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血途》 第1章 穿越锦衣卫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接受不了穿越的事实。 陈啸庭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孤儿参军再殉国的他,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了无牵挂的他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四个发小好友告辞后,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便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的末日就来了。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2章 掀桌子 (新书求支持,多多收藏投票加评论啊!) 客栈对面茶肆二楼上房内,几名身着黑色官服的锦衣校尉戒备于此,官服上的豹子图案让他们宛如杀神。 在包间虚掩窗户边,总旗官张震山正目光炯炯看着街道对面的客栈。 在他身侧,王有田颇有些担忧道:“总旗大人,咱们出动这么多人在东城吴总旗地面抓人,到时候怕是面儿上过不去啊!” 张震山对手下之言浑不在意,只是道:“百户大人亲自下的令,又不是咱们擅自伸手,他吴业能说些什么?” 王有田点了头,上司都这样说了,日后吴总旗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此时王有田心里还有颇多不解之处,想了想还是说问道:“大人,既是捉拿贼人,为何非得放到城里来抓?岂不多此一举?” 张震山瞥了手下一眼,然后反问道:“你是要我去问百户大人?还是去问千户大人?” 王有田神色一紧,心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然后赶紧抱拳道:“大人,是卑职失言了!” 张震山摆了摆手示意王有田退下,手下人多想一些也能理解,但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不知道。 就在两人说完话,门外进来一名校尉道:“禀告大人,贼人已经进了客栈!” 总旗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对身侧的王有田道:“你去下面看顾着点儿,这些逆贼带有兵器,让底下人小心些!” 王有田点了点头,然后便往转身离开,总旗大人不能亲身犯险,那只能他去就近指挥了。 客栈之内,几名“逆贼”在小二嫌弃的眼神中落座。 可能因为心里有鬼的原因,其中两人总是不住往四下观望,客栈内嘈杂的环境让他们极度缺乏安全感。 陈啸庭悄悄观察着这一桌人,同时小声向赵群问道:“赵叔,咱们何时动手?” 虽然前世在执行任务时经历过更惊险的场面,但那时有全面的信息支撑,现在啥都不知道的陈啸庭只想多问一些。 “自有上头指示!”赵群淡然道,这份定力让陈啸庭感到佩服。 “等会儿动手……不论死活?”陈啸庭又问到,大堂内人声嘈杂,也不怕外人听见。 赵群喝了一口茶,然后便道:“虽说是死活不论,但最好还是要活的……” 陈啸庭正有不解,一旁的肖经业则道:“小子,若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再大的功也是过错!” 这话顿时冷场,在这即将动手的关键时刻,三人都不想再多说话。 另一边,逆贼中最年轻那人忍不住小声道:“方大哥,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咱们走吧……” “是啊,方大哥……咱们还是走吧,派个人在远处盯着客栈便是!” 方辉看了手下人一眼,实际他也不想来客栈,但约定是在客栈接头,让他不得不如此。 看了看周围,方辉知道此地非是久留之地,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方辉便道:“既然如此,咱们走……” 陈啸庭发现此异状,见身旁两人没有反应,便也老实待在原地。 就在此时,客栈门口响起一个声音道:“几位这是往哪里走?” 看着客栈门口出现的大批锦衣卫官差,方辉脸色一下煞白,知道今日插翅难逃了。 而在客栈之位,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街道,也因为锦衣卫的出现而变得难见人影。 小旗官王有田站在诸校尉和差役之后,目光不善看着方辉等人。 方辉此时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作惊恐状道:“大人,草民等银钱不够,怕付不起饭前,这才离开!” “行了,乖乖的束手就擒,本官可保不伤你等性命,负隅顽抗死路一条!”王有田满面寒芒道。 被抓住不但自己得死,还可能连累家人朋友,方辉和手下兄弟很清楚这笔账。 所以,在向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后,方辉垂下头道:“大人,我等……愿降!” 谁知惊变在此突发,不知何时那背着包裹的两人已将兵器分发,方辉话音落下,这六人便抽刀往客栈大门冲去。 只有突破外面锦衣卫,他们才有可能逃得出去。 王有田扬起冷笑,同时下令道:“把这些逆贼,拿下!” 此言一出,靠近客栈门口的赵群站起身来,一手掀翻桌子,另一只手拔出佩刀喊道:“动手……” 场面顿时爆炸,除开陈啸庭这桌客栈内其他两桌也跟着动手,转眼间方辉等人便呈腹背受敌之势。 之前陈啸庭一直心里没底,但当真的动起手来,他心里反而还轻松一些。 毕竟前世经历过无数次刀光剑影,此时就当是重温当年峥嵘岁月了。 唯一让陈啸庭不舒服的是,此时他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想要放倒贼人力不从心。 好在这幅一米八的身体力气不小,陈啸庭抄起一条长凳,舞起来也能自保。 方辉等人知道被抓后下场凄惨,动起手来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竟和陈啸庭等人打得旗鼓相当。 老油子们那叫一个小心谨慎,一个个拿着兵器却做守势,看得陈啸庭是牙痒痒。 可能是存有拉一个垫背的想法,看见陈啸庭这颗拿着凳子的软柿子,其中两名汉子便挥着刀向陈啸庭冲来。 陈啸庭一时大骇,随即他猛的横挥长凳,才将这两名汉子攻势止住。 但随即对方再度挥刀砍来,陈啸庭收凳不及,勉强挥凳挡住一人后,另一人的刀已到他眼前。 就在陈啸庭暗道不妙之际,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却是赵群挥刀格挡住了对方。 “还来愣着做什么?等死啊?”赵群厉声骂道。 若不是要架着刀,赵群一定会给陈啸庭两个耳光,陈大用那么精明的人怎会有这样蠢的儿子。 陡然惊醒之下,陈啸庭在后背冷汗直冒同时,抄起长凳便往面前那名持刀汉子砸去。 “赵叔,让开……”陈啸庭一声大喝,长凳脱手而去后狠狠砸在那名汉子头上。 那名汉子顿时倒地,额头头部鲜血直流,眼看是活不了了。 于是,作为新人的陈啸庭拿到现场首杀,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但众人就是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便爆发了更激烈的打斗,陈啸庭拿下一人也算是激励了众人,剩下方辉等五人随即被压制。 而此时,陈啸庭见赵群此时持刀蹲在地上,前胸衣服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陈啸庭连忙上前问道:“赵叔,你没事吧……” 要是赵群因救他受伤而死,那他得内疚一辈子。 赵群吐了口唾沫,然后才略显惊骇道:“吓死老子了,幸好这铁甲还凑合……” 说完这话,赵群还拍了拍自己胸前,随即响起链甲晃动的脆响声。 陈啸庭顿时无语,他不但没有兵器,还特么连标配的链甲也没有。 “那您好生在后面歇着,我去宰了这些混蛋!”陈啸庭看着战团中的方辉等人道。 杀人场面前世他多次经历,所以一点儿都不怵,反而现在因整个人亢奋起来了,还有些跃跃欲试。 只见陈啸庭捡起被拍死那人的刀,直接便向战团中冲去。 看着陈啸庭处事果决,一点都不慌张的气度,赵群不由暗道之前自己看走眼了。 陈大用的儿子那里是蠢货,这比他老子还要干练! 第3章 总旗官的赞许 (大家来一波收藏投票吧,新书期就靠这些显示成绩了!) 今天的任务是总旗大人领队,由百户大人亲自指派。 陈啸庭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所以今天对他来说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一个新人若在今天有突出表现,在总旗乃至百户大人处留了印象,日后会有不小的好处。 所以陈啸庭才会主动拿起刀,往危险的战团中赶去,这可不全是因为他想杀了这些人泄愤。 此时门外的锦衣卫官差已经突破入门,逆贼们已被绝对压制,相对来说安全了不少。 除去被陈啸庭击杀那人,已有两名逆贼被拿下,余下方辉和另外两人还在抵抗。 王有田此时亦进入大堂,只听他对锦衣卫官差们吩咐道:“尽量抓活的!” 可他这话说得稍稍迟了一点儿,陈啸庭突然闯入战团之中,一刀便往其中一名逆贼砍去。 那人挥刀便做格挡,可他的刀身已缺口密布,陈啸庭一刀将其砍断后,刃口便划过了对方脖颈。 鲜血向喷泉一样涌出,急剧的失血让这人顿时倒在地上,死亡已经是注定的。 方辉不由大怒,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死去,他的心在滴血。 杀了这名狗官……看着陈啸庭,这是方辉唯一的想法。 陈啸庭被眼前喷涌而出的血水所震撼,听得旁人大呼“小心”后,他才本能往后一退。 但还是晚了一点点,陈啸庭肩头被方辉划了一刀,而方辉也因此被其他锦衣卫踹倒在地。 过程说起来缓慢,但从陈啸庭杀人到他受伤,时间不超过三秒。 方辉一被拿下,另外两名逆贼顿时就慌了神,很快也被锦衣卫给拿下。 战斗在此时宣告结束,锦衣卫这边只有陈啸庭一人挂彩,而逆贼这边活捉四人,被杀两人。 值得一提的是,死去的两名逆贼一个被陈啸庭砸死,一个被他砍死。 于是乎,虽然陈啸庭是名不经传的新人,但其他众校尉看他的眼神则少了那份固有的轻视。 特别是肖经业,在见了陈啸庭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后,心底对他也产生了极大忌惮。 可此时,只见小旗王有田黑着脸走到陈啸庭面前,劈头盖脸骂道:“你聋了?” “本官说要抓活的,你没听见?” 王有田怒不可当,他才下令要抓活的,陈啸庭就当场砍死一个,这可大大扫了他面子。 小旗官虽是锦衣卫内最小的官,可官就是官,不是普通校尉能比的。 在王有田大发雷霆时,现场众校尉皆是躬身而立,没人敢出来为陈啸庭求情。 “大人,属下……知错!”强忍着伤痛,陈啸庭语气也有些不善,这是方才的雄性还在发作。 被陈啸庭眼神盯着,王有田竟本能的想要回避,在手下面前居然差点儿露怯,自尊心让他对陈啸庭更是愤怒。 正当王有田要再发作,只听客栈大门外一个声音道:“王小旗,逆贼可都拿下了?” 王有田这才放过陈啸庭,连忙转身迎向客栈门口,总旗张震山已出现在此。 踏进客栈大堂,虽然张震山一句话没说,但在场众校尉及帮闲,皆是齐声道:“参见总旗大人!” 一改方才训斥陈啸庭的威风,只见王有田躬着腰小心对张震山道:“禀告大人,逆贼共有六人,其中两人已被诛杀,余者皆生擒!” 张震山背负着手,和王有田两人的土红色官服,在一众校尉间格外引人注目。 指着地上两具尸体,张震山不由笑着问道:“这两人是何人所杀,此乃大功,本官向他替百户大人请赏!” 凭人头论赏,这也是锦衣卫内部的传统,目的就是要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 刚刚还在训斥陈啸庭的王有田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在众人皆不作声的情况下,张震山已将询问的目光扫到了他身上。 王有田只能答道:“禀告大人,这二人皆由陈啸庭所杀……” 想了想后张震山才想起,陈啸庭就是早晨衙门口来的那个年轻人,同时他也将目光转到了捂着肩膀的陈啸庭身上。 陈啸庭虽受伤却依旧挺直了腰杆,这让本就对他观感不错的张震山更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陈啸庭不由躬身道:“大人谬赞,属下只是尽职而已!” 张震山笑了笑,然后环顾众校尉道:“这话说得不错,若是人人都尽到职责,建功立业,升官发财也就不远了!” 若说之前众校尉还只是认为陈啸庭够狠,再经过方才这番对答后,众人便再度刷新了对他的印象。 不再纠结于此,张震山来到已被擒住的方辉面前,然后道:“抓住了白莲匪首,今日可谓大功一件!” 直到此时众校尉才知道,今日捉拿的是白莲教反贼。 这个已经存在百余年的乱党,是大明朝身上的一颗毒疮,朝廷极力想要将其剿灭,但每次都难尽全功。 “将这几人带回去,投入大牢后仔细拷问!”丢下这句话,张震山便转过身,在几名校尉的陪同下离开了客栈。 王有田黑着脸,方才张震山夸赞陈啸庭,就是在众校尉面前打他的脸,他要能高兴才怪了。 只听王有田下令道:“把人押回去……”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直接离开了此处,在此多待一秒他都觉得难受。 而在众校尉中,陈啸庭今天绝对是收获最大那个,头天上任便连斩两名白莲教反贼,足以让他在锦衣卫内部打响名号。 至于得罪了小旗官王有田,陈啸庭虽有一丝担忧,但他也知道摊上这样的上司,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陈啸庭既然重活一世,自然不能白来,想要往上发展与王有田发生矛盾便难以避免。 此时,众校尉陆续离场,赵群等“便衣”则暂时留了下来。 在方辉被押着经过陈啸庭身边时,他满是怨毒对陈啸庭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方辉威胁的话才说完,负责押送的他校尉便狠狠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同时骂道:“反了你了!” 从来只有锦衣卫找别人麻烦,那被别人威胁的道理。 陈啸庭没多说什么,依照老爹陈大用传授他的经验,方辉进了锦衣卫大狱就别想活着出来。 所以,在陈啸庭眼中方辉已是个死人,他犯不着和对方计较。 在众身着官服的校尉离开后,客栈之内的气氛才没没那么压抑,但混乱的桌椅和满地的鲜血,依然让此地显得可怖。 此时,客栈掌柜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踉跄来到赵群等人身边后,战战兢兢道:“大人,这些尸体……” 肖经业往前两步,便道:“都是些反贼,你去县衙报官便是,就说这些反贼被锦衣卫诛杀!” 虽然不想和衙门打交道,但此时掌柜也没办法,尸体在这里终究是要处理,找衙门就找衙门吧! 更何况,掌柜的可没有违逆锦衣卫的勇气,于是他只能客客气气将陈啸庭等人送了出去。 在他们所有人离开后,方才在客栈内吃饭的客人们,这才从藏身之所出来。 只不过,大堂内的座椅都被方才打斗弄的凌乱,继续吃饭肯定是不可能了。 “掌柜,您看这还怎么吃?”有客人对愣住的掌柜道。 小二此时也爬了出来,他看得出这些人是不想给钱,于是他便硬着头皮道:“诸位客官,这饭钱可不能赖掉……” 这句话却一下将众人点燃,有食客大骂道:“在你店里别说吃好,差点儿连性命都保不住,你还想收钱?” “就是,收什么钱……” “简直没道理,吃都没吃也要钱……” 食客们骂作一团,让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客栈,又变得嘈杂无比。 锦衣卫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跟老鼠一样,面对掌柜则翘起了尾巴。 “好了……”掌柜的一声大喝,语气中饱含怒火。 “今日招待不周,便不要饭钱了,诸位自便吧!” 掌柜的发话了,小二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便老实让到了一边。 食客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在得知不用付钱后,态度便好上了许多。 “那掌柜,我们就先告辞了……” “告辞了……” “告辞……” 当食客们走光后,小二才来到掌柜身边,小声问道:“掌柜的,怎么能让他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掌柜便打断道:“你赶紧去县衙,就说锦衣卫官差在咱们这儿拿了人,还留下了几具尸体!” 小二连连点头,掌柜的都不心疼钱,他自然没必要再多嘴。 待小二离开后,掌柜便让人收拾残局,锦衣卫和食客都不能得罪,否则生意都没法儿做下去。 第4章 回衙 (大家手里有票的投一下,关键时期就靠大家了!) 离开客栈之后,陈啸庭等人便往北城去。 北城是官署所在之地,广德府的锦衣卫百户衙门,就设在县衙西边不远处。 这是陈啸庭第二次到百户衙门,所以他还是有一缕生疏感。 百户衙门大门外的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世人都对此地心存畏惧,即使是城里士大夫贵人们,也都不愿从此地经过。 此时正直夏季,门口两大树撒下的绿茵,让陈啸庭从心底感到一阵清凉。 抬头看了一眼百户衙门的牌匾,陈啸庭长舒了一口气,他的锦衣卫之旅正式由此而始。 跟随在赵群等人身后,陈啸庭迈步踏往衙门之内。 百户衙门警卫森严,门口有专设校尉领队,负责检查进出人员,进门时陈啸庭因还是被盘问了几句。 进入大门便是一处院落,两排树木郁郁葱葱,微风拂过让树枝微微摇动。 一切都显得和煦,和外人想象的森严情形迥然不同。 道路两旁六处大厢房是宿舍,值夜校尉和差役们在此休憩。 陈啸庭经过时,穿行于道路上的十几名差役,个个都满是恭谨的向他们打招呼。 锦衣卫内部不成文的规定,每名校尉都得自行招纳三到五名差役,辅助自己办理事务。 所以,广德百户衙门正牌校尉才百人,但百户衙门的差役却不下四百人。 径直再往前走,跨过第二从大门后又是一处院落,此处为各校尉办公之所,陈啸庭在此处也有一张桌子。 走到这里,便不能再往前了,再往里就是百户总旗等人的办公之所,没事儿不能随便进出。 “赵兄,出去一趟还有人受伤回来……”此时,有校尉问赵群道。 赵群笑了笑,便解释道:“这小子是陈大用的儿子,第一次见血腥场面,运气不好挂彩了!” “别看他小,方才还斩杀了两名白莲教逆贼,得了总旗大人夸奖!” 问话那人走到陈啸庭身前,打量他一下后便道:“就是你,斩杀了两名逆贼?” 现在陈啸庭肩上有伤,本不想多说话,但还是谦逊道:“多亏诸位前辈合力,才让晚辈有可乘之机!” 这人点了点头,暗道陈啸庭会说话,然后便问道:“肩上伤口要不要紧?赶紧去找大夫看看!” 陈啸庭肩头虽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是皮外伤,经过这么些时间后伤口已经结痂,已没什么大碍。 陈啸庭便道:“小伤而已,多谢前辈挂念……” 那人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多说,便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在他二人闲谈时,其他人都已各归各处,但陈啸庭却不知自己该干嘛去。 就在此时,有人经过陈啸庭身边停下,对他道:“陈校尉……郑叔叫你去库房一趟!” 百户衙门里姓郑的有好几个,但让人去库房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负责管理库房的郑简。 打发了传话的差役后,陈啸庭便继续往院子深处走去。 跨过第三道门后,出现在正前方的便是百户大人的大堂,两边几栋房子则是几位总旗官的办公之属。 库房在百户大堂西面,陈啸庭便往左转,前方又有一处院门出现。 进入院门后,便见两处房舍坐落于此,分别是收纳文书之所和存放铠甲器物的库房。 当陈啸庭来到库房大门口时,便见郑简正靠在躺椅上,悠闲的在库房门口小憩。 郑简约摸四十来岁,可能是因为掌管库房的缘故,他的官服比其他都要新一些。 见陈啸庭到来,郑简便站起身道:“来了?” 随即他看见陈啸庭肩上的伤,便又问道:“怎么回事?还弄了一身伤?” “郑叔,一言难尽啊!”陈啸庭苦笑道。 随后陈啸庭便将方才之事叙述一番,听得郑简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陈大用的儿子第一天当差,就过得如此惊心动魄。 “行……你小子行,没给你爹丢人!”郑简赞许道,他干锦衣卫这么多年,可一个人都没杀过。 