三个靠着坐。 丫鬟送上一个尺余高的小巧酒坛子,齐谨之豪爽的一个手刀,直接将塞住坛口的红绸木塞挥去,然后单手拎着坛子,给父亲和自己倒满面前的酒盅。 “父亲,大哥,我、我也要喝。” 齐恒之见齐谨之要放下酒坛子,赶忙说道。 “你?”齐谨之扭头看了看身高不及自己胸口的小弟,哭笑不得的说:“你才几岁?胎毛还没褪齐,就想喝酒?” 齐恒之闻言,小脸涨得通红,挺起小胸脯,不服气的说道:“我都十岁了,过了今儿就是十一岁了。父亲和兄长十一岁的时候都上战场了,我也是父亲的儿子,现在上不了战场,难道还不能吃杯酒吗?” 齐令先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说得好,都是我齐家的好儿郎。谨哥儿,给你弟弟满上。” 齐谨之拎起酒坛子,作势要给弟弟也倒上一盅。 齐恒之却一摆手,“我自己来。” 小少年从兄长手里接过酒坛子,两只手抱得牢牢的,小心翼翼的将酒盅倒满。 许是头回做,动作不太熟练,酒水泼洒出一些。 “香儿,且让他们父子三个喝去吧,咱们娘儿三个好好的吃些饭才是正经。” 清河县主见小儿子这般活跃,心情好了许多,不管推杯换盏的父子三个,招呼顾伽罗一起用饭。 “是,母亲。”顾伽罗点头,方才在饭厅并没有吃太多,这会儿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且相较于饭厅的人心各异,萱瑞堂这边的气氛倒是好了许多,至少顾伽罗能静下心来吃饭。 酒桌上说说笑笑,这餐饭吃得好歹有了些年夜饭的氛围。 用罢饭,丫鬟们又端来果品、点心和茶水。 一家人围聚在一起,说东说西,继续守岁。 直到四更天,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清河县主才强打着精神,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顾伽罗和齐谨之恭敬的行礼告辞。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花园子一趟。”夫妻两个默默的走了一会儿,齐谨之忽然说道。 顾伽罗扬了下眉毛,“大晚上的,大爷去花园子做什么?” 齐谨之道:“东府二房的齐克之和齐慎之兄弟两个,邀请我去花园子的‘揽翠亭’说话。” 方才吃了不少酒,这会儿齐谨之一张嘴就满是酒气。不过他的人还清醒,没有忘了齐慎之的邀约。 揽翠亭是齐家花园子的一处水榭,四周都是窗子,夏日里卸下窗子便是亭,冬日关上窗子变成了邻水的屋子。 只要燃上炭盆,坐到里面倒也不怎么冷。 顾伽罗点点头,叮嘱了一句:“天黑路滑,大爷小心些。再者,少吃些酒,明儿还有事儿呢。” 齐谨之应了一声,自从那日夫妻两个把话说明白以后,夫妻两个相处起来愈发‘和谐’。 齐谨之虽然还会冷嘲热讽,但相较于过去的‘无差别、无理由’的‘纯攻击’,变成了有根据的‘毒舌’,次数也明显少了许多。 更多的时候,夫妻倒也能和平相处。虽然还是不像正常夫妻,却比‘仇敌’好了太多。 听到顾伽罗关切的叮嘱,齐谨之还是领情的,回了一句:“大奶奶也留意脚下。” 说罢,夫妻分开,顾伽罗和一众丫鬟继续往沉香院的方向走,而齐谨之则领着两个手拿灯笼的粗使丫鬟去了位于中轴线的花园子。 “大奶奶,这是奴婢特意给您炖的核茯苓陵粳米粥,最是安神补脑,您今个儿累了一天,还是睡前喝点子安神粥吧。” 紫叶亲自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甜白瓷的小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粳米粥。 顾伽罗抬眼看向紫叶。 紫叶心里忐忑,故作恭敬的垂下头,避开了顾伽罗的眼神。 顾伽罗心底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这是她给紫叶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紫叶能及时收手,她还能念在这几个月相处的份儿酌情发落。 但……罢了,既然紫叶下定决心要作死,她也不会拦着,更不会同情! “嗯,还是紫叶贴心,刚刚吃了些油腻的东西,胃里正有些不舒服,正想吃点粳米粥暖暖胃呢。” 顾伽罗伸手端起小碗,拿调羹轻轻搅拌着,待热气散了,她才小口小口的吃着。 紫叶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亲眼看着顾伽罗将一整碗的粳米粥吃了一大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回到小厨房,将‘东西’都收拾好,紫叶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 起初她并不敢闭眼,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但忙了一天,精神又是高度紧张,好容易躺到了床上,浓浓的睡意袭来,她竟直接睡了过去。 四周也渐渐的安静下来,浓黑的夜色中,几个人影攒动。 次日清晨,东府二房的太太小秦氏领着几个壮硕的婆子杀到了沉香院…… ps:最近好冷清哦,亲们,如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欢迎大家留言提出来啊。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5章 鸡飞狗跳 “老奴见过清二太太。” 冯妈妈迎了上来,疑惑却又不失规矩的欠身行礼。 小秦氏摆摆手,“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恁般多礼?快起来吧。” 冯妈妈听她这话似有深意,不解的问道:“清二太太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大奶奶?”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哪怕再大的事,就不能等过了今儿个再说? 小秦氏满脸的焦急,但冯妈妈看得仔细,发现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急切。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大爷呢?” 小秦氏是秦姨娘的远房侄女,而秦姨娘原本就是个贫苦农家女,还是姑丈齐子孺发了家,自家又对齐家有恩,秦姨娘才能顺利嫁入国公府做妾。 秦家的祖宗往上数八代,也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由此可知,小秦氏的远房亲戚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 事实也是如此,小秦氏是个地道的贫苦村姑,就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辗转听到了齐家发家的事,小秦氏的父亲老实憨厚了一辈子,这次却不知怎的,难得聪明了一回,竟想起了自家的远房亲戚便是齐子孺的妻子。 秦父变卖了家里的薄田,携家带口的一路北上,好不容易寻到了齐家。 那时秦氏已经过世,秦姨娘被大长公主打发到边角的院子里,跟儿子相依为命。 小秦氏一家投来,秦姨娘原不想见,更没打算收留。偏小秦氏一家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一听是‘秦家人’,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看到相貌出众、却一身土气的小秦氏,忽的生出一个念头,命人将他们一家带进了齐家。 大长公主厌恶秦姨娘和齐令清,却碍于丈夫,不好对他们下杀手。 但她也不想让齐令清母子好过,更不想齐令清长大后攀上什么得力的岳家,可若是太差的人选,齐铿那里就不会同意。 而缩手缩脚、小家子气十足的小秦氏却是最合适的人选:第一,她出身贫寒,上下三代都挑不出一个得用的人。第二,小秦氏姓秦,齐铿就是看在这个‘秦’字上也该考虑一二。 大长公主直接告诉齐铿:“婆母临终前,定要咱们关照下秦家,如今让清哥儿娶秦家的女儿,这不是亲上做亲的好事吗。想必婆母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齐铿又不傻,自然不会轻易的被这套说辞说服。 可他能说什么?嫌弃秦家出身为卑、无钱无权? 他真若这么说了,那岂不是‘不孝’?狗不嫌家贫啊,他的亲生母亲便出身秦氏,他瞧不起秦家,岂不是嫌弃母亲的出身不好?! 秦姨娘也不敢说什么,她能成为堂堂平西侯的贵妾,靠得就是一个‘秦’字。 无奈之下,秦铿和秦姨娘只能忍下,任凭大长公主将小秦氏许给了齐令清。 秦姨娘不能左右儿媳妇的人选,心塞不已,想了一夜,她含泪对齐铿请求,表示想亲自调教小秦氏。 齐铿正觉得愧对表妹,听了这话,想想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秦姨娘将小秦氏接入了自己的小院,严格教导起来。 然而小秦氏那时已经八九岁了,性情早已定型,又岂是能轻易掰正过来的? 再者,秦姨娘本身也不是什么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贵女,上头又有大长公主压着,她没机会出去交际,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妇。 这么说也不对,秦姨娘还不是纯粹的村妇,而是赤贫乍富的村妇,对天生好命的贵女们各种羡慕嫉妒恨,待自己发迹后又不由自主的学习贵女们的做派,反过来瞧不起自己曾经的阶层。 就像所有的暴发户一样,秦姨娘性格变得有些矛盾。 这样一个人,她教导出来的‘学生’又能好到哪里? 小秦氏在秦姨娘身边四五年,只学会了一些粗浅的表面规矩和道理,内里却是个市侩、贪财又见识浅薄的暴发户。 幸而家里有大长公主的压制,齐令清一家都是小透明,小秦氏没有机会在人前展露她的真性情。 今天不同,事关家里的‘钱途’,小秦氏也顾不得小心谨慎了,竟是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冲到了沉香院。 不过,小秦氏没什么见识,齐令清却有些小聪明。齐慎之在行动前,跟父母商量计划。 齐令清就明确的交代给小秦氏,“去了沉香院,不要说是来找顾氏的,你只说寻谨哥儿。” 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小秦氏如果说是来寻顾伽罗,不好搪塞。 齐令清一家的目的很明确,他们只是想把自家儿子和顾伽罗的‘奸情’撞破,趁机勒索顾伽罗。 而不是将此事闹大。 当然,如果实在瞒不过清河县主他们,那也要将此事控制在齐家的范围内。 顾伽罗和齐慎之‘通奸’,一旦罪名落实,两人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一个弄不好,再把顾伽罗折腾进了铁槛庵,那他们一家岂不是‘人财两失’? 所以,小秦氏此行不是来‘捉奸’,而是来找儿子。 冯妈妈听了小秦氏的话,眉头微蹙,但还是照实说:“昨夜我们大爷受慎三爷的邀请,去花园子吃酒、谈心,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什么?去了花园子?这、这不可能,昨儿慎哥儿明明说是谨哥儿请他来家里小酌,顺便谈些要紧的事儿,怎么会去花园子?” 小秦氏梗着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还说着:“这大冷天的,又是除夕之夜,有好好的屋子不待,他们作甚去四面透风的花园子?” 说到这里,小秦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故意露出‘猜中真相’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定是慎哥儿和谨哥儿合伙起来故意拿着话诳我呢。哎呀,这两个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恁般顽皮。” 小秦氏自说自话,根本不给冯妈妈说话的机会,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冯妈妈,直接闯进了院子。 身后的几个壮硕婆子也横着肩膀挤了进来。 “清二奶奶慢些走,地上路滑。” 冯妈妈着急,故意拔高嗓门喊道。 殊不知她这幅模样,落在小秦氏眼中变成了‘心虚’、‘惊慌’,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嘿,成了!儿子定在顾氏的卧房中。” 小秦氏愈发有底气,直接甩开冯妈妈搀扶的手,嘴里不住的喊道:“谨哥儿,慎哥儿,你们两个天魔星,你们的小把戏我已经看破了,还不赶紧出来。慎哥儿,今个儿是正旦,我还有要紧的事吩咐你去做呢,别再淘气了……” 冯妈妈又跑上前来拦阻,却被小秦氏身后的四个妈妈毫不客气的推搡到了一旁。 冯妈妈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无力阻挡,冯妈妈只得扯着嗓子喊:“大奶奶,大奶奶,清二太太来了。” 小秦氏见她这般,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横冲直闯的进了正房。 紫薇紫苏听到动静,赶忙冲了出来,两人见小秦氏来势汹汹,纷纷变了脸色。 小秦氏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命身后的婆子将两人制服,自己则推门进了卧房。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六扇紫檀透雕屏风,小秦氏看到那整块紫檀雕琢的屏风,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好东西呀,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改姓‘齐’吧。 小秦氏绕过屏风,来到同样紫檀雕琢的架子床前,床上的帐幔全都放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单丝罗将床遮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小秦氏脸上满都是计划得逞的笑容,用力拨开帐幔,正想大吼一声,‘贱妇’。 不想,她脸色陡然一边,仿佛看到了鬼一般,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顾伽罗穿着雪白的寝衣,独自一人躺在锦被中,似是刚刚被吵醒,睁着惺忪的睡眼,疑惑的看向小秦氏:“二、二婶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小秦氏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回答顾伽罗的话,而是不敢置信的伸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最后还直接看向了床底。 “二婶娘,您、您找人?”顾伽罗险些被小秦氏从床上掀下来,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被急忙赶到的冯妈妈扶住了。 小秦氏趴在床前的脚踏上,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慎哥儿呢,他、他怎么不在这里’的疑问。 直到有人上来扶起她,对上顾伽罗惊疑又不虞的目光,她才讪讪的说道:“是、是啊,我、我找人。” 冯妈妈嗤笑一声,道:“清二太太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好好的,您来我们大奶奶房中找什么人?再者,就算您真的有急事找人,好歹也要等我们大奶奶起床、收拾妥当了再来找啊。可似您这般,知道的是您再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捉奸’呢。” …… 与此同时,齐令涛的妻子方氏也领着一大群人直接去了萱瑞堂。 “大嫂,不好了,我们、我们家姝姐儿不见了,老太君急得不行,还请大嫂下令命人好好找一找。” “什么?贾小姐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清河县主吃了一惊,如果贾姝真在齐家出了事,齐家定然脱不了关系。 而一旦牵扯到什么不好的事儿,那、那齐家女儿的名声也就别要了。 虽然恼松院的人大年初一就给家里惹麻烦,清河县主却分得清轻重,当下便命人在家中各处寻找。 而就在婆子们四下里找寻的时候,花园水榭的揽翠亭中,一声凄厉的女声陡然响起:“啊~~~”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6章 偷鸡不成 清河县主面沉似水,调派有度的安排人手去四处搜索。 其实,她心中对贾姝以及齐令涛一家都有怀疑,怀疑什么‘失踪’事件,本就是他们折腾出来的诡计。 贾老太君带贾姝进京的目的县主心知肚明,偏顾氏和谨哥儿都态度坚决,根本不同意纳贾姝进门。 没有达成目标,贾老太君定然不甘心,正巧过年少爷们都在家里,昨儿晚上阖家忙着过节,上上下下都有些松散。 如果有人想趁机作乱,昨晚便是最佳时机。 “……大堂嫂,姝姐儿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好好的,竟无端不见了,这、这事若……唉,求您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尽快把我们姝姐儿找回来吧。” 方氏拿出乡间村妇哭丧的架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 且不管她怎么哭,吐出的词句竟还那般清晰,让穿着崭新袄裙,前来给父母拜年、请安的齐敏之和齐恒之大开眼界。 齐敏之是公侯小姐,自幼生长在富贵锦绣乡里,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 尤其是看到方氏哭到动情处,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拿手擤鼻涕、然后将鼻涕抹到鞋底的时候,齐敏之的小脸就忍不住发白,肠胃一阵翻涌,险些将早起喝的一碗红枣雪耳粳米粥给吐出来。 随后又听到方氏略带威胁的话语,胸中更是郁闷:这些所谓的本家族人,还真是极品,一大家子投来混吃混喝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在大年初一闹腾。 也不嫌晦气! 花朵样娇艳的小嘴儿蠕动了下,齐敏之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还真是懂事,大过节的不在屋里呆着守岁,却跑到外头去乱逛。哼!” 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极中肯。 是呀,昨儿可是除夕啊,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清河县主做人大气,同样的年夜宴做了两份,一份在送到中轴线的客厅,一份便送到了松院。 甚至,县主为了家里喜庆些,特意提前一个月请了一班小戏子、以及两个说书的女先儿养在家中,只是东西两府的主子都没有心思听。 县主本着‘尊敬长辈’的习惯,便将小戏子和女先儿送到了松院,好让贾老太君乐呵乐呵。 瞧,连娱乐的节目都有了,且还是京中最流行的,按照常理,齐令涛这些乡下的土包子,该无比兴奋的留在院子里听戏、听书才是啊。 惟独这位贾姝姑娘特别,竟一个人跑了出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 哼,定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心里很赞同女儿的话,但为着亲戚的面子,她还是不痛不痒的嗔骂了一句:“敏姐儿,不许无礼。” 齐敏之瘪了瘪嘴,有些怏怏的退到了一边。 县主却不想让贾姝的事儿‘污’了年幼儿女的眼,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赶忙将两人带去了里间。 方氏被人说到了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之色,仍用穿耳的魔音不停的哭着:“呜呜,可怜的姝姐儿,平日里最是乖巧不过,我们老太君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的看待,如今出了事,老太君心疼得什么似的。大堂嫂啊,您可要赶紧把她找到呀。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如果出了什么事,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 县主耐性果然好,方氏这般哭嚎,她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更没有心烦的直头疼。 反而温言相劝:“弟妹放心,我已经将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她——” 话音未落,外头便想起了小丫鬟的喊声:“县主,找到了,人找到了,表、表小姐在揽翠亭。” 县主正想说‘赶紧把人请过来’,话还没出口,方氏便已经一个纵身跳了起来,逃命一样的往外头跑去。 县主拿帕子按了按额角,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她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被贾姝算计成功的又是哪个倒霉蛋。 “姝姐儿,姝姐儿……” 方氏如同叫魂一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瞧她那着急的模样,仿佛贾姝不是的表侄女儿,而是她亲生的女儿似的。 揽翠亭建在湖边,一半建在水上,一半建在岸边。 四周花木围绕、湖石林立,如果是春夏季节的话,这里定是极美的所在。 偏现在是寒冬时分,花木凋零,湖面结冰,湖石、亭顶上还有残存的积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生出冰冷的寒意。 是以,寻常时候,极少有人在揽翠亭驻足——冷啊! 今日却不同,亭子前方站了好几个婆子丫鬟,她们神色怪异,一个个抄着手都不敢向前,连目光都闪躲着避开亭子,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怪物一样。 方氏入戏太深,没有发觉几人的不对劲,用力推搡开挡路的人,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姝姐儿,姝~~~” 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铛般大小,一只手仿佛中了风,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一对男女,“你、你,你们——” 方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氏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开,依然是那对男女——没看错。 她又不死心的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嘶~~,疼得她直吸冷气。看来不是做梦。 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方氏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怎么是你们?贾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子,方氏也不充什么‘慈爱长辈’了,直呼贾姝的名字,语气中满是阴冷。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很好,贾姝也想知道答案哪。 但此刻,她却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她只想趁着县主或是大长公主还没有赶到前,赶紧离开这里。 “舅母,我、我们回去再说。” 贾姝艰难的张开嘴,伸手扯了扯胡乱披上的衣服,不住的给方氏使眼色,让她别再耽搁时间了,尽快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正经。 方氏和贾姝的脑电波明显不在一个波段上,方氏并没有看懂贾姝的暗示,非但没有帮着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呆愣愣的堵着门口,贾姝想趁机溜走都不能。 揽翠亭的‘奸夫’也急得不行,他和方氏、贾姝不同,早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非但没能算计成功,反而被人给算计了。 而算计他的人,他用脚趾头想也能猜测出来。 不过有一点他跟贾姝想的一样,那就是不管什么事等顺利脱身了再说。 再留在这里,事情只能更糟。 他也不管乱糟糟的衣服,大步往前走,一把推开方氏,想乘机夺门而出。 然而,老天爷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刚走到门边,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头的正是清河县主。 “弟妹,弟妹,可找到姝姐——” 一句话尚未说完,县主便瞪大了眼睛,拿着帕子的手指指着迎面走来的狼狈男子,“慎、慎哥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也就是齐慎之,看到清河县主的时候,心里连呼:“完了,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 “说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萱瑞堂中,贾老太君坐在上首,大长公主和县主分列两侧,县主沉着一张脸,冷声问道。 贾姝和齐慎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两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说啊,你们昨夜在揽翠亭都做了什么?” 县主用力一拍身旁的小几,厉声问道。 贾老太君和大长公主辈分都比县主高,但此刻,她们都不好开口。一个是贾姝的曾外祖母,一个是齐慎之的便宜祖母,如今两个孩子做了丑事被人当场抓奸,身为长辈,她们也脸上无光。 更没有脸面为两个小的说话。 就在这时,小秦氏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老太君,母亲,大嫂,这、这件事怪我,都怪我,” 小秦氏直接跪在儿子身边,连连冲着高座上的长辈行礼。 县主皱眉,“弟妹,这话又从何说起?” 小秦氏心里发苦,嘴上却还要按照顾伽罗的‘吩咐’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慎哥儿和姝姐儿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只是我、我总觉得慎哥儿没有功名又没有事业的,配不上姝姐儿,便没有答应。谁承想,这两个痴情的小儿女,为了逼我认下他们的亲事,竟、竟——” 小秦氏越说越苦逼,她真不想要贾姝这样的落魄户当儿媳妇啊。可偏偏被顾伽罗捉住的把柄,顾伽罗说了,如果不按照她的话来说,她、她就将自己擅闯侄儿卧房的事儿散播出去。 小秦氏年纪还没有超过四十,远没有老到不需要避嫌的地步,所以,这‘婶娘擅闯侄子卧房’的话,好说它不好听啊。 一个弄不好,小秦氏都要被休掉或是被齐家‘病逝’。她若出了事,她的儿女怎么办? 为了自己的老命,也为了一家老小,小秦氏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贾姝。 齐慎之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 小秦氏闭上眼睛,满脸绝望的摇了摇头。 见此情况,齐慎之瞬间明白了,用力咬了咬下唇,低声道:“都是儿不肖,做下这等糊涂事,还请几位长辈恕罪。”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7章 锦、罗第二次谈心 “是你做的?对不对?” 顾伽罗在萱瑞堂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无比畅快,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刚回到沉香院,一张便秘的脸便映入眼帘。 齐谨之心情很不爽,任谁被人下了药,浑身火热,想要寻找发泄途径的时候,却被人一席棉被卷回了厢房,他也不高兴哪。 这还不算完,‘某人’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竟然在厢房的房门上挂了大锁。 害得齐谨之清晨起床,连门都出不来。 死力砸了一通门,外头的小丫鬟才听到动静前来开门,齐谨之又饥又渴,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这会子终于见到罪魁祸首,齐谨之二话不说,直接窜上来质问。 顾伽罗却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齐慎之和贾姝的事儿。 脚下顿了顿,顾伽罗还是抬脚绕过齐谨之,丢下一句:“屋里说。” 齐慎之想下药算计顾伽罗,却被顾伽罗反过来算计了一把,这件事看似跟顾伽罗无关,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齐家内院中,并不缺乏聪明人。 旁人不说,单是清河县主和齐谨之母子两个,就瞒不过去。 既然瞒不过,索性把话说开了,反正顾伽罗问心无愧。 “哼!”齐谨之满肚子的火气,这会子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气儿也带着火药味。 夫妻两个一前一后的进了西次间,两人像往常一样,一人占据一半的临窗大炕。 “说罢,哼,我到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不管有什么理由,女人也不能把自己的男人锁到屋里呀,还是在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里。 齐谨之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却是个骄傲、自尊心强的赳赳男儿,岂能被个女人如此轻慢? 紫薇奉上了两杯姜茶,然后领着一众小丫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顾伽罗端起姜茶,轻啜两口,驱散了下/身体的寒意,缓缓道:“没错,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我这么做,只是想自保。” 齐谨之皱眉,顾氏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保’? 难道把自家男人锁进屋子里是为了‘自保’? 顾伽罗低头看着茶碗里漂浮的姜片,幽幽的说道:“昨夜大爷去揽翠亭跟东府二房的两兄弟喝酒,那两人为何除夕夜宴请大爷,大爷大抵也猜到了吧?!” 齐谨之一怔,旋即想到了昨夜齐慎之兄弟的不对劲,以及自己喝完那杯酒后身体的异状。 齐谨之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丫的,他们给我下了药。” 顾伽罗点点头,“没错,齐慎之不但给大爷你下了药,还悄悄跟松院的那位表小姐事前说好,如果不是我发觉了他们的阴谋,昨夜,大爷便会抱着娇美如花的贾姝姑娘在揽翠亭共度良宵。” 齐谨之的脸由青转黑,一拳砸在炕桌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好个齐慎之,好个贾姝,这一对黑了心肝的狗男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本大爷头上,”齐谨之胸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立马杀到齐慎之面前,将他捶个半死。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贾姝想要对我下药,这好理解。齐慎之又为何搀和进来?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他暗地里还有什么阴谋?” 顾伽罗这才发现,他们两口子在鸡同鸭讲,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但,这也无妨,顾伽罗本来就想对齐谨之坦白,组织了下语言,道:“齐慎之当然不肯做赔本的买卖。最近一段时间,齐慎之总往咱们沉香院跑,大爷就没觉得奇怪?” 顾伽罗冷笑两声,“我是新媳妇,来齐家的时间短,跟东府的人不甚相熟。就是大爷,您和那边的兄弟几个应该也没什么太深的兄弟情谊吧。可齐慎之却一趟趟的往咱们家跑,这期间若没有什么猫腻,我却是不信的。” 齐谨之很聪明,且顾伽罗的话里满是阴阳怪气的,他稍微思索了下,便猜到了一个可能:“你、你是说齐慎之他、他想——”勾引你! 齐谨之记着顾伽罗是自己的老婆,那三个字,他还真说不出口。 顾伽罗静静的看着齐谨之,见他只是惊讶和羞恼,却没有怀疑她跟齐慎之勾勾搭搭,这让她很满意。 至少齐谨之没有听风便是雨的质疑她的‘妇德’。 顾伽罗继续道:“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慎三爷长得好、演技也好,偏我又有恶名在身,或许在他看来,只要他丰神俊朗、俊美出尘的慎三爷勾勾手指,我顾氏这个不安于室的**便会拿着大把的银子往上凑。” 齐谨之眉头紧锁,顾伽罗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尤其听到她对齐慎之的容貌大赞特赞,齐谨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但随后,他渐渐品出了味道,顾伽罗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反讽。 顾伽罗根本瞧不上齐慎之这个徒有其表、却一肚子下水的草包。 这个结论很简单,如果顾伽罗真的被齐慎之的外貌所迷惑,早就悄悄的跟他勾搭上了,齐慎之也不用一趟趟的往沉香院跑,更不用大费周章的下药。 下药? 齐谨之的思路又回到了昨夜的事情上,“你的意思是说,齐慎之计划给你我一起下药,我将会被留在揽翠亭,等待前来‘私会’的贾姝,而你,却会被留在家中,那齐慎之则会趁着我昏迷不醒混进咱们家——” 嘭,齐谨之又是一拳捶在了炕桌上,只听他恨声道:“好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且看我如何教训他。”不把这丫的揍一个生活不能自理,他就不叫齐谨之! 齐谨之并没有冲动的直接杀去东府找齐慎之算账。 他们夫妻都好好的待在这里,这证明,齐慎之的奸计并没有得逞。 齐谨之看着顾伽罗,轻声问道:“你都做了什么?你、你也给他们下了药?” 顾伽罗微微一笑,“没办法,我心眼儿小,爱记仇,旁人如何对我,我也定会同样的反击回去。他齐慎之不是喜欢算计人嘛,不是喜欢下药嘛,好,那我就让他也尝一尝被算计的滋味儿。”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穿越回来,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甚至为了家族的名声,为了自己的未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可能还要继续委屈。 旁人嘲笑、鄙视她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一个废柴纨绔也敢算计她,顾伽罗若是还能忍,那她也别活着了,直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齐谨之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下手的?昨夜的饭菜,可都是齐慎之命人准备的,难道你在东府那边埋了钉子?” 应该不会吧,顾伽罗回来还不到三个月,估计没有这么快的效率。 东府二房虽然不受宠,可也不是谁都能插进去的地方。齐令清和齐慎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顾伽罗很随意的说了句,“莫非大爷忘了,年前母亲给我分派了差事,命我负责管理府里上下的祭器和瓷器。” 齐慎之能防得了酒菜,却忽视了盛酒装菜的杯碟碗盏。 齐谨之眼眸闪烁了下,很显然,他没想到顾伽罗会这么聪慧、机灵。 回家一个多月了,跟顾伽罗也在一个院子里相处了这些日子,除了第一天见面的火爆对决,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齐谨之一边对顾伽罗冷嘲热讽,一边也在暗暗的观察她。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齐谨之发现,顾伽罗跟他梦中看到的截然不同,一点儿都不蠢笨、鲁莽,也不那么恣意妄行、罔顾规矩礼数。 相反的,顾伽罗给他的感觉,反而像个受过严格教养的世家千金。 虽然有时候行事稍显稚嫩了些,却极有章法,在某些时候,齐谨之甚至觉得在顾伽罗的身上看到了母亲清河县主的影子。 这样的顾伽罗,让齐谨之感到新奇,心中还有隐隐的期待和窃喜。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失去顾家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亲家。如果,他是说如果,顾伽罗能继续保持下去,或许他们夫妻还有和好的可能咧。 今日听了顾伽罗的这番话,齐谨之的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大奶奶果然有手段,”齐谨之赞了一句,话里带着习惯性的微嘲,“只是不知您这般计划,可否达成了既定的目标?那两个贱人可否得到了应有的惩戒?” 顾伽罗也不以为意,如果齐谨之忽然变得柔情款款、蜜意缱绻,她才觉得不正常哪。 “大爷还不知道吧,待过了正月,咱们家便有一桩喜事,” 顾伽罗扯了扯嘴角,凉凉的说道:“慎三爷和姝表妹情投意合,虽然少不更事的做了点儿错事,但长辈们已经原谅了他们,并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哈哈,报应,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齐谨之终于撑不住了,仰脖大笑起来。 哈哈大笑的齐谨之并没有发现,他居然对顾伽罗的话没有半分的怀疑,更没有质疑她的‘妇德’。 像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齐慎之之所以勾引顾氏,究其根本还是顾氏不检点’之类的想法,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间,他对顾伽罗有了最起码的信任和尊敬!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8章 想看姐的笑话? 大年初一,齐慎之一家就来了个鸡飞狗跳,让原本有些萧索、有些凄凉的齐家多了几分热闹和鲜活。 虽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什么的有些不厚道。 但当清河县主将整件事重新想了一遍,最后推测出与真相大差不差的结论时,还是忍不住笑了许久。 “这个顾氏,果然长进了许多啊,现在还学会如何顺势算计人了,不错,真不错。” 原本,县主对顾伽罗的期盼并不高,只要她不拖儿子的后腿,不给婆家惹祸,不再让东府的人轻易设计了,安安分分的做齐家大奶奶,县主就很满意了。 县主看重顾氏,更多的是看重顾氏背后的顾家和冯家,至于顾伽罗的能力和品性,她并不抱多大的期望。 但最近两个月,顾伽罗的表现却非常让县主满意。 今天的事,更是个惊喜。 县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傻乎乎的被人算计进铁槛庵的蠢儿媳妇,现如今竟也能如此娴熟的反手算计旁人。 虽然手段称不得多么的高明,但整个计划如行云流水,每一步都拿捏的非常到位,对于一个初次涉足齐家内斗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易的了。 通过这场闹剧,县主还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顾伽罗是真心想做好‘齐家大奶奶’,并没有(至少暂时没有)红杏出墙、另觅良缘的打算。 县主虽然看不上东府的人,但平心而论,齐慎之这货长得真心很好,尤其是这小子会演戏,不明就里的人见了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模样,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了。 而即便是知道他真面目的人,看到他的那张俊美的面孔,也会忍不住生出丝丝的绮念。 大齐民风开放,男女关系虽不如汉唐时那般‘恣意’,但对于上流社会的贵妇们而言,日常养个小戏、偷偷养个面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很巧的是,齐慎之就长了一副标准的‘面首’模样。 就算顾伽罗没想跟齐慎之有什么‘未来’,只间或调剂一下单调的婚姻生活,跟他偷个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齐慎之的再三明示暗示,顾伽罗却丝毫都没有动心,反而为了消弭隐患,直接出狠手把齐慎之给埋进了坑里,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态度。 这让县主彻底放了心。 是以,当次日顾伽罗回娘家的时候,县主格外大方的给亲家准备了丰厚的节礼,还拎着齐谨之的耳朵,再三叮嘱让他好生陪妻子回顾家,到了顾家要恭敬等语。 其实不用县主吩咐,齐谨之也会这么做,他现在正是想借用岳家势力的时候,岂会轻易慢待。 县主这么说,不过是表明立场——她,清河县主,非常中意顾氏这个儿媳妇,乐意为顾氏做脸! 顾伽罗也领情,诚挚的谢了婆母,然后与齐谨之一起出了齐家,乘坐马车回娘家。 …… “二奶奶,咱们到了,下马车吧。” 寿春伯府的二爷徐善仁柔声对身边的娇妻说道。 徐家二奶奶、顾家大小姐顾琳却摆了摆手,“二爷,且等等。” 她冲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麻溜的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顾家大门前,跟门房的小厮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好叫二奶奶知道,二小姐和二姑爷还没到呢。”小丫鬟凑到车窗边,悄声说道。 顾琳展颜一笑,没来就好,也不枉她一大早就拖着夫君回娘家。 憋屈了好几个月,她等的就是今天。 徐善仁却有些纳闷,低声问道:“二奶奶,你这是——”都是回娘家,作甚打听二姨妹夫妇? 顾琳故意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虽不是地道的丹凤眼,一双眼眸却也十分漂亮。 顾琳和顾伽罗这对堂姐妹,因着各自的父亲是双生子,长相有五六分的相似。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顾伽罗有一双非常完美的丹凤眼,且皮肤很白。 顾琳在这两方面都差了许多。 打个现代化的比喻,顾琳是普通版,顾伽罗就是美图精修版。 这也是顾琳最讨厌顾伽罗的原因。 只听顾琳娇嗔道:“二爷,您莫非忘了,今年二妹妹出嫁后回门子,硬是摆足了国公府大奶奶的做派,生生压得我们这些姊妹很没有面子。旁人我不管,我顾琳却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当日她在我跟前这般炫耀,今个儿我也要让她尝尝被人挤兑的滋味儿。” 徐善仁闻言,忽的想起往事,面皮儿有些讪讪,喃喃道:“都是为夫不争气,让二奶奶受委屈了。” 徐善仁对齐谨之这个连襟的感觉很复杂,他们都是勋贵子弟,自幼在一个圈子里长大。 每个孩子,心目中都有个最讨厌的人——别人家的孩子。 很不幸,齐谨之便是绝大多数勋爵子弟羡慕嫉妒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特别是齐谨之和徐善仁都做了顾家的女婿,两人便时常被人拿来比较。 让徐善仁无比郁闷的是,齐谨之在各个方面都能甩他好几条街。 论才学,齐谨之文武兼修,年少便有才名。而徐善仁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纨绔。 论家世,齐谨之是一等黔国公嫡长子,未来的世子。而徐善仁只是个三等伯府的嫡次子。 论官职,齐谨之年纪轻轻便已经官拜从四品的骑都尉,辅佐父亲掌管着西南大营的一半军务。而徐善仁只是个空有虚职的从六品武骑尉。 论岳父,齐谨之的岳父是赵国公世子。而徐善仁的岳父却只是赵国公府的二爷。 论…… 可以说,但凡是能拿出来与人比较的,徐善仁就没有赢得过齐谨之的。 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形势便发生了逆转。 或许徐善仁仍有许多地方比不上齐谨之,但有两点,却能力压对方——家世和官职。 而这两点将会很明显的体现在一件事上,即出门乘坐的交通工具。 大齐王朝建立后,齐高祖对阶级、礼仪都做了非常详尽的规定。 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配饰,使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等等等等,全都有严格的规定。 就目前而言,齐谨之只是个无官无爵位的白丁,依照大齐律,他的妻子出行,不能乘坐马车,只能乘坐骡车或是驴车。 还有一点,顾氏作为‘平民’的妻子,不能穿缂丝、泥金等名贵衣料做的袄裙,不能戴嵌红绿宝石的首饰。 哦,对了,连赤金大凤钗也不能佩戴。 顾伽罗从小都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二小姐,嫁了人也是雍容华贵的国公府大奶奶,出门的时候排场极大,衣服首饰更是捡着最好的穿戴。 顾琳故意早早的赶来,为得就是看顾伽罗的笑话。 哈哈,一想到趾高气昂的顾伽罗会穿着一身寒酸的衣裳、坐着简陋的骡车,委委屈屈的回娘家,顾琳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欢腾、雀跃。 忽听到夫君的低喃,顾琳笑了句:“不,我从未因为二爷受过委屈,过去没有,现在更不会。” 她的丈夫再不济,那也是堂堂伯府的二爷,领着从六品的勋职,反观顾伽罗的丈夫齐谨之,哈哈,空有一身的本事,却连个最末等的小吏都不是呢。 顾琳心中的小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只等着顾伽罗到来,围观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过了一刻钟,就在顾琳等得有些不耐烦,无聊的掀开车窗帘子看外头的街景时,从街口驶来一辆八宝缨络华盖双架大马车,头前两匹神骏的骏马马蹄踏踏,单看这气势,就知道车里坐着的不是寻常人。 “咦?这是谁家的贵客?瞧着马车的配饰,竟是二品夫人的规制呢。”顾琳纳闷的说道。 顾家所在的坊区是京城有名的贵族区,附近的邻居要么是宗室,要么是勋贵,最次的也是朝中四品以上的高官。 偶尔经过一辆如此高规格配置的马车倒也寻常。 顾琳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令她意外的是,那辆马车竟缓缓的停在了赵国公府的大门前。 紧接着,更让顾琳惊讶不已的是,从车里走出来的,不是旁人,竟是她心心念念想看笑话的齐谨之和顾伽罗。 这是怎么回事? 顾伽罗竟敢堂而皇之的‘逾制’? 顾琳心里不忿,直接从车里下来,三两步跑到近前,装着偶遇的模样,似笑非笑的跟顾伽罗打招呼:“噫,二妹妹和妹婿来啦?!” 顾伽罗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顾琳,“真是好巧,竟在门口遇到了大姐姐和姐夫?” 齐谨之冲着顾琳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晚几步赶来的徐善仁拱手行礼。 徐善仁慌忙还礼不迭,虽然现在齐家没落了,齐谨之也变成了白板,但齐谨之却依然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骄傲和自信,这种气势,对于纨绔徐善仁来说,还是颇有压力的。 “二妹妹,你、你竟敢逾制?” 顾琳看清顾伽罗的装扮后,一根指头指向她的头,惊讶的说道。 原来,顾伽罗的头上戴着火红狐狸皮做的卧兔儿,卧兔正中嵌着一颗鲜艳欲滴、莹润通透的碧色宝石。 顾伽罗挑眉,疑惑的说道:“大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顾琳自觉抓到了顾伽罗的把柄,心中得意,脸上却做出关切的神情,“哎呀,我的好妹妹,你怎忘了,大周律有云‘士庶妻不得服浑金衣裳、宝石首饰’,你、你、你却将这绿宝石明晃晃的带了出来,这、这不是给齐家惹是非、给咱们顾家惹麻烦吗!”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难怪顾琳会‘巧遇’自己,原来她想看自己笑话、顺便找自己麻烦的啊! ps:嘿嘿,谢谢喵家小狐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谢谢亲们的支持,o(n_n)o谢谢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39章 新闻还是丑闻 顾伽罗心中冷笑,齐家没落了,她的夫君成了白身,在某些人眼中,她顾伽罗便成了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了。 顾琳好容易抓到了顾伽罗的把柄,又岂会轻易放弃,她一指头又指向那辆双架大马车,用关切的口吻说着戳人肺管子的话:“还有这马车,哎哟哟,你竟然堂而皇之的乘坐八宝缨络华盖的大马车……唉,二妹,齐家没了爵位,你也不再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逾制’啊。” 顾琳摆出长姐的架势,又是训诫,又是规劝,“虽说这几年逾制成风,是人不是人的都想穿个泥金缂丝的衣裳、出门悄悄乘个高头大马车,可咱们家不比那些浅薄的人,顾家是堂堂赵国公府,祖父又是个严明法纪的人,你、你这般,岂不是要让祖父为难?就是齐家的几位长辈,恐怕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哪。” 顾琳这话说得很是刁钻,什么叫‘是人不是人’?什么又叫做‘浅薄的人’? 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嘲讽顾伽罗为了虚荣,罔顾礼法,置娘家、婆家的安危于不顾啊。 顾伽罗还好,她早就知道顾琳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站在她身边的齐谨之却变了脸色,顾琳这么说,表面上是在挤兑顾伽罗,而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在嘲笑齐家、嘲笑他齐谨之?! 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的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得知圣人将黔国公府夺爵抄家的那一刻,齐谨之就预想到有这么一天,会被人当面挤兑、嘲笑。 而且在他的‘梦’中,他更是遭遇了更加不堪的境地。 对此,齐谨之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将自己‘少年俊彦’的骄傲暂且抛开,尝试着做个普通百姓。 一直以来,齐谨之都觉得自己准备得够充足了,心理也足够强大。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的那些心理准备远远不够,看着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却能纵容妻子挤兑他齐谨之的妻子,这让骄傲了二十年的他羞愤欲死。 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齐谨之真想一拳轰到徐善仁的脸上。 至于顾琳,人家有丈夫,很不需要他这个妹婿来教训。 齐谨之上过战场,手上沾染过人命,饶是他极力克制,周身还是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 徐善仁是温室里长大的纨绔,他几时见过这样的‘煞星’,几乎是在齐谨之握拳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就忍不住的一阵颤抖,双脚更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顾琳说得正尽兴,没有察觉丈夫的异常,只听她继续语重心长的规劝着:“二妹妹,你且听我一句劝,今个儿也就罢了,以后出门,切莫再这般了——” 顾伽罗却微微一笑,很淑女的任由顾琳说完,这才柔声解释:“大姐姐误会了,我顾伽罗身为堂堂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女,该懂的规矩和礼数还是懂的,五岁开蒙的时候,母亲便亲自教导我研习‘大齐律’。” 顾琳瞪大了眼睛,显然对顾伽罗的‘不受教’很不满,略带指责的问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 顾伽罗柔声细气的说:“好叫大姐姐知道,小妹我从未做过逾制的糊涂事。” 顾琳不信,觉得是顾伽罗强词狡辩。 顾伽罗不疾不徐的给出答案:“这马车,是我婆母体恤我,特意借给我乘坐的。大姐姐莫非忘了,我婆母可是朝廷钦封的清河县主?” 顾琳当然知道齐家大夫人是县主,可、可这跟顾伽罗‘逾制’是两回事啊。 “县主确实是二品夫人,但二妹妹你却——”顾琳的意思很明白,你婆母是你婆母,你是你。你婆母有资格乘坐华盖双架马车,并不意味着你有这个资格。 说到底,你顾伽罗还是逾制了。 顾伽罗将目光瞥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朱轮华盖大马车,只笑不语。 顾琳不明白顾伽罗的意思,好容易稳住心神的徐善仁却明白了,为了不让妻子说出更多的‘错话’,他强忍着对齐谨之的畏惧,上前两步,来到顾琳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顾琳脸色大变,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顾伽罗乘坐婆母的县主配置马车,是逾制。 她顾琳又何尝没有逾制?因为徐善仁的品级还没有高到给顾琳请封诰命的地步,严格说来,顾琳和顾伽罗一样,都不是命妇。 而按照‘大齐律’,非命妇的妇人全都归到了‘士庶妻’的范围中。 也就是说,她方才给顾伽罗罗列的‘罪状’,她顾琳也全都犯了。 这、这可真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啊。 顾琳的脸色青红交错,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解释一下,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伽罗却开口了,“还有,我这个也不是绿宝石,而是西南传过来的一种名曰‘翡翠’的石头。只是水头好一些、颜色艳一些,看着像绿宝石罢了。” 那语气,仿佛在嘲笑顾琳‘孤陋寡闻’一般。 顾琳听了,脸色愈发不好。 顾伽罗还不想放过她,“不过,大姐姐提醒的是,似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该循规蹈矩,旁人不在意的细节,也该多加注意。姐姐放心,以后小妹定会谨慎行事。” 说罢,顾伽罗转过身,冲着齐谨之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个就要往里走。 刚抬起脚步,顾伽罗又补了一句:“当然,大姐姐也要多注意,您是‘长姐’,须得给咱们这些不懂事的妹妹们做些榜样才是!” 自己身子都不正,还想嘲笑旁人‘影子歪’?真真可笑! 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顾琳的脸上,顾琳羞怒交加,恨不得掉头就走。 还是徐善仁头脑清醒些,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柔声’提醒:“二奶奶,长辈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咱们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一边说着,他还用力捏了捏顾琳的胳膊。 丝丝疼痛唤回了顾琳的理智,她深深吸了口气,道:“二爷说的是,瞧我,只顾着跟二妹妹说话,竟险些忘了正事。走吧,咱们先去稻香院。” …… 顾伽罗目不斜视,嘴里却道:“大爷,您这般看着我作甚?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儿不成?” 齐谨之收回视线,故作淡然的说道:“生平头一次,我为有个‘口齿伶俐’的妻子而感到庆幸。” 看来毒舌什么的,还是有好处的啊,只要顾伽罗毒舌的对象不是他。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大爷确实该庆幸,因为以后咱们要时常面对这样的场面,我若是口拙一点儿,日后也就没法出门了。” 没办法,谁让‘顾伽罗’那么会拉仇恨,齐谨之又是所有纨绔心中的噩梦呢。 好容易他们夫妻落魄了,曾经受过他们气的人,还不寻找一切机会的跑来挤兑他们?! 齐谨之脸上露出凝重神色,他望着前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 待过了年,他就会去走门路,尽快寻个官职,哪怕是下放偏远府县做小吏,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能全力以赴的振兴家业。 顾伽罗闻言,顿住脚步,认真的对他说:“待给祖父、祖母请了安,你寻个机会跟我父亲好好谈谈吧。另外,年后三月,我大舅便要进京了,到时候,或许就有适合的缺儿。” 齐谨之倒没觉得依靠岳家而没面子,对于他们这些世家来说,姻亲本来就是互为助力的。 点点头,齐谨之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如果我去偏远、贫困的边地,你、你会不会跟我去吃苦?” 顾伽罗想都没想,故作惊讶的说:“咦?大爷莫非不知道?我留在齐家,为得就是求个好名声。倘或真有什么‘共患难’这种刷声望值的机会,你说我会不会放过。” 齐谨之不懂什么叫‘刷声望值’,但顾伽罗的心意他却明白了。 虽然顾伽罗说得很功利、很自私,齐谨之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暖意。 …… 因为过年,顾家的人聚得格外齐整,就连在静月庵给妙真师太做杂役,哦不,是做学徒的顾琼都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顾琼变了许多,行事变得大方起来,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自信和超凡世俗的淡然。 果然是近朱者赤,看来让顾琼留在静月庵,随身侍奉妙真师太,对顾琼确实有好处。 能不能学习什么医术不打紧,倒是这种气质和心性的改变,对她日后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 看到顾琼的变化,顾伽罗很为她高兴,心中对她的几分不满,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琼妹妹,你的气色很好,看来这些日子你在静月庵过得很不错啊。”顾伽罗真诚的说道。 顾琼浅浅一笑,“嗯,师傅是个博学多才又品行高洁的人,我跟着她老人家学习了许多。我看二姐姐的气色也很好,想来在齐家过得也极为顺畅。” 顾伽罗点点头,虽然偶尔跟齐谨之斗个嘴,但大多数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顾琼左右看了看,忽然冒出一句:“对了,二姐,你可知道京中的一桩大新闻?” 顾伽罗挑眉:“什么新闻?” 顾琼笑得有些古怪:“这个新闻还与齐家有些关系。齐家的外孙杨旻,风流倜傥、文采斐然,与好几家的贵女都有些来往。最最引人注目的,他竟然跟九公主成为‘知己’……”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0章 姚希若来了 顾琼神色淡然,但眼中却闪烁着隐隐的嘲弄。 顾伽罗和杨旻的‘情谊’,旁人不知道,却瞒不过有上辈子记忆的顾琼。 在前世,顾琼是顾伽罗最要好的姐妹之一。 尤其是在顾伽罗进了铁槛庵,姚希若因‘耻于’跟她同流合污,便借机疏远了她。 唯有顾琼,念着先夫人恩德,身边又有翠姨娘的耳提面命,哪怕心中埋怨‘顾伽罗’不守妇道、连累了自己,但还是想尽办法去探望她,不惜变卖嫁妆也要贿赂庵主,以求‘顾伽罗’能在庵里过得好一些。 患难见真情。 ‘顾伽罗’历经种种变故,身陷绝境,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连父母亲长都放弃了她,真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顾琼母女的不离不弃,对于‘顾伽罗’来说,不啻于无尽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即将溺毙之人的一根浮木。 所以,‘顾伽罗’对顾琼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顾琼好不容易打听关节前来探望她的时候,‘顾伽罗’便会将许多心中隐藏的秘密告诉顾琼。 是以,顾琼知道了姚希若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了‘顾伽罗’的冤屈,还知道了‘顾伽罗’的情事。 杨旻便是‘顾伽罗’真心仰慕的翩翩美男子。 重活一世,许多事都跟上辈子有了不同,顾琼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跟着妙真大师学习,以求早日突破大师的心防,能成为大师真正信得过的人。 妙真大师的真实身份是个绝密,顾琼上辈子的时候也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是,不管妙真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一点,顾琼却非常明白,那就是妙真在京城的低位非常特殊,太后、圣上两尊大佛都对她疼惜有加,连皇后和后宫诸妃都不敢跟她争锋。 凡是妙真看重的人,比如陶祺,哪怕父亲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吏,靠着妙真,照样能在京里横着走,且还能有个富贵和美的未来。 顾琼的目标就是取代陶祺,成为妙真最喜欢的晚辈,如此,即便她的人生轨迹逃不过宿命,她也能在妙真的庇护下逃过死劫。 抱着这个想法,顾琼发挥了上辈子伺候刁钻婆母的巨大耐心,无比隐忍的接下了陶祺的所有为难,然后又异常恭敬、孝顺的服侍妙真。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妙真对她多了几分笑脸,而对陶祺的刁蛮任性也有了一些不喜。 ……一切都按照她的目标顺利进展着,顾琼暂时忘了上辈子的种种。 今个儿忽然看到了顾伽罗,顾琼联想到最近几天听到的‘新闻’,便笑着试探。 她想试一试,顾伽罗是不是还如上辈子那般‘真性情’。 顾伽罗先是一怔,仿佛对‘杨旻’这个名字不熟,好一会儿才恍然道:“哦,是晴妹妹的兄长,东府大长公主的外孙子啊。” 顾琼偷眼觑着顾伽罗,继续试探道:“咦?二姐似是跟杨表少爷不熟悉?” 顾伽罗微微点头,笑道:“我跟晴妹妹,哦,就是杨旻的胞妹杨晴的交情很好。年前端午节的时候,杨表弟还代表姑丈、姑母进京来给大长公主拜寿。当时晴妹妹就说,杨表弟年少好学,只可惜没个好的先生教导,我便想着舅舅跟京华书院的山长相熟,便帮忙写了封荐书。” 这时,顾家的几位夫人、小姐凑了过来,见顾伽罗和顾琼说的热闹,她们不禁停住了脚步,含笑听着。 顾伽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丝毫没有避讳,反而落落大方的说:“舅父素来是个爱才的人,兼之又是自家亲戚,就跟山长写了封信。待开了春,杨表弟便能在京华书院读书了呢。” 顾琼没想到顾伽罗会这般‘坦荡’,听她这语气,仿佛真的跟杨旻没有半分挂瓜葛。 之所以费尽心思的将杨旻弄到京城来读书,也不是为了能‘跟情郎长相厮守’,而只是为了杨晴的姐妹情、以及亲戚的情面。 二夫人谷氏是个要强的人,平日里也喜欢交际,对外头的八卦也比较熟悉。 听了顾伽罗的话,她插了一句:“香儿说得可是那个什么‘赛玉郎’杨旻?” 顾伽罗挑眉:“‘赛玉郎’?” 京城公认的玉郎是顾伽罗的舅舅冯延寿,而小玉郎是杨旻的父亲杨明义。 曾几何时,杨旻竟然得了这样一个‘美称’? 还‘赛玉郎’,杨旻好大的口气! 谷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还不是京中的那些‘风流才子’信口胡诌的?哼,就杨旻那招蜂引蝶的下流坯,连冯大人的一根脚拇指都比不上,旁人吹捧他,胡乱叫他一句,他居然也好意思答应。” 虽然谷氏很不喜欢大房,但对于冯氏、宋氏两个嫂子,她还是信服的。 没办法,谁让这两位太循规蹈矩,尤其是宋氏,一言一行堪称天下妇人的典范。 哪怕谷氏拿着显微镜去观察,也寻不出她们的错处。 而对于前任大嫂冯氏的那位惊艳绝伦的大哥冯延寿,谷氏更是打从心底里敬佩。 若不是冯延寿比她们大了十几岁,谷氏都想嫁给他。 心目中的偶像被个小毛孩子‘玷污’了,谷氏想想就生气,对几乎没有见过面的杨旻也没有什么好评价。 “招蜂引蝶?”顾伽罗惊愕:“难道他、他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 谷氏冷哼一声,道:“也不能算是逾矩吧,反正就是不够庄重,今个儿跟齐王家的郡主出去赏梅,明个儿就跟书院夫子家的小姐煮茶论诗……最后,还隐约牵扯到了九公主。唉,小小年纪,脑袋瓜子也不笨,却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些正经事,偏走些歪门邪道。” 顾伽罗‘啊’的一声,然后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满是懊悔与羞惭:“哎呀,没想到杨家表弟竟是这样的人。早知如此,我、我就不帮忙了。若是因为这事,再让我陷入是非中,我、我岂不是——” 宋氏见顾伽罗说得急切,知她是真的着急了,忙笑着劝道:“香儿无需担心,你当日帮他写荐书的时候,他还未入京,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真是性情。你不过是为了顾全亲戚的情分,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胡乱攀扯。” 宋氏环视了下四周,略带暗示的说道:“旁人不知道,咱们家的人却是信你的。单看你最近半年来的行事,一点一滴都不错格子,县主那边也是多有赞词。” 宋氏伸手拉住顾伽罗的手,“所以呀,你也不必草木皆兵,外头若是有人敢传你的闲话,咱们赵国公府也不是摆设,只会为你做主。” 谷氏这才想起顾伽罗的‘前科’,心里有些别扭,甚至还有些怀疑。 但宋氏的话却似一盆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 是呀,顾伽罗到底姓顾,她若再传出什么‘丑闻’,最终吃亏的是整个顾家和家中未出阁的女儿们。 别人谷氏不管,她还个宝贝的小女儿顾琅呢。 为了女儿的名声和亲事,谷氏也要帮着顾伽罗辩解。 再者,顾伽罗最近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而那个杨旻,又真心不是什么纯良的正人君子,看他四处留情的样子,日后真的传出跟顾伽罗的‘绯闻’,那也极有可能是顾伽罗受了牵累。 “是呀是呀,姐姐帮杨旻,不过是看在交好姐妹的面子上。退一万步讲,即便有错,也不过是‘识人不清’。” 顾琼看了半晌,心中有了决断,不管前世如何,今生的顾伽罗对杨旻没有半分私情。 试探有了结论,顾琼便不再沉迷于过去。她脑子也灵活,想起之前几个月顾伽罗对她的书院,心念一动,便帮着顾伽罗说道。 “没错……” 众人齐齐应和。 宋氏适时的转移了一个新话题,众人也就不再关注什么‘赛玉郎风流事’。 顾伽罗终于放下心来,很好,顾家上下已经站在了她这一边,外头即便有了‘流言蜚语’,也会有人帮她辩驳。 如此,再有人借杨旻的事攻击她,顾伽罗也不怕了。 还有一点,相较于顾伽罗推荐杨旻入学,杨旻跟几位贵女不得不说的情事,更吸引大众的眼球。 这也是顾伽罗从后世学来的法子,想要消除一桩绯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更大、更多的绯闻。 顾伽罗还予以了延伸,想要彻底摆脱杨家人有可能的敲诈,最佳的办法就是彻底败坏杨旻的名声。 试问,一个风流到近乎下流的多情种子,他说出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呼,前任留给她的这个烂摊子,总算有了解决的法子。 顾伽罗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欢欢喜喜的跟家人共度新春。 时间过得很快,吃了元宵、看了花灯,转眼便出了正月。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也开始忙碌下来,四处出去活动。 只是他们家的姻亲都偏重于武,跟文臣的交集并不多。 二月过去了大半,齐谨之的差事还没有着落。 不过,清河县主和顾伽罗都顾不上这些,她们还要为一桩喜事忙碌——姚希若要进门了! ps:一更,求订阅啦!(想知道《锦罗春》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1章 纠结 姚希若和齐勉之是皇后下懿旨赐的婚,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 在正式婚礼前,还有许多程序要走。 比如下聘。 过两天便是个黄道吉日,是齐家向姚家下聘的日子。 宁氏只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的婚事又是惊动了宫里的大事,她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一听要下聘了,宁氏便暗自拨拉起了小算盘。 下聘可不件小事啊,男家送到女家的聘礼有多少,直接关系到了男家的面子以及对新娘是否看重。 远的不提,单说去年齐谨之娶顾伽罗的时候,清河县主可是准备了非常丰厚的聘礼,除了惯例的一对大雁,茶酒果馔等也都是严格按照古礼来,另外还有上好的贡缎、西南的药材等稀罕物。 最闪瞎人眼的却是两大箱子特意铸成各种吉祥图形的金银锞子。 只这两大箱金银锞子便折合白银五万两。 这可不是‘价值’五万两,而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啊。 零零总总加起来,齐家给顾家的聘礼足足有八九万两银子呢。 当然,齐谨之那时还是黔国公府的未来世子,迎娶的又是赵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女,聘礼丰厚些也属正常。 齐勉之相较于齐谨之就逊色许多了,他一不是嫡长子,二没有官身,迎娶的也不是什么高门显户人家的千金。 虽然姚希若靠着‘出神入化’(此处绝对写实)的医术,在宫里颇有些体面。 但再有体面,她也只是个‘女医’。如果不是出身还算清贵,没准儿还会被人归到‘匠籍’呢。话说,医生这个行当,在大齐的地位真心不高。 实话说,如果齐家没有没落,哪怕是齐勉之也不会迎娶一个‘女医’! 虽然说用聘礼来衡量一个新妇的价值有些市侩,但聘礼的多少还是能体现夫家对新娘子的看重。 而以姚希若的‘价值’来说,齐家也确实无需花费太多的聘礼。 宁氏却不这么想。 都是齐家的嫡出血脉,她们东府隐隐还比西府更‘正统’一些。 齐家能给齐谨之花费近十万两的银子娶媳妇,轮到齐勉之了,即便齐家大不如前,也不能相差太多。一半是不敢想了,但三分之一总能达到吧。 宁氏连措辞都想好了,“勉哥儿的亲事,是咱们齐家出事后的第一桩喜事,哪怕是为了去去晦气,也当好好的操办一番。更不用说,这里头还有皇后娘娘的恩典哪。” 清河县主是皇后的侄女,应该不会抹了皇后的面子。 宁氏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加快了脚步,一路朝萱瑞堂赶来。 萱瑞堂的西次间里,县主也正在跟顾伽罗商量给姚家下聘的事儿。 “母亲,这聘金会不会太少了?” 顾伽罗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聘礼单子,略带担心的说道:“旁人也就罢了,只婶娘那儿就不会轻易答应啊。” 话音未落,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宁大太太来了!” 县主一怔,旋即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然后高声回了句:“快快有请!” 