郑简和陈大用是发小,关系相较其他人来说要亲密些,逢年过节都有走动,所以他对陈啸庭完全就是一副家中长辈的样子。 叙完一番客气话后,陈啸庭便问道:“郑叔找我过来,不只是问我今晨之事情吧?” 郑简一拍脑门儿,然后便道:“差点儿把正事忘了……” 随后他便往库房内喊道:“张二,把东西拿出来!” 张二是郑简手下帮闲之一,郑简喊后没一会儿他就抱着个包裹跑了出来,看起来颇有些沉重。 张二将包裹放到桌子上后,郑简便指着包裹对陈啸庭道:“这些是你该领的东西……” “三件官服,一顶纱帽,一顶皮帽,一件链子甲,一柄佩刀!” 陈啸庭把佩刀拿到手上,然后笑着问道:“该不会是绣春刀吧?” 郑简嗤笑一声,笑骂道:“等你坐上百户的位置,就会是绣春刀了!” 成为锦衣卫百户,百分之九十九的校尉都没希望,郑简的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捧起暗黑色的官服,感受着它自然透露出的威慑感,陈啸庭心中一时激荡不已。 新生活开始,一切朝前看,在接过官服的一瞬间,陈啸庭心中充满了斗志。 见陈啸庭楞在原地,郑简便点醒他道:“衣服领了就赶紧换上,从今往后,你就是堂堂锦衣校尉,为天子羽翼了!” 锦衣卫的地位如此之高,正得益与皇帝本人的特殊关系,虽然此时有东缉事厂横插一杠,但其地位依旧不同寻常。 “今日是你第一次到衙门,拿了这些东西之后,你便去小旗官处领取腰牌,顺便领了自己的差事!”郑简告诫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虽然这些他已从便宜老爹处知晓,但他还是感激郑简的提点。 在库房内换上官服,本就干练的陈啸庭更显英武,当他徐徐将纱帽戴好,那份威严更是完全掩盖了十六岁少年的余下的稚气。 陈啸庭对郑简微微一拜,然后便道:“多谢郑叔,回头我请您老喝酒,晚辈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看着陈啸庭朝气蓬勃的样子,郑简一时间也有些感怀,他仿佛看见了当初自己的样子。 而在郑简旁边,张二在见证了陈啸庭的变身之后,眼睛里则满是羡慕之意。 和陈啸庭成为锦衣校尉的远大前途相比,他张二累死累活一辈子都只是差役,人生在起点就能看到终点。 告辞过郑简之后,陈啸庭来到了自己小旗的办公地点。 穿过几名留在衙中的同僚注视的目光,陈啸庭敲响了小旗官王有田的房门。 王有田此时正在喝茶,今天早晨的差事完成的很圆满,方才他还得了百户大人的嘉许,所以此时他心情还算不错。 唯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便是,和他一起受到百户赞许的还有陈啸庭。 听到有人敲门,王有田便收起茶壶,对门外喊道:“进来!” 陈啸庭推开门后,便见小旗官王有田正看着自己,于是他便躬身道:“拜见大人!” 王有田虽对陈啸庭这新人极端不满,但表面是却显得很平静,毫无方才在东城客栈的咄咄逼人。 只见他端起茶盏吹了吹后,才漫不经心问道:“何事?” 陈啸庭估不准王有田心里在想什么,但他还是问道:“大人,属下是来领取腰牌,并听大人派遣差事!” “差事,你想要什么差事?”王有田玩味道,心中对陈啸庭的差事已有了计较。 见王有田这番语气,陈啸庭心中便道不妙,这家伙是要公报私仇了? 但陈啸庭还是恭谨道:“一切听大人安排!” 等的就是这句话,王有田心中冷笑。 只见他放下茶盏,对陈啸庭道:“既然如此,那你去泰西县衙坐堂吧!” 第5章 残酷世道 (请大家多多投票收藏,谢谢大家!) 锦衣卫的差事大致分两种,分别为坐堂和听差。 坐堂顾名思义,就在在大堂上坐着,负责监视各衙门日常事务,相对来说没什么油水,而且还费力不讨好。 听差则是听候差遣之意,明确来讲没有具体任务,所以大多时候晃荡在街头,各商铺客栈都是他们的目标。 王有田给陈啸庭派遣了坐堂的差事,虽让陈啸庭感到不舒服,但也在其预料之中。 这种没油水的事务,新人被派去属于管理。 只不过,泰西县衙三个月前才派遣了坐堂校尉,怎么着也得干满一年才能调走,此时怎会再让陈啸庭早早的去接任? 王有田这混蛋,心眼儿真比针眼还要小,居然如此不依不饶……陈啸庭心中暗骂。 虽然极度不满,但锦衣卫内部等阶森严,陈啸庭在王有田面前却不能说半个不字。 在王有田处领了差事后,衙门里暂时没陈啸庭什么事,带上自己的东西他便回家去了。 离开百户衙门后,陈啸庭可就没那么多顾忌,嘴里碎碎念道:“姓王的混蛋,等你几年后退下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的崽子!” 锦衣卫内部传袭有明确规定,卫所官员要降一级传给子孙。 作为锦衣卫内最低等级的小官,王有田的小旗位置只能是他自己当,他儿子接班后依旧是个校尉。 “等老子日后坐上了小旗……不对,是成了百户之后,我让你一家喝西北风去!” 心中幻想一番后,陈啸庭心里才平衡了一些。 陈啸庭家住在北城边上的大树巷子,因为少了官衙的森严气氛,相对来说人气旺盛不少。 行走在街道上,陈啸庭四下打量着此世风情,比之早晨上街时心情轻松不少。 今天是永治十五年四月初三,是他陈啸庭成为锦衣卫的第一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正适合散步。 对陈啸庭来说是简单散个步,但对街上其他行人来说,出现在此的锦衣卫犹如瘟神。 感受着周围百姓脸色的畏惧之色,陈啸庭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在他随意晃荡时,前方一抹红色划过陈啸庭眼帘。 “是冰糖葫芦……” “家里两个小的一直念叨着要吃,今日就给他们买上两串!”想起自己两个弟弟妹妹,陈啸庭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穿越一月以来,家中弟弟妹妹对他这位哥哥很是亲热,这种亲情的温暖让他很享受,也促进了他更快适应新生。 但此时,卖糖葫芦的吴老汉情况却有些不妙,衣衫满是补丁的他正被两个泼皮纠缠,一时间脱身不得。 “老头儿,这地面是我们兄弟罩的,今日你若不拿些好处,保管让你爬着出去!”其中一名泼皮抠了抠鼻孔,顺手往外一弹道。 这人名叫高用,平日里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和他一起的是和他臭味相投的王三响。 两人胡作非为这么些年名声早就烂透,现在更是抛开面子,胆子大到直接拦路要钱了。 “两位爷,小老儿是小本生意,那里交得起好处……再说了,以往这里也没人收好处!”吴老汉满是哀求,佝偻身躯让他显得更为苍老。 卖糖葫芦挣不了几个钱,吴老汉若是将今天挣的十几枚铜板给了出去,那他和孙儿晚上就得喝西北风了。 高用二人本就是无赖,见这吴老头儿敢忤逆自己,火气一下就冒上来了。 “老东西,再问你一次交不交钱?” 说这话同时王三响挽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看得吴老汉心惊肉跳。 钱肯定是不能给的,这是维持家人生活的基础,即使挨打吴老汉也不会给。 而在周遭,围观行人虽可怜吴老头,但却没人站出来主持公道,谁都不远和这些泼皮纠缠。 实在好心一些的,也只是劝吴老汉给钱,让他破财免灾。 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高用二人不由得意洋洋,这种耍威风的感觉让他们很享受。 就在此时,吴老汉看到不远处几名官差经过,这让身处绝境吴老汉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没想过是否可行,便听吴老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官爷,救命啊!” 听到吴老汉大喊救命,高用二人顿时脸色一变,引来官差就有些麻烦了。 听到有人呼喊救命,巡街的几名衙役不由往吴老汉这边看来,人命关天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刚刚在小摊儿上拿起货品,此时也只能放下东西,然后往吴老汉这边走来。 人未到声音便先传过来,只听其中一名衙役呼喝道:“怎么回事?” 看见官差来了,吴老汉心中同样感到害怕,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几位……差爷,小老儿做点生意,他们……” 指着身边这两泼皮,吴老汉气得发抖道:“他们……却来勒索,还请官爷……主持公道!” 当衙役们将目光投向高用二人时,这两人还能保持镇定,只见高用装出一副愤概面容道:“大人可不要听他胡说,明明就是这老头欠我们钱不还,我们兄弟是来要账的!” “就是就是,官爷你们可不能听这死老头儿胡说!”王三响也来帮腔道。 “你……你们……”吴老汉急的眼泪水都快出来,他没想到这俩泼皮竟如此血口喷人。 实际上,几名衙役也常在道上混,一眼便看出大概怎么回事儿。 可没等他们开口说话,高用则热切上前道:“此等小事儿那能麻烦各位官爷,等我们兄弟要得钱来,再请几位喝茶!” 听到这话,几名衙役的心态便有乐变化,知道这俩泼皮是要拜码头。 对高用二人来说这也是应有之举,他们两人想长久混下去,必须得靠官差照拂才不会出事。 现在吴老汉将官差引来,对他来说这正好就是拉关系的机会。 吴老汉还不知道,仅仅就这么两三句话,泼皮和官差之间便达成了默契。 于是,便听为首那名衙役冷声道:“不过是要账之事,以后少来烦我们!” 说罢,几名衙役转身就走,心里想的则是能在高用二人处弄得多少好处。 见官差就这么走了,不光是吴老汉失魂落魄,周遭围观众人也是心头既愤怒又失落,官差果然是靠不住的。 高用二人此时更是得意,此时他们也不再想和吴老汉废话,直接上前便要动手强抢了。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道:“老丈,糖葫芦怎么卖的?” 这时候还有人来买糖葫芦,高用不由气得想要发笑,这人是真的不知死活啊! 就在他转过身要开口大骂时,便看到一身官服的陈啸庭站在那里,方才还拥作一团的百姓此时则散到几米开外。 高用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甚至连小腿都颤抖起来。 “高哥,谁这么……”王三响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变得和高用一个熊样。 是锦衣卫……怎么会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会管这事儿?在满怀恐惧的同时,高用二人心中也疑问也很多。 陈啸庭一手按住挂于身后的佩刀,一步步往前走去,官服上的豹子在众人眼中显得狰狞无比。 方才一幕陈啸庭都看在眼里,原本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碰上了也就顺便插手了。 在距高用二人一米处停下,陈啸庭冰冷的目光盯得高用二人大骇,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煎熬。 “大……大人,我……”高用全无刚才和那些衙役们谈笑风生的淡定,说话时牙齿不自觉的打颤。 锦衣卫凶名在外,得罪了锦衣卫不但自己难活命,搞不好还得连累家人亲朋。 虽然高用是泼皮无赖,不在乎自己家人死活,但他们很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这么盯得高用二人接近崩溃时,陈啸庭才吐出一个字道:“滚……” 这一刻,高用二人觉得这个“滚”字宛如天籁。 “大人,大人说的是……我们滚,我们滚……”王三响更没骨气些,说完这话还真就趴在地上,打着滚儿往远处滚去。 有了王三响这个示范,即便高用心头不愿意如此丢人现眼,但在陈啸庭的注视下,他也只能学着同伴的姿势滚得远远的。 处理完这事儿之后,陈啸庭才对楞在原地的吴老汉道:“老丈,糖葫芦怎么卖的?” 第6章 归家 (求收藏,求投票!!) 吴老汉仍旧楞在原地,突然出现的锦衣卫吓走了高用二人,但将他也吓得不轻。 陈啸庭不由再加重声音道:“老丈,糖葫芦怎么卖的?” 年轻的锦衣卫再度发问,吴老汉即便恐惧异常,也只能磕磕巴巴道:“大……大人,三……三文钱一串儿!” 听到吴老汉说这话,远远还看着的百姓们不由替他捏了把冷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钱?锦衣卫要糖葫芦你给他就是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刚才那些泼皮只敢口头威胁,绝不敢作当街杀人的事情,但这拿刀的锦衣卫可是能直接处死小老百姓的。 吴老汉此时哪还有思绪,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他,早已经六神无主了。 然后,只见陈啸庭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钱,然后道:“给我来五串!” 吴老汉颤抖着接过铜钱,然后从架子上取了五串糖葫芦用荷叶包好,然后递到了陈啸庭手中。 就在陈啸庭接过糖葫芦后,方才离开的衙役们又赶了回来。 见到陈啸庭后这些人便是一副谄媚样靠了上来,那里还有方才半点儿威严。 “大人,您这是……”为首那名衙役恭谨问道。 陈啸庭不愿多事,收起糖葫芦后便道:“没什么事儿,都散了吧!” 他这句散了可不是只对几名衙役说的,同时也是对围观的百姓们说的。 既然陈啸庭都说没事儿,几名衙役也不会再多事,只见他们回过头便对四周百姓们喊道:“听到没有,都散了……散了……” “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人们这才散去,但今日所见精彩之事,又够他们向家人邻里吹嘘好几天了。 ………… 迈步往家中赶去,陈啸庭心情有些沉重,方才街上一幕则在他脑中不断浮现。 穿越一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便深深感受到世道的残酷。 地痞流氓残害百姓,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景象,如今真切的发生在他面前。 “看来,穿越过来的生活也没想象的那么好!”陈啸庭喃喃道。 念完这句,陈啸庭已经到了大树巷口,再有几步就到家了。 陈啸庭不由加快脚步,当他推开家中小院儿大门时,则笑着大声道:“老二,小妹……大哥回来了!” 陈家这一代有三兄妹,老大陈啸庭十六岁,老二陈啸林十四岁,老三陈小玉十二岁。 有时候陈啸庭都在想,便宜老爹是不是有强迫症,否则怎会刚好隔两年生一个。 老二陈啸林此时正在院中井边打水,听到陈啸庭声音后立马就放下了手中活计,而陈小玉也从厨房处跑了出来。 “大哥……” “大哥……” 此时陈啸庭和早晨出门时已是天壤之别,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平添了一股威严气势。 在自己大哥身上,陈啸林两人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那是他们不敢违抗的存在。 毕竟是亲大哥,在短暂失神两秒后,天真烂漫的陈小玉先跑到陈啸庭身边,缠着他手臂道:“大哥,您穿着官服……比爹穿着好看多了!” 陈啸庭摸了摸小妹脑袋,笑道:“你这话若是被爹听见了,少不得要罚你……” 陈大用在家中威严深重,陈啸庭这句开玩笑的话,还真把陈小玉给吓到了。 而陈啸林此时则来到大哥面前,挠了挠头道:“大哥,爹和娘都出去了,你可别吓小玉!” 陈小玉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爹娘刚刚都出去了,自己怎么还被吓得不轻。 于是小女孩儿立时板起脸对陈啸庭道:“大哥就知道吓唬人,不理你了!” 说完陈小玉便松开抱住陈啸庭的手,然后便往厨房走去,看来是真有些生气了。 陈啸庭不由失笑,然后便见他从怀里拿出荷叶包裹,一边打开一边悠然道:“唉……可惜了,这么好吃的冰糖葫芦,就只能我和老二吃了!” 听到有冰糖葫芦,陈小玉的气愤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转身便往回跑,同时急切道:“大哥,我也要吃,我也要……” 还真是小孩子啊……陈啸庭心中感慨,然后便将几串糖葫芦分了下去。 一共五串,陈啸林两串,陈小玉三串,拿到零食两小开心不已。 虽然锦衣卫家庭比普通百姓日子好过不少,但也只是衣食无忧而已,零食这种非必须品也很少买,所以陈啸林两个小的吃得很开心。 见大哥空着手,正吃着的陈小玉则从自己的三串中拿出一串,然后递给陈啸庭道:“大哥,你也吃!” 小妹能想着自己,陈啸庭很是欣慰,觉得自己钱没白花。 但他那能和妹妹抢东西吃,于是便道:“大哥最近牙疼,小妹你自己吃吧,大哥不吃!” 大哥牙疼,自己怎么不知道?陈小玉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了自己大哥的话。 看着弟妹开心的样子,陈啸庭也被这股喜悦感染,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前世未曾享受过亲情的陈啸庭,此时也越发珍惜这个家。 由此他也从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家人,让他们永远都这样开心快乐。 虽然世道残酷,但只要有家这个港湾,陈啸庭就能驱散孤独和无助。 吃完东西,陈啸林向大哥道过谢后便继续去打水,而陈小玉则钻进了厨房去。 看着这幅温馨场景,陈啸庭常舒了口气,然后便往自己所在的厢房而去。 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有个住处都不容易,那能如陈家这样有自己的院子,还分有厨房、正房和厢房。 进入房间,陈啸庭解下腰上佩刀,再将自己头上官帽取下,然后他便一股脑儿的躺到了床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不同寻常,这一躺下陈啸庭便觉得全身都舒服。 将装有官服和链甲的包裹推到一边,陈啸庭同时陷入深思,对未来之路展开谋划。 王有田将他派去泰西县衙坐堂,去了之后工作该如何展开,又怎么样能尽早回到府城,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整个人便觉一阵困意袭来,陈啸庭对外喊了声中午不用叫他吃饭后,他便昏昏沉沉睡去。 在梦里,陈啸庭又回忆起前世经历……有孤儿院中孤独的他,有战斗中浴血奋战的他! 同时还有夜晚在房间里偷偷流泪的他,只不过梦中房间的们打开了,小妹陈小玉站在门口对着他笑,口中还喊道:“大哥起床了……” “大哥起床了,天都快黑了,起来了……” 在陈小玉不断叽叽喳喳中,陈啸庭才从梦中醒来,然后揉着眼睛坐起身子。 看了外面昏暗的天色,陈啸庭暗道自己睡得真久,同时独自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大哥快起来了,爹娘都在等你呢!”陈小玉满是焦急道,生怕大哥因此被父亲惩罚。 要是以前还真是这样,陈啸庭睡懒觉肯定会被陈大用揪起来,然后臭骂一顿。 但今天却是叫小妹来叫自己,这其中微妙的变化,陈啸庭能体会出缘由。 一切只因为,陈啸庭已正式接任锦衣校尉一职,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坐起身子,陈啸庭便对陈小玉道:“小妹,饭做好没,肚子有些饿了!” 陈小玉一边给陈啸庭提起鞋子,一边道:“娘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大家都等着你呢!” 对于母亲高二娘的厨艺,陈啸庭一点都没话说。 穿起鞋后,陈啸庭一把将陈小玉抱起,然后笑着往外跑道:“走咯,吃饭去了!” 第7章 父亲 (今天在打理签约合同,所以没来得及更新,请大家见谅!) 陈啸庭抱着陈小玉出了厢房,便径直往吃饭的正房而去。 正房是平日吃饭和待客的地方,比其他房间要大一些,大堂正中便放着一张大方桌。 当陈啸庭跨进大门时,便看见父母两人坐在上首,老二陈啸林坐在右边,左边和下方的位置则空着。 陈大用此时一身粗布衣服,已过四十的他额头上皱纹不少,束好的发髻上也布有斑白。 此时陈大用见着长子进来,便不满道:“怎么睡这么晚?还不赶紧把小玉放下来!” 陈啸庭不由讪笑,便宜老爹一直是这个脾气,看不顺眼的事就要叨叨几句。 在这个讲究礼法时代,哪怕陈啸庭现在翅膀已经硬了,现在也只能乖乖听训。 将陈小玉放下后,小姑娘便直接跑到了自己位置上,而陈啸庭也在二老左边落座。 陈啸庭的母亲高二娘是个热心肠,见场面一时有些冷场,便主动开口道:“都愣着做什么,吃饭吃饭……” “他爹,吃饭……”高二娘将筷子递到陈大用手上,然后便开始盛饭。 一家人吃饭,虽然气氛比较凝固,但对陈啸庭来说同样沉浸其中。 高二娘也是四十来岁,长年累月的家务让她也显老态,但看着三个子女长大她就觉得幸福。 “啸庭,以后回家了就把官服脱下!”高二娘道。 陈啸庭还没回答,上首坐着的陈大用就不高兴了,立时板着脸道:“脱下做什么?今天是他第一天成锦衣卫,这才穿多久!” 高二娘微微撇嘴,但还是没和丈夫争论。 陈啸庭笑了笑,这一月来父母两人拌嘴的事儿他见多了,自然也见怪不怪。 不光是他,就连他对面坐着的陈啸林,此时也跟没事人一样扒拉着饭菜。 见此一幕,陈大用便更不高兴了,便见他对二儿子道:“吃吃吃,这就知道吃!” 高二娘这可就不干了,于是她便插话道:“老二能吃是本事,你凶人家干什么?” 虽说一家人吵个架正常,但一直吵就不好了,于是陈啸庭也插话道:“爹,您消消气儿,先吃饭!” 陈大用今晚上心里有些赌气,除了日常脾气刻板之外,还有因为退下来后的不适应。 所以,在吃饭时陈大用便问道:“今日去衙门里,都做了些什么?也没有什么不懂的?” 能多做点什么,哪怕是向大儿子传授些经验,陈大用心里都好受些,至少这证明他还有用处。 陈啸庭理解不了这一层,于是他一边吃着一边道:“今日才去衙门,总旗大人……” 就这饭菜,陈啸庭便将早晨的事讲了一边。 当听到儿子客栈遇险,还斩杀了两名白莲教逆贼时,陈大用和高二娘都惊得楞住。 陈大用当了二十多年锦衣卫,手刃的贼人也不过五人,就这都够他在老兄弟们面前挺直腰杆了。 可这大儿子才当差半天,便斩杀了两名白莲教反贼…… 这……这真是没法儿比,陈大用心中暗道。 但在儿子面前怎么能弱了声势,陈大用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然后简单赞了句道:“还不错,没有堕为父威名!” 高二娘则是听得满怀担忧,她知道锦衣卫这一行的危险,在为丈夫担忧了二十来年后,又轮到她替儿子担心了。 而在一旁,陈啸林和陈小玉看向陈啸庭眼中满是崇敬。 陈小玉更是欢呼道:“大哥真厉害!” 高二娘则满是关切问道:“情形如此危险,啸庭你有没有伤着?”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陈啸庭则满不在乎道:“娘,没受什么伤,就是破了点儿皮!” 高二娘立即追问道:“那里蹭着了,严不严重,让为娘看看!” 弄巧成拙了,早知道就说没受伤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于是他便答道:“娘,没啥,只是肩膀上受了点儿伤!” 高二娘正要继续盘问,却听陈大用沉声道:“好了,干这行难免磕磕绊绊,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理会高二娘愤怒的目光,陈大用向陈啸庭问道:“今日去衙门里,上面给你派了什么差事?” 陈大用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陈啸庭也只能停下筷子,颇为无奈道:“王小旗让儿子……去泰西县衙坐堂!” 听了这话,陈大用不由沉默下来,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结合着陈啸庭所述早晨之事,陈大用一下就想通其中关窍,王有田这是公报私仇啊! 只见陈大用“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然后怒道:“王有田这个心胸狭隘的混蛋!” 陈大用一发脾气,吓得陈啸林和陈小玉二人身子一缩,连扒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见丈夫真生气了,高二娘也不多说话,正房内一下安静下来。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安抚老爹道:“爹……坐堂也没什么不好,儿子也乐得清闲!” 陈大用怒气腾腾道:“王有田这个小人,当初我就看他不顺眼,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却盯上你了!” 陈啸庭给陈大用夹一筷子菜,然后道:“爹你等着,王有田要不了几年也就得退下来了,到时候儿子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家那小的!” 也不知是陈啸庭的劝解起了作用,还是陈大用想通了生气也没用,之后他便没再说其他话。 晚饭吃过之后,一家人收拾好简单聊了聊天后,便各自去睡觉了。 这时陈啸庭才知道,父母今日出门是去二叔家里,他家的老大今日与人定亲。 在锦衣卫当差的陈大用,就是去给自己兄弟撑面子的。 躺在床上,陈啸庭翻看着老黄历,再过五天……也就是永治十五年四月初八,他就要去泰西县衙坐堂了。 此时陈啸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前世历史历史上的大明朝,根本没有永治这一年号。 再结合这个时代和前世存在的一些差异,陈啸庭可以断定,自己是穿越到一个异时空位面了。 想到这里,陈啸庭一度有些沮丧,这意味着他所知道的历史知识都没了作用,穿越者的优势已消减大半。 但同时陈啸庭又感到兴奋,无论这个时代多么陌生,他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陈啸庭展望未来之际,在另一边的陈大用两口子房间内,陈大用坐在桌边盯着烛光怔怔出神。 “他爹,该歇息了!”高二娘收拾好床铺道。 陈大用不由醒转,然后开口道:“二娘,咱家还有多少钱?” 高二娘颇为警惕,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陈大用沉声道:“王有田让老大去泰西县衙坐堂,这摆明了是要坑咱们家,啸庭一步落后……在锦衣卫里可就步步落后了!” “所以,咱们就给他送些好处,求他把啸庭留在府城内!”在说求字的时候,陈大用语气都沉重了许多。 他看不上王有田这等小人,却偏偏还要求到对方门下,心中可想有多憋屈。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大用听得儿子受总旗大人夸赞,名字还传到了百户大人耳中,便知对儿子来说这是很关键的机会。 想要抓住机会,便一定要留在百户衙门内,时刻晃荡在总旗和百户大人面前。 所以这时候绝不能去泰西县衙,否则岂不断送了前程?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陈大用才生起向王有田行贿的想法。 家里大事都是陈大用做主,况且还是为儿子,于是高二娘翻箱倒柜后便道:“他爹,除了散碎铜板,家里还有二十五两银子!” 这二十五两银子,是陈大用一辈子的积蓄,或者说陈家几十年的积蓄。 这是一笔巨款,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没有的巨款。 陈大用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全都包起来,明天我去找王有田!” 第8章 求人 (大家有票的走起来,新书求支持!)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陈啸庭正要如往常一般练练臂力,却被父亲陈大用叫到房间里。 陈啸庭不明就里,便问道:“爹,有什么事?” 陈大用拿起一个小包裹,答道:“等会儿咱们去街上买些东西,然后去王有田家!” 只听这话,陈啸庭就知道便宜老爹在打什么算盘,这让他有些感动。 虽说穿越不过一月,但陈啸庭对陈大用性格是相当了解,那是不一般的刚直脾气,可如今陈大用却要去求自己看不上的小人! 陈啸庭明白便宜老爹都是为了自己,所以在感动之余他也不愿陈大用如此,他不想让这世的爹难受。 于是陈啸庭直接道:“爹,咱不去求他,你要相信儿子,日后一定能靠自己将王家人踩在脚底!” 谁知陈大用破口大骂道:“胡说八道,你懂个屁!” 陈大用根本不给陈啸庭说话的机会,拉着儿子便往外走。陈啸庭知道劝之不得,便也只能跟着一路去了。 到了街上,陈大用找了好些个店铺,买了上等的布匹,年久的老酒,还到典当铺里买了两件瓷器。 就这么些,一共就花去了五两银子,一下就把陈大用五分之一的积蓄花出去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铜板相当于陈啸庭前世一块钱,大概两千文能换一两白银。 也就是所,陈大用今天一上午就花了一万出去,这等花钱的大气程度,让陈啸庭都打开了眼界。 当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啸庭两人才来到王有田家门外,实际上两家相隔并不是很远。 见马上就要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甩出去,陈啸庭都替便宜老爹觉得肉痛,于是他再劝道:“爹,要不咱回去吧,毋需如此!” 陈大用登时大怒,暗骂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但还是道:“废什么话,跟我进去!” 陈啸庭无奈摇头,然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敲了门后,陈大用便在门外道:“王小旗在吗?” 一般来说,只要不想昨日那样有大事,作为小旗的王有田在上午点卯后,下午就会一直待在家中。 “谁呀?”只听院内一个声音问道,然后院门咯吱一声便打开。 王有田站在门内,看见外面是陈大用父子,见对方还提着几个包裹,大概就猜到了对方来意。 于是王有田便大开院门,然后笑着道:“原来是陈兄,好久不见!” 陈大用则开门见山道:“王大人,我儿无礼,今日特来登门道歉!” 王有田问道:“陈兄这是什么话?啸庭那有得罪过我?” 说道这里,王有田满是热情道:“咱们进屋说,来来来……” 被王有田邀进家中,一行人便进了正堂。 相比于陈家小院儿,王有田家虽大不了几分,但陈设明显要丰富些。 小旗官再小也是个官儿,总是比普通校尉要好一些的。 进门落座寒暄一阵后,陈大用则让陈啸庭将礼物奉上。 将两坛老酒放在坐上,陈大用便道:“大人,今日老哥我有一事相求!” 王有田知道陈大用想说什么,所以并不接话,只是道:“来找我喝酒,还买这些礼物做什么?” 接下来肯定是很憋屈的经过,陈大用见陈啸庭仍旧不情不愿的样子,便有将他支开的打算。 于是陈大用便道:“啸庭,你再去接上买只烧鸡,再切几斤熟肉来,有酒岂能无菜!” 这时候让自己走是什么意思?陈啸庭大概能猜到便宜老爹的意思。 但还没等他开口拒绝,便听陈大用厉声道:“还不快去?” 陈啸庭无奈,他知道便宜老爹是为自己,所以也只能去买烧鸡了。 待陈啸庭离开后,陈大用便给两人倒上酒,王有田则看着他倒酒。 待满上酒后,陈大用便开口道:“大人清楚,我老陈是个直肠子,以往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此也向大人赔罪了!” 言罢陈大用一饮而尽,但王有田只是看着,并未去端面前酒杯。 见陈大用放下杯子后,王有田才道:“陈兄弟那有得罪过我,我还得谢谢陈兄弟才是,你才是锦衣卫中的栋梁之人!” 这话可虚伪的很,陈大用自然不会理会,而是紧接着道:“大人,今日在下前来有一事相求?” 终于进入正题了,王有田则是一副不解模样道:“陈兄弟这是何意?有事但说无妨!” 王有田这么爽快,陈大用不由看到一缕希望,暗道应该是自己的礼物起了作用。 于是陈大用便道:“昨日大人给我儿派了坐堂的差事,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给啸庭换个差事!” 说道这里,陈大用也是个爽快人,从怀里掏出了包着二十两白银的小包裹,放在桌上后缓缓推到了王有田面前。 “陈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有田有些不满道。 陈大用则道:“这里是白银二十两,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不得不说,当听到这是二十两银子时,王有田很有答应陈大用的冲动。 这笔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极其具有诱惑力。 陈大用也看出了王有田目光中的渴望,就在他以为事情大功告成之际,却听王有田道:“实在对不住,陈兄弟……” “派你儿子去泰西坐堂的命令已经下达,条子都已递到总旗大人手中,经百户大人过目了……” 一听王有田打官腔,陈大用心底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直接拒绝也好啊! 但这时他可不敢和王有田翻脸,于是陈大用便接着道:“大人有什么条件尽可以说,只要我老陈能办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王有田仍是那副心有余力不足的表情,颇为无奈对陈大用道:“陈兄弟,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本官也不能违逆总旗大人和百户大人啊!” 这话是拿总旗和百户来压陈大用,一时呛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儿后,陈大用才面向王有田站起身来,长舒了口气后道:“大人,当初我在衙门里对您多有不敬,你要怪就怪罪我便是……但啸庭他是无辜的!” “在这里,我老陈跪下给你赔罪!”说道此处,陈大用还真往地上跪了。 此时王有田那能让陈大用跪下去,那还不真成公报私仇了,于是他赶紧便上前将陈大用扶住。 两人就这么拉作一团,都是四十来几的人了,一个死活要跪一个死活不让。 当去买烧鸡的陈啸庭赶回来,便看见正堂内啼笑皆非的一幕。 “爹,你们这是?”陈啸庭没想到,为了自己前途老爹能做到这个地步,所以这一声“爹”他喊得情真意切。 他赶忙上前将陈大用扶起,之前两次他都没将陈大用劝住,但这一次一定得听他的。 “你起来,咱们回去!”陈啸庭大吼道,然后接着道:“儿子的前途自有儿子去奋斗,你何须如此!” 说完这话,陈啸庭也不管陈大用什么反应,将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揣回怀里后,便将陈大用从王有田家中拉了出去。 出了王家大门后,陈啸庭拉着自己老爹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家恢复平静,此时王有田的妻子则从后堂出来,颇为不满道:“那可是二十两银子,你就这样放走了!” 听得自己妻子也责怪自己,王有田登时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实际上,除了因为对陈大用父子两人的积怨外,王有田将陈啸庭安排到泰西去还有别的原因。 只听他道:“在泰西坐堂的张远,和刘玉才家女儿定亲了!” 王有田妻子还是不解,只听她道:“刘玉才怎么了,不过陈大用一样,是个普通校尉!” 王有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后道:“刘玉才之直属小旗中的校尉,上面已经有风声了,这位深得百户大人看重,日后极有可能升任小旗官!” 王有田要不了两年就要退下去,他如此煞费苦心向刘玉才示好,也是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 所以,王有田和陈大用作为父亲都是一样的,两人所作所为并无严格的对错之分。 第9章 锦衣卫新一代 (推荐票走起来!千万不要停!!)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坐在正堂两人皆默然不语。 看这爷俩面色不佳,高二娘便将陈啸林两人支开,便没人来打扰他们。 感觉到陈大用气息平稳些后,陈啸庭才缓缓开口道:“爹,你何苦要向那小人低头!”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陈大用就火冒三丈,然后怒道:“你懂什么?不过是弯个膝盖骨而已,和你前程比起来算什么?小儿见识!” 若是以前陈啸庭不会与陈大用争执,但从方才见老爹给人下跪那刻起,这件事儿他决定自己说了算,因为现在他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然后,便听陈啸庭也怒声道:“但儿子不愿意你这样,我不愿意自己的前程,是自己父亲用膝盖跪出来的!” 陈大用一时怔住,他没想到自己儿子敢这么大声对自己说话,这让多年来说一不二的他有些不适应。 同时,陈大用也感到很欣慰,儿子这么的在乎和维护自己,至少儿子是孝顺的。 没等陈大用说话,陈啸庭便接着道:“儿子的前程自有打算,你不必为此担忧……” “儿子保证,不出十年,一定弄个百户的位置来坐!”陈啸庭信心十足道,实际上他更想说五年的时间。 实际上,陈大用此时也想开了,王有田那里看样子是不可能改口的,老大去泰西坐堂这事儿免不了。 看着陈啸庭如此的有干劲儿,陈大用也放心了许多,然后便骂道:“就凭你也想坐百户的位置,真是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日后你能坐上总旗的位置,你爹我在老兄弟们面前也大大的光彩了!” 听到老爹这样说话,陈啸庭便知他情绪已调转过来。 于是他便从怀里将银子掏出,然后推到陈大用面前道:“爹,这些钱您收好,以后可别随便再往外送了!” 陈大用瞥了一眼,然后便道:“这些钱你留着吧,此去泰西花费肯定不少,别忘了你还得请差役,这又是一笔花销!” 别看一个锦衣校尉手下都有几名差役,但这些差役都是该校尉自己拿钱雇的,锦衣卫衙门是不会管这些的。 想了想后,陈啸庭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五两银子后,便见剩下的再度交到陈大用面前。 然后他道:“儿子马上也有俸禄,用不了太多钱,剩下的爹你收着,家中还是要多留些银钱,万一应个急什么的!” 见陈啸庭态度坚决,陈大用也不再多争执。 只是陈大用反复叮嘱陈啸庭,让他缺钱千万不要硬顶着,要向家里说。 就是这样简单的,几两银子之间的推让,深刻诠释了家的温暖。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为了给自己家人更好的生活,陈啸庭发誓日后要混出个百户千户来。 父子二人不可言喻中说通后,陈家的气氛才和谐了许多。 此时已是大中午,在看见丈夫和儿子谈妥后,高二娘便开始张罗起午饭。 这顿饭大家都很少说话,陈啸庭心里也在谋划,此去泰西后该如何行事。 下午,在陈大用的催促下,陈啸庭带着陈啸林便出门去采购东西,都是他去泰西要用的。 等他回来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整条巷子都已飘起炊烟。 高二娘也在做晚饭,儿子在家已待不了几天,所以她每顿都做得尽量丰盛。 可今天这顿陈啸庭是吃不到了,在他才回家屁股没坐热,当日陪他去百户衙门的余有平找到了他。 当余有平说明来意后,陈啸庭不由问道:“你们要请我喝酒?” 余有平喝了口水,然后才道:“就是,哥几个请你喝酒!” 余有平几人都是锦衣卫子弟,和陈啸庭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很是要好。 而且,这些人要不了多久就要接下家里的职位,以后大家在衙门里还是同事。 他陈啸庭要想有大作为,光靠自己肯定是不够的,衙门里也需有好友帮衬。 所以,没多想陈啸庭便知这顿酒得去,而且最好是自己请客。 正当陈啸庭想着如何给家里说,路过房间外的陈大用则撂下句话道:“啸庭,有平他们找你就去吧!” 好男儿志在四方,陈大用虽没读过什么书,却明白这个道理。 陈啸庭应了声后,便和余有平一道出了门。 经路上一番简单交流,陈啸庭才知今日一起喝酒的有四人,除余有平外还有魏无定,萧敏中,杨月行。 这四人与陈啸庭都是一起长大,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在陈啸庭刚到酒楼包间后,众人便一人给了他一拳,算是别样的一种问候。 各挨了一拳后,陈啸庭不由问道:“永义怎么没来?” 陈永义是知府衙门中文吏子弟,按理说和陈啸庭都不是一路人,却偏偏混在一起长大。 斜坐在凳子上的杨月行喝了口茶,然后才撇嘴道:“怕是又被家里的老子看住,在家里啃书本吧!” 别看锦衣卫耀武扬威,但却被文人们唾弃为鹰犬,所以陈永义家里人才会反对子弟和锦衣卫来往。 不再提陈永义,在到场的五人中,以陈啸庭年长一些,所以他被推到了主位之上。 在余有平的招呼下,很快便有小二将酒菜上来,连酒楼掌柜都亲自过来露了脸。 “各位爷,你们吃好喝好,有事儿招呼我老许就是!”掌柜很是客气道。 在场几人都是未来的锦衣校尉,掌柜可得罪不起。 余有平摆了摆手,便道:“你先下去吧老许!” 这条街都是余有平老爹罩的,所以今天实际是他做东。 在赶走了掌柜后,余有平便站起身道:“今儿大家都敞开了肚皮吃喝,不喝醉就不准走!” 看样子这顿饭是吃白食了,能把吃白食说得这么理所应当,陈啸庭总觉得有些好笑。 但实际上这一点儿都不好笑,锦衣卫每个月那点儿俸禄,只能够一家人饿不死而已。 如陈家这样每顿还有几个菜的生活,都得靠额外的来钱渠道才能维持。 最主要的渠道,便是向街上商铺收取孝敬,所以锦衣卫内才将府城分了片区,每个总旗负责一块地盘。 