顾伽罗偏身下了炕,恭敬的立在了县主身后。 门帘轻响,宁氏裹着一身的寒气,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顾伽罗欠身行礼:“见过婶娘!” 宁氏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笑着对县主道:“听说要给姚家下聘了,我是勉哥儿的亲娘,便想着过来瞧瞧。大嫂,我可不是不信您,只是……唉,咱们都是做母亲的,疼惜儿子的心情,想必您也能理解。倘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嫂见谅。” 县主唇边闪过一抹嘲讽,得,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笑着点了点头,县主表示‘理解’,然后请宁氏入座。 宁氏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方才顾伽罗坐的褥垫上,手肘放在炕桌上,关切的问道:“大嫂,不知聘礼单子可都拟订好了?” 县主冲着顾伽罗使了个眼色,嘴里却对宁氏道:“弟妹来得巧,单子我刚刚拟订好,正想跟顾氏商量完,便拿去给大伯母和弟妹过目。可巧你就来了,如此,倒也省了我的事儿。弟妹,你且瞧瞧吧。” 顾伽罗赶忙将手里的单子双手捧给宁氏。 宁氏权当没有听出县主话里的刺儿,接过单子,还没看两行,脸色就变了。 待她将短短的单子看完后,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大嫂,这、这未免也太减薄了吧?” 聘金只有一千八两白银,加上那些点心、茶叶、果品和酒水等物,也没有超过三千两。 这么点钱,他们齐家给庶子娶亲都没有这么寒酸。去年齐慎之迎娶罗氏的时候,还花了一万两呢。 现在好了,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子、齐家嫡出的二少爷娶亲,竟然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千两?! 县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委屈勉哥儿了,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家里只有出项却没有多少进项,上下几十口子的人,每天都要吃喝花用。勉哥儿大喜,我也想风光大办,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没钱,我这个当家主母有心却也无奈何啊。” 县主是长辈,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 这时候就需要有个‘小喽啰’为县主抱屈。 顾伽罗想都没想,就主动扮演了这个角色,她忙上前说道:“可不是嘛,方才母亲还对我说,勉四爷成亲,是咱们齐家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次喜事,论理也当好好的操办一番,冲冲晦气,赢个好兆头,可问题是官中实在没钱。就这三千两银子,还是母亲从自己的陪嫁里东挪西凑好容易弄来的呢。” 预想中的三万两变成了三千两,宁氏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恼怒之下,她一时失了理智,阴阳怪气的说道:“侄媳妇也太小瞧县主了,咱们齐家哪个不知道县主娘子家私丰厚?他大伯征战多年,不知攒下了多少好东西?抄家的时候,却没有抄走多少……” 打仗最赚钱了,即便是在贫瘠的西南,齐令先随便剿灭一个山寨,就能弄来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珍贵药材。 可那些东西,却没有入齐家的公账,而是全都折成银子变成了清河县主的‘嫁妆’。 当然,东府也是这么操作的,虽让两家没分家呢,只能如此来隐匿私产。 县主听了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家老爷征战西南,二堂弟去那边也不是游山玩水。至于官中的银钱,自有账目,官府来查抄的时候早已交割清楚。弟妹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伽罗也怒了,心道,东府这群人真是无耻,吃西府的、住西府的,西府养了他们一家好几个月,他们不说心生感激,却还要嫌弃西府没有拿出全部家底来供他们挥霍! 这是什么无赖逻辑?! 县主顾念身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 顾伽罗却没有这个顾忌,她年轻,‘不懂事’,即便说错了什么,那也是‘童言无忌’。 只见顾伽罗冷哼一声,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婶娘这是怪我母亲当家不公呢。这也好办,不如由婶娘来当这个家。我母亲也是有春秋的人了,似婶娘这般闲着吃茶岂不更好?又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县主心里很满意顾伽罗的表现,面上也冷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是呀,弟妹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大可亲自来做。当了这几个月的家,我还真有些累了,正想好生歇息一下呢。” 宁氏原本还想反击回去,但县主的那句‘亲自来做’,惊醒了她。 齐家这家可不好当,公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银钱。所谓‘当家’,根本就是做‘冤大头’,拿自己的嫁妆添亏空。 宁氏的私产所剩不多,她可不想全都填进齐家这个无底洞里。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成! 强忍着心里的不忿,宁氏慌忙给县主赔礼,直说自己是午觉睡迷了,方才说得都是胡话、梦话。 又再三感谢了县主当家的辛劳,还表示给姚家的聘礼,就按照县主的意思办。 最后,更是飞快的闪身走人,唯恐自己走慢了,县主便会将齐家的烂摊子推到她头上。 “母亲,待姚氏过门后,咱们还是尽快分家吧。” 望着宁氏的背影,顾伽罗幽幽的说道:“这起子人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养不熟!” 县主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也不剩几天了。” 东府的人是什么德行,她比顾伽罗清楚。 但大长公主到底是长辈,又丢了公主诰封,世人向来同情弱者,哪怕明知道大长公主不是个善类,可看到她晚景凄凉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生可怜。 而县主呢,是齐家唯一保有品级的人,行事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落下‘嚣张跋扈’、‘以势压人’的恶名。 县主自己倒无所谓,但她却不想连累儿孙。 罢了,只当花钱给儿子买个好名声了,反正她也不差钱!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进入了三月。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空气中都弥漫着甜香的味道,正是婚娶的好日子。 齐家大宴宾客,规模虽然比不上齐谨之成亲那次,但于目前的齐家现状来说,已经是非常高规格的喜宴了。 齐家的姻亲和故友纷纷上门来贺喜。 在县主的尽力操持下,齐勉之和姚希若的婚礼办得也算风光,所有宾客见了,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县主贤惠、齐令先厚道。 在亲友的祝贺声中,一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姚希若对齐勉之的感觉很复杂,上辈子她跟齐勉之‘通奸’,甚至还产下一子,但、但她始终都忘不了齐勉之为了保全自己却对她痛下杀手的一幕。 大红的嫁衣衣袖里,姚希若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掌心正藏着一枚从系统里兑换来的药丸…… ps:谢谢蘇蘇果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2章 分家风波(一) 杀了他,杀了他! 姚希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握着药丸的手滑出了袖子,只等喜娘递来合卺酒,她就准备动手。 上辈子一尸两命,姚希若含恨而死,她第一憎恶的便是害死她的元凶‘顾伽罗’,第二痛恨的便是曾经的枕边人齐勉之。 两天垂怜,让她得以重生,还赐给了她一件神奇无比的宝贝。 姚希若以为,有了宅斗系统,她定能顺利报仇,并且获得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 而事实上,她也成功的借用从系统里学到的‘玄医医术’得到了贵人的青睐。眼瞧着自己的人生一步步的走向更加璀璨的未来,老天偏偏在这时给她开了个玩笑。 皇后竟然将她和齐勉之凑做了堆儿! 让她嫁给仇敌?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与莫大的讽刺啊。 但皇命不可违,在皇权面前,她的‘先知’、她的系统统统没了作用。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齐、姚两家的亲事依然有序的进行着,今天,她更是穿上了鲜红的嫁衣,踏入了齐家的大门。 ……不甘心啊!姚希若心中既有对婚姻、未来的不甘,也有对无法掌握自己命运而感到不甘。 直到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姚希若才深刻的体会到,重生不是万能的,而系统也不是万灵药。 唰~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姚希若只觉得眼前一亮,红彤彤的亮光刺得她眼睛有一刹的不适应。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簇新的高底官靴出现在她眼前。 她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俊秀白皙的面庞。 姚希若的瞳孔微微一缩,面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新婚夫君齐勉之。 齐勉之挑开红盖头,顺手将手里那柄系着红缎绣球的秤杆儿交给了身侧的丫鬟。 “哎哟哟,瞧瞧这新娘子。长得真好。”喜娘嘴皮子利索,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可不是嘛,跟咱们勉四爷站在一起,好一对儿齐整的金童玉女咧。”说话的是齐令涛的妻子方氏。 眼下的她笑容可掬,全然没了前段时间的愁云惨淡。 “都是新娘子,我瞧着勉哥儿媳妇竟是比我们慎哥儿媳妇还有好看呢。” 方氏一边说笑。一边冲着低头垂手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妇人招手:“慎哥儿媳妇,你来瞧瞧这新媳妇,是不是长得比你水灵?!” 按理说,似这种‘闹新房’的活动,都是家中的小辈参加。至少是跟齐勉之同辈的人。 而方氏作为长辈,出现在这里原就有些不合适,但方氏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活跃的说笑调侃。 只把缩在角落里的贾姝,哦,也就是现在的慎三奶奶羞得俏脸绯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刚进门的新媳妇,脸皮儿薄。如今却被方氏如此打趣。贾姝若是还能坦然,那才是奇怪呢。 不过,被方氏点了名。贾姝不好继续躲着不出声,羞答答的站出来,走到近旁,强忍着心中的羞恼,细若蚊蚋的说道:“四奶奶好,我是你三嫂。” 一旁的齐勉之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很不待见贾老太君一家。对于齐慎之那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再腻烦方氏和贾姝。他也要忍着。 低头凑到姚希若耳边,齐勉之轻声介绍道:“这是涛大老爷家的堂伯母,这是慎三弟的妻子贾氏。” 姚希若蹙眉,方氏她认得,上辈子还曾经跟她打过交道。 可这贾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贾氏应该是齐谨之的侍妾啊,怎么忽的摇身一变成了慎三奶奶?! 将心底的疑惑暂且压下,姚希若微微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大伯母好,慎三嫂子好!” 方氏连声答应,瞧那热乎劲儿,仿佛眼前的新媳妇不是她的堂侄媳妇,而是她嫡亲的儿媳妇一般。 贾氏低低的应了一声,见方氏不再针对她,赶忙又躲回了角落里。 自正旦那日贾姝和齐勉之的‘私情’曝光,松院的人,上至贾老太君,下至小姑娘齐惜之,没有一个人给贾姝好脸色。 半个月前,贾姝出嫁的时候,贾老太君甚至连起码的嫁妆都不肯帮她置办。 还是清河县主看着不像话,稍稍的给贾姝准备了几样,又压着贾老太君将齐家下聘的一千两银子全都折成了嫁妆,给贾姝陪送过来,总算没让贾姝空着手进门。 但自那以后,齐令涛一家愈发不待见贾姝,方氏更是每每见到贾姝就挤兑她一番。 也不知道方氏她们是在怪贾姝‘没嫁对金主’,还是怪她带走了那一千两银子的聘金。 或许两者都有之吧。 “哎哟哟,咱们四奶奶不但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看这品貌,竟是一点都不输给咱们谨大奶奶呢。” 方氏许是兴奋过了头,不挤兑贾氏了,转脸将矛头指向了顾伽罗。 顾伽罗挑眉,她跟姚希若不睦,且坊间也有‘姚希若心思恶毒、给嫡亲表妹下药’的传言,凡是有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当众将姚希若和顾伽罗凑到一起说话。 顾伽罗能站在新房里,已经是她心胸开阔、顾念大局了,倘或还想让她跟姚希若谈笑风生,抱歉,臣妾做不到! 站在顾伽罗身边的齐敏之人小鬼大,不知是事先得到了县主的叮嘱,还是自己听闻了外头的流言,眼瞧着方氏将矛头指向自家大嫂,她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大嫂和勉四嫂子是姑舅表姊妹,长得像一些,也属正常。”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说出的话却逻辑分明,“再者,我常听大嫂说,勉四嫂子是在顾家长大的,跟大嫂一起上课、学习。偶有相似之处更是平常。” 方氏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正欲再说些什么。 齐敏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道:“哎呀,时候不早了,勉四嫂子折腾了这一日也累了,咱们还是留四嫂子在屋里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说着。齐敏之挽住顾伽罗的胳膊,笑道:“外头还有那么多堂客,咱们也过去招待一二吧。”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看向齐敏之的目光更是温柔无比。 “妹妹说的是,大伯母。弟妹,慧姐儿,咱们出去吧。” 顾伽罗也不等她们回应,直接拉着自己的小姑子便出了新房。 方氏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甩手中的帕子,到底跟了出来。 正如顾伽罗事先猜测的那般,贾姝和齐慎之的事儿。没用几天,便有脑子灵活的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贾老太君一家虽然没什么见识,心眼儿却不少。尤其是贾姝,旁人算计了她,当时她可能猜不出,但事后一想,还是能猜到真相的。 知道是顾伽罗出手坏了大家的‘发财大计’,齐令涛一家都恨得不行。 但顾伽罗不是贾姝。人家是齐家正头大奶奶,娘家的靠山一大堆。绝不是贾老太君等人能随意报复的。 方氏却忍不下这口气,不能明着报复。那就暗地里做点儿小动作吧。 齐家东府、西府不和天下皆知,顾伽罗曾经跟齐勉之有‘私情’,那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氏就想着,如果能挑起、激化顾伽罗和齐勉之媳妇儿的矛盾,啧啧,没准儿能让顾伽罗吃些教训咧。 别看方氏进京的时间段,但她也打听了不少新闻,比如齐勉之的媳妇姚氏精通医术,在宫里的贵人跟前都有体面。 方氏不懂什么诰命品阶,她只明白一点,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宫里的皇太后和皇后,而姚氏却能在这两位贵人跟前说上话,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如果跟顾伽罗对上了,定然是一场好戏啊。 方氏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呼啦啦一群人出去了,喜娘和众丫鬟伺候一对新婚夫妇用了合卺酒,也齐齐退了出去。 “希若,你稍坐片刻,我出去应付一下便回来。” 一杯薄酒下肚,齐勉之白皙的面庞上生出两团红晕,他细心的叮嘱着:“我已经让人去厨房准备了些清单的饭菜,你忙了这一日,估计早就饿了。你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待会儿饭菜送来了,你好歹用一些。” 姚希若已经将手里的药丸重新放回系统的储物柜,听了齐勉之的话,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最后只细声应了一声,“我省得。” 顿了顿,姚希若又补充了一句,“四爷切莫吃太多酒,伤身。” 齐勉之笑着答应了,大步出了新房,走到外头,还对着门外伺候的小丫鬟吩咐着什么。 姚希若的贴身丫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高兴的说:“小姐,姑爷对您真好,不但准备了吃食,还命人准备热水让您洗漱,真真细心。” 在大齐,如此细心、如此看重妻子的世家贵公子,并不多见呢。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冷声道:“他自然是个细心的人。” 认识了齐勉之两辈子,姚希若当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德行。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就千好万好,用不到的时候,便能弃如敝履。 上辈子,她不就被他给‘弃’了嘛! 姚希若收起药丸,并不是原谅了齐勉之,而是不想让自己背负‘克夫’的骂名。 姚希若之前已经死过一个未婚夫了,幸好她聪明,硬是给那个短命的未婚夫守了孝,又对未来婆母恭敬有加,这才免于被婆家责怪、咒骂。 倘或齐勉之新婚之夜‘暴毙’,姚希若即便不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一个‘克夫’的帽子却是甩不掉的。 所以,姚希若不杀(或者暂时不杀)齐勉之。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 还有一点,重生后,姚希若发现许多事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有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也能摆脱上辈子的悲惨结局。 上辈子齐勉之会出卖自己,除了他品德败坏外,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姚希若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姘头’。 “这辈子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还会对我下杀手吗?” 在丫鬟的服侍下。姚希若摘下头上厚重的首饰,净了面,然后独自一人坐在方桌前用饭。 一边没滋没味的吃着饭,姚希若一边暗自盘算着。 既然暂时不能把齐勉之‘了结’了,那么她还需要继续扮演着勉四奶奶。 而且。姚希若记得很清楚,齐家迟早都会分家,表面上看,齐家东府不如西府风光、有前途。 事实上,东府却极有家底,旁人不说,单是大长公主那份私产,就足够东府上下挥霍三辈子还有富余。 大长公主就两个嫡亲的孙子。她死后,便将所有的产业均分做两份,两个孙子每人一份。 齐勉之靠着这笔财产。又有几分歪才,没几年便在五城兵马司补了个缺儿。 随后京城大乱,齐勉之精准的选对了老板,立了个不小的功劳,最后官职扶摇直上。 而那时,齐谨之还在西南边陲苦哈哈的熬着。根本无法跟齐勉之相比。 直到姚希若身死,齐勉之都过得极为风光。他的妻子也因他得封诰命,羡煞了京中的不少贵女。 ……或许。她再等等?至少等齐勉之功成名就、给她挣来足够的体面和依靠后,再弄死他? 届时,她身上有诰命,手里有银钱,膝下还有儿女,舒舒服服的做太夫人岂不美哉? 而顾伽罗,哼—— 姚希若两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顾伽罗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上辈子失败了,这辈子她定要成功! …… 次日清晨,齐勉之春风得意的领着俏脸绯红的姚希若来春晖堂给长辈见礼。 两人走进正堂的时候,大长公主、齐令源夫妇、齐令先夫妇、齐令江夫妇以及齐勤之、齐谨之、齐慎之等全都到齐了。 大长公主满脸笑容,尤其是看到齐勉之和姚希若牵着手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儿。 齐勉之和姚希若依次给大长公主等长辈见了礼。 大长公主等人也都给了新人见面礼。 大长公主难得大方了一回,赏给姚希若一支极品羊脂白玉镯,据说是前朝的宝贝,高祖爷做了皇帝后,偶然得到了,特意赏给宝贝女儿的。 宁氏送的是一支赤金八宝攒珠大凤钗。 县主送的中规中矩,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耳坠儿。 小秦氏略寒酸,当然,她也是真没钱,只送了一根不起眼的鎏金如意簪。 “哼!” 宁氏第一个不高兴了。她才不会觉得小秦氏是没钱,而只会觉得小秦氏是不看重大房的四奶奶。 姚希若倒没有什么异常,依然浅笑盈盈的道谢。 大长公主瞧了,暗自点头:这个孙媳妇不错,不似宁氏那般眼皮子浅。 见完了礼,齐令源和宁氏又领着新婚小两口去了祠堂,跪拜了先祖,然后在族谱上记下了齐姚氏三个字。 至此,姚希若便是齐家妇了。 新婚这几日,一对小夫妻柔情蜜意,各种甜蜜、各种黏糊,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呆在一起。 齐勉之是真心高兴,之前他就喜欢姚希若,只是那时姚希若的身份低,不够资格嫁入国公府。 如今,姚希若‘出息’了,齐家却衰败了,齐勉之能娶到她,反倒是高攀了。 不管如何,美娇娘到底跳进了自己的碗里,齐勉之心中的高兴与得意不言而喻。 姚希若却有些虚情假意了。 一方面,她既然决定暂时留在齐家,那么便不会委屈了自己,齐勉之人品不咋地,人长得却不赖,床上的业务也熟练,跟他同房。倒也有些乐趣。 另一方面,姚希若发现,在她决定留在齐家的那一刻,许久没有发布任务的系统竟然有了反应,还发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有任务好啊。有了任务,她才能有机会获得积分,然后换取各种神奇的宝贝。 所以,哪怕是为了系统,她也要扮演好‘勉四奶奶’这个角色。 三朝回门,齐勉之和姚希若又跑到了姚家秀恩爱。顾则媛看到小夫妻甜蜜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齐勉之学习不行,但很懂得察言观色,口齿也伶俐,在他的一力讨好下,顾则媛这个丈母娘。看他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 心里暗自琢磨,女婿这般聪明,总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儿呀。要不,让父亲或是弟弟帮女婿找个差事? 送走齐勉之夫妇,顾则媛也没有耽搁,连夜便回了顾家。 反正她在顾家有固定的院落,当初搬出来,还是因为姚希若出嫁。 姚希若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如果她知道了,定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齐勉之有自己的门路做官,如果外人插手了。改变了他的命运,这可如何是好? 她此刻正在跟齐勉之闲谈:“……四爷,我担心这几日家里要出事了。” 齐勉之搂着娇妻的肩膀,手里把玩着一绺头发,听了这话,不怎么在意的问:“出事?家里会出什么事?” 他们齐家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会有更凄惨的事情发生? 姚希若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我、我也是胡乱猜测。不是我多心,而是……唉。咱们家和那边的关系一向不好。去年家里出了事,老爷和隔壁的大老爷不在京里,祖母又病了,所以咱们一家才住进了了清河县主的宅院。” 话还没说完,齐勉之便已经明白过来。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的问道:“四奶奶的意思是,那边可能会提出分家?” 应该不会吧,大哥回来的时候,父亲和大哥特意去了萱瑞堂‘负荆请罪’。父亲还明白的表示齐家以‘西府’为尊,东府已经做出了让步,西府难道还不满足? 姚希若从齐勉之的口中听过了那件事,她嗤笑一声,“四爷,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说那些虚话了。咱们两边为何争斗?还不是为了西南的兵权?如今兵权都没了,就算老爷让步了,西府也未必在乎。” 这话确实够实在,也不怎么入耳。 齐勉之陡然变了脸色,他已经认可了姚希若的话,但还是有一丝的幻想:“大伯父应该、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吧。” 姚希若却很是轻松,淡淡的说道:“大伯父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若是换做是我,我是不愿意为了个没用的虚名而白白养活一大家子闲人的。” 说‘闲人’都算客气了,以两府之间的‘恩怨’,说句‘仇人’都不为过。 齐勉之脸上隐晦不定,他缓缓推开姚希若,站起身,僵硬的说道:“四奶奶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吧。我去书房寻父亲说话,晚上就不回来陪你用饭了。” 姚希若跟着站起来,无比贤惠的说道:“四爷忙正事要紧,不必挂念我。” 齐勉之点了点头,抬脚便往书房走去。 几日光阴匆匆而过,到了三月十五日那天,齐令先夫妇领着一家人前往春晖堂给大长公主请安。 心爱的孙子娶了个好妻子,大长公主心情颇好,气色看着也极好。 看到齐令先一家来了,很是热情的招呼,甚至对一向厌恶的顾伽罗也露了个笑脸。 若是换做平时,顾伽罗可能还会觉得受宠若惊,但今天,她却没心思留意这些。 给大长公主请了安,两府的人相互见礼。 寒暄了几句,齐令先便进入了正题:“伯母,去年齐家遭逢骤变,诸事纷至沓来,直到最近才安定下来。有些事,我想跟伯母和堂弟商量一下。” 大长公主笑容不变,但却不经意的扫了齐令源一眼。 母子两个默默的交换了个眼色。 大长公主笑道:“何事?说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参详一番。” 齐令先道:“去年家中出事的时候,我和堂弟都不在家中,伯母又病了,所以家中的事务便由县主临时安置了一番——” 话还没说完,大长公主便一脸羞惭的说道:“是呀,去年真是多亏了侄媳妇,如果不是她,我们一家老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住的这宅子,还是侄媳妇的私产。” 清河县主皱眉,大长公主这语气不太对劲啊,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西府想要分家的事儿?且还有了什么‘准备’? ps:嘿嘿,补昨天滴。(未完待续)r466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3章 分家风波(二)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 顾伽罗也心生疑惑,东府一家不是不想分家吗,怎么听大长公主这口气,竟有点儿主动要分家的意思呢。 悄悄扭头看了看清河县主,却发现县主正在跟齐令先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大长公主仿佛没有看到西府上下的异色,继续说道:“而且吧,咱们齐家也该分家了。其实,咱们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分过一次家了,只是因着我舍不得国公府的春晖堂,唉,我在那个院子里过了几十年,哪怕是脚下的一块砖,都有着我和驸马的记忆,所以——” 说到已逝的夫君齐铿,大长公主老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儿。 齐令源赶忙起身,低声劝着,“母亲,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您也不要过度悲伤了。” 清河县主和齐令先却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记忆中,大长公主一直是嚣张、跋扈的女人,几乎就是‘不讲理’的代名词。 是他们在做梦,还是大长公主被野鬼附了身,竟、竟忽然变得这般‘通情达理’起来? 说得文艺一点儿,大长公主竟然也变得‘感性’了? 顾伽罗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东府定然有什么针对西府的阴谋。 大长公主似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唉,你们莫笑,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回想过去。好了,咱们书归正传。俗话说,树大分枝,且东西两府早就分了家,过去因为我老婆子跋扈,硬是赖在了国公府。如今国公府没了,齐家所有官中的产业也都充公了,现在住着的更是侄媳妇的嫁妆,实在不像个样子。” 大长公主越说越不好意思,递给县主一个歉疚的眼神,“这样吧,咱们再分一次家。先哥儿,先哥儿媳妇,你们说可好?” 齐令先一家今日的目的,恰是为了分家。 来的路上,齐令先和县主还在纠结,到底该如何开口提出此事。 但此刻,大长公主主动提了出来,还说得这般坦荡、直白,齐令先夫妇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发觉得不对劲。 反常即为妖啊。 他们跟大长公主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对于这个老虎婆是个什么德行,再清楚不过。 别看眼下大长公主‘慈爱大度’、‘通情达理’,下一刻她就有可能翻下脸来算计人。 一时间,夫妻两个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齐令源也颇为惭愧的说道:“母亲说的是,我们确实不该继续住在这里了。之前承蒙大嫂关照,我们一家子才没有沦落街头,如今一切都稳定下来,我们也该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这话……说得也没错,可让人听了便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是县主嫌弃了东府一家子的白吃白喝,想将他们扫地出门一般。 偏齐令源说得无比诚恳,齐令先和县主心中再不舒坦,也不好说什么。 大长公主继续道:“是呀,所以,今个儿我做主,咱们两府分家。” 齐令先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大伯母说这话,侄儿真是有些惭愧。咱们是一家人,又何须分得这般清楚?” 宁氏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的帕子已经拧成了一团。 她打从心底里不想分家,住在文昌胡同,吃穿用度都由西府负责,就连给儿子娶媳妇的费用也是县主掏的腰包。 一旦分了家,第一件事就是从这里搬出去。 虽然大长公主名下也有几处宅院,可那些院子全都租了出去,每年的房租就是好大一笔进项,过去他们齐家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子租金,可现在——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大长公主虽然有钱,可她为人小气,如果分出去单过了,她会先掐着宁氏的脖子,把宁氏身上的所有油水搜刮干净后,才会动用自己的银钱。 而宁氏,却不想落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过了几个月的‘庶民’生活,宁氏愈发知道银钱的重要性。她还想用那些钱,去福王府走动一二,好歹给两个儿子求个差事呢。 ……说一千道一万,结论只有一个,宁氏不想分家。明明有便宜不占,为何还要出去消耗自己的私房?! 这会儿听到齐令先这么说,宁氏眼前一亮,怎么,堂弟被大长公主一通挤兑,不想分家了?! 但很快,宁氏的幻想就破灭了。 只听齐令先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伯母说得也有道理,树大分枝,齐家的子嗣虽然不甚繁茂,可三四辈子传承下来,也确实该分家了。” 说道子嗣两个字的时候,齐令先的咬字格外清楚。原因无他,齐令先和县主生了不止三个孩子,可最终存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三个。 其中原委,身为当事人的大长公主最清楚。 更有甚者,齐令先的第一个儿子就是被大长公主亲自命人弄死的。 单从这一点上说,两府不是仇敌胜似仇敌呀。 县主的笑容也有一瞬的僵硬。 而大长公主和宁氏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是,齐令先的儿女‘夭折’了好几个,齐令源的孩子又何尝没有出‘意外’? 就是齐令源本人,也该有同胞兄弟的,只可惜被西府的人出手算计了。 提到了‘子嗣’问题,两府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要遮不住了,大长公主一方更是十分清楚,齐令先两口子这是非要分家不可啊。 分家就分家! 大长公主看了儿子、孙子一眼,然后敛住笑容,淡淡的说道:“那就分吧。” 分什么分,齐家都被抄家了,唯一的家产就是洛阳的一千顷祭田。 大长公主却不这么想,这几天她跟儿子、孙子没少暗地里商量。 只见她耷拉着眼皮,手指慢慢拨弄着一串念珠,缓缓说道:“既然要分,那就分个彻底,除了老家的祭田,家里的宗谱也当分一分。” 齐令先皱眉,分宗谱? 宗谱怎么分?这又不是什么金银财物,只是齐家的一卷族谱。 而且就是这卷族谱,也是齐子孺发迹后,花大价钱请人造,哦不,是写出来的。 除了齐子孺的父亲、祖父的名讳比较靠谱外,往上数三四辈子的祖先基本上都是杜撰出来的。 齐子孺的要求很简单,他的祖先必须厉害,而族谱吗,更是怎么高大上怎么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信度。 大长公主却想要这本族谱? 等等,她根本不是要族谱,而是想要齐家嫡支的名分。 是了,齐家东西两府都是齐子孺的嫡出血脉,但嫡支只有一个。 两府争斗这么多年,一是为了西南大营,二来也是为了这个‘嫡支’的名分。 齐令先和县主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故作不解的问:“宗谱?大伯母的意思是?” 大长公主依然半眯着眼睛,“我的意思是,源哥儿虽然比你年幼几岁,但驸马却是兄长,按照宗法,理当是咱们这一脉的嫡长,所以宗谱、宗祠理当由源哥儿继承。” 齐令源似乎觉得母亲的话太过生硬,赶忙笑着说道:“大哥,咱们虽是隔房的堂兄弟,但自幼一起长大,随后又在西南一起当差,情同亲兄弟,咱们兄弟之间,实在不必分得这么清。” 齐令源满眼诚挚:“照我说啊,我父亲也好,叔父也罢,都是祖父嫡出的儿子,咱们都是齐家的嫡支血脉,谁来执掌宗族事务都一样……” 齐令源貌似在解释,事实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 他们母子的意思很明确,想分家,可以,那就让出齐家嫡支的名分。 不想让名分,也可以,那就别分家,咱们两府还跟过去一样凑在一起过日子! 齐令先蹙眉。 县主也觉得东府的人可耻,他们分明就是在要挟西府啊。 顾伽罗和齐谨之都是小辈,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夫妻两个静坐无言,但大脑却都在飞快的运转着。 齐令先和县主对视着,眼神你来我往。无声的交谈了许久。 最后,齐令先忽的笑道:“大伯母所言甚是。按照序齿,东府确是居长,宗谱等宗族事务也当由东府掌管。” 一番话说得轻松随意,仿佛丝毫没有把那个‘嫡长’的名分放在眼中。 这跟大长公主等人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话说,西府如果真的不在乎这个名分,过去四五十年里,他们也不当争得这般厉害啊。 大长公主眉心凸起一个大疙瘩,终于抬起了眼皮,灼灼的目光对准齐令先:“先哥儿,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你、你确定?” 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县主:“先哥儿媳妇,你也同意?”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齐齐点头:“理当如此!” 不就是一个虚名吗,不就是一个嫡长的身份吗,当齐家还是豪门望族的时候,这个名分自然要争一争。 可现在齐家不过是没落勋贵,最要紧的不是什么名分,而是一家子的生计和儿孙的未来、仕途。 齐家分了两府,彼此争斗数十年,将偌大一个齐家斗得乌烟瘴气,错失了太多的机会,也卷入了太过的是非。 如今齐家实在经不起半点折腾了,还是干脆些,将齐家的最**烦一刀割除,然后他们西府上下一心,好好的经营才是正经呢。 大长公主和齐令源有些呆愣,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西府竟这般干脆。 好吧,他们也曾经预想过西府为了分家可能会舍弃嫡长的名分,但齐令先好歹会犹豫几天、一家子好生商量一番。 可、可人家竟只犹豫了片刻的功夫,就将引起齐家内斗四五十年的核心问题给解决了?! 齐勤之和齐勉之兄弟几个也有些傻眼,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唯有一身鲜艳袄裙的姚希若低头掩住唇边的冷嘲,她早就跟齐勉之说过,用这个要挟西府根本就不管用。 套句不太恰当的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名分什么的,只有吃饱了才有闲心考虑,而现在的齐家呢,连儿孙们起码的工作都没有,跟西府谈这些,西府能搭理才怪呢。 或许在齐令先看来,宁肯拼上嫡长不要,祭田不要,也要丢开大长公主、齐勤之等几个惹祸精。 姚希若刚想到‘祭田’,大长公主就开口了,“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咱们就按照宗法来分一下老家的祭田。” 分?分什么分? 按照宗法,祭田属于族中公产,一般情况下都是有嫡长子继承。 也就是说,齐令先认可了齐令源宗主的身份,那么老家的一千顷祭田便没了他的份儿。 齐令先点点头,“一切都听大伯母的安排。”您老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哪怕不给,咱也没有怨言。 但那条宗法的前提是,家里还有其它的产业。 可现在的齐家,除了祭田一无所有,他就不信,大长公主真有那么无耻?! 大长公主眼眸闪烁了下,她很想假装没有听懂齐令先的‘暗示’,但为了儿孙的仕途,她却不能太无耻。 叹了口气,她说:“按照规矩,嫡支承袭祭田、宗谱等,可咱们齐家不同,唉,罢了,都是齐家的血脉,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让你们吃亏。这样吧,洛阳的一千顷祭田,分给源哥儿七百顷,先哥儿拿两百顷,剩下的一百顷给江哥儿。可好?” 好?好不要脸的分配方案啊。 即便不能二一添作五来个平分,也当大差不差的来个六四、或是七三分,大长公主倒好,直接来了个八二分。 顾伽罗在心底暗骂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公婆。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面容沉静,似是没有被大长公主‘气’到。 “侄儿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听大伯母的分派。”齐令先语调中没有半分情绪,淡淡的说了一句。 大长公主暗恨,该死的,西府这是多想甩开他们东府啊。 但话已经说出口,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答应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待过两**和源哥儿便去趟洛阳,将此事料理清楚。” 齐家宗族在洛阳,齐令源和齐令先分家,依礼当回禀族里,并且由族长和族老做见证人,分好田产后,再去洛阳官府备档。 大长公主让他们回洛阳,也是另有打算,希望族里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田舍奴们能使把劲儿,‘规劝’齐令先不要分家。 要知道,洛阳的那群族人们,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一千顷祭田。 如果齐家两兄弟把祭田分了,那些人便很难再捞到好处。 齐令先却摆摆手,笑道:“不必回洛阳。大伯母莫非忘了,二十年前,祖父病逝前,曾经亲自做主给咱们两府分了家。就连户籍,也在官府重新建档。现在要做的,只是将那一千顷祭田的田契分一分,然后去官府备个档即可。” 齐令先环视了东府诸人一番,“所以,我和堂弟每人只需派个得力的管事回去一趟即可。” 回洛阳做什么?跟那些习惯了吸食齐家血肉的族人纠缠?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走走关系,尽快给儿子谋个缺儿呢。 大长公主一怔,是呀,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齐子孺去世前便把家给分了,所有的产业(包括西南大营)全都一分为二,公平的分给了东西两府。 连户籍也都另立了。 严格来说,在户籍上,齐令先和齐令源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大长公主被噎了一下,暗自恼怒不已,悄悄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的溜出了正堂。 “真是老了,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长公主打着哈哈,“好吧,那就按先哥儿的话办。” 齐令源赶忙应声:“堂哥说的是,命人回去一趟就好。” ‘家’分完了,接下来便是执行了。 大长公主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论理,我们当尽快搬出去,只是时间仓促,一时没有妥当的房舍。先哥儿啊,你看——”能不能宽限些日子,让她们寻好住的地方再搬家? 至于什么时候能安排好新住宅,呵呵,大长公主表示,她名下的几处私产全都租了出去,最短的合约还剩下三年到期。 他们齐家的人都是守信之人,岂能轻易违约?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角,她早就猜到大长公主会采取‘拖字诀’,幸好她提前有了应对之策。 只听她笑着说道:“大伯母无需为房舍担心。前几日咱们家办喜事,我娘家兄弟也都来吃喜酒,席间,我听弟媳妇说工部的刘侍郎上了年纪,已然写了折子告老还乡,圣人体恤臣下,准了刘侍郎的折子。” 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她在平安大街的那套宅子便是高价租给了盐商出身的刘侍郎。 果然,就听清河县主道:“如果侄媳妇没有记错的话,刘侍郎租的宅院便是大伯母您的产业吧。呵呵,这可真是巧了,刘家人阖家回江南,这宅子便又空了出来呢。” 大长公主连假笑都快挤不出来了,心里再三骂着:好个小畜生,真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扫地出门啊。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哪个要分家?啊?哪个不肖子孙要分家?” 齐令先、清河县主齐齐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好像是松院的贾老太君。 顾伽罗暗道,敢在大长公主的地盘大呼小叫的,除了贾家那位老太太,再无第二个人! 门口的小丫鬟慌忙通传:“贾老太君来了——” 话音未落,门帘唰的被人掀起,贾老太君拄着龙头拐,疾步走了进来。 一边走,嘴里还兀自喊着:“谁说要分家?咱们齐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长辈还在,哪个敢分家?” 大长公主心里暗喜,面儿上却还要恭敬的起身,亲自让气呼呼的贾老太君坐在上座。 齐令源、齐令先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贾老太君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双手抱着拐棍儿上的龙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两只眼睛却狠狠的扫视着在场的诸人。 好半晌,贾老太君才堪堪平复下起伏的胸膛,冷声道:“你们凑得好生齐整啊,这是商量什么大事吗?啊?” 大长公主在下首的椅子上坐好,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嗫嚅道:“没、没什么,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一聊。” 她嘴里说着没事,眼睛却不住的往齐令先夫妇身上瞟。 贾老太君不是瞎子,如此明显的暗示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哼了一声,贾老太君直接问向齐令先夫妇:“先哥儿,先哥儿媳妇,你们说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齐令先对老家的族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对这位名义上的堂伯祖母更无好感。 见她这般托大,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好叫堂伯祖母知道,我们在商量一下家里的庶务。” “庶务?什么庶务?莫不是要分家?” 贾老太君这次是真急了,洛阳的祭田是齐家族人的根本,她的孙子是族长,上下一大家子全靠祭田的出息过日子。 如果京城齐家分了家,将祭田收回去自己管理,那么她的孙子、重孙们又当如何生活? 齐令先一点都不在意贾老太君的‘质问’,淡淡的回道:“也不算分家,就是将家里的祭田和宗谱等事务都交给东府嫡支。” 齐令源挑了下眉毛,赶忙加了一句:“没错,我们齐家产业全部被抄,只剩下那一千顷祭田了,所以便将祭田分作三份,堂兄,我还有江哥儿,我们每人一份。唉,堂伯祖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齐家衰败,家产全无,我们想要吃穿度日、振兴家业,也只能靠那些祭田——” 他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说,贾老太君直接跳了起来,“好呀,你们果然在分家。败家子,败家子啊。当初你们祖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去闯天下,好容易才置办下这点子家业,如今才过去几年呀,你们就要分祭田?” 贾老太君痛心疾首,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她那几个吃喝嫖赌的混账孙子,喋喋不休的骂道:“今个儿你们分祭田,明个儿是不是要将田产都变卖了?啊?” “我告诉你们,我不答应,我绝对不答应!” “哎呀,二弟,二弟妹哎,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几个不孝儿孙吧,他们竟然把祭田都要卖了啊。祭田,什么叫祭田,那是为了祭奠先祖而置办的田产,你们把祭田都卖了,在你们眼里,还有祖宗吗?啊?” “齐家的列祖列宗哎,老婆子真是没脸见你们哪,这几个败家子要把齐家都败了啊……” 贾老太君丢下龙头拐,麻利的从罗产床上滑到地上,双手用力拍着大腿,高贵的老太君一秒钟变乡间老泼妇,扯着嗓子哭喊起来。(我的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4章 大靠山回来了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 前一刻还是绵里藏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门恩怨,下一刻就变成了鸡吵鹅斗、土的掉渣儿的农家争吵,这、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除开松院的一众女眷外,在场众人全都被贾老太君的‘表演’弄得目瞪口呆。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更不必说,她们都是受过严格教养的世家贵女,就算跟人吵架也都是骂人不吐脏字儿,何曾见过这种动不动就往地上出溜、拍着大腿哭爹喊娘的乡村老太婆的阵仗? 就是小秦氏这种村姑出身的草根,也都有二十多年不曾见过这种场景了。 唯一能保持正常思维的便是大长公主了,她见多识广,似贾老太君这样的乡间老泼妇更是见过不知凡几。 贾老太君的这种反应,大长公主早就预料到了,否则她也不会悄悄命人将贾老太君请来——这位目不识丁、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可是大长公主用来对付清高、骄傲的清河县主的法宝咧。 “……不能分家啊,祭田更不能动!” 贾老太君是真‘伤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却仍能口齿清晰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顾伽罗只看得心中暗暗佩服不已,果然是‘高手在人间’哪,瞧瞧贾老太君都八十岁的人了,却还能如此闹腾,明明齐家分家的事儿跟她没甚关系,她却弄得仿佛是自己的分内事一般。 啧啧,真真不简单哪。 面对这样一个高辈分、不讲理又不要脸面的老太太,似她们这样重名声、重体面的高门千金还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顾伽罗暗暗观察着婆母,想看看县主会有如何应对。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闹剧。 齐令先和齐令源却不能坐着,贾氏到底是他们的长辈,人家长辈坐在地上‘撒泼’,他们若是还能静坐围观,那就太没有规矩了。 两人围着贾老太君,不停的劝着。 这个说:“堂伯祖母,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那个便劝:“是呀,堂伯祖母,倘或孙儿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只管教训,千万别哭伤了身子啊。” 贾老太君却似没听到两人的劝说,继续哭着已经死了八百年的齐子孺和秦氏。 瞧她那坚持的样子,大有齐令先、齐令源不收回‘分家’的决议,她便不会罢休的意思。 清河县主扫了眼大长公主,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看来,这贾老婆子确实是大长公主弄来的。 清河县主用力扯了下帕子,她知道,贾老太君是个麻烦,分家的事她会来闹腾,他日将她们一家请出齐家的时候她还会闹腾。 ……这人必须尽快解决。 清河县主微微侧过头,冲着身边的丫鬟名黄莺者使了个眼色。 黄莺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最是聪慧、稳妥不过,收到主人的暗示,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咱们齐家发家不容易,你们祖父置办下这份产业更是不容易……那祭田,是咱们齐氏宗族的根本啊,决不能轻易动摇……” 贾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哭嚎了这小半天,也有些累了,只是齐令先不表态,她不能中途放弃,只得继续嘶哑着嗓子喊着。 大长公主见状,赶忙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贾老太君的嘴边。 贾老太君咕咚咕咚将茶水喝了大半,豪爽的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水渍,“唉,不是老婆子我多事,你们的祖父母没了,族里只有我这个老东西还能跟你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先哥儿啊,源哥儿啊,这家不能分啊。” 齐令源为难的说道:“伯祖母,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啊。齐家衰落了,我们想要复兴家业,需要资本哪。” 贾老太君却两眼一横,“齐家败了?败了更该一家人齐心协力。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越是到了危难时候,你们兄弟越要团结才是。岂能分家?” 这句话可以称得上贾老太君说得最中肯、最有理的话了。 只可惜这话并不适用于齐家。 齐令源倒是想赞同的附和两句,但齐令先却没了耐性,不愿再跟个无关紧要的‘族人’纠缠。 表面上,贾老太君是齐令先两兄弟的‘祖母’,但严格按照血缘关系来算,她跟齐令先等人的关系已经非常远了,到了齐令先这一辈上正好出了五服。 齐令先他们唤贾氏一句‘堂伯祖母’是对年长族人的尊敬。贾氏却无法在宗法或是血缘上压制齐令先。 所以,就算齐令先将贾氏一家‘请’出齐家,外人也无法在礼法上指责他。 说得难听些,贾氏等人不过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齐家肯养着他们,那是齐家看重宗族,但贾氏却没资格似眼前这般干预齐家的‘家务事’! 就在这时,外头忽的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很重,走路的应该是个男子。 果然,门口的小丫鬟高声喊道:“涛大老爷来了!” 门帘轻响,齐令涛快步走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脚步匆忙,显是有什么急事。 甚至都顾不上跟齐令先、齐令源打招呼,直接跑到了贾氏近前,弯腰附在她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贾老太君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惊诧,“什么?竟有此事?” 齐令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祖母,祖母,该怎么办啊?孙儿不想进大牢啊——” 贾老太君的身子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然后眼前一黑,竟当场昏厥过去。 大长公主呆住了,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清河县主却微微扬起了嘴角,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顾伽罗一直密切的关注着,见此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说话,婆母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卡住了对方的死穴。 齐令涛一家仗着国公府的权势,过去没少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杀人放火他们不敢,但抢占民田、放高利贷、收揽诉讼等龌龊事却样样沾手。 他们的小辫子简直一抓一大把,只要派人稍稍去洛阳打探下,便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有了这些信息,贾老太君再不要脸、再无理取闹,她也不敢闹腾了。 没了祭田固然是个极大的损失,可若是连命都保不住,那可就是灭顶的大事咯。 要钱还是要命? 顾伽罗相信贾老太君还是能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果不其然,贾老太君被抬回松院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寻孙子问清原委。 待了解的事情的详情后,就命人请来了清河县主,屏退左右,两人密谈了一刻钟。 然后,清河县主噙着满意的笑容离开松院,而贾老太君也关闭门户,安安静静的养起了‘病’。 至于齐家分家的大事,贾老太君不再干涉。 没人搅局,东西两府分家的大事就此敲定,大长公主母子有心拖延,却也无计可施。 随后,在齐令先的催促下,齐令源只得派了心腹的管家,和西府的二管家一起赶赴洛阳处理祭田的事宜。 一个月后,两个管事从洛阳赶回来,齐家分家的事彻底了结。 接下来便是东府搬家了。 大长公主自然不想走人,正在她准备‘旧疾复发’的时候,松院的一家子却大张旗鼓的表示搬家。 齐令涛还跑出去四处放话,说什么齐家东西两府分家,他作为客人,不好再叨扰。 更不用说,齐家现在住的是人家清河县主的嫁妆,在大齐,堂弟在堂兄家借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断没有赖在嫂子嫁妆的道理。 所以,为了不令主家为难,为了不令兄弟难堪,齐令涛表示要搬出齐家。 得,人家来‘借住’的客人都如此‘通情达理’了,作为依然分了家的东府主子,更没脸继续住在堂嫂的陪嫁宅子里。 大长公主心里把齐令涛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无奈的做起了搬家的准备。 一时间,东府的几处都忙了个鸡飞狗跳,主人烦闷、奴婢不安,从上到下都乱哄哄的。 顾伽罗却顾不上东府的纷扰,她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关注——外放五六年,冯延寿终于回京了! 冯延寿以及家眷是三月底返回京城的。 顾伽罗一早就从表兄那儿得到了消息,提前选派了一些得力的人手去冯家帮忙收拾,到了正日子,又命人前往城门口迎接。 冯家大房举家返京,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大堆,京城的姻亲故旧的拜帖更是收了好几打。 顾伽罗并没有凑这个热闹,过了十来天,待冯家那边彻底安顿下来,诸事都步入了正轨,她才命人送去了拜帖。 冯家大舅和大舅母也非常惦记外甥女,虽然从儿子和下人嘴里听说了不少顾伽罗的事儿,但耳听为虚啊,他们还是想亲眼看看她。 于是,第二天清晨,顾伽罗和齐谨之便换了簇新的衣裳,收拾停当了,带着丰厚的礼物,乘坐马车前往冯家做客。 冯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御赐的,位于平安大街,距离皇城很近,是京中有名的权贵聚集区。 马车晃悠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冯府,望着朱漆大门和门楣上的‘状元及第’,顾伽罗忽然感到无比心安…… ps:嘿嘿,谢谢雨落惜弦亲的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递045章 添堵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 “香儿拜见大舅母!”顾伽罗恭敬的跪地行礼。 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冯家大舅母季氏端坐在右侧,她今年已经四十有六,看着却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保养得非常好。 只见她面皮儿白皙,五官端正秀雅,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和端庄典雅的贵气。 除了笑的时候,眼角略有些皱纹,从头到脚,竟没有半分时光流逝的痕迹。 浓密的黑发完成高髻,露出丰厚富润的耳垂,人都说耳垂厚的人有福气,季氏也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家庭和睦,及笄后又嫁给了名满京城的青年俊彦‘冯玉郎’。 嫁入冯家后,太婆婆、婆婆慈爱,几个小叔和唯一的小姑也乖巧听话,夫君更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太子伴当,大齐朝最年轻、最美颜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福祸相依,季氏做了冯家大奶奶后,许是太顺遂了,老天爷都有些嫉妒了,便动了动手指,给季氏添了些‘麻烦’。 季氏刚过门没有半年,冯家老太爷、冯延寿的祖父便亡故了。 冯延寿作为嫡长孙,又出身以孝悌闻名天下的汝阳冯氏,为祖父守足了三年的孝。 但,祖父的孝期刚过,祖母又病逝,于是冯延寿夫妇继续守孝。 如此便是六年光阴,这几年间,冯延寿耽搁的不仅仅是仕途,还有子嗣。 好容易给祖母守完了孝,太子也登基做了皇帝,冯延寿起复入了翰林院。 季氏也开始调理身体准备要个孩子。 偏在这个时候,蜀王谋逆,祸乱京城,冯延寿是圣人的铁杆心腹,冯家便成为乱军围攻的重点对象。 冯延寿被困在皇宫,季氏上伺候公婆,下照看小叔和小姑,咬着牙护着整个冯家。 兵乱中,季氏为了救婆母,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不幸被流产。 而婆母受了惊吓,又因着儿媳妇流产之事自责不已,兵乱平息后,便一病不起,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人就去了。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母亲亡故,冯延寿只能丁忧。 可冯家似乎是遭受了诅咒,丧事一个接着一个,冯家夫人去世两年半,刚刚刑满,哦不,是出孝没几个月,冯延寿刚准备起复,冯老爷子忽然又撒手人寰。 得,冯延寿只得继续丁忧。 如此又是六年。 十多年荒废下来,冯家险些在京城销声匿迹。 幸而冯延寿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哪怕是丁忧,他也没有闲着,给父母抄写佛经、乡间守孝的同时,他花费数载时间重新批注了四书等典籍。 并且还根据许多前人的游记、手札,再加上自己年少时外出游学的见闻,编撰了一部实用性极强的农书——《农政全书》。 圣人万寿节的时候,冯延寿当作寿礼进献上去。 圣人看到一套套的书籍,尤其是那套堪称农业百科全书的《农政全书》非常高兴,兼之他与冯延寿是同过窗、扛过枪、嫖过娼、分过赃的铁哥们,摆着手指算了算,圣人发现,咦,玉郎已经守了五年多的孝了,眼瞅着就要‘到期’了呀。 又扒拉了一下朝中的好差事,发现两淮还缺个都转运盐司使,这可是个极重要的差使啊,可以说是大齐朝的半个钱袋子,这种有油水又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交给自家人最放心。 再加上江南盐务糜烂,死眼泛滥成灾,收取的盐税越来越少,傻子也知道两淮盐政出了问题,需要个性格坚韧、心智坚强、聪明能干且又根正苗红的人去治理。 圣人拿着要求一一比对了下,发现两淮都转运盐司使根本就是为冯延寿量身定做的官职。 于是,冯家刚除了孝,圣人便一道圣旨砸下,命冯延寿去江南给他收盐税去。 冯延寿果然是个办实事的人才,领了圣旨,二话不说便带着家眷去了扬州。 随行的不但有冯家的一家主仆,还有十几口棺材。 携棺上任,这倒也没什么稀奇,古代便有类似的例子,是表明当官者的决心和一种威慑——扬州的大小官员和诸位盐商们注意啦,本大人来做盐司使,是把命都赌上了,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只管来招呼。 可问题是,冯延寿你丫的带自己的棺材也就罢了,作甚带这么多的棺材来?! 某些有心人数了数,发现,就算加上冯延寿的老婆和四个刚成亲的弟弟,一家人也总共十口棺材,除开冯家人,还特么的剩下好几口咧。 有心人又回头数了数,发现跟两淮盐务扯上关系的官员,不多不少,正好八、九个人,跟剩下的九口棺材正好对上! ……泥煤,冯延寿这厮太阴险了,自己拿命来上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两淮盐务的官员们一起拉去阎王殿。 除了一口口的黑漆棺材,冯延寿还带了上百人的护卫,名曰‘家丁’,实则是身手不凡的禁卫军。 棺材彰显了冯延寿的狠心与决心,而‘家丁’们则代表着冯延寿不是赤手空拳来扬州,而是带足了‘打手’。 另外,冯延寿是圣人的伴读、铁杆心腹,圣人给了他密折专奏权,可随时随地不受任何限制的跟皇帝打小报告。 冯延寿做足了准备奔赴扬州,两手铁拳毫不留情的打击不法盐商和贪腐官吏,只一年的功夫,便将扬州知府、盐司使同知等好几员大官拉下马,又接连抄了几个富得只会作死的盐商的家,年底的时候,便往京城运送了远超去年近四倍的盐税,以及一船一船的平价官盐。 圣人大悦,数次在大朝会上称赞冯延寿是‘能臣’,是他的‘肱骨’。 有了圣人的大力支持,冯延寿继续在扬州大刀阔斧的整顿,不过三年,就把两淮的盐务肃清。 接下来又是三年,为朝廷奉献了大量的盐税和官盐,直接丰盈了大齐的国库。 圣人愈发开心,但冯延寿却不愿总在一个地方待着,趁着在江南之便,他收集了许多西洋贸易的资料,给圣人上密折,建议重开市舶司,整顿海关。 说得直白些,就是开设外贸关卡,收税! 有了大量的盐税补充,大齐国库充盈不少,但谁都不会嫌钱多。圣人的陵墓还在修建,正是需要大把银子的时候。 所以一听‘收税’这种好事,圣人顿时来了兴致,仔细研究了冯延寿的密折,发现市舶司这个衙门还是有必要开设的。 圣人不是个不食肉糜的蠢皇帝,闲暇时,他会换上便装出宫逛个街、探访下民情。而东大街上最赚钱的买卖莫过于银楼、钱庄和西洋铺子。尤其是西洋铺子,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暴利行业。 京中不少权贵都悄悄涉足了这个行业,就连几个出宫建府的皇子也暗中掺和了一脚。 圣人手中有锦麟卫,还有密折,所以知道许多内幕。 连带着也知道了西洋外贸的种种暴利和猫腻。 见冯延寿提到了这一块,圣人心动不已,跟几位内阁大学士商议了一番,最后一拍御案宣布重开市舶司衙门,衙门建在泉州,由两淮都转运盐司使冯延寿担任首任市舶司。 于是,冯延寿又带着家眷直接开赴了泉州。 经过几年的努力,冯延寿将市舶司经营的风风火火,每年收取的海关关税几乎与盐税持平,大量的真金白银顺着海运流入了大齐的国库和圣人的内库。 在圣人和满朝百官眼中,冯延寿已经成为‘财神爷’的象征。 是以,冯延寿在泉州待了六年后,便被圣人召回京,直接任命为户部尚书,财神爷当财政大管家,君臣都投了赞同票。 离京十多年,冯延寿终于回到了京城,而季氏和冯延寿荣誉与共,生死相随,自然也风风光光的回来了。 见到多年不见的外甥女,季氏很高兴,拉起顾伽罗的手,细细的询问起她的近况和顾家诸人的情况。 顾伽罗如实相告。 对于冯家,顾伽罗的感情很深,冯家不光是她的至亲,还是她最强大的靠山之一,不管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利益,她都要跟舅舅舅母等好好相处。 姚希若和顾伽罗不愧是‘好姐妹’,两人虽然彼此憎恨,但脑电波却能偶尔碰撞到一起。 顾伽罗去冯家刷存在感,姚希若也去宫里找靠山联络感情。 “太后娘娘,这是民女新制的药丸,每日里用上一丸,不但能滋阴补血,还能延年益寿,” 姚希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恭敬的说道。 “哦?拿过来我看看。” 太后年近七旬,保养得却很好,乍一看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听了姚希若的话,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对于一个迟暮的老人来说,‘长寿’的吸引力最大,为了能多活几年,太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姚希若的医术,太后是亲身体验过的,虽然觉得她小小年级便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医术有些古怪,但太后不是审案子的推官,她才不管什么原因和经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足够了。 再说,姚希若进贡的药丸,都会经过太医院的数位太医检验,确定无害后,太后才会服用,太后根本无需担心这些药有问题。 太后身边的女官接过锦盒,捧给太后查看,太后扫了一眼便没再关注,转而跟姚希若说起了家常。 寒暄了几句,姚希若便故作为难的说道:“……有件事,民女想求太后娘娘的恩典……” ps:嘿嘿,补昨天滴。(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6章 两个选择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 “香儿,这几年我们不在京城,你、你受委屈了。” 季氏这话说得有些违心,事实上,就算冯家人不在京城,冯大舅也留了人手照看顾伽罗。 ‘顾伽罗’这几年过得绝对称得上顺风顺水,除了铁槛庵一事外,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就是铁槛庵,那也是‘顾伽罗’自己给作的。 但冯家人都是护短的性子,季氏是看着小姑长大的,说句不怕托大的话,在她心目中,小姑就跟她的女儿一般。 而顾伽罗便是她的‘外孙女’,是最亲近不过的晚辈了。 虽然最近三四年间,‘顾伽罗’做了许多不堪的事,给冯家惹了些非议,季氏私底下也曾经对她有些不满。 但像天底下所有护短的长辈一样,自家孩子有什么不好,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训得,旁人却欺负不得。 别的事就不说了,单说铁槛庵一事,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顾伽罗’是冤枉的,是被算计的。 冯大舅和季氏虽然不在京城,却也能根据下人的回禀推断出大差不差的真相。 得知外甥女中了旁人的圈套,冯大舅的怒火就不用说了,就是季氏都气得不行——好啊,欺负人都欺负到冯家人头上了。看来离京十几年,京中的人都忘了‘冯’字怎么写了。 随后真正的顾伽罗回归,时常给舅舅、舅母们写信。信中态度诚恳的认了错,还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给早逝的母亲丢脸,更不会让冯家人为她担心。 那时季氏心中半信半疑,虽然希望外甥女儿能真的悔改,却又担心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用不了多久便会故态萌发。 此次回京。季氏也是存着暗中观察的意思。 如果顾伽罗真的能痛改前非,做个真正的世家贵女,季氏便会像过去一样疼爱、照看她。 而如果……季氏无声的叹息。如果顾伽罗还那般不懂事,那么就别怪她这个做舅母的不顾亲戚情分了。 今天从顾伽罗一进门,季氏就一直在观察她。 从她的言行到她的举止,季氏都细细的看在眼中。 看到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顾伽罗。季氏忽然有种错觉。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小姑。 “……好呀,是哪个黑了心肝的混蛋污蔑香儿?香儿明明就是个再得体不过的名门淑媛,哪里像外头传的那般骄纵任性、不明事理?” 季氏心里狠狠的骂着,自觉发现了真相,愈发觉得外甥女可怜——不但被人算计进了铁槛庵,连名声都被搞臭了,真真可怜。 顾伽罗闻言,赶忙笑道:“不委屈。过去是我不懂事,听了旁人几句挑唆。就跟母亲生了嫌隙,做了些糊涂事,幸而母亲大度,又有舅舅、舅母们关爱,我、我这才……唉,提起过去的事儿,我真是没脸见舅母,觉得愧对舅舅、舅母对我的疼爱呢。”