陈大用废尽力气想要陈啸庭留在府城听差,除了让儿子有更大的发展平台,也是因为听差能收取这些孝敬钱。 这个世界似乎有些颠倒,盘剥商户在锦衣卫这里理所应当,以很是合理的形式存在着。 当然,收取孝敬也是有限度的,每个月该收多少都有定数,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制度化。 只不过眼下,这一切和陈啸庭还没多大关系。 就在他想要喝口茶解解渴时,便见余有平端起酒杯,向众人道:“诸位,咱们一起来敬庭哥一杯!” 在余有平招呼下,余下三人皆起身端酒敬向陈啸庭,陈啸庭也端起酒杯回敬。 “干……” 感情都在酒里,众人皆是一饮而尽。 第10章 烂醉 (起点和QQ阅读的评论区发布有广德百户衙门的平面图,大家可以去看一下!!新书投资区大家帮忙点一下,谢谢!!!) “好辣好辣……”萧敏中向嘴巴扇着风道。 一直没说话的魏无定拍了拍萧敏中肩膀,然后对众人道:“你们看敏中这个样子,像不像个娘们儿?” 众人立时起哄道:“像……太像了!” 萧敏中一时愤然,他就是那么个体质,喝酒不行又不是他的错。 陈啸庭也笑了笑,然后才见他放下酒杯,缓缓开口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敏中若是娘们儿……那咱们是什么?” 众人不由轰然大笑,这也化解了萧敏中的尴尬。 陈啸庭端坐主位,左手一拍桌子后,便举杯对众人道:“来,咱们再喝,这杯我敬兄弟们!” 虽然喝酒很难受,但萧敏中这次还是端起酒杯,随着众人一饮而尽。 吃了几口菜后,萧敏中才开口问道:“庭哥,我爹说你昨日在城东,斩杀了两名白莲教逆贼?” 这话一时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家日后都是要干这个差事的,对这种事自然很感兴趣。 陈啸庭吃了口菜后,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不急不缓道:“区区两个白莲教逆贼而已!” 听得陈啸庭亲口承认,在座几人皆发出惊叹声,杀人这种对他们来说还很遥远的事,这位陈大哥第一天居然就是宰了两人。 于是众人皆对陈啸庭投以敬佩目光,一直以来他们之所以尊陈啸庭为大哥,除了其年长一些,便是因为陈啸庭打架最厉害。 而在锦衣卫这种衙门里,基层锦衣卫的个人武力则相当重要,因为他们遇到的危险较其他衙门更多。 陈啸庭用白莲教的人头再度向众人证明,即便是入了衙门之后,你大哥还是你大哥。 于是,便见杨月行端起酒杯道:“庭哥,我敬你一杯!” 两人喝过之后,其他人也连续来向陈啸庭敬酒,而在中间的闲聊过程中,陈啸庭也略有加工的将昨日客栈之事讲述出来。 听得在座众人是热血沸腾之际,心头对未来也略感紧张,毕竟这种活儿也是有危险的。 “看……这就是昨日留下的上,就差那么一点点……”此时想起方辉那一刀,陈啸庭还有些心有余悸。 伤口已经结痂,众人看着默然不语,再想起自己父辈身上同样也有疤痕,他们的心头都有些沉重。 毕竟是些未经世事的少年,感到有压力也很正常,于是陈啸庭便一拍桌子道:“怎么……都吓住了?这可不像我陈啸庭的兄弟!” 便听他接着道:“咱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广阔的天地,怎么这些以后的总旗百户们,可不能就此被吓住了!” 余有平是第一个醒转过来的,便听他也是一拍桌子,语气低沉道:“庭哥说得对,若是现在就被吓住了,以后怕是在锦衣卫中也用混了!” 年轻人的情绪就是容易被调动,很快众人便又恢复热血,在鼓起干劲儿的同时对未来更充满期待。 然后陈啸庭便诱导道:“日后咱们在衙门里相互照应,同进同退,升官发财都不是难事!” 为了更进一步的拉拢众人,陈啸庭也是煞费苦心了。 “庭哥说得对,咱们再喝!”杨月行端起酒杯道,同时在心中已将陈啸庭视为榜样。 又是几杯酒下肚后,其他人倒还没什么,萧敏中却已经醉的不行。 让萧敏中趴在桌上歇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魏无定则问道:“庭哥,听说小旗官王有田给你派了坐堂的差事!”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在魏无定问出这句话后,包间内气氛明显凝固了些。 陈啸庭慢慢喝掉杯中酒水,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之后,才道:“没错,去泰西县衙坐堂!” 坐堂意味着什么,在座众人心里都清楚,看向陈啸庭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同情。 见众人在这幅目光看着自己,陈啸庭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去了就待一辈子?” 陈啸庭目光变得深邃,然后沉声道:“等日后我回来了,会好好给有些人讲道理!” 陈啸庭此时流露出的煞气,看得余有平等人感到一阵寒意,连酒都醒了几分。 而陈啸庭眼前浮现的,却是自己老爹在王家的一幕,这让他感到分外的憋屈和难受。 “来,喝酒……”陈啸庭再度举杯道,看起来微醺的他目光却更为坚定。 喝得更多之后,除了已趴下的萧敏中,陈啸庭等人便放得更开了,嬉笑怒骂之声大作。 酒楼虽有包厢,但也隔不住他们的声音,楼下大堂和其他包厢食客听到这声音,心里的不爽可想而知。 但当掌柜的透露出陈啸庭等人的身份后,这些人的怒气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此世夜晚并无宵禁之策,所以一直喝到酉时,也就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结束。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即便以陈啸庭的酒量,此时也有些头晕脑胀,脚下如同踩着棉花。 其他人就更不堪了,萧敏中更是直接睡着了。 结账是不可能结账的,一行人驾着萧敏中出了客栈后,才晕晕乎乎往大树巷方向赶去。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成发小,就是因为都住在大树巷,所以从小才是玩伴。 当陈啸庭将这些人一个个送回去后,自己一个人才晃晃悠悠往自己家里赶。 此时他眼皮沉重,脑子更是一点儿都不清醒,刚才的后劲儿太大了。 当他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后,心神一松便脚下一滑,整个人狠狠的摔倒了院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于是陈啸庭自然的喊出一声“卧槽”,然后整个人便瘫在门板上,等待着家里人将自己领回去。 没一会儿,院门嘎吱一下打开,一个面目秀丽的少女出现在门内。 没等她看清楚什么情况,失去依靠的陈啸庭一下便想院内倒去,身体贴到了院内少女的小腿上。 一个黑咚咚的东西滚了进来,少女吓得发出尖叫声道:“呀……鬼呀!” 随即少女不由转身往院内跑去,然后大喊道:“爹,救命啊!有鬼!” 正在房内算着账的郑简一听女儿叫喊,提着桌上的刀便赶了出去,此时郑简的儿子郑定也已到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萱儿?”郑简问向自己女儿道。 郑萱儿指着地上的陈啸庭道:“爹,刚才有人叫门,我一开门这人滚了进来!” 郑简不由上前,没走近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便知此人是个醉汉。 当他再走近些后,赫然发现地上躺着的是陈啸庭,这让他才聚起的怒火不由散去。 “定儿,还不赶紧过来,是陈家小子!”郑简向自己儿子喊道。 说来也怪,虽然郑简和陈大用关系不错,但郑定和陈啸庭之间却没什么交情。 将陈啸庭扶起来后,郑简便吩咐郑定去陈家喊人,又让郑萱儿去打热水给陈啸庭擦了脸。 好一会儿后,陈大用和陈啸林才赶到郑家,将陈啸庭给接了回去。 女儿家大门不出,很少见到陌生人,所以郑萱儿此时不由问道:“爹,这就是啸庭哥?” 看着陈家父子离去的背影,郑简点了点头道:“是啊……没想到这小子砍起人来凶狠得紧,酒量却不怎么样!” 随后,郑简又对自己儿子道:“定儿,日后你进了衙门,可要和啸庭拉好关系!” 郑定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然后撇嘴道:“他都被派去做冷板凳了,和他拉好关系有什么用?” 郑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然后才骂道:“那你知不知道,啸庭因昨日立功表现已被百户大人知晓,还给他批了五两赏银下来!” 郑定不由愕然,百户大人赏赐有多难得他很清楚,所以郑定对不得不改变对陈啸庭的一些看法。 郑简父子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两人对话的过程中,旁边少女心中已朦胧映入一个人影。 第11章 出发去坐堂 (起点APP和QQ阅读的评论区,作者发布了广德百户所平面图,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 永治十五年四月初八,天气晴朗。 初五晚上和余有平等人烂醉后,陈啸庭第二天中午才醒酒,被高二娘狠狠数落了一通。 后面两天他都在忙活招雇帮闲的事情,在经过陈大用和其老友们忙活后,陈啸庭便多了四个下属。 这四个下属都是招的街面人物,说白了就是街头混混儿。 锦衣卫的活儿都不怎么干净,选良家子弟来很难完成工作任务,正需要这种街头混混儿。 而今天,就是陈啸庭正式离家,去泰西上任的日子。 一身黑色官服套在身上,让一米八大高个儿的陈啸庭很是英武,身后悬挂的一柄佩刀,更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但在出门时,陈啸庭就是个普通离家的孩子,和家人之间仍难忍离别之情。 高二娘泪眼婆娑,流着泪道:“啸庭,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吃好的,还要……” 作为母亲,高二娘话匣子打开就每个尽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终于,还是陈大用开口打断道:“行了,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哭哭啼啼干什么!” 但这次,陈大用却没能止住妻子的哭声,一旁的陈啸林和陈小玉也双眼通红。 “去了泰西县衙,不要和知县大人起冲突,有些事要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大用告诫道,虽然这话他已说了很多遍。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对旁边的弟妹二人道:“老二,小妹,我走之后,你们要照顾好爹娘!” 两小皆是连连点头,陈小玉更是哭了出来,小女孩儿显然伤心得不行。 再度向父母二人深深一拜后,陈啸庭这才转身,毅然决然离开了家门。 而陈大用老两口,就这么互相搀扶着,看着长子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身影。 ………… 当陈啸庭将离别之情驱散后,他本人也来到了百户衙门外面。 而此时,他所招募的四个帮闲差役,也早早在衙门口等候他。 看到陈啸庭出现,这四人皆上前道拜道:“大人!”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所提包裹交给了其中一人,然后一言不发带着这几人往衙门里进去。 要去泰西县衙坐堂,陈啸庭需得领了衙门的公函才能出发。 除此之外,还得到库房去领这几名差役的制服,以及此行所配备的马匹和械具。 陈啸庭先是去了库房,在郑简处很容易便领到了差役的衣服、一匹黄马,还有一套枷锁。 除此之外,郑简还将五两赏银交给了陈啸庭,这对他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一下就批五两银子下来,陈啸庭不由得感叹百户大人手笔不小,但也知道这点儿钱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 “谢了郑叔,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可得睡大街了!”陈啸庭笑着道,丝毫没有发配坐堂的失落。 郑简不由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此才能成事。 于是郑简便道:“去了泰西,一切都得仔细行事,遇事多想想,切勿鲁莽!” 陈啸庭再次对郑简表示感谢,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道手续,去小旗官王有田处领取公函了。 让四名差役带着东西和马匹到衙门口等着后,陈啸庭便径直往王有田处赶去。 但陈啸庭来到自己所属小旗办公区时,将好赵群也在此处,此时正就着咸菜喝着粥。 而其他人,在见了陈啸庭到来后,除了最开始的看他一眼,而后便又各自忙活自己手头事情去了,其中不乏两道不善目光。 “小陈,吃过没有?”赵群出言问道,他没和其他人一样冷漠。 陈啸庭停在赵群面前,笑着道:“我已经吃过了赵叔,这就是衙门里的伙食?看起来还不错!” 赵群笑了笑,然后道:“这是要去泰西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仍旧笑着道:“当日赵叔救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赵叔可不要怪罪!” 赵群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都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 说这句话时赵群语气明显加重了些,似乎想让房内其他人都听到。 刚好此时,肖经业则从王有田房内出来,看见陈啸庭在外面他不禁面色一寒。 但肖经业也没多说什么,陈啸庭已经有王有田磋磨,他犯不着再站出来。 和陈啸庭擦肩而过后,肖经业直接到了自己位置上,拿着一份公函看了起来。 “去吧,王小旗就在里面!”赵群往前一指道。 陈啸庭轻声道谢后,便直接进了王有田大堂,这次他没有再礼节性的敲门。 他和王有田之间已呈水火之势,这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更何况陈啸庭根本没将王有田看在眼里。 若是旁人如此,王有田一定会大怒,要么将对方臭骂一顿,要么让对方出去敲门后再进来。 但是,在陈啸庭杀人般目光逼视下,王有田这两种反应都没做出,反而心跳急剧加速,生怕陈啸庭乱来。 “小陈你来,是领公函的吧!”王有田笑着问道,看起来就如邻家大叔一般。 虽然心里很憋屈,但王有田还是忍受住了,没有刺激陈啸庭的举动。 陈啸庭吐出个字道:“是,还请大人发给公函!” 说这话的时候,陈啸庭仍是单手按住刀柄,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一样。 王有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函,递给陈啸庭道:“就在这里,你拿去吧!” 不管心里想着日后怎样磋磨多方,王有田现在只想赶紧送走陈啸庭这煞神。 陈啸庭领了公函之后,在缓缓开口道:“大人,属下多谢栽培,日后必当厚报!” 在“栽培”和“厚报”两个词上,陈啸庭明显加重了语气,这已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有田怒火中烧,此时他也垮下脸来,语气僵硬道:“那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厚报!” 作为上司,在已经退步的情况下陈啸庭还咄咄逼人,王有田再是“能屈能伸”也忍受不了这等羞辱。 陈啸庭晒然一笑,很是敷衍向王有田行礼后,便转身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别人看来他是被发配出去,但他偏要昂首挺胸走出去,因为他日后还会堂堂正正回来。 当日他父子所受之辱,他也会加倍让王有田偿还。 王有田黑着脸看着陈啸庭走出去,然后一拳愤然砸在桌上,今天这连丢大了。 听着外面悄悄起来的议论声,王有田更觉得脸上烧的慌。 于是他来到自己大堂门口,对正在悄声议论的校尉们怒道:“都议论什么?不用做事了?” 众校尉这才禁声,但在心里却编排起王有田来,他们中也有人看不惯王有田的小人行径。 而陈啸庭在出了百户衙门大堂后,跨上黄马后便带着四名差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12章 交接 (请大家多多支持!) 泰西县城距离府城有一百里地,骑马的话半天时间就能到。 但只有陈啸庭一人骑着马,四名差役都是走着路的,所以速度便被拉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中午时候,他们一行才进了泰西县城,然后直往县衙而去。 比起广德府城来说,泰西县城格局明显小了许多,街上繁华程度自然也比之不及。 当张二铁几人怀念着广德府城的繁华时,他们一行也来到了泰西县衙外。 陈啸庭骑在马上,县衙外值守的衙役还算有眼力见儿,立时便有人来问情况。 便见魏勇拿着公函,气势十足往前一站道:“广德百户所特派泰西县衙坐堂校尉,速速让开!” 正当衙役疑惑怎么又来了位校尉时,魏勇已将公函收了起来,区区一名衙役还没资格看这公函。 陈啸庭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了一旁的曾春,然后带着其余人便往衙门里走去。 陈啸庭气势十足,衙役等人不敢阻拦,只得转身往衙门里去汇报情况。 但衙役可不是向现任坐堂校尉伍俊汇报,而是去告诉衙门里的老爷们,又来了个锦衣卫。 坐堂校尉有专门办公所在,并设有相应桌案。 在一名衙役的带领下,陈啸庭穿过县衙大堂后,来到了整个县衙真正的办公之所。 县衙整个座北朝南,主体建筑均集结在一条中轴线上,自南向北建照壁、大门、仪门。 穿过仪门则是县衙大堂、一些重大活动都在此处理,大堂两边设有厢房,是三班衙役们的住所。 穿过大堂之后则进入二堂,这里才是县衙真正核心之处,正堂是知县大人处理事务的地方。 两边厢房则是佐属官员以及六房吏员办公之所。 六房位置按左右各三房,东列吏、户、礼,西列兵、刑、工,已示文武分开。 二堂之后则为内宅,是知县和家人起居之处,陈啸庭只能止步于此。 坐堂校尉办公之所位于吏房和主簿公堂之间,陈啸庭此时就被带到了这里。 在穿越大堂和二堂过程中,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吏员,可这些人都是行色匆匆,对陈啸庭的态度也比较冷淡。 这就是坐堂校尉的无奈之处,你跟人家不是一个系统的,“客居此处”存在感自然很低。 当陈啸庭跨进坐堂校尉公堂门口是,就看见伍俊和他手下三名差役已在此等候。 “陈兄你可算来了!”伍俊走到陈啸庭面前道,就如饥渴已久的人看到了水。 没等陈啸庭说话,伍俊便继续道:“这几个月可把我憋坏了,这鬼地方屁的油水没有,就只能看着一帮官老爷抖威风!” 说道此处,伍俊更是压低声音道:“现在这位周知县更是不好相处,但据说他要转调到东乡县,你只能寄望新来的县令能和煦些!” 伍俊说了这么一堆,陈啸庭也把握住了几点关键信息。 于是陈啸庭便道:“多谢伍兄提点!” 吴业拍了拍他肩膀,然后道:“你老弟来接我的班,是我该感谢你才是!” 说道这里,吴业再也忍受不住,便催促道:“陈老弟,快快对接公函吧,等会儿我再带你到衙门里转转!” 陈啸庭不由无语,这地方真这么恐怖?让伍俊迫不及待的想甩出去。 很快,两人便签字画押完成,从此刻起陈啸庭便是新任的坐堂校尉了。 陈啸庭派张二铁几人跟伍俊手下差役去了住处,伍俊搬走后他们就要住那里,得去收拾一下。 而陈啸庭则跟随伍俊一起,在衙门里左右转悠。 伍俊虽然在此地过得无聊郁闷,但对县衙里的事情了解还挺多,给陈啸庭讲解起来头头是道。 正当他两人走着,从对面来了一名身穿八品官服老者,走起路来威严自显。 伍俊主动打招呼道:“高县丞,昨日送你的新茶,可尝过了?” 陈啸庭不由愣住,从来都是别人给锦衣卫送东西,伍俊却混出了这般模样。 但和伍俊的热情不同,高县丞只是随口答了声“不错”,然后便无视二人离去。 伍俊一时有些尴尬,同时在心里也把姓高的骂开,暗道回了府城后一定想法子收拾对方。 而且不只是高县丞,泰西县衙里那些对他冷眼相加的家伙,伍俊也每一个都记在心里。 经过这一幕后,伍俊也没带陈啸庭继续转悠的性质,然后两人便直接回了住处。 他住的地方与县衙一墙之隔,就在县衙东面,是一个四合小院,三五人住还算宽敞。 张二铁等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此时已日近下午,几个大男人也只得自己弄饭来吃。 虽然县衙里也提供伙食,但伍俊平时却没怎么去吃过。 一是因为县衙里伙食一般,而是因为他一个外人,去了也不自在。 吃过饭后,众人便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伍俊便带着手下人,再带着陈啸庭骑来的那匹马,直接回了广德府。 而陈啸庭也带着手下人,在清晨正式入了县衙,开始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这下他也真的感受到伍俊的处境,整个衙门理那么多人,坐堂校尉便是被绝对孤立的存在。 不管是上面的知县县丞主簿,还是下面各方吏员,看陈啸庭就跟空气一样。 但陈啸庭却没如伍俊一样悲观,而是积极发挥起坐堂校尉的职责。 即便别人不欢迎,他也不时在大堂二堂,以及各房办公之所出现,让别人心里也难受得紧。 而且,陈啸庭也不只是随便去转转的,各房的文书账目他一样有权查看,弄得许多人紧张兮兮。 这样坚持了五天之后,陈啸庭才消停了些,每天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值班的地方。 就在衙门里众人以为,陈啸庭和伍俊一样,热情已经被浇灭的时候,陈啸庭背地里却有了更大动作。 锦衣卫的职责就是侦缉刺探官员隐秘之事,张二铁几人便便接过了这个活计,开始去打探相关情况。 坐堂之地只留陈啸庭一人坐着冷板凳,体验着门可罗雀的冷淡。 但他却每日自得其乐,慢悠悠喝着茶,翘着二郎腿看着书,让衙门里的人摸不准他的脉络。 让更多人以为,新来锦衣卫如前任一样沉寂下去。这衙门终究是文人的衙门,不是锦衣卫这种鹰犬作威作福的地方。 第13章 皇权特许 (大家投投票吧!!) 五月初一的清晨,伴随着鸟雀的叽喳声,除知县周海平去了府城外,今日当值的县丞高旭和各房书吏陆续到位。 但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陈啸庭没有按时出现,而是曾春和张二铁两人来的。 见此一幕,县衙众人更是振奋无比,这位新任坐堂校尉连衙门都不想来了,这场与“鹰犬”的对抗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可是,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而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早晨。 在县衙如往常一样开始有序办公时,陈啸庭坐堂之处的桌面上,正摆着一份封好的信件。 信封之上并未署名,曾春将好认识些字,便拆开信件来读。 “检……举……信……”曾春一字一句道。 想起自己二人来是陈啸庭的授意,曾春便拿着信来到旁边的吏房,找到一名吏员后道:“这位大人,这里有份……检举信,我两人不大认识字,你读给我们听听!” 本来这名吏员是不想搭理曾春的,但听到检举信后顿时来了兴致,然后吏房内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泰西县衙,蛇鼠之地,上官贪婪,下吏残暴……有吏房主事王铮,逼良为娼,陷害百姓;有刑房主事……” 信开篇便将泰西县衙上下全骂了一顿,然后便是检举信的具体内容,县衙各房主事以及其下吏员的不法之事。 这这份检举信中,泰西县衙几位官老爷一下的吏员中,足有七成被卷入其内。 这封信看得吏房之内的吏员们心惊胆战,他们中有一半人被罗列在上面,其罪行用大明律简直该发配充军去。 偏偏这些事情还都是事实,只要稍稍去查就能查到。 见这些人只是看信而不说话,曾春顿时急道:“让你们读,你们倒看上了!” “我等公务繁忙,你还是去请其他人读吧!”吏房主事冷着脸道,心中此时已经在想对策。 虽说信上所列行为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罪证,所以他们已无法保持淡定。 甚至此时还有人想毁掉这封信,幸好曾春手疾眼快,一把将信给夺了回来。 拿着这份检举信,曾春离开了吏房之内,然后径直往衙门外赶去。 待曾春走后,吏房之内彻底炸开锅了,每个人屁股下都不干净,现在却都被捅了出来。 “王主事,咱们该怎么办?”其中一名吏员问道。 吏房主事王铮阴沉着脸,然后道:“这两人肯定是去找陈啸庭了,虽然姓陈的这几日沉寂下来,但难免他借题发挥!” “你们都不要乱,继续办事,我去找其他各位主事商量对策!”王铮沉声道。 “王主事,此事要不要告诉县丞大人?”下面一名吏员道 王铮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才道:“我还需要你教?” 离开吏房之后,王铮便找到了其他各房主事,将检举信之事告诉了这几人。 有人和王铮一样如临深渊,也有人对此满不在乎。 只听刑房主事陈炀道:“这些事儿牵涉众多,所谓法不责众,若是要较真儿的话,咱衙门里没一个能逃过!” “那陈啸庭初来乍到,怕也不敢行如此大不韪之事吧!” 众人一想觉得有道理,陈啸庭有那个胆量将县衙抓个干净吗?答案当然是没有。 王铮差点儿也被这个观点说服,但他总觉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份检举信究竟是谁写的? 而就在此时,陈啸庭已带着自己的四名手下,一路急行来到了县衙之外。 和往常不同,今日陈啸庭和手下四名差役,都是带着刀来的。 见这不同寻常的情形,有衙役如临大敌上前问道:“大人,您这是……” 张二铁上前一把将那名衙役推开,然后喝骂道:“锦衣卫办事,闪开!” 之前这些天过得确实憋屈,虽然在百姓面前他们仍高高在上,但衙门里这些混蛋眼睛却长到了天灵盖上。 将衙役推开后,陈啸庭一行便直接进了衙门之内,刀与鞘在行走间发出“哐啷”的碰撞声。 陈啸庭来者不善,很快便惊动了衙门之内众人,结合着方才发生的检举信一事,衙门内吏员们大概猜到了陈啸庭此来何意。 原本众人还觉得事情不大,但看见陈啸庭这幅来势汹汹的样子,这些久混衙门之内的吏员又急剧担忧起来。 不管平日里大家再怎么孤立坐堂校尉,但锦衣卫仍旧是锦衣卫,是天子的亲军羽翼。 当陈啸庭一行五人赶到二堂前的小院时,各方吏员都已出现在两边厢房的廊道内,看都齐齐看着突入此地的陈啸庭。 王铮几位主事则领先站出,一起来到了陈啸庭几人对面。 只听王铮问道:“陈校尉此行何来?” 陈啸庭手按佩刀上前一步,答道:“方才收到检举之信,说这衙门之内有残害百姓的恶徒,本校尉为此而来!” 刑房主事陈炀则道:“陈校尉,方才那信我也看过,里面简直是胡说八道,将衙门里七成吏员都牵涉其中!” “难道,你来是要把人全都带走?只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检举信?” 直到此时,陈炀都保持着对陈啸庭的强势,想用衙门一体来压住他。 陈啸庭当然不会中了陈炀的套,便听他道:“陈大人这是说什么话,县衙诸吏干系全县十万百姓生计,在下岂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所有人都带走!” 听了这话,陈炀不由得意点了点头,同时对一旁远远站着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必再惊慌。 倒是一旁的王铮心里没底,陈啸庭若是真这么好说话,就不会带着刀气势汹汹而来了。 果然,在陈炀刚刚才露出笑意时,陈啸庭便开口道:“所以,六房之中在下各带一人离开,用以问明情况!” 绝不能让陈啸庭把人带走,这是陈炀的第一想法,于是他便逼问道:“陈校尉,这里是泰西县衙,你随便就想要带走吏员,你可问过了知县大人?” 这时陈炀还拿知县来压陈啸庭,可陈啸庭往前方大堂望了一眼,却发现知县周文柱并不在场。 陈啸庭却觉得有些可惜,如是周知县能站出来和他争辩一番,即便这次陈啸庭事情没干成,那也足够在县衙立威了。 面对陈炀这种小人物,陈啸庭可以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只听他冷冷道:“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锦衣卫!” 陈啸庭往前几步,来到陈炀耳边道:“陈大人,我解释得够不够清楚?” 陈炀无话可说,锦衣卫为天子亲军,天然就有皇权为其背书,谁也无法正面对抗。 拍了拍陈炀僵硬的肩膀,再替他整理了衣袖后,陈啸庭才轻声道:“我只是从各方带几个无名小卒而已,问了话就能交差,你们何必过多担忧?” 这一刻陈啸庭似乎又变得很好说话,让王铮几人又仍旧把不准他心思,皆暗自猜测陈啸庭究竟要干什么。 一边是皇权在前,一边是陈啸庭“好言相劝”,不光是陈炀一时间没了主意,王铮等人也不再多说话。 陈啸庭嘴角微微露出笑容,随即收敛后冷声道:“吏房邵远,刑房张大科,户房……” 第14章 吏心惶惶 (求投票!!) 陈啸庭一连点了五个人的名字,被点到的几人就跟被抽了魂一样,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张二铁几人拿出械具,将那几人推到了小院中央,然后将械具给这些人戴了上去。 同时,陈啸庭也在一边道:“诸位可得耐心配合,锦衣卫乃行王权,反抗可视为谋逆!” 气势上压住了整个县衙,陈啸庭整个人也轻松起来,便听他缓缓道:“诸位都是久经案牍之人,对大明律当知之甚深,谋逆是什么罪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原本还有人想着起哄,阻挠陈啸庭将人带走,听了这话后也绝了这番心思。 谋逆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没人愿意干这糊涂事儿! 现在众人只期望衙门里几位大老爷能出面,将陈啸庭给压回去,否则单靠他们是没法和陈啸庭斗的。 就在此时,衙门众吏员的期望成了现实,县丞高旭此时出现在了二堂门口台阶上,背着手冷冷注视着陈啸庭。 陈啸庭虽然看见了对方,但却没想伍俊那样主动打招呼,他在等高旭先开口。 当五名被点到的吏员都被控制后,高旭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只见他走下台阶后来到陈啸庭面前,然后沉声道:“陈校尉,就因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你就将这几个兢兢业业的吏员带走,是否太过草率了些?” 陈啸庭假装想了想,然后颇为赞同道:“说得也是,要不我将这封信快马加急送百户衙门,让他们派员前来专责调查此事?” “如此……更能证明诸位清白!”陈啸庭此时脸上还露出了笑容,仿佛真在为这些人着想一样。 但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好笑,要是把事情通到了百户衙门去,可就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端来,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被投入大狱。 在场这些人都是有着官面身份的人,比旁人更清楚大狱的可怕。 此时,他们看向陈啸庭的目光除痛恨,又多了几分畏惧之色。 这位那是被他们给压服了,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亏他们还以为天下太平了。 众人的心里的变化陈啸庭无法体会,但他从众人的小动作中,知道自己的威已经立起来了。 而此时,高旭被陈啸庭的话回呛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完全掌握主动的陈啸庭扫视一圈后,才悠然问高旭高县丞道:“高大人,这人我是带走……还是不带走呢?” 不带走你就得把事儿捅到百户衙门去,这事儿还用说吗?高旭心中暗骂。 但他还是保持威严,肃然道:“此等不法之徒,正该绳之以法,陈校尉带走就是!” 县丞大人都败下阵来,院子里三十多名吏员集体失声,他们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个结果。 陈啸庭收起笑容,看了一眼戴好械具的那五人,然后便对张二铁等人道:“把人带走,直接带去县衙大牢!” 所谓刑不上大夫,听到陈啸庭审问都不用,便直接将人投牢,礼房主事陈德立时就要上前理论。 但还没等他开口,便听高旭冷喝道:“你要做什么?造反吗?退下!” 陈德悻悻而归,而陈啸庭连头都没回,便带这些人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值守在外的压抑们,见陈啸庭从里面抓了人出来,一个个心头咋舌不已。 好家伙!这可是堂堂县衙之内,居然有人直接从里面抓人出来,这是多久没见过的情形了。 以前衙役们或多或少受里面吏员的影响,对坐堂校尉没那么恭谨,可经过今天这事儿后他们也就有了转变。 可以预见,当陈啸庭再度带刀入县衙时,不会再有衙役敢来盘问了。 当陈啸庭将人带走之后,县衙之内便更热闹了,方才信件里的内容已被扩散开来,众人才得知多数人都牵涉其中。 今天被带走的是这五人,谁知道明天陈啸庭会不会再来这么一出,想到这些县衙里可谓人心惶惶。 高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看走眼了,这位新来的坐堂校尉绝非伍俊之流能比,无论胆识气魄都是上上之选。 但是,高勋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局面,县衙的日常运转还是要维持下去的。 然后高旭便对众人道:“诸位各回其位吧,此时本官会与其他几位大人商量,不会生出大乱子的!” 好不容易安抚下众吏员后,高旭便匆匆离开了现场,在知县大人不在的情况下,他要去找主簿和典使二人商讨对策。 而在高旭离开后,现场众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做事,心底被强烈的担忧所笼罩着。 以前大家都把坐堂校尉当空气,甚至还能找到一缕孤立皇差的快感,谁知道陈啸庭发起威来这么狠。 一封信上牵连了七成吏员,当场就有无人被从县衙带走,这是泰西县衙自设置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陈啸庭陈啸庭……这是真的呼啸庭前了!”王铮满是苦涩道,然后转身回自己吏房而去。 旁边被怼最甚的陈炀,此时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方才陈啸庭拍他肩膀的同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现在都深感惊惧。 不提衙门里的人心惶惶,县丞高旭在离开衙门后,便去找了主簿兰云祯和典使马冲。 三人在兰云祯府中聚在一起,高旭则将衙门里的事讲了一遍,众人皆是一脸凝重。 说得口干舌燥,高旭喝了口茶后,才道:“二位,此事如何处置,咱们该拿出个章程来!” 主簿兰云祯此时作一身员外打扮,阴沉着脸道:“他要送到百户衙门去你就让他送,本官就不信周文柱真敢将咱一锅端了!” 周文柱当然不会将泰西县衙清空,但高旭却有顾虑道:“知县大人转任东乡关键时期,若是将此事捅到了府城去,恐怕阻大人升迁之事!” 泰西是小县城,知县品级为正七品,东乡则为大县,知县品级为从六品,所以泰西转任东乡是为升迁。 而在这种关头,若是县衙里闹出了这么大事端,捅到府城去影响了知县大人的升迁,那县衙众人更没好果子吃。 兰云祯这下不说话了,他倒不是怕了陈啸庭,而是承受不住知县周海平的怒火。 而后,便听高旭接着道:“此事总归来说是陈啸庭闹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且看看再说,看能不能于他达成和解!” 一直没说话的典使马冲冷哼一声,而后一拍桌子道:“混账东西,区区一个锦衣卫校尉,便将偌大县衙闹得鸡犬不宁!” 说完后马冲拿起茶杯饮了口茶,然后气急败坏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之前一个连正眼没看过一眼的小人物,却让他如此的憋屈,马冲心里能气得过来才怪了。 但正如陈啸庭所说的那样,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锦衣卫! 第15章 阴云密布的三天 (各位推荐票走起来,还有新书投资那个帮忙点一些呗!!!) 五月初四,离陈啸庭闯入县衙抓捕吏员已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来县衙内依旧人心惶惶,众人期待的三位大老爷并未出面解决问题,知县周文柱到府城述职也久未回返。 更让众人恐惧加重的是,当日被陈啸庭带走的那五人没有被放回来,在这过去的三天又有四人被带走。 检举信上所列人员,已有四成被陈啸庭投入牢中,剩下的人自然人人自危。 尤其是为首的几名主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心中愤怒已逐渐被恐惧代替,生怕接下来陈啸庭就对自己动手。 于是在初四中午,看着有一名吏员被张二铁拿枷锁带走后,王铮等六人便聚到了一起。 六位主事皆是面色阴沉,谁都无法预计接下来被抓的是不是自己。 还是刑房主事陈炀先开口道:“当日高县丞说了会与兰大人和马大人商议,拿出对策后就会行动!” “可大家伙儿看看,咱们的人不但没放出来,反而被抓进去更多……” 越说越气,陈炀更是直接道:“几位大人如今也都避不见客,难道他们也都怕了陈啸庭?” 陈炀越说越过火,都编排到几位上官身上,王铮立时警告道:“陈兄慎言,这里可是县衙里面!” 但在心中,王铮却对陈炀下了新定位,对方遇事如此慌乱失措,绝非值得谋事之人。 礼房主事陈德也教训道:“几位大人自有他们的难处,咱们也该多体谅才是!” 陈炀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只见他站起身拍着桌子道:“诸位,现在咱们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谁来体谅咱们?” 今日召集众人一起就是为谋个出路,王铮此时已有想法,便开口道:“事情想要解决,还得靠几位大人才行!” “我提议咱们六人一同去高县丞府上,当面求他帮忙……” 陈炀立时便道:“若是几位大人如三天之前那般敷衍,又该如何?” 听陈炀直言高县丞敷衍,旁边几人不由都为他捏了把汗,这位可真是什么都敢乱说啊! 王铮定了定后,才语气森冷道:“这些年咱们给几位大人也没少拿孝敬,这钱可不是白拿的!” 好家伙,陈炀只是管不住嘴巴乱说而已,王铮这话就是要直接要挟上官了。 但没办法,真要被锦衣卫投入大牢,那谁知道还能不能出来,当然只能拼一把了! 王铮的提议很快获得了通过,“逼宫”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凡事讲究个先礼后兵,王铮又对众人道:“但上门之前,咱们还是备份厚礼!” ………… 这边谋划开来,在县衙南侧的大狱中,此时正是哀嚎声一片。 县狱最深处的五个牢房,此时都被锦衣卫征用,无陈啸庭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其中的狱卒也是如此。 哀嚎声三天没有断绝,即便是长年当值此处的狱卒,听得也是心中瘆然。 他们很难想象,那些被抓的县衙小吏们,在里面是受了何等的刑罚。 而同样待在监狱里的普通囚犯,也对监狱深处那些人产生了好奇,暗道这些人都犯了什么大案。 时值傍晚,陈啸庭此时正坐在监狱最里边的一处桌子前,为避开和县衙之内的人照面,这几天用刑他都在场。 他越是不露面,外面的人就越摸不准他的意向,就会加剧这些人的恐惧。 以一人之力敲打整个县衙,为此陈啸庭准备了半个多月,去调查清楚县衙诸吏的不法之行。 而且,他恰好选择了知县周海平即将升迁,且人在府城的关键时刻,拿住了高勋等人的死穴,让这些人投鼠忌器。 否则的话,陈啸庭并不认为仅凭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就能将整个县衙的人压住。 真正压住这些人的,是知县周海平的前程。 虽然陈啸庭与周海平仅有数面之缘,但陈啸庭却知道,自己算是把这位周知县得罪狠了。 但陈啸庭却不后悔这么做,想往上爬得罪人是必然的事,除非他自甘堕落。 可从活一世,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家人,陈啸庭都不打算浑浑噩噩过活。 正当他想着这些,张二铁拿着鞭子来到陈啸庭面,颇为无奈道:“大人,这些人咬死了不承认,怎么办……” 陈啸庭站起身便往牢房走去,然后道:“这只能说用的刑不够狠,只是抽了几鞭子而已,他们还没感到疼!” 来到牢门外陈啸庭便将曾春等人还在鞭打,然后便听他喊话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都出来歇着!” 只听曾春道:“大人,咱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劝我加重刑罚,逼得这些人认罪?” 