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 季氏跟着冯延寿在外头十多年,可谓是见多识广,与识人一项颇有些心得。 她也不看别的,只定定的看着顾伽罗的眼睛,良久,发现顾伽罗双目澄澈,毫无作伪,便知道这孩子说得都是真心话。 不管过去的‘顾伽罗’到底是真的不懂事,还是惨遭歹人算计,现在的顾伽罗对于过去的荒唐并没有推诿责任,而是非常坦诚的认了下来。 当冲她这份坦诚和担当,季氏就对她生出许多好感——不怕做错事,就怕错了死不认错,更不肯悔改。 眼前的顾伽罗,让季氏觉得满意,唔,这样一个孩子,也不枉他们冯家人投注真心的疼爱了。 季氏伸手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道:“你能明白这些,显见你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好,你能想得这般透彻,日后你在齐家,你大舅和我也能放心些。” 提到了齐家,季氏又关切的问:“齐家那小子对你可好?” 年前冯明伯抵京后,没少给家里写信,信中曾经提到了齐谨之,但没有什么好话。 显然,冯明伯对齐谨之的印象并不好。 季氏素来相信儿子的判断力,担心齐谨之会欺负顾伽罗。 顾伽罗粲然一笑,道:“当初是我做错了事,大爷有些误会,过年的时候,我们夫妻详谈了两次,把话都说开了,误会也都消除了。” 她没有违心的说‘齐谨之待她极好’,但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清晰的告诉大家,她能处理好夫妻关系。 季氏心领神会,浅浅勾了勾唇角,道:“那就好。你大舅曾经说过,齐家小子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样做对他、对齐家最好。 顾伽罗但笑不语,有些话大家明白就好,不必都说出来。 顾伽罗左右看了看,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几位表姐表妹和表弟呢?” 季氏这才想起来,轻轻拍了下额头,“瞧我只顾着说话了,竟把那几个猴儿给忘了。来人,还不快去请小姐少爷们过来?” 外间的小丫鬟赶忙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传话了。 冯延寿和季氏一共育有三子两女,长子便是顾伽罗的大表兄冯明伯。 在冯家,冯延寿是长兄,顾伽罗的生母冯氏是幼妹,兄妹间足足相差了十几岁。 但因为接连守孝和种种意外,冯延寿的嫡长子冯明伯只比顾伽罗大四岁。 至于最小的儿子冯明幼,今年才不过六岁。三头身小豆丁一个。 而其它的儿女,除了长女冯明雅比顾伽罗年长一岁外,其都比顾伽罗小。 此次回京。冯延寿将阖家大小都带了回来,小丫鬟出去没多久,冯家的两位小姐和少爷便赶了来。 冯明伯并不在此列,此刻,他正和父亲一起在书房拉着齐谨之训话,哦不,是叙话。 如果说上房西次间的气氛是温馨的。那么书房的气氛便有些低沉,甚至凝滞。 冯延寿今年四十有八,五官俊朗、身姿挺拔。单看外形,一点儿都不像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子,而是妥妥的美大叔一枚。 他气质温润儒雅,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让人见了便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坐在他对面的齐谨之却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气势威压。从这位冯大舅身上散发出来,然后丝丝缕缕的朝他围拢过来,弄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冯延寿的气势和齐令先的不同,齐令先驰骋疆场二三十年,身上带着浓浓的煞气,而冯延寿身上一点儿血腥味儿都没有。 明明是如玉般的温润,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反而打从心底里有种畏惧。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也是一种对自身能力无比的自信与骄傲,齐谨之心中再次感叹。“冯家舅父果然不是凡人啊。” 直到出了冯家,上了自家的马车,齐谨之才长长了舒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顾伽罗夫妇在冯家用过了午饭,直到申正(即16:00)时刻才告辞离去。 齐谨之被冯明伯灌了几杯酒,不禁带了几分酒意,脑中又想着冯大舅跟他说的话,暂时没有跟妻子闲聊的兴致。 顾伽罗也想着自己的心事,夫妻两个便谁也没有开口,安安静静的回到了文昌胡同。 路过隔壁邻居的时候,顾伽罗发现,那户人家大门洞开,十几个下人进进出出的搬着东西,门口还停着几辆宽敞的马车。 咦?这户要搬家? 顾伽罗暗自诧异,不过也没有多想,左右不与自己相干。 夫妻两个进了二门,先去萱瑞堂见清河县主。 一进门,两人便敏锐的发觉气氛不对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河县主居然阴沉着脸,毫不掩饰她此时的愤怒。 “母亲,我们回来了!” 顾伽罗和齐谨之对视一眼,然后装着什么都没有发觉的行礼。 清河县主见他们回来了,总算收敛了怒容,点点头:“回来了,亲家舅老爷、舅太太可好?家里都安顿好了?” 顾伽罗赶忙回道:“都好,舅父和舅母还命我给父亲和母亲问好呢。” 清河县主扯出一抹笑,“亲家舅老爷和舅太太真是太客气了。香儿,来,咱们娘儿俩说说话。谨哥儿,你就别再这里杵着了,去书房见你父亲吧。” 齐谨之冲着顾伽罗使了个眼色,欠身退了出去,出了萱瑞堂,他便快步朝外书房走去。 “谨哥儿回来了?” 齐令先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听到通传,也不等下人传话,直接扯着嗓子喊道:“进来说话吧。” 齐谨之应了一声,推门进了书房,“父亲!” 齐令先手里还握着毛笔,扬了扬下巴,“坐吧。” 齐谨之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齐令先对面。 齐令先继续写着,嘴里却问道:“拜见过冯家舅老爷了?” 齐谨之‘嗯’了一声。 齐令先又问:“冯子敬说了什么?” 子敬是冯延寿的字。 齐谨之道:“舅父说有两个职位,第一去户部做个主事,从六品;第二去地方做个县令,正七品。” 这是冯延寿给齐谨之谋的两个官职:一个在京城,还是在冯延寿管辖的户部当差,品级高,还能旱涝保收;一个则下放偏远府县,前途未知……(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129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7章 夫唱妇随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顾伽罗从萱瑞堂出来,一路往沉香院走去。 方才在正堂,清河县主只问了问冯家的情况,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至于县主为了生气,她却没有透漏半分。 顾伽罗暗示了两三次,但都被清河县主遮掩了过去。 很显然,县主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齐家定然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了。 试想一下,能让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清河县主露出愤怒的表情,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小事。 莫非分家的事又有了什么变故? 顾伽罗暗自琢磨着,回到沉香院的时候,还没有猜出个究竟。 “大奶奶,勉四奶奶来了,说是有事跟您商量,您见不见?”紫薇奉上一杯玫瑰花茶,低声回禀着。 顾伽罗一怔,“姚希若?哼,她有什么事情跟我商量?” 姚希若嫁入齐家也有小半个月了,除了婚礼和认亲那日,顾伽罗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两人基本上已经撕破了脸,人前见了面也只是疏离的互相问个好,私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 即便偶然遇到了,也当做对方不存在一样,目不斜视的直接离去。 好好的,姚希若怎么会忽然来‘拜访’? 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顾伽罗犹豫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她倒要听听。她的这位好表姐到底有什么要事。 紫薇答应一声退了出去,不多会儿,便引着姚希若走了进来。 “啧啧,还是妹妹这里好啊,不但有专门的小厨房。竟然还建了个小暖房,有个当家主母做婆婆,诸事都便利呢。” 姚希若精致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话里话外都在说顾伽罗仗着有个管家的婆母享受各种不属于她的特权。 顾伽罗却淡淡一笑,很光棍的承认:“是呀,有个管家又富有的婆母。确实是我最大的幸事呢。其实四奶奶的运气也不坏啊,不但有婆婆还有太婆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四奶奶身边可是有两个‘宝贝’呢。” 两层婆婆,且还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吝啬鬼。相信姚希若定然很‘幸福’。 姚希若笑容一僵,曾几何时,那个被她攥在手心、哄得团团转的顾伽罗竟然变得如此犀利、毒舌,让她一时间颇有些不适应。 顾伽罗的话还戳中了她的痛点。 姚家式微,但姚希若的母亲可是赵国公府的大小姐,还是唯一的嫡出千金。 顾伽罗在顾家有多尊荣,当初的顾则媛只会更加尊荣,出嫁的时候。亦是十里红妆。 而姚希若的父亲姚启曾经外任做过地方官,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姚启哪怕不刻意收取贿赂。单靠地方上豪强、富商的‘孝敬’,几年下来也攒下了一份极丰厚的家底。 顾则媛和姚启只有一儿一女,姚希若出嫁的时候,顾则媛干脆将所有的产业一分为三,儿子承袭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全都给姚希若做了嫁妆。 再者。姚希若的婚事是皇后赐婚,为了面子。皇后也赏了她一些头面、锦缎做添妆。 赵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几位夫人也都有所表示。 几项加起来,姚希若的嫁妆非常丰厚。一百二十抬,足够养活东府上下的主仆一辈子还有富余呢。 姚希若带着如此多的嫁妆进门,大长公主和宁氏既觉得脸上有光的同时,也都打起了小算盘。 两人都是属貔貅的,向来是只进不出。 姚希若是晚辈,在她们面前,先天便有些底气不足。 尽管姚希若在宫里贵人跟前有体面,还是妙真大师的爱徒,大长公主对她高看几眼,但在金银面前,大长公主还是更喜欢那些黄白之物。 所以,姚希若过门没几天,大长公主便借着身体不好,需要上好的药材和食材滋补身体,从姚希若手里弄走了不少钱。 姚希若知道大长公主的脾性,也清楚礼法对于她这种新妇的种种限制,为了名声,更为了早日在齐家站稳脚跟,她只得忍着鼻子认下了大长公主的‘勒索’。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大长公主的无耻程度,原以为给她几百两银子,好歹能换取几日的清净。 不想大长公主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刚得了孙媳妇的‘孝敬’,还不等咽下肚,就又提出想在春晖堂建个小厨房。 当然,一应花销,大长公主肯定不会掏一个大子儿,不是有姚希若这个‘孝顺孙媳妇儿’吗,一切自然由她买单。 姚希若听了大长公主无比直白的‘暗示’,心里恨得不行,偏又不敢轻易得罪她,于是便迁怒到了顾伽罗身上——若不是顾伽罗出幺蛾子,在沉香院弄了个小厨房,大长公主也不会有样学样。 这会儿见了顾伽罗,姚希若不禁想到了被大长公主勒索的事儿,一时没忍住,便冷嘲热讽起来。 只可惜,姚希若不但低估了大长公主,还小瞧了顾伽罗。 被顾伽罗直接嘲讽回来,姚希若无比郁闷。 “哼,我从不知道香儿妹妹竟有这般伶牙俐齿,” 姚希若冷哼一声,也不等顾伽罗招呼,直接坐在了临窗大炕东边的垫褥上。 “咦?表姐竟不知道我有这个优点?” 顾伽罗满脸受伤,很失望的说道:“表姐不是说很关心我、很了解我吗?竟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过去表姐都是哄我的?唉,妹妹我真是伤心哪。” 顾伽罗暂时没有对姚希若动手,并不意味着她忘了这人曾经对她做下的种种。 “你?”姚希若又被堵了回来。偏顾伽罗这话她还不好反驳。 怎么说?难道说她过去确实没把顾伽罗放在心上?更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好姐妹? 不过,姚希若到底是姚希若,她深深吸了口气,笑道:“瞧你,莫不是怪我这些日子没来找你说话?你呀。就是这个急性子,我不来看你,不是不想你,而是琐事太多,一时抽不开身。这不,我刚得了些空闲。便立刻寻你谈心了……” 一番虚情假意的话说下来,不但将顾伽罗的埋怨绕了过去,还暗暗的指责顾伽罗骄纵,是个不懂得为他人考虑的自私鬼。 顾伽罗心中冷笑,这才是姚希若。时刻不忘给她顾伽罗的头上扣帽子。 “哎呀,表姐百忙之中还不忘我这个妹妹,我真是感动,” 顾伽罗笑得很假,凉凉的说道:“只是不知,姐姐要跟我说些什么‘知心话’?” 姚希若的胳膊放在炕桌上,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香儿。我们东府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齐家分家,我们要搬出文昌胡同。处处都需要银子。我便想着开个铺子补贴家用。旁人我不知道,妹妹手里颇有几个位置好的铺面,如果妹妹他日想将这些铺面脱手的话,不妨先考虑下姐姐我?放心,我定绝不会亏待了自家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齐谨之要谋差事了。为了给他打点,县主也好、顾伽罗也罢。都要变卖一些嫁妆凑银子。 而顾伽罗手中最值钱的莫过于东大街的几间西洋杂货铺子。 过去顾伽罗的舅舅掌管市舶司,顾伽罗能借用冯大舅的权势通过谢氏商号拿到最好的西洋货。 可如今冯大舅卸任。姚希若又治好了谢家老祖宗的旧疾,谢家肯定不会再让顾伽罗占便宜,所以,顾伽罗的那几间西洋铺子定然撑不下去。 姚希若是谢家的恩人,自然能拿到货源,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高价收购顾伽罗的店铺,然后取而代之。 顾伽罗挑眉,“表姐想买我的铺面?呵呵,我倒是想帮表姐的忙,只是我暂时不缺银子,可能要让表姐失望了呢。” 姚希若也不恼,笑着道:“不急、不急,我也是想提前跟妹妹说一声。希望妹妹日后想卖铺子了,千万别忘了姐姐我。” 顾伽罗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第一个通知表姐。” 姚希若连说‘那就好’。 两人又哼哼哈哈的说了几句闲话,姚希若便起身告辞。 顾伽罗站起来,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 站在廊下,望着姚希若离去的背影,顾伽罗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失,她唤来紫苏,“去传个话,让‘那边’的人盯着点儿姚氏。” 姚希若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说铺子的事儿,定是有所依仗。 等等,位置好的铺面?莫非是东大街的那几间铺子? 那几间铺子卖的都是西洋货……西洋货? 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她又叫来慧香,“出去跟你大哥说一声,让他在坊间打听一下,可否有关于谢家的新闻。” 慧香见顾伽罗面色凝重,知道这事不小,她不敢耽搁,赶紧去二门外寻她大哥传话不提。 到了傍晚时分,齐谨之回来了。 夫妻两个在西次间商量事情。 “……舅舅说,这两个官职任我选择,大奶奶,你觉得我去哪儿更合适?” 齐谨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他还想听听顾伽罗的意见。 顾伽罗沉吟良久,缓缓道:“父亲怎么说?” 齐谨之道:“父亲说,听凭我们自己的意愿。” 顾伽罗看向齐谨之的眼睛,“两个差事都有利有弊,我倒无所谓,不管大爷选择哪个,我都会全力支持!” 齐谨之眼睛一亮,“如果我想去地方呢?” 顾伽罗浅浅一笑:“那就一起去!”(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655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8章 齐勤之的亲事 “你、不后悔?” 齐谨之按下心底的感动,冷静的将有可能遇到的困难摆在顾伽罗面前:“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即便是下放地方,也不会是什么繁华之地。江南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就是好一些的上县,也轮不到我……” 齐谨之心里很清楚,饶是有冯大舅出手帮忙,他也不可能去太好的地方做官。 圣人现在对齐家依然不放心,不会轻易给齐家复兴的机会。 所以,虽然冯大舅没有明说,但齐谨之也猜到了,他极有可能去极偏远的边陲之地做县令。 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 在古代,交通什么的原就不畅通,物资更是匮乏。 身处京城或是繁华的江南还好些,官道、驿路,陆运、水运等四通八达,只要有钱,依然能享受到很高的生活。 可若是去了边陲或是偏远的小县城,比如齐家经营数十年的西南,许多地方驿路都不通,交通不便,手里有银子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顾伽罗出身国公府,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除了几个月前在铁槛庵受了些磋磨,十几年来从未过过什么苦日子。 如果她真的选择跟着齐谨之去赴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会遭遇许多困难。 现在顾伽罗想求个‘贤妻’的好名声,一时头脑发热,同意跟着去了,万一到了地方上,过得不如意了,一个后悔再跟齐谨之找后账,那、那可就不太好了。 乡间的俚语说得好啊,‘丑话说在前头’,齐谨之觉得自己还是跟顾伽罗通个气,省得日后因为这个,夫妻间再闹出什么不愉快。 “……有些地方,民风彪悍,山民不服教化,更不会说官话,言语不通,物品不丰……” 齐谨之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在西南练兵,别的地方不熟悉,对于西南各地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他干脆以西南为例,讲了许多边陲小县城的‘现状’。 顾伽罗专心的听着,没有随便插嘴。 她倒不是不信齐谨之的话,在后世呆了四年,整日泡在图书馆和各种科普论坛里,她脑中存储的知识量非常丰富,对于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也有深刻的了解。 华夏幅员辽阔,民族众多,饶是在后世,也有未经开发、经济落后的偏僻小山村,更不用说交通不利、信息不通的大齐王朝了。 齐谨之口中的西南,山民彪悍,多民族聚居,现实情况只会比他说的更加严峻。 这些,顾伽罗都知道。 而且,顾伽罗还有种预感,此次齐谨之放外任,极有可能去西南——西南够偏远,且有前朝余孽藏匿在数万大山之中,民族混杂,大齐王朝对那里的控制并不完全。 如今圣人有意收拢兵权,令天下归制,而西南,便是圣人着手的第一点。 齐家在西南经营多年,齐谨之又是武将出身,和山民打过交道,由他出任父母官,既能治理百姓,还能用武力镇压不服教化者。 没准儿还能配合西南大营的驻军,一举将前朝余孽清扫干净呢。 “大奶奶,外头不比京城,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困难艰苦,” 齐谨之推心置腹的说着:“我身为男子,吃些苦、受些委屈没什么,可大奶奶却是——” 娇滴滴的国公府贵女,估计吃不了那份苦哪。 顾伽罗定定的看着齐谨之,见他眼中满是诚挚,料他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不禁唇角弯弯,笑道:“我确实没吃过苦,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像那些寻常百姓般吃苦耐劳,但,大爷赴外任,我身为妻子理当跟随。” 齐谨之蹙眉,正欲开口。 顾伽罗却抬手阻止,“大爷先别急着劝我,我跟大爷去赴任,却不是轻车简从,随行奴仆、护卫还有各色衣服药材等,我都会收拾妥当了一并带去。”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坏坏的笑,“我怕吃苦,所以在京里打包了所需物品带过去。唔,要带的东西不少,少说也有十几马车,到时候,就怕有御史弹劾大爷奢靡铺张。” 齐谨之先是一怔,眉头也皱成一团。 但很快就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她把自己说得格外娇气,可又何尝不是下定决心跟他一起去外头吃苦的表现? 顾伽罗把话都说到这步田地,齐谨之再劝下去就显得矫情了。 他抿了抿唇,道:“哪怕是去云南?” 彼时,云南表面上归入了大齐的版图,但事实上,仍有许多地方被前朝梁王所控制。 尤其是最近几年,大齐全力阻击北边草原上的劲敌,西南的有些地方因为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朝廷的控制便有些不足。 再加上前朝梁王的煽动和当地土司豪强的明着降服、暗中不配合,西南、尤其是云南的某些府县,大齐的官府和法令根本就形同虚设。 有些地方,吏部干脆都不给派遣县令,因为就算派了,再醉心仕途的人也不愿前往。 去了,幸运的能在几方势力的夹缝中当个傀儡、受气包。 倒霉的(或曰有些血气的),一条小命都有可能被丢在那个荒蛮之地。 谁若是被吏部选派去了云南,那绝对是得罪了贵人,因为去那儿,基本上跟去阎王殿没什么区别。 顾伽罗笑得愈发温婉,“哪怕是去云南!” 寻常人如果去那边做官,妥妥是去送死的节奏,但换做齐谨之,就未必如此了。 齐家虽然丢了西南大营,但家里仍以‘家丁’、‘奴婢’为名,豢养了数百名护卫。 单是齐谨之手中便有近两百的铁甲护卫。这些人,都是跟着齐家父子上过战场的铁汉子,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有他们在,就算去云南,顾伽罗也不怕。 再者,西南大营是齐家一手缔造的,就算如今换了统领,下面的副将、校尉都是齐家父子使出来的人。 齐谨之有需要的时候,大部队不能、也不敢调动,但三四百人的小股人马还是能‘借’来的。 最最要紧的是,接管西南大营的也不是外人,而是齐谨之的舅舅、大将军马翰泽。 有马翰泽做武力支持,齐谨之就算去梁王的大本营做县令,顾伽罗也敢跟着同去。 顾伽罗信心十足。 齐谨之与她对视良久,缓缓点了下头,“好,那我就选择去地方做县令。” …… 夫妻两个一起用了晚饭,然后相携去了萱瑞堂。 差事的事儿有了结果,他们也当跟父母长辈回禀清楚。 “去外头转转也好,” 清河县主不是寻常内宅妇人,虽舍不得儿子,但也分得清轻重,明白对齐谨之而言,出去做个小小的县令,远比留在京里做什么户部主事更有前途。 诚然,主事的官阶高,又在京城,最大的上司还是自家亲戚,只要齐谨之不是太傻,有冯大舅保驾护航,未来的官路定然是一片坦途。 而去地方呢,苦不苦的暂且不说,齐家是武将,跟那些士人出身的官员们没有太深的交情。 不管齐谨之去什么地方做县令,上峰都不会是自家人,更不会有人帮衬着,关系门路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想晋升,只能拼政绩。 可政绩是那么好拿到的吗? 不知多少人一个县令一做就是好几年,在地方上兜兜转转半辈子,顶破天也就才能混个正四品的知府。 所以,两下里对比,还是留着户部更有前途。 但清河县主却不这么想,户部确实好,但发展的空间太小,齐谨之如果只想混个一官半职、求个一世富贵,做个清闲的主事也无所谓。 可齐谨之不是啊,他肩负着振兴家业、重振齐家荣耀的重担。 清河县主甚至觉得,直接让齐谨之去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那样才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会儿听齐谨之小夫妻主动表示要去地方,清河县主心疼的同时,也觉得欣慰——谨哥儿能不惧危难困苦,不愧是她引以为傲的好儿子! 而顾伽罗的表现,也让清河县主满意。明知齐谨之选择的道路充满荆棘,还能紧密跟随,绝对称得上深明大义、同甘同苦的贤妻了! 齐令先也暗暗点头,嘴上却还要训诫道:“想去地方,这很好。但外头不比京里,你可要想清楚了再下决定!” 齐谨之道:“儿子已经想清楚了。” 齐令先没有说话,只扫了眼顾伽罗。 顾伽罗赶忙欠身,“一切都听大爷的,不管大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媳妇儿都没有意见。就是不能守在二老跟前服侍,还望二老勿怪!”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然后清河县主笑道:“孝顺不孝顺的,也不差这点子事儿。好孩子,你能照顾好谨哥儿和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只要你们好好的,你父亲和我就非常高兴了。” 齐令先想得更周到一些,提醒道:“这件事,也须得跟亲家商量一下。” 清河县主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谨哥儿,明**带着香儿回一趟顾家,好生跟亲家说一说。” 官儿虽然是冯家帮忙谋来的,可顾家才是齐谨之正经岳家,你想带着人家女儿去外头吃苦受累,好歹也要提前跟人家打声招呼啊。 齐谨之和顾伽罗赶忙称是。 清河县主又叮嘱齐谨之一些琐事,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对了,最近几天东府的人要搬家了。” 顾伽罗挑眉,“搬到平安大街的宅子?” “嗤~” 清河县主嗤笑出声,略带嘲讽的说道:“人家可看不上平安大街的宅子。今个儿一大早勉哥儿媳妇进宫给太后娘娘诊平安脉,‘顺口’说了咱们府上分家的事儿。”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她猜得没错,婆母生气果然是跟分家的事儿有关。 清河县主继续道:“勉哥儿媳妇说了,齐家虽然分了家,可血脉亲情却是割舍不断的,还说她虽是刚过门的新妇,却知道大长公主舍不得跟西府的人分开……” “大长公主舍不得?”顾伽罗觉得滑稽,这话傻子都不信。 如果说大长公主舍不得西府的银钱还差不多。 姚希若果然厉害,太后跟前也敢说谎。 清河县主语气中的嘲讽愈加强烈,“可不是嘛,勉哥儿媳妇还说东西两府比邻而居几十年,既是亲人也是邻居,彼此间早就习惯了,如今却无奈分离,她于心不忍,便求太后恩典,将咱们家东边的宅院赐给了东府。” 顾伽罗猛地睁大了眼睛,暗自嘀咕:难怪白天经过的时候,发现东边的邻居在搬家,这是在给东府的人腾地方呢。 但很快,她发现了问题:“太后娘娘同意了?” 太后和大长公主不对付,满京城的权贵圈都知道。 太后乐得看到大长公主落魄的样子,又岂会‘好心赐宅’? 顾伽罗可不信姚希若在太后跟前有那么大的体面。 姚希若只是治好了太后的一些小顽疾,她对太后而言,还不是什么不可缺少的‘保命神医’,太后应该不会为了她改变对大长公主的态度。 清河县主听出了顾伽罗的言下之意,勾了勾唇角,“勉哥儿媳妇研制了一种美容养生秘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捣鼓的,只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让太后年轻了好几岁,连两鬓的白发也都没了。” 对于女人而言,青春、容貌有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呢。 偏姚希若医术‘玄妙’,又是针灸又是按摩的,不但让太后通体舒服,还重新焕发了青春。 为了犒赏她,更为了继续享受姚希若的‘服务’,太后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咕咚一声,顾伽罗吞了吞口水,对于姚希若忽然冒出来的神奇医术,她也有些疑惑。 妙真大师会医术,懂一些美容养生的秘法,但也绝没有姚希若这般‘逆天’。 有时候,顾伽罗忍不住怀疑,姚希若是不是也有什么‘奇遇’? 在后世的时候,顾伽罗为了尽快了解、熟悉那个时代,看了许多书,其中也包括一些年轻人流行的网络小说。 穿越、重生、系统、金手指,乃至随身空间等新鲜词儿,顾伽罗都非常清楚。 对旁人来说,重生什么的只是写手yy出来的情节。 而顾伽罗不同,自己便是穿越女,对于小说中描写的‘奇遇’、‘异能’,她却觉得极有可能存在。 顾伽罗曾仔细回想过,她穿越回来的时候,姚希若还很正常,直到那日被九公主踹下深潭,重病痊愈后,才开始传出‘会医术’的名声。 莫非……姚希若因着那场大病,被穿越、或重生了,亦或者,她被幸运大神开了金手指,得到了什么医书宝典? 或是草药空间? 或者有了包治百病、万能无敌的灵泉? 顾伽罗脑洞大开,对照着小说里的桥段,想了无数种可能。 但不管哪一种可能,顾伽罗确定一点:姚希若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姚希若,手里肯定藏着什么‘法宝’。 “……正巧咱们家东边的宅院是内务府名下的产业,太后下懿旨,命内务府给隔壁那家另外选个宅院,将现在的房子腾出来,” 清河县主越说越气,好容易能摆脱东府的一干极品了,没想到让姚氏这么一折腾,东府又跟西府成了‘邻居’。 一想到和东府比邻而居,县主就觉得恶心:“所以啊,以后咱们和东府又是邻居了呢。” 真真是阴魂不散啊。 果然让人郁闷,顾伽罗终于明白县主为何恼火了。 想了想,她试着劝道:“母亲也说了,东府和咱们是‘邻居’!” 只是邻居,不是亲戚! 清河县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呀,她真是被气晕了,竟然忘了这茬儿。 齐家两府已经分家,跟东府彻底做了切割,这就足够了。 至于东府是否住在自己隔壁,并不重要,她只当对方是普通邻居即可。 想通了这一节,清河县主心情大好。 次日见到前来告辞的宁氏和姚氏的时候,她跟往常一样,浅笑盈盈的和那对婆媳寒暄,热情的询问搬家事宜。 “提到房子,有件事还请大嫂帮个忙。” 宁氏的心情很复杂,托儿媳妇的福,齐家总算有了正经的房产,她也不必仰大长公主的鼻息过日子。 但儿媳妇太能干了,对做婆婆的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氏发现,大长公主对姚氏越来越器重,这次搬家,更是将所有的事都交给姚氏全权负责。 宁氏担心,大长公主极有可能越过她这个儿媳妇,将东府的中馈交给姚氏这个孙媳妇。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宁氏在大长公主手底下做了二十多年的儿媳妇,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好容易熬到大长公主年迈,无法管家,管家权却被刚进门的新媳妇拿走,宁氏怄也要怄死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宁氏看姚氏就各种不顺眼。 偏姚氏能干,宁氏刚想拿出婆婆的款儿‘调教’一下她呢,便又有事需要姚氏帮忙。 唉……宁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 明明是来跟清河县主炫耀的,结果一张口,说出的话就透着一股子萧索。 清河县主挑眉:“何事?弟媳只管说。” 宁氏稳了稳心神,道:“是这样,太后娘娘恩典,怜惜母亲年迈体弱,便将隔壁的宅院赐给了母亲。” 太后虽然是看在姚希若的面子上才给齐家赐宅,但名义上,她还是打着大长公主的旗号,做足了体恤宗室贵女的戏。 “……可这时间有些仓促,内务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舍安置原主人,” 宁氏为难的说道:“我们也不好催促,只能等原主人搬走才能着手搬家。所以,还需要在大嫂这里借住一些日子。” 清河县主笑道:“唔,这倒也是,内务府名下的房产虽然多,想找到合适的地方却也不容易,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清河县主故意看了宁氏婆媳一眼,“人家原主人搬走后,房舍也需要修整,不能直接入住,如此便又是两三个月。前后加起来,可就是小半年的时间呢。伯母是尊贵人,可不能委屈了她。” 表面上,清河县主在跟对方算时间帐,而事实上,她是在暗示:少说都要小半年的时间,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没准儿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年,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干脆直接搬去平安大街的房舍吧,没得让‘老人家’受委屈。 宁氏和姚希若都听出了县主话里的深意,却都装着没有听懂。 姚希若冲着宁氏使了个眼色。 宁氏会意,赶忙笑道:“大嫂说的极是。幸而大嫂这里色色都是妥帖的,母亲住得也习惯。再者,还有一事,勤哥儿的亲事定了,已经合了八字,母亲想尽快给他们办喜事。” 齐勤之和离快一年了,也该续娶了。 “哦?勤哥儿的亲事定了?定的是哪家的淑媛?” 县主皱眉,她怎么没听说齐勤之订了亲。 宁氏笑得一脸得意,道:“是安成侯府的七小姐杨绮。” 县主的脸色愈发不好,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安成侯府的杨绮是安成侯二弟这一房的女孩儿。 而安成侯的这个二弟名声很不好,品性低劣,许多正直的人家都耻于与他来往。 安成侯当年更是被这个二弟连累得险些丢了爵位。 事情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县主却清楚的记得这位杨二老爷曾经做过的缺德事,平日里也极少跟这家人来往。 没想到,东府居然跟这样的人做亲家,难道她们为了权势,连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 还有,清河县主虽然不耻安成侯二房的为人行事,但杨二老爷的夫人是朝廷钦封的郡主,背后又有豫王做靠山,颇有些权势。 可齐家东府呢,已经没落成了平民,以杨家的势力眼儿,他们怎么可能看得上齐勤之,还将嫡出的女儿许给他。 这不正常! 清河县主婉转的问出了这个疑问。 宁氏满脸得意,指了指姚希若,笑道:“说起这事,多亏了我们勉哥儿媳妇。嫂子有所不知,勉哥儿媳妇医术精湛,给杨家四爷诊了脉,躲过了三岁的生死大劫呢……” 清河县主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看向姚希若的目光也充满愤怒!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49章 贺氏的请托 “你治好了杨维的怪病?”清河县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向姚希若。 杨维是安成侯府二老爷杨怀瑾和永嘉郡主的唯一儿子,家里排行第四。这个排行并不是杨家的大排行,而只是杨怀瑾这一房的排行。 为何杨维行四却是父母的唯一儿子呢,原因很简单,杨维前头有三个兄长,却全都夭折了。 而杨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活不过三岁。 姚希若便是这个‘意外’。 姚希若似是感觉到清河县主话语里的愤怒和质问,活了两辈子,她自然知道县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其实不止清河县主,放眼整个京城的权贵圈,有三分之二的贵妇听闻这个消息,都会有类似的神情。 倒不是说这些贵妇们跟杨家有仇,见不得人家的独子能健康成长,实在是杨怀瑾和永嘉县主当年做的事太狠毒、太卑劣,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看不过他们的行径。 杨怀瑾夫妇接连夭折三个儿子,膝下只有一个病病歪歪的长大,落在大家眼中,更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结果。 大家已经习惯了杨家二房不断死儿子,更有不少人(尤其是女人们)暗中等着看这对恶毒夫妇的下场——断子绝孙! 没错,就是断子绝孙,大齐王朝最恶毒的诅咒之一,是一个被杨怀瑾夫妇害死的可怜女子用生命发下的血誓。 就目前而言,‘血誓’确实有神效,永嘉郡主一共生了四儿一女,前三个儿子都离奇夭折,不是意外,更没有什么算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仅剩的长女也病魔缠身,据太医诊断,估计活不过二十岁。 夭折一个孩子,还能说是意外,接连死了三个儿子,且都在未满三岁的时候就夭折,慢说外人了,就是杨怀瑾和永嘉郡主也怀疑是那个血誓起了作用。 两口子年近四十了,好容易又生养了个儿子,这个儿子眼瞅着要三周岁了,好好的却得了病。 太医院的太医以及京中医药世家的大夫请了个遍,根本查不出杨维的病因。 眼瞅着唯一的儿子又要重复兄长们早夭的命运,永嘉郡主几欲发疯,出了正月,她就开始求神拜佛,舍钱舍米的做善事,银子如流水般撒了出去。 但杨维的怪病依然没有起色,原本白胖圆润的小肉球,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随之消失的还有他的生命力。 京中的许多贵妇,忍不住的叹惜:“唉,真是父母作恶,祸及儿女啊。早日有今日恶果,当年那两人会不会做出那等恶毒的事?!”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有不少人静等着杨怀瑾绝嗣的哪一天。 都说善恶有报,可这世间恶人那么多,又有几个受到了报应? 唯有杨怀瑾两口子,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诫世人,老天爷是睁着眼睛的,为非作歹是有报应的。 因着杨家的事,贵人们行事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忌惮,尤其是似永嘉郡主这样的皇室贵女们,也收敛了许多。 至少不会像永嘉郡主,以及永嘉郡主的母亲平阳大长公主那般,为了个男人就逼死人家原配。 ……杨家的血咒应验,已经不是一个奇闻怪事,反倒更像是警钟,时刻提醒、约束着某些人。 所以,单冲着这个‘警醒’的作用,很多像清河县主一样的正直、守礼贵妇们,都希望杨家得到应有的报应,血誓能够彻底应验。 但,凡是都有例外。 姚希若就不怎么在乎这些,她活了两辈子,根本就不信什么因果循环。 严格说来,她上辈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可不是一样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哪怕被人害死了,还能再活一世? 反倒是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你若如何,我下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可怜虫们,怎么不见她们能有这样的机缘? 就好比杨怀瑾原来的未婚妻,那个用性命发下血誓的废物女人。 姚希若最看不上这样的人,明明连命都不要了,明明有机会混入杨怀瑾和永嘉郡主的婚礼,不说想着跟仇敌同归于尽,却傻兮兮的当众发什么血誓。 结果咧,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得家人险些被豫王府清算。 如果不是这事儿闹得太大,杨怀瑾和永嘉郡主惹了众怒,平阳大长公主又被宫里训斥,那女人的娘家早就被弄得家破人亡了。 即便赔上了性命发了血誓又如何? 人家郡主不还是孩子一个个的生,和杨怀瑾夫妻恩恩爱爱的过了十几年? 如今更有医术出神入化的姚希若出手,治好了杨维的怪病,杨家的血咒也将被破除! 所以说,有能力才是硬道理。什么公义,什么善恶有报,统统都是狗屁! 姚希若肯出手救治杨维,一来是跟杨家、豫王府交好;二来也是彰显自己的实力。 相信经过此事,大家都会清楚一个事实,她,姚希若是个有能力且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勾了勾唇角,姚希若笑得云淡风轻:“是呀,杨家四少爷的病有些麻烦,却也不是无药可救。上一辈的恩怨,与孩子有甚关系?唉,稚子无辜啊,我实在看四少爷可怜,便勉力试了试——” 清河县主眯了眯眼睛,愈发觉得姚希若可恶——如果是个男人,会同情杨家也就罢了。可姚希若同样作为女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显见她有多么的凉薄。 稚子无辜? 被平阳害死的阮氏就活该? 被永嘉和杨怀瑾逼死的女子就不无辜? 更不用说杨家血咒代表的意义,如果姚希若真的治愈了杨家二房的怪病,那是不是表明,世间没有公义、没有报应? 如此,那些公主和宗室女们将会故态萌发,继续肆无忌惮! 宁氏早已被喜事冲昏了头,全然忘了自己也曾经跟人说过‘杨家活该断子绝孙’的话。 接着姚希若的话茬儿,乐颠颠儿的说:“果然是好心有好报。勉哥儿媳妇治好了杨家四少爷的病,永嘉郡主无比感激,便想重重的酬谢,勉哥儿媳妇什么都不缺,就谢绝了郡主的谢礼。” “……后来郡主知道我们勤哥儿正在说亲事,便亲自做主,将她所出的七小姐许给我们勤哥儿。” 虽然杨绮是个药罐子,可人家有个好父母啊,永嘉郡主是现任豫王的嫡亲妹妹,更是朝廷钦封的郡主,身份贵重,嫁妆丰厚。 杨绮是郡主唯一的女儿,她出阁,郡主岂会亏待了她? 至于太医所说的杨绮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宁氏更不担心,家里坐着个神医,连杨小四的怪病都能治,更不用说帮杨绮‘延寿’了。 估计郡主肯把女儿下嫁齐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杨绮成了齐家妇,即便杨家人不着急,齐家上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早逝。 和神医做妯娌,没准儿杨绮不但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还能生儿育女,彻底摆脱‘断子绝孙’的诅咒呢! 这些清河县主也能想到,她眼中隐晦不定。 宁氏还在嘚瑟,“郡主说了,这个月没有什么吉日了,五月份倒是有几个好日子,想在五月选个日子给孩子们办喜事。而我们勤哥儿呢,自从赵氏那个贱人走了以后,院子里也没个管事的人,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也当娶个贤惠的贵女,杨家七小姐才貌俱佳,且从祖母那边论的话,跟杨家七小姐还是表亲……” 跟杨家做亲家,清河县主只觉得恶心。 忍着心底的厌烦,听宁氏炫耀完,又听宁氏说:“五月成亲,距离现在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隔壁的新房子来不及收拾,再寻旁的地方也不便利……” 宁氏故作为难的看了清河县主一眼,“唉,我左思右想之下,只能来求大嫂帮忙了。大嫂,您看,能不能让勤哥儿在家里成亲?” 这才是宁氏婆媳此行的目的。 清河县主皱了皱眉:“这、这——” 宁氏的心思,县主大抵也能猜得出来。齐勤之如果在文昌胡同成亲,县主是绕不过去的,肯定要帮忙。 这个帮忙,不只是人力,还有物力、财力。 县主不看重黄白之物,行事大方,处事稳妥,轻易不肯落人口实。 即便和东府分了家,她为着名声和齐家的体面,也不会真的撒手不管。 而大长公主和宁氏便吃准了她这一点。 宁氏恳求道:“我知道这事让大嫂为难了,大嫂放心,勤哥儿成亲所需的一应花费,我们东府会全部负责,决不让大嫂您吃亏。” 齐勤之娶媳妇,本来就该东府买单,可让宁氏这么一说,却有些‘照顾’县主的意思。 县主有心拒绝,可一想到姚希若的逆天医术,她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 罢了,还是那句,好事做到底,县主决定最后帮东府这一次。 强压着心底的憎恶,县主缓缓点了下头。 另一边,顾伽罗也听说了齐勤之和杨家的婚事。 “杨绮?永嘉郡主?” 提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顾伽罗终于想起一事,当日在铁槛庵的时候,她曾经答应贺氏一件事,如今正主儿回京了,她也该履行诺言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0章 陈年恩怨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唤醒了春日的清晨,在宁静的山林中回荡着。 铁槛庵的尼姑准时起来,前往大殿去做早课。 自从去年七月份的事件后,宫里的贵人们命令内务府大力整顿、彻查铁槛庵是否有不法事。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又是流言,又是无端自燃的,京中的市井间满是风言风语。 内务府的总管不敢耽搁,带着几个查案、查账的高手,亲自赶赴铁槛庵,将最近二十年、尤其是静虚做了庵主后,庵中发生的大事小情详细调查了一个遍。 别说,还真查出了不少问题。 比如静虚收受贿赂,苛待乃至虐待庵中的某些‘女囚’。 再比如静虚为了满足自己bt的心态,恶意羞辱、折磨庵中的所有女囚。 再再比如,静虚草菅人命,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不下十余人。 再再再比如…… 静虚名为尼姑,实则却是心思歹毒、手段卑劣、贪财冷酷的大恶人,自她做了铁槛庵的庵主后,犯下的罪过不知凡几。 内务府的总管拿着厚厚的一沓罪状,心中把烧得半死不活的静虚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更多的,却还是畏惧——不管怎么说,铁槛庵是内务府名下的,铁槛庵的庵主直接受他这个大总管的领导。 如今铁槛庵爆出丑闻,一个处理不好,定然会引起京中权贵圈的不满和抗议。 闹到宫里,贵人们追究起来,罪魁祸首静虚老尼固然没有好结果,内务府总管也要被问责。 总管有心隐瞒,却又不敢,你当无孔不入的锦鳞卫是摆设呀。 心里打着鼓,内务府总管还是将调查结果如实的向圣人和皇后做了回禀。 圣人和皇后听完汇报,很是恼怒。铁槛庵不是寻常庵堂,而是关押京中贵族女眷的监狱,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京城的司法机关,原本最是个公正严明、讲究律法的地方。 如今却闹出了腐败、虐囚等丑闻,简直就是对大齐官府公义性的玷污。 圣人或许不在乎几个犯错女眷的生死,但决不允许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捣鬼。 “静虚佛口蛇心,不敬神佛,违法乱纪,辜负圣恩,斩!” “慧明、慧玄等尼助纣为孽,亵渎神灵,斩!” “内务府监管不力,相关官员罚俸半年……” 一连串的旨意罚下,直接将铁槛庵的祸头子清理了个干净。 处理完了主犯、从犯,皇后征询了太后的意思后,亲自在京郊几大庵堂中挑选了一位严正端方、侍佛虔诚的尼姑担任铁槛庵的庵主。 新任庵主法号静善,四十岁出头,长得微胖,眉宇间带着几分严肃,但眼中又透着独特的淡然与慈悲。 让人打眼一看便知道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有见地、有智慧又不失管理者的威仪与严谨。 静善来铁槛庵还带了几个自幼教导的徒弟,其中有两个年长的,法号分别是慧本、慧尘,协助静善负责庵里的具体事务。 跟挂羊头卖狗肉的静虚不同,静善是个真正的尼姑,铁槛庵在她的打理下,也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庵堂。 至少,每日的早课都是严格执行的。 静善盘膝坐在蒲团上,领着众尼姑一起诵读经文。 早课完毕,静善和众尼起身前往饭堂用早饭。 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淡然,如果不是大殿后面的一座座大门紧锁的四合院,人们都会以为这里就是个寻常庵堂,而不是什么女子监狱。 用过早饭,尼姑们开始一天的事务。 慧本、慧尘等几个年长的尼姑,从食堂里提了食盒,给‘女囚’们送过去。 静善做了庵主,再加上之前的巨变,‘女囚’们的待遇明显好了许多。首先便是吃食上有了改善。 同样是素斋,一样的青菜豆腐、糙米粗粮,至少现在送来的是干净且温热的,所有被关押的女眷都能吃饱。 第二个改善则体现在不必遭受尼姑们的辱骂和折磨。 虽然仍需劳作,可无需像过去一样,被静虚等人当最低等的奴婢使唤。 每隔几日,大家甚至还有机会出去透透气,去后院的苗圃转一转。 如果谁表现得好,还有机会参加早课,或者是去大殿给菩萨烧香、祈愿! 仍旧是没有自由,但现在的‘女囚’们比过去多了几分阳光和希望。 整个铁槛庵仍然安静,却不再像过去一样,毫无生气、仿若一潭死水! 妙真大师不是第一次来铁槛庵,她敏锐的发觉了庵堂的变化。 “大师,请稍坐片刻,吃杯茶,我们庵主一会儿就到。”小尼姑恭敬的将妙真迎入大殿旁的静室。 妙真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有机灵的小尼姑送上了热茶,茶叶翠绿、茶香清单,妙真轻啜两口,暗暗点了点头。 这茶不是什么名茶,应该只是山间的野茶,水也只是寻常的山泉水,但烹制出来,却别有一番野趣。 不多会儿,静善便快步走了进来,双掌合十放在胸前,行礼道:“贫尼见过妙真大师。” 妙真抬抬手,笑道:“都是方外之人,庵主无需多礼。” 静善来到近前,盘膝坐在了妙真身侧的蒲团上。 静室里燃着上好的檀香,白烟袅袅,淡淡的香气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静善道:“大师尊驾来临,不知有何吩咐?” 静善是个佛教徒不假,但却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人,铁槛庵又是隶属内务府的官府机构,她不可能免俗。 妙真名为尼姑,实在是公主,京中的贵人尚且敬畏,更不用说一个庵堂的老尼姑了。 妙真端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茶,良久,才幽幽的问了句:“听说齐王府的侧妃林氏在庵中‘静修’?” 静善愣了下,端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铁槛庵是关押犯错女眷的地方,原本就有几分‘遮羞’的意思。所有被关进庵堂的贵妇们,对外宣称都是去了庄子静养,或是在外地,外人并不知道她们在铁槛庵。 换句话说,除了相关知情的直系家人,铁槛庵的所有‘女囚’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 而妙真,不是庵中哪位女眷的亲人,是个彻底无关的陌生人,按照庵里的规矩,是无权探问庵中女眷的情况。 但、但妙真的身份特殊呀,静善还真不敢直接拒绝她。 “这、这——”静善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 妙真淡淡一笑,放下茶碗,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静善。 静善赶忙接过来,展开一看,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 这是内务府总管亲自写的条子,言明不管妙真大师有任何要求,庵里都要无条件的执行。 言下之意,哪怕妙真想带走某个女眷,静善也不得阻挡。 纸上不止有总管手书,还有盖了内务府的印戳,静善仔细辨认了下,确认不是伪造,这才谨慎的将条子折好,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她抬起头,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勿怪,庵中骤逢大乱,好容易平稳下来,贫尼不得不小心些。” 妙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林氏可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她说几句。” 静善连连点头,“在、在,贫尼这就命人将林氏带来。” 妙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等着。 静善见状,不敢耽搁,赶紧叫来一个小尼姑,悄声耳语了几句。 小尼姑匆匆而去,过了一刻钟,引着一个骨肉如柴、形容枯槁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庵主,我想跟林氏单独说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妙真神情复杂的看着林氏,嘴里却这般跟静善说道。 静善哪敢拒绝呀,麻利的起身,领着几个小尼姑退了出去。 静室里只剩下妙真和林氏,以及妙真带来的两个尼姑打扮的人。 “大师,您来了!” 时隔几个月,终于盼来了期待的人,林氏却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相反的,看到静善风淡云轻的模样,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疏离淡漠,林氏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轻轻的吐出五个字,林氏没有等人招呼,直接跪坐在妙真的身前。 妙真道:“是呀,我来了。你我相识一场,好歹有几分香火情,你又请人给我传了那样一句话,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林氏听出妙真话里的嘲讽,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师肯来看我。当年我、我不是有意骗您,而是、而是——” 提到当年的旧事,妙真平静的面孔直接破裂,胸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一双保养极好的芊芊玉手捏成了拳头。 “住口,那件事不许再提了!” 妙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方才看到林氏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可怜。 林氏毕竟是她疼了好几年的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妙真甚至把林氏当成亲生女儿般宠溺。 如果不是妙真,林氏一个出身内务府小官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嫁入齐王府做侧妃。 要知道,皇家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哪怕是个侧妃,也是有品级、有诰封的。 妙真全心全意的为林氏考虑,掏心掏肺的为她安排好一切,对林家也多有照拂。 结果,回报她的确实一个骗局——林氏,哦不,是包括林氏在内的林家骗了她。 林氏之前托顾伽罗给妙真传话,说了一句‘我是狸猫,您以为是太子的也不一定是太子’。 顾伽罗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妙真却心知肚明。 十几年来,妙真一直寻找她的‘太子’,几年前,她以为找到了,没想到却是个剥去皮毛的狸猫。 而林氏便是那个‘狸猫’。 知道了真相,妙真非常愤怒,但她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没有将林氏怎样。 顶多在林氏深陷齐王府后宅争斗泥潭的时候,没有插手,更没有帮忙。 林氏惨败、被送入铁槛庵的时候,妙真更是选择的漠视。 随后,妙真又千辛万苦的找到了陶祺,刚刚跟这个孩子生出了感情,林氏却告诉她,陶祺也不是‘太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林氏为了脱困而故意胡说八道? 还是林氏真的知道什么? 经过这些年的追查,妙真确定,当年出事的时候,内务府曾经参与其中。 另外,当年经手此事的宫女也神秘消失了。 而林氏的生母曾经是宫中退役的宫女,与那个失踪的宫女很是相熟。 妙真不止一次的怀疑,在当年的事件中,或许有林氏母亲的影子。甚至于,那个宫女的失踪与林氏母亲有关系。 照着这个思路推测,妙真觉得,林氏生母极有可能知道‘太子’的真实下落。 只是,林家曾经骗过妙真,‘狼来了’的话喊多了,妙真无法轻信林氏。 所以,顾伽罗几个月前便帮林氏转达了这句话,可妙真却一直都没有反应。 她不是不信,而是在命人继续追查。 为了得到线索,妙真不惜入宫,求到圣人跟前,动用了锦鳞卫的密探。 然而,那件事太久远了,而且本来就是在宫里出的事,许多线索都被人为的销毁了。 就是无孔不入的锦鳞卫密探,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也才只查到了一两条不甚确定的线索。 而这两条线索全都指向了林氏生母。 妙真无奈,反复思考了好几日,最后还是来铁槛庵询问林氏。 “……对不起,大师,当年是我骗了您,” 林氏看着妙真愤怒的双眸,嘴角动了动,带着几分愧疚的说道:“我、我只是不想像家里的其他姐妹一样,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平平庸庸的过一辈子。” 林家也算是世代官宦,近百年来都在内务府当官,即使前朝覆灭、新朝建立,林家在内务府的官职也没有改变过。 而与林家门当户对的则是其它几个内务府的‘世家’,官职不高,却是皇室最亲近的人。 油水多,是非也多。 家里明明富得流油,却不敢表露出来。林氏从小看着祖母、母亲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出嫁的姑母、姐姐们,也不过是从这个门里嫁到了另外一个‘低调’的家中。 不敢养奴蓄婢,不敢穿金戴银,每日里却要亲自操持家务,一辈子都要像个窘困的京中小官吏女眷般憋憋屈屈的过日子。 林氏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想跳出内务府‘世家’的圈子,她想嫁入高门,想过随心所欲的豪奢生活。 所以……她便借着生母临终前告诉她的一个秘密,编织了一个谎言,利用妙真,实现了她的愿望。 只可惜‘美梦’很快就被打破了,林氏也深陷绝境。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铁槛庵这个鬼地方,哪怕出去后过贫苦的生活。 妙真冷冷的看着林氏,“你倒诚实。” 林氏自嘲的笑道:“我知道大师不再信我,但我现在,大师,您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林氏的右手在自己面前上下比划了下,很直白的说:“我现在比鬼好不了多少。顾大奶奶刚来铁槛庵的时候,大白天都被我吓得变了脸色。” 林氏想哭又哭不出来,五官有些扭曲,愈发显得她形容丑陋不堪。 跟五年前那个容貌超凡脱俗的京城第一美女天差地别。 妙真从心底里恨林氏,可是看到她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在铁槛庵待了三年,林氏确实受了不少罪,经历了那么多,对于现在的林氏来说,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重获自由更为重要! 林氏继续道:“我对不起大师,我也不敢奢求您的宽恕。我、我只想离开这里——” 妙真挑眉,却没有说什么。 林氏知道妙真在等自己‘坦白’,她等了这些日子,为得就是这一刻,没有丝毫犹豫,悄声道:“当年那事,我母亲确实知情……” 妙真不想听废话,直接打断她的话:“那孩子到底在哪里?可有什么证据?” 林氏也不恼,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了两句,然后又向后撇开身子,“证据,当然有。我一并交给齐家的顾大奶奶了。大师若是不信,可去寻顾大奶奶索要。” 妙真的眉头紧锁,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如果让我发现你又骗了我,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氏咧嘴露出微黄的牙齿,“我发誓,我所说的全都是实情,如有半点虚假或是隐瞒,便会像静虚老贼尼一样,被天降的神火焚身而亡,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静虚被神火焚身,称得上大齐王朝最诡异的事件,静虚虽然没有被烧死,却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林氏拿她来发誓,誓言还说得那般狠毒,足见她的诚意。 妙真细细的咀嚼了下林氏的毒誓,没有发现漏洞,这才说道:“很好,希望你记住你的誓言。如有违背,就算老天爷不收你,我也会亲自动手!” 辛苦寻求了十几年,妙真的所有耐心都要被磨光了。 找不到那个孩子,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妙真不怕死,世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但在她临死前,她不建议拖几个人当陪葬。 妙真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林氏如果还敢骗她,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林氏听出妙真话里的威胁,她笑得很是坦荡,用力点了下头:“我省得。” 一刻钟后,妙真便离开了铁槛庵,在她的马车里,林氏一身素净的尼姑袍服,低眉顺眼的坐在角落里。 而林氏所住的小院里,贺氏独自坐在卧房里的大炕上,手里拿着绣花绷子,眼睛却望着林氏的房间。 从清晨到黄昏,贺氏盯了一整天,林氏都没有再回来。 以往在铁槛庵出现类似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人出了‘意外’。 但有了顾伽罗的例子后,贺氏忍不住怀疑,林氏不是死了,而是被人救了出去。 贺氏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猛然记起顾伽罗离开的那天,林氏曾经跑来跟顾伽罗说了什么,还塞给她一个东西。 莫非……是顾伽罗想办法救了林氏?! 如果不是顾伽罗,贺氏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肯帮林氏。 “好个顾氏,有能力帮林氏,却将我忘到了一旁,” 贺氏用力捶了下破旧的小炕桌,恨声骂道:“我还当你是个人物,不想你竟这般背信弃义!” “阿嚏!阿嚏!” 顾伽罗揉了揉鼻子,心道,这是谁在背后念叨自己啊。 “大奶奶,您没事吧?莫不是着凉了?”紫薇关切的问道。 顾伽罗拿帕子按了按鼻下,道:“没事儿。许是早上吹了点儿风。对了,慧香回来了吗?” 不得不说,贺氏冤枉顾伽罗了,顾伽罗并没有忘了她的请托,更没有想过‘背信弃义’,实在是杨绮一直不在京城,顾伽罗想帮忙传话都没有机会。 而且吧,顾伽罗心里对杨怀瑾一家也是非常排斥的。 杨怀瑾想攀高枝另娶贱人,哦不,是另娶贵女,他大可正大光明的提出解除婚约。 可他却既想做*子还想要贞节牌坊,硬是使了下三滥的伎俩,诬陷未婚妻‘失贞’,还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害得未婚妻几次寻死,更害得未婚妻一家名声扫地。 未婚妻的两个丫鬟以死证明主子的清白,随后又发现了那可怜女子清白的证据,满京城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结果杨怀瑾和永嘉郡主却又使出毒计,命人仿着那女子的内衣样式,做了上百件的肚兜,然后让一些市井无赖弄到了大街上,当众污蔑、羞辱人家。 随后还命人假扮采花贼…… 一计接着一计,大有不把那女子逼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杨怀瑾作恶的时候还懂得遮掩,永嘉郡主蛮横惯了,却没有什么忌惮。 是以,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女子可怜,可平阳跋扈、永嘉郡主势大,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嘉郡主风风光光的嫁入杨家,而那女子则拿匕首在喜堂上自刎。 杨家的名声彻底坏了。 京中的贵妇们碍于豫王府和永嘉郡主,不得不跟杨家来往,但私底下,大家都非常不齿杨家的为人。 一想到那些陈年旧事,顾伽罗就忍不住叹息:“好好的,贺氏作甚要传话给杨绮?!”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1章 歪打正着 “回大奶奶的话,慧香刚刚回来。” 紫薇觑了眼顾伽罗的脸色,试探的问道:“大奶奶有事吩咐她?奴婢这就把她唤来?” 顾伽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紫薇会意,赶忙转身出了西次间,叫来一个小丫鬟,低语了几句。 不多时,慧香便从倒座的卧房里快步走了来。 “都查到了什么?”顾伽罗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慧香躬身站在炕边,压低声音,详细的将自己兄长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回禀出来:“……新婚一过,勉四奶奶便开始四处交际。” 慧香掰着手指,“几天前,勉四奶奶去了谢家,我大哥去打听了下,原来是谢家的老太君旧疾犯了,太医诊治后,症状虽有减轻,却始终不能根除。不知谁在谢家大太太耳边提了一句,谢家大太太便给勉四奶奶下了请帖……” 谢家老太君是跟大长公主同辈的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早年丧夫,她一个寡妇带着唯一的儿子,上要伺候公婆,下要支撑谢家的生意,还要教养儿子,着实受了些苦。 传说谢家老太君还曾亲自带领商队东奔西走,甩过马车,受过刀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运河的水贼一把大火给烧了。 谢家能有今日的辉煌与豪富,谢家老太君是第一功臣。 是以,谢家上下异常尊敬老太君,哪怕老人家早已不管事,现任的家主和谢氏的族长也把她当老祖宗一样的供奉着。 家里豪富,儿孙孝顺,谢家老太君的日子过得无比顺畅、舒适。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老太君的身体却垮了下来。早年间的种种磨难和病伤,现在全都冒了出来。 尤其是到了春秋换季的时候,老人家定会生一场大病。 前几年还好些,太医诊了脉、开了药,过个十天半个月,老太君的病便能康复。 但现在老太君的各项身体器官都开始老化,再加上旧伤留下的病根儿,今年还没有出正月,老太君便病倒了。 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请了一圈,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般进了老太君的肚子,谢家的男女主子们排班在病榻前侍疾,但老太君的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一直拖了两个多月,且瞧老人家的病情,竟是越来越严重了。 谢家上下急得不行,谢家的几个老爷到处打听好的大夫。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名字便被人‘无意间’的提了一句,谢家原本并不信一个闺阁女子会有什么神奇的医术。 但病急乱投医,谢家大老爷为了救祖母的病,压着心底的怀疑,让妻子出面,请姚希若来给老太君诊脉。 姚希若身怀‘玄医医术’,自然是手到病除。 只两三日的功夫,谢家老太君已经能自己坐起身了。 顾伽罗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已经猜到姚希若有‘奇遇’,可看着她这般左右逢源、大杀四方,心里忍不住有些嫉妒。 “呵呵,表姐出手,谢家老太君定能康复,” 顾伽罗没有察觉,她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醋意,“经过此事,想必谢家对她非常感激吧。” 慧香点头:“外头传说,谢家大太太想送给勉四奶奶几间上好的铺面,却被勉四奶奶婉拒了。坊间还有个说法,说勉四奶奶要跟谢家大奶奶合伙开个药膳铺子……” 谢家是大齐第一皇商,富可敌国,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毫不夸张的说,京城三分之一的商铺都是谢家的产业。 姚希若救了谢家的老祖宗,慢说是几间铺子了,就是送给她谢氏商号的干股,谢家也舍得。 但姚希若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她很懂得取舍之道,没有平白要谢家的铺面,而是选择了跟谢家合作。 虽然慧香所言都是‘坊间传说’,但顾伽罗很了解姚希若的品性,她忍不住点头:“这确实是姚希若的手笔。对了,除了谢家,她还去了谁家?” 慧香说:“还有安成侯府……哦,对了,勉四奶奶还去拜访了京华书院的山长夫人。” 顾伽罗皱眉,姚希若去杨家,目的很明确,可她为什么去拜访山长夫人? 姚希若的兄长姚希贤本来就是京华书院的学生,且他遗传了父祖的基因,很会读书,夫子们都很看重他。 姚希若是个功利的人,做任何事都要求结果。 姚希贤本身很出色,根本不需要走后门,姚希若便不会浪费她宝贵的精力。 “你再见到全大哥的时候,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有时间去打听一下京华书院有什么新鲜事儿。” 顾伽罗不放心,直觉告诉她,姚希若不会做无用功,她去京华书院定是有所求。 除此之外,顾伽罗还决定,待会给表兄写封信,问问他书院里可有什么异常。 “大奶奶放心,奴婢明白。”慧香连连点头。 冯全是慧香大哥的名字,顾伽罗看在冯妈妈的面子上,便尊称他一声‘全大哥’。 顾伽罗回齐家的时候,将冯家一家全都带了来。 冯全没有固定的差事,整日在二门候着,顾伽罗在街面上有什么事儿,都直接交给冯全负责。 表面上,冯全并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但慧香以及冯家人都明白,顾伽罗这是把冯全当心腹使唤。 而且每次顾伽罗吩咐冯全出去跑腿儿,抛开正常的花销,还会有额外的赏赐。 几个月下来,冯全只‘打赏’一项,便得了七八十两银子,如果再加上正常的月例,冯全手里已经攒了近一百两银子呢。 在大齐,寻常百姓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冯妈妈一家在庄子上的时候,全家人一年也赚不到一百两。 “大奶奶,还有什么需要大哥去做的事吗?” 能被主人重用、还油水丰富,这么好的差事,自然要好好去做。慧香明白其中好处,比冯全还要积极。 顾伽罗想了想,道:“哦,还有一件事,你让全大哥有空去安成侯府转转,看看能不能跟门房或是什么管事套个交情,我有封信想送到杨家七小姐手里。” 慧香机灵,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大奶奶,您的意思是以匿名的形势将信送到杨七小姐手里?” 其实,顾伽罗如果想正大光明的给杨绮写信,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有些唐突,毕竟顾伽罗或是齐家,跟杨家都没有什么交情。 哪怕齐勤之在和杨绮议亲,但消息还没有传出来,杨家和齐家还不是姻亲。 顾伽罗却让冯全去安成侯府门外打探消息、传递信件,摆明就是不想让杨绮、以及杨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顾伽罗但笑不语。 慧香立刻明白了,赶忙应了一声,道:“大奶奶放心,大哥没有什么大本事,却最善于跟那些小厮、管事妈妈打交道。不出三日,大哥定能将信送进去。” 顾伽罗满意的点点头,“全大哥的能力我自是相信的。” 说罢,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慧香,“记住,一定要让永嘉郡主所出的杨七小姐看到这封信。” …… 冯全果然是个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去安成侯府转了两天,便和西侧角门的一个小管事套上了交情。 巧的是,那小管事的大嫂就在杨绮院子里当差,虽不是什么管事,却能接触到杨绮。 于是,第三天清晨,顾伽罗用左手写的一封信便出现在了杨绮的妆台上。 杨绮今年十六岁,父母品德不好,但都生得一副好皮囊,杨绮汲取了父母的长处,五官精致、身形袅娜。 只可惜,她自幼体弱,天天药汤不断,原本白皙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病态的惨白,身子也很是单薄。 似她这样病弱的人,应该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但大家别忘了,她的外祖母是大名鼎鼎的平阳大长公主,母亲亦是以彪悍、狠辣闻名的永嘉郡君,有如此强大的母系基因,又身为父母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杨绮被宠溺的程度可想而知。 