曾春几人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暴露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陈啸庭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并非黑白分明的,认与不认并不重要!” 对陈啸庭来说还真就是如此,被抓进大牢这些人只是他的筹码,用来给衙门里那些人施压的! 所以人不认罪不重要,只要人进来了就好,这样便能制造恐慌。 相信大狱里这几天的惨叫声,已经通过狱卒的嘴巴传了出去,想来衙门里那些老爷们也快坐不住了。 见陈啸庭这幅智珠在握,且莫测高深的样子,张二铁等人只觉得佩服。 自家大人仅一人便将整个县衙镇住,堂而皇之带着刀从衙门里抓人,这是多么威风的事情。 甚至他们几个曾经的地痞混混儿,也有机会参与其中,将这些平日里混来喝去的小吏打入牢中。 见手下人各有心思,陈啸庭便道:“行了,这几人没什么动静,便说明咱们的计划成功,好日子就快到了!” 这几天大家都是照着陈啸庭吩咐做的,最开始还是提心吊胆,但后来却没什么严重后果,所以众人已对陈啸庭敬服。 “这已是第三天,外面那些人撑不了多久了,再撑下去可谁都没好果子吃了!”陈啸庭缓缓道。 外面人再撑下去,陈啸庭只能继续抓人,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肯定不好收场。 陈啸庭固然会受到上官斥责乃至处罚,但他毕竟是职责所在,且众吏所犯不法之事件件属实,百户衙门里罚他也有限度。 但若因此而影响了周海平的前程,泰西县衙里这些人肯定更惨,所以陈啸庭料定高勋等人会先服软。 这几天固然是陈啸庭在逼县衙中人,但高勋等人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看他究竟有没有魄力继续搞下去。 王铮等人觉得上司没有动作,但有些交锋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而现实条件则注定了,高勋等人会耗不起,因为陈啸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然不清楚陈啸庭想的什么,但这种捉摸不透的情况才更让张二铁等人拜服,便听张二铁奉上马屁道:“大人英明,” 曾春等人也不甘其后,一时间牢房内马屁声大起。 而就在此时,外面有狱卒前来通禀道:“陈校尉,县丞大人在外等候,请你过去一叙!” 第16章 高县丞来访 (推荐票支持一下,走起来!) 听得这声通禀,陈啸庭不由大笑,这让张二铁等人有些不明就里。 高县丞来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说不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张二铁几人越想越没头绪。 此时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感叹,可能这就是他们当混混儿的原因吧,这种烧脑子的事情确实不适合他们。 收起笑声后,陈啸庭便道:“看吧,说咱们的好日子到了,现在不就到了!” 高县丞来访,和好日子有什么干系?张二铁等人想不通透。 陈啸庭也没解释的打算,而是吩咐道:“继续给我抽他们,让高县丞听着这些人嚎着谈事情,想必效率也要高些!” 高旭主动来找他求和,而且还是到傍晚时分来,想来是真的忌惮陈啸庭明日再到衙门抓人。 再抓下去,泰西县衙吏员可都缺员一半了,整个县衙周转都难以维持下去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王铮等人的功劳,若不是他联合登门去游说,高旭恐怕都还在犹豫之中。 交代完手下事情后,陈啸庭带上官帽就走了出去,外面狱卒见他出现皆是迅速闪到一旁。 陈啸庭才出了大狱门口,方才歇下去的哀嚎声便又响起,而他也看到了不远处树荫下负手而立的高旭。 陈啸庭马上换了副脸色,颇为阿谀的迎上前道:“哎呀,是高县丞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高大人要见在下,只需叫人来传话就是,何须亲自跑一趟!”陈啸庭满脸惶恐道。 但这恰恰是在打高旭的脸,是他主动要来见陈啸庭的,这本身就是服软的表现。 高旭对陈啸庭恨之入骨,但此时也保持冷静道:“陈校尉这几天审案子,不知审得怎么样了?” 陈啸庭颇为无奈答道:“唉!没有大的突破,想来还要再叫些人来问话才是!” 高旭不由嘴角抽搐,这都抓了多少人了,你还要往大牢里送人! 而且,听着大狱深处那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这他娘的是叫问话吗?这是严刑拷打才对吧! 高旭胸前起伏不定,即便宽大的官服都未能遮住他的失态。 “陈校尉,那你打算如何了结此时?总归是要收场的!”高旭直接问道,他现在只想快点谈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得不说陈啸庭让张二铁等人继续用刑是对的,恰好达到了其该有的效果。 陈啸庭则是一副悲悯之色道:“这些吏员们犯的大多是贪贿之案,实在是令人惋惜!” “但在下也能理解他们,衙门里若是不收钱如何能应付下各种应酬,如何能融入其中!” 高旭只是静静听着陈啸庭说废话,他知道陈啸庭这是准备说自己的条件了。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就如在下,也想融入县衙之内,可惜无钱无权,便只能被人孤立!” 便见陈啸庭一声叹息,然后问高旭道:“大人,您说我该如何,才能不重蹈这些人的覆辙!” 高旭努力平复自己的憋屈和怒吼,还得装出一副长辈样子,对陈啸庭鼓舞道:“只要你好好坐堂,认真履行职责,本官相信衙门众人一定敬服于你……”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苦笑道:“只是敬服有何用处,家中父母年迈无钱奉养,一样是个不孝子罢了!” 你特么还想要钱,高旭这下真是怒了,这事儿岂能轻易答应。 可没等高旭婉转拒绝,便听陈啸庭接着道:“在下还是羡慕周知县,年纪轻轻便得中皇榜,而今更是即将升任东乡,大丈夫当如是也!” 看起来陈啸庭说话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其中却暗含杀机,这是在拿周海平的事要挟高旭。 憋屈……实在是憋屈,特别是在看到陈啸庭一本正经的样子,高旭都有扭头就走的冲动!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走,只听他道:“银钱只是小事,衙门众人都是热心肠,陈校尉若是家中困难,找人帮忙不难!” 陈啸庭点了点头,颇有些感动道:“高县丞,您可真是个好人,在下替家中父母谢过您老了!” 高旭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世上怎有人面皮厚到这种程度,遇到陈啸庭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大人,如今天色已晚,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咱衙门里见!”陈啸庭一脸正色道。 高旭则道:“那咱们就说定了,明日衙门里见!” 陈啸庭不由有些好笑,这是怕自己反悔吗? 然后他点了点头,接着道:“高大人放心,明天我一定去!” 高旭这才离去,但对他来说事情并没有完,王铮等人还需要他去做工作。 ………… 五月初五,虽然县衙诸吏按时到岗,但衙门里还是显得很冷清。 普通吏员无心做事,他们大都被恐惧笼罩,生怕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下狱,去受那无止境的折磨。 若不是高旭兰云祯等下了严令,让诸吏必须到岗维持县衙运转,这些人恐怕连衙门都不会来。 而各房主事们,此时则满是担忧的等待着陈啸庭的到来。 昨天夜里高县丞将他们连夜召集,告诉了他们今日该如何去做。 停止孤立陈啸庭倒还好办,此事吩咐下去就是了,可要拿钱出来就真的强人所难了。 当然,最终王铮等人还是答应了拿钱,谁让他们拿得出来。 可当日近中午时陈啸庭还没来,这就让王铮等人坐不住了,生怕陈啸庭那便又变卦了。 之前拿钱出来还不情不愿的他们,现在只想着陈啸庭能赶紧过来,双方尽快和解。 就在众人煎熬间,陈啸庭带着张二铁一人,挎着佩刀来到了泰西县衙大门外。 看见陈啸庭出现,值守衙役则满是恭谨道:“大人您来了,快请进!” 陈啸庭直接踏入县衙大门,倒是张二铁冷哼一声后,趾高气昂的跟了进去。 于张二铁来说,这辈子就没这么长脸过的事,今日陈啸庭选择让他跟着过来,是他最大的幸运。 对张二铁来说今日是幸运的,但对衙门里的吏员们来说,则是水火一般的煎熬。 踏入二堂所在院落之后,路上遇到的吏员皆小心停下脚步,然后恭谨的喊一声“陈校尉”。 这是时隔三天之后,这些人再一次看见陈啸庭。 陈啸庭没变,但这些吏员们心思却有了大转变,对陈啸庭的恭谨绝非敷衍,而是彻彻底底由心中恐惧转化而来。 陈啸庭脸上带笑,直接来到了自己坐堂所在房内,扯开椅子后便坐在上面。 没让他等多久,王铮六人便出现在他面前,一个个神色逡巡不定,显然内心还有挣扎。 但没事儿,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第17章 堂前若市 (大家有什么建议的,可以在评论区评论!!) 陈啸庭能理解这些人心中别扭,于是他主动打开话匣子道:“几位主事来找在下,是有关案情之事要说么?” 这话听得众人后背发凉,谁特么还想提这事儿! 只见王铮答话道:“陈校尉,之前我等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赔个不是……” “你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与我等一般见识!” 王铮这些人怎么也算文人,能对陈啸庭这等武夫服软,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 可陈啸庭就这么坐着,并没有什么表示,目光在王铮等人身上来回扫视。 昨天他和高县丞都是说好了的,除了态度上要赔礼道歉,还得拿钱免灾。 见陈啸庭不开口,王铮能猜出他在等什么,于是给陈炀使了个眼色。 然后王铮便道:“陈校尉,这是我等备下的一点儿薄礼,还请你笑纳!” 陈炀端出一个木匣子放在陈啸庭桌上,看起来沉甸甸的。 陈啸庭这才露出笑意,然后道:“诸位真是客气了,说着怎么还送上礼了!” 王铮等人顿时觉得一阵刺痛,他们虽然不缺钱,可也从来不嫌钱多啊! 来到王铮面前,陈啸庭拍着对方肩膀道:“往事休提,你们如此爽直,日后咱就是朋友了!” 朋友二字当真是讽刺,用血和赤裸裸利益交换来的,这种友谊可不是正常人所追求的。 虚与委蛇谁不会,只见王铮随即拱手道:“陈兄高兴就好,只是……狱中诸吏皆为清白之身,陈校尉你……” 陈啸庭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既然王主事你说他们是清白的,那他们就是清白的!” 这就是金钱开道的力量,王铮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随即,陈啸庭便对一旁的张二铁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把人给放了!” 这场对话张二铁看得云里雾里,怎么突然就成朋友了?昨日两边可还不死不休啊! 但张二铁知道这不是他该想的,他只需要执行陈啸庭的命令就可以。于是,得令后张二铁立即往县狱而去。 这下,王铮等人才放下心来,只要陈啸庭愿意把人放出来,就说明这件事儿真的了结了。 陈啸庭这么给面子,王铮便也客套道:“陈校尉如此胸襟,实为在下佩服!” 现在两方正式和解,气氛相对来说缓和不少,陈炀等人也假意说了几句奉承话。 当把王铮等人送走后,陈啸庭才打开了那支木匣子,便见里面白花花一片。 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满是惊讶道:“纹银六十两,还真够大方的!” 他爹一辈子继续才二十多两白银,而他今天一天就进账六十两,陈啸庭不惊讶才是怪事。 只不过,他这来钱的方式只能用一次,再来的话可就的玩火自焚了。 文官势力把控着天下,皇帝用锦衣卫的钳制文官,可不等于锦衣卫能替代文官的位置。 若是陈啸庭故伎重演,恐怕高旭直接回派人将他控制,然后直接通知广德百户所来领人。 实际上,这次陈啸庭做的就已经过火了,只不过是把准了周海平和高旭的死穴才能成功。 但总的来说,这次发动的成果是喜人的! 他陈啸庭一人斗过了整个泰西县衙,重新铸起了坐堂校尉的权威,县衙内再无人敢无视于他。 除此之外,另外的收获就是这六十两纹银了,这笔银子可能办许多事情。 当然了,这些都是流于表面的好处。 陈啸庭更深一层的目的,则是通过自己在泰西的成果,让百户衙门知道自己的能力。 不管怎么说,在大家都没有背景的情况下,有能力的人总归是优先提拔的! 陈啸庭一个人当然高兴得很,但在另一边却是一派凄凉景象。 当被抓入大牢那几人被放出来后,前去迎接的王铮等人彻底看傻眼了。 这些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自己昔日同僚? “谓之兄,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王铮上前扶起一人道。 只不过他的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对方伤口,引得这位“谓之兄”发出一声惨叫。 “还不是那姓陈的手段,这几人他对我们严刑拷打……咳咳咳……” 见好友如此模样,王铮也只能告诫道:“谓之兄,此时以后休要再提,就此罢休吧!” 虽然心里面憋屈,可王铮也只能如此劝说好友,报仇想都不要去想。 这遍体鳞伤的躯体,何尝不是陈啸庭对其他人的警告,再想报仇绝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忍吧!反正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说不定等着机会! ………… 自打五月初五之后,陈啸庭在泰西的生活就滋润起来。 六十两银子他给手下人每人发了五两,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正是挣得快花得也快。 但陈啸庭却觉得这是必要的,他有信心以后能挣到更多,眼下花些钱笼络人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张二铁等人领了五两银子,那可是乐呵了好久,突然觉得干这份职业有了奔头。 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弟妹需要养活,一下得五两银子可是大财,于是对陈啸庭也就越发恭敬。 但这也是跟着陈啸庭了,广德百户所其他差役可没这好处,每月拿到手的也就能养活自己。 有了钱后,陈啸庭请了位老妈子专职洗衣做饭,彻底在后勤上解除了后顾之忧。 而他每天做的,除了上午去县衙喝喝茶,下午一般都是在自己院里练武,偶尔也和张二铁几人出去喝喝酒。 刚好有张二铁几人做陪练,陈啸庭的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唯一让他担忧过的,便是五月十一知县周海平回来那天,他不知道这位周知县了解事情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衙门里每日对陈啸庭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吏员们,也都等着看陈啸庭笑话。 但周海平回来后并未对此有何反应,对陈啸庭也仍旧是从前那种冷淡态度。 这让陈啸庭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同时猜测可能是因为周海平升官的事成了,所以才没工夫搭理自己。 但事情却好像没那么简答,后来陈啸庭从吏员们口中得知,周海平在与高旭等人谈话中透露,说不想参与雍西千户所的事。 陈啸庭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广德百户所都关系不大,怎么还牵涉道雍西千户所了!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陈啸庭站得比张二铁高,故能和高旭等人打回和。但周海平肯定比陈啸庭站得高,所以能看到陈啸庭看不到的。 但对陈啸庭来说,只要周海平不为难自己,只要自己在泰西县衙的威风依旧,那其他就不重要!喝喝茶 第18章 百户衙门来人 (请大家投票支持,谢谢!) 府城广德,锦衣卫百户衙门最深处,百户周文柱坐在主位上,堂下站着的是总旗张震山。 “震山,捉拿白莲教逆贼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明日你就带队出发泰西吧!”周文柱满脸威严道。 周文柱三十出头,年岁虽比张震山要小一些,但官威可一点儿都不小。 张震山低头应是,同时等待聆听百户大人的进一步训示。 但听周文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而后缓缓道:“泰西县衙前几日出的事你可知道?” 张震山不明就里,然后道:“卑职不知!” 而后,周文柱便将陈啸庭在泰西县衙做的事讲了一遍,听得张震山是目瞪口呆。 一个人闹得县衙鸡飞狗跳,还让县衙里那些眼高于顶的文官服软,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张震山没有问周文柱是如何得知此事……百户大人神通广大,自然有他独特的消息渠道。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周文柱开口问道。 “是!”张震山答道。 “这年轻人胆识不错,有干劲儿……这次你去了泰西,也替本官看看这人品性如何!”周文柱端起茶盏道。 张震山不由一震,百户大人想要了解陈啸庭的品性,这是要重用这小子了? 实际上,即便没有周文柱方才这番话,张震山对陈啸庭也印象深刻。 这位刚入锦衣卫,便斩杀两名白莲教逆贼的年轻人,到泰西坐堂又搞出了这么大事情来…… 想到这里,张震山也不得不感叹,有能力的人到哪儿都不会沉寂,坐堂的冷差事也掩盖不了光芒。 很显然,陈啸庭就是这种有能力的人,否则也不会得百户大人赏识……张震山如是想到。 ………… 泰西县城,风和日丽,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在和衙门里那些人和解后,陈啸庭也做得很够意思,向百户衙门传递的文书中,将泰西县衙的情况写的很漂亮。 此时,陈啸庭正在一处酒楼中,靠着二楼的窗户,饮着小酒悠闲的看着街上行人,旁边则有张二铁挎刀站着。 现在陈啸庭很少去县衙,由张二铁四人每天轮流去县衙,代替陈啸庭进行坐堂。 所以,即便陈啸庭没在衙门,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清楚。 而最近仅有的大事,便是知县周海平将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初转任东乡县。 虽然这些天周海平回了泰西,陈啸庭与其也不过仅有数面,但这仅有的几面便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县正堂的官威,还真不是高旭这些人能比的,绝非如前世电视中演的那般迂腐形象。 可是呢,官威重不代表能让治下安居乐业,毕竟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但此时街上发生的强拿强占之事,却是对周海平这位“能吏”最大定位嘲讽。 当街商铺都还好些,背后大都有官面人物,或士绅之家支持,地皮恶霸不敢胡来。 但街上的小商贩们可就惨了,除了他们的家人外无人在意他们死活,所以他们仅有的一点儿钱币,也就被街头混混儿们惦记上了。 “大爷,小老儿家里就指着这些铜板过活您可不能全都拿走啊!” 大街上,一个老头拉着地痞衣袖不让其离开,但对方却一拉衣袖将其甩开。 “这些混蛋……”陈啸庭身侧传来张二铁骂声道。 陈啸庭不由回过头问道:“二铁,你们当初在街头,也是如此张狂行事的?” 张二铁不由讪讪一笑,然后分辨道:“我和他们可不一样,对这些老人我可不会下手!” 陈啸庭没有理会张二铁的狡辩,而是感叹道:“当日我在广德街头,也曾见过此等情形,看来这已成此世风情了!” 张二铁不知陈啸庭对此事态度,便指着街头问道:“大人,要不我去拿了那地痞?” 陈啸庭看着已经走远的地痞,面无表情道:“咱们能管得了今天这事儿,却管不了这世道。” 这话听得张二铁云里雾里,那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张二铁发现自己跟了陈啸庭这么久,还是没搞懂这个年轻人,即便自己比陈啸庭还要年长一些。 “走吧……该回去了!”陈啸庭平静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冷酷,若是没见一次就伸一援手,那他陈啸庭就是饿死也救不过来。 现在还是在城里,城外那些百姓更没有秩序保障,过得只会更艰辛。 要救这些百姓于水火,是紫禁城内的天子,还有内阁那些众臣们该考虑的。 他陈啸庭能顾好自己,再把家里人照料周全,就已经感觉压力山大了! 还没等陈啸庭两人往楼梯下走,便见曾春火急火燎跑上楼来,急切道:“大人,百户衙门来人了!” 原本还很轻松惬意的陈啸,听了这消息立时便紧张起来,百户衙门来人肯定是有事啊! 于是陈啸庭带着曾春和张二铁便往回赶,同时询问百户衙门来人相关情况。 经过了解陈啸庭才知道,这次来的是总旗张震山,而且还带来几十号人过来。 泰西有大事要发生了,陈啸庭做出判断。 之前他第一天去百户衙门报道,就是在张震山带领之下,在锦衣卫内部立下了名号。 别看陈啸庭不在百户衙门当差,但衙门里可都知道陈啸庭的名号,知道他是连斩两名白莲教逆贼的猛人。 陈啸庭迅速赶到泰西县衙,其他人此时都到了他住处,但总旗张震山还在衙门里。 风风火火踏进县衙,陈啸庭径直便往二堂赶去。 路上所碰见那些吏员,则都想陈啸庭见礼问好,陈啸庭也一一回礼。 而这一幕,恰好被张震山看在眼里,此时他刚好从知县大堂出来。 “周大人,就多谢您的协助了!”张震山拱手行礼道。 实际上,周海平对锦衣卫并没有好感,更何况前些日子衙门里还被陈啸庭闹过。 但现在是他升迁关键时期,协助锦衣卫虽然让人别扭,但却是能跟着立功的,周海平无法拒绝。 和周海平一番告辞后,张震山便移步到了陈啸庭坐堂之处。 见面就对陈啸庭道:“你小子可以啊,能在县衙里混得风生水起!” 陈啸庭不清楚张震山的态度,将其迎到椅子上坐好后,才一边倒茶一边道:“大人这是在取笑我吧,属下可是更想回咱们百户所的!” 张震山双眼一瞪,看得陈啸庭心头一紧,然后才道:“回百户衙门做什么?你还想把百户衙门也掀个底朝天?” 听张震山这话,看来是知道泰西县衙的事了……陈啸庭猜测肯定是周海平告的密。 “大人,属下也是别无他法,若是您觉着属下做得过火,属下甘愿领取罚!”陈啸庭下拜道,态度可以说很诚恳。 若真是周海平找张震山要个交代,陈啸庭觉得自己肯定要挨板子,所以不如自己痛快点儿领罚。 恰好,这一幕被前来传讯的肖经业看见,这让他心里笑开了花儿。 没等张震山开口说话,肖经业便道:“大人,您是该罚这小子,来坐堂都闹得您老不安宁!” 说完这话,肖经业还得意的瞪了陈啸庭一眼,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 第19章 让人羡慕的坐堂生活 (起点阅读发布有广德百户所平面图,大家可以去看看!) 但是,事情却没如肖经业预料那样发展,房间内一度陷入了寂静。 不只是陈啸庭看着肖经业,张震山此时也目光冷冽看着他,让肖经业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对。 “是吗?”张震山开口问道,然后便听他接着道:“什么时候……本官做事也要你来教了?” 张震山对王有田都是这幅态度,更不用说是对矮两级的肖经业了。 “大人,属下该死!”肖经业立时下拜道,语气中满是惶恐。 此时冷静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总旗大人面前那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张震山脸色仍不好看,良久后才冷冷问道:“你来什么事?” 听到这话肖经业才松了口气,张总旗这就是不继续追究了,于是他便答道:“禀告大人,咱们的人都已安顿好了,正等大人训示!” 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知道了,回去吧!” 肖经业不由疑惑,看总旗大人的意思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说好的捉拿白莲教逆贼呢! 待肖经业退下去后,张震山才道:“咱锦衣卫和文官不对付,你小子闹腾也得有个度,负责折了自己都不知道!” 原本陈啸庭还以为会挨两句训,但张震山却对他说教起来,让他有些不明就里。 张震山当然不是善意大发,虽然他对陈啸庭的观感不错,但更多是因为百户周文柱的过问。 自家这位百户大人,同样前途一片光明,陈啸庭入了周文柱的法眼,日后说不能也能走上高位。 所以,张震山愿意提点陈啸庭两句。 又详细询问了当初陈啸庭在泰西县衙所作所为,知道更多细节后,张震山还是得感叹陈啸庭的胆大妄为。 “你小子,这是不要命的在拼啊!”张震山叹道。 陈啸庭则无奈道:“大人,属下这也是逼不得已,若非如此……在下如何能在此立足,如何……能入您的眼中!” 张震山嘴角一缩,你小子可不只是入了我的眼,更是入了百户大人的眼。 随后,张震山便道:“好了,往事休提,日后你得谨慎些了,这种闹腾可一不可二!” 陈啸庭不由肃然,答道:“属下明白!” 张震山站起身来,再度扬起笑意道:“走吧,带路去你住处,这几日我们就在你这儿入驻了!” 陈啸庭陪着笑道:“荣幸之至,大人请!” ………… 此时,陈啸庭与县衙一墙之隔的家中,已乌压压进了许多人。 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官差到场,吓得平日做饭的老妈子门都不敢出,好在也无人来过问他。 除了三十多名差役待在院内,十几名校尉则都进了正堂,一个个都找了地方坐着。 “伍俊,你小子当初坐堂过得不错啊,你看房间里还摆有水果茶盘,比咱在府城里搜刮点儿钱过得还要滋润!”一名校尉满是揶揄对伍俊道。 这已经不是伍俊第一次听到这话了,但他还是解释道:“柳叔,当初在泰西在下真是过得凄凉,现在这情况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你小子还装,老实说收了多少银子,还在衙门里装穷!”这名校尉不依不饶道。 伍俊面色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别看他之前在陈啸庭面前侃侃而谈,那都是憋久了的缘故。 而在外面,同为差役的魏勇和鲁三宝则成了中心人物。 二人内里穿戴,虽有外面官服遮掩,但是被其他细心差役看出了区别,那可是穿的锦布啊! 差役们每个月拿到手的不过几百文钱,府城里即便能捞些外快,也不过能养活一家人而已。 其他差役可舍不得和魏勇一样,内里穿那么贵的锦布。 “魏老弟,你这坐堂是怎么混的,看起来比我们油水还要足些!”有差役问道。 “就是,我们这些人在府城没日没夜奔走,都还穿不起锦布呢!”又有人插了句话道。 魏勇二人不由心中畅快,暗道还是跟对了人最重要。 别人的忙得昏天黑地才能糊口,他们几人每日到县衙里逛一区,便能收到某些吏员的拿的好处,其中差别可谓大异。 魏勇和鲁三宝心里也都清楚,自己几人能得这么多好处,关键在于攀上了好大哥陈啸庭。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几个可没来钱的本事,全靠陈校尉的本事……”鲁三宝得意洋洋道。 随后,鲁三宝和魏勇两人便将威逼县衙之事说出,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而作为听众的其他差役,听得鲁三宝等人的英雄事迹,不由也悠然神往。 不知我这辈子能不能这么威风?其他差役皆是如此问自己。 “都在这里吵嚷什么?”此时,王有田站在台阶上道。 众人循声望去,王有田一身土红色官服便映入眼帘,于是众人皆齐声行礼道:“参见小旗大人!” 王有田正要训斥两句,此时又从大门外传来一个爽朗声音道:“怎么了这是,院子里还挺热闹,不会是百户大人到了吧!” 说这话的当然是陈啸庭,他在门外就听到了王有田的声音,此时便接话恶心对方。 王有田老脸顿时通红,陈啸庭这句貌似不经意的话,却将在台阶上发怒的王有田衬托得像个小丑。 此时,差役们看向王有田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是啊!百户大人都很少如此发威,他王有田却比百户大人官位还要大……众人心中皆如此作想。 此时,众人又往陈啸庭的方向看去,只见总旗张震山就在大门处。 张震山见王有田站在对面,还召集了这么多差役,便出言问道:“王小旗,你这是要安排什么事?” 张震山本是随口一问,却让王有田觉得更为难堪,便只能讪笑道:“大人,卑职只是见外面吵嚷,这才出来看看!” 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才对众人道:“都别待在院儿里了,这里这么多间厢房,难道还不够你们住的?” “都散了……”张震山对四下道。 众差役这才散去,而张震山也径直往正堂走去,那里是接下来准备议事的地方。 张震山进去之后,陈啸庭便拿了五两银子交给了张二铁,让他带着做饭的老妈子去菜市场买菜。 总归来说这些人也是来了他的地头,他陈啸庭总该尽些地主之谊,拿出五两银子请大家伙儿吃个饭,也算仁至义尽了。 要知道,锦衣校尉每月俸银也才二两,五两银子就该两个半月不吃不喝了。 可谁让他陈啸庭有钱了,花五两银子卖大家伙儿个人情,怎么算都不会亏。 安排完这些之后,陈啸庭也赶紧往正堂赶去。 他也很想知道,张震山这次带队来的目的,他希望事情越大越棘手越好! 这样陈啸庭才能跟着立下大功,然后才有可能尽快调回府城,在泰西待着于他而言只是浪费时间。 他……陈啸庭,需要更大的舞台! 第20章 王有田发难 (推荐票走起来!) 当陈啸庭走进正堂时,张震山已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众校尉以及王有田都依次序站好。 扫视大堂之内,没有一名差役进入大堂,这是一场只有各校尉才有资格参加的会议。 陈啸庭迅速找位置站好,也是在看到他出现后,张震山才咳嗽一声道:“好了,都肃静!” 原本还有些嗡嗡声的大堂,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主位上的张震山。 “咱们从广德赶到泰西,诸位想必也很疑惑所来为何……” 顿了一下,张震山才继续道:“前两个月,咱们在广德抓了三名白莲教逆贼,诸位想必都知道吧!” 这些人当然清楚,因为当时在广德东城动手抓人的,就是在场的这些人。 而后张震山接着道:“那日抓住的白莲教逆贼,经衙门里拷问之后,交代出了白莲教东天王的下落!” 虽然张震山只是说的轻飘飘一句拷打,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其中过程多么酷烈,以及灭绝人性。 在锦衣卫的酷刑面前,谈死都是一种奢望,哪怕是铁人也经受不住那仿佛无穷尽的折磨。 而听到白莲教有天王暴露出来,众人更是心头震动,知道这次行动真的玩儿得大。 白莲教传承有数百年,甚至比大明王朝还要久远,其核心传承更是隐秘无比,外人难以探究。 但一些相对不那么核心的信息,锦衣卫还是掌握了一些,所以在场众人知道一位天王的分量。 白莲教地位最高为白莲教教主圣女,其下为左右护法,再下为东南西北四大天王,天王之下为八方圣使。 就是这纸面上的十六个人,组成了白莲教的权力核心。 可想而知,若是能抓到一位白莲教天王,该是多么大的功劳。 见手下皆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张震山心里才松了口气。 军心可用,便意味着此行成功的把握越大。 千户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对底层校尉来说是立大功的机会,对张震山来说却是好坏难辨。 成则固然大功一件,可若是把事办砸了,那也很容易引来千户大人怒火,那不是他一个小小总旗官能承受得起的。 “正如诸位所料,这次我们来……就是抓白莲教天王!” 说到这里,张震山则站起身来,语气高亢道:“千户大人说了,谁能亲手抓到白莲教天王,无论死活,赏银百两!” 底下校尉瞬间炸了,抓住东天王赏银百两,这可是足足一百两啊!而且还是千户大人亲自悬的赏赐,得了此赏的人不也入千户大人眼? 其中好处可谓难以估量,众校尉皆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将白莲教逆贼拿下。 即便是陈啸庭,此时也被一百两的数额惊住,这可是他之前手刃两名白莲教徒得到赏银的二十倍。 而且还是千户大人抛下的赏赐,想想都觉得刺激……陈啸庭心头激动不已。 此时,对抓住白莲教东天王,陈啸庭已是势在必得。 于是,下面立即便有校尉问道:“大人,白莲教逆贼在何处,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手下人有嗷嗷叫的斗志,张震山心里也很高兴,但为了保密起见,这两项此时都不能说。 “今天告诉诸位这些,只是为给你们提个醒,下去后心里才有个准备!” 说到这里,张震山肃声道:“从今日开始到明天后天清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门,以防走漏消息!” 虽然什么不说就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但这样就会让众校尉没有准备,这对完成任务同样不利。 就在此时,便见王有田站出来道:“大人,此番我们进驻泰西,这两天就得多亏陈校尉照应,他也有大功啊!” 王有田居然主动为自己请功,陈啸庭本能的就感觉不对劲。 果然,便听王有田紧接着道:“陈校尉这两天都任务繁重,依卑职看……此次任务陈校尉便不必参与了!” 踩人就要踩到底,这是王有田多年来的人生经验。 更何况,王有田听过伍俊在泰西的孤寂生活的,但换了陈啸庭就混得如此滋润。 陈啸庭的能力让王有田感到心惊,但两人已经成了敌人,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打压对方。 实际上,对于王有田和陈啸庭之间的龃龉,张震山也了解到一些。 在张震山看来,归根结底还是王有田气量太小,和手下年轻校尉都容不下。 虽然张震山不会同意王有田的提议,但他却没立即表态,而是把目光扫向了陈啸庭。 他想看看陈啸庭会如何应对! 陈啸庭此时恨不得一刀砍死王有田,但他还是压制住怒火道:“王小旗,这我是泰西的坐堂校尉,泰西地面上抓人怎能少得了我?” “再者说了,捉拿白莲教逆贼必然艰险,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说到这里,陈啸庭一手按住佩刀道:“属下别的不敢说,帮忙多砍几颗逆贼脑袋的能力,还是有的……” 王有田目露寒芒,不管怎么说陈啸庭都是他手下,可现在他却被自己定位手下硬怼…… 王有田正要喝骂,便见陈啸庭撸起袖口道:“若是小旗大人不信属下的实力,大人你可以来试试!” 王有田气急败坏,指着陈啸庭怒道:“混账,你放肆……” 一边的肖经业此时也想帮王有田吗陈啸庭,可他看见主位上脸色铁青的张震山后,立马又绝了这份心思。 而对周遭其他校尉来说,陈啸庭敢和小旗官王有田硬怼,实在是胆大包天。 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员工敢和老板对骂,自然看得其他员工心头叫好。 手下人吵的不可开交,这会还怎么开下去?张震山心头怒火大炽。 于是便见张震山一拍桌子,而后怒骂道:“够了,都闭嘴!混账!” 张震山的怒火无疑很有震慑力度,正堂内再度变得鸦雀无声。 陈啸庭和王有田皆躬身而立,双手抱拳皆不敢妄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张震山怒道。 这时候众人都不敢说话,唯有陈啸庭接话道:“回禀总旗大人,属下有罪……但属下仍请参与捉拿白莲教逆贼,请总旗大人准允!” 陈啸庭直接向总旗官请缨,堂内校尉则将目光转到了张震山身上。 众人都想要看看,这场以下犯上的闹剧最终会是谁赢。 看着陈啸庭一脸桀骜的样子,张震山想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有何依仗,敢和上司硬怼。 这样刺头的下属,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张震山自忖压不住这样的手下。 能用得了陈啸庭的,恐怕也只有百户大人,乃至于千户大人吧…… 是的,张震山此时对陈啸庭的评价就是如此的高,在他看来对方只有百户千户才压的住。 因为有周文柱之前的“关照”,所以张震山不难抉择,只听他道:“陈校尉言辞恳切,勇于担事……” 说道这里,张震山便对王有田问道:“我看还是不要寒了陈校尉拳拳之心,王小旗……你说呢!” 张震山的意思已表达得很清晰,王有田可没有陈啸庭的勇气,去对抗自己上司的意志。 王有田只得咬牙切齿道:“一切凭大人做主!” 张震山没理会王有田的憋屈,直接做出最终决定道:“既然如此,那陈校尉这两天也好好准备,到时一同行动吧!” 陈啸庭笑着抬起头来,底下众校尉更是目瞪口呆,陈啸庭居然赢了王小旗。 不理会王有田的愤怒和失落,陈啸庭此时则对众人道:“张大人和诸位同僚皆远道而来,今晚我请大家喝酒!” 这番话说出,众校尉对陈啸庭又转变了些看法,暗道陈小子确实会做人。 即便主位上的张震山,此时也在心中赞叹,陈啸庭还是个不一般的刺头儿! 第21章 使坏 (求收藏求推荐!) 六月二十五日凌晨,当漫天星光争相璀璨之际,张震山带着手下校尉差役,在夜色掩护下离开了泰西县城。 跟着一块悄悄出城的,还有泰西县衙的数十名捕快衙役。 这份阵容,已是除调用军队外,此阶段张震山能使用的最大力量,这还多亏知县周海平伸出援手。 此行锦衣卫这边全都换上便衣,只为掩人耳目。 一路上,众人满怀对赏银的期待,只希望自己能早日到达地头。 但实际上,众人现在还是不知目的地为何处,夜色掩盖下他们只知在往泰西县城西北行进。 唯有在泰西待了两个月的陈啸庭,大概能猜出此行的目标。 泰西西北很是荒蛮,人口比较稀少,唯一能藏住人的有两个。 一个是大碾庄,一个是南溪镇。 听张震山后面的介绍,这次要抓的虽主要是白莲教东天王,但实际却要端掉白莲教在西北的重要分舵。 根据方辉等人的招供,这处分舵有二十多名白莲教核心人员,其中就包括白莲教的一名天王。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就显露出来,接下来肯定有一番恶战,要拿千户大人的赏金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众校尉在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的同时,心中的期待感也逐渐被凝重取代。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处建在山坡上的小村庄出现在不远处。 这就是大碾庄……陈啸庭心中暗道。 此时,张震山也将众校尉聚到一处,然后对压着嗓子道:“王小旗,张小旗,吴小旗……你们各自带人绕到大碾庄南北西三面!” “到位后听本官发令后,立即潜入庄中,捉拿白莲教逆贼!” 计划就是这么简单,太复杂的也不好操作,听了张震山安排后,三位小旗官立即领命应是。 “此番泰西县衙的捕快衙役,会在大碾庄外围把守,这次一定不能放走任一逆贼!”张震山斩钉截铁道。 “遵命!”三位小旗齐声答道,然后尽皆领命而去。 张震山则坐镇大碾庄东面,等待和泰西典使马冲会和,商讨捕快和衙役们的配置。 陈啸庭在王有田麾下,所以即便他不情愿,但还是得跟着王有田往大碾庄难免潜行而去。 这一路上自然更得小心谨慎,绝不能被庄子里的人发现。 当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东南西北各路人马,以及县衙捕快等都尽数到位。 张震山长舒了口气,然后便对身后一人道:“传令吧!” 很快,张震山的命令便传达了下去,几位小旗带着手下便往庄子内摸去。 王有田在得到命令后,很是慎重对手下人下达了出发的命令,然后才来到陈啸庭面前道:“陈校尉,这把手路口的重任,可就交给你了!” 似乎是为自己的机智折服,王有田此时更露出笑容道:“你可得忠于职守,严守此处,万勿放走了白莲教逆贼!” 这话更是用心险恶,若是有白莲教徒逃脱,按这话的意思都要算到陈啸庭头上。 可是,这时候官大一级就是要压死人,若是陈啸庭敢有半个不字,王有田就敢立即下令将陈啸庭拿下。 陈啸庭黑着脸,语气森冷答道:“属下自然会忠于职守,也盼大人入庄之后,能够平安无事!” 这次可不比广德东城抓捕方辉等人,现在庄子里各方面情况都不清楚,危险性是相当的高。 “你……”王有田不由大怒,但却拿陈啸庭没办法。 其他校尉乐得看这热闹,他们对王有田这位上司也没什么好感,陈啸庭正好也帮他们报了仇。 继续和陈啸庭扯下去可能要被气死,王有田冷哼一声后,带着手下校尉差役三十多号人便离开了。 等本官抓了白莲教逆贼,再来弄死你个小王八蛋!王有田一边往前走着,心里一边狠狠道。 原地只留下陈啸庭和他手下四名差役,张二铁等人都感愤愤不平。 “大人,姓王的也欺人太甚了!”张二铁将佩刀杵在地上怒道。 魏勇也恨声道:“没错,姓王的就是个小人!” 张二铁几人对陈啸庭已是死心塌地,所以对王有田这个小旗官也没几分尊重。 在他们看来,王有田阻止自己等人进入庄子,就是断了大家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张二铁几人对王有田能友好才是怪事。 “你们几个管好自己嘴巴,小心祸从口出!”陈啸庭冷冷道,暗骂手下这些人不知分寸。 他没有手下人那么愤懑不平,说完这话陈啸庭便提着佩刀走到了灌木丛中,然后冷冷道:“都还愣在做什么,进来藏好!” 陈啸庭的命令张二铁等人自不敢违背,几人也只能心有不甘的躲到灌木之中。 将手下人心中愤懑,陈啸庭便笑道:“你们真以为我是怕了王有田,才躲在这个地方?” 这话顿时勾起张二铁几人兴趣,然后他们眼中则露出不解之色。 陈啸庭找个位置做好后,才继续对手下几人道:“你们以为千户大人的赏银是好拿的?” “大碾庄是白莲教天王坐镇之处,其中定有不少死士驻守,想要拿下何等的困难?” “若是白莲教天王很容易被拿下,恐怕白莲教也传承不了这么多年,早就被朝廷给剿灭了!”陈啸庭语气凝重道。 张二铁等人听得也是心中凛然,这才发现自己被那高额赏银给迷住了,浑然没去考虑赏银背后的巨大风险。 鲁三宝此时出言问道:“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曾春此时也颇为不舍道:“大人,那可是一百两白银啊!” 虽然这一百两白银是陈啸庭所得,但依陈啸庭的大手笔,他们这些人肯定是能份不少的,所以曾春也为自己感到惋惜。 陈啸庭不由失笑,自己手下这几人还真是财迷心窍。 于是陈啸庭便道:“不要急……若是小半个时辰后他们还没出来,咱们就进去!”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喃喃道:“小半个时辰,也足够他们和白莲教的人混战了!” 想到此处,陈啸庭都想笑出声来,王有田的安排实在是太和他胃口了。 他陈啸庭虽然也是立功心切,但更在乎自己的小命儿,此时他只等着捡便宜就可以了。 此时,曾春不由问道:“大人,若是咱们走了,王小旗他治咱们擅离职守之罪?” 陈啸庭瞥了曾春一眼后,便道:“怎么,你怕了?” 这话一出,张二铁、魏勇和鲁三宝三人顿时瞪向曾春,仿佛曾春就成了敌人一般。 曾春此时也知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便向陈啸庭叩首道:“大人,属下知错!” 陈啸庭也不是真要处置曾春,便放缓语气道:“行了,起来吧……你的胆量我还是相信的!” “他王有田若是说咱们擅离职守,咱们也可以说是中了白莲教逆贼调虎离山计,世上可不止他王有田长着嘴巴!”陈啸庭冷冷道。 随即,他又恢复笑意道:“更何况,若是咱们抓住了白莲教天王,他王有田又如何来栽赃我等?” 曾春所问也是张二铁三人心中的顾虑,在听了陈啸庭的解释后,他们顿感拜服。 于是众人皆拜服道:“大人英明!” 第22章 危险的大碾庄1 (各位书友们,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大碾庄是很小的一个庄子,根据泰西县衙的户籍显示,里面不过五十多户人家,人口不超过三百。 大碾庄虽然小,但因为地处边关要地,在塞外金帐汗国崛起之间也曾繁华过,所以庄子的房舍却有不少。 只不过很多房屋因年久失修,再加上无人照看的缘故,已经坍塌了不少。 所以当王有田带人进入庄子后,看见的便是一片破败之色。 再加上此一眼望去难见人影,绝对的寂静也让庄子里阴森森的。 这些都吓不到在场众锦衣卫,只不过众人都难免多了些紧张,手不自觉靠向衣服里的佩刀。 王有田咽了口唾沫,耳边又回响起陈啸庭警告之言。 “大人,这庄子可不小,咱们该如何行事?”旁边一名校尉问道。 王有田虽心胸狭隘,但自身能力也还是有的,这时候也没被吓住,想了想后便道:“大家不要散开,王平你带人去抓个舌头回来,然后咱们再问出白莲逆贼下落!” 被叫住的王平虽不情愿,但此时也只能带着手下差役领命而去,谁让他和王有田关系疏远一些呢! 王平手下三名差役也只得跟着一同前去,四人小心猫着腰在那些坍塌房屋间穿行,为了隐蔽他们不敢走大路。 “大人,前面有个老头儿!”王平手下差役眼尖,看到一颗老槐树一名老者正杵拐站着。 王平便向手下人打了个隐蔽的手势,一行人立即便闪到墙边,王平则探出头四下观望。 在见左右无人,王平指着老槐树方向对手下差役道:“你们三个去将那老头儿抓来,我在这里给你们放风!” 王平作为校尉不亲自带队抓人,三名差役便有犹豫之色,谁知道外面会有什么危险。 但命令必须执行,三名差役也只能硬着头皮动手了。 既然决定了动手,三人也不再有半分犹豫,直接如魅影一般窜了出去。 老人杵着拐坐在槐树下,眼睛盯着远处升起的太阳看着,这是他每日清晨的习惯。 年纪大了没法儿劳作,也只能看着太阳升起降落,活一天算一天了。 想起家中还算孝顺的儿女,老人苍老的面容露出微笑,一切都是神母护佑啊! 就在老人胡思乱想之际,背后一只手迅速捂到他嘴上,然后一阵大力将其拖拽在地,其拐杖也失手掉落子在地。 几名差役迅速将老人扛着带走,行动总算是有惊无险。 “大人,抓到了……” 王平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带上他,咱们去和王小旗会和!”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和大部队在一起更安全,王平四人带着这名老头儿迅速后撤。 此时王有田等人完全隐匿于残垣断壁之中,看见王平回来远远的便打手势,王平等人迅速便靠了过去。 “大人,幸不辱命……”王平满是欣喜道。 王有田满是期待看向王平身后,却见几名差役扛了个老头儿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一个糟老头子能问出些什么?王有田心中如是想到,但还是拍了拍王平肩膀,让他先去休息。 命人将这老人控制住后,王有田才扯开了塞在对方口中的布,然后冷冷问道:“老头儿,这村子里可有白莲教逆贼?现在何处?” 老人喘了几口粗气,才慢慢恢复过来,对王有田的问题闭口不答。 他就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正因有了神母庇佑,才让他家绵延传承,他又怎会出卖神母。 王有田此时着急得很,见着老头闭口不答,立刻威胁道:“你若是不说,本官让你全家死绝!” 老人这就不干了,便出言争辩道:“我家有神母护佑,你若是敢胡来,必遭天打雷劈!” 别看这老人一副老弱不堪模样,说起话来却有条有理,显然是白莲教的死忠。 旁边差役可听得不他在王有田面前叫嚣,一拳就打在老人后背,并骂道:“大人问话,还不赶紧招!” 老人挨这一拳硬挺着没叫出来,而是碎碎念道:“神母护持,邪祟不侵,神母护持,邪祟不侵……” 王有田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而且他也没时间继续逼问,在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后便离开了。 ………… 而在方才的老槐树下,两名汉子寻不见自己父亲,只见到地上掉落的拐杖。 “铁二哥,我爹怎么把拐杖都丢了,回头不得又叫嚷着要三大爷给做?”年轻汉子对旁边汉子道。 被称作的铁二哥的铁老二闭口不答,眼神中满是凝重之色。 年轻汉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铁老二,发现不对后便问道:“铁二哥,怎么了?是不是爹出事了?” 铁老二沉声道:“老幺,你看看地上的脚印,发现了什么?” 大槐树下土质松软,再加上西北之地风沙气候,所以地面上踩出的脚印很清晰。 被叫做的老幺的青年看着地面,然后道:“这双是我爹的,但这些凌乱的脚印不知是谁的……好像不是麻鞋!” 铁老二见多识广,便道:“其他脚印是官靴,有官差来了!” “老幺”顿时大惊,然后道:“铁二哥,我爹被官差抓走了?这可怎么办?” 铁老二看了“老幺”一眼,然后才道:“官差怕不是冲着你爹来的,而是冲神教来的!” 事情紧急,庄子里天王还在,必须要迅速示警。 作为分舵核心人员,铁老二负责的便是警戒护卫任务,所以他立即便对“老幺”道:“老幺,你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我们要为你爹报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铁老二只是稍稍诱导,便让老幺认为自己老爹已被官兵杀死。 铁老二如此引诱,为的也是让老幺绝了去救自己老爹的想法,这样对方才能尽心听自己差遣。 在此,铁老二也只能在心里对老幺的父亲说抱歉了,这也算是为神教尽忠了吧! “你立即去祠堂里告诉天王,有官兵潜入了庄子,让他赶紧准备撤退!” 老幺此时脑中已被仇恨充满,听了铁老二话后立即便往祠堂去了,他也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教中天王安危于他而言也无比重要。 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脚印后,便学着布谷鸟叫了三声,这是他与手下人传讯的暗号。 铁老二负责警戒护卫,手下自然有一批精锐人手,没一会儿这些人便汇聚起来,足足有二十人之多。 “弟兄们,官兵来了……咱们二十人分做四组,分别往东南西北四方突围!”铁老二直接吩咐道。 想要打过官兵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将人手拆为四份,实际上是拿这些人当诱饵。 到时候那个方向没有动静,就说明这条路是安全的,他铁老二就会护着天王往那个方向突围。 而且,这些护卫们和官兵发生打斗,还可以迷惑对方,将局面完全搅浑。 这些护卫都是白莲教的死忠死士,自然是铁老二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很快四组人马便分配完成。 “弟兄们,一路保重!”铁老二对手下人抱拳道,眼神中满是坚毅。 “铁二哥你也保重!”死士护卫们对铁老二行礼后,便向四方潜行而去。 看着手下人的背影,铁老二虽有不忍,但还是毅然决然往祠堂飞驰而去。 为神教尽忠,是他们最好的归宿……铁老二如此劝自己道。 第23章 危险的大碾庄2 (各位书友们,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张震山带着二十几名校尉差役,从东面悄悄进入庄子之内。 为保险起见,张震山一路都走得比较慢,只求一个隐蔽。 东面相对于王有田进入的南面,房舍虽没那么密集,但却能看见更多人烟。 他们这些陌生面孔进入其中,便看见了百姓们满怀警惕的目光。 隐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张震山干脆带着手下人走了大路,然后侵入了一户人家。 很快这一家人便被虐杀,张震山没问出白莲教核心之地,只能把目光落在下一家。 正当张震山连续拷问之际,却听院门之外传来喊杀声。 很快便有校尉进来禀报道:“总旗大人,外面有五名白莲教逆贼杀出,弟兄们正在将其围杀!”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震山不由大喜,只要正主出现就可顺藤摸瓜了。 于是张震山便下令道:“传令下去,尽量抓活的!” 这命令可就有些难为人了,白莲教这些人都是死士,那有那么容易能抓活的。 被张震山这道命令弄得束手束脚,锦衣卫的人数优势便难以发挥,一时竟未能迅速将这些死士拿下。 张震山很快就发觉了不对,绝不能这样拖延时间,否则正主就可能跑了。 “全力绞杀,死活不论!”张震山大声喊道,他必须快点将这波人解决掉。 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是捉拿白莲教天王,什么都比不得这个重要。 虽说是死士,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锦衣卫这边是几十双手。 很快这五名死士便被砍倒在地,有没死的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张震山便只能让人将其绑好。 正当他要带人继续往内里突袭,便听王有田所在方向传来喊杀声。 “总旗大人,咱们要不要立即赶赴王小旗出增援?”有校尉前来请示道。 张震山略微思索后,便道:“有动静的地方,必然没有白莲教天王,咱们继续往庄子里面推进!” 众校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如自己这边一样,杀得火热但天王的影子都没见到。 当张震山在往里面推进时,其余西北两个方向也发生了打斗,而且规模还不是一般的大。 铁老二在将手下人安排好后,又煽动了庄子内的青壮们,让他们拿起锄头镐头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这些百姓本就愚昧,加之常年受白莲教蛊惑,此时自然对铁老二无比信任,二话没说拿起家伙便冲了出去。 别看百姓没什么打斗经验,但毕竟人多势众,在几名死士在前冲杀的情况下,竟将西北里面的锦衣卫压着打。 “乡亲们,杀了这些恶匪,我爹就是被他们杀的!”老幺此时亦跟随在人群中,满腔愤怒随着他手里的镐头一次次砸出。 庄子里百姓都被白莲教洗脑,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神母护持,动起手来根本不怕死。 但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很快便有多人被锦衣卫砍死砍伤,但这却更激发了百姓们的凶性。 “你们退后,我们不是恶匪,我是朝廷官差,前来捉拿乱党!”有校尉大声解释道。 几十号百姓不可能全杀了,那可是会出大事的,到时候文官们一本参来,可没人担得起杀害百姓的罪状。 “别喊了,咱们现在不杀他们,就得被这些人砸死!”小旗官怒声道。 眼前百姓已失去理智,这时候讲什么对方都不会听。 更何况在这位吴小旗看来,对面这些人已经算不得百姓,全都可以归为白莲教逆党。 “杀……”众校尉合力喊道。 也亏得张震山没让那些捕快衙役们进来,这些人抓个把人还行,见了这等对砍的场面肯定得落荒而逃,反而还拉低了己方士气。 ………… 庄子里传来的喊杀声老远都能听见,此时陈啸庭靠在灌木丛上闭目养神,但张二铁几人却坐不住。 “大人,您还真是神机妙算,您听里面打得可真热闹!”张二铁嘿嘿笑道。 曾春则接话道:“就是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 此时几名差役心中也感到庆幸,得亏陈啸庭让他们留了下来,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手下的对话陈啸庭并未注意,他在仔细听着庄子里的喊杀声,此时已逐渐有减缓的趋势。 “大人,咱们何时动身?”鲁三宝紧握刀鞘道,他现在满怀期待想去捡同僚们的便宜。 陈啸庭赫然站起身来,提起佩刀便道:“就是此时,咱们走……” 张二铁几人皆精神一振,抓到东天王可就发财了。 选择此时出发,陈啸庭也是深思熟虑的,这时候庄子里打斗减缓,去了相对来说危险性要小。 而若是去得更晚,则可能让别人捷足先登,那就没他陈啸庭什么事儿了! 一行无人悄悄潜入,一边走陈啸庭还道:“随时都可能遇敌,都把家伙都准备好!” 张二铁等人不敢懈怠,一个个都将佩刀抽出,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但很快张二铁等人便发现了不对劲,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打斗声,可陈啸庭却选择了最安静的一条路。 这也就罢了,陈啸庭还不是直接往庄子中心赶去,而是绕着庄子外围迂回。 “大人……咱们为何不直去庄内?”曾春首先问道。 陈啸庭则道:“因为白莲教天王绝不在各战团内,更不可能在庄子正中!” “下面喽啰用命去拼,才有这位天王跑路的机会啊……”陈啸庭喃喃道,电影里反派大都是这样。 虽然曾春几人不太理解,但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们选择无条件相信陈啸庭。 此时陈啸庭在脑子里,在往前行进的同时,开始仔细分析起白莲教天王可能逃跑的路线。 东南西北四方肯定不可能去,那里是锦衣卫主要搜寻的地方,这位东天王绝对会选最隐秘的路走。 大碾庄地处边地,除西北是连绵山脉,其他方向都是开阔之地,难以藏人。 根据这点,陈啸庭迅速就锁定了方向,对方一定会往西北逃窜。 只要逃进了山里,那就如滴水入海,一切都安全了。 大碾庄虽然没多大,但要那些捕快衙役们完全围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莲教天王只要少数几人往西北逃跑,还是很有可能不被发现,然后逃之夭夭。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陈啸庭心中也越发激动,仿佛大好的功劳前程已摆在了面前。 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再度保持冷静后,陈啸庭便冷声道:“加快速度,咱们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于是,在陈啸庭带领下,一行五人飞速往西北而去。 第24章 锦衣卫 陈啸庭 (推荐票啊各位!) 在迅速处理掉一些书信后,高士杰带着两名亲随,在铁老二的带领下迅速离开了祠堂。 庄子内到处都是喊杀声,饶是作为天王的高士杰屡经风浪,此时也觉得紧张异常。 大碾庄偏僻异常,庄内百姓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且平日都不会离开庄子…… 那么,这处分舵是如何泄露出去的?高士杰心头疑问重重。 能坐到白莲教天王的位置,高士杰心思自然缜密,即使是在逃亡路上一样不停思索问题。 在排除了各种不可能后,他得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事情应该出在两月前广德府城失败的接头上。 高士杰当真非同常人,迅速就把方辉等人想到,然后所有疑问都通了。 “方辉误我……”高士杰捶胸顿足道,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此时他不由自责,若是自己警惕性再高些,方辉等人出事立即转移,就不会有眼前这等大祸了。 见高士杰楞在原地,铁老二此时也只能停下身来,拱手行礼道:“天王,如今情况危急,我们当速速远离才是!” 高士杰身为天王,在白莲教的地位很高,此时却被一个小小护卫教训,于是他便责问道:“你是负责护卫之职,为何官兵都进了庄子你才发现!” 铁老二心头生出怒气,这时候纠结这个还有用?若不是自己牺牲兄弟去拼命,有你高士杰在此发威的份儿? 但铁老二还是恭谨答道:“天王恕罪,待属下将您安全护送出去,要杀要罚单凭天王发落!” 高志杰也是一时气节,胡乱撒气而已,他当然知道此时不是处置的铁老二的时候。 收起怒火后,高士杰开口道:“说说你的计划,我们如何才能逃得出去!” 铁老二指着前方不远处连绵山脉,然后道:“回禀天王,如今庄子内外都是官差,唯往西北才有生机……” “只要咱们逃进山中,官差便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脱得身去,我们便可卷土重来!”铁老二满怀信心道。 现在官差的注意力都被庄内大都吸引,防守便会出现漏洞,那就是铁老二的机会。 高士杰想了想后,也觉得有道理。 想着方才责问了铁老二,后面还需指着对方逃命,于是高士杰便道:“说得不错,待我等逃出生天,本座亲自给你向教主请功!” 铁老二虽然有能力,但和大多数有能力的人一样,他缺乏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现在有高士杰这根大腿摆在面前,铁老二岂有不抱之理! “多谢天王厚爱!”铁老二抱拳道,现在他觉得自己那些弟兄的死是值得的。 只要搭上了天王这根线,以后他就可能做一处分舵之主,乃至于成为八方圣使等教中高层。 再厉害的人都很难逃过心中贪欲,铁老二贪图权位,高士杰正是看穿了这点,所以来了个对症下药。 就在这一行四人要继续赶路时,却从前方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道:“不错不错,咱们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你往西北来你就来了!” 铁老二面色一变,随即抽出佩刀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压低声音喝问道:“谁在哪里?” 前方人影逐渐清晰,只听一个冷冽声音道:“锦衣卫,陈啸庭!” 听得这个声音,铁老二护着身后高士杰的同时道:“是锦衣