如此遗传、如此骄纵,杨绮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好没规矩的贱婢,什么阿猫阿狗写得信都敢往我跟前送?也不怕脏了我的眼睛?” 杨绮坐在妆台前,眼睛看着那一尺高的水银玻璃镜,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娇怯,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子戾气。 她的声音很轻,但吐出的话语却不怎么好听,“哼,今个儿敢往我跟前随意传递信件,明个儿是不是就敢放陌生人进本大小姐的院子?” 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小丫鬟,早已被吓得抖若筛糠。 不过,能在杨绮的院子里存活下来,那丫鬟也不是蠢货,且她敢接下这份差事,自然准备了应对之词。 身体的颤抖是本能反应。 就听那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辩解:“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奴婢只是听外头传话那人说,此事与赵探花有关——” 杨绮猛地转过身,急声问道:“谁?和谁有关?” 小丫鬟心中大定,但还是装着惶恐的模样:“赵楚赵探花。哦,就是太医院贺院正的女婿,现任翰林院编修的赵探花。” 杨绮一把抓起信封,一目十行的将信读完,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太好了,终于知道贺氏的下落了……对了,齐家的亲事必须退掉,哈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2章 羞辱 遗传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四十多年前,平阳放着满京城的诸多未婚贵公子不管,偏偏看中了卢子修这个有妇之夫,为了抢走别人的丈夫,不惜狠心将人家原配鞭打致死。 十几年前,平阳的独生女永嘉郡主倒是没有选中有妇之夫,可她喜欢的杨怀瑾却是个订了亲的人,为了嫁给他,她接连出手,生生逼得人家未婚妻退了婚,最后自刎而死。 而在两年前,平阳的唯一外孙女杨绮去茶楼吃茶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新科进士骑马夸街,她一眼便相中了俊美探花郎赵楚。 巧的不能再巧的是,赵探花早已娶了太医院院正家的嫡长女。 杨绮却不管这些,她继承了外祖母和母亲的‘强悍’基因,自幼听着两位前辈的各种丰功伟绩长大,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再者,贺家虽然是医药世家,在京中和宫里颇有些地位,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夫。 杨绮不是公主,却被家里纵得比公主还要骄纵,贺氏一个太医的女儿,杨绮还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就在杨绮准备朝贺氏下手的时候,贺氏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好容易病愈后,贺氏又以养病为由,去了赵楚的老家登州静养。 杨绮和她的外祖母、母亲一样,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反复确定贺氏去了登州后,她也打着‘养病’的旗号,一路追了过去。 杨绮有她两位长辈的彪悍和狠毒,却没有遗传到两人的好身体。 经过长途跋涉,她刚到登州便病倒了。 跟随的管事妈妈们又是请大夫,又是寻好药的,足足折腾了好两三个月,杨绮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杨绮的身体好转后,便立刻命人去赵家田庄找人。 但不知为何,杨绮派了好几批的人去赵家,只是确定了贺氏在庄子里,却未能亲眼看到本人。 杨绮好不气恼,加派人手继续搜寻。 如此又折腾了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贺氏。 杨绮忍不住怀疑贺氏根本就不在赵家的田庄,更有甚者,她根本就没有回登州。 杨绮不禁猜测,莫非自己喜欢赵楚的事被贺氏察觉了,贺氏害怕自己朝她动手,提前躲了出去。 心理阴暗的人,想问题的时候也不会太阳光。 杨绮自己心里有鬼,便觉得贺氏‘狡诈’。 但不管她怎么想,也不管她如何打探、搜寻贺氏的下落,贺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恰在此时,杨绮的弟弟杨维病情加重,杨怀瑾和永嘉郡主心急如焚,担心儿子的同时,也担心远在登州的女儿,唯恐当年的血誓应验——生子夭折,生女早亡,贱人毒妇断子绝孙! 永嘉郡主便接连派人去登州接杨绮。 正巧杨绮想回京探访贺氏的消息,也有些担心弟弟,顺势回了京城。 又是一番路途劳顿,杨绮还没进家门就病倒了。 还是姚希若出手,不但治好了杨维的怪病,杨绮的病情也稳定下来。 永嘉郡主亲眼见识到了姚希若的神奇医术,为了能保住一双儿女的性命,这才生出将杨绮许配给齐家的主意。 “齐家虽然没了爵位,但根基还在,且我那位好姨母最会‘经营’,手里的私房钱肯定不少,” 永嘉郡主苦口婆心的跟女儿商量:“齐勤之是嫡长孙,承袭绝大多数的家业。再者,他生得也好,允文允武的,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 永嘉郡主想跟齐家联姻,也不全是为了保住杨绮的性命。 今时不同往日,先帝驾崩,平阳病逝,永嘉郡主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豫王府虽然还在,可并不得当今看重,十几年下来,渐渐远离政治中心,早已沦落为闲散异姓王。 杨家就更不用说了,杨怀瑾本来就是侯府的二房,因为太夫人还在,杨家不能分家,杨怀瑾一家才得以继续住在侯府。 一旦老人家去了,安成侯府定然分家,到时候杨怀瑾便从侯府二老爷变成了侯府旁支。 杨家唯一的依靠便是永嘉郡主这个空头郡主了。 永嘉郡主的名声太差,杨家二房又有血咒的阴影,最最要紧的一点,杨绮身体不好,根本就没有太好的人家求娶。 而求上门来的人家,基本上全都是贪恋侯府或是豫王府权势的落魄户,那些求亲的子弟更是斗鸡走狗的纨绔,永嘉郡主一个都瞧不上。 矮子里头挑将军,齐勤之勉强入了永嘉郡主的眼。 但杨绮却看不上齐勤之,她既然知道了贺氏的下落,且贺氏还托人跟她送信,表示只要杨绮能帮她离开铁槛庵,她就跟赵楚和离,杨绮就更不同意齐家的亲事了。 “娘,齐勤之若真的这么好,赵氏为什么拼着亲生女儿不要,也要跟他和离?” 杨绮被家里宠坏了,说话横冲直闯。 永嘉郡主一窒,旋即道:“哼,还不是赵家眼皮子浅,正好齐家还在议罪,齐家前途不明,为了避祸,所以才吵着和离。” “呵呵,齐家的事情过去后,赵家着实后悔了一段时间呢,因为赵氏再嫁的人选,样样不如齐勤之。绮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杨绮却死活不听,“娘,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嫁给齐勤之。我、我喜欢赵楚,赵楚可比齐勤之强多了,二十来岁便考中探花,如今又在翰林院做编修,深得柳大学士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永嘉郡主脑子好使,愣了片刻,便想起了赵楚是谁,她急声道:“赵楚早已娶了太医院贺家的女儿——” 杨绮却微微偏着头,唇角噙着一抹笑,仿佛在说:那又如何?外祖父和父亲都是有主儿的男人,不照样被外祖母和您抢了来? “……”永嘉郡主那叫一个心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们这些做长辈的身子不正,又如何教导孩子‘守规矩’? 杨绮见永嘉郡主似有松动,继续补了一句:“贺氏同意跟赵楚和离。咱们只需等他们和离了,再跟赵家议亲便是。” 她可比外祖母、母亲强多了,既能得到心仪的男人,还不比担负骂名。 永嘉郡主眼睛一亮,如此,赵家这门亲事倒也不坏。 “好吧,只要贺氏肯和离,我就同意这门亲事。”永嘉郡主到底心疼女儿,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应了下来。 至于姚希若那边,永嘉郡主并没有放在心上。 命人给齐家送了张请帖,邀勉四奶奶次日来家里做客。 姚希若以为是杨家终于敲定了婚事,请她去杨家是为了商量具体的细节,心里很是得意,委婉的跟宁氏炫耀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早,换了崭新的袄裙去了杨家。 先给杨绮、杨维姐弟两个诊了脉,又开了滋补的方子,姚希若这才被永嘉郡主请进上房说话。 “我们家绮姐儿和维哥儿这几日都好多了,真是多亏了勉四奶奶的妙手回春哪,” 永嘉郡主真诚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感激以及隐隐的疏离。 姚希若浅浅一笑,矜持的说道:“郡主太客气了,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亲戚,理当相互帮衬。” 永嘉郡主仿佛没有听出姚希若话里的暗示,笑道:“是呀,你是姨母的孙媳妇,绮姐儿依礼还要唤你一声表嫂哪……” “对了,提到相互帮衬,我听说勤哥儿和勉哥儿还没有正经的差事,” 永嘉郡主一脸关切晚辈的模样,“正巧我们家郡马跟五军都督府的周都督颇有些交情……五军都督府还有两个‘都事’(官职名,从七品)的缺儿,如果勤哥儿、勉哥儿不嫌弃,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姚希若心里咯噔一下,永嘉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对杨、齐联姻的事儿只字不提,反而说什么‘表亲’。 如今又主动表示要给齐勤之两兄弟谋官职,她想做什么? 给杨家姐弟治病的酬劳? 应该不是。 如果永嘉想答谢,只需给齐勉之谋个缺儿即可,根本不用加上齐勤之。 难道是补偿?永嘉不想把女儿嫁给齐勤之了? 姚希若脑中涌现出各种猜测,脸色也有些隐晦不定。 永嘉仿佛没有看到,继续笑着说道:“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咱们是自家亲戚,你对我们杨家又有恩,冲着姨母和你,我们也当有所表示。” 姚希若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郡主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家太太知道了,定会亲来致谢。” 杨、齐联姻,可是永嘉跟宁氏说好的事儿。 姚希若特意提到宁氏,就是想提醒永嘉。 永嘉却似没有听懂,笑道:“哎哟,还致什么谢啊,都是自家亲戚。倒是我们绮姐儿和维哥儿,还需要勉四奶奶多多费心。我和郡马这辈子就养下了他们姐弟两个孩子,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康泰。勉哥儿媳妇,我就这点子心愿,应该能实现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分外清晰。 对上永嘉满是威胁的双眸,姚希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郡主放心,我、我省得。” 永嘉定定的看着姚希若,良久,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永嘉便端茶杯送客了。 姚希若木木的走出了正房,由杨家侍女引着来到二门垂花门,直到上了马车、出了杨家,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狠狠的骂了一句:“……贱人,你欺人太甚!” ps:谢谢圈儿呀、圈儿呀亲的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3章 莫名 姚希若满心屈辱,脑中不断闪现着永嘉郡主那张理直气壮、骄横跋扈的面孔。 齐勤之能不能娶到杨绮,姚希若并不在意,但她却异常在乎永嘉的态度。 两天前还那般热络,还一副将姚希若当做救命大恩人的模样,主动要把女儿许给齐家。 这许诺还言犹在耳呢,永嘉就反悔了。 反悔也就罢了,如果永嘉表现得诚恳些,好生跟姚希若道个歉,好吧,就算不道歉,哪怕跟姚希若解释一二,姚希若也不会如此心塞。 永嘉单方面的悔婚了,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反而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永嘉此举分明就是不把齐家,哦不,确切来说,是不把姚希若放在眼里。 什么救命之恩? 什么亲戚? 在永嘉这种金尊玉贵的宗室女来说,狗屁都不是。 直到此刻,姚希若才深刻的体会到了‘权利’二字的真正含义,明白了那种被强权压迫、心中无比憋屈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悲哀。 在皇权面前,神医又算得了什么? 重生后,姚希若还以为能凭借宅斗系统获得她想要的生活。 永嘉的举动却似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脸上。 “四奶奶,咱们回府还是去谢家?”外头跟车的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姚希若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儿来,冷冷的说了句:“回家!” 永嘉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明白,在她身份不够尊贵、地位不够崇高之前,哪怕用医术救了那些贵人,在那些人心中,她姚希若也只是一个‘医女’罢了。 用得上的时候,便恭维两句,用不上了,就把她丢到一旁。 姚希若自视甚高,不愿让自己沦落到那样卑贱的境地。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她的交际也过于频繁,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攀附权贵’。 姚希若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让人嘲笑、瞧不起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决定待在家里,好好想一想未来的道路。 回到文昌胡同,路过隔壁的时候,姚希若隔着车窗瞧了瞧。 进了自己的小院,刚坐下来,想吃杯茶喘口气儿,茶还没喝完,宁氏便来了。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碍于宁氏的身份,还是放下茶碗,起身亲自相迎。 “郡主怎么说?定好日子了吗?” 宁氏一听说姚希若回来了,就急忙追了来,见了面,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姚希若没有说永嘉郡主悔婚的事儿,而是笑着说道:“杨家四少爷和七小姐的病情都控制住了,郡主很高兴,杨郡马和五军都督府的周都督关系莫逆,听说咱们家大爷和四爷正在谋差事,便留了心,巧的是,五军都督府有两个都事的空缺儿,如果大爷和四爷有意向,可以去试一试呢。” 宁氏闻言大喜,暂时忘了与杨家结亲的事儿,追问道:“果有此事?” 忽的又想起一事,有些担心的说道:“按理说,勤哥儿和勉哥儿他们自幼学武,去五军都督府再合适不过,可、可勤哥儿之前出了事,会不会——” 圣人不想让齐家再沾手军务,五军都督府又是掌管天下兵马的重要衙门,哪怕一个小小的都事,也是要紧的武职。 宁氏怕周都督只是随口一说,等清楚齐家的现状后,又会改口。到那时,阖家上下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姚希若却异常笃定,沉声道:“母亲放心,咱们的情况郡主最是清楚,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定能办成。” 姚希若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事关乎大爷和四爷的前途,我见识浅薄,还需要祖母和父亲母亲拿主意。” 宁氏点头:“嗯,咱们这就去春晖堂,到了那儿你再把郡主说的话仔仔细细的讲一遍。” 姚希若担心宁氏听闻永嘉悔婚的事儿后,会控制不住的闹腾起来,也想用大长公主压一压她。 别看大长公主整日一副贪财、吝啬的糊涂模样,但心里一点儿都不糊涂。 许多事,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宁氏不知道姚希若的想法,她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低语了几句,然后便跟姚希若一起去了春晖堂。 来到春晖堂的时候,齐令源、齐勤之和齐勉之父子三个听了丫鬟传的信儿,也已经赶到。 一家人围坐在大长公主身边。 姚希若有选择的将永嘉的话转述了一遍,话里,她也特意点出了自家与杨家是表亲的关系。 至于未来亲家什么的,却是只字未提。 大长公主是什么人呀,几句话便听出了端倪。 齐令源等人也都明白过来。 齐勤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看上杨绮,有平阳和永嘉这样的长辈,杨绮虽然没有传出什么‘恶名’,但却并不受京中贵女的待见。 大家实在是怕了这家的女人,仿佛中了邪一样,专挑有妇之夫下手,为了抢男人,更是不惜弄死人家原配。 这样的女人,实在可怕。 尤其是那些嫁了俊美夫君的少奶奶们,更是躲杨绮躲得远远的。万一这个女人继承了外祖母、母亲的‘无耻’基因,看中了自家男人,然后弄死自己上位,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而那些做婆婆的贵妇们,更不想家里娶进一个彪悍、不知廉耻的儿媳妇,根本就没有把杨绮作为选择对象。 所以,哪怕杨绮有个王爷舅舅、有个侯爷伯父,也没有什么正经权贵求娶。 若不是齐家没了爵位,齐勤之又是个二手货,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娶杨绮。 可就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还看不上他,八字都合过了,居然还想悔婚,这、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呀。 大长公主倒没有什么屈辱的感觉,她只是觉得没能跟杨家结亲有些可惜罢了。 无声的喟叹了一声,大长公主道:“永嘉有心了。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好心,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勤哥儿、勉哥儿,你们便去五军都督府吧。” 齐令源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母亲说的是,事情就这么办吧。” 唯有宁氏还有些怔愣,儿子们有了差事是好事啊,怎么婆母他们却一副气闷的模样? 看到宁氏懵懂的模样,大长公主只觉得心塞。 当初她只想着宁氏有个做王妃的姐姐,且瞧着又是个好生养的人,这才将她娶进门来。 没想到的是,这女人太蠢笨,家里富贵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自从去年齐家出事后,宁氏的毛病也都暴露出来:贪财、没城府、目光短浅,没有大局观…… 大长公主是越看宁氏越觉得不满意。 幸好勉哥儿媳妇是个聪明的,还有本事,别管行医是不是低贱,只要能跟贵人们拉近关系,那对齐家便有好处。 越过宁氏,大长公主直接吩咐道:“这几日就准备下,咱们搬家!” 宁氏急了,“搬家?不是说好等勤哥儿办完喜事后再搬吗?母亲,作甚这般匆忙?” 不提亲事还好,一提这话,齐勤之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僵硬的对大长公主说了句:“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长辈们发话,他径直出去了。 齐勉之和姚希若乖觉,赶忙站起身,一起告辞离去。 夫妻两个出了正房,大长公主训斥的声音隐隐传来:“……你怎么岁数越大越不明白事儿了?勉哥儿媳妇说得话还不够清楚,你非要把话点破了?怎么,永嘉悔婚的事儿还不够丢脸,还要再直白的说出来?” 齐勉之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骂了句:“杨家,欺人太甚!” 姚希若心里恼恨,嘴上却还要温柔小意的劝着:“四爷莫恼,俗话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眼下咱们齐家是衰败了,可未必没有复兴的那一日。去五军都督府也好,四爷是个有能为的人,缺的只是个机会。” 觉得被打脸了,那就努力上进,早日成为人上人,那时候把巴掌再抽回去也就是了。 齐勉之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下,伸手握住姚希若的手:“若儿,幸好有你。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姚希若应景的羞红了脸,夫妻两个手拉手的往自己院落走去。 三日后,宁氏领着姚希若来萱瑞堂见清河县主,表示隔壁的房子已经修整完毕,他们一家即日便会搬出去。 清河县主虽然不解东府为何变了主意,却也没有像宁氏那般傻乎乎的问一句‘勤哥儿不办喜事了’,而是客套的挽留了两句。 宁氏心里别扭,却还要按照婆母的意思说道:“叨扰大嫂这些日子,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既然隔壁的房子收拾妥当了,我们还是早些搬过去为好。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清河县主不再深劝,而是笑着说:“如此,一切就按伯母的话办。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弟妹尽管说。” 送走了宁氏婆媳,清河县主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亲事有变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跟杨怀瑾夫妇做亲戚。 另一边的沉香院中,顾伽罗收到了一封来自静月庵的信。 她很意外,因为这信不是顾琼写来的,而是妙真大师的手书,信中还特意说了一句话:“务必将故人存放的物品带来。” 故人?物品? 顾伽罗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怎的,莫非是林侧妃塞给她的那个有些破旧的襁褓? 莫名的,顾伽罗心中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4章 其妙 顾伽罗从里间的箱笼里找出一个不起眼的靛青色小包袱,回到大炕上,解开包袱皮儿,露出一个半新不旧的大红泥金襁褓。 说是襁褓,也不完全对。更确切的说,这是一块从成人衣裳上撕下来的布片儿。 布片的质地很好,边缘的绣纹也考究,似是供品,想来所用之人出身极高。 只是看着有些破旧,显然是存放得时间太久,少说也有十几年的样子。 当初林氏将此物塞给顾伽罗的时候,顾伽罗也曾好奇,但回家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无心细查。 如今妙真大师忽然提起来,还请她将东西送到静月庵,顾伽罗不禁有些怀疑。 莫非这襁褓跟妙真大师有关。 再联想到那日林氏让她转达给妙真大师的话,又是狸猫、又是太子的,顾伽罗忍不住推测,难道是妙真大师在找什么孩子,而这个襁褓便是有利的证物? 顾伽罗出身国公府,从小由赵氏、宋氏教养长大,内宅里的阴私听闻了许多。 再加上她在后世呆了四年,学识、眼界愈发开阔,一提到‘狸猫和太子’,她就忍不住想到那出著名的戏曲。 可转念又一想,妙真大师嫁了三任丈夫,却从未传出孕事,所谓的‘太子’应该不是她的孩子。 问题又来了,如果与妙真大师无关,她为何那么着急。 顾伽罗可没忘了那日在静月庵,一向云淡风轻的妙真大师听闻那句话后立刻就变了脸色,连掩饰都忘了,显见对那件事的关心。 ……一头乱麻,顾伽罗越想越糊涂,最后还是将襁褓重新包好,塞进炕柜里。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此时清河县主已经处理完了事,便起身去了萱瑞堂。 她可是守规矩的好儿媳妇,出门什么的,自然要先请示婆母。 齐谨之的事已经定了下来,顾则安和宋氏都没有意见,还觉得齐谨之弃武从文是个不错的选择。 齐谨之身上还有功名呢,如果操作好了,多在地方上赚些政绩,将来未尝不能入阁拜相,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齐、顾两家都没有意见,冯大舅便开始帮他上下活动了。 而顾伽罗要做的就是趁着调令没有下来,提前将她的嫁妆都处理清楚。 田庄什么的还好说,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话,田里每年的出息都有定数,上下不会浮动太大。 最麻烦的还是那十来家铺面,尤其是那几家西洋铺子。 大舅已经从市舶司的任上退了下来,人走茶凉,谢家也无需再巴结冯家。也没有必要给顾伽罗这个冯家外甥女提供优质又便宜的西洋货。 当然,谢家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不会做出冯延寿刚刚卸任,他们就立刻翻脸的举动。 尤其冯大舅不是撤职,而是升了官,做了一部的主官,谢家更不会做得罪冯家的事。 但顾伽罗就不同了,她到底姓顾不姓冯。 头一两年里,谢家应该不会断了对顾伽罗的种种照顾。 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顾伽罗决定跟着齐谨之去外地赴任,一去少说也要三五年。千里迢迢的,她身处偏远小镇,京里有了变故,她也能立刻得知,更无法稳妥的处置。 所以,顾伽罗需要在离京前,将那几间铺面都处置好。 顾伽罗想趁着去静月庵的机会,顺便去东西大街转转,然后再回一趟娘家。 姚希若想要她的铺子,顾伽罗偏不给她,就算要给,那也要对方付出超出几倍的代价。 哼,想把我踩到脚底下,那也要看你配不配! 清河县主已经把顾伽罗当做真正的儿媳妇看待,对她也愈发慈爱起来。自然不会拒绝她出门的请求。 再者,顾伽罗是去拜访妙真大师,那可是隐与山林的大贵人啊。 顾伽罗如果能入了妙真的法眼,便是天大的机缘,就是宫里的皇帝,也会看在妙真的面子上,放齐家一马。 痛快的答应了顾伽罗的请求,县主还体贴的帮忙准备几分雅致的礼物。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顾伽罗去萱瑞堂请了安,然后便乘马车出了城,直奔静月庵而去。 “姐姐,你怎么来啦?!” 顾琼一身素净的灰色袍服,正在自己院子里翻晒药材,听到外头的动静,好奇的探出头来,刚巧看到顾伽罗带着紫薇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顾伽罗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顾琼面色红润、双目清澈有神,便知道她最近的生活不错,也放下心来,笑道:“许久不见大师,甚是想念,这几日天气好,我便想着给大师请个安,顺便出城转转。” 顾琼眸光闪烁,不怎么相信顾伽罗的说辞。 顾伽罗的生母冯氏和妙真大师有些交情,但还没有达到闺蜜的程度。 且妙真素喜清净,除非挚亲之人,极少跟外头的人有接触。 顾伽罗和妙真统共见过几次面,如果说两人有什么深刻的感情,根本就是瞎掰。 平白无故的,顾伽罗会来拜见妙真,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而且妙真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静月庵表面上是个庵堂,实则是处别院,院中满是伺候、保护妙真的人。 就是庵堂附近的佃户、山民,也都是经过详细审查过的。 如果不是这样,依着妙真的身份和对皇太后、皇帝的影响,静月庵早就车水马龙、访客如织了。 顾伽罗能顺利进入山门,定然是得到了大师的准许。 顾琼暗自咬唇,最近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现大师有什么异常啊。 顾伽罗却不知道顾琼的心思,像个称职的姐姐般,关心的询问道:“这些日子在庵堂,一切都还好。”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对了,那个陶小姐可曾再为难你?” 陶祺仗着妙真大师的宠爱,很是跋扈,寻常在京中,闹市纵马、当众嘲弄贵女之类的事儿没少干。 对无关紧要的人,陶祺都能抽鞭子,对顾琼这摆明来‘争宠’的人,手段只会更加狠戾。 顾琼初来静月庵的时候,着实受了陶祺的不少欺负。如果不是陶祺顾忌着在妙真面前保持‘娇憨直率’的形象,她早就直接下黑手了。 饶是如此,顾琼也会三不五时的遭遇‘意外’:一起吃茶的时候,被陶祺不小心用开水烫伤了手;睡觉的时候,床铺总是湿乎乎的;大冬天房间里燃炭盆,明明开着的通风窗,总会在半夜时分莫名被人关上…… 幸而顾琼活了两辈子,心性坚韧,再兼之前世的时候被婆母磋磨惯了,多年的经验,让她好歹能应付陶祺的种种手段。 几个月下来,虽然受了些伤,顾琼却意外的得到了妙真的认可。 特别是过年后,妙真开始真正教导顾琼医术了,闲暇之余,也会教授她一些闺中千金们的技艺。 什么插花、调香、弹琴、烹茶,妙真没有刻意教导,却准许顾琼坐在一旁观摩。 顾琼又不是蠢笨的人,时间久了,自然感受到了妙真释放出来的善意,惊喜之下,愈发努力的学习,对待妙真也愈发尊敬。 至于陶祺,妙真大师还是疼爱的,但顾琼敏感的察觉到,大师对陶祺已经不再是无条件的宠溺,只是疼爱。 发现了这一点,顾琼欣喜若狂,不过她并没有趁机在妙真面前说陶祺的坏话,而是一如既往的对陶祺。 妙真看顾琼的目光愈发慈爱。 最近一两个月来,顾琼的日子过得非常顺畅。 反观陶祺,却有些郁闷。 妙真态度的转换,陶祺也感受到了,这让她很是不安。她能有今日,全赖妙真的宠溺。如果哪日妙真不再宠她,那她的下场定会凄惨无比。 这两年来,陶祺没少得罪人。在京中闺秀圈儿中拉的仇恨值不比顾伽罗少。 可问题是,人家顾伽罗是真的贵女,而陶祺却是个跃上枝头的麻雀,一旦站着的树枝断了,迎接陶祺的必定是粉身碎骨。 陶祺怕了,暂时收敛了所有脾气,学着顾琼的样子,一过元宵节变搬到了静月庵,日日凑在妙真身边拼命讨好。 陶祺也不再针对顾琼,大师对她已经不如从前,如果再发现她的什么不好,真正厌弃了她,那她可就是真的没活路了。 顾琼的日子便愈发好了。 听顾伽罗提到老对头,顾琼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得意,同样小声的回道:“二姐放心,她呀,最近忙着呢,哪里顾得上我。对了,姐姐不是要给大师请安嘛,正巧我也有些事想请教大师,我、我跟姐姐一起过去吧。” 顺便也看看大师为什么让顾伽罗来。 顾琼可不想挤掉了一个陶祺,再来一个顾伽罗跟她争宠。 顾伽罗倒没什么意见,点了下头,等顾琼回房换了衣服、整了仪容,然后姐妹两个一起进了妙真所居的正房。 “伽罗来了?呵呵,快过来坐,外头春寒料峭的,可别受了风寒。” 妙真大师看到顾伽罗很是高兴,一向淡然的脸上绽开暖暖的笑容,险些闪瞎了在场人的眼睛。 顾琼和陶祺就不用说了,短暂的惊讶之后,心中都升起了警觉。 就是顾伽罗也不禁纳闷,这是怎么了,几个月不见,妙真大师仿佛换了一个人。 哦不,不是换了一个人,而是对她顾伽罗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过去只是把顾伽罗当做一个朋友的女儿,如今、如今妙真看向顾伽罗的目光却是无比的慈爱……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5章 不同的道路 “师傅,顾大奶奶,请吃茶!” 陶祺心中警铃大震,心念一动,直接从旁边的小红泥炉子上提起开水,来到桌前,作势给两人倒茶。 她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戾。 好呀,一个顾琼来争宠还不够,如今又跑来一个顾伽罗。 而且最让陶祺忌惮的是,顾伽罗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妙真大师当初为何对她那么好,陶祺隐约也猜到了。 十有八九是冲着那个生辰。 如今冒出一个与自己同日生辰的人,妙真又对她无比慈爱,陶祺心中不急才怪呢。 顾琼吃过陶祺的亏,下意识的向外撤了撤身子,唯恐被陶祺一个‘不小心’,把开水浇到了自己身上。 顾伽罗虽然没有见识过陶祺的蛮横,但她却有种敏锐的直觉,感觉到陶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恶意,稍稍避开身子。 嘴里却笑着说道:“陶小姐太客气了。有劳。” 她这一说话,妙真大师的注意力不由得便落到了陶祺身上,妙真也含笑道:“棋儿越发乖巧懂事了。” 在妙真的注视下,陶祺虽然很想将手里的热水泼到顾伽罗头上,但她还是忍住了。 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她说道:“棋儿能这般,也是师傅教得好啊。” 拎着茶壶,给在座几人都倒了茶,陶祺这才有些失望的将茶壶放到了一边。 妙真看到陶祺能‘懂事’,心里很高兴。 这两年,妙真因为某些原因,对陶祺分外的好,无意间将一个原本娇憨可爱的小姑娘纵成了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陶祺的种种劣迹,妙真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时她以为自己找对了人,陶祺便是那个孩子,所以骄纵一些也没什么。 可听了林氏的话后,她发现自己又认错了人。唉,妙真的失望可想而知。 不过同样是认错了人,妙真对于林氏和陶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对于前者,妙真是无比痛恨,因为林氏是整个骗局的始作俑者,是个该死的骗子。 而对于后者,她却有些愧疚,毕竟是她自己把陶祺找来的,又异常高调的宠了她两三年。 如今却要把人重新打回原形,对陶祺而言,未免太不公平了。 再者,相处了两三年,妙真对陶祺还是很疼爱的。养个猫儿狗儿还会生出些感情呢,更不用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可让妙真再想过去一样宠溺陶祺,妙真又做不到,要知道,她宠爱这孩子的前提是因为那个身份。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陶祺既然不是‘太子’,妙真也无法再掏心掏肺的对她。 当然,妙真也不会真的让陶祺过得太惨,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两只之间的感情,妙真都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证陶祺富贵平安的过一辈子。 但这有个大前提,那就是陶祺要守规矩、懂礼数,不要顶着妙真的名号在外头为非作歹。 眼见着陶祺最近‘变得’越来越懂事,妙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陶祺能如此,她也能放心了。 陶祺却不想做什么‘乖巧’的好孩子,但碍于形势,她还是忍着气,硬扯出一抹笑,陪坐在一旁。 顾琼不甘人后,赶忙出去端了几碟子鲜果、糕点过来。 见两个徒弟都如此懂事,妙真愈发满意。 不过今日还有要事跟顾伽罗说,妙真扫了眼顾琼和陶祺,笑道:“好了,你们也不用在我这里忙活啦,我跟伽罗说两句话儿,你们两个小皮猴儿呢,赶紧去做今天的功课。” 顾琼和陶祺都不想走,可又不敢违逆妙真的话,只得怏怏的退下。 妙真又是一个眼神过去,正房里的其它尼姑们也都退了出去。 顾伽罗见状,乖觉的将紫薇等人也打发出去。 不多时,室内便只剩下顾伽罗和妙真两个人,顿时安静下来。 顾伽罗有种莫名的不安,她想起此行的目的,伸手从身边拎起一个包袱放在桌上,笑道:“大师信中所说的‘故人之物’,可否是此物?” 妙真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亮光,伸手将包袱拖到自己近前,解开,然后拿起来细细端详。 保养得宜的双手轻轻拂过布料上的金线,良久,妙真才缓缓点头:“正是此物。” 顾伽罗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那、那位‘故人’呢?” 林氏可否离开了铁槛庵? 到底是做了几天邻居的人,顾伽罗对于那个瘦若枯骨的女子,存着几分怜悯。 妙真勾了勾唇角,“她已经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没说回齐王府,也没说回娘家,这么说来,林氏已经改名换姓离开京城了?! 这样也好,对于一个从铁槛庵出来的女人而言,换个身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或许对她更好! 顾伽罗放松的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既是如此,我也算是完成了故人的委托。” 妙真小心的收起那个襁褓,抬头看向顾伽罗:“她很感激你,也想报答你。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提出来,只要不是违法乱纪、违背道德的事儿,我都能答应。” 秒真说得很霸气,当然,她也有这个资本霸气。 顾伽罗心中暗喜,嘴上却还是有些犹豫,“我不过是顺手帮她做了件事,当不得什么重谢。报答什么的,就不用了吧。” 妙真满眼慈爱的看着顾伽罗,仿佛在看一个贴心的晚辈,“你顺手做的一件事,对她而言却是救命之恩。佛家最讲究因果,我欠了她的,所以要还她。而她又欠了你的,理当报答。伽罗,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只管跟我说,我定会全力帮你解决。” 妙真远居山林,却没有与世隔绝,京城发生的大事小情,她还是知道的。 齐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就算妙真不主动打听,也会有人传到她的耳朵里。 如今,她有心向顾伽罗示好,哪怕顾伽罗求她给齐谨之求个官儿,她也会答应,并帮她稳妥的办成。 顾伽罗见妙真说得真诚,知她不是随口说说,想了想,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为难的事儿——” 妙真眼中带着鼓励:“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顾伽罗道:“是这样,我们大爷可能要去外地做官,我自然要跟随,其它的还好说,我在京里有点子产业,想拖个稳妥又有身份的长辈帮忙照看,如果不麻烦的话,大师可否让庵堂的管事帮忙照拂一二?” 妙真还以为顾伽罗会求她什么大事,不想竟是这种小事。 还有,“齐大想谋外任?莫非京里没有合适的缺儿?我这里倒是可以帮忙——” 妙真偶尔会出去游历,很清楚外边跟京城的区别,她担心顾伽罗吃不了那份苦。 顾伽罗赶忙道:“不是不是,京里也有空缺,只是大爷和我都想出去转转。我们还年轻,多出去走走,也能增长些见识。” 妙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顾伽罗,越看越觉得欣慰。不愧是‘那人’的孩子啊,果然是个骄傲的人。 妙真身份贵重,宫里的公主和皇子们都想走她的门路,对她各种恭维、巴结。 换做旁人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定会狮子大开口。 就是她看着还算顺眼的陶祺、顾琼两个,也是存着别样的心思来讨好她。 唯有顾伽罗……唉,这个孩子,看着就让人喜欢。 妙真又是骄傲又是酸楚,用力点头,“好,你们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至于你京中的产业,也不必担心,我庵堂里还有几个管事,我会交代下去,让他们好生照看。”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放个风声,只要静月庵(其实是公主府)的管事往顾伽罗的铺子里转一转,然后说这里是妙真大师罩着的地盘,在京城便没有人敢打这铺子的主意。 还有谢家,听闻这个消息后,也会继续给顾伽罗提供物美价廉的西洋货。 另外,某些顾伽罗曾经得罪过的贵女(or贵妇)们,知道顾伽罗和妙真关系莫逆后,也不会趁着齐家没落而踩她一脚。 顾伽罗高兴的站起身,冲着妙真欠身行礼,“多谢大师!” 妙真笑道:“谢什么,我和你母亲是故交,就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也当好好照顾你。你呀,也别说什么谢字了,以后有功夫,多来看看我也就是了。” 顾伽罗赶忙道:“一定一定,大师最是个博学高雅的人,您随便点拨我两句,都够我受用一辈子的。呵呵,有这样好的事儿,我定会时常前来,只是大师不要嫌我叨扰才是。” “不嫌弃,不嫌弃!” 屋子里的气氛融洽了许多,轻笑声传出房间,让守在门外的顾琼和陶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 经过冯大舅的一番打点,齐谨之的官职终于下来了。果不出齐家人料想的那般,圣人一脚将齐谨之开到了西南——出任云南芒部知县。 “还真是云南呢,看来圣人要彻底荡平西南了。” 齐令先拿着吏部的任命书,喃喃道。 清河县主忍着心底的担忧与不忍,缓缓点头:“芒部的形势虽然乱了些,但到底是天朝治下的土地。且混乱便意味着有立功的机会。” 只要把山民教化了,开拓驿路,组织生产,清剿前朝流寇,就不怕不出政绩。 另一边,齐勤之、齐勉之兄弟两个也接到了五军都督府的任命书,摇身一变,成了都督府里的小武官儿。 东西两府彻底分开,新一代的子弟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6章 举荐 铁槛庵。 “贺氏,出来!” 慧本打开小院的大锁,站在门槛边,大声喊道。 贺氏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伸手在半旧的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眯着眼睛看了看,见只有慧本一人,且慧本的神情虽不算太和善,却也没有什么凶恶之气。 “看来不是什么坏事?”贺氏慢慢的爬下床,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慢慢的走出屋子。 慧本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贺氏,耳朵聋了?还不赶紧出来?” 铁槛庵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饶是慧本这种自幼修行佛法的人,在这种全封闭、死气沉沉的地方呆久了,也略略沾染了一些戾气,嘴里偶尔也会爆出一两句粗口。 “来了,这就来了。” 贺氏加快脚步,来到近前,低声下气的问了句:“敢问小师傅,可是庵主有什么吩咐?” 慧本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的运道来了,京里有位贵人想见你。走吧,别让贵人久等。” 贵人? 贺氏双眼一亮,难道是杨家来人了? 贺氏惊喜万分,恨不得身插双翼的飞到会客的静室。 慧本也没有耽搁,领着她一路朝正殿走去。 进了静室,贺氏的一双眼睛便仿佛雷达一样,四处扫射着。 “你就是赵大奶奶?” 不等贺氏打量完毕,坐在正前矮榻上的一个中年妇人便开口了。 贺氏循声望去,只见那妇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乌油油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了发髻,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鬓边还带着朵精致的纱堆宫花。 贺氏眯了眯眼睛,旁的不说,只这宫花就不简单,看这样式和质地,应该是内造的。 看来,此人定是杨家颇有些体面的老仆。 贺氏暗自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激动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是贺半夏。” 半夏是贺氏的闺名,她不提婆家的身份,反而以‘贺半夏’自居,显然已经不把自己当赵楚的妻子看待了。 中年妇人眼眸闪烁了下,道:“看来赵大奶奶果然想跟赵编修和离啊。” 贺氏道:“咱们明眼人不说暗话,尊府大小姐的心意我清楚,我的处境你们也知道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让我顺利离开铁槛庵;第二,我要一个全新的身份、户籍。” 中年妇人愣了下,没想到贺氏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居然还敢提要求。 贺氏仿佛看透了中年妇人的想法,颇有信心的笑道:“如果尊府大小姐能答应我这两个要求,我便答应和赵楚和离,并且远离京城不再回来。” 中年妇人正欲说话。 贺氏又道:“当然,尊府大小姐也可以拒绝,那样的话,我依然在铁槛庵悠闲过日子,而赵楚有个‘养病’的正头娘子,不得续弦,尊府大小姐就是再体面,也无法跟一个找不到的人争夫婿吧。” 贺氏的话说得很不客气。 中年妇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很想训斥贺氏两句。 但贺氏很光棍,直接道:“府上派你来,足见你是个能拿主意的人。我已经身处铁槛庵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尊府大小姐却不同,呵呵,是风风光光的嫁给大齐朝最年轻的探花郎,还是眼睁睁看着爱郎守着个‘病弱’的正妻过日子却无处下手、无法达成心愿,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贺氏手里捏着一把汗,脸上却故意做出‘我是光脚的,而你们大小姐却是个穿鞋的’无所谓模样。 中年妇人定定的看着贺氏,良久,才沉声道:“好,大小姐可以给你这个恩典,只是你必须保证顺利跟赵编修和离,且贺家不许拦阻。” 贺氏忍着心底的狂喜,淡淡的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拒绝的。” 赵楚是个有野心的,能跟杨家攀亲,他心里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至于贺家,贺氏也有应对的法子,贺家要么接受一个‘因夫妻不和’而无奈和离的女儿,要么就接受一个‘毒害婆母、忤逆不孝’而被关入铁槛庵的女儿。 贺家是要脸面的人家,肯定不想把事情闹出来。 片刻后,中年妇人便离开了铁槛庵。 次日上午,她拿着内务府开的条子又回到庵堂,跟静善密谈了几句,便带着贺氏悄悄离去。 一路摇晃,直到下午马车才赶到了城门外。 坐在马车里,望着熟悉的京城,贺氏感慨万千,“我,终于活着回来了。” 她不止活着出了铁槛庵,还给夫君寻了个‘好妻子’。 贺氏相信,待杨绮过了门,不管是赵楚的土包子老娘,还是他善良温柔的表妹小妾,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哼哼,杨绮身子不好,但心性却狠毒,且根本不顾及什么名声(拜外祖母、母亲所赐,她也没什么好名声),下起手来,不要太狠毒哟。 贺氏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赵家那两个女人的下场! 而她的仇也就顺手报了。 京城繁华,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马车慢慢穿过人群,朝贺家的方向赶去。 途中,正好路过赵国公府,贺氏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看到国公府门外灯笼上写着的‘顾’字时,眉头轻蹙了下。 对了,还有顾氏,明明能早些救自己脱离苦海,却硬是拖了好几个月,显见不是什么好人! 贺氏就是如此的小心眼儿,哪怕顾伽罗帮了她,她还嫌对方迟了。 顾伽罗并不知道,脱离铁槛庵的贺氏已经暗暗记恨上了她,更没有想到,贺氏在未来的日子里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顾伽罗此时正在跟齐谨之商量赴任的事情。 “……这些大物件儿就不必带了,京城距离西南遥远,千里迢迢的太麻烦,也太招摇了,” 顾伽罗面前铺着一张纸,手中握着一管紫毫笔,一边说,一边罗列着要带的行李。 齐谨之点头,“还有衣物,也不用带太多,云南天气湿热,皮子、棉袍什么的基本上用不到。” 他在西南大营待了好几年,对那边的气候非常了解。 “常用的药材须得多带一些,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两位医术好的大夫随行就更好了。” 齐谨之站在书案前,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顾伽罗道:“这个方便,我与燕三奶奶有些交情,她们燕家有祖传的药铺,铺子里供养了好几位医术好、品行好的大夫。到时候,咱们多出些银子,应该可以。” 齐谨之挑眉,“你跟永兴侯府还有些关系?” 燕氏,不就是岳家老三的娘子嘛。 顾伽罗抬起头,纠正道:“错,我只是跟燕三奶奶交好。” 至于岳家,从永兴侯到世子爷都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正经差事干不了,整日里想着钻营攀附,顾伽罗根本瞧不上这一家人。 齐谨之眼眸闪烁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交代:“随行物品尽量从简,不过人手要多带些。” 圣人让他去芒部,可不是游山玩水、体验异地风情,而是让他做打手的。 既然要打人,拳头就必须够硬。 除了武力值高的护卫,后宅的仆妇下人也要精挑细选。 齐谨之可不想自己在外头打拼,内院却被当地的土人或是豪强给渗透了。 顾伽罗沉吟片刻,道:“我的几个丫鬟还能用,但还是缺几个总览事务的管事和管事妈妈。唔,母亲那儿应该还有一些齐家的世仆,大爷,不如我们请母亲挑选几家稳妥的,随咱们一起赴任。” 人手不足,是‘顾伽罗’留给顾伽罗的又一个麻烦事。 心腹什么的,都是从小培养。偏‘顾伽罗’中途出手,将顾伽罗好容易培养的心腹打发一空,只剩下冯妈妈一家。 就是冯妈妈一家人,也只有一家五口,根本不够用。 从外头买人,风险太大,顾伽罗是土生土长的大齐贵女,她骨子里还是更相信家里用了几辈子的家生子。 只可惜,她在顾家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经营自己的人脉,宋氏能给的人也有限。 娘家不行,那就用齐家的人吧。 齐家经过去年的几次大事,现在留下来的奴婢,基本上都是忠心齐家西府的人。 顾伽罗顶着西府大奶奶的名号,收拢起齐家世仆来,倒也不算太困难。 顾伽罗也有这个信心! 齐谨之听顾伽罗竟主动要求启用齐家的世仆,略觉意外。他不是女人,可对于内宅里的一些门道他还是知道的。 一般情况下,大多数的新妇嫁入婆家,都喜欢用陪嫁的自己人,至于婆家的下人,多是防备、排斥。 顾伽罗却能这么做,足见她的坦荡和真诚,更表明顾伽罗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齐家人’。 齐谨之心中的某个角落又柔软了几分。 夫妻两个有商有量,家务事基本上都定了下来。 齐谨之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想起了新的问题,“其它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还差两个通晓民生庶务的幕友。” 顾伽罗放下笔,按理说,这种外头的正事,她一个内宅妇人不该搀和,但他们夫妻一起赴任,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哪怕是公事,如果能帮得上忙,她也要帮一把。 幕友? 顾伽罗沉吟片刻,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大爷,我倒是认识一个不错的读书人……” 那个给她编话本的周文渊,脑子灵活、行事稳妥,且出身市井,应该能升任‘师爷’一职吧。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7章 奇葩无处不在 经由冯明伯打点,周文渊在礼部谋了个书吏的缺儿,没品级,不入流,但也算正式进入官场了。 周文渊很感激,在京城这个地界儿上,权贵遍地走,两榜进士都未必能补得上好差事,似他这等的举人,能在六部做书吏,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上任后,周文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竭尽全力的办差事。 冯明伯行事谨慎,他举荐的人,自然不会荐完就不管了,过去一段时间里,他没少暗中观察周文渊。 见他这般,冯明伯很是满意,在给表妹的信中,也曾顺口提了一句,“此人可用。” 冯明伯是冯延寿的嫡长子,是冯家的继承人,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他本人也眼界颇高。 周文渊能得冯明伯一句称赞,显见其确实出色。 既然是个能干的,何不收到自己麾下? 且周文渊因为要避父亲的名讳,不能考进士,也就绝了正常的仕途之路。 如果从小小书吏做起,估计他要做个二三十年才能熬出头来。 可如果能跟着上官外放,或许更有前途。 周文渊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明白其中关节。 顾伽罗相信,只要齐谨之愿意招揽,周文渊定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齐谨之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这个周文渊倒是有几分急智呢。” 虽然周文渊写出来的话本,直接将齐家的陈年旧账揭露给市井百姓,也间接的让他齐谨之在全京城人面前丢了一把丑。 但不可否认的是,周文渊单凭顾氏绣的几段文字,就揣摩出了顾氏的目的,顺势编出了一段精彩的故事,并快速的在京城大街小巷传播……整个过程,有急智,有计划,堪称完美。 毕竟当日同去郊游的士子有好几个,他们也都见过那漂流瓶,然而真正利用这些做成事的却只有周文渊一人。 随后,周文渊又悄悄找上顾氏,借用冯家的权势谋了个差事。 如果说周文渊之前的举动证明了他心思敏捷、处事灵活等优点,那么随后的事儿则又表明他不是死读书的酸腐文人,而是个通晓俗物、明白世故、懂得变通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个总览庶务、出谋划策的幕友。 顾伽罗双目灼灼,“最要紧的是,他不能自己做主官,只能做辅官。表哥也说他‘可用’。” 齐谨之正是用人的时候,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暂时抛开周文渊那个话本带来的种种负作用,缓缓点头:“明日我找机会去见见他,探探他的口风。” 顾伽罗道:“理当如此。另外,表哥那儿也有几个落榜的举子,学识、能力都不错。大爷若是有意,不妨也去见见?” 齐家世代做武将,跟文臣不搭边儿,顾家和齐家差不多,想要寻个稳妥的助手,只能去找冯家帮忙。 齐谨之对冯明伯的观感很复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能跟冯明伯这样的‘变态’玩儿到一起的人,也绝非庸才,笑道:“好,只是又要劳烦表兄了。” 顾伽罗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待日后大爷仕途顺遂的时候,再好好回报舅父和表兄也就是了。” 齐谨之笑了笑,没说什么。 停顿了片刻,夫妻两个才又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来。 沉香院的小夫妻忙得脚不沾地,另一边的东府也没有闲着。 大长公主发了话,宁氏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要乖乖听从。 清点细软,打包行李,疏理奴婢……搬家二字说得轻巧,真正实施起来,却异常琐碎。 大长公主是个甩手掌柜,看好自己的梯己和心腹后,她便诸事不管,一切交给了宁氏和姚希若负责。 其实大长公主更想越过宁氏,直接把管家权交给姚希若。 转念又一想,宁氏到底没有犯什么大错,而姚氏刚过门,资历太浅,一个弄不好会出大乱子。 如今的东府实在经不起什么‘变故’了,稳妥起见,大长公主还是决定维持原样。 宁氏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失去了管家大权,仍为了搬家的事儿心疼不已——住在这里多好啊,吃穿用度皆有清河县主买单,一应人情往来也不必花自己的银子。 一旦搬了家,处处都要钱,家里除了那点子祭田,什么进项都没有,弄到最后,花得不还是她宁氏的嫁妆?! 姚希若却有些心焦,因为系统给她发布的任务便是超越婆母、夺取东府中馈。 而她也正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主动帮齐勤之说亲事,以求能在大长公主面前有个好表现。 结果努力了大半天,大长公主也确实更信任她,却仍让宁氏管家。 眼瞅着任务的期限就要到了,姚希若心急如焚。 宅斗系统最是公正,赏罚分明,完成任务有奖励,一旦接了任务却没有完成,姚希若将会面对系统的严厉惩罚。 嘶~~一想到那仿佛被雷击中的痛苦感受,姚希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咬牙想了想,姚希若来到了宁氏的院子里。 “……唉,可惜这些家具了,这可都是上好的黄花梨啊。” 宁氏不舍的将屋子里的家具摸了一个遍,真想将这些都打包起来带走。 姚希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宁氏站在一架黄花梨仕女观宝图屏风前,满脸心疼的摩挲着绣纹精致的屏心,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姚希若没有听清宁氏在嘀咕什么,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宁氏定是舍不得这满屋子的上好家具和摆设。 但再舍不得也无法,东西是人家清河县主的,当初也是‘借’给东府使用,如今东府要搬家了,这些东西自然要原物归还。 姚希若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缓步走到宁氏跟前,故作惋惜的叹道:“住了这些日子,母亲早就习惯了这些器具和摆设吧。猛不丁的把东西舍下,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说的就是嘛,”宁氏好似找到了知音,“更巧的是,这架屏风跟我在国公府用惯的那一架极为相似,看到这些家具,我仿佛还置身于国公府的上房里……” 宁氏心疼的连连摇头,但为了面子,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可不是贪图这点子东西!” 姚希若连连附和,“那是自然。母亲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慢说是黄花梨的家具,就是紫檀、金丝楠的也不知见过凡几……您不过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对对对,就是念想!”宁氏站起身,看向姚希若的目光中满是欣慰,“还是你了解我啊。” 姚希若心里嘲讽宁氏贪财,面上却丝毫不显,道:“儿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想必就是大伯母,应该也能体谅。” 宁氏眼眸闪烁,心中暗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清河县主最是个大方不过的人,又要脸面,如果我舍下面子求她,她应该不会拒绝。 宁氏又扫了眼满室的家具和瓷器、摆件,神情已经开始松动。 “成了,只等着宁氏去找清河哭诉,然后丢脸,被大长公主训斥、夺去管家权了。”姚希若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用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宁氏便去萱瑞堂找清河县主‘谈心’。 姚希若则悄悄命人去春晖堂通风报信。 “什么?那个眼皮浅的蠢货竟然跑去找马氏索要那些死物件儿?” 大长公主闻言,顿时气得变了脸色。 两个孙子刚刚有了官职,正是求稳的时候,为了这,大长公主都忍着对宁氏的厌弃,也要保住东府平稳顺利的搬家。 结果呢,宁氏这个没脑子的居然自己跑去卖蠢,她真当清河是冤大头啊。 过去清河忍着东府,一来是两府没有分家,二来是看顾大长公主这个长辈。 如今两府彻底分了家,分家的时候,东府还占了大头,西府却吃了大亏,早已听闻风声的人,哪个不夸清河县主大度?哪个又不暗讽东府吃相难看? 宁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这不是让满京城的人笑话东府贪得无厌、恬不知耻? 东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勤哥儿、勉哥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长公主恨不得掐死宁氏这个蠢妇,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私房了,直接起身,带着几个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去了萱瑞堂。 “弟妹的意思是,想把房内的家具等物什一起搬走?” 清河县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宁氏是个奇葩,但还是没想到,她竟‘奇葩’到这种程度。 然而让清河县主更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宁氏,还有两个大奇葩正往京城赶来。 城门外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行人。 前头开道的是几个镖师打扮的人,他们骑着马,腰间悬着宝刀,满面风尘难掩彪悍之气。 中间是三四辆靛青布帷的马车,第一辆精致些,两侧还有跟车的小厮,显然车内坐着的是一行人的主人。 “二爷,大老爷会、会同意吗?”一个娇媚柔弱的女子怯怯的说道。 “放心吧,大伯父最疼我了,定然会给咱们做主。”女子近旁坐着的英气少年,挺了挺胸脯,颇有气势的说道。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惴惴,大伯父齐令先最是个重规矩的人,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不定怎么发怒呢。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8章 真爱 “……弟妹,你的意思是想将房中的所有家具、摆件都搬走?” 清河县主又确定了一遍。 宁氏不是听不出清河语气中的‘惊诧’,她不是真傻,而是在装傻。 讪讪的笑了笑,宁氏将方才在房中跟姚希若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什么用习惯了舍不得,什么留个念想。 顾伽罗听了,也忍不住咋舌,暗自吐槽:宁大太太,你这么卖蠢,你婆婆造吗? 宁氏的婆婆拍马杀到。 就在清河县主正欲开口婉拒的时候,外头小丫鬟通传道:“大长公主来了!” 宁氏一惊,婆母怎么来得这么快。 清河县主咽下到嘴边的话,起身迎了上来,“见过伯母,您老若是有什么事,命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前来?” 大长公主横了宁氏一眼,看向清河县主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刚才收拾库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对霁红大瓶,是官窑中难得一见的极品。我记得你喜欢颜色鲜亮的瓷器,便想将这对瓶子留给你。” 大长公主忍着心疼,故作大方的说道:“说起来这些日子着实让你受累了。我们两府虽是一家人,但到底分了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但我知道你是个霁月清雅的人,跟你算银钱未免俗了些,所幸这对瓶子还算个稀罕物,权当谢礼送给你了!” 大长公主冲着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一招手,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丫鬟,每人手里抱着个近两尺高的霁红大瓶。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都有些意外。 这对瓶子价值可不低啊,霁红,又名祭红釉,是最近几年刚刚兴起的一种瓷器,釉料配方极为讲究,含有黄金等珍贵材料。 祭红釉烧制很不容易,想要得到这种鲜艳欲滴的正红色更是难得。 是以,霁红瓷器被世人成为‘千窑一宝’,足见其珍稀。 大长公主向来是个贪财的人,慢说是一对价值颇菲的官窑精品了,就是寻常用的瓷盅、茶碗,她也不会轻易送人。 今个儿,为了平息宁氏惹出的麻烦,更为了堵清河县主的嘴,大长公主真是下了血本啊! 唯有宁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对大瓶。 大长公主扬了扬下巴。 两个丫鬟恭敬的将瓶子送到清河县主近前。 清河掩住心底的惊讶,推辞道:“大伯母太客气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一家人理当相互扶持,侄媳妇实在不敢担一个‘谢’字呢。” 大长公主已经心疼得要滴血了,脸上却一派从容大度,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给你的,你收下便是。好了,知道你忙,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 大长公主扭头对宁氏道:“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宁氏心里打了个哆嗦,吞了吞口水,“都、都收拾好了。” 大长公主却道:“我那里还有些事,你过来照应一下。” 宁氏不敢多言,唯唯应声,然后跟着大长公主出了萱瑞堂。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亲自把人送到了院门外,婆媳两个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去的一行人,顾伽罗喃喃道:“大长公主转了性子?” 竟变得大方起来,一对有市无价的霁红大瓶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清河县主却笑着跟儿媳妇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长公主,懂得取舍。” 齐家分家,东府占了大头,名声却坏了。 过去东府男丁都是白丁,不必在乎什么名声,但现在齐勤之、齐勉之入仕,且最大的上司周都督是个严谨端方的儒将,‘勤勉’兄弟想要仕途顺遂,便不能落下什么不悌、不义的坏名声。 再者,那对瓷器的损失,大长公主绝不会自己承担。 果然还是敌人最了解对手,正如清河县主所料,大长公主和宁氏刚刚出了萱瑞堂,大长公主便冷冷的对宁氏道:“两只瓶子作价一万两,从你的私房里扣。” 宁氏满脸灰败,肉疼得她双唇抖了又抖,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大长公主仍嫌不够,“还有,自即日起,你将家里的事都交给姚氏。” 宁氏太蠢,分不清轻重缓急,大长公主可不想因为一个她而毁了两个孙子的前程。 “母亲?”宁氏大急,顾不得拿眼睛去剜姚希若,疾声道:“姚氏过门还不到一个月,家里的事她都还不清楚,忽然让她管家,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不妥?难道还能比你更差? 大长公主站住脚步,斜睨着宁氏,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姚氏虽然年轻,但人聪慧伶俐,至少不会做蠢事。再者,如何行事,家里自有旧例章程,她只需按着照办即可,能有什么不妥?” “……”宁氏被训得颜面无光。好歹她也是做了祖母的人,如今却被婆母当着自己儿媳妇、一群奴婢的面儿严词训斥,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姚氏,以及家里的下人? 大长公主做了大半辈子的公主,最是专横、恣意的人,她哪里会顾忌旁人的感受。 仿佛没有看到宁氏摇摇欲坠的模样,继续道:“慧姐儿也不小了,让她和姚氏一起管家吧。” 姚希若暗喜,却还要顾忌形象,装模作势的推辞道:“祖母,我、我年纪小,又是个刚过门的新妇,让我管家,我担心——” 大长公主扫了眼姚希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她也大约猜出了真相。 整件事中,宁氏固然犯蠢可恨,但姚氏也不是没有干系的良善之辈。 没准儿,宁氏会跑到清河跟前丢脸,背地里还有姚氏的挑唆。 但……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有心计也好,总比没脑子被人当枪使的蠢货强。 以后命人多盯着姚氏,不令她仗着小聪明胡作非为也就是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管家的,你照着家里的规矩行事就好,” 大长公主淡淡的说道:“当然,你的资历确实浅了些,下头那些管家奶奶们难免会仗着老资格为难你。这样吧,我将身边的两个管事妈妈借给你,帮你管管家,处理一些为难事。” 姚希若的笑容一僵,什么‘帮忙’,分明就是监督乃至辖制。 但大长公主说得合情合理,又是长辈所赐,姚希若根本不敢有意见。 扯了扯嘴角,姚希若道:“还是祖母心疼我,您不说我也要去求您帮忙呢。” 大长公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看也不看宁氏一眼,径直甩袖离去,留下宁氏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院中。 姚希若为难的看了看宁氏,然后一跺脚,追着大长公主而去。 …… 打发走了东府的一干女眷,清河县主和顾伽罗回到房中,继续商量事情。 “……还请母亲选两房可靠、稳重、能干的人,跟我们一起去西南。”顾伽罗道。 清河县主听她说得真挚,不似试探,沉吟片刻,道:“也好,待东府的人搬走后,我便选一选,具体带走哪几家,由你和大郎自己定。” 儿媳妇坦荡,她这个做婆母的也不能小气。 顾伽罗感激的说:“多谢母亲。” 清河县主摆摆手,让她不必客气,又问了句:“你的那些嫁妆可都安置好了?” 顾伽罗点头:“已经安置好了,京郊的两处田庄,还请母亲帮忙照看一二。” 清河县主知道顾伽罗是个有成算的人,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至于顾伽罗请托的事儿,她更不会推辞:“放心吧,齐家虽然败了,但我还在京里呢,断不会让人趁机欺瞒了去。” 县主的名头或许不能干预朝中事,但震慑一下某些不开眼的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伽罗再三致谢。 婆媳两个又说了些闲话。 外头忽然有人来回禀,“县主,大奶奶,二爷进京了,大老爷请你们过去呢。” 二爷,也就是齐令先的嫡亲侄子,是西府二老爷齐令宜的嫡长子齐严之。 齐家出事的时候,齐令宜还在苏州做知府。 齐令先担心齐令源父子的事会祸及全族,为了给家里留条后路,他在离京前特意将齐令宜这一支分宗出去,还暗地里将在江南置办的产业全都划分到齐令宜名下。 后来国公府被夺爵抄家,京城的产业全部籍没入官,但齐令宜一家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那些藏匿的财产也都保留了下来。 如今齐家的风波已经过去,东西两府分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齐令宜便想着将兄长交给他的东西悉数送还回来。 齐令先却回信表示,那些产业是西府的,当初把齐令宜一家分出去,不过是权宜之计,两家并没有真正的分家。 所以,那些产业是西府的公共财产,就算要送还,也只需送还一半即可。 齐令宜在苏州做知府,虽不过三年时间,却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对金银之事并不看重。 齐令宜的妻子胡氏出身国公府,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再者,齐家东西两府争斗惨烈,齐令先和齐令宜自幼兄弟情谊深厚,断不会为了些财物而伤了兄弟情分。 齐令宜和胡氏商量了一番,明面上按照兄长的意思,将那些产业一分为二,但事实上,却将最丰厚、最值钱的东西划到了大房那一边,然后让自己的嫡长子亲自押运送至京城。 按理说,齐严之给齐令先送来的大批的财物,缓解了齐家的经济窘况,齐令先理当高兴才是。 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齐令先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恨不得冲上去抽这个蠢侄子两巴掌。 偏齐严之还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大伯父,我、我和爱儿是真心相爱的……”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59章 骗子? ‘真心相爱’? 噗~~ 跟着婆母走进上房的顾伽罗脚下一滑,险些喷笑出声。 心道,这位素未蒙面的齐二爷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堂堂大齐土著,竟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在后世待了四年,顾伽罗整日里忙着读书、汲取知识的同时,偶尔也会看一看泡沫肥皂剧。 而在诸多肥皂剧中,经常被猪脚们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xxx,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随着各种狗血、雷剧的出现,所谓的‘真爱’渐渐的成了贬义词。 ‘真心相爱’什么的更像是一种嘲讽,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清河县主也是听到了那句话,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齐严之今年十六岁,是齐令宜的嫡长子,从小聪明伶俐,于读书上很有天分。 齐令宜科举出仕,曾经在翰林院做过一段时间的清贵文官,非常希望儿子能好好读书,兼之齐严之是长子,更当严格教导。 所以,齐严之刚过三岁,便由齐令宜手把手的开蒙。 长大后,更是延请名师教导。 只要有时间,齐令宜就不忘考校儿子功课。 胡氏很配合丈夫教导儿子的工作,为了不令儿子分心,更是将齐严之身边的事打理得清清楚楚,不让他为了些‘琐事’而烦恼。 齐令宜严格要求儿子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读了十多年的书,又事事有父母‘做主’,齐严之竟养成了心思单纯、不通庶务的书呆子。 这种性格如果是呆在家里闷头读书很好,注意力集中,能静下心来读书。 可一旦出了书斋,就、就……容易被人骗啊。 齐令先拧着眉头听完侄子的讲述,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傻小子被人给骗了。 什么路遇落难千金,什么美救英雄,什么两情相悦,齐严之根本就是钻进了人家设计好的圈套。 忍着跳过去抽傻侄子一顿的冲动,齐令先尽量平缓的问道:“这位便是许家小姐?” 他问的是跪在齐严之身侧的娇柔女子。 那女子半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再配上她周遭的气质,宛若一支悄然立在水中在白莲花,柔中带着令人疼惜的美。 “小女姓许,家中排行老幺,长辈们怜惜便唤我一声‘爱儿’。” 许爱人长得柔美,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楚楚可怜。 齐令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是个地道的武将,最欣赏的是似妻子清河县主那般大气端庄的贵女,而似许爱这种表面白莲、实则菟丝花的娇娇女,他根本看不上。 这样一个娇弱的人,仿佛连喘口气都是一种负担,一吹就能破的纸美人一个,娶回家做什么? 是能主持中馈、料理家务,还是能伺候翁姑、生儿育女? 只看了这一眼,齐令先便先在许爱的名字后面画了叉。 齐严之却不知道伯父已经否定了他的‘真爱’,赶忙说道:“伯父,爱儿也是好人家的小姐,无奈身世可怜,父母先后亡故,家中再无亲近的长辈,只得去投奔姑母……” 在齐严之的讲述中,许爱是个耕读传家的小户千金,家中亲人相继亡故,过了热孝,她便带着两个丫鬟去冀州投亲。 途中正好遇到了齐严之一行人。 前头说了,齐严之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呆子。 此次被父亲委以重任,命他亲自押运辆大马车的东西回京。 出发前,齐令宜夫妇帮儿子做足了一切准备,随行的小厮、丫鬟都是忠心又能干的,另外还花大价钱请了镖局的十几个镖师护送。 胡氏疼儿子,甚至还给齐严之准备了许多精致又美味的吃食。 然而唯一漏算的便是齐严之是个文弱书生,初春季节赶路,风餐露宿的,出门没几天便病倒了。 偏他为了赶路,错过了驿站,待病情发展到高热不退的时候,一行人正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歇脚。 没有大夫,也没有药材,齐严之眼瞅着就要烧糊涂了,齐家的下人们急得团团转。 恰在这个时候,许爱和她的两个丫鬟出现了。 更巧的是,许爱的外祖父是个坐堂大夫,她倒没有学会什么医术,但家里有大夫,对于健康问题就格外看重,家中的丸剂也是不缺的。 许爱此次出门是投亲,临行前便将家底都带了出来,其中便有一匣子的丸药。而这些丸药中,便有退烧的。 “爱儿心地善良,见我烧得厉害,便将祖传的丸药给我服下……” 齐严之感激的说着,看向许爱的目光端得是深情款款。 得,美人救了英雄,原就是一出好戏,更不用说这个‘英雄’心思单纯的像张白纸,人家‘美人儿’说什么他都信。 清醒后,齐严之听说了许爱的身世,又是怜惜又是心疼,直说要护送许爱去寻亲。 幸而许爱是去冀州,与齐严之顺路,齐家的下人们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乖乖的听从二爷的吩咐,让许家小姐上了齐严之的马车。 “……竟有此事?” 齐令先不动声色,扯出一抹笑,跟许爱道谢:“许家小姐大义,救了我们家二郎,是我们齐家的恩人呢。” “不敢不敢,大老爷是长辈,您这样说,真是折煞小女了。” 许爱慌忙摆手,然后用含羞带怯的目光看了齐严之一眼,小小声的说:“能遇到二爷是爱儿的福气!” 齐严之可是她的‘爱郎’啊,帮他也就是帮自己呢。 “爱儿,我能遇到你,亦是莫大的福气。” 齐严之愈发感动了,胆量也无形间增大了许多,他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齐令先,“伯父,爱儿先是对我有恩,随后又对我有情,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 齐令先沉下来脸来,正欲开口训斥侄儿胡闹,站在门口听了大半天的清河县主忽然开口,“赶了这些日子的路,二郎和许小姐定然累坏了。如今回到家里,还是先好生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晚些时候说也不迟。” 顾伽罗心里觉得不对劲,但还是紧跟婆母的步伐,笑着附和:“母亲说的是,许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跟我下去梳洗一下,顺便用些饭。” “哎呀,伯母和大嫂说的是,我竟忘了这事,真是该死。” 齐严之这才想起许爱身子娇弱,他们来时,只顾着赶路,着实受了些颠簸。 进了齐家,又想着先把‘婚事敲定’,片刻都没有耽搁的就寻上了齐令先,这会子两人都还是满脸风尘呢。 “爱儿,我真是太粗心了,你定是累坏了吧。” 齐严之愧疚的看向许爱,见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更加不忍,赶忙伸手要扶起她。 顾伽罗身边的紫薇、紫苏得到暗示,已经抢先一步来到近前,两人一边一个扶住了许爱。 许爱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但当她抬起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娇怯。 “多谢两位姐姐!”许爱柔声细气的说道。 紫薇和紫苏连道不敢。 顾伽罗笑道:“许小姐无需客气,方才老爷说的是,您救了二爷,便是我们齐家的恩人。照顾您,是我们的应当应分的。” 一边说着,顾伽罗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看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微微点头,显然对顾伽罗的处理方法很满意。 顾伽罗心里便有了数,朝紫薇扬了扬下巴。 紫薇会意,和紫苏一起,直接将许爱‘扶’出了正房。 许爱的两个丫鬟早就被齐家的富贵晃花了眼,这会儿见自家小姐被人弄走了,慌忙跟上。 “伯父,伯母,我、我和爱儿已经定了终身,还请二老成全。” 心思单纯的人,往往意味着‘执拗’,齐严之目送许爱出去后,重提话题,一个头扣在地上,认真的请求道。 “胡闹!” 没了外人,齐令先也不再忍着,抄起手边的茶碗直接朝齐严之砸去,嘴里还骂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道理和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女子,就敢谈婚论嫁?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亲长?还有没有礼法规矩?” “哎哟!” 齐严之呆头呆脑的被伯父砸了个正着,温热的茶水泼了满脸,他下意识的痛呼一声,捂着被砸红的额头,辩解道:“爱儿不是随便的女子,她、她善良又温柔,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呢。” 齐令先唱了白脸,清河县主便要唱红脸。她柔声道:“咱们家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许小姐救了你,我们全力回报也就是了。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筹码,岂能随随便便的许人?” “伯母,可、可我喜欢爱儿,爱儿也倾心于我啊。” 齐严之不太会说话,红着耳朵,呐呐的说道。 齐令先气极反笑,“你与她认识才几天?就相互倾心了?还有,你可知道她的底细?除了听她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人能证实她的身份?她的故事?” 事情进行到眼下,齐令先已经有七八分确定,自己的傻侄子被人给骗了。 而那个什么许爱,要么是个市井女骗子,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证明给傻侄子看……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0章 图谋 退一万步讲,就算许爱不是骗子,而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户千金,齐令先也不想让侄子跟她扯上关系。 更不会同意什么‘亲事’。 开什么玩笑啊,齐家虽然不是黔国公府了,但齐令宜还是仕途正好的苏州知府,胡氏亦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 作为两人的儿子,齐令先娶个侯府的千金都使得,为甚要屈就一个什么都没有孤女。 不是齐家势利,齐严之是西府二房的嫡长子,他的妻子将来是要管家的主母,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行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非说说而已。男女婚事,也绝非两个人的事儿,而是关乎两个家族的大事。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齐令先都不可能让齐严之娶许爱。 更不用说齐令宜和胡氏已经有了儿媳妇的人选,他们夫妇命齐严之进京,一来是给齐令先送东西,二来也是为了相看亲事。 如今正经的未婚妻还没有见到呢,齐严之就被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落魄小姐勾去了魂儿,齐令先不生气才怪。 偏齐严之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梗着脖子跟伯父争辩:“爱儿是个好姑娘,她绝不会骗我。” 齐严之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虽不至于达到‘不食肉糜’的地步,但也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至于女人惯用的小花样,内宅中的阴私,更是一窍不通。 许爱出现的时机太好了,齐严之病得七死八活,最是脆弱的时候,她如同仙女般从天而降,一粒药丸救了他的命。 再加上许爱长得柔弱娇美,很没有侵略性,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在少年纯净的心中,早已将许爱美化成了个身世凄凉、却心地善良的绝世好女子。 这世间,天女下凡大抵也就是许爱这个样子了。 “二郎与许小姐萍水相逢,她却仗义相救,足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清河县主继续唱着红脸,温言道:“可天底下的好姑娘不知凡几,难道都要娶回家做妻子?二郎,你素来是个听话、守礼的孩子,岂不知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小子倒好,红口白牙的张嘴就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这得亏不是自己的儿子,否则清河县主早就伸手掐着‘小兔崽子’的耳朵,迭声骂道:“你想娶许爱?好大的狗胆。我先砸断你的狗腿,看你拿什么去娶她?!” 齐严之却难得‘急智’了一回,赶忙道:“伯父、伯母放心,爱儿的姑母做主,将爱儿许配给了我。” 许爱父母双亡,她的姑母便是最亲近的长辈。虽然婚姻之事要有父母之命,可事急从权啊,没了父母,姑母做主也一样。 齐令先气得鼻子都歪了,也不管齐严之是个文弱的小书生了,唰得站起身,一脚踹到了他的肩膀上。 嘴里还兀自骂着:“你个没脑子的小畜生,哪个问许家的人了?”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一直重复‘父母之命’,指的还是远在苏州的齐令宜和胡氏,而不是什么许爱的家人。 说句不怕刻薄的话,就算许爱的父母从坟地里跳出来,亲自做主把女儿许给齐严之,这件亲事齐家也不会认下。 别说是望子成龙的齐令宜夫妇了,就是齐令先这个做伯父的,都不会同意齐严之‘胡来’。 齐令先习武之人,记着侄儿不比儿子健壮,下脚的时候只用了三四分力道,但还是将齐严之一脚踹了个倒仰,整个人像个球一样滚到了一旁。 清河县主赶忙拦住,“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二郎心性单纯,偶尔有什么想不到的,也是正常。咱们做长辈的好生教他便是。” 清河县主拉住了丈夫,又来到齐严之身边,亲自扶起了首次被‘家暴’的可怜少年,见他脸上沾了些灰尘,忙用帕子帮他擦去。 “二郎,你伯父是个爆炭脾气,下手没轻没重的,没打疼你吧?” 齐严之从小乖巧听话,父母疼爱,还真没挨过打。 偶尔因为功课的事儿被父亲或是先生打过手板,但却从未有人似齐令先这般‘野蛮’,竟然直接拿脚踹人,踹得还这么狠。 嘶~~齐严之暗自吸了几口凉气,面对伯母慈爱、关切的询问,他还要强扯着,摇摇头,“伯母,我、我没事!” 齐令先踹了侄子一脚,总算出了些气,听了妻子的话,就坡下驴,粗着嗓子道:“好了,你刚到家,我只当你赶路赶得昏了头,说了些胡话。你且先去洗个澡,吃些东西,然后休息一宿。其它的事,过两日再说!” 齐令先决定先把蠢侄子打发下去,然后命人去好好查一查许爱的底细。 想要揭穿许爱的真面目,还须得有证据不是? 左右冀州距离京城不算太远,齐令先手中有精悍能干的护卫,骑快马几日便能办成此事。 齐家军因为西南大营易帅而瓦解,但也没有彻底消失,齐令先便以护卫、佃户为名,将悉心培养的心腹悄悄保留了下来。 这次为了侄子,齐令先也算是尽了全力,直接调了十来个人分批去了冀州和青州(许爱的老家)调查。 几日后,两方人马先后回来,将调查的信息详细汇报给了齐令先。 齐令先皱眉,许爱和她姑母的户籍资料都准确无误,许爱的身世和经历也与她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齐令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准确了,竟毫无破绽!”齐令先喃喃自语,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的老将,他的直觉很准。 第一次见到许爱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如果他还是黔国公,许爱或者是她背后的指使者费尽心机的攀上齐严之,倒还有情可原。 可现在齐家西府只剩下二房还算风光,整个家族基本上已呈颓势,根本就不值得人如此算计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齐令先摸着下巴,思来想去,却怎么都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父亲,这许氏确实有问题,” 齐谨之屈起手指弹了弹那几张调查结果,道:“许氏的资料太齐全了,齐全得不似个寻常百姓。” 从出生到父母亡故,大大小小的事都有迹可循,太不正常了,仿佛有人刻意准备好,然后等着齐家人来调查。 齐令先听出了齐谨之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假的?” 齐谨之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许氏接近二郎,定是有所图谋,且所图不小。” 一个寻常小户女,如果不是特意安排,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有时候,证据多了、完美了,反而更显不真实! 齐令先瞳孔微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是说,有人惦记上了我们齐家的——” 齐家统领西南大营几十年,除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人脉,以及隐藏于田庄中的数百‘庄丁’外,还有关乎齐家生死存亡的底牌。 这是有识之人的共识,就是皇帝也怀疑齐子孺给儿孙们留了后手。 齐谨之沉重的点点头,叹道:“父亲,不得不防啊。” 不管许氏是不是冲着齐家来的,他们也必须提高警惕。 齐令先眉头紧锁,双手负背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齐谨之看得都有些眼晕的时候,齐令先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齐谨之,“你说得对,咱们必须谨而慎之。” 齐令先走到书案后,抽出一张宣纸,挽起袖子,准备给齐令宜写信。 齐谨之见状,赶忙拿起浇花的小水壶,来到案旁,往砚台里加了些水,然后拿着一块墨锭,亲自给父亲磨墨。 …… “小姐,我打听过了,齐家东府已经搬到了东边御赐的宅邸。” 小丫鬟雀儿凑在许爱的身边,悄声回禀着:“原本还有一家洛阳来的族人,如今也被清河县主打发出去,这里只剩下西府大房了。” 四周没有外人,许爱脸上没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反而透着一股子清冷,她压低声音问道:“齐家大爷还没有差事吧?这都过完年了,齐家就没有什么安排?” 雀儿忙回道:“婢子打听过了,听沉香院的粗使婆子说,好像是大奶奶顾氏求了娘家舅舅帮忙,给齐大爷寻了个差事。吏部已经发了任命文书,下个月就动身赴任。” 许爱眸光闪烁了下,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道:“哦?什么差事?齐大爷是武将,莫非去下头卫所当差?” 雀儿摇头,“不是,听说是什么知县。齐家的婆子说了,齐大爷曾经中过举人,是正经的读书人,去偏远地方做个父母官儿也是使得的。” 许爱皱眉,心道:难道齐家真的不行了,堂堂大房嫡长子,正经承嗣之人,竟然抛却‘祖业’,却做什么知县? 雀儿又似想到了什么,担心的看了眼许爱,欲言又止:“小姐,还有一件事,婢、婢子听说,齐家大老爷命心腹之人去了了青州和冀州,小姐,他们会不会——”查出点儿什么? 许爱摆摆手,“放心吧,我们行得正,不怕他们去查。” 说实话,她还等着齐家人动手呢,只有他们‘动’了,她才能有机会了解齐家的‘底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1章 想复杂了 意识到许爱来者不善,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都禁不住心生警惕。 齐令先道:“你和二郎都是年轻人,能说得到一块儿去,待会儿你去劝劝他,让他别犯浑。” 齐谨之点头,“我也正想找个时间跟老二好生说说话。” 西府大房和二房素来亲厚,齐谨之和齐严之名为堂兄弟,彼此的感情却极好,齐谨之对堂弟,也似对齐恒之这个嫡亲的胞弟一样的关心与疼爱。 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小时候一个院子里长大,虽然分别了几年,但两人却未断了联系。 对于齐严之的性子,齐谨之也比较了解,有些话,不好跟长辈说,小哥儿俩却能悄悄的谈一谈。 齐谨之打定主意,定要好好跟堂弟说一说,让他打消‘娶许爱’这个十分不靠谱的念头。 齐严之是个温文守礼的好少年,只需把道理跟他讲明白了,他应该不会‘执迷不悟’的。 但,齐谨之却忽略了一点,现在的齐严之不比寻常,被名曰‘爱情’的东西砸晕了头,早已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和正常人的思维。 前头又有齐令先的言辞反对,十六岁的乖巧少年,毫无意外的‘叛逆’了。 哪怕齐谨之和颜悦色的来跟齐严之‘谈心’,落在早生戒心的齐严之眼中,也是别有用心之举。 往日的好兄弟,在齐严之看来,也成了不理解他高贵爱情、意图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捣乱分子! 齐严之就像个惹毛了小刺猬,根本不听齐谨之的劝说,乍起浑身的刺儿,跟齐谨之好一顿歪缠。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爱儿是我的真爱,我要娶她。是兄弟的,就算不支持,也不要拖后腿。 对上齐严之防贼一样的目光,以及那些不经大脑就冒出来的冷言冷语,齐谨之气得脑门一抽一抽的。 偏他又不能对堂弟说,“狗屁真爱?那个什么许爱分明就是冲着齐家来的,她是在利用你,你丫个蠢蛋,到底懂不懂?” 因为这是齐家最大的秘密,向来只传给嫡长子,就是齐严之的老子齐令宜也不十分知道。 “大哥,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爱儿,觉得她出身寒微,配不上齐家的门第,” 齐严之梗着脖子,犹带几分稚嫩的脸上满是叛逆,“但我喜欢她。大伯将我和爱儿分开,嘴里说是为了我们好,但我知道,他这是想隔离我们,好让我和爱儿放弃。” 齐严之双目灼灼的放话:“大哥,我告诉你,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心,不管你们怎么反对,我都要娶她。” 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大有‘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我不怕’的意思。 看得齐谨之愈发心塞,对上一个中二初期患者,齐谨之好想跳起来狠揍他一顿。 齐严之为了捍卫爱情,也豁出去了,伸着脖子凑到齐谨之跟前,“大哥,你们打也好,骂也好,我、我都认了,只求你们能体谅我,成全我和爱儿。” 谁说齐严之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书呆呀,人家也懂得用计谋好伐。 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和许爱的亲事,齐严之便来了个曲线救国,想先说动大家长(也就是齐令先),然后请大家长做主。 如此,就算齐令宜再不待见许爱,见长兄发话了,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下。 而如何‘搞定’伯父呢,齐严之也有办法,那就是软磨硬泡。伯父与他到底不是嫡亲的父子,就算真的生气,也会下狠手打死他。 只要打不死,他就有机会! “……你、你——”齐谨之手好痒,但还是忍住了,丢下一句:“你再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没法跟一个眼里只有‘真爱’的熊孩子讲道理,齐谨之气咻咻的回到了沉香院。 “大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到您了?” 顾伽罗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觑了眼齐谨之的脸色,柔声问道。 “还有谁?不就是二郎这个不省心的!” 齐谨之脸色铁青,没好气的骂道:“真真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说什么都不听……刚才还伸着脖子让我凑他,太可气了。” 顾伽罗听到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几天为了齐严之的事儿,真个齐家都处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中。 齐令先和齐谨之更是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父子两个轮班倒的找齐严之训话。 生生把一个腼腆羞涩略带忐忑的毛头小子,‘训’得一头扎进了中二的世界里。 顾伽罗不禁怀疑,齐令先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啊。 齐严之是个没经过多少世事的豪门少爷,偶尔被引诱,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齐严之真的犯了错,那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人在年轻的时候,哪个没有犯过错? 实在不行,让齐严之纳了许爱也就是了。 一个女人嘛,把她圈进后宅,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顾伽罗冷眼瞧着,齐令先和齐谨之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这也太不正常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对于一个中二少年来说,你越是反对、越是压制,他越会‘坚持’? 或许,最初齐严之只是对许爱有些感激、有些喜欢,但让齐令先父子这么一折腾,没准儿还会让齐严之真的‘爱’上她咧。 咬了咬唇,顾伽罗组织着措辞,想提醒一下齐谨之。 不想,齐谨之进了西次间,看到炕桌上放着本册子,注意力暂时被转移,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顾伽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回道:“母亲刚刚命人送来的花名册,说是让咱们自己挑两家下人带去任上。” 这几日为了齐严之的事儿,齐谨之去西南的准备工作都仿佛被忽略了。 顾伽罗这么一说,齐谨之这才想起来,点点头,他走到炕前,抬腿坐到垫褥上,抄起花名册,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问道:“你可有什么人选?” 顾伽罗跟着来到炕前,在自己的垫褥上坐下,“母亲一共选了六家人让咱们挑选。我方才看了看,觉得齐金贵一家还不错。” 清河县主不愧是亲妈,给儿子挑选的下人都十分靠谱。 花名册上的六家奴婢,都是齐家西府的家生子,忠诚可靠,每家都是夫妻能干、儿女齐整,人人都有些个拿手的本事。 顾伽罗提到的齐金贵,单听这姓氏便知道,是齐家最忠诚的一批下人——不够忠诚,主家也不会赐姓。 齐金贵也确实够‘心腹’,他的祖父是齐子孺的亲兵,退役后在齐家做护卫,后来被提拔做了外院的管事。 齐金贵的父亲更是齐家西府的大管家,他的兄长也是齐令先的心腹管事。 一家子十几口人,都是齐令先夫妇最信得过的人。 齐金贵本人也颇有些干才,娶的老婆冯氏亦是家生婢,两口子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已经娶妻,所结的亲家也都是齐家的世仆。 似齐金贵这样的奴仆,亲人、姻亲都在齐家当差,齐谨之将他们一家带出去,一不怕他们没见识、眼皮子浅而坏了主家的事,二不怕他们生出异心。 齐谨之赞许的说道:“大奶奶果然好眼力,齐金贵一家可用。”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母亲送来的这几家人都很不错,我也不过是随便这么一选,当不得大爷夸奖。大爷来得正好,这些人都是齐家的世仆,您比妾身了解他们,您看除了齐金贵一家,再选哪一家合适?” 顾伽罗和齐谨之早就商量好了,此次去西南,除了近身的奴婢和那些护卫,旁的奴婢不必带太多,捡着能干的选上两房即可。 齐谨之翻了翻花名册,目光停留在一个人的名字上,用手指点了点,“孙传栋曾经是我的亲兵,人很可靠,手上也又几把子力气。” 顾伽罗将胳膊放在炕桌上,大半个身子探过来,就着齐谨之的手指看过去,“哦,是孙大宝一家啊。” 孙大宝,二门回事处的管事,他本人倒没有什么可说道的,能让清河县主看重、将他添到名单里,主要是因为他有个能干的老婆和儿子。 孙大宝的妻子姓于,也是齐家的家生婢,于氏不善女红、不善厨艺,却有个非常厉害的特长:记性好,心细如发。 清河县主曾经让她打理库房,于氏对库房里的所有物什都非常清楚,哪怕是一块布头,她也能清楚的说出何时入库、放在何处。 孙大宝和于氏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孙传栋习武,自幼跟着齐谨之。次子孙传梁通晓农耕,打理着齐家在京城的一处田庄。三子和女儿还小,但也都是伶俐、懂事的人。 孙家的姻亲也都在齐家当差,孙传栋的妻子齐氏更是清河县主的贴身丫鬟,对齐家是绝对的忠心。 齐谨之简单将孙大宝一家的情况说了说,顾伽罗思忖片刻,道:“好,那就定孙大宝一家了。” 齐谨之没意见,“你回禀母亲一声就好。” 顾伽罗点了下头。 商量完正事,顾伽罗想着方才的事儿,沉吟良久,才试探的说道:“若是再处理完二爷的事,咱们也就能放心的离京了。说起来,二爷这事也不是怎么大事,不就是豪门贵公子看中了个民女吗,呵呵,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也算是个风流雅事……” 齐谨之皱了皱眉,但听着听着,他便有些明白了:似乎,他和父亲有点儿反应过度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2章 亲事 顾伽罗见齐谨之一脸恍然的模样,便知道他将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将花名册收好,顾伽罗想起另一件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大爷的意思。” 齐谨之回过神儿来,挑眉,“什么事?” 顾伽罗笑了笑,道:“咱们下个月就要走,我想着在走之前,是不是请家里的亲朋友好来吃顿饭,聚上一聚?” 齐家没了爵位,渐渐远离了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但齐家的姻亲还在。 齐谨之夫妇此次离京,没有意外的话,几年内都不会回来。临走前,举办个小宴,邀请几位亲友联络下感情,也是应有之义。 齐谨之思索了下,“应该的,咱们要走了,好歹要跟亲戚们告个别。”顺便也请大家帮忙照看下家里。 顾伽罗听他同意了,便笑着问道:“那我就去回禀母亲了?” 清河县主是主母,顾伽罗想宴请宾客,哪怕一应费用由自己掏腰包,也须征得县主的许可。 齐谨之点头,他心里还惦记着堂弟的事儿,越想越觉得他和父亲把事情想复杂了。 就算许爱受人指使来齐家,他们只需将她看做寻常民女,用‘正常’的法子应对也就是了。 齐谨之坐不住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他便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书房了,你自己安置就好。” “大爷别太劳累了,身子要紧。” 顾伽罗起身,像个贤惠的妻子一般,一边唠叨丈夫爱惜身体,一边亲自送他出了正房。 齐谨之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跨出房门的时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子,认真的对顾伽罗道:“最近家里事情多,大奶奶也辛苦了。现在情况特殊,待咱们安顿下来,我定会好好报答大奶奶的。” 顾伽罗对齐家、对他的付出,一点一滴,齐谨之都看在眼中,记在了心上。 如今的他,再看顾伽罗的时候,早已忘了‘梦’中看到的场景,也不再纠结顾伽罗曾经跟齐勉之传出的丑闻,更不会把她当做与处置而后快的仇敌。 随着两人相处时日增加,齐谨之对顾伽罗的观感越来越好。 有时候,齐谨之忍不住想,有顾伽罗这样的妻子,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啊。 当然,这个‘妻子’,并不是他们现在这种‘相敬如冰’的合作关系,而是真正的妻子。 时间久了,顾伽罗的人影便渐渐映入了他的心田,齐谨之暗暗发誓,他定要好好跟顾伽罗相处。 日久见人心,只要他诚心相待,顾伽罗早晚会明白他的心意。 到那时……呵呵,齐谨之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等两人离开京城后,他便会依次进行。 “大爷说笑了,咱们是夫妻,本该相互扶持,何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顾伽罗总觉得齐谨之的语气怪怪的,但她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发觉她的夫君已经对她生出了感情,笑着自谦了一句,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齐谨之见顾伽罗不以为意的样子,稍稍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纠结,抬步便出了沉香院。 …… “唔,是我疏忽了,确实该请亲朋来家里坐一坐。” 清河县主听了顾伽罗的话,凝神想了想,缓缓点头道。 顾伽罗赶忙道:“家里事务繁杂,母亲您掌管中馈,要照看一家大小的事务,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偶尔疏忽了也是正常。反倒是我,平日里没什么事,也就只琢磨这些个琐事了。” 清河县主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家虽然没了爵位,可姻亲还在。偏我心里总过不了那个坎儿,最近这些日子里,即便接到了请帖也不远出门。唉,这样很不好。” 齐家出事后,清河县主一直表现得很镇定,非常理智且沉稳的处理家中的事务,甚至能淡然的应对所有的风浪。 但她心里却并不如面儿上表现得那般‘淡然’。 开玩笑,前一刻她还是尊贵的国公夫人,家中手握一方军权,走到哪里都让人高看好几眼。 就是在娘家,那些个嫂子、姐妹看她的目光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对她更是无比的热情和推崇。 但忽然间,丈夫的爵位没了,齐家的兵权被夺走,产业也全部充公。 最后一家人只能窝在她的私产里,靠着她的嫁妆来生活。 这对于骄傲了一辈子的清河县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打击啊。 清河县主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来,平日里那些个羡慕她、乃至巴结她的贵妇们,见到她如今的模样,还不定怎么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呢。 还有娘家……虽然娘家的父母兄长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但嫂子们就——旁的不说,单是去年过年时,马家送来的年礼就减薄了近一半! 自家亲戚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个外人了。 所以,自从搬入文昌胡同后,清河县主就很少出门。 当然这其中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齐家不是勋贵了,但更多的原因,还是清河县主不愿去面对旁人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 哪怕是姻亲故旧家的宴请,清河县主也是能推就推,尽量不忘人前凑。 但顾伽罗的这个提议,却‘提醒’了清河县主——她不能自绝与京城社交圈。齐家不是国公府了,可她还是清河县主,她的长子还要做官,女儿、次子还要说亲事。 而这些都是需要正常的交际的。 清河县主抬眼看向顾伽罗,轻声喟叹了一句:“好孩子,我白活了这些年纪,竟还不如你豁达。” 怕什么,不就是被人说两句酸话,给两个白眼嘛,她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脸皮儿竟愈发薄了。 顾伽罗不知道清河县主已经想了那么多,听了婆母这么说,她不禁有些讪讪,心道,她之所以举办个小宴,不过是想跟京中的故友告个别,顺便让家里的亲人过来转一转,这、这怎么还跟‘豁达’扯上关系了? 清河县主以为顾伽罗谦虚,不禁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大郎能有你这么个好妻子,真真是他的福气。” 顾伽罗愈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清河县主却敛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好好操办一下。正好东府的人就要搬走了,那边的宅院都空了出来,稍稍收拾一下,便能用来宴客。” 清河县主摆正了态度,将‘送别宴’的事当成了正经大事来办:给哪些人家下请帖,在哪里待客,宴席的大体菜单,是否安排小戏……等等等等,一长串话砸下来,只把顾伽罗砸了个目瞪口呆。 话说,她只是想请亲近的姻亲(比如顾家,冯家)来家里吃个便饭,顺便告个别,根本不必这么大架势吧。 顾伽罗觉得,照清河县主这个安排,简直可以媲美大家子里的寿宴、或是什么喜事盛宴了。 清河县主正说的起劲,她已经把‘送别宴’当成了她重返上流社会的象征,自是想把它办得尽善尽美。 她到底是做过国公府主母的人,料理起事情来那叫一个有条不紊。 顾伽罗愣神的当儿,清河县主已经将宴席大致的流程都制定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斟酌一些细节即可。 “……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六吧,亲家那边的请帖,便有你亲自送过去,正好你也去瞧瞧家里的长辈,” 清河县主敲定了大事,然后开始分派任务,顾伽罗给她提了个醒,投桃报李,清河县主便有意给她一个回娘家的机会。 顾伽罗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心里的纳闷了,赶忙应道:“是,多谢母亲!” 正好她也想念家里的亲人了,自从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趟,这都两个多月了,她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家。 …… 这日清晨,顾伽罗换了身簇新的袄裙,带着紫薇、紫苏几个贴身丫鬟便出了文昌胡同。 行至赵国公府的角门时,前来迎接的管事妈妈笑着说道:“今儿真是个好日子,两位小姐竟都回来了。” 顾伽罗挑眉,“大姐也回来了?” 这也不难猜,顾家这一辈出嫁的女儿就她和顾琳两个。 管事妈妈忙道:“可不是嘛,大小姐前脚刚进门,二小姐您就回来了,呵呵,仿佛说好了一般。” 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将顾伽罗迎进门。 顾伽罗不置可否,她和顾琳不和算不得什么秘密,却也不会四处声张,甚至在人前,她们两个还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呢。 顾伽罗进了二门,先去稻香院给祖母请安。 刚刚走进院子,顾伽罗便听到了隐隐的说笑声,得,顾琳应该也在这里。 顾伽罗没有停顿,径直上了台阶。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忙往里面通传:“二小姐回来了。” 屋里的说笑声一顿,但很快便响起了赵氏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喊声:“是香儿吗?快些进来吧。” 顾伽罗在门口答应一声,掀帘子进了正堂。 堂内,赵氏斜倚在罗汉床上,顾琳坐在床前的鼓墩上,祖孙两个说笑着什么。 宋氏和谷氏则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上,脸上也都带着笑影儿。 顾伽罗给三位长辈见礼。 赵氏招招手,示意顾伽罗到自己身边坐下,嘴里还说着:“你来着正巧,琳儿给琼儿说了门好亲事,你也来听一听吧……”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3章 猪队友 顾琼比顾伽罗小了将近一岁,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 按理说,似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早就该定下亲事了。 顾琼虽是庶出,但亲爹是赵国公世子爷,嫡母也是个真正贤良的世家贵妇,对顾琼虽没有达到一视同仁的地步,却也不曾薄待了。 早在去年顾伽罗成亲时候,宋氏便有意给顾琼也说一门亲事,只是那时顾琼忽的得了一场风寒,起初都没有注意,后来竟拖成了大病。 小姑娘病得七死八活,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痊愈。 顾琼的病刚好,宋氏就要为顾伽罗的婚事忙碌。 顾伽罗嫁了人,还不等宋氏喘口气,便又闹出了丑闻。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顾则安和宋氏忙得昏头转向,一时便忽略了顾琼。 年底的时候,顾琼从静月庵回来,宋氏瞧了,猛然想起这孩子已经及笄、却还没有订下婚事。 目光又落到顾琼身上的灰色尼姑袍,宋氏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顾琼能投到妙真大师门下对她而言是个好事,‘妙真大师亲自教导’这个名头可是非常管用的,至少能帮顾琼提高下自己的身份。 但宋氏担心,顾琼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整日里待在庵堂里,万一被渲染得厌弃了世俗,真的跟妙真大师出家,那可就不好了。 人家妙真做过公主,嫁过三任夫君,去庵堂静修也不过是想享受下清净的日子。 顾琼不同啊,她这么年轻,还没有嫁过人,倘或头脑一热,贸然的出了家,一辈子青灯古佛、形单影只的岂不太凄凉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顾琼是庶女,可也是国公府的千金,跟世家望族联姻有些困难,但若是寻个寒门新贵,却也是极妥当的。 宋氏对顾琼的教养颇花费了一些心血,她可不想家族里好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了家,好歹要给家里联一门有潜力的姻亲啊。 顾琼回来的当天夜里,宋氏就装着不经意的跟顾则安商量:“香儿在齐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我看女婿也是个上进的,以后香儿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倒是琼儿,她眼瞅着要十六了,世子爷对她的亲事可有什么章程?” 还别说,顾则安还真有安排,他笑着说道:“来年便是大比之年,天下举子云集京城,到时候选个家世清白、年轻上进的后生配给二丫头即可。” 顾家和齐家一样,都是以武传家的勋贵,但赵国公顾崇颇有些见识,知道当今圣人不是个软弱、妥协的君王,早晚会收走四大国公府的兵权。 顾家已经经历了一次抄家流放,这是顾崇亲身体验过的,所以他行事格外谨慎。 早在十几年前,顾崇便开始给家里准备后路。 长子议亲,顾崇没有像其他勋贵那般相互联姻,而是千方百计的给儿子求娶了内阁大学士的嫡幼女,也就是顾伽罗的生母冯氏。 果然,有了冯家的照拂,顾则安从辽东大营历练回来后,便直接进了六部做官,渐渐由武将转成了文官。 只可惜冯氏命薄,生了顾伽罗没多久就去了。 冯家带给顾家的改变,让顾崇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是以,待冯氏的孝期一过,他又给儿子求娶了翰林院掌院的嫡次女宋氏。 ……暂且不提冯、宋两家对顾则安仕途的提携,单是顾崇的决定便想世人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贪恋辽东大营的军权,甚至让承袭爵位的嫡长子由武转文。 顾崇的这一步棋走得相当漂亮,明明对辽东大营的控制一点儿都没少,几个嫡子一到十三四岁都去大营里历练,所有的副将、校尉等都是顾家的亲信之人,但落在皇帝眼中,顾崇却是个知道分寸、急流勇退的人。 圣人对顾崇的印象好,估计日后收拾四大国公府的时候,也会对赵国公府高抬一手。 顾则安深知父亲的安排,平日里便有意识的将自己塑造成‘清贵文官’,给儿女结亲的时候,也想按照父亲的方略给他们寻个书香门第的亲事。 但长女‘顾伽罗’一眼看中了齐谨之,死活非要嫁给他。 顾崇并不看好齐家,原因无他,大长公主和齐令源母子两个太张扬了。 齐家有兵权,原就被圣人所忌惮,齐令源倒好,不说谨慎行事,却还纵着儿子在西南恣意妄为,这、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虽然齐谨之不是齐令源的儿子,而齐家没有分家,齐令源惹了祸,齐谨之一样跟着受连累。 偏‘顾伽罗’好像中了邪,就认准齐谨之了,非要吊死在齐家这棵歪脖树上,甚至还给冯大舅写信,让冯家的人来‘劝’顾崇。 冯延寿疼惜外甥女,命人悄悄调查了齐谨之一番,发现这个少年文武全才、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豪门贵公子,便应允了这桩婚事。 冯家人发话了,顾崇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随后的事实告诉大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齐家果然如顾崇预料的那般出事了。 如此,顾则安愈发信服父亲。 二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顾则安便将目光放到了一年后的新晋进士身上——唔,舍出一个庶女,给家族培养一个潜力股,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呢。 听了顾则安的安排,宋氏也松了口气。跟她想得差不多。 是以,夫妻两个便等着来年的春闱,也就没有急着给顾琼定亲。 顾则安两口子的计划,外人自是不知道。 顾琳这个出嫁女更加不知道。 前几日她婆家的大嫂说起了自家的一个堂弟,出身官宦世家,年少好学,长得也不错,打听到赵国公世子的二女儿还没有定亲,便想为堂弟求娶顾氏。 顾琳虽然看不上大嫂娘家那样的破落户,但平心而论,大嫂堂弟的条件也算可以,至少配顾琼这样一个庶女,倒也不算高攀。 而且吧,顾琳还有个小算计,她们二房和大房素来不和,如果能借顾琼的亲事下一下宋氏的面子,帮自家亲娘出口气,也是好的啊。 你想呀,顾琼都十六了,却连个婆家都没有,连顾琳这个隔房的出嫁堂姐都为她操心,宋氏这个做嫡母却始终没有表示,未免太失职了。 存着这个想法,顾琳难得不怕麻烦,爽快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便兴匆匆的回到娘家,一路跑到稻香院跟老夫人报喜。 为了能彰显自己的‘功劳’,顾琳没口子的夸奖那位公子,什么出身名门啦,什么诗礼人家啦,什么相貌堂堂,什么聪慧多才……只把她一个从未见过的小郎夸得宛若谪仙下凡、君之重生。 赵氏老夫人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被孙女的几句话就哄到,但听了这公子的姓氏和门第,也忍不住上了心。 顾琳的大嫂云氏是寿春伯府的世子少夫人,能嫁入伯府做未来宗妇,云氏的出身应该不会太差。 她的堂弟,想来也能上得了台面。 三丫头长得不算太出挑,又是个庶女,能嫁入官宦之家做个长子嫡妻倒也相配。 老夫人心里有了几分意动,命人将宋氏请了来。 谷氏得到女儿的通风报信,也借着‘请安’的名义,颠颠的跑来看大嫂的笑话。 果然,宋氏刚进门,顾琳就将给顾琼说了门好亲事的事儿说了说,临了还故意说道,“可怜二妹妹都十六了,连个如意的婆家都没有,我这个长姐的实在放心不下,一听云家有这么个好儿郎,便舔着脸去大嫂那儿问了问……” 这话说得……忒打脸了,就差指着宋氏的鼻子说她不慈,不是自己轻生的女儿不上心。 赵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欲训斥两句。 宋氏却不急不恼的笑道:“琳姐儿有心了,三丫头有你这样一个‘长姐’,实在是她的福气。听你这么说,云家的孩子确实不错,恰好世子爷正在给琼儿相看人家,索性顺便也去考校云少爷一番。” 宋氏的话绵里藏针,刻意加重了‘长姐’和世子爷几个字的读音,仿佛在说,顾琼的亲事自有她的父母做主,你一个隔房的堂姐,就不用操心了。 顾琳有些讪讪,她知道,她自称‘长姐’确是有些过了。 谷氏见状,赶忙道:“大嫂说的是,是该好好考校一番。琳姐儿,你再把云家的事仔细说一说,好让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心里有数。咱们琼姐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如今又跟着妙真大师学习,比寻常千金强了不知多少,差一些的人家,端端不能说给她呢。” 顾琳赶忙笑道:“放心放心,琼姐儿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害她?云家少爷确实是个好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心意呢……” 顾伽罗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又听顾琳重复了一下云家的事,顾伽罗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后世史书上曾记载,大周齐景帝时,曾经有一场变乱,而附逆者便有吴兴云氏。 …… 皇宫里,被亲娘刘贤妃关了近两个月禁闭的九公主终于被放了出来,带着几个宫女和护卫,急匆匆的出了宫。 上辈子顾琼因着她的缘故没能嫁个好人家,今生,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唯一对她好的人受苦。 殊不知,九公主仿佛被猪队友附了身,心怀好意却总能惹出一堆的麻烦……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4章 进击的宫女 “去静月庵!” 九公主搭着宫女春桃的手上了马车,随口吩咐了一句。 垂首站在一旁的车夫听了这话,赶忙应了一声,待九公主主仆几个上了马车后,他偏身坐在车辕上,一扬马鞭,赶着车架往城门赶去。 “公主,您想拜访妙真大师?” 春桃觑了下九公主的脸色,小心的问道。 九公主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不可以吗?” 在大齐朝活了两辈子,她当然知道妙真此人。 其实就算她没有前世的经验,在宫里待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也对妙真的奇特身份有所了解。 妙真,前长宁公主,原本不过是安亲王的嫡长女,却因着太后、皇帝喜欢,破格封为了公主,地位和荣宠凌驾于其它真正的公主之上。 先后嫁了三位丈夫,却又三次做了寡妇,连个嫡亲的骨肉都没有。 第三任驸马过世后,满京城的权贵们都担心这个‘克夫专业户’会看中自家孩子,忙不迭的给孩子们定亲。 平心而论,做驸马还是很不错的,大周朝风气开化,高祖爷对自家人也照顾,并没有规定驸马不能担任实职。 是以,做了驸马不但不会阻碍仕途,还会因着公主的关系平步青云。 对于许多没有实权,或是家族呈现颓势的世家来说,求娶公主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长宁公主的前三位丈夫,便都靠着她坐上了高位,首任长宁驸马更是做到了大理寺卿,端得是风光无限。 如果长宁公主没有那么‘辉煌’的战绩(各种死老公啊),那些世家们定然会争相跑到宫里刷存在感。 只可惜……唉,富贵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长宁公主新寡后,京城一度出现了婚嫁的高峰,所有适龄未婚的权贵子弟一夜之间全都有了未婚妻! 长宁公主哭笑不得,其实她并没有再嫁的打算,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厌倦了内宅的纷纷扰扰,也厌弃了婚姻。 只是那些权贵们防贼一样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故意以赏花宴的名义广撒请帖,邀请京中上流社会的贵妇们前来赴宴,尤其是那些家中有‘未婚’男丁的贵妇们,更是受到了长宁公主的重点关照。 一场宴席下来,十几位贵妇们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走运,自家的好儿子就被长宁公主给叼走了。 什么?你说家里的孩子已经定亲了? 呸,定亲算什么,皇家可是出过抢人夫君的公主咧(平阳大长公主躺枪)。 特别是那些家里孩子只定亲没正式举行婚礼的贵妇,更是心急如焚。 好容易熬到宴会结束,便火速赶回家,跟公婆、丈夫商量了一番后,没过几天便给儿子办了喜事。 大家仿佛约好了,十几家权贵齐齐办喜事,京城婚庆商品和各种奢侈品的价格都被炒高了几倍乃至十几倍,即便如此,那些货品也都被抢购一空。 谢氏商号以及隐在幕后的长宁公主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长宁公主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直接上书圣人,言明她早已看破红尘,想带发修行。 太后和圣人苦劝不住,由圣人做主,在京郊圈了一大片的山林。着令内务府和工部,按照皇家园林的规模,给长宁公主修建了静修的庵堂。 长宁公主去了静月庵,没有像普通尼姑那般清苦,却愈发悠闲自在:怀念京中的繁华,便回京城的公主府小住;想享受山林的静谧,便去静月庵;两处都呆烦了,便带上侍从出京‘云游’。 宫里的两尊大佛对长宁盛宠不衰,京中的宗室权贵,乃是宫里的后妃、皇子公主们对‘妙真大师’也敬畏有加。 各种巴结、讨好,妙真俨然成了京中第一贵妇。 这日子过得,竟是比做公主还要逍遥快活。 不过,妙真性情有些孤僻,不喜热闹,除非是她主动相邀,其它前来拜会的人,不管身份多么贵重,她都一概不见。 就是安亲王府的亲戚,妙真也没有多么照顾。 时间久了,哪怕大家想通过妙真讨好太后和皇帝,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 所以,听闻九公主想去拜访妙真大师,春桃才会有些担心。 但看到九公主冷淡的模样,春桃吓了一跳,根本不敢看自家主子的眼睛。 去年年底,九公主和杨旻传出了‘绯闻’。 如果杨旻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他四处沾花惹草,什么香的臭的女人都跟他有一腿,连带着也坏了九公主的名声。 皇后最是个讲规矩、重礼法的人,听到风声很是生气,唤来刘贤妃一通教训。 刘贤妃素来小心谨慎,从不敢做逾矩的事,这才在波谲云诡的后宫安然存活了下来。 在皇后跟前也有些体面,似这般被严词训诫还是头一遭。 刘贤妃又羞又气,回到自己宫中,命人将九公主身边的宫女都绑了来,挨个的拷问。 春桃和春杏是九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刘贤妃自是第一个拷问她们。 春桃年长些,知道轻重,也知道刘贤妃的厉害,几乎没有怎么犹豫便将九公主和杨旻的事儿说了出来。 其实九公主很冤枉,她惦记杨旻,不过是上辈子的执念。 杨旻到底是她曾经放在心尖儿上的男人,她对他有着浓浓的爱恋。 但随后,她入了铁槛庵,被关了好几年,险些被逼疯,好不容易逃出来,最后跟姚希若同归于尽。 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忘了什么是纯真的爱情,更忘了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是个什么感觉。 重活一世,又拥有了公主这样一个高贵的身份,九公主死寂的心仿佛活了过来。 再次听到杨旻的消息时,她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美好爱情,更忍不住想让这份爱情开花结果,最后修得圆满。 所以,九公主才会主动跟杨晴接触,靠着上辈子对杨晴的了解,两人很快便成了‘闺蜜’。 再然后,杨晴把杨旻介绍给九公主。 杨旻亦如记忆中的温文尔雅、俊美非凡,九公主又渐渐有了‘恋爱’的感觉,打着去刘家、去礼佛的名义,时常出宫跟杨旻约会。 说是约会,却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 杨旻是九公主的‘爱人’,不是‘**’,而且在九公主的心目中,爱情是纯洁的,是高贵的,是不容亵渎的。 既然九公主没做什么丢脸的事,春桃也就没有什么压力的说了出来。 刘贤妃一听,松了口气,女儿没做傻事就好。 但很快又心生不快,没做什么却惹来一片非议,这孩子也太笨了吧?! 为了教导女儿,也是为了向皇后表明姿态,刘贤妃当下便命人将九公主关了起来,派了两个严厉的教养嬷嬷好生教导。 这一关就是三个月。 九公主明白刘贤妃是为了她好,更知道刘贤妃是她唯一的依仗,所以她不敢对刘贤妃生出什么不满。 但对于‘背主’的宫女,她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只是她刚刚解禁,不好立刻就报复,否则刘贤妃那儿还不定会怎么‘教导’她呢。 九公主暗暗将这些记在心中,想着待事情过去了,她再好好收拾春桃、春杏等人不迟! 九公主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心思早就被春桃、春杏几个察觉了。 春桃她们都是在后宫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人,不能说多聪明吧,但起码的直觉还是有的。 “公主想要我们的命!” 这是春桃和春杏观察了几日,得出来的结论。 两个宫女先是惊恐,然后是愤怒,最后是镇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狠戾的表情。 随后的教训告诉九公主,不要以为宫女好欺负。 在古代,就是最尊贵的皇帝,把人欺负急了,也会有宫女壮着胆子要勒死他。 皇帝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公主了。 春桃和春杏两个下定了决定,公主想要她们的命,她们不介意先送公主去见萧氏的列祖列宗! “当、当然可以,公主是金枝玉叶,且按照辈分,也是妙真大师的侄女儿,” 春桃强压着心底的忐忑,扯出一抹笑,略带谄媚的说道:“晚辈给长辈请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妙真大师,见到公主这么一个聪慧、美丽的侄女儿,也会欢喜呢。” “哼!”九公主明知道春桃是在恭维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得意,不得不说,老天爷对她还是非常厚道的,这一世的身份就不用说了,容貌也不差。 想来也是,刘贤妃能被皇帝宠信,且还能生下一个女儿,长得自是不俗。 至于皇帝萧烨,虽然萧家老祖宗的基因不太好,但经过两三代美女的改良,萧烨称不上什么美男子,却也是五官端正、仪表堂堂的伟男子。 九公主作为他们的女儿,长得肌肤粉白莹润、五官精致秀美,随着年岁的增长,九公主褪去少女的稚嫩,越发明艳动人。 “油嘴滑舌!好了,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吧,我不是去拜访妙真大师,而是去探望顾家三小姐的。” 妙真轻易不见人,慢说是九公主了,就是她的亲娘刘贤妃,也未必能入得了妙真大师的眼。 春桃和春杏毫不意外,两人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顺着官道一路往净月庵赶去。 净月庵在半山腰,马车舍弃官道,拐入一条蜿蜒的小路,慢慢上了山路。 山路还算平坦,但在拐弯儿的时候,忽然响起一声马叫声,紧接着,那马似是受了什么惊吓,根本不听车夫的驱使,拼命狂奔,咚的一声,将车厢甩到了山壁上。 九公主一个不防,直接被甩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头重重的磕在了车厢壁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ps:谢谢有玉璇玑亲的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那啥,最近状态还是有些不好,某萨极力调整,然后尽快恢复正常,嘿嘿!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5章 阴错阳差 “妹妹,你说这桩婚事是不是极般配的?” 顾琳复述完云家少爷的情况,故意笑着问顾伽罗,眼睛却瞟向宋氏。 顾伽罗不知道那个云少爷是不是真如顾琳说得出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吴兴云氏不安分,她记得清楚,福王的侧妃便出身这个家族。 而福王……顾伽罗表示,她不想跟逆贼扯上关系。 云家,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联姻对象。 心里这么想着,顾伽罗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浅笑着说道:“大姐姐看重的人自是极好的,不过这事还要看父亲、母亲,以及琼妹妹的意思。” 儿女婚事,全赖父母之命,就是祖父母也不好干涉,更不用说一个隔房的堂姐了。 当然,顾琳记挂顾琼的亲事,是好心,不管大房这边心里怎么别扭,仍要表示感谢。 顾伽罗客气又疏离的代顾琼向顾琳致谢。 宋氏含笑看着,并不插言。 顾琳和谷氏见她这般,反而有些不舒服:这跟预期的不一样啊,亲! 赵氏感觉到两房之间的波涛暗涌,默默的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顺着晚辈的话,笑道:“好好好,都是一家人,理当相互关心、相互扶持呢。” 说着,目光转向顾伽罗,“你大姐姐回来是帮三丫头说亲事,你呢?你个猴儿好好的跑回来做什么?” 赵氏故意加了些调侃,只把顾伽罗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两声。 宋氏也掩口而笑。 谷氏和顾琳眼中却闪过一抹不屑,暗搓搓的想,莫非顾伽罗又惹什么事儿了? 顾伽罗揉了揉鼻子。“祖母又拿人家取笑了,我这次回来可是有正经的差事呢。” 顾伽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帖,双手送到赵氏面前,“这是我婆母亲自写给母亲和婶娘的请帖,我们家有个暖房,偏巧养得几株上好的牡丹开花了,我婆母便想请母亲和二婶去家里赏花吃茶。” 这话丝毫没有夸张。因为请帖确实是清河县主写的。 自认为得到了顾伽罗的‘提醒’。清河县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来操办这场送别宴。 除了一应准备事宜,连请帖都是她亲自操办的。 赵氏笑道:“既是给你母亲和婶娘下的帖子,那就交给她们吧。唉唉。这人哪,上了年纪就不讨人喜欢了,大好春日的,竟也无人邀请我去赏个花儿。” 后半句话故意说得酸溜溜的。引得在场的几人纷纷轻笑出声。 顾伽罗更是赶忙抓着赵氏的手,道:“祖母真真是越来越促狭了。您若是想去赏花。只需透个风声出去,便不知有多少人赶着马车亲自来请您哪,那请您的马车定能把咱们家门前的巷子都挤满了。” 顾伽罗这话也不全然是恭维,赵氏是钦封的超一品国公夫人。辈分高,且为人善良正直。出身寒微,却不自轻自贱。不攀附、不谄媚,活得坦坦荡荡。相夫教子,母慈子孝,颇受京中贵妇们的尊敬与推崇。 若不是老人家有了春秋,不轻易出门,否则定然有不少人下帖子邀请她呢。 而且顾伽罗明白,祖母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想去齐家赏什么花,而是想调节一下气氛,不让两房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张罢了。 顾伽罗的马屁,赵氏很受用,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拿手指点着顾伽罗,嘴里还说着:“好个猴儿,胆子愈发大了,竟是连祖母也打趣起来。” 宋氏附和的说笑了几句。 谷氏和顾琳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拿顾琼的亲事说事儿,僵硬着笑容,哼哼哈哈的附和了一番。 不多时,赵氏便有些累了。 宋氏识趣,拉着顾伽罗告辞离去。 谷氏不甘其后,也和顾琳起身,行了礼,便离开了稻香院。 …… “母亲,云家这门亲事有些不妥!”顾伽罗挽着宋氏的胳膊,悄声说道。 宋氏眉眼不动,淡淡的问了句:“怎么说?” 顾伽罗不好说她知道大齐的历史进程,含糊了说了句:“我听闻福王府有个云侧妃。” 福王和当今圣人是异母兄弟,年少时也曾传出了才名,但自从蜀王谋逆伏诛后,福王就仿佛看破了生死、厌倦了权力争斗,整天沉迷于酒色,变成了京城第一大纨绔。 不管福王是真的‘醒悟’了,还是在藏拙乃至自污,圣人对他的戒心一日都没有消除。 跟福王扯上关系,也就意味着卷进了皇室的争斗中,这与赵国公府的家训相违背,更不符合顾崇的谨小慎微。 用这个做借口来推拒婚事,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 宋氏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还想试一试顾伽罗,“云侧妃和寿春伯世子少夫人只是同姓,却不是同族,两家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福王谋逆,被圣人清算,也牵连不到云少夫人,更与顾家没有干系。 顾伽罗却道:“顾副将也与咱们家没有什么关系。” 顾副将是顾崇提拔的心腹,因同姓而连了宗,如今留守辽东大营,帮顾家训练新兵,最是忠诚可靠不过。 宋氏笑了,是啊,这年头没有关系也可以制造关系。同姓可以连宗,不同姓可以联姻,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顾伽罗这么说,显是很不看好云家。 当然顾家也不是非要云少爷这个女婿,宋氏那么问,不过是想看看顾伽罗这几个月是否有长进罢了。 结果很满意,宋氏终于能放下心来。 母女两个回到上房,顾则安刚刚下朝回来。 看到女儿,顾则安先是询问了一番齐家的情况,听闻一切都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宋氏却直接说了顾琳给顾琼做媒的事儿。顺口问了句,“世子爷,举子们早已入京,您观察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合适的对象?” 顾伽罗是出嫁女,又是顾琼亲近的姐姐,宋氏谈及这个话题时。也没有避着她。反而拉着她一起坐在了 顾则安笑道:“夫人别说,我还真看中了几个不错的俊彦。”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卷,展开。放在炕桌上,然后手肘撑着桌面,一边指着上面的名字一边介绍: “曲晋,年二十一岁。冀州人士,父祖皆是读书人。祖父是举人,经人举荐做过两任主簿。曲晋其人生得仪表堂堂,容貌甚伟……” ……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 “来人……救命啊!” 安静的山路上。陡然传出两个凄厉的女声,声音又尖又高。仿佛能穿透天际,声音中还带着惊慌与焦急,倘或有人听到了,定能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惨事’。 事实也恰是如此。 靠近山壁的小路上,一辆豪华的马车撞得七零八落,不远处的草丛中,还躺着个车夫打扮的人。 车厢成四十五角挂在一侧的山壁上,而声音便是从车厢里传来。 不多会儿,一个满头都是血的年轻女子费力的爬了出来,幸好车厢斜靠在山壁上,车门那一侧与地面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近一半。 饶是如此,那女子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车厢里摔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 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动都没法动一下,好半晌才艰难的挪动着四肢,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带着浓浓的哭腔,“春杏,护卫们也不见了,许是被惊马给冲散了。” 公主出行,除了宫女还有十来个禁卫随行。 只是方才公主乘坐的马车惊了,竟直接撞上了近侧的山壁,巨大的冲力将车辕撞断,那匹惊马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拼命的乱跑,直接将随侍左右的护卫冲散了。 有的护卫躲闪不及,不幸摔进了不远处的悬崖。 其它的护卫也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山壁下,只剩了重伤昏迷的车夫,以及车厢里的主仆三个。 春桃和春杏为了不暴漏自己,在车厢撞上山壁的那一刻,没有做太多的防护措施,任由自己像个破布一样被甩来甩去。 春桃撞到了头,鲜血糊了满脸。 春杏的胳膊骨折了,一条大腿也被飞溅的茶碗碎片割了个大口子,血流了一裤管儿。 至于九公主,看着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白皙的额头上却肿了个大包,整个人也昏死过去了。 春桃和春杏做戏做得很充足,在没有确定四周是否有人的情况下,她们一直奋力呼救。 但当春桃从车厢里翻出来,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后,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低声道:“春杏,动手吧。” 公主对她们动了杀心,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不能弄死公主(九公主死了,她们也要被问罪啊),那也要给她弄出个重病来,让她没有心思去害人。 春杏点了下头,旋即又想起春桃不在近前,她嘶哑的回了句:“好。” 偏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侧的小路上快步跑过来一个高个儿的男子,只见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儒巾,明明是读书人的装扮,却身姿挺拔、动作敏捷。 春桃被吓了一跳,赶忙喊道:“救命,这位公子救命啊!” 月白男子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惨状,也吃了一惊,然后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子呼救,不禁加快了脚步,飞快的赶到近前……(未完待续)r580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6章 两桩亲事 顾伽罗听父亲将观察好的几个‘女婿’人选的情况说完,沉吟片刻,道:“父亲看好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这几位举子都是寒门出身,三妹妹性子又有些绵软,女儿担心,三妹妹嫁过去会被人辖制。” 贵女下嫁寒门,这在大齐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科举制度经过上百年的完善,沿袭至大齐朝,已经成为朝廷选官的主要途径。 彼时虽然也有门荫、举荐,但这样得来的官儿,到底不如科举入仕底气足。 且还有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唯有通过科举的重重考验,才能入阁拜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所以,大齐朝科举盛行,权贵们也渐渐将家中儿女的婚配对象转移到了那些新晋的进士身上。 嫡女舍不得,嫁个庶女还是可以的。 如果那进士的才能实在出色,就是金尊玉贵的嫡女也能许配。 过去几十年间,每逢大比之年,都会传出某权贵招新晋进士做女婿的消息。 贵女下嫁,不能说是十里红妆,但也是嫁妆丰厚。权贵们既然愿意跟寒门结亲,为得就是培养一支潜力股,对进士女婿自是百般照拂。旁的就不说了,但是生活上就不能委屈了。 寒门出身的进士们,倒也不全是出身贫寒的,在古代,但凡能得起书、考得起科举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康之家。 好一些的还是一乡富绅或是当地土豪。 但跟真正的望族权贵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贵女们嫁入这样的门第,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受些委屈。 这也就罢了,还有那等无耻的伪君子,娶了人家娇养的女儿,得了岳家的扶持,用了妻子的嫁妆,却还要用各种名义(比如妇道、孝道)压制妻子。 仿佛只有这么做了,他才是个堂堂伟丈夫。 还有一些出身寒微的婆母,既得意儿子娶了千金小姐,又觉得儿媳妇出身太高不好管制,便刻意让儿媳妇‘立规矩’。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女,却要卑躬屈膝的伺候自己,便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顾琼是大房唯一的庶女,生母小透明,连带着她也有些懦弱。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顾琼跟着妙真大师学习,人变得开朗了许多,也会一些小算计。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伽罗觉得,似顾琼这样的出身和性情,最好是能嫁入规矩严正的世家。 哪怕是嫁给不出色的人,有家里的规矩制约着,又有父母长辈管着,也许不会过得太风光,但也绝受不了委屈。 至于那些不知根底的科举新贵,顾伽罗真心认为不适合。 顾则安知道大女儿因着生母的关系,对翠姨娘母女格外关照,是以方才妻子留下女儿一起旁听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顾伽罗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不赞同,顾则安也不恼,捻须一笑,“你父亲我又不是死人,岂会眼睁睁看着三丫头受委屈?” 顾伽罗还有些担心,“可是……”说话的同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宋氏。 宋氏是女人,倒与顾伽罗想到了一起,娘家固然能为出嫁女撑腰,可也不能时时盯着。 万一女婿谋了外任,顾琼跟着出了京,万一出了事,顾家鞭长莫及。 宋氏想把顾琼许给新晋进士,却希望是那种知根知底的人家。 她的父亲在做翰林院掌院前,还曾经在国子监任职,门下学生无数。 宋氏的计划是从父亲的门生中选一个门第不高、才德兼备的士子,但顾琼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翠姨娘又是原配冯氏的心腹,顾琼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 轻轻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宋氏道:“世子爷说的是,三丫头性子软,咱们多给她准备几个能干的奴婢就是了。只是有一点,三丫头如今在妙真大师门下学习,虽没有正经拜师,但毕竟有师徒情谊,世子爷,您看三丫头的婚事是不是提前问问妙真大师的意思?” 妙真是真正的贵人,如果她能帮顾琼,哪怕只有一两句赞语,对顾琼的亲事也是极有帮助的。 没准儿,顾琼能因为妙真的关系而嫁入门当户对的世家呢。 虽然顾家有意往‘清贵文臣’的方向上靠拢,但却不能真的放弃与其它勋贵豪族之间的联系。 顾则安一怔,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目光在顾伽罗和宋氏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定格在顾伽罗身上,“香儿,你素来与三丫头亲厚,也与妙真大师有些来往,不如你亲去静月庵一趟,一来给大师请个安,二来也问问三丫头的意思。” 顾伽罗看了看宋氏。 宋氏点头,妙真大师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就是她这个国公府世子少夫人也未必有这个体面。 反倒是顾伽罗,不知哪里投了大师的眼缘,接连两次去静月庵都没有遭到拒绝,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好,女儿省得。” 顾伽罗没有异议,她也想听听顾琼的打算。 虽然现在顾琼与她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但到底是她的妹妹,再者,翠姨娘一直对她都很好,就是看在翠姨娘的面子上,她也要尽可能的关照这个庶妹。 顾伽罗还给顾琼准备了一份嫁妆,顾琼成亲的时候,顾伽罗可能已经去了西南,所以她想提前留给她。 事情商量定了,顾则安便去书房处理正事了,留下宋氏和顾伽罗母女两个谈心。 “东府的人都搬走了?” 宋氏拉着顾伽罗的手,缓声问着一些齐家的琐事,“那位没有弄什么幺蛾子?” “嗯,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零碎的杂物,估计再有两日便能彻底弄好。” 顾伽罗知道宋氏所说的那位是指大长公主,便笑着说道:“母亲有所不知,这次东府能搬得这么痛快,还是伯祖母发了话呢。“ 宋氏挑眉,略带嘲讽的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宋氏可没忘了去年‘顾伽罗’闹出丑闻后,大长公主那副刻薄的嘴脸。 为了撇清齐勉之的‘奸夫’身份,她更是拿出了小时候跟人对骂的农村泼妇架势,只把‘顾伽罗’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宋氏是书香大族出来的小姐,讲究的是骂人不吐脏字儿,曾几何时听过这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偏那时大长公主既有身份、又有辈分,宋氏再厌恶,也只能忍着。 事情弄到最后,明明被当场抓奸的人有两个,受罚的却只有‘顾伽罗’一人。 经过那事,宋氏对大长公主的‘蛮横’有了真正的认识。 顾伽罗的笑意加深,“不止呢,大长公主还大方的准许清二老爷一家继续跟着她过活,还说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我死了你们再分家不迟’——”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清河县主‘不敬长辈’、‘不识大体’的不满。 宋氏失笑道:“对嘛,这才是她的本性。” 母女两个又说笑了几句。 宋氏忽的想起京中的一桩奇闻,其中还牵扯到一个与顾伽罗有关的人,犹豫再三,她还是问了出来:“京中最近有桩喜事,你可曾听闻?” 顾伽罗疑惑:“什么喜事?” 这几天家里因为齐谨之放外任、齐严之求真爱的事儿都忙坏了,她也没时间出门,对京中的新闻并不十分清楚。 宋氏看着顾伽罗的眼睛,缓缓说道:“翰林院赵编修和妻子贺氏和离了。那位贺氏,早两年的时候‘忽然’染了病,被送回老家静养。” 顾伽罗愣了下,贺氏?莫非是、是她在铁槛庵的邻居? 宋氏捕捉到顾伽罗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和恍然,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继续道:“坊间有流言,说贺氏不是染病,而是犯了大错被送进了铁槛庵。如今不知怎的,竟又回到了京城,还大张旗鼓的跟赵编修和离。” 顾伽罗脱口道:“什么?贺氏出来了?” 果然! 宋氏的眉头蹙了起来。 顾伽罗见状,不敢欺瞒,只得将她曾在铁槛庵见过贺氏的事儿说了说。她也没有说谎,单隐瞒了跟贺氏交易的事儿。 宋氏略略放心,看来,贺氏能出来,与顾伽罗无关。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贺氏被送入铁槛庵一点儿都不冤枉:因为婆母对她要求严格,她便对婆母下了毒。婆母虽然救了回来,却也落下了病根儿。 赵家厚道,看在贺院正夫妇亲自上门来谢罪的面子上,没有将这事闹出来。两家商议后,悄悄的往内务府递了折子,将贺氏送进了铁槛庵。 贺氏这等心思歹毒的恶妇,似宋氏这般受过正规闺训长大的人来说,是非常鄙视的。 宋氏可不想顾伽罗跟贺氏有什么牵扯,没得坏了名声。 顾伽罗还在疑惑,“母亲,您说的喜事与赵家有关?还是贺氏?” 宋氏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赵编修和贺氏和离,然后求娶了永嘉郡主的女儿杨绮。” 顾伽罗愕然,原来齐勤之是被赵楚截了胡啊。 这桩亲事已经够曲折离奇了,但不久后,还有一桩亲事更让人瞠目——九公主舍弃情郎(也就是杨旻啦),看中了前来赶考的冀州孝子曲晋……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7章 县主出马 “曲晋?”顾琼的手指轻轻滑过纸页上的名字,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恨意。 “父亲专门派人调查过,这人是冀州有名的孝子,为祖父、父亲接连守孝,而耽误了婚事,” 顾伽罗不看好曲晋,却还是将顾则安的调查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琼。 “还是个大孝子?” 顾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自古至今,国人都觉得但凡孝子,品德都不会坏到哪里。 但跟曲晋做过近十年夫妻的顾琼却很清楚,这人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虚伪凉薄的小人! 还品德好?呸! 顾伽罗点头,道:“只是有一点不好,家里未免贫寒了些。” 乡下小地主一枚,上有寡母要侍奉、下有弟妹要养活,硬件条件真心不怎么好。 可一想到顾则安的话,顾伽罗还是如实的转述:“不过父亲说了,此人长得相貌堂堂、颇有气度,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呢。” “……”谈及到未来夫婿人选的相貌问题,表面上,顾琼像所有正常的闺阁小姐那般羞得说不出话来。 而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人才?可不是人才嘛,靠着顾家一步步的往上爬,然后又审时度势的站准了队,前世她身死的时候,曲晋不足三十岁便已经爬到了从四品的京官,前途一片大好! 可惜的是,她顾琼却不想再跟一个伪君子搀和在一起。 顾伽罗不知其意,继续介绍其他的几位父亲看好的士子。 最后低声问道:“琼儿,咱们姐妹之间也不说那些个虚话了,你给我一句实话,对于你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顾琼放下那几张白纸,抬头飞快的看了顾伽罗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两只白净的手揉搓着衣摆。 良久,才细若蚊蚋的说了一句:“我、我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师傅,姐姐,我、我不想嫁人了!” 这话似真非假,有了上辈子的惨痛经历,顾琼对婚姻没有半分期待。 尤其是现在,她在静月庵住了这些日子,亲身体会到妙真大师的悠闲自在生活,她更不愿把自己困在内宅里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像师傅一样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顾伽罗皱眉,眯眼仔细看着顾琼,脑海中浮现出宋氏的话,猛地捉住顾琼的手,急切的问道:“莫非、莫非你也想像大师一样——” 顾琼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顾伽罗,那神情仿佛在说: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顾伽罗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凑到顾琼的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大师是永宁公主,你不是!” 在大齐,不是哪个女子都能像妙真大师这般能享受到真正的恣意的。 普通女子去庵堂清修,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青灯古佛、清苦孤寂的度过余生。 有娘家亲人还好,如果长辈们都过世了,那就会沦为任人鱼肉的孤苦女子! 再凄惨一些的,没准儿还会被恶人辖制,行那污秽之事呢。 后头的那些话顾伽罗没有明说,但顾琼不是单纯的闺阁千金,前世嫁人后她也曾听闻过一些不入流的庵堂里的野尼姑的腌臜事。 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顾琼沉默半晌,才不甘的喟叹一声,低声道:“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左了。如、如果可以,我想先问问师傅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大师对她越来越亲近了,虽然还比不上陶祺,但在大师眼中,她顾琼不再是一个主动凑上来巴结的陌生女子,而是个可以闲暇时聊一聊天的亲近晚辈。 顾琼不敢确定大师会不会为她出头,但定不会袖手旁观。 正好,她也想趁此试探一下大师对她的态度。 妙真对顾琼倒没有太多的热情,反而对顾伽罗的到来很是开心,热情的拉着她询问近况。 顾琼暗暗皱眉,话说前几日姐姐不是刚来过嘛,怎么大师还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那慈爱的眼光,都能化出水来了。 顾琼用力掐着手心,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嫉妒,唯恐一个不小心,让妙真和顾伽罗发现她的异常。 “……我竟不知伽罗你还有这等本事哪?提前一个月让牡丹绽放,倒也是件罕事呢。” 妙真这话有些夸张,彼时早已有了玻璃暖房,慢说提前一个月了,就是大冬天的让牡丹开花也没问题。 但她的这个态度却说明了一件事,她很喜欢顾伽罗,近乎一种无条件、无理智的喜欢。 这让顾琼更加戒备,心中早已咕嘟嘟的冒起了酸水儿。 “主要是家中的花匠能干,当不得大师称赞。不过,” 顾伽罗还是疑惑妙真大师为何这般对自己,但她的头脑还在,敏锐的听出了妙真的言下之意,试探的问了一句:“倒是有一盆魏紫,冠状花型,花朵硕大,还算新奇,大师若不嫌寒舍简陋——” 妙真的露出惊喜的神情:“竟有极品魏紫?我倒想赏一赏了!” 顾伽罗赶忙道:“大师肯屈尊,真是我们齐家莫大的荣耀。我、我这就命人回京请母亲给您写请帖。” 太好了! 妙真若是真能参加齐家的‘赏花宴’,齐家的这场宴会定能成为京城上流社会关注的焦点,某些个看着齐家没落而不愿来往、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估计都要掂量掂量了。 就是宫里,或许都会看在大师的面子上,对齐家也能高抬贵手呢。 顾伽罗死死的盯着妙真的眼睛,唯恐这位贵人再反悔。 妙真但笑不语,用力点了下头。 顾琼忍了又忍,很想提醒一句:师傅,齐家是被圣人严惩的罪臣哪,您忽然到访,会不会引起宫里贵人的误会?觉得您不识大体、不分轻重?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顾琼挤出一抹笑,亲昵的对妙真道:“师傅去赏花,可不能忘了琼儿啊,琼儿也想见识一下极品牡丹哪。” 顾伽罗猛地想起顾琼要说亲了,正该多出去走走。 齐家的赏花宴,有了妙真大师的参与,根本不愁引不来真正有身份的贵妇。 顾琼也无需多做,只静静的跟在妙真身后在齐家转一转,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上门提亲。 不过,顾伽罗牢记妙真的身份,没有开口为顾琼求情,唯有眼中带了几分请求。 殊不知她的这番表现,让妙真愈发满意:这才是‘那人’的孩子啊,知分寸、懂规矩、不谄媚……唉,看来顾家把她养得很好,齐家似是也尽了心。 妙真暗自满意,面儿却不显,笑着对顾琼道:“你个猴儿,不说想着多呆在庵里学习,净想着出去淘气。罢罢罢,你正是爱热闹的年纪,总把你拘在山里也不好。” 说着,她又看向顾伽罗,“还烦请府上县主多写一份请帖。” 顾琼欢喜不尽。 顾伽罗满眼感激,连连点头,“大师放心,大师放心!” 心里却说,只要您老人家肯来,慢说是多写上一份请帖了,就是让县主亲自来迎,想必县主也是乐意的。 顾伽罗叨咕的县主,正在跟自家丈夫说话。 “那个许氏这几日还安分吗?” 齐令先跟儿子商量了一番,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这个计划需要清河县主执行。 县主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安分?据客房伺候的丫鬟回禀,那位许小姐忙得很哪,又是打听府里的情况,又是收买洒扫婆子给严哥儿传递情诗,又是……她一个寄居的旁家小姐,竟是比我这个当家主母还要忙!” 县主说完这一串话,顿了下,看向齐令先,“老爷,这许氏绝不是个好的,决不能让她再有机会迷惑严哥儿。” 老二两口子不在京城,她和大老爷作为长辈,必须对齐严之负起责任。 如果齐严之在京城闹出什么‘绯闻’,坏了他的亲事,清河县主都没脸去见胡氏这个弟妹。 齐令先点头:“是啊,是不能让严哥儿跟她有什么牵扯。偏偏这个混小子犯蠢,似是吃了迷魂汤一般,认定了许氏。我和谨哥儿骂也骂了,劝也劝了,结果那混小子——” 齐令先捶了下小炕桌,恨声道:“若他是我的儿子,我、我早就一顿家法招呼上了,又何须如此费劲?” 其实,齐令先之所以不打齐严之,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个理由,而是因为齐严之还没有‘作’到份儿上。 如果齐令先真的怒了,哪怕是齐严之的老子齐令宜,他都照抽不误,反正又不是没抽过。 齐令先虽是武将,却不粗鄙,他对侄子也很看重,想着能不动家法就不动家法,最好是能让齐严之自己明白过来,这样反而比打他一顿更有成效。 清河县主皱眉,收拾一个有心计的民女,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只是她发现,丈夫和儿子对这个许爱,似乎格外关注,仿佛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如此一来,县主反而不好下手了。 齐令先又道:“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攀附富贵的市侩之人,实在不行直接给一批钱,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攀附富贵?难道是她想错了,许爱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只是个想跃上枝头的麻雀?! 意识到这一点,清河县主放下心来,见齐令先满眼不耐,似有亲自动手的意思,笑着说道:“这等小事,老爷何须烦恼?许氏到底是个女子,这事儿啊,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 ps:谢谢阿喵宝宝、盛开的夏荷亲的小粉红,呜呜,这个月的小粉红总算不是大零蛋了。 pps:明天是五一哦,提前祝亲爱的亲们假日快乐,(*^__^*)嘻嘻……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8章 众生相 永恩伯是高祖原配贞烈皇后的娘家,靠着高祖和先帝两代君王的照拂,一直过得很滋润,在京城上流社会也颇有些体面。 但到了现在,刘家的风光却不比从前,家中子弟不上进,送进宫去的女儿又不甚受宠。 唯一一个能位列四妃的刘贤妃,虽比其它姐妹强了许多,可在后宫挣扎了近二十年,也只生了一个公主,那公主还是个傻子。 幸好有个姚希若,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硬是将九公主的痴病给治好了。 现任永恩伯、刘贤妃的哥哥就琢磨上了,自家也有几个未婚配的儿子,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做九公主的驸马? 好歹也是自家人,撇开公主的身份,表哥娶表妹,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让永恩伯想不到的是,如今的九公主脑子倒是不傻了,人却变得愈发不让人省心。 小小年纪就出宫跟外男私会,私会就私会吧,你丫把嘴巴擦干净也行啊,偏偏还让人知道了,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刘贤妃都跟着受训斥。 永恩伯是九公主的亲舅舅,心里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 永恩伯夫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不止一次的在丈夫跟前抱怨:“早知道她这么能折腾,还不如一直是个傻子哪。” 九公主还是个傻子的话,不管是帝后还是朝臣,对她都有种先天的怜悯,即便她做出的事再荒唐,也不会跟她计较。 而永恩伯府的少爷娶了这样一个傻公主,宫里对刘家不能说是心存感激吧,好歹也会另眼相看,没准儿还会给‘肯牺牲’的倒霉驸马一个大大的前程咧。 可现在……永恩伯夫人听了永恩伯的打算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我们家可不能娶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 娶公主固然可以给家族求得富贵和地位,可也不是一点儿坏处都没有。 公主是君,驸马一家都是臣,‘君’想做什么,哪怕是挑战沦礼法的事儿,‘臣’都要乖乖的认下。 大齐的公主原就彪悍,抢有妇之夫的,婚后养面首的,做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哟。 似九公主这般婚前就跟男人勾勾搭搭的,那就更不能要了。 永恩伯夫人担心,娶这样一个‘祖宗’进门,用不了多久,她儿子头上就会一片绿油油。 永恩伯还有些犹豫,“府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正经差事了,大郎、二郎他们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也只挂着个勋职。宫里娘娘也艰难,不尚公主,难道眼睁睁看着永恩伯府一日日的没落下去?” 永恩伯满心叹息,他们家的灵气仿佛都集中到了贞烈皇后一人身上,除了她,刘家三代男丁中,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读书不成,习武不成,论起吃喝玩乐,倒是一个比一个精通。 永恩伯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想让嫡出的三儿子去尚主,旁的且不说,家中的爵位至少能保下来。 永恩伯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她是刘家的当家主母,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自然很清楚。 刘家的爵位不是靠军功挣来的,全凭裙带关系。不是世袭罔替,只能沿袭三世。 后来刘贤妃为了救圣人,不顾自己身怀六甲的为圣人挡住了刺客的冷箭,险些一尸两命,最后勉力生下孩子,还是个傻的。 圣人又感动又愧疚,不但封刘氏为贤妃,还加恩刘家,许他们家的爵位再沿袭一世。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四世而已。 现任永恩伯是第三任,他今年业已四十多岁,放在当下,已经能自称‘老夫’了。 永恩伯就是立时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他‘可惜’。 而永恩伯世子也已经二十多岁了,以大齐的平均寿命来算,刘家的富贵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年。 永恩伯夫妇如何不揪心?! 思忖良久,永恩伯夫人才咬牙点了点头,表示愿意为儿子求娶九公主。 但她心里到底不甘,又补了一句:“伯爷去跟娘娘商量此事的时候,最好还是求她多管教一下九公主。咱们家比不得人家清河县主底气足,九公主也不是顾氏!” 万一九公主婚后红杏出墙,永恩伯夫人希望宫里的贤妃能把心放正,给刘家做个主。 永恩伯虽然不喜夫人说话难听,但事关自己儿子,他还是咬着腮帮子应下了。 背后不能议论人,永恩伯夫人刚刚拿齐家的事举了例,外头小丫鬟便送来了清河县主亲笔写的请帖。 “赏花宴?” 永恩伯夫人扫了眼那大红洒金的帖子,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自打去年齐家出了事,清河县主便仿佛在贵妇社交圈消失了一般,除了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 “县主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重返京城的上流社会?! 永恩伯夫人合上请帖,有些好奇的问道:“伯爷,最近齐家可有什么大事情?” 永恩伯称得上一个老纨绔,正事上没什么能为,但与京中八卦上却颇有些手段。 这也难怪,整日里在东西大街闲逛、吃茶,偶尔还跟三五‘知己’去教坊、青楼体察下民情,消息自然灵通。 只见他稍一愣神,便回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吧。几日前齐家西府的老二打发儿子进京了,听说还带了好几马车的东西。” 说着说着,永恩伯的语气中便带着浓浓的羡慕。 他和齐令宜是同辈的人,两人都是勋贵出身,他还比对方大了几岁,结果咧,人家齐令宜不到四十就做了苏州知府。 齐家出了那么大的祸事,齐令宜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依然在富庶繁华的江南做父母官,一年不知往口袋里捞多少钱咧。 一想到齐严之带进京城的那几辆马车的宽大货箱,永恩伯的眼中就忍不住泛起了嫉妒的红光。 永恩伯夫人也叹道:“齐家老二倒是个有运气的人。” 上头有个好哥哥遮风挡雨,又有个好岳家帮忙打点前程,齐令宜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成。 忽然,永恩伯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丈夫:“伯爷,如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齐老二的嫡长子还没有说亲事吧?” 永恩伯不是女人,一时也没有多想,只愣愣的点头:“是呀,今年刚十六岁,听说是个懂得上进的孩子,读书颇有天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永恩伯夫人抚掌,眉眼满是笑意。 永恩伯不笨,对上夫人的双眸,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夫人的意思是——” 永恩伯夫人连连点头,笑道:“咱们家婉姐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也该议亲了呢。” 她说的是自己唯一的嫡女刘婉。 永恩伯‘唔’了一声,捻着胡须想了想,“齐家虽然没了爵位,可齐老二的官位还在,且大房有个清河县主,齐家也不会真的衰败下去。跟齐家结亲,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刘婉的出身,在权贵满街走的京城,当真算不得多么高贵。 别看齐家不是国公府了,可齐家的根基还在。 撇开清河县主的诰封不提,宫里的马皇后和太子对齐家都很看重。 再者,齐家丢了兵权,可西南大营却交到了马翰泽的手上。 马某人是谁?那是清河县主的嫡亲哥哥啊。 除此之外,齐家还有好几门得力的姻亲,赵国公府、梁国公府、宋国公府,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啊。 提到赵国公府,永恩伯又想起一事,道:“方才夫人不是问齐家有何大事嘛,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齐家大郎谋了缺儿,下个月就要去西南做知县了。” 永恩伯夫人眼睛一亮,染了鲜红豆蔻的手指敲了敲请帖,“是了,这才是清河县主举办‘赏花宴’的真正目的咧。” 嫡长子由武转文做了官儿,齐家正一步步从抄家的泥潭里走出来,换做是她,也会做出跟清河县主一样的决定。 “齐家这宴会,夫人可否要去?”永恩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问了一句。 永恩伯夫人笑得灿烂,“县主有请,是给妾身面子呢,妾身岂能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她头发长,见识也不短,做不来那等捧红踩黑的蠢事。 似永恩伯夫人这般想的贵妇并不少。 这也好理解,但凡在京城上流社会混得久的人,基本上不是蠢人,除非是有血海深仇(比如霍家和卢家),大家谁都不会闹到面儿上来。 能捧个人场就捧个人场,能送个人情就送个人情,大家都是在上流社会混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倒霉的时候,更不敢说那些遭遇祸事的人家就没有翻身的可能。 做事不能做绝,万事留一线,只要不影响自家利益,权贵们也乐得凑个热闹! 当然,也不是全部,世间总有那么几个脑缺者,或是目光短浅之人。 安成侯府。 “……嘁,齐家也就剩一个清河县主能拿得出手了,什么赏花宴?还不是想趁机巴结咱们这些人家?” 永嘉郡主因着女儿的婚事,对齐家多少有些别扭。 另外,永嘉郡主和清河县主有些不对付。县主看不上永嘉的为人,永嘉却觉得县主‘假清高’。如今齐家败了,永嘉乐得看县主的笑话,又岂会帮她做脸? 是以,门房刚送来请柬,安成侯夫人还没有发话呢,永嘉便已经表了态:“不去、不去!咱们杨家又不是没有暖房,一朵破牡丹有什么好赏的?不去!” 安成侯夫人那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满,但碍于豫王府和永嘉的权势,她还是忍了下来。 深深吸了口气,安成侯夫人道:“好吧,一切皆听郡主的意思。” 心里却把永嘉骂了个遍:真真是个搅家精,自从娶了你这么个祸害,杨家几十年的清名都毁了,杨家的女儿更是难嫁,放眼整个京城,还有几个正经人家愿意跟杨家来往?! 永兴侯府。 “按理说,县主好心请咱们赏花,咱们理当前往,偏我这几日着了凉——” 永兴侯世子少夫人满脸的为难,一边说着,还一边拿帕子掩着嘴,轻声咳了两声。 “是呀,我这几日身子也有些不适,上巳节的时候就没怎么出门,如今更懒得动弹。”永兴侯夫人也故作倦怠的叹了口气。 她们岳家向来谨慎行事,齐家是惹了大祸,被圣人抄家夺爵的人家,这样的人家,没落不没落的暂且不提,却是切切实实失了圣宠。 永兴侯夫人和世子少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她们绝不跟圣人不待见的人家来往。 至于清河县主是马皇后的侄女,却被她们给忽略了。 再者,如今皇子们已经长成,后宫又有贵妃等几位宠妃,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为了安全,她们还是离齐家、离皇室的争斗远一些为好。 岳家的几位年长的小姐也跟着附和,尤其是和顾伽罗不对付的岳淑慎,更是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岳家可是堂堂侯府呢,岂能跟一个破落户扯上关系?” 在场的女眷中,只有三奶奶燕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自去年跟顾伽罗相识后,她们便时有往来。 燕氏隐隐觉得顾伽罗不似外人说的那般不堪,更不觉得齐家是‘破落户’。 退一万步讲,就算齐家真的不行了,事情也不好做得那么明显。 永兴侯府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但近几年也有了颓势。 永兴侯推行什么‘明哲保身’,观其行径,却有点势利眼。 燕氏不禁担心,永兴侯再这么‘趋利避害’下去,会弄得众叛亲离。 世子少夫人眼尖,捕捉到了燕氏眼中的不赞同,捏了捏帕子,道:“弟妹,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你想去齐家赏花?” 哼,不就是个‘医女’嘛,不就是把半死不活的老三给救过来了嘛,偏婆婆拿她当宝贝一样。 明明家里最尊贵的儿媳妇是她这个世子少夫人,可婆婆硬是处处抬举燕氏,弄得燕氏这个三奶奶比她还要体面! 世子少夫人早就看燕氏不顺眼,这会子抓住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 故意‘啊’了一声,世子少夫人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了,我怎么给忘了,弟妹和顾大奶奶交好,齐家设宴,弟妹定然想去看看。” 话音一落,岳淑慎便扭头看向燕氏,眼中满是不忿:“三嫂,你居然跟顾氏搅到了一起?哼,顾氏是个什么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旁人都避着躲着,三嫂你倒好,竟然还自己巴巴的往上凑——” “慎姐儿,住口!” 永兴侯夫人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赶忙喝住,“你怎么跟嫂子说话?你的规矩都白学了?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你竟然对嫂子口出恶言,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岳淑慎不服气的鼓起两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力别过头。 燕氏脸色微变,她听得分明,婆婆表面上是在斥责女儿,暗地里却是在敲打她这个儿媳妇。 什么叫‘不相干的外人’? 还不是怪她明知道小姑和顾氏不对付,却还要跟顾氏来往?嫌她不知道维护自家人? 燕氏心里叹息,她何尝不想维护自家人?实在是这个小姑太能折腾,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岳大小姐‘看顺眼’的人。 如果按照婆婆的话来做,那她也不用交际了! 心里这么想,燕氏却还要笑着说:“母亲别生气,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嫂子行事不周到。慎姐儿是个直爽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唉,以后我会注意分寸,还请母亲放心。” 永兴侯夫人很满意燕氏的态度,她看在三儿子的面子上,对燕氏很是抬举。但这并不意味着,燕氏可以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不过,永兴侯夫人深知御下之道,给了人家一巴掌,也不忘再给颗甜枣吃。 思忖片刻,她道:“县主亲自下帖子,咱们岳家也不能一个都不去。这样吧,燕氏,你便代替我们走一趟齐家。不管如何,总要全了面子。” 燕氏赶忙起身,恭敬的应声:“是,谨遵命!” 寿春伯府、东平伯府等几家主母收到请柬后,纷纷找了各种理由婉拒了。 收到回复后,清河县主不禁收紧了拳头,好呀,那些个国公府还没说嫌弃齐家呢,这几家侯府、伯府倒是摆起了架子。 很好,几位的‘情谊’,我清河记下了! 就在县主暗恨不已的时候,顾伽罗兴冲冲的回来了,“母亲,妙真大师有意来齐家赏花!” 县主惊喜交加,捉住顾伽罗的手将事情问清楚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呀,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这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个‘势利眼’们会如何的后悔!” 后悔? 当然后悔,就是永嘉郡主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寿春伯府等几家明言拒绝的主母,更是捂着胸口哀哀叫疼——天哪,妙真大师已经有三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就是正旦朝贺,她老人家都不肯进宫咧。 可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就是宠爱她,各种贡品,挑着上好的极品,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往静月庵送。 圣人更是数次微服去探望妙真……种种超规格的待遇,连太子有时候都会心生羡慕。 现如今,妙真大师却要前往齐家赴宴,这、这可是接近大师的绝佳机会啊。 只要能跟她老人家说上话,哪怕只是寒暄几句,都足够所有的贵妇艳羡。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妙真大师能去齐家,表明她跟齐家(或者说与县主)关系莫逆,而寿春伯府等几位夫人却直接干脆的打了县主的脸,大师倘或怪罪下来…… 几位夫人后悔完了就是后怕,她们一边安慰自己‘定是齐家人在说大话,大师何等尊贵的人儿,怎么会跟罪臣来往’,一边又接连派人去打探消息。 其实她们心里很明白,县主又不是傻子,怎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如此,大师真的会去齐家? 包括永嘉在内的几位夫人都暗暗决定,到了宴会正日子,她们就直接去文昌胡同。拼着脸皮不要了,她们也要挤进齐家。 唯有永兴侯夫人暗自得意,幸好她没有把话说绝了。 命人唤来燕氏,“今个儿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太医也说了,我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赏花宴那日,我便带着你大嫂和你一起去齐家吧。” 世子少夫人也笑靥如花的表示,她的风寒已经好了,绝不会耽误了齐家的宴请。 燕氏见状,心中暗暗摇头,却也只能笑着答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六日。 清晨,天还没亮,齐家的下人们便起来了,来来往往的忙个不停。 顾伽罗和齐谨之也提前起床,洗漱完毕,夫妻两个一起简单用了些早饭。 顾伽罗去萱瑞堂帮县主料理事情,齐谨之则去书房寻父亲商议待客的事情。 日头一点点的升高,街上渐渐有了行人和车马的声音。 齐家的大门大开,几个身着崭新青色衣裳的小厮恭敬的在门口待客。 不多时,便有马车缓缓驶入了文昌胡同,一路朝齐家驶来。 小厮们机灵赶忙迎了上去。 原本,齐家赏花宴只邀请了堂客,但妙真大师要赴宴的消息一传开,许多个宗室、权贵都想来凑个热闹,甚至连几位开府的皇子都表示对齐家的几株牡丹感兴趣。 豫王府、福王府、齐王府,乃至安王府都有人前来。 县主和顾伽罗在二门处等着,听到外头的通传声,婆媳两个脸上都带出了笑容。 县主忽的想起一事,扭头对身边的丫鬟低语了两句。 那丫鬟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县主的声音很轻,顾伽罗细细听了下,也只听到了‘客房、许氏’几个字。 顾伽罗不禁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婆母竟然想让许爱出来见客? 这不科学啊。 慢说许爱来历不明,就算是齐家真正的客人,也不该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啊。 今儿来的可都是有身份的贵人,让许爱一个身份尴尬的人过来……顾伽罗疑惑了,婆母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ps:嘿嘿,二合一。亲们,节日快乐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69章 下马威 客房里,小丫鬟如实将县主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爱惊喜不已,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县主请我去参加赏花宴?这位姐姐,你不是逗我开心吧?” 小丫鬟见不得许爱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学着主母的样子,矜持的点了下头,“许姑娘说笑了,奴婢哪敢随意胡言?县主和大奶奶都等着许姑娘呢,还请您赶紧收拾下跟奴婢过去吧。” 许爱瞪大了眼睛,似是被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丫鬟不屑的撇撇嘴,不愿再看许爱的蠢样,冷声道:“奴婢在外头等着姑娘,姑娘快些梳洗一下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许爱脸上的狂喜之色瞬间散去,她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县主请她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女人去赴宴,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她的丫鬟雀儿却喜滋滋的捧着一套崭新的襦裙走了过来,“小姐,二爷还真是说话算话,昨儿刚让人传了消息,说是县主对您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今个儿县主便请您去赴宴。” 雀儿一边说着,一边帮许爱褪去家常的衣衫,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芒:“听说今日赏花宴来的客人都是京中数得上的豪门贵妇,随便哪一位的身份都比咱们的知府娘子都要高,小姐,待会儿您可要好好表现,让县主和诸位女客瞧瞧,您跟那些贵女们也不差什么。” 许爱不置可否,摊开双手,任由雀儿给她换上衣衫,然后重新梳了发髻,又在脸上涂了些胭脂。 收拾停当了,许爱没有耽搁,让另一个丫鬟留守,带着雀儿,跟着那传话的小丫鬟去了二门。 “爱儿见过县主。” 许爱盈盈下拜,动作端得是袅娜纤巧。 县主摆摆手,“许姑娘无需多礼。” 许爱正想跟县主致谢,恰在这时,外头来了一行贵客。 县主赶忙低声吩咐了一句,“许姑娘,你且到我身边来。” 许爱眸光闪烁了下,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退到了县主的身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县主的另一侧站着的并不是齐家大奶奶顾氏,而是县主的贴身侍女鹦鹉。 更巧的是,鹦鹉身上穿着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配上一条白色挑线裙子,恰与许爱新做的那套号称‘京中流行款式’的新衣极为相似。 “哎哟,大表嫂您来啦,快请进。” 县主仿佛没有发现自家丫鬟和‘贵客’撞衫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依次到来的客人上。 妙真大师赴宴的消息一传开,齐家这次的赏花宴绝对称得上贵客云集。 接到请柬的人家,比如齐家的姻亲,赵国公府、威远侯府、大将军府(也就是马家)、冯家、宋国公府等等人家全都到齐。 还有齐家的故交,像英国公府、卫国公府、镇国将军府等人家也都相继到来。 另外,还有一些嫌弃齐家没落,却又不敢明着拒绝的人家,听到京中第一消息后,也赶忙兴冲冲的赶到了文昌胡同。 至于那几家‘婉拒’的人家,也厚着脸皮送上门来,左右她们手里有请帖,侧门守候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拦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接到请帖,却消息灵通的人家,主动跑上门来——来者皆是客,她们就不信,清河县主还真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清河县主自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早早的将心腹曲妈妈派了出去,命她把不请自来的客人逐一甄别后,确定了身份,这才放行。 一时间,齐家门前车水马龙,各种规制的车架将整条巷子塞得满满当当。 大长公主领着众儿媳、孙媳和孙女们走出大门的时候,险些被那些马车堵得出不了门。 望着那热闹非凡的场景,大长公主神色变化莫名:真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功夫,西府便又‘风光’起来了。 大长公主眼尖,清楚的辨别出了眼前那一辆辆车架的规制,并精准的判断出了每辆马车所代表的人家。 “……啧啧,马氏果然能干,区区一赏花宴,来得客人竟是比正旦坤宁宫的朝贺还要齐整。” 大长公主不是个隐忍的人,冷哼一声,吐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这话说得有些诛心,言语间竟是暗讽县主太张扬,连皇后都不如她有体面。 如果这话传了出去,哪怕皇后是县主的亲姑姑,心中也会有些不舒服。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能想到大嫂会那般能干,连大师那样的贵人都能请来。” 搬了新家,住的院子也大了许多,但宁氏却过得很不开心。 管家权被刚过门的儿媳妇夺走,任谁也不会乐意。 这会儿宁氏的心情更差,她和清河县主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两人也斗了二十多年,彼此间互有胜负。 虽然宁氏败多胜少,可那也是跟县主平起平坐的‘对手’啊。 现如今倒好,宁氏混得连个寻常富户家的太太都不如,儿媳妇对她阳奉阴违,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连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管事妈妈也开始应付了事。 反观县主,出身高的儿媳妇对她各种孝顺、恭敬,总览家中大权,如今更风风光光的办起了赏花宴。 差距如此之大,宁氏根本无法接受。 心里憋着气,宁氏不敢跟婆母呛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姚希若:“你不是妙真大师的徒弟吗,咱们家乔迁之喜,举办宴席邀请众亲友来新家暖宅,你怎么不把大师请来?” 同样是举办宴集,西边就贵客如云,随便哪个都是世家贵妇。 而她们东府却冷冷清清,除开姻亲,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前来。 宁氏越想越生气,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姚希若头上,“真真是个废物!整日里捣鼓那些歪门邪道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去静月庵给大师请个安呢。咦,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大师回京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也不去瞧瞧她老人家?” 这可不是做徒弟该有的姿态啊。 大长公主一记眼刀丢了过来,宁氏硬生生将后头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姚希若到底年轻,虽活了两辈子,可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遇到今天这样的情景。 被婆母当众斥责,还险些将她好容易套到头上的帽子给摘掉,她不禁又羞又怒,登时涨红了脸。 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辩解。 怎么说? 难道说她跟妙真大师只是数面之交,偶尔听大师讲了几句养生之道? 难道说她过去在拿着大师的旗号招摇撞骗? 宁氏这个蠢妇居然还让她去静月庵,呸,宁氏当静月庵是东大街啊,可以随意乱逛? 大师没有揭穿姚希若的谎言,已经是给了姚家莫大的面子,姚希若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主动往大师跟前凑。 姚希若在心里把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做出羞愧的模样。 大长公主却忍不住再次后悔,她当初怎么就看上宁氏这个蠢东西了呢。 姚氏是不是妙真的徒弟有什么打紧? 只要她能给齐家带来利益就好。 好吧,就算姚氏说了谎,那也不该由宁氏这个做婆婆的当众戳穿了呀。 大长公主真想敲开宁氏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泔水还是浆糊! 冷哼一声,大长公主道:“宁氏,你是不是不想去西边赏花?如果不想去就直接说一声,扯那些个废话做什么?” 宁氏再次当着女儿、媳妇的面儿被婆婆训斥,仿佛被狠狠抽了几个耳光,面皮儿火辣辣的疼。 宁氏的嫡长女齐慧之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大长公主的胳膊,轻声道:“祖母,小心台阶,孙女儿扶您走吧。” 大长公主满心的怒火,在看到乖巧孙女的那一刹,全都熄灭了。 罢罢罢,宁氏虽然不好,可也给齐家生养了三儿一女,这些孩子个个都是极好的。 尤其是慧姐儿,今年都十四岁了,到了说亲事的年纪,隔壁来了那么多贵妇,正是给慧姐儿相看婆家的好机会,宁氏作为母亲和一家主母,也必须出席。 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齐慧之的手背,“还是我慧姐儿最贴心。走吧,时辰不早了,咱们好歹是半个主人,还要帮衬着招呼客人呢。” 宁氏和姚希若都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紧跟大长公主下了台阶。 小秦氏和贾姝一直都没有吭声,老实得像一对鹌鹑,悄无声息的跟上大部队。 二门的垂花门里,县主和顾伽罗还在迎客。 京中有名号的贵妇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县主暗暗算着,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跟刚刚进门的英国公世子少夫人一起进了花厅,只留下顾伽罗一人待客。 县主走的时候,鹦鹉等丫鬟自是跟随。 许爱却有些反应不及,饶是她自持见过世面,也被今日的所见所闻迷花了眼睛。 天哪,这、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宴集啊。 还有那些贵妇们,个个衣衫华美、珠光宝气,身上还散发着她从未闻过的香气。 还有她们的仪态、谈吐,更是优雅得不似凡人。 繁花锦绣、富贵满堂,今日许爱总算明白了其真正的含义。 不知不觉间,许爱竟生出了些许的自卑,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就好像闯入天宫仙境的无知村妇。 原本,许爱也想像雀儿说得那般好好表现,但人家贵妇们连眼角的余光都欠奉一个,更谈不上欣赏她的‘美好’了。 顾伽罗默默的望着许爱呆愣的模样,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婆母大人的这个下马威果然厉害!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70章 有仇不报非贵女 “县主,妙真大师的马车刚刚进了胡同。” 曲妈妈悄悄来到清河县主近旁,低声耳语:“大奶奶已经迎了出去,您看——” 县主含笑跟几位贵妇寒暄着,听了这话,眉眼不动,只唇边的笑纹加深了几许,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也松了下来。太好了,妙真大师终于到了! 不是她患得患失,而是大师身份贵重,且好几年都不曾主动参加宴集,仿佛真的如出家一般,远离了红尘。 就是宫里、安王府有什么聚会,她也不轻易露面。 若不是太后和圣人对静月庵赏赐不断,世人险些遗忘了妙真大师的存在。 虽然顾伽罗非常确定的告诉她大师会来,而她也亲自去静月庵给大师送了请帖,并得到了老人家的口头许诺,但在没有见到大师莅临齐家前,县主还是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 “有位贵客到了,我出去迎接一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县主略带歉意的跟几位贵妇欠了欠身。 “贵客?” 几位贵妇眸光闪烁,能让县主抛下一屋子的客人而亲自跑出去迎接的贵客,除了哪一位,再无旁人。 妙真出了家,不再是公主,可谁也不敢把她当做寻常的‘尼姑’看待。》 太后和皇帝更是非常明白的表示,妙真的一应待遇和公主等同。 公主驾到(尤其是受宠的公主),身为朝廷命妇。理当出迎! 那几位贵妇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还非常积极的说:“既是贵人驾到,依礼。咱们也当出去迎一迎。” 花厅里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县主还没有出去,绝大多数的人便已经知道了。 纷纷附和那几位贵妇的话,“是啊是啊,可不能怠慢了贵人!” 开玩笑,她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还不是想在大师跟前刷个存在感? 正主儿来了,她们还不赶紧出去表现。更待何时? 大长公主辈分高,又是皇家贵女,她自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笑着走到县主跟前,道:“贵人来了,老婆子我也理当过去瞧一瞧,偏生我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若是怠慢了贵人就不好了。这样吧,宁氏、姚氏,你们跟着县主一起过去吧,好歹给贵人见个礼。” 一边说着,大长公主一边给姚希若使眼色。 姚希若心里惴惴。 方才大长公主趁着大家不注意,将她叫到身边说了几句话—— “妙真素来骄傲、孤高,却也是难得的厚道之人,她回京好几个月了。京中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她的耳目,可她什么都没说。显见已经默认了。” “治病救人是行善积德的事儿,妙真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份儿,断不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没脸的事情。” “你婆婆是个糊涂人,她的话你只当是梦中胡话,切莫放在心上。待会儿见了大师,你只恭恭敬敬的行礼,处处尊敬她即可。” 没有点破,但话里话外却将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姚希若深深吸了口气,一直以来,她都没怎么瞧得上大长公主。 哼,不过是个粗鄙村姑,若不是摊上了一对好爹娘,哪有她作威作福的好日子? 上辈子更是觉得大长公主是个蛮不讲理、粗鄙无赖的老泼妇。 但听了这一番话,姚希若却在心里暗暗佩服,谁说大长公主只有脾气、没有脑子了?谁说她只有蛮横、没有城府了? 枉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与心性上却还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泼妇公主。 努力平复呼吸,姚希若缓缓抬起头,挺起胸脯,眼中渐渐有了自信与淡然的光芒。 冲着大长公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 大长公主心中略安,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扯了下宁氏的衣袖,递给她一个狠狠的眼神。 宁氏瑟缩了下,原本还想跟大师多说几句话,马氏能跟大师交好,她宁氏不比马氏差,应该也能和大师搭上关系。 但看到婆婆狠戾的目光,宁氏心中刚刚涌起的火花儿瞬间被冰水浇灭。 做了大长公主二十多年的儿媳妇,旁人不知道,宁氏却是非常清楚这个老东西的手段。 跟大师交好,固然是极有面子的事儿,但、但再有面子,也要有命去享受啊。 宁氏可不想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婆婆压着立规矩、抄佛经,或者干脆被撵出齐家去庄子静养。 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宁氏满腹不甘,却还是乖乖的来到县主身侧,陪笑道:“大嫂,我陪您一起去迎接贵人吧。” 县主挑了下眉,她就知道大长公主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齐家分了家,东西两府各自过活,但在外人眼中,却逃不过那一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隔房的堂亲,那也是自家人啊,宴会时,帮忙招呼客人也是应有之义。 就算宁氏和姚氏表现得太过热情,旁人也不会笑话,反而会说齐家果然是规矩人家,兄友弟恭、妯娌和睦。 微微一笑,县主道:“好,一起吧。” 说罢,县主不再耽搁,快步出了花厅。 鹦鹉等丫鬟慌忙跟上。 宁氏和姚希若、以及诸多贵妇也都一起往垂花门走去。 一时间,方才还衣香鬓影、花团锦簇的花厅里顿时空了下来。 大长公主扫了眼只剩下丫鬟仆妇的厅堂,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父皇和皇兄活着的时候,她比妙真这个‘假公主’还要风光、还要被人推崇。 可如今……唉,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曾几何时,一个皇室野种竟然仗着帝宠,凌驾于真正的龙子凤孙之上。 究其原因。不过是‘权势’二字罢了! 大长公主心底一片怅然,缓步走到正堂上首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这、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许爱呆愣愣的立在花厅里,方才还一派富贵从容的贵妇们,如今却因着一个什么‘贵人’,立时抛却矜持、无比热切的奔了出去。 难怪主人会那么想要成功! 许爱攥紧了拳头,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暗暗下定了决心。 …… 妙真大师说是来赏花的。但在齐家停留的时间根本不超过两刻钟。 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花厅,大师恭敬的给大长公主行了礼——大长公主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但她还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人。就是妙真也要唤她一声‘堂姑母’。 “大师如此受宠,却还牢记规矩,不忘礼数,也难怪太后和圣人对她诸多宠爱与照拂啊。” 大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纷纷在心里称赞。 虽然大长公主辈分高。可皇家是最不讲究规矩的地方。 成王败寇,大长公主当年站错了队,得罪了太后母子,即便她是高祖和贞烈皇后仅存于世的女儿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被削去封号、收回公主府等一切待遇? 没了圣宠的公主,简直就是落架的凤凰,众人没有趁机踩一脚就算是厚道了。 可人家妙真,啧啧,没有恃宠而骄。这在皇室中可是极为难得的呢。 就是瞧不上妙真出身的大长公主,也忍不住暗暗点头:好涵养! 当年先帝在位。还是太子的萧烨并不受宠,妙真是坚定的太子党,在宫里没少跟着萧烨受欺负,第一次下嫁,更是为了帮太子萧烨朝臣。 许多人不理解太后和萧烨为何这般宠爱妙真,大长公主却是隐约知道一些内情。 患难之中相互扶持,为了萧烨而牺牲了终身的幸福,甚至还为萧烨挡灾避祸……这种情谊,岂能轻易辜负? 偏偏在萧烨成功即位、坐稳江山的时候,妙真却悄然退去,这更让萧烨母子心怀歉疚,想加倍的补偿她。 ……唉,真可惜,如果当年安王和妙真能站在蜀王一边,或许大齐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大长公主无声的叹息。 除开大长公主,现场的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县主和顾伽罗一左一右的陪在大师身边,其它贵妇则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 姚希若反复念叨着大长公主对她说的话,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大师跟前,盈盈下拜:“希若见过师傅。” 妙真眯了眯眼睛,掩住眼底的眸光,“哦,是你啊。几年不见,出落的愈发好了。你父亲可好?你母亲可好?” 态度很是和蔼,但话里表达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姚希若脸上闪过一抹难看,略带尴尬的说道:“我、我父亲已经去了。母亲还好。”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听了这简单的一段对话,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姚希若号称是妙真大师的爱徒,可为何大师对她这般客气? 客气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它代表着‘疏离’。 如果妙真大师真的是姚希若的师傅,那么她对姚家也应该非常亲近。 就算大师不耐烦跟不相干的人接触,可倘或徒儿家发生了大事,她也应当知道啊。 然而,姚希若的父亲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妙真大师一见面却还‘客气’的问好。 啧啧……其中内情,不言而喻啊! 妙真一怔,旋即露出抱歉的神情,叹了句:“可惜了,姚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呢。” 姚希若不知该如何接话。 妙真又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我与你们一家相识一场,也算是猿粪,日后倘或有什么事,只管来静月庵寻我。” “多、多谢大师。” 姚希若呐呐的应了一句,感觉大家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很是炽烈,她咬了咬牙,道:“大师当年指点小女医术,小女很是感激……” 妙真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无须多礼。我的医术平平,况也没教你太多。好了,今个儿是来赏花的。旁的就不多说了。香儿——” 妙真扭头,笑着对顾伽罗道:“你说的那株魏紫呢,我倒要看看,这花儿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稀罕。” 顾伽罗赶忙笑道:“大师放心,定会让您满意的。” 妙真眉眼含笑,却一根手指戳到了顾伽罗的额头,“你个猴儿。净会说嘴,如果那花儿不能让我满意,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得好似有些不客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大家左右相顾,跟近旁相识的人交换了彼此明了的眼神:看来大师肯屈尊来齐家,全是顾氏的面子呢! 且听大师这口气。似是跟顾大奶奶非常熟悉啊。 “哎哟。大师,人家好心请您来赏花,您却……” 顾伽罗知道妙真这是故意给她撑面子,她满心感激,伸手扶住妙真的胳膊,故作委屈的说着玩笑的话儿。 妙真似乎很喜欢顾伽罗的亲近,笑容愈发真挚,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她一起朝齐家的暖房走去。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说笑声不断。 大部队跟着妙真齐齐转移去了暖房。宁氏看了眼前头的县主,又看了看脸色阴郁的姚希若,扭扯了一番帕子,最后还是尾随众人而去。 “……”姚希若见过妙真,也曾跟她学过几天的养生术。 虽然那时妙真对她称不上多么亲近,可也算和气。 大长公主也说了,妙真性情还算厚道,除非姚希若打着她的名义为非作歹,否则她是不会当众戳穿。 姚希若也正是早就知道妙真豁达,所以当日才敢拿她做旗号。 但万万没想到,妙真竟这般不留情面,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却将姚希若的‘谎言’揭了个底儿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妙真是为了顾伽罗? 可顾伽罗又是怎么投了妙真的眼缘? 难道是顾琼在一旁穿针引线? 但顾琼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物,否则上辈子也不会轻易被曲晋和杨绮联手算计。 而且上辈子顾伽罗根本就不认识妙真啊! 姚希若越想越头疼,太多的事情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这种全然失控的感觉,让她心里一阵发慌。 得,齐家赏花宴里又多了一个不开心的人。 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非常高兴的—— 妙真对县主称不上亲近,却也露出了欣赏之色,这让县主暗喜不已,且妙真的到来,让她重返社交圈的第一步迈得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万人关注! 顾伽罗就更不用说了,妙真在齐家待的时间不长,可自始至终,她都紧紧的挽着顾伽罗的手,两人仿佛亲密无间的母女,哦不,是忘年交。 顾琼也算大有收获,虽然妙真对她远不如对顾伽罗亲近,但却当众表明了顾琼是自己徒弟的事实。 一时间,众人看向顾琼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姚希若当初只是自称妙真爱徒,就受到了宫中贵人的垂青。当然,姚希若的神奇医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可如果她没有传出那个‘消息’,她根本不可能有进宫的资格。 顾琼就不同了,她可是大师承认的徒弟啊。且顾琼至今还在静月庵住着呢,跟大师朝夕相处,简直就是‘近水的楼台’啊。 家中有适婚儿孙的贵妇们赶忙翻出顾琼的资料:赵国公世子的庶女,生母是原配跟前的大丫鬟,唔,出身低了些。不过,据说顾大奶奶对顾琼很是关照。 连带着冯家对这个便宜外甥女也有几分上心。 如今又加上一个妙真……好,就是她了! 还不等宴会结束,便有不少家主母凑到宋氏跟前打听顾琼,其中有几家更是推出了家中的嫡子、或是极出色的庶子。 宋氏暗暗盘算了下,发现有几家的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顾琼的行情瞬间上涨了好几倍。 而且瞧这个架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定下来。 宋氏也不禁露出欢愉的笑容。 除此之外,马家、冯家、宋国公府、威远侯府等齐家的姻亲也都有幸跟妙真大师谈了几句话。 妙真对这几家都非常客气。尤其是看到冯家大舅母的时候,她的眼中更是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神采,言语间也亲近许多。 这让大舅母有点儿受宠若惊。幸好她涵养好、见识多,把疑惑存在心里,面上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文雅、淡然。 妙真见状,愈发高看她几眼,赞她是‘贤妻良母’。 妙真轻易不夸人。 众人投向大舅母的目光满是艳羡。 大舅母依然一派荣辱不惊。 寿春伯夫人在人群中围观了许久,眼见顾伽罗大出风头,心里似是抱了个热炭团。 看到县主红光满面的样子。更是后悔不迭。 幸好她还有底牌。 “仁哥儿媳妇,顾大奶奶是你妹子,你过去打个招呼吧。顺便也给大师问个安。” 寿春伯扭头对身边的顾琳说道。 顾琳脸色隐晦莫名,她和顾伽罗从小就不对付。 年龄相近、长相相似,堂姊妹两个没少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可悲的是,在十二岁以前。顾伽罗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而顾琳却处处都逊顾伽罗一筹。 特别是长相。 因为两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去年顾伽罗出事后,顾琳自觉受到了连累,为了报复,她还小小的阴了顾伽罗一把。 顾琳对这张脸非常厌弃——明明是相似的五官,长在顾伽罗脸上就显得那么精致、美丽,放在她顾琳脸上就粗糙了许多。 但今天,顾琳头一次因为这张脸而感到庆幸。 虽然还是讨厌顾伽罗。顾琳却不介意沾沾堂妹的光。 “媳妇儿这就过去。” 顾琳抬手抿了抿鬓边的头发,确定妆容没有问题。缓步穿过人群来到妙真大师几人近前。 她很聪明,没有直接跟大师说话,而是笑着对顾伽罗道:“到底是咱们家的香儿,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就是在行,瞧这几株牡丹,养的真好,花朵儿又大又多,团团簇簇的,看着就觉得富贵喜气。” 顾伽罗挑眉,她什么时候跟顾琳这般亲近了。顾琳居然还肉麻兮兮的唤她‘香儿’? 顾伽罗悄悄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客气的回道:“大姐谬赞了,我哪里会养什么花儿,不过是家里的花匠能干,母亲又诸多关照,这才建了这暖房。” 顾伽罗不知不觉的将注意力引到了清河县主身上,在她的话语里,县主就是那等明理又慈爱的好婆婆。 果然,妙真闻听此言,扫了眼县主,轻轻颔首:“清河素来是个宅心仁厚、贤良淑德的女子。香儿,你能做她的儿媳妇,可是你的福气,你要知道惜福,明白吗?” 顾伽罗连连点头,颇为受教的模样。 妙真的性情有些天真烂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她怎样都顺眼。 见她这般乖巧,好不稀罕,伸手捏了捏她水豆腐一样水嫩的脸颊,妙真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慈爱却骗不了人。 “看来,大师对顾氏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诸贵妇们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的记了下来。 “花儿赏了,茶也吃了,我也该告辞了。” 妙真搭着顾伽罗的手,缓步出了暖房,看了看日头,轻声说道。 县主和顾伽罗赶忙挽留。 妙真却道:“好久没进京了,还有些琐事要去处理一下。行了,又不是外人,不必这般客气。” 县主和顾伽罗这才没再多说什么,只恭敬的送妙真出门。 众人也纷纷跟上。 妙真摆摆手,“大家都是来赏花的,切莫因我一个人辜负了这大好的春日,好了,都回去吧,香儿送我就好!” “是,大师慢走!” 贵妇们都知道妙真的脾气,纷纷顿住脚步,齐齐欠身行礼。 县主则低声叮嘱了顾伽罗几句。 顾伽罗用力点头,然后亲自送妙真一行人出了院子。 行至二门处,妙真又似想起了一事,对顾琳道:“好容易回京一趟,你也回家看看吧。” 顾琳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恭敬的应声:“是!” 妙真捉着顾伽罗的手,柔声问了句:“你真的要跟齐大去西南?留在京里不好吗?” 顾伽罗感觉到妙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心里感激,却还是坚定的说道:“我与大爷夫妻一体,他去赴任,我理当跟随。” 说完这些,思及妙真对她的种种照拂,顾伽罗道:“我、我们后日就要启程了,可能来不及去静月庵向您辞别……大师,还望您珍重!” 妙真笑了,眼中隐隐带着些水光,“好,好孩子,我也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进宫求个恩典! 齐家的赏花宴圆满结束,除了极个别人,可谓是宾主尽欢。 县主和顾伽罗忙了大半日,不免有些疲累,但心里高兴,还是非常有精神的将来客们纷纷送走。 旁人还好,就算有想头也不会漏出来,唯有姚希若和顾琳,直觉在人前丢了大丑,她们不敢记恨妙真,却将所有的帐都记在了顾伽罗头上。 告辞的时候,看向顾伽罗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顾伽罗心里冷笑,你们欠我的我还没有还给你们呢,你们倒先使起了性子。好吧,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ps:有的亲说女配有金手指,女主却没有。其实,女主是有的,历史的先知、以及她的几大靠山就是她的金手指。什么样的金手指,在权势面前,都是渣啊!(未完待续……)r129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81章 以彼之道 齐家的赏花宴圆满落幕,超额完成了齐家人的既定目标,阖家上下都很满意。 兴奋过后,这才感觉到了疲累。 从清河县主、顾伽罗到下头的粗使丫鬟,个个都累了个人仰马翻。 第二天,齐家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内院、外院当值的奴婢虽还强撑着按点儿当差,精神却都差了许多。 如此,齐家内院的管理便有些松懈。 齐严之忍了大半个月,总算抓住了这个良机,趁着伯父他们宿醉未醒,一时顾及不到,他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摸进了二门里的客房。 “爱、爱儿,昨儿赏花宴,大伯母可请你出席了?” 齐严之一看到许爱,就兴匆匆的迎了上去,走到近前,又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刹住了身子,眼睛根本不敢直视许爱俏丽的面容,两个耳朵早已红透了。 齐令宜和胡氏对齐严之管教甚严,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单独跟闺阁小姐相处过。 更不用说,这位小姐还是他心仪之人,齐严之能壮着胆子混入内院已是他生平做过最荒唐的事情了,此刻面对许爱,他早已羞得手脚都不知改怎么放,哪里还说得出什么甜言蜜语? 许爱噙着一抹温婉的笑容,仿佛没有看到齐严之的无所适从,忽然叹了口气,道:“县主是个慈爱的长辈,对我也极为关照,昨儿特意命丫鬟专门来请我去赴宴。” 她抬起头,潋滟水眸中带着感激,“说到这里,我还真是要感谢二爷。如果不是您,我、我根本无缘见识那样的盛会。” 齐严之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一些,他只是单纯,并不傻,许爱这话,字面上是在致谢,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爱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直到昨日,我才知道齐大老爷和县主为何不答应咱们的事儿。二爷,您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 清河县主让她参加赏花宴的目的,许爱已经彻底明白了,无非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对不单单是浅薄的门户之见。 见识、涵养、为人处世的态度……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勉强凑到一起,也不能真正的融合。 如果换做寻常小户千金,见识了昨日的富贵锦绣,定会心生自卑,继而自轻自弃,根本不用县主动手,自己便先放弃了。 就是许爱,心里明明有准备,可还是被那从未见过的豪奢场景、富丽画面惊了一下。 特别是那些贵妇们的言语和神情,那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气势,最让许爱觉得自惭形秽。 有那么一刹,许爱都想打退堂鼓了。 因为她悲哀的发现,她别说是跟顾大奶奶这样的贵妇相比了,就是那个故意穿了一身和她相似衣裙的丫鬟,观其言行、举止,竟比她许爱都要强上几分。 事后许爱打听了一番,那个什么鹦鹉,居然还只是县主跟前的二等丫鬟,上头还有更规矩、更出色的一等丫鬟呢。 许爱蔫儿了,心底的那股子骄傲瞬间消失无踪,她连个中等丫鬟都比不上。 齐严之无法体会许爱的心情,但听了她的话,不免急切的问道:“怎么?昨儿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什么两个世界?他们不都生活在大齐? 许爱摇摇头,“二爷别急,没人委屈我,我、我就是觉得配不上二爷。二爷,您既然已经顺利抵达了京城,我、我也该走了。” 许爱知道县主不会只有这么一招,但她不想被动挨打,经过一夜的思索,决定以退为进。 果然,她的话还没说完,齐严之急得脸都红了。 也顾不得害羞、更忘了礼数,他一把抓住许爱的手:“爱儿,什么配不配的,你救了我,我心悦你,咱们便是天造地设的良配。我知道了,定是昨儿有人欺负了你,爱儿,你别难过,也别轻易放弃,一切还有我呢。” …… “你?” 齐谨之昨日陪几位国公府的公子吃了半日的酒,醉得不行,直到次日下午才醒。 刚刚起床,脑袋还有些晕,齐严之便气呼呼的跑了来。 齐谨之揉着额角,忍着把蠢堂弟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凉凉的说道:“你有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是,我们齐家就是‘仗势欺人’了,我们齐家还就‘俗不可耐’了,那又如何?哼,我且问你,离了齐家,你又算哪根葱?没有齐家的权势,那个什么情儿、爱儿还会主动攀上你?” 劝了这些日子,齐谨之也烦了,加上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气闷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爱儿?” 齐严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人。 “我还能怎么说她?昨儿母亲好心请她去赴宴,也是存着让她多在人前露露脸儿的意思,想着她若真是个好的,你想收她也就收了,” 齐谨之端起炕桌上的一碗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可她呢?瑟瑟缩缩、畏手畏脚,竟是连咱们家的二等丫鬟都不如,前来赴宴的女客们,有的还在私下里议论,说母亲向来细致、稳妥,怎么偏带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待客?” 齐谨之斜睨着齐严之,“似她这样的人,给咱们家做丫鬟都不够格,你却还想让她做二奶奶?莫非你觉得齐家还不够落魄,还想让全京城的人都嘲笑咱们?” “我,我——”,齐严之头一次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脸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喊道:“我就知道爱儿受了委屈,合着昨儿她不是去赴宴,而是去被人羞辱了——” 齐谨之横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茬:“错了,没人羞辱她,她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谁会刻意找她的麻烦?”你当人家贵妇吃饱撑的没事干吗? 齐严之又羞又怒,他是个书呆子,家里宠着,何曾跟人吵过架? 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儿,齐严之才颓然道:“罢了罢了,你们既然这么瞧不上爱儿,我也不留她在这里碍你们的‘贵’眼了,明儿我们就搬出去。” 齐谨之嗤笑一声,“搬出去?搬到哪儿?客栈?好,就算是客栈,你有钱吗?我是说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银子?” 齐严之语塞。他长这么大,从未为银钱之事上过心?更不用说自己去赚钱了。 沉默良久,他羞恼的嚷道:“总归有法子!”大不了他跟同窗、世交去借。 齐谨之翻了个白眼:“好,就算你有法子弄来钱,你和许爱又以什么关系住在一起?夫妻?哼,无媒苟合?!” 齐严之气得狠了,喊道:“谁说我们无媒苟合?我们、我们请了媒人,还有爱儿的姑母给我们做主——” 齐谨之冷冷的丢出一句话,“婚书呢?” 这年头成亲,可不是你随便找个不知哪里来的媒人一说和,然后有个什么‘长辈’发了话,婚事就能成的。 还需要有正经的婚书。 可婚书这种东西,就不是随随便便凭个人就能弄出来的了。 仿佛被针扎破的气球,齐严之彻底没了气力,他闷头一屁股坐在齐谨之的对面,满脸痛苦、纠结。 齐谨之也不急,端着醒酒汤吸溜吸溜喝着,啧,真难喝! 足足过了一刻钟,齐严之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问:“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我是真的想娶爱儿!” 齐谨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须得有拿出手的本事,你大嫂的舅父跟京华书院的山长是好友,可以请你大嫂帮个忙,荐你去京华书院读书,读好了书,有了前程,自然有了资本。” 傻弟弟,这年头就算是私奔,也是需要本钱滴。跟父母‘谈判’,更需要资本哪。 齐严之想了想,貌似有理,点了下头。 齐谨之继续道:“第二,许爱当学习一些规矩、礼数,以及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齐严之有些犹豫,“这个就不必了吧,咱们齐家也不是国公府了。” 齐谨之挑起一边的眉毛,“可你爹还是苏州知府呢。难道你想旁人见到许爱的时候,再把她当做府里的丫鬟?” 齐严之对上齐谨之的眼睛,兄弟两个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齐谨之不躲不闪,认真的说道:“你只要做到了这两点,父亲定会在叔父面前帮你说项!” 齐严之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好,我听大哥的。” …… 齐严之去了京城最好的书院,而许爱则留在了文昌胡同,由清河县主请了齐家的积老嬷嬷专门教导规矩。 这与许爱预期的结果根本不一样,她不禁暗自焦急,可再想寻齐严之却找不到了。 京华书院可以寄宿,齐谨之把傻弟弟送进去的时候,早就跟山长、夫子说定,非齐家主人发话,决不许齐严之出书院半步,更不许他接触‘外人’。书信可以传递,但也必须通过正规途径。 而所有通过正常途径送来的书信,都必须先交由齐令先或是县主过目。 没用几天,齐家便顺利将齐严之和许爱隔离开来。 “早该这么做了,” 顾伽罗笑着摇摇头,心道:可算是把这对祖宗给拆开了,耳根子好歹能清净两日。齐谨之也能安安心心的离京。 想到离京,顾伽罗记起一事,唤来紫薇:“事情都办好了吗?” 过去的恩怨她可以暂时不计较,但有三个人,她却不想放过……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82章 还之彼身 京华书院。 “二爷,二爷,小的回来了。” 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年轻小厮快步来到书院的学子宿舍,找到自家主子的房间,还不等气儿喘匀,便急乎乎的喊道。 “怎样?她、她可还好?”伯父伯母应该不会骗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爱儿身边的小丫鬟曾私底下嘀咕,说齐大爷把齐二爷送进书院,根本就是调虎离山的诡计,为得就是拆散二爷和她们家小姐。 雀儿还说,齐二爷前脚离开齐家,县主后脚便会把她们主仆几个赶出去,即便不会明着赶出去,也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将小姐挤兑出去。 齐严之自然不会听信一个丫鬟的话,可作为一个深陷爱情深潭的毛头小子来说,他心里也有些担心。 是呀,伯父伯母还有堂兄根本就看不上爱儿,万一自己去了书院,他们让爱儿受委屈又该如何? 所以,齐严之临行前,又跑去跟齐谨之谈条件。 齐严之不敢明着说家里人会薄待许爱,只是反复强调,许爱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心爱的女人,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幸,那么他也、也不想活了。 齐谨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起来,狠狠的抽了蠢堂弟一顿,没打脸,却把齐严之打得嗷嗷叫。 打完了人,齐谨之终于畅快了,淡淡的说道:“放心吧,我们齐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断不会行那龌龊的伎俩。不管你在或是不在,母亲都会尽心‘调教’许小姐的。” 说着,齐谨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每隔几日遣人回来看看。” 齐严之被堂兄教训得又羞又愧,但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了许爱,嗫嚅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去书院后,就让九斤每隔两日回府一趟,可、可好?” 齐谨之心塞不已。僵硬的点了下头。 齐严之得到了堂兄的许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再无什么纰漏,寻了个空儿。颠颠的跑去跟许爱辞别。并略带邀功意味儿的将这件事讲给了她听。 许爱闻言,芙蓉面上阴晴不定,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幽幽的说了句:“多谢二爷这般为我筹谋,还望二爷去了书院后,切莫忘了妾。” 齐严之赶忙许下诺言。 两人又是一番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直到夜色渐浓,角门负责放风的婆子打来暗号。一对小鸳鸯才恋恋不舍的分手。 齐严之来到书院的第二天,便命自己的亲近小厮九斤悄悄回齐家打探消息。 “好叫二爷知道。爱儿姑娘很好,吃穿等一应用度也都跟过去一样,” 九斤抹了把汗,详细的将他探查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齐严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一切可还好?” 九斤用力点头,“好、好,都好,大爷和大奶奶已经收拾停当,明日就离开京城了。哦,还有,昨日宫里忽然来了内侍传旨,宣大老爷进宫。” 齐严之一惊,“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案子都了结了吗?”圣人好好的召见大伯父作甚? 九斤见齐严之误会了,赶忙摆手,笑道:“二爷放心,大老爷没事。哦,也不对,哎呀,这么说吧,圣人宣大老爷是好事。” 齐严之微怔,“好事?”莫非圣人又忆起了齐家的功劳,觉得大伯父可怜,想重新启用他老人家? 别看齐严之是个不通俗物的书呆子,但他到底是豪门公子,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 特别是关乎家族的大事,齐令宜也曾经跟他讲过许多。 “是呀,是天大的好事呢。”九斤很兴奋:“圣人有意彻底剿灭前朝‘梁逆’,便召大老爷去询问西南各府县的情况,咱们大老爷是什么人哪,在西南待了二三十年,没人比他更清楚那里的情况。大老爷不但详细的说明了西南的民生、军务,还针对前朝‘梁逆’提出了好几条非常有见地的建议。” 九斤说得眉飞色舞,两只胳膊也不住的挥舞,“……圣人甚是满意,直夸大老爷不愧是西南悍将、国之栋梁!” 完、完了?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 齐严之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圣人虽然没有给齐令先什么封赏,更没有授以官职,但圣人的这番话,却表明了一个态度——齐家的‘旧账’一笔勾销,齐令先可以重返朝堂了。 或许现在不能立时起复,可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圣人定不会忘了他。 而这个机会也不会太遥远,圣人终于要对盘踞云南的梁王动手了。正如九斤所说的那般,想在西南行军打仗,朝廷根本绕不过一个人,那就是西南曾经的土皇帝,齐令先! 屁股决定脑袋,齐严之心思单纯,但出身将门世家,对于这些,他还是有着先天的敏感度。 思及此,齐严之忍不住为大伯和家族高兴。 太好了,大伯和堂兄缺的就是这么一个良机,如今圣人表了态,大伯他们不愁无用武之地,而齐家、终将恢复祖辈的荣耀! …… 宿舍的另一边,冯明伯正跟小厮说话。 “明日我就不去城外送行了,你跟表小姐和表姑爷好生说一说。就说,让他们一路小心,到了西南稳妥行事。” 该说的都说了,去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冯明伯神情淡淡的,眼中却仍有几分不舍和担忧。 西南哪……如果他的预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地方。近几年内将会有一场战事。 希望齐大能像他承诺的那般,好好保护香儿,否则—— 小厮连连点头。“大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哦,对了,大爷,孟先生的家眷刚刚抵达京城,您看?” 冯明伯道:“老规矩,直接把人安置到庄子里。” 小厮心领神会。但还是问了句:“那孟先生那儿?” 冯明伯浑不在意,“直接告诉他就好,他是个聪明人。” 两人谈论的孟先生。全名孟复,祖辈起就在云南安家落户,精通好几个民族的语言,并且对当地的一些利益集团有一定的了解。 孟复的祖、父都是读书人。但与科举上却没什么进益。直到孟复,书读得好,人也通透,惟独相貌差了些。 身高五尺左右(即160cm),尖嘴猴腮,皮肤黝黑,若不是双目还算清明,妥妥一副油滑奸诈小人的猥琐模样。 大齐做官。不但要讲究才能,还要看脸。 孟复的才学是尽有的。可他那形象着实让人看着不喜,考中了进士却通不过吏部的铨选。 冯明伯交友颇广,听说了孟复的事,便暗中考察了其为人品行以及能力,发现这人长得不咋样,但却有真才实学,不禁生出招揽的心思。 正巧齐谨之要去西南做官。 冯明伯想了想,齐谨之虽然对西南的军务很熟,可他到底没有做过地方官,对于那些庶务并不了解。 尤其是云南那个地方,地处偏远,多民族混居,朝廷在当地的威慑力不强,反倒是一些豪族、土司掌控了地方。 齐谨之过去,身边必须有个熟知云南情况的人,而孟复便是最佳人选。 经过冯大舅一番运作,孟复摇身一变成了齐谨之的主簿,一家四口随齐家一起赴任。 小厮提到的‘家眷’,主要是孟复的父母亲人。 冯明伯原本接孟家人进京,是为了招揽孟复。 如今孟家父母兄弟十几口人到了京城,冯明伯依然会好好对待人家,但这次却是为了牵制孟复。 西南必有一战,主战场是云南,冯明伯必须确保表妹的安全。 而孟复,为了父母亲人,也会全心全力的帮助齐谨之。 “是,小的明白。”小厮恭敬的答应一声。 冯明伯忽又想起一事,交代道:“还有,平日里多留心一下齐二。” “是。”小厮点头,心里却嘀咕:唉,表小姐的命真好。话说,表兄当到他们家大爷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世间罕有了。 …… “哼,顾伽罗的命还真好!” 顾琳满心嫉妒,一想到那日赏花宴的盛况,她的心里就直翻酸水儿。 顾琳的贴身大丫鬟叫绿萼,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很清楚自家主子和二小姐的恩怨。 听了这话,她不敢胡乱插嘴,唯恐一句话说得不如大小姐的意,惹怒了大小姐。 “也不知道她背地里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骗得了妙真大师的垂青……”顾琳只想发泄,没人附和也无所谓,一个人嘀嘀咕咕的骂个没完。 绿萼依然垂首不语。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隐隐的还有呼喊声。 顾琳大怒:“外头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绿萼赶忙走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妇人走了进来。 顾琳看清来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谷有才家的,你怎么来了?” 谷有才是顾琳的陪房,现在帮她打理东大街的一处铺面。 来的这妇人是谷有才的娘子,在外院当差,平日里轻易不进来。 这倒也没什么,最让人惊讶的是,谷有才家的满眼惊慌,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顾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噗通’一声,谷有才家的跪在地上,哭喊道:“二奶奶,不好了,方才有人拿着香料铺子的房契来收铺面,还、还说二奶奶已经将那铺子卖了出去……” ps:嘿嘿,谢谢yh_yh1166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谢谢哈!(未完待续。。)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83章 后续 顾琳愣了半晌,才将那番话消化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巍巍的指向谷有才家的:“你、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什么叫‘拿着房契收铺面’? 她什么时候把东大街的香料铺子卖出去了? 顾琳不如顾伽罗金贵,可到底是国公爷的嫡亲孙女,赵国公府的正经大小姐,婆家亦是伯爵府第,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 而在顾琳的嫁妆中,光京城的铺面就有四处,其中最值钱的便位于东大街,足足五间、上下两层的临街旺铺。 顾琳的舅家正好又在西北任上做官,与西域的胡商关系非常,所以顾琳便将东大街的铺面用来卖香料。 香料铺子的位置绝佳,货源好,再加上掌柜谷有才也是个能干的人,一年下来,能有四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顾琳嫁到寿春伯府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因为顾伽罗一事受了婆婆、大嫂的冷言冷语外,其它时候,都是非常风光的。 顾琳能这般受婆家重视,一来是因为她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出身,二来也是因为她嫁妆丰厚。 寿春伯府是京中的三流勋贵,早已出现颓势,上下主子都不懂得经营,却养成了骄奢的性子,近几年来,府里早已是入不敷出。 当初顾崇便有些看不上徐家,他更想让大孙女嫁入清贵人家,或是有干才的年轻武将,但谷氏不同意。 谷氏要强了一辈子,当初为了压长嫂(也就是早逝的冯氏)一头,抢一个嫡长孙(or嫡长孙女)的名头,硬是冒着风险催产,赶在顾伽罗落地前一个半月产下顾琳,顺利让女儿成为了顾家的大小姐。 去年年初顾伽罗跟黔国公府订了亲,谷氏急得不行,发誓要给女儿也说一个不逊于齐家的婆家。 奈何形势比人强,谷氏带着女儿四处出席各种宴会,她相中的人家看不上顾琳,而上门来求亲的谷氏又瞧不上;好容易看中了门第,对象却又不出挑;孩子好的,婆婆又有些严厉…… 前后忙活了两个多月,顾伽罗都出嫁了,谷氏还没有定下来。 矮子里面拔将军,谷氏最后终于定下了寿春伯府的嫡出二公子。老牌勋贵,家风不错,婆母不是刻薄的人,关键是徐二公子的个人素质很不错。 好,就是他了! 顾则安听了谷氏的分析,亲自去相看了徐善仁,觉得这小子确实不赖,也就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顾崇虽有不满,但孙女的婚事,到底是父母说了算,幸而徐家虽没什么出挑的人才,却也安分守己。 几十年来,京中风起云涌,寿春伯府一直都平安无事,孙女嫁入这样的人家,或许不会有什么大造化,但定然出不了乱子。 再加上,顾则安不是承嗣的嫡长子,顾崇对他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平安顺遂就足够了。 顾琳却有些愤然,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不如顾伽罗的体面。 谷氏耐心的跟女儿分析,什么徐家门第不高,她嫁过去婆家人都会高看一眼;什么徐善仁为人憨厚老实,徐家男丁鲜少有纳妾的,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顾琳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嫁入了徐家。 也正如谷氏预料的那般,顾琳在徐家颇有体面,就是她大嫂、寿春伯世子少夫人云氏对她也敬让三分。 婆母贺氏对她是各种关照,过门还不到三个月,就让她跟大嫂一起管家理事。 丈夫徐善仁亦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每每顾琳大小姐脾气发作的时候,都会耐心的包容,甚至还会伏低做小的哄她开心。 顾琳愈发觉得还是亲娘疼她啊,给她选的婆家、夫婿竟是无一不好! 白天和大嫂一起管家,享受着掌握权柄的威风,以及管事妈妈、奴婢们敬畏、谄媚的目光,晚上则有夫君的柔情蜜意,顾琳幸福得周遭都是粉红泡泡。 新婚是如此的美好,顾琳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徐家的亏空时,都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顾伽罗闹出丑闻,贺氏和云氏对她开始不满,乃至言语挤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琳这才回过味儿来:什么婆母器重特意许她管家啊。管家是假,想让她拿钱填养活徐家才是真呢。 幸好徐善仁是个厚道的,对顾琳始终如一,让她对这段婚姻才没有彻底失望。 借着顾伽罗的事儿,顾琳称病辞了管家的差事,捂紧了嫁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待顾伽罗惹出的风波平息后,贺夫人提出让她分担家务的时候,顾琳不再热衷,实在推脱不过,她也只是跟在云氏后面打个下手,银钱方面半点不粘手。 随后,顾琳还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偶尔拿出点银子来贴补家用,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大方’了! 贺夫人和云氏暗自不满,可也不敢表露出来。没办法啊,谁让顾琳是徐家最有钱的人哪。 顾琳也清楚这些,所以对自己的嫁妆愈发上心。 这会子却有人告诉她:亲,你最值钱的摇钱树没了,据说还是被你亲自给卖掉的哦! 对上顾琳赤红的双目,谷有才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点头:“是、是的,就在方才,有人拿着房契——” 话还没说完,顾琳已经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铺子卖出去了?”她又不傻,怎么会自绝财路? “假的,一定是假的,”顾琳气得火冒三丈,尖声骂道:“好个胆大妄为的歹人,欺诈都欺到我顾家人头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我的铺子去捣乱。” 她这就回国公府找爹娘,拿爹爹的帖子去顺天府。 谷有才家的壮着胆子,低声回了一句:“二奶奶,我男人看过那房契了,是、是真的。” 顾琳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谷有才家的,“真的?” 怎么可能? 难道是谷有才起了歪心? 顾琳没有气昏了头,脑子飞快的转着,满眼的狐疑。 谷有才家的警觉,赶忙辩解道:“没错,那房契确实是真的,我男人找顺天府的书吏确认过了,说是一个月前,由您身边的顾妈妈亲自出面,将香料铺子的房契转卖了出去……” 顾妈妈是顾琳的奶娘,是她第一心腹之人,掌管着她的私房。 “胡说,顾妈妈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驳斥,没错,顾妈妈确实有机会拿到铺子的房契,但顾琳对她非常信任,顾妈妈根本不会、也没有理由背叛她! 谷有才家的苦着脸,“奴婢也不信哪,可问题是,那书吏说了,来办手续的人是个四十来岁、净白富态、右唇角有颗黑痣的妇人。” 而这些体貌特征跟顾妈妈完全相符。 一直没做声的绿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轻声提醒了一句,“二奶奶,一个月前咱们去了京郊的庄子,顾妈妈一直伺候您左右,根本就没有回京啊。” 直到半个月前,云氏要给顾琼说亲,顾琳才回来。 “对啊,”顾琳也想起了,连声道:“假的,那个顾妈妈定然是假的。好哇,还真有不怕死的呢,竟然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我这就回国公府,求祖父给我做主。” 绿萼却拦住了顾琳,“二奶奶,那个顾妈妈是假的,可、可房契定然是真的。而且,能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必定是非常了解您,而且还能把手伸到您房间里。” 顾琳一怔,慌忙命人取来放契纸的匣子,打开一数,发现果然少了那张东大街香料铺子的房契。 “是谁?到底是谁这般算计我?”顾琳心里一阵慌乱,能接触到这个匣子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还有,就算有人背叛,可匣子的钥匙一直都由顾琳亲自保管,除了她,连徐善仁都不可能打开匣子、拿走里面的东西。 可那张房契,竟然不翼而飞了,顾琳只觉得背脊一凉,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 文昌胡同。 齐家东府搬到了新宅,新宅‘恰巧’位于西府东边,所以依然被人称作‘东府’。 外人为了区分齐家两府,称东府为‘东齐’,西府则为‘西齐’。 东府的宅院亦是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大长公主住在了中轴线的主院,院落的名字沿用国公府的旧称,即‘春晖堂’。 齐令源和宁氏住在春晖堂东侧。 齐勉之和姚希若则住在了西侧的一栋小院里,齐勉之为了讨妻子欢心,特意将小院命名为‘衡兰院’。因为姚希若的‘若’字,便取自‘衡兰芷若’。 前几日的赏花宴上,姚希若被妙真大师当众戳穿了假身份,让她在众贵妇面前丢了个大丑。 姚希若羞恼不已,回家后就‘病’了,一个人躲在衡兰院里‘静养’。 “好个妙真,我敬你是个高人,你却这般待我……” 姚希若绝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对上妙真大师,但架不住她‘神器’啊,她的玄医医术不光能救人,还能杀人。 这两日她一直研究‘玄医医书’中的毒蛊篇,颇有些收获,姚希若咬着下唇,心中已经有了报复妙真的办法。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贴身丫鬟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凑到姚希若近前,悄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他、他进京了?还想见见我?”姚希若大惊失色,看那封信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隐隐的畏惧……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84章 后续的后续 “……表少爷说他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丫鬟低低的说着。 她叫碧痕,是姚希若的大丫鬟,从小伺候。 姚希若的许多事,顾则媛都未必知道,碧痕却都清楚,是以她非常明白此时小姐的感受。 “谁管他住在哪里?他就是躺大街上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姚希若险些失控,尖声喊了出来。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她刻意忘却的面孔,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该死的,这个混蛋怎么跑到京里来了?他不是被她设计去了西洋,据说早已死在了海上了啊。 怎么—— 她重回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那个人对她而言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出现。 姚希若咬紧下唇,“他还说了什么?” 碧痕垂着头,小声道:“表少爷还说,他、他这几年在外面颇受了些苦头,每每回想起来便、便格外‘惦记’小姐您。” 说到‘惦记’两个字的时候,碧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人吐出这个词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单看他那愤恨的模样,碧痕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小姐在场的话,那人定会一把扑上来将小姐活活掐死! 想到那人野兽般冷厉的双眸,碧痕欲言又止:“小姐,我、我看表少爷似是变了许多,身上竟、竟有股子煞气!” 就好像赵国公府那些刚刚从辽东‘历练’回来的兵士,从骨子里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煞气? 莫非那人在外面经历了生死大劫,手上曾经沾染过性命? 姚希若没有亲自做过生意,更没有出过海,但她却听了不少商队下西洋的故事。 据说,海上贸易,一本万利,却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船覆人亡。就算是能顺利返航,人在海上也会吃许多在陆地上想象不到的苦头。 所以,大家都知道下西洋能赚取暴利,可真正跟着船队去的商人并不多。 姚希若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的哄骗那人出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买通了商船上的船工…… 双手忍不住收紧,寸许的指甲刺入柔嫩的掌心,姚希若终于冷静下来:“他住在云来客栈?哪个房间?身边带了几个人?” 听到自家小姐镇定的声音,碧痕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没说。不过奴婢悄悄跟过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住在了天字三号房。据客栈掌柜的说,表少爷主仆共三个人。” 表少爷是找到文昌胡同来送信的,碧痕接到角门婆子的传话,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便亲自去了角门,亲眼确定了那人的身份,然后又悄悄的跟了出去,直至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她才回来报信。 “干得好,”姚希若满意的点点头,碧痕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既明白她的脾性,还伶俐能干。 碧痕心里得意,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道:“能给小姐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当不得小姐称赞。” 说罢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小姐,表少爷来者不善,他、他若是跑到姑爷跟前胡说八道,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现在小姐在齐家非常有体面,姑爷对小姐更是千依百顺,可那事一旦爆出来……碧痕根本不敢想象此事的后果。 姚希若却异常的冷静,“放心吧,他如果想闹事早就闹开了,根本不会给我写这封信。” 碧痕一点就透:“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表少爷他、他有求于你,或是想趁机勒索?” 她们家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贺院正都佩服。 每日里上门递帖子求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更不乏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 姚希若有神奇医术、私房又丰厚,除了这两点,碧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旁人算计。 “谁知道呢,他想怎样,只有见了面才清楚。”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心道:高渊,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名声! …… 阳光正好,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柔柔的夏风中都带着些许花香。 房间里很安静,层层叠叠的帐幔垂下,一张紫檀木雕琢的架子床上,正卧着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只见那女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细棉布,面容苍白,嘴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白净的面容上也有一些划伤。 她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稳。 但忽然间,她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头也开始左右摇晃着,五官扭曲得厉害,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 “……姚、姚希若,你个贱人,去、去死吧!” 九公主猛地张开了眼睛,但室内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下意识的又闭紧了双眸。 好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亮光,她才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器具、装饰既熟悉又陌生,九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不经意间扯动了额头的伤口。 “嘶~~” 九公主疼得连连吸着冷气,伤口不疼了,脑仁儿却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右手根本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九公主心里又惊又慌,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两个宫装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掀开床上的帐幔,正好对上九公主惊疑的双眸。 两个女子惊喜万分,“公主,公主您醒了?” 公主? 九公主皱眉,再次牵动伤口,而脑袋里也似乎被塞进了许多东西,险些将她的头都给挤爆了。 “哎哟~”九公主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再次昏厥了过去。 昏迷前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 “公主醒了,快请太医!” “娘娘,公主终于醒了!” “呀,不好,公主又昏过去了!” 待九公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映得室内一片柔和的光。 九公主没有贸然的伸手、起身,她的眼中也没了白天时的惊慌和茫然。 “呵呵,贤妃所出的九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九公主唇边漾开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复杂。 上辈子的她,最初的时候虽称不上什么圣母,却也从未害过人,却遭人陷害被关入了铁槛庵。 后来她醒悟过来,为了逃出来、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纵火、杀人,原以为会死后下地狱,不想竟能重活一世,还有了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 “老天爷果然怕恶人啊……” 将上辈子和今生的所有记忆彻底融合,九公主感慨莫名。 没错,她还是九公主,只是相较于半个月前受伤的九公主,现在的她多了一些记忆。 许是上辈子报仇的手段太过惨烈,她刚刚重生到九公主的时候,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跟姚希若同归于尽了,但并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另外,前世在铁槛庵的每一日每一夜,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种感觉,很苦! 但究竟苦到了什么程度,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却不甚清楚。 半个月前,九公主带着宫女和侍卫去静月庵,行至山间惊了马,她的头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受了重伤。 再次睁开眼睛,受伤的大脑中却奇异的补全了丢失的记忆。 九公主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能活得明白些自然是好的,可那些记忆实在太痛苦了,每一次回忆对她都是折磨。 “算了,前世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受了罪,可也报了仇,”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劝慰自己:“老天垂怜,我有了新的人生。这辈子,我定要好好活着。” 比她们任何人过得都要好。 至于什么姚希若,什么‘顾伽罗’,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今生与她再无瓜葛。 只可惜,事事不遂人愿,就在九公主准备开启全新人生的时候,一个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便砸到了她的面前。 “你说什么?” 吃了药,休养了两天,九公主总算有精神跟近身服侍的宫女闲聊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父皇要给我选驸马?”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才十四岁啊,还没及笄呢,别说在现代了,就是在大齐,成亲也稍显早了些啊。 现在在床前服侍的宫女,不是春杏也不是春桃,而是刘贤妃新选来的,名叫知夏。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寻常,却很稳重。 仿佛没有看到九公主惊讶的模样,知夏用平缓的语气回道:“回公主的话,不是圣人要给您选驸马,而是您在昏迷前,拉着贤妃娘娘的手,求娘娘成全您和曲公子。” “啥?” 九公主傻眼了,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曲公子好吧。怎么会主动‘求成全’? 等等,九公主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敲了敲脑袋,是了,她想起来了,那天在山壁下,她也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倚在了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耳边还有稳稳的心跳声,让她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耳边还一直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说话,“别怕,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快了、快了,咱们快要走到官道上了……这位小姐,你再坚持一会儿,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总有路过的行人或是马车,到时候你就能得救了……” “某姓曲名晋,是今年赶考的举子,今儿个和几个同乡一起去郊外踏青,恰巧遇到了小姐。足见老天爷也不忍心让你出事,所以啊,你一定会没事的……” “哦,对了,小姐的两位侍女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大碍,某能力有限,只能先送小姐去医治……” 絮絮叨叨的,却不让人心烦。 那时候,九公主原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就是因为那个声音的鼓励,让她坚持了下来,将‘曲晋’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在了自己心上。 但、但是,也没必要嫁给他吧! 九公主无声的哀嚎,好想抽自己一顿:这都被办得什么事儿啊,重伤昏迷不醒,好容易回到宫里睁了一回眼,居然拉着亲娘要求‘赐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九公主多么的‘恨嫁’哪。 蠢,真蠢! 可最让九公主无语的是,办下这等蠢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至少是曾经的自己! “那个,父皇还没有正式赐婚吧?” 九公主犹豫良久,才呐呐的问了一句。 知夏一板一眼的回道:“圣人说,一切等公主您的身体康复了再说。” 那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九公主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不可能,” 刘贤妃这个做亲娘的却亲自打破了九公主的幻想,若不是女儿还病着,她真想将这不省心的小东西拖下来暴打一顿。 “人家把你送回京,原本想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结果你死死抓着人家的衣襟不放,” 刘贤妃坐在榻前,毫无感情色的讲述了一下九公主的‘丰功伟绩’,“进了宫,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真真是熊孩子,刘贤妃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人,女儿受了重伤,她险些惊掉了魂儿,踉跄的赶了来,女儿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含含糊糊的求她做主,想要嫁给救命恩人。 那个场景……刘贤妃真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 还是曲晋识趣、懂分寸,推说公主受了重伤,头脑不甚清楚,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他果真这么说?”听了母亲的复述,九公主又羞又恼,最后却归于镇定。 刘贤妃颔首,叹道:“说来,这个曲晋除了家世差一些,其它的倒也不坏。圣人听闻了此事,特意宣他去问了话,回来对我说,此子可用。” 九公主沉默了。 刘贤妃见她这般,反而收起了训斥的心思,伸手抚了抚她脸颊上的伤口,“原本我还想让你嫁到刘家,既能提携一下永恩伯府,你也能过得舒坦一些。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曲晋可是一路抱着九公主进了京城、入了皇宫啊,大齐的风气再开放,萧家的公主再彪悍,也不能公然违了礼数啊。 所以,曲晋这个驸马,九公主是想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九公主的心情,那叫一个苦逼啊,有什么能比收拾烂摊子更让人心塞的? 如果顾伽罗知道九公主此时的心情,定会掐腰大笑,“这才是天道好循环哪,你丫也知道被逼收拾烂摊子的痛苦了吧?!” ……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齐勉之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他出身豪门,祖母曾是大长公主,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也能横着走。 去年齐家落罪,他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齐家没了爵位,但风波总算过去了,家里诸事也都安定下来,他骨子里的纨绔习气又开始冒头。 尤其是最近,齐勉之入了五军都督府,有了官身,也就有了应酬。 五军都督府里勋贵子弟扎堆儿,其中便有齐勉之旧日的好友,每日里借着‘应酬’的名义,几个人便会凑到一起吃喝玩乐。 过去他们就是纨绔,想出去鬼混,家里还会各种管制。 现在他们有了正经的差事,一块儿出去吃个酒、逛个青楼,变成了正常的‘交际’,家里反倒不会过问。 非但不过问,大长公主为了让孙儿尽快跟同僚打成一片、在衙门站稳脚跟,反而难得大方的提供‘资金’,鼓励齐勉之多跟同僚们一起沟通。 如此,齐勉之玩得竟是比过去还要肆无忌惮。 “咦?二爷,我那儿有个妞儿,小家子出来的姑娘,家道败落了,跑到京城来投亲……” 酒楼的二楼雅间,狗友甲凑到齐勉之的耳边,贼兮兮的说道:“那小模样长得,啧啧,水灵,条儿也顺!” 捅了捅齐勉之的胳膊,狗友甲挤了挤眼:“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齐勉之端着酒盅,跐溜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眸光却闪烁了下。 齐勉之风流,却不下流,他好色,偏又有些怪癖。 他不喜欢跟青楼ji女发生不和谐的关系,却喜欢逗弄家世清白、相貌姣好的小户女、或是落魄千金。 当初他跟姚希若就是这么认识的。 如果不是齐家败落,如果不是姚希若有医术傍身,齐勉之根本不会娶她过门。 别看当初他跟姚希若黏黏糊糊的,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可一旦关系到婚姻大事,齐勉之绝不会轻易松口。 “……呵呵,我就知道二爷喜欢这口,” 狗友甲也端起了酒盅,“啧,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帮你牵个线。” 齐勉之还是不答话,只看着狗友甲。 狗友甲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呢,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喜欢收藏个古物,前两日看上了东大街翠玉坊的一块前朝羊脂白玉佩,嘿嘿,二爷,您看?” 翠玉坊是大长公主的产业,齐勉之算是半个主子。 其实,如果狗友甲不提任何要求,齐勉之可能还以为是个圈套,不敢答应下来。 这会儿听他狮子大开口,他反倒放了心。 估算了玉佩的价格,齐勉之觉得这交易还算划算,便冲着狗友甲举了下酒盅:成交! 这日黄昏,齐勉之从衙门出来,照例跟小厮说了句:“回去告诉二奶奶,我今儿有应酬就不回去吃饭了。” 小厮会意,笑嘻嘻的应了,“二爷放心,小的定会‘如实’跟二奶奶回禀。” 齐勉之伸手抽了小厮的脑袋一下,骂了句:“狗才,去吧!” 小厮嬉皮笑脸的去了。 齐勉之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直接去了西大街的一处幽静的酒楼。 二楼雅间里,一个身着翠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含羞带怯的坐在窗户边儿,偷眼看着楼下。 齐勉之高坐马上,抬眼看到了窗边的倩影,唇边不禁扯出了一抹轻浮的笑容。 他故意亲了亲手指,然后指向窗前的女子。 那女子娇嗔一声,直接关上窗子,扭身坐到了一旁。 “哈哈!” 齐勉之大笑出声,下了马,将缰绳丢给迎来的小二,交代了两句,一撩衣摆,大步踏上了楼梯。 “四爷,您真是坏透了!” 女子欲迎还拒的依偎在齐勉之的怀里,春葱嫩手戳了下他的胸膛,娇滴滴的说道。 “我坏?我那儿坏了?嗯?” 齐勉之伸嘴要亲女子的粉面,女子故意躲开,齐勉之偏又追上。 一边追,一边嘴里说着挑逗的话语。 含着酒味儿的热气吹到女子的脸上,熏得那女子的脸蛋儿愈发红了。 “哼,四爷就是喜欢逗人家。” 女子佯作用力的推着齐勉之的脸,瘪嘴儿,委屈的说着:“奴把什么都给四爷了,十爷却不肯真心待奴,您说,您还不够坏吗?” 可不是,两人都卿卿我我的这般黏糊了,齐勉之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别说许她进门了,就是给她买个宅院安置起来,齐勉之都不肯啊。 齐勉之闻言,笑道:“放心吧,只要你好好伺候四爷,四爷绝不会亏待了你。” 齐勉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只是亲个小嘴儿,拉个小手,对他而言还不够。 女子当然明白齐勉之的意思,她犹豫了好久,不再闪躲,任由齐勉之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襟。 齐勉之畅快的笑了,“这才乖嘛!” 说着,他的手往下挪,另一只手也移向了女子的腰带。 女子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双手捂住了脸,掩耳盗铃的任由齐勉之上下动手。 齐勉之愈发得意,站起身,腾出一手将桌上的碗盘扫到地上,然后把女子抱到桌上。 飞快的抽开衣带,齐勉之正欲提枪上阵,就在这时,门忽的被人踹开。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被人踹了进来,十几个壮硕的汉子涌了进来,直接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好你个齐小四,连我的女人也敢偷?!”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1章 在路上 “……乌撒隶属于乌蒙府,乌蒙位于滇、黔、蜀三地的交汇处,南临曲靖,西以蜀地凉山为邻,北临宜宾……自古便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的说法,” 官道上,十几辆马车缓缓南行,两侧则是高坐马上的护卫。 一队马车中,一辆不打眼的马车里,两个妇人正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一旁还有两个丫鬟随侍左右。 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却另有乾坤。 四面车厢壁上包了一层沉香色绣如意、宝瓶等吉祥暗纹的锦缎,缎子里填了厚厚的棉花。 车厢里很是宽敞,被一扇推拉门隔成了大小两间,靠近车辕的那一间略大,左右两侧靠着车厢壁的地方是长条座位,位子上铺着厚厚的坐垫,还放置了几个柔软舒适的靠枕。 座位中间放着一个小桌,桌子是可以折叠的,桌面上嵌着磁石,桌上摆放的瓷器则是特殊定制的,任马车再颠簸,瓷器放在桌面上也不会随意晃动。 靠近车厢尾部的那间则较小,仅能容纳一人在里面坐着。 小间里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紫铜水壶以及小巧的砂锅等炊具,角落里还堆放着一筐上好的银霜炭。 身着翠色衫裙的小丫鬟,头上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把小巧的团扇,正专注的看着炉子上烧着的水壶。 隔壁大间里,柔和的女声继续说着:“乌蒙虽地处偏远,但景色怡人,有几处地方颇值得一观。比如‘犀牛望月’,这还是西汉时……” 云南在彼时的中原人眼中,那绝对是贫瘠、落后的荒蛮之地。 然而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心目中,却是山川秀美的家园。 说话的是孟复的妻子段氏,她和孟复一样,都是祖辈时阖家迁入了云南,在云南出生、长大,心中早已把这片土地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谈起云南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山川景色的时候,言语间不自觉的便流露出一种莫名的骄傲与亲昵。 “龙泉水清澈透明、解渴祛痰,一口喝下去,如饮甘霖、浑身泰然……” 段氏在曲靖出生,对隔壁的乌蒙很是熟悉,且她嫁给孟复后,跟着夫君读了几天的书,见识也比寻常民妇强许多。 齐谨之一行人离开京城后,顾伽罗便时常邀请段氏到自己的马车里闲聊,听她说一些滇地(主要是乌撒)的故事。 段氏原本还担心顾伽罗出身高贵,会瞧不起她们这些荒蛮之地来的土包子,跟顾伽罗聊了几次,才发现,这位顾大奶奶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举止优雅、言谈得体,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高贵、优美,却没有半分倨傲、漠然。 直到此时段氏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高贵’并不是高高抬起下巴、更不是目中无人的睥睨,而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高雅淡然。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啊。 而她曾经见过的什么豪商太太、县丞奶奶,不过是东施效颦的暴发户罢了。 顾伽罗态度可亲,段氏也就放下了担心,详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大龙洞里有一块露头岩石,状似犀牛,仰望洞顶,故名‘犀牛望月’。此石亦被古时的僰人称为‘乞子石’,《太平御览》有记载,说是古时僰人常来洞中摸石乞子。传说只要摸到‘乞子石’的妇人,来年便能生个胖娃娃呢……” 段氏侃侃而谈。 顾伽罗闻言笑道,“竟有这样的灵石?待到了乌蒙,我定要前去看一看。对了,段娘子,那边的天气情况如何?我听说南边气候温暖,冬天也不会下雪呢。” 其实,顾伽罗很清楚云南是个什么气候,在后世那四年,她没少看书。 但她现在是个‘从未出过京城’的贵妇人,读过几本书,却到底不如当地人更明白。 段氏道:“云南那边确实气候温暖,不过乌蒙的气候有些特殊,山地多,坝子少,南干北湿,冬天的时候比较冷,跟京城冬末春初的时候差不多。” 顾伽罗点点头,又问:“山地多?那边的山是不是很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乌蒙地区海拔较高,不知道去了后会不会有高原反应。 段氏点头:“那边山地、半山地很多,有的山很高,比如梧桐山,归然耸立,高入云端……” 小间里的热水开了,翠衣小丫鬟轻轻敲了敲隔间的推拉门,“大奶奶,热水好了!” 段氏暂时住了嘴。 顾伽罗‘嗯’了一声。 小丫鬟推开推拉门,拿棉布巾子垫着手,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热水缓缓注入甜白瓷茶碗里,碧绿的茶叶慢慢伸展开,淡淡的茶香随着袅娜的热气飘散开来。 另一边服侍的小丫鬟端来一个梅花攒盒,盒子里放着半个时辰前做好的几样点心。 现在是四月中旬,时近初夏,随着行程的推进,她们距离南边越来越近,气温也愈发的暖和。 这点心放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凉透,温温的正好入口。 顾伽罗请段娘子用茶点。 两人相处了半个月,彼此间早已熟悉,段氏没有客套,道了声谢,便捻起了一块玫瑰水晶米糕。 不得不说,顾伽罗待她的态度太和善了,段氏经常忘了对方是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但每每到了用茶点的时候,看到那些精致、美味又讲究的小点心,段氏才会想起,眼前这位笑语盈盈的美丽妇人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个出身显赫的名门贵女呢。 ……啧啧,明明是随夫赴任,却还恁般讲究。 什么精致点心,什么新鲜蔬果,什么肉蛋禽鱼,什么泉水烹茶,一路上,顾大奶奶就很少在外面用饭。 一应吃食,都是自己准备了食材,然后由自家的厨娘去烹制,整个过程中,只借用了驿馆、或是客栈的灶台和柴火,其他的……连锅子、水壶乃至调料什么的都用自家准备的。 段氏算是开了眼界,也饱了口福。 就这,段氏已经觉得够讲究、够奢侈了,偏顾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还偶尔私底下抱怨:“这也太简陋了,真真是委屈了大爷和大奶奶。” 段氏:“……” 吃着美味可口的小点心,喝着用山泉水烹制的上好贡茶,两人继续闲聊。 “那里可有什么稀罕的物什?我听说山地里多禽鸟走兽。”顾伽罗放下茶碗,拿帕子按了按嘴角。 段氏道:“我们那边确实有许多北边难得一见的野物呢,什么猴子、象、孔雀……有些野物只有我们那儿才有呢。” 那种对家乡的自豪之情难以言喻。 顾伽罗饶有兴趣的继续询问。 马车车轮转动,窗外的景致开始有了变化,两人谈话的内容也愈发变得具体,从地貌景致到风俗特产,有了段氏的讲解,顾伽罗对云南的印象立体起来。 另外还有周文渊的娘子偶尔过来说一些家长,三个女人在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傍晚时分,车队在天黑前赶到了驿馆。 齐谨之带着齐金贵、孙大宝两个管事去跟驿馆的差役打交道,顾伽罗等几个女眷则去客房安置。 将驿馆的铺盖放到一边,换上自家用的被褥,婆子们去厨房烧水、准备饭食,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收拾房间。 半个时辰后,齐谨之和顾伽罗用了晚饭,两人说了几句话,齐谨之便去寻周文渊和孟复说话。 顾伽罗一个人在房间里,唤来冯氏、于氏两个管事妈妈问话。 “大奶奶,京里来信了!” 顾伽罗打发了两个管事妈妈,紫薇抱着个信鸽走了进来。 这信鸽是顾家饲养的,专门用以跟辽东大营或是战时的联络,顾伽罗此去西南,与京城相隔数千里,为了通信便利,便特意回娘家求了一只。 顾伽罗接过纸条,展开,飞快的扫过上面的几行字,唇边不禁绽开了笑意。 紫薇见状,隐约猜到了几分,凑到近前,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来到顾伽罗身边伺候快一年了,紫薇因着性情温和、行事稳重渐渐被顾伽罗引为心腹,也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一些主子的‘秘密’。 顾伽罗也没有瞒着紫薇,“我送给她们的大礼,她们都已经收到了。” 姚希若和她的情人表哥‘异地相逢’,偷偷去茶馆‘私会’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坊间顿时传出‘某姚姓女神医的风流艳事’的不堪流言。 大长公主问询后大怒,立时收了姚希若的管家权,将她圈在院子里思过。 顾琳则被她的心腹干将‘顾妈妈’接连卖了两处产业,都是她陪嫁中最值钱的,加起来的直接损失不少于一万两银子。 顾琳又气又急又心疼,当下就病了。 最让她心塞的是,平白丢了两棵摇钱树,她却连幕后黑手都不知道。 弄得顾琳现在草木皆兵,身边人一个都不敢轻易相信,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而齐勉之呢,勾搭了个清秀小佳人,好容易哄得美人许他亲近了,就在关键时候被人堵在了酒楼里。 据说那位家世清白的小美人并不是未出阁的小姐,而是禁卫军某校尉的未婚妻。 勾搭人家未婚妻,还被苦主当场抓奸成功,啧啧,不到半日的功夫,齐勉之的风流大名就响彻内城。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东齐’上下吐血的是,被戴了绿帽子的那位仁兄死活咬着齐勉之不放,还是大长公主舍出了大把的银钱,又寻人中间说好话,那校尉这才同意‘私了’…… ps:厚厚,谢谢喵家小狐亲的两张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2章 半夜惊魂 “大奶奶,什么事这么开心?” 齐谨之和周文渊、孟复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见天色不早便回来休息,进门便看到了顾伽罗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禁好奇的问道。 紫薇赶忙行礼:“婢子见过大爷!” 齐谨之摆了摆手,一撩衣摆坐到了炕上。 顾伽罗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紫薇会意,欠身退了出去。 齐谨之没有忽略掉紫薇怀中的信鸽,眸光闪烁了下,“莫不是京中有什么新闻?” “大爷果然聪明,一猜即中,” 顾伽罗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仇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也乐得跟齐谨之玩笑几句:“您还别说,京里真有几件新闻。” 齐谨之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顾伽罗掰着手指:“第一个,圣人给九公主选定了驸马,已经着礼部和内务府给公主筹办婚事。” 齐谨之对九公主什么的并不好奇,不过看顾伽罗这般有兴致,便顺口问了句:“驸马是哪家俊彦?” 应该是永恩伯府的少爷吧,刘家式微,族中子弟不上进,想要保住爵位和富贵,‘尚主’是最佳选择。 顾伽罗道:“新驸马不是权爵子弟,而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姓曲名晋。说起这个曲晋,父亲对他颇有些好感,觉得他虽出身寒门,却极有才能,当初还想把琼妹妹许配给他呢。” 顾伽罗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半分惋惜的神情。 那日顾伽罗和顾琳说起曲晋的时候,她便不看好这人。 如今听闻了九公主和曲晋的‘故事’后,顾伽罗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曲晋绝非他表现得那般光明磊落、纯良直率。 是,曲晋为了救九公主,顾不得男女大防,只得亲自抱着重伤的九公主跑下山。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必要一直抱着九公主回到京里啊。 顾伽罗就不信了,从静月庵到京城,这一路上就没有半个行人或是农家。 如果曲晋真是个坦荡君子,他绝不会做出这等有损女儿家闺誉的事情。 顾伽罗猜测,曲晋定是看九公主服饰华美,觉得她出身不俗,想趁机‘表现’。 “哦?这么说来,这个曲晋还真是个人物呢。” 齐谨之听了顾伽罗的讲述与分析,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顾伽罗撇撇嘴,对曲晋这样的‘心机男’毫无好感,唯一庆幸的是,曲晋做了九驸马,顾琼便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想到顾琼,顾伽罗又喜上眉梢,“还有一桩喜事,琼妹妹的婚事定下来了。” 齐谨之好奇的问道:“是哪家?我记得岳父想给三姨妹选个上进的士子,不知——” 顾伽罗摆手,“不是今科的进士。是妙真大师给相看的,说起来大爷您也认识,是英国公府二房的九少爷,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杨睿?杨小九?” 别说,齐谨之还真认得。 英国公府是四大国公府,世代武将,和齐家等都是世交。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年纪又相仿,所以齐谨之和杨睿等也有些来往。 只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和承爵的大房不同,早早的由武转文,杨睿的父亲便是科举入仕,到了杨睿这一辈儿上都刻苦读书。 杨睿上头的两个亲哥哥都先后考取了功名,如今一个在翰林院做个小官,另一个外放地方做知县。 杨睿今年十七岁,考中举人后便入了国子监,少年学识扎实、家教也好,是个很理想的婚配对象。 齐谨之点点头,“他确实不错,琼妹妹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了。” 一个是国公府的庶出小姐,一个是国公府旁支的嫡出少爷,绝对的门当户对啊。 顾伽罗听齐谨之这么说,愈发放心了。 “说起妙真大师,咱们这次多亏了她老人家呢。”齐谨之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齐谨之夫妇离京前,圣人忽然宣召齐令先入宫商讨西南军务,言语间还流露出对齐令先的看重。 这让‘西齐’阖府上下振奋不已,当时大家只顾着高兴了,并没有多想。 清河县主还以为是皇后帮的忙,事后借着进宫请安的机会,含蓄的跟皇后道谢。 皇后讶然,“不是冯玉郎?” 得,皇后这边还以为是顾伽罗的舅舅发力呢。 清河县主纳罕,因为她知道,儿媳妇根本没去冯家求情。 冯家已经帮了齐家太多,齐令先的事又牵扯朝政,顾伽罗从未想过让舅舅出头。 不是皇后,也不是冯家,那又是谁在暗中帮忙? 还是皇后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清河县主:“……那日妙真忽然进宫了,跟圣人谈了许久,唉,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哪——” 妙真? 不会吧,清河县主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可除了妙真,天底下又有谁能左右皇帝的想法?哦,当然,皇太后除外! “大师为什么对齐家这么好?”清河县主和齐令先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原因如何,妙真对‘西齐’的恩情,齐家人必须记在心上。 顾伽罗点了下头:“是啊,大师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此次出京,顾伽罗没有去静月庵辞别。妙真大师却命人给她送了件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什,而是顾伽罗乘坐的那辆马车。 没错,那辆外表普通、内里舒适的马车是妙真大师出游时的座驾,也正是因为这设计巧妙、极具实用性的马车,顾伽罗这一路上才没有受太多的颠簸之苦。 齐谨之无声的叹了口气。 顾伽罗又说了几件京城的新闻,当然她并没有提及齐勉之两口子的‘丑事’。 夫妻两个闲话几句,然后便分头就寝了。 次日清晨,天光乍现,齐家的下人便起来了。 收拾铺盖、整理马车、准备吃食……十几个丫鬟婆子来来往往的穿梭着。 顾伽罗和齐谨之梳洗完毕,一起去大厅用饭。 周文渊一家、孟复一家已经赶了来,分男女在大厅里坐好。 顾伽罗跟两位娘子相互问了好,便招呼大家一起用饭。 紫薇领着几个小丫鬟捧着食盒进来,餐点很是丰盛,粳米粥、蔬菜汤、馄饨、面条,各色精致的面点、糕点,还有新鲜的青菜、鱼肉。 众人早已习惯了齐家厨娘的精湛手艺,周娘子、段氏等也没了最初的惊讶,纷纷拿起筷子,安静的进食。 用罢早饭,丫鬟们又端来了几碟子水果。 顾伽罗讶然,不是说水果什么的昨儿就吃完了,管事还说今天上路后,在沿途遇到农家或是集市的时候,再采买一些。 紫薇笑着解释道:“今个儿天还没亮,谢掌柜便命人快马送来几筐蔬果。” 谢掌柜是谢氏商号西南分号的掌柜,这次齐氏小夫妻远赴西南,多亏了谢掌柜的帮衬。 顾伽罗能在路途上享受各种新鲜蔬果美食,也全托了谢掌柜的福。 这也是妙真大师带给她的福利。 顾伽罗出发前,曾将京中的店铺托付给了妙真的管事,而那些管事很尽责,接到命令后的第二天便去那几家店铺转了转。 没用半天的功夫,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紧接着,谢氏商号派了管事来求见顾伽罗,表示听闻府上大爷要去西南做官,正好他们的商队近期也要去一趟滇、蜀等地,想跟齐谨之的人马结伴同行。 谢氏商号的商队四处行走,在外面的经验丰富,且随行的有大批武艺高强的护卫,能跟他们一起上路,绝对是多了一层保护。 顾伽罗和齐谨之商量了一番,便同意了谢家的提议。 不管怎么说,能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随后顾伽罗发现,跟谢氏商队的人一起赶路,多得可不仅仅是一个帮手,而是更多的便利。 比如,谢氏商队准备的随行物品很是丰富,什么食材、药材、炭火、甚至是冰块等等,应有尽有。 谢氏商队每天都有专门的人马去周遭收购当地的特产、食材,新鲜且品质上乘。 ……可以说,因为有了谢氏商队,原本辛苦的路途变得很是舒适,顾伽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委屈。 顾伽罗点了下头:“又让他费心了。” 紫薇笑道:“奴婢代您谢过谢掌柜了,谢掌柜说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 谢氏商号能在大齐屹立数十年不倒,富可敌国却无人敢觊觎,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伽罗没说话,只在心里记了下来。 一行人用饭的当儿,外头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驿馆的差役殷勤的将齐谨之等人送了出去。 “娘了个乖乖,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哪,真真有气派!” 差役们目送一辆辆的马车离去,忍不住砸了咂嘴儿。 …… 齐谨之等继续赶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月末的时候,他们进入了四川境内。 这日天有些阴沉,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际,还不到傍晚,天就黑了下来。 顾伽罗掀开车窗帘子,一股夹杂着土腥的闷热气息涌了进来,不远处一群群的蜻蜓飞过。 不知为何,顾伽罗心中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队抵达驿馆,下人们照例去收拾房舍。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又累又乏,吃了饭、洗漱完毕便倒头睡下。 顾伽罗睡着炕上,齐谨之则睡着外间的榻上,丫鬟们被打发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没过多久,四周都静了下来。 顾伽罗睡得恍惚间,忽然觉得身下一阵摇晃,接着便是啪啪啪几声脆响。 “不、不好了,地动了!”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3章 被困 大地摇晃,房屋也跟着颤抖,驿馆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的摔落在地上。 屋子里的桌子剧烈的晃动,桌面上的茶碗、茶壶乃至烛台全都滑落到了地上,叮叮当当的摔成了碎片。 齐谨之倏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下来,顺手抄起了放在枕边的宝剑。 脚下的土地还在轻轻晃动,震幅不大,但足以让他清楚此刻发生了什么。 齐谨之顾不得穿鞋,赤足跑进里间,大声喊道:“伽罗,你没事吧?” 顾伽罗也被惊醒,她随手披了件外袍,灵巧的跳下床,穿上鞋,正欲跑出去查看。 听到齐谨之的声音,赶忙道:“大爷,我没事。你呢?” 房内没有烛光,外头也阴着天,四下里一片漆黑,齐谨之凭借着敏锐的六识,快步摸到床前,急声道:“我也没事。应该是地动了,咱们赶紧到外头去。” 这破驿馆老旧不堪,房梁还不定是什么年月的陈腐烂木头,万一一个撑不住,大家就会被埋在里面。 齐谨之心里着急,伸手捉住了顾伽罗的胳膊,“快走,这里不安全。” “嗯,大爷您也要小心。” 顾伽罗不敢耽搁,跟着齐谨之,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跑去。 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顾伽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齐谨之见状,直接将宝剑丢到一旁,弯腰抄起顾伽罗,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快步往屋外跑去。 驿馆里的人全都醒了。 “地动了,快跑啊!” “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来人呀,救命呀~~” 尖叫声、惊呼声、救命声交织成了一片。 还是齐家带来的护卫镇定,经过最初的惊慌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寻到火把点燃,一百号人分作两队,一队去查看马车、行李,另一队则扑向大爷、大奶奶住着的小院。 “大爷,大奶奶,你们没事吧?” 孙大宝等管事披着外衣,慌忙跑了过来,迎头碰到齐谨之夫妇。 齐谨之道:“地动了,大家赶紧到空旷的地方去,这里不安全,对了,周先生和孟主簿呢?” 护卫队长齐大勇领着四五十个护卫赶到,听了这话,忙道:“大爷放心,属下已经命人去找两位先生了。” 齐谨之满意的点点头,抱着顾伽罗继续往外走。 小院的空间太小,待在这里依然很危险。 驿馆的小管事也举着火把跑了来,抖着声音喊道:“几位贵人,地动了,还请去前头院子避险!” 随后看到齐谨之等人虽然形容略狼狈,却没有受伤,管事那颗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 齐谨之只是个赴任的七品知县,但他的母亲是县主,妻子是国公府千金,这样尊贵的人儿,倘或在驿馆出了事,他们这些小小的差役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周文渊、孟复两家人也在护卫的簇拥下,慌忙跑到了前面的大院里。 “大奶奶,您、您怎么了?” 紫薇等丫鬟惊慌失措的跑来,见顾伽罗被齐谨之抱着,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伤,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 “我没事,你们都还好吧。” 顾伽罗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用力拍了下齐谨之的胳膊,低声道:“大爷,您放我下来吧。” “哦哦,”齐谨之也有些,小心的将她放了下来。 顾伽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正巧看到齐谨之光着的双脚,“大爷,你的鞋?” 脚一落地,顾伽罗就想弯腰查看。驿馆条件简陋,院中不免有一些碎石、枯枝,齐谨之赤足走来,脚上可能受了伤呢。 齐谨之赶忙拉住顾伽罗的胳膊,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顾伽罗满眼担心,心底更生出丝丝的心疼。 为了转移顾伽罗的注意力,齐谨之扭头问道:“大家都在这里了吗?可有人受伤?” 众人听了这话,左右环顾,最后确定:“我们都没事。” 齐谨之和顾伽罗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四周的震动已经停了下来,除了一些破旧的瓦片,驿馆的房舍没有受到损伤。 但大家还不敢回房,唯恐地震没有结束。 齐谨之命人取来柴火,直接在院中升起了一个个的火堆。 顾伽罗则让人去马车里取来一些毡毯、褥垫,众人分散开来,围着火堆,坐在院子里足足待了一宿。 次日清晨,天色亮了些,但依然没有阳光,大片大片的云层盘踞着整个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伽罗和齐谨之原本各自坐在毡毯上,但不知不觉间,两人便靠在了一起。 待醒来的时候,顾伽罗发现,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了齐谨之的怀里,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顾伽罗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伽罗,你醒了?” 顾伽罗稍稍动了下,齐谨之便醒了,他还带着几分睡意,含糊的问道。 “嗯,天亮了。” 顾伽罗故意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佯作正常的说道:“大爷,这一夜都没有再地动,要么是地动的震幅很小,要么就是震中不在这里。” “震中?”齐谨之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说地震的中心不在这里?” 顾伽罗点了下头,脸上满是担忧。 不是震中,那就只是余震,余震都这么强烈了,那么震中地区将会是怎样的惨烈? 后世科技发达,面对地震灾难的时候,都还那么的艰难,更不用说信息不通、交通不便的大齐了。 齐谨之也皱紧了眉头,他扶顾伽罗起来,唤来齐大勇,“吃过早饭后,你带几个人去四周看看,昨夜发生了地动,也不知道附近的山地有没有受影响。” 倘或山石滑落,阻了官道,他们这些人也不必走了。 齐谨之又叫来驿馆的主事,“咱们这里发生了地动,不知县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赶紧命人去县衙一趟。” 如果震中是本地县城,那么……齐谨之不敢想象,县城此刻还有多少人存活。 如此一来,向外传递消息的任务便落到他头上了。 主事也正担心着,他家就在县城里,就算齐谨之不说,他也要回去看一看。 但驿馆里只有几个差役,无事还好,真若遇到了大事,根本就不顶用。 “齐大人,小的们人手有些不太够,也没有马匹,您看,能不能——”主事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齐谨之挑眉,“这样吧,我借给你二十个人一起去县衙。”有事帮忙,无事也可去采购些东西。 主事大喜,道谢不跌。 不多时,众人用了早饭,顾伽罗又简单梳洗了下。 外头情况不明,齐谨之没有急着赶路,一行人便暂时在驿馆里安顿下来。 顾伽罗闲着无事,命人取来笔墨,回忆着在前世学到的知识,将地震发生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一条条的记录下来。 通报消息、药品、粮食以及防疫。 “药和粮食是首要的,” 大齐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待地震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等京里对灾情的处理做出批示,传达到地方,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等着官府赈灾,黄花菜都凉了。 顾伽罗思忖良久,搁下笔,命人唤来谢掌柜。 昨夜一场地动,谢掌柜也受了惊吓,一晚上没有合眼,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过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挂着标志性的微笑,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顾大奶奶。” “谢掌柜无须多礼,” 顾伽罗抬手让他起身,然后一指窗下的椅子,“谢掌柜请坐!” 谢掌柜笑着谢了座,斜签着身子坐下。 顾伽罗道:“昨夜之事,不知谢掌柜有何感想?” 谢掌柜一时摸不准顾伽罗的想法,讪笑道:“昨儿小的真是吓坏了。呵呵,小的在西南待了几十年,也曾经亲身经历过地动,可、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瓦片簌簌而下,房屋摇晃,仿佛下一刻人就会被埋在其中…… 地震这样的天灾,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是怎样的惨烈。 谢掌柜会惊惧,也在情理之中。 顾伽罗叹了口气:“是呀,我们还算幸运,地动的震幅不大。只是苦了那些身处地动中心的人哪。” 听话听音儿,谢掌柜似是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不瞒顾大奶奶说,我们谢氏商号秉承祖训,致富不忘回馈百姓,单是小的所在的西南分号,每年都要拨出转款建桥修路、赈济灾民。此次地动,谢氏商号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还请顾大奶奶放心。” 顾伽罗赞道:“早就听闻谢氏心存仁义,今日听了掌柜的话,我愈发敬服。谢氏商号,真不愧是大齐第一皇商!” 谢掌柜连声谦辞。 半个时辰后,派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齐大勇抹了把汗,沉声回禀道:“大爷,大奶奶,前方五里处的一座山被地动所毁,山石滚落到官道上,根本无法通行。” 齐谨之和顾伽罗互视一眼,官道毁了,地动中心不明,他们短期内根本不能动身。 然而,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中午时分,众人刚刚用了午饭,天边便想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哗~哗~~ 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上有暴雨,官道被毁,齐谨之他们被困在了小小的驿馆里!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4章 奇怪的女人 中午时分,前去县城查看的人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 “好叫齐大人知道,地动的中心不在县城,但县城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房舍倒塌了一半,许多百姓被埋进了废墟里。” 驿馆的主事头上嘀嗒着雨水,他伸手抹了把脸,颤着声音说道。 地动发生的时候,正是大半夜,大家睡得正酣,根本来不及逃跑,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塌了。 主事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禁滚下泪来,呜呜,太惨了,好好一个县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废墟,百姓们死伤无数,处处都能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及痛彻心扉的哀戚声。 齐谨之默然,巨大的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生命又是那么的脆弱。 沉默良久,齐谨之才问道:“那县衙可好?贵县的县尊大人可安好?” 主事用袖子擦去泪水,哽咽着说:“小的正要说起这事。县衙被震塌了一半,万幸的是,县尊和县衙的几位大人都还好。对了,县衙的捕头也来了。” 主事一指身边的一个黑瘦男子,对齐谨之介绍道:“齐大人,这是雷捕头,奉县尊的命令来拜见大人。” 雷捕头冲着齐谨之一抱拳,“卑职见过齐大人。” 齐谨之不是当地的官儿,只是个远赴云南的县令。 按理说,雷捕头根本不用这么恭敬。 其实换做其他人,雷捕头也确实不会这么做。 但齐谨之不同,齐家是西南的土皇帝,在蜀、滇、黔三地颇有盛名。 齐令先曾经的爵位是黔国公,因荡平黔地流寇而得封。 所以,在西南,齐家军的威名远比朝廷的官兵还要有震慑力。 雷捕头是土生土生的蜀地人,世袭的衙门皂隶,对齐家自是非常熟悉。 更不用说这次还指望齐谨之帮忙,雷捕头对齐谨之的态度无比敬畏。 雷捕头快人快语,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县城被地动所毁,官道受阻,县尊已经命差役去府城报信,然县城灾民急需赈济,粮食还好说,药材却是奇缺……” 而想要往县城运送药材等救灾物品,就需要打通被山石掩埋的官道。 这项工程太艰巨了,至少单靠县衙二三十个差役是远远不够的。 本地的知县姓唐,已经在这里做了十来年的父母官。 地动发生后,唐知县赶忙调拨人手去县城各处查看,并组织壮丁抢救受伤的百姓。 只是人手有限,尤其听闻官道被掩埋后,唐知县焦急不已。 忽然间他想起了距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卫所,辖下有三四百的兵丁。 如果能请动卫所的官兵前来救援,县城的损失能减少到最低。 问题是,这年头的大头兵不是天朝子弟兵,没有朝廷的调令,卫所指挥使绝不会让手下的兵去抗震救灾。 正巧这时驿站的驿丞跑来探听消息,还说驿站里住着个去乌撒做知县的齐大人。 唐知县一听‘齐’这个姓氏,心念一动,赶忙将驿丞叫到跟前仔细询问。 姓齐名谨之,母亲是县主,妻子是国公府千金,唐知县立刻猜到了齐谨之的出身——前黔国公、西南大将军的嫡长子齐谨之! 太好了,县城的百姓有救了! 唐知县喜出望外,命人叫来县衙的捕头,仔细叮嘱了几句,让他跟着驿丞一起来见齐谨之。 “……”齐谨之听了雷捕头的话,沉吟不语。 这事儿说大不大,西南大营是齐家一手组建起来的,西南各卫所的指挥使、千户绝多数都跟齐家有关系。 更有甚者,有不少将军原就是齐家的亲兵出身。 对别人来说,没有朝廷钧令,根本就不可能调动卫所的兵丁。 可对于齐谨之而言,不过是一张条子的事儿。 但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齐家交出了西南兵权,圣人才对齐家法外开恩。 如果此时齐谨之随意插手了西南的军务,消息传到京城,定会引起圣人的猜忌,没准儿还会让刚刚有点儿起色的齐家再次跌落深渊。 那就拒绝? 齐谨之又有些不忍心,县城那么多人受灾,耽搁一日,便不知有多少人丧生。 “齐大人,这事确实有些为难,但还请您看在数万无辜百姓的面子上,帮一帮我们吧。” 雷捕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头,额上很快便流出了鲜血。 “雷捕头,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儿起来。” 齐谨之慌忙伸手架住雷捕头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扶了起来。 “齐大人,求您了,救救那些可怜的百姓吧。”雷捕头哽咽难言,满眼哀求的看着他。 “不是齐某不想帮忙,实在是,唉,此事事关重大,容齐某考虑一下。”齐谨之避开雷捕头的目光,吩咐了几句,便回到了暂居的小院。 哗~哗~~ 大雨继续下着,很快便在院中积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潭。 顾伽罗坐在窗边,雨幕模糊了四周的景致,她忍不住叹息:地震加暴雨,老天爷这是想做什么,不给百姓们活路吗? “大爷!” 紫薇见齐谨之一身水汽的进来,赶忙送上一块干净的棉布巾子。 齐谨之拿着棉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抬步走到里间。 顾伽罗忙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齐谨之缓缓将驿丞和雷捕头的话转述了一遍,随后状似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何尝不想帮忙,然而我们齐家,唉~~” 顾伽罗皱了皱眉头,忽的想起了一事,凑到齐谨之耳边,“卫所的官兵不能轻易调动,但土司家的私兵呢?” 如果顾伽罗没有记错的话,本地便有几个彝族的寨子,齐家在西南经营数十年,跟当地的土司、豪强也有亲密往来。 都是靠人情来‘借兵’,跟卫所借兵,可能会违法律法;但跟土司借兵,朝廷就管不着了吧?! 齐谨之眼前一亮,对呀,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顾伽罗又道:“另外,咱们不是也带了一百精兵嘛。左右我们也要打通入滇的官道。” 齐谨之连连点头,顾伽罗的提醒让他打开了思路,他补充道:“还有谢氏商号的人,他们也带了不少镖师。” 几下里凑一凑,应该能凑个五六百人,如此也就够了! “还是大爷想得周到,”顾伽罗习惯性的赞了丈夫一句,旋即道:“事不迟疑,大爷赶紧去张罗吧,咱们家和谢家的护卫还好说,土司那边,必须由您亲自出面。” 齐谨之好歹也在西南做了好几年的少将军,这点子人脉还是有的。 右手成拳用力砸在左手掌心,齐谨之一扫方才的颓丧,精神抖擞的出了小院。 齐谨之留给顾伽罗二十来个护卫,其它的全都带了出去。 谢掌柜也已经命人骑快马去京中送信,他则按照谢氏商号的‘赈灾流程’一步步的安排事情。 县城那边,唐知县收到雷捕头送回来的口信儿,欣喜不已,干劲十足的投入到抢救伤员、赈济百姓的工作中。 大雨倾盆中,几方人们都忙碌起来。 齐谨之亲自带了几个护卫去了一趟最近的彝族山寨,不知跟那儿的头人说了什么,随后带着近百名青壮男子下了山。 卫所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私底下命人跟齐谨之联系。 为了避嫌,齐谨之不能跟他们借兵,却悄悄借了一些火药,官道上堵着大片的山石,单靠人力太耗费时间了。 齐谨之干脆埋了火药,直接将大块的山石炸碎,然后再快速清理。 齐谨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顾伽罗也没有闲着,每日里命人去四处收购吃食和驱寒的药材,然后让厨娘带领丫鬟们给那些护卫、壮丁们做饭、熬煮姜汤。 幸而大雨下了两天便停歇了。 见到久违的阳光,众人愈发有了信心,干得也愈发起劲儿。 如此过了七八天,县城周遭的几条道路总算都清理了出来,而负责查探消息的人也终于找到了‘震中’——距离县城三百余里远的一个小山坳。 山坳里零星有一百来户人家,却都被埋进了废墟里,无一人生还! 唐知县抹了把眼泪,命人将山坳围了起来,把尸体清理出来集体掩埋,然后在废墟四周撒上了石灰。 “此次鄙县骤逢大难,多亏齐大人贤伉俪仗义相助,某不胜感激,” 唐知县来到了驿馆,恭敬的向齐谨之和顾伽罗行礼致谢。 齐谨之赶忙上前扶起了唐知县,连说‘应当的’。 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县城那边的赈济工作还没有结束,唐知县不能久待,再三表示了谢意,便告辞离去。 齐谨之亲自把人送到门外。 唐知县忽的想起了什么,临走前又转身对齐谨之低声道:“传闻石门关附近有悍匪出没,还请大人务必小心!” 石门关是由蜀入滇的必经之路,那里山川险峻,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齐谨之一惊,赶忙道谢。 唐知县摆摆手,带着几个差役骑马离去。 …… 官道的一端,十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女骑马而来。 打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她头上、脖子和腕子上戴着极具民族特色的银饰,行动间,那些银饰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齐谨之一行人缓缓从另一侧走来,正好与那十几人擦身而过。 顾伽罗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她掀起车窗帘子,循着感觉找去,却对上一双含恨的双眸…… ps:谢谢floodjiang亲的评价票,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5章 偶遇 “……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彝族人。” 段氏凑在窗边,看了眼路旁的十几个人,低声对顾伽罗说道。 “彝族?”顾伽罗对这些少数民族没有太多的研究,她只在后世呆了四年,虽看了许多书,却还没有达到万事通的地步。 所以,西南夷族在她印象中都差不多,服饰什么的更瞧不出区别来。 段氏见顾伽罗满眼疑惑,并不意外,细细跟她解释。 她就以打头女子的服饰来给顾伽罗‘科普’,什么银饰肩披,什么银饰扣饰,什么银饰腰围,逐一分说了一番。 顾伽罗听得饶有兴致,女人嘛,天生对衣服首饰感兴趣。 有了后世的生活经验和知识,她虽不至于像彼时的许多贵妇那般,一提起西南夷族就会觉得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但还是没想到这些夷族也会有如此讲究的衣饰。 瞧那彝族女子身上穿戴的首饰,做工很是精巧,单论技艺,并不比中原的匠人差。 而且吧,那些首饰做得很有意思,同样是项圈百家锁,汉家的百家锁下一般最多只有三个流苏,但那女子佩戴的百家锁却足足有五个流苏,且每一条流苏下面又垂了两三个流苏,并以精巧的小玩意儿点缀。 那么多银质的小物件儿凑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很是喜庆。 “……想不到夷族的衣饰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顾伽罗缓缓点头,目光却始终在那女子身上打转。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妙龄少女似乎对自己这一行人有敌意。 段氏笑着说道:“顾大奶奶有所不知,彝族也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不要总觉得人家是化外之民。 “喂,你们可曾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被顾伽罗和段氏讨论的年轻女子一指齐谨之的某个护卫,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他个子不高不矮,长得不胖不瘦,面皮儿白净,一身的书卷气,一看便是很有学问的样子!” 那女子正好指着的是护卫队长齐大勇。 齐大勇是齐谨之的亲兵,曾经跟他在西南大营呆了两年,对西南各民族的情况也略有了解。 齐大勇打眼一看便知道这女子出身不俗,家中少说是个头领,也就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回了句:“不曾。” 那女子皱眉,仔细看了看齐谨之这一行人,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准备去哪里?”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马车车厢上分明挂着齐家的徽标,齐这个姓氏,她是无比的憎恨。 今番出门,她是为了找人,可如果碰到了仇人,她不介意顺手报个仇。 齐大勇上过战场,对杀气有种天生的直觉,他感觉到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忍不住心生警觉,不动声色的回道:“我们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前往乌蒙赴任。” “乌蒙?” 那女子一脸怪异,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齐大勇,“那边都——算了,你们汉人向来狡诈,或许能应付得了呢。” 乌蒙都快要被梁王占据了,大齐朝廷的人居然还敢去赴任? 啧啧,去了就是送死的命啊。 对于注定要死的人,那女子没了关注的心思,一挥手,领着十几个手下策马离去。 “哎,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齐大勇伸出尔康手,无语望着官道上的一溜黄土,暗骂一句:没规矩,真真是个蛮女! 马车车队继续前行,齐大勇坐在马上想了想,最后还是驱马来到齐谨之的马车旁,低声道:“大爷,小的有事回禀。” 齐谨之正在跟孟复谈论云南的事务,听了这话,顿了顿,抬手掀起车窗帘子:“何事?” 齐大勇小声将那女子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蛮女提到乌蒙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小的怀疑,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方才有人问路,齐谨之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齐大勇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哦?她还说什么了?” 齐大勇挠了挠头:“哦,她最后还小声的说了句‘送死’什么的。” 送死? 齐谨之蹙眉。这是第二次有人‘提醒’他小心了。 “好,我知道了,”齐谨之摆摆手,将齐大勇打发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孟复,沉声道:“孟主簿怎么看?” 孟复摸着唇上的两撇胡须,思忖良久,方道:“大人曾在西南练过兵,应该知道前朝梁逆的事情。” 齐谨之点点头。 齐高祖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前朝梁王统治西南各部,后来被大齐赶到了云南一带。 齐高祖不是不想彻底荡平梁逆,只是那时辽东战场吃紧,相较于北方草原上的几个大敌,西南梁王那点子兵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等齐高祖平定的辽东、西北等心腹大敌后,他老人家也上了岁数,然后是针对开国功勋的大清洗,将许多能征善战的老将杀了个干净,再然后高祖爷也病逝了。 新皇登基,最初几年不改政令,待一切安定下来,又发生了太子、蜀王夺嫡大战,朝廷党争得厉害,一时也顾不上西南的那点子小动乱。 京城风云变幻,朝政时有变乱,给了梁逆苟活的机会,几十年下来,老梁王死了,小梁王继承了父业。 小梁王在西南长大,自幼便习惯了山林生活,且他比老梁王性情残暴,也更有野心,总想着恢复祖业。即便不能占据整个大齐,好歹也要将西南这一片土地圈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所以,最近几年,小梁王勾结当地土司,挑起夷族和汉族的矛盾,偷袭西南大营,各种小动作很是频繁。 去年西南会发生小范围的叛乱,导火索固然是齐勤之射杀了威宁宣抚使的嫡子,而其中却不乏小梁王的蛊惑、煽动! “卑职推测,梁逆有可能出兵袭扰了乌蒙县城。” 孟复联系云南的近况、以及方才那古怪女人的话,略带担忧的说道。 “……”齐谨之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已经认可了孟复的猜测。 当初离京的时候,齐令先就和齐谨之说过,西南早晚会有一战,而他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跟梁逆作战的准备。 可乍闻此事,齐谨之还是有些意外以及隐隐的担心。 此次他可不是孤身一人前往,他的妻子也在队列之中啊。 齐谨之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孟复很明白齐谨之的心情,其实他更苦逼,他的父母亲长如今还在京里‘做客’哪。 为了父母,为了自己的前程,孟复深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据卑职所知,梁逆所辖部众并不多,直属兵士不超过三千人。唯一可虑的是当地土司和豪绅。” 俗话说铁打的土司、流水的皇朝,中原朝代更迭,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西南的那些土司们却是祖传父、父传子,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改变。 齐谨之想要在云南建功立业,就不得不跟土司们打交道。 但这些人……孟复不禁摇了摇头,真心不好对付啊。 “我虽在西南呆过几年,可主要是在西南大营,对云南的情况并不了解,” 齐谨之实事求是,也不怕自曝其短,虚心求教道,“乌蒙各部都有哪些土司?有几家豪绅?还请孟主簿详细说与我听。” 孟复当然不会隐瞒,拿出一张纸,列出了几个名字,逐一给齐谨之讲解。 接下来的行程很是顺利。 出了四川,进入云南,路过石门关的时候,齐谨之特意命齐大勇等护卫多加小心。 早早的派出人去前方探路,尤其是路过山隘的时候,更是无比谨慎。 不过,他们并没有遇到唐知县所说的‘悍匪’,一行人顺顺利利的进入了云南境内。 这日上午,马车车队经过一处僻静的山林,转过山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隐隐的喊杀声。 头前开路的护卫赶忙勒住缰绳,其中一人拨转马头,飞快的跑到后面回禀齐谨之。 “派两个伶俐的人过去看看,” 齐谨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是以听闻前方有争斗,也并不惊讶,淡定的吩咐道。 齐大勇答应一声,亲自选了两个机灵的人去探路,自己则带领众弟兄,提高警惕的护卫着车队。 “咦,前方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顾伽罗跟周娘子、段氏两人坐在一起吃茶聊天,忽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不禁担心的问道。 外头的护卫听到声音,赶忙回道:“好叫大奶奶知道,前头似是有些纷争,大爷已经命人去查看了。大奶奶还请安心。” 顾伽罗点点头,他们带了这么多护卫,只要不是大批的敌军偷袭,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然而就在顾伽罗放下心来准备继续跟两位女眷吃茶的时候,一个凄厉的喊声由远及近,“救命啊,救命!” 齐谨之起身出了车厢,不等人来搀扶,自己一个纵身跳下马车,“怎么回事?” 齐家这多么护卫,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一路喊着救命冲过来? 齐大勇策马跑到前头,直接拦住那浑身是血的男子,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一抹脸上的血,哭喊道:“某、某是乌蒙的驿丞,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送往府城,不想半途遇到了流寇截杀……”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6章 袭杀 齐谨之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才怀疑乌蒙有变,眼前就出现一个送信的驿丞,莫非乌蒙那边真的出了事? 他负身而立,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捻动着,熟悉齐谨之的人便会知道,他此时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正在努力思索对策。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沉声说道:“我乃朝廷任命的乌撒县令,尔有何十万火急的消息?” 驿丞先是一愣,呆呆的看着齐谨之,“乌撒县令?” 乌撒县城已经好久都没有朝廷派遣的父母官了,如今执掌政务的是个当地豪绅出身的举人,知府通报吏部后,给了那举人一个县丞的职位,命他全权代理乌撒事物。 而近些年来,随着小梁王的步步扩张,乌撒县已经渐渐脱离了朝廷的管辖。 如今朝廷竟然派了个白面书生来做县令……驿丞搓了搓牙花子,暗道:这倒霉书生是得罪了贵人吧,若不然,怎么会被派来‘送死’? “嗯~~”齐谨之从鼻子发出一记冷哼,尾音拖得长长的。 驿丞猛地回过神儿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惊喜’的喊道:“小的见过县尊大人。” 齐谨之摆摆手,“乌蒙到底有何紧急消息?还有,你这一身的血污又是怎么回事?” “好、好叫县尊知道,梁王,哦不,是梁逆带领一万精兵突袭乌蒙,乌蒙六地中竟有一半被他占据,” 县丞偷眼看了齐谨之一眼,嗫嚅道:“乌、乌撒也惨遭兵祸。小的奉府君的命令,特意前往水西大营求援,不想途中竟遭遇了歹人,小的不敌,这、这才受了些伤——” 水西大营,也就是齐家创立的西南大营,因营盘建在贵州鸭池河以西,又被当地人称为水西大营。 果然! 齐谨之的心一沉,手握得紧紧的,声音却依然冷静,“竟有此事?你既然去救援,可有公文?” 空口白牙的,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自打入了四川,齐谨之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一个不慎便会有什么意外。 这驿丞,出现得太‘巧’了! 齐谨之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在西南大营历练,绝不是天真少年。 ‘巧’? 哼,世间就没有真正的巧合。 齐家在西南经营数十年,固然结交了许多土司、豪强,可也得罪了不少人。 远的不说,单是水西的那位威宁宣抚使,就跟齐家有杀子血仇。 去年西南叛乱,西南大营毁了一半,齐令先戴罪立功亲赴战场平定了战乱。 朝廷为了安抚西南各族各部,对威宁宣抚使这个始作俑者并没有严惩,只夺了他宣抚使的职务,改由他的弟弟担任。 西南暂时安定下来,但齐家和水西安家却结下了深仇。 虽然整件事是齐勤之一个人弄出来的,可在外人眼中,齐勤之也好、齐谨之也罢,都是齐家人,安家的人也直接将整个齐家当成了死敌! 齐谨之毫不怀疑,只要他前往乌撒赴任的消息传开,安家那边必有行动。 他们或许不敢明火执仗的派人劫杀,但冒充个山匪、流寇什么来袭击,也不是不可能的。 “公文?”驿丞愣怔了下,旋即连连点头:“有、有,自是有公文。只是,公文并不在小的身上,而是由小的的同伴保管。” 提到‘同伴’,驿丞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跳起身子,急声道:“糟了、糟了,我、我竟把他们忘了。” 驿丞苦着脸,冲着齐谨之频频拱手,“县尊大人,小的的同伴还在不远处的密林中,那些歹人心狠手辣,哎呀,县尊大人,小的求您出手救救小的的同伴吧。” 齐谨之皱眉,放眼望去,果然在山坡拐角的另一侧有一片密林。 耳朵微微动了动,唔,那喊杀声似乎也是从密林方向传来。 就在这时,前去探路的两个护卫策马赶了回来,来不及行礼,直接坐在马上回禀:“大爷,前方有十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正在围攻三四个身着皂衣的差役。” “哎呀,他们就是小的的同伴,都是县衙的衙役。” 驿丞急切的说道:“县尊大人,求您出手救救他们吧。小的们还要去大营求援呢!”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给朝廷办事的人,您好歹帮个忙,别让咱们耽误了正经差使啊。 齐谨之闻言,忽的问驿丞:“你们既是同伴,为何没有在一起?” 驿丞分明就是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而且他独自一人逃脱,后面竟然没有追兵。 这不合情理! 驿丞神情有些尴尬,“不瞒这位大人,小、小的旁的本事没有,就是有副好脚底板,方才被歹人围攻,小的惊惧不已,就、就——”撒丫子跑路了。 而且他是山民出身,动作敏捷、身体灵巧,危急关头又爆发了无尽的潜力,七拐八绕的竟逃了出来。 齐谨之哭笑不得,但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唤来齐大勇,“你带上两队弟兄过去,将那几个皂隶救下来,顺便留个活口。” 驿丞闻听此言,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心说话:这新县令看着白净文弱,心却恁般狠。 十几个歹人,只留一个活口,其他的竟是要全部杀掉啊。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驿丞心里有些惴惴。 齐谨之没有察觉他的异常,继续吩咐道:“剩下的人原地待命,提高警惕,谨防有人偷袭。对了,来个人去后面跟大奶奶说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是。”有个护卫应了一声,拨转马头,双脚一磕马镫,飞快的去了车队后面。 齐谨之安排完,又瞥了眼驿丞满脸的血污,下巴一扬:“把燕大夫请来,给他包扎一下。” 燕大夫是顾伽罗从燕家请来的大夫,说起来,这位燕大夫还是燕三奶奶的族兄,从小学医,医术很不错。 只可惜是旁支,家族资源有限,无法多照顾他,以至他空有医术却没有什么名气。 燕三奶奶收到顾伽罗的请求,觉得去西南虽然苦了些,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找借口回了趟娘家,跟家中的长辈说了说。 燕家家主经过一番考察,选中了沉稳、干练的燕大夫。 燕大夫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听了家主的话,思索了几日,就答应了下来。 齐谨之夫妇离京的时候,燕大夫也带着两个小学徒跟着上了马车。 一路上因为有燕大夫随行,确实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管是主人还是奴婢、护卫,偶尔有个头疼脑热、扭伤磕伤的,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 尤其是前些日子在四川遭遇地震的时候,燕大夫更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连那位唐知县都对燕大夫赞不绝口。 若不是燕大夫是人家齐家高薪聘请来的,唐知县都想挖墙脚了。 所以,现在整个马车车队中,上至齐谨之夫妇、下至粗实仆妇,对燕大夫都是敬佩有加。顾伽罗特意吩咐管事,要好好照顾燕大夫主仆三个。 一个月的行程走下来,吃穿都是最好的,燕大夫的气色竟比出京前还要好些。 燕大夫是个真性情的人,齐家人待他好,他就全力回报,对大家愈发尽心。 闻听前头有人受伤,燕大夫忙叫上学徒、提上药箱,小跑着赶来。 “……只是擦破点儿皮,没有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 燕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伤口,掏出燕家秘制的止血药,交代了几句,就去齐谨之跟前汇报情况。 “辛苦燕大夫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前头有歹人作乱,可能还会有人受伤,届时还需要燕大夫多费心。”齐谨之客气的说道。 燕大夫忙笑说不敢,领着小童暂且回自己的马车,准备好干净的细棉纱布、外伤药等物品。 密林中有十几个歹人,齐谨之原以为出动二十人便能制服他们。 不想齐大勇带着人离开没多久,就有个护卫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不、不好了,大爷,我们刚刚跟那些人交上手,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三四十个人,他们将兄弟们团团围住,齐头儿见情况不好,命小的突围出来报信。” 齐谨之暗道一声不好,这分明就是个圈套。 可问题是,现在明知道是圈套,他也要跳下去。因为他不能不管齐大勇等二十个兄弟。 齐谨之咬了咬牙,重新跳下马车,点齐三十个人手,跟孟复、周文渊两人交代了一声,然后亲自领着护卫冲进了密林。 车队暂时停靠在了路上,顾伽罗和段氏闲聊。 “……彝家的名字也很有意思,男子多以凶猛的野兽为名,比如日则、尔子、俄里,翻译成汉语便是花豹、龙、黑熊。女子多以花、果为名,比如……” 段氏继续充当科普员的角色,详细的给顾伽罗讲解西南少数民族的文化风俗。 顾伽罗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在这里通用的语言是什么?是官话吗?” 那天那个奇怪的彝族女子说的好像就不是纯正的官话。 段氏道:“是西南官话,带一些地方口音。大奶奶若是感兴趣的话,妾身可以为您讲一讲。” 顾伽罗忙点头,言语不通什么的,最不方便了。 嗖~~ 忽然一支箭破空而过,狠狠的钉入了顾伽罗乘坐的马车外车厢上。 “出什么事了?”顾伽罗大惊,抬手扯开车窗帘子,正好两侧的山坡上涌出三四十个手拿武器的壮汉……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7章 大奶奶威武 “兄弟们,前边有一队马车,里面定有不少银钱。” “不止有银钱,瞧他们这模样,分明就是大老远来的,定然随身带了吃的、喝的,兄弟们,冲啊!” “吃的?格老子,几天莫得吃东西,老子都要饿死了——” “冲啊,抢啊,除了粮食,还有女眷咧,娘个乖乖,这下子咱们发财咯。” 几十个壮汉一边喊,一边举着棍棒、锄头等武器往前冲,一个个眼中泛着兴奋的红光,嗷嗷叫着仿佛饥饿的野兽一般。 表面上看,这些人似乎是饿狠了、无奈出来打劫的流民,没看到人家手上拿着的武器也那般‘乡土化’嘛。 但事实却未必是这样。 至少顾伽罗就不信那些人是寻常百姓。 “你们看,那些人个个身兼体壮、动作敏捷,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人,哪里有半分百姓的模样?” 顾伽罗非常镇定,甚至有心情分析‘敌情’。 段氏在云南长大,见惯了当地百姓的彪悍和勇猛,再加上她相信齐家的能力,所以脸上也没有什么惧色,反而很配合的说道:“大奶奶说得有理。前些日子蜀地发生了地动,周遭府县受到了波及,朝廷救援来不及,或许会有灾民逃出来讨生活。但这些人绝对不会是灾民。” 流民外出逃难,基本上都是携家带口,有老有小有女眷,以家庭、或是家族为单位集体行动。 况且是经历了地动的灾民,难免会有一些外伤,譬如胳膊、腿儿骨折,或是身体擦伤什么的。 可眼前这些人,清一色的青壮男丁,个个体健彪悍,别说受伤、挨饿了,就是连点儿风霜、疲惫之色都没有,身上更是衣衫齐整、干净。 说这样的人是流民,呵呵,这是侮辱大家的智商哪。 车厢内唯一变了脸色的是周文渊的娘子薛氏,没办法,她是个普通内宅妇人,平日里见过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三五个人打架斗殴,而似现在这般的‘打劫’,她从未经历过。 “大、大奶奶,咱们怎么办?” 薛氏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她相信顾伽罗是个有本事的人,相信齐家能护住他们这些人,可问题是,她就是忍不住的双腿发抖、身子发软,说话的时候更是带上了颤音儿。 “咱们只需继续坐在马车就好,”顾伽罗理解薛氏的恐惧,笑着安抚道:“放心吧,齐家的护卫不是吃干饭的,就算他们都没用,外头还有大爷他们呢。” 开玩笑,齐谨之这次带出来的人,全都是西南大营历练出来的兵,论单兵作战能力,甚至比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还要厉害。 若是连几十个‘流民’都收拾不了,那齐家早就被人挤兑出西南大营了,哪里还需要圣人亲自动手? 段氏也笑着对薛氏说:“是呀,外头的事儿交给男人们,咱们只需好生等着即可。” 千万不能惊慌失措的尖叫乱喊,没得给男人们平添麻烦。 咕咚! 薛氏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用力点头,“对、对,咱、咱们不怕。” 说话间,顾伽罗的这辆马车四周已经迅速的聚集起十多个护卫,他们刀身向外,背对着马车,结结实实的将马车护了起来。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还恭敬的对着车窗喊话:“大奶奶,小的是副队长刘虎,奉了大爷的命令保护大奶奶,外头不过是几个小蟊贼,不足为惧,还请大奶奶和两位娘子不要惊慌。”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有刘队长和众护卫在,我非常放心。另外,也请大家多小心,蟊贼如蚊蝇,虽小,可若是被叮上一口也是怪恶心人的。” 刘虎是个三十来岁的粗壮汉子,在西南大营当了十多年的兵,最是个粗暴、简单的人。 他这种性子,说得好听些叫直率,说得难听些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方才齐谨之留他负责保护大奶奶等一众女眷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乐意:都说那些贵妇很麻烦,身子娇弱、说话酸文假醋,还恁多穷讲究。 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还不如让他去多杀几个蟊贼咧。 但这会儿听了顾伽罗的话,刘虎不禁乐得咧开了嘴,心里嘀咕:真不愧是大爷的婆姨,就是会说话。 听大奶奶这话说得,嘿嘿,咱这些大老粗听了都忍不住欢喜! “哎,大奶奶放心,瞧额老刘咋收拾这些瓜怂!” 得,刘虎一高兴,竟是把家乡话都带出来了。 车厢里的几个女人听了,忍不住掩口而笑,连抑制不住恐惧的薛氏都扯开了嘴角。 顾伽罗忍着笑,朗声道:“好,我在这里看着刘队长和众护卫奋勇杀敌!” 杀敌? 段氏的眼眸闪烁了下,看来这位顾大奶奶绝非寻常柔弱贵妇啊。 一句话就给外头那些人定了罪名。 不管他们是真流民还是真盗匪,对于顾大奶奶而言,都是‘敌’,都是毫不留情予以消灭的对象。 “小的遵命!”刘虎答应一声,然后大声吆喝众手下,“兄弟们都听到了,大奶奶跟前,咱们可不能丢了面子,都给额打点起精神,弄死这帮子瓜怂!” “嗷!”众人高声应着。 就在这时,那些‘流民’已经杀到了近前,跟守护在两侧的护卫动起手来。 一时间,刀光闪动,喊杀声不断。 齐家护卫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而那些‘流民’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两方交手没过多久时间,便都有了伤亡。 啊、啊的惨叫声时而响起,刘虎咬着腮帮子,虎目圆睁,眼瞧着兄弟们倒下,却始终没有擅动。 他的任务是保护大奶奶,不是杀敌! 喊杀声、惨叫声不停在耳边响起,车厢里的女眷们也渐渐没了方才的镇定。 薛氏和段氏依靠在一起,两人根本不敢看窗外的血腥场景。 顾伽罗微微合上眼睛,手搭在腰间,手背上紧绷的青筋,清楚的表露出,此刻顾伽罗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淡然。 车队前半段,周文渊和孟复也按照齐谨之的安排,指挥护卫、奴婢们御敌。 包扎好伤口,又用了些食水的驿丞凑到了近前,惨白着一张脸,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他们为什么要袭击县尊大人?” 孟复扫了这胆小的驿丞一眼,冷声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哼,我们大人偶然途径此地,却无端受到乱民袭击,你是当地差役,你来说说是为了什么?” 驿丞紧张的连连退后两步,讪笑道:“小、小的不过是个跑腿送信的,小的怎么会知道?那、那什么,这位先生,您看小的能做点儿什么?” 孟复鄙夷的将他从头看到脚,哼,又瘦又弱的废物一个,除了逃跑,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别妨碍勇士们就好。随便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吧,待会儿我们大人回来了,还有话要问你呢。” 前头密林是个圈套,那么设下圈套的人是谁? 眼前这驿丞和那三四个被困的皂隶又在这场戏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还有,这圈套如果是针对齐谨之一行人,那么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齐谨之的行踪? ……这些问题还需要驿丞等人回答,所以,哪怕明知道驿丞有问题,孟复暂时也不能把他‘结果’了。 “嘿嘿,先生放心,小的这、这就走。” 驿丞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脚下却不慢,眨眼的功夫便退到了车队后半段,即女眷们乘坐的马车附近。 “兄弟们,这里有重兵把守,马车里定有宝贝,咱们往这儿冲啊。” ‘流民’中有个头目模样的人,一挥手里的锄头,方向直指刘虎等人围着的马车,高声喊了一句。 “嗷、嗷,冲啊!杀啊!” “杀了这些人,那些金银珠宝、美女、粮食就都是咱们的啦!” 几个人极力煽动,引着众人扑向顾伽罗的马车。 顿时,二十多个人齐齐涌了过来,刘虎握紧手上的刀,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他也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杀!” 众护卫齐声应道:“杀!” 两方人马正式厮杀在了一起。 “嗖~嗖~”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一支支的利箭,气势凶猛,角度刁钻,好几个护卫不防备,被冷箭射中,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驿丞偷偷溜到了马车车门附近,急声喊道:“大奶奶,孟主簿说这里不安全了,请您和两位娘子先下马车,咱们去一旁的山坡避险。” 顾伽罗睁开眼睛,问了句:“你是何人?孟主簿他们可好?” “小的是乌蒙府衙的驿丞,途中偶遇齐大人,多亏齐大人相救,还请燕大夫给小的疗伤……” 驿丞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份,随后恳切的说道:“小的是本地的山民,对周遭的地理熟悉,所以孟主簿才让小的来请大奶奶和两位娘子。孟主簿和周先生很好,他们正指挥护卫们奋勇杀敌。” 段氏和薛氏听对方提到了自己的丈夫,本能的觉得可靠。 两人看向顾伽罗,“大奶奶,您看——”齐大人都让燕大夫给对方治伤了,那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顾伽罗沉默片刻,点头,“好,我们这就下车!” 驿丞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车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华服女子。 驿丞赶忙上前搀扶,不想,忽的一阵劲风袭来,一条乌黑的长鞭缠上了他的脖子……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8章 暗中鬼魅 驿丞一惊,本能的想要挣扎,右手手腕一转,一柄匕首从袖筒里滑落下来。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悄悄的将匕首藏好,双手笨拙的抓住颈子上的乌色长鞭,颤声道:“大奶奶,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是奉命来救您的,您、您怎么——” 驿丞的演技颇为精湛,从表情到动作,无不表露出他只是一个胆小懦弱无用的小人物,就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惊惧和丝丝委屈。 那华服妇人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冷冷的说道:“救我?哼,我怎么觉得你是来害我的?说,你是不是想趁乱将我等骗下马车,伺机想挟制我们?!” 驿丞背上冒出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委屈的抱怨:“大奶奶,您是京城来的贵人,可也不能随意冤枉好人哪。确实是孟主簿命小的来请诸位下车去避险。唉唉,小的就说几位不会相信小的一个陌生人,偏前头争斗吃紧,孟主簿实在调拨不出人手来帮忙,这才命小的——大奶奶,两位娘子,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华服妇人冷哼一声,“这里危险?那什么地方安全?怕就怕你是那些暴民派来的奸细,嘴上说带我们去避险,却将我们直接领入贼窝子里去。” 四周争斗的声音愈来愈激烈。 两方人马经过一场厮杀,已经渐渐有了输赢。 齐家的护卫到底训练有素,开始时因为要保护车中的女眷,行动有些被动,暂时趋于劣势,但等他们见了血,骨子里的野性被唤醒,直接甩开膀子砍杀起来。 不多会儿的功夫,袭击的‘流民’便折损了大半。 一刀砍下去,鲜血喷溅到自己的脸上,刘虎舔了舔嘴边的血,眼中露出嗜血的狂热,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兴奋起来,愈发凶残的收割着敌人的脑袋。 驿丞见状,心中愈发焦急。 照目前这个态势,用不了多久,齐家护卫便会将所有的‘流民’消灭殆尽。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让驿丞担心的是,被调虎离山的齐谨之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杀回来救援。 旁人不知道齐谨之的武力值,驿丞却心知肚明:这位可是十三岁就上过战场的狠人哪,曾经率领三百人一夜荡平了一个叛乱的寨子,有勇有谋,称得上一员悍将呢。 如果齐谨之制服了密林中的人,带人杀回来,然后再跟刘虎这些人会和,‘流民’腹背受敌,妥妥是团灭的节奏啊。 可恨顾氏这婆娘太难缠,竟怎么都不肯下车。 驿丞咬牙,悄悄冲着西侧的山坡比划了个手势。 嗖~嗖~~ 两支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齐齐射向了那华服妇人。 “大奶奶小心。” 驿丞抓着鞭子,用力往下一扯,表面上是在提醒妇人躲开射来的箭矢,实际上,他是想把她扯下车辕,然后控制到自己手里。 不想,那妇人看着瘦弱,气力却不小,两只脚更像是被死死钉在了车辕上,身子稍稍晃动了下,很快便站稳了身形,任由驿丞怎么拉扯,她都没有半分挪动。 嘭、嘭,两支箭擦着妇人的身体射入了马车车厢上。 驿丞急得跳脚,“哎呀,我的大奶奶,您不要命了,小的早就说这里不安全——” 话还没说完,又是嗖嗖两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驿丞纳闷,咦,我、我没给他们递暗号啊,他们怎么贸然出手了?亲,这跟说好的计划不一样啊。 驿丞很快就发现,方才那箭并不是西侧山坡上射来的,而是从车厢里射出去的。 “啊!” “唔!” 空气中传来两声闷哼,紧接着山坡上又传来嘭嘭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驿丞瞪大了眼睛,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华服妇人手腕翻转,用力往里一收,缠在驿丞脖子上的鞭子猛地收紧。 “啊~~” 驿丞没有防备,被勒了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脸涨得通红,两只手死命的扒着脖子上的鞭子。 相较于方才的做戏,这会儿他的反应真实了许多。 嗖~ 又是一声响动。 另一侧的山壁上忽然射来一支冷箭,目标直指华服妇人。 与刚才那两支‘恐吓’意味儿的冷箭不同,这次这一支,摆明了就是想要妇人的性命,箭头飞快旋转,冲着妇人的后脑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车厢里连连射出了两支箭,第一支箭与射来的冷箭在空中相击,呛的一声,两支箭都落到了地上。第二支箭紧跟而去,不等山壁树上立着的神箭手闪躲,精铁铸成的箭头已经狠狠的钉入了那人的眉心! 扑通,神箭手狠狠的摔到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驿丞大急,主子就安排了三个神箭手,计划用来射杀齐谨之。现在好了,连齐谨之的人还没看到呢,三个人就都被*掉了。 华服妇人继续用力,鞭子绷成了一条直线。 驿丞的舌头都吐了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而那根鞭子却仿佛缠住猎物的毒蛇,不断收紧,若是仔细听一听,似乎还能听到滋滋的轻响。 驿丞已经喘不过气来,精神开始恍惚。 忽然砰的一下,头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了一记,眼前一黑,驿丞昏死过去。 在昏迷前,他隐约听到了一声颇具关中特色的骂声:“瓜怂!” …… 正如驿丞预料的那般,齐谨之很快就率领手下杀了回来。 密林中的几十个杀手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他的全都被诛,脑袋也被齐家的护卫‘习惯性’的给割了。 至于被追杀的四个皂隶,死了两个,重伤一个。 齐谨之亲自查看,核实了四人的身份,确定他们确实是乌蒙府衙的差役,便命人将他们好生安置。 死者就地掩埋,做好记号,日后他们的家眷是迁坟也好、祭拜也罢,都能找到正主儿。 两个一重一轻的伤员则交给燕大夫医治。 整场战斗打下来,齐家护卫和奴婢,亡五人,重伤九人,轻伤十余人。 万幸的是,马车车队没有受到重大的损失,顾伽罗等女眷也都好好的,除了薛氏受了点惊吓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伤亡的兄弟,按照旧例安抚,” 齐谨之抹去脸上的血,大刀入鞘,沉声吩咐道:“那些劫匪一个不留,把脑袋给我割了,尸体丢在路边。” 敢派这么多人来劫杀他,那就要做好死无全尸、暴尸荒野的准备! 齐谨之胸中燃起怒火,声音都冰冷了好几分。 齐大勇瓮声瓮气应了一声,而后道:“那个‘舌头’呢?” 齐谨之没有半分温度地说道:“杀了!”既然都招供了,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性了。 齐谨之可不是什么‘君子’,这等人留着也是麻烦。 “是。”齐大勇抱拳退了下去。 齐谨之赶到顾伽罗的马车前,正好看到刘虎等人在打扫战场,而那个‘驿丞’则被五花大绑的仍在了路上。 “伽罗,你没事吧。” 虽然都安排好了,可齐谨之仍担心,顾伽罗手上有些功夫,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平常对付一两个小蟊贼还能行,但对上今日这等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就有些困难了。 齐谨之对顾伽罗这个妻子越来越满意,他可不想让妻子受到丁点儿的伤。 “大爷的计划那般周密,又有她们近身保护,我怎么会有事?” 顾伽罗浅浅而笑,被丈夫如此重视,尽管这个丈夫只是她的‘合伙人’,顾伽罗的心里还是一阵熨帖。 而她嘴里所说的‘她们’,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方才立于车辕上的华服妇人,另一人手中拿着弓弩,乃是藏在车厢**杀敌方神箭手的人。 这两人都是齐家训练出来的女护卫,长得其貌不扬,却个个身手不凡。 此次出京,齐谨之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明面上的那一百个护卫,随行的丫鬟里还混入了四个女护卫。 也正是有这些女护卫的存在,刚刚齐谨之才会那么放心的前往密林歼敌。 “大爷,一切都还顺利?护卫们伤亡情况如何?” 顾伽罗关切的问道。 齐谨之神色一暗,低声道:“伤亡近三十人。幸而有燕大夫随行,那些重伤的兄弟能得到及时的医治,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顾伽罗也跟着叹了口气。 旋即咬牙道:“大爷,可查出这些人的底细?”瞧今天这些人的架势,分明就是要他们夫妻性命的节奏啊。 齐谨之左右看了看,凑到顾伽罗耳边悄声说了个名字。 顾伽罗惊疑不定,“竟然是他?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是小梁王的奸细,或是水西安家的私兵呢。 她怎么都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那个人。 齐谨之的神情复杂,他也没想到是那人,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说:“估计是这里有些东西是‘他’不想让朝廷知道的,我们齐家一向只忠于圣人,我到了乌撒,倘或发现了什么异常,自然会如实上报,这般,定然损害了‘他’的利益。” 即是如此,索性先下手为强。 齐谨之一行,路上很是低调,并没有宣扬他的官方身份。 所以,就算路上遭遇了劫杀,也只需推到‘流民’或是‘流寇’身上即可。 而那位幕后黑手,估计也就是打的这个算盘!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009章 矛盾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要顾伽罗来说,世间难走的路不止在蜀地,滇地的路也不怎么好走。 尤其是那些偏远的下县,连正经的官道都没用,要么是不平的泥土小路,要么就是崎岖的山路。 马车行驶在弯曲的小路上,坑坑洼洼,颠簸地异常厉害。饶是顾伽罗乘坐的这辆马车是特殊设计过的,座位和车厢壁上都包裹了厚厚的棉花用以减震,但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还是将几个女眷折腾的够呛。 更要命的是,随着行程的推进,朝廷的痕迹越来越浅,驿站什么的更是越来越稀少。 时至中午,马车车队赶了半天的路,沿途慢说找驿站了,就是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找到。 最后没有办法,齐谨之干脆命人找了一处开阔的靠近水源的空地,让护卫们先去简单收拾一下,铺上毡毯,围上帐幔,然后厨娘和奴婢们生火做饭。 顾伽罗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精神有些倦怠,也没什么胃口。原本想留在马车里小憩一下,齐谨之却劝她,“车厢窄仄,人坐得久了难免会不舒服,前头草木茂盛,还有出水潭,你且在那里转一转,精神或许能好些。” 顾伽罗深觉有理,扶着紫薇的手下来,围着水潭溜达了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混沌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 厨娘们知道主子们没有什么胃口,特意做了些清淡、开胃的饭菜,另外还准备了一些酸甜可口的水果。 话说到达四川的府城益州时,谢氏商号的谢掌柜就跟齐谨之夫妇辞别了。谢氏商号的西南分号就设在益州。 谢掌柜虽然走了,但还留了一支商队跟着齐谨之去云南。谢掌柜如此安排,倒不是为了巴结顾伽罗,而是为了自家的生意。 云南地产丰富,药材、茶花、茶叶、银器等物品在京城都是非常受欢迎的。 之前西南不太平,驿路不通,时常有小梁王、流寇等劫掠来往客商,即便谢氏商号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也架不住那些人的轮番折腾。 西南分号每年都会派遣好几支商队深入滇、黔等地收购货品,但最终能平安返回的却只有一两支,其他的,能保住商队人员的性命就是万幸了,至于货物……呵呵,破财免灾哪! 如今齐谨之带领上百精壮护卫一起入滇,精明的谢掌柜顿时觉得这是个机会。便特意留了一支商队跟着齐谨之,他也坦率,没说什么‘伺候齐大人和顾大奶奶’,而是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齐谨之对谢掌柜的印象颇好,再加上一路上受了人家的不少照拂,单冲这一点,他也不会拒绝。 另外,齐谨之去乌撒,是为了求政绩、谋发展,他身为一地父母官,开拓荒地、增编人口、提高税收才是正事。 云南有那么多好的自然资源,若是能充分利用起来,百姓何愁不富裕?税收什么的就更不愁了。 而这项工作,需要‘专业’人士来主导。 谢氏商号便是齐谨之心中的最佳人选。 在他看来,带领商号的人去乌蒙,绝对是双赢的事情——齐谨之保商队的平安,商队则负责拉动经济、繁荣物质需求。 随后的事实证明,齐谨之的想法是非常靠谱的,远的不说,单说在这剩下的路途中,有了这支商队,齐谨之一行人的伙食标准一直都很高。 同样是荒凉的野外,商队的人总能找到品质好的食材。 同样是在集市上收购东西,商队的人却能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到最优质的物品,还能跟卖主皆大欢喜。 更有甚者,在打听当地八卦、询问路况的时候,商队的人也总能轻轻松松的获取到想要的信息。 齐谨之私下里跟顾伽罗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赞叹:“莫怪谢家能豪富几十年,不过其麾下一小小管事,就能如此的八面玲珑、琉璃心肝,更不用说那些大掌柜了。” 有了商队的‘支援’,齐谨之等人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吃的东西却丝毫不差。 食材丰富且新鲜,厨娘巧手烹制,不多会儿,饭菜便好了。 因是在野外,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护卫们七八个人凑在一起,端着碗、围着菜盆,一边吃一边说话。 齐谨之、孟复等人则是各自一家围坐在毡毯上,安静的进食。 “伽罗,多少吃一些吧。” 齐谨之和顾伽罗相对盘膝而坐,他见妻子似是没有进食的欲望,亲自夹了些凉拌银芽黄瓜鸡丝送到顾伽罗面前的小碟子里,柔声劝着。 “多谢大爷,” 颠簸了一上午,胃里很不舒服,顾伽罗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但挡不住齐谨之的殷勤关照,她勉强用了些凉菜。 随后见齐谨之满眼担心,她又喝了半盏开胃的红枣乌梅汤。 为了转移齐谨之的注意力,顾伽罗忽的问道:“对了,大爷,那个驿丞都招了吗?” 齐谨之胃口不错,每样菜都用了一些,临了还吃了两碗碧粳米饭。 拿帕子擦了擦嘴,齐谨之低声回道:“招了,不过他跟那个‘舌头’一样,都是小喽啰,听从上面的命令行事。对于谁是真正的主子,他们并不知道。” 齐谨之说是‘那人’指使的,也仅是凭借那个俘虏供出的一些线索推测出来的。 虽然他已经认定了是‘那人’,却没有切实的证据,抓到的两个人也不能作为人证。 顾伽罗皱眉,“竟是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齐谨之犹豫了下,“也不是没有。驿丞还说,咱们的行踪,是‘那人’从京城探查到的。” 顾伽罗脸色微变,声音压得更低了,“难道家里有‘那人’的眼线?” 前文咱们说了,顾伽罗随行带了一只信鸽,专门用以和京城联系。 为了让顾、冯、齐几家的长辈放心,小两口每到大一些的县城,便会往京里送信,除了告知他们的行程外,还会说一些当地的见闻和风土人情。 ‘驿丞’却说‘那人’从京城得到了齐谨之一行人的行踪,这也就是说,齐家或是另外两家被‘那人’渗透了啊。 齐谨之面沉似水,“有这个可能,我准备给父亲写封信,请他老人家多留意一下。” 齐家曾经是西南的土皇帝,在西南和京城之间,有自己专门的通信渠道,隐秘且安全。 顾伽罗不知道具体的通信渠道,却知道它的存在,点点头:“还是稳妥些好。‘那人’为了阻止大爷去乌蒙,不惜出动了这么多人,足见其图谋的事情不小。” 没准儿还是谋逆之类的大事。 如果齐家被‘那人’安插进了眼线,那么日后事发了,齐家肯定会受到牵累。 齐谨之点了下头。 顾伽罗见他神色不太好,强笑着安抚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驿丞’在胡说,故意扰乱咱们的视线,甚至是离间,想让咱们自己先乱起来。” 齐家东西两府彻底分开,‘西齐’现有的人手基本上都是心腹之人。 倘或这事真是对方的一个计策,那么……心腹之人有了猜忌,妥妥是后院起火的节奏啊。 齐谨之弯了弯唇角,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罢了,不过是个小喽啰,不足为惧。即便是‘那人’,他现在也只敢藏头露尾的命人暗杀,并不敢正面跟咱们起冲突。等到了乌蒙,我先去拜会一下他,探探他的虚实。” 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的猜测,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大爷说的是,”顾伽罗也笑了。 昨日的那场刺杀,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心里多少受了些影响。 历史上,齐谨之确实建功立业,成为世人称赞的‘战神’,风光无限。 可在他成功之前,却也受了不少苦难。 然而,史书上对齐谨之早年的经历却只有草草十几个字,顾伽罗作为旁观者来读《齐史》时,觉得齐谨之虽少有磨难,但终究成为了人生大赢家,齐氏家族也因他而繁盛到了极致。 可当顾伽罗作为当事人,亲历齐谨之‘任乌撒知县,途遇匪,歼敌七十余’,亲眼看到血淋淋的劫杀场景,她也忍不住心惊和畏惧。 顾伽罗不禁苦笑,果然是‘事不关己,几不劳心’啊。 她当初肯回到齐家,肯跟着齐谨之来西南受苦,一方面是洗白名声、重塑形象,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齐谨之是胜利者。 至于齐谨之早年的受苦磨难,顾伽罗并没有多想,毕竟史书上看到的东西太单薄了,没有亲身经历前,顾伽罗绝想象不到究竟有多苦、有多险。 从昨日到现在,顾伽罗一直在想,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还没到乌撒呢,就遭遇了劫杀,等到了目的地,还不定有什么艰难困苦等着他们哪。 顾伽罗心中隐隐有了些担忧。 等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乌撒县城,望着萧索、清冷、只有几条街道的小城,感受着周遭百姓异样、探寻的目光,顾伽罗不禁暗叹一声:不出所料,好一个偏远县城。 而当他们来到破旧不堪的县衙时,顾伽罗心中的小人已经捂脸:呜呜,好寒酸的县衙啊…… ps:小罗是个正常妹纸,头一次面对抢劫、杀戮,她也会害怕,面对未知的艰险时,她也会犹豫。不过小罗会很快成长起来滴,还请亲们继续关注哟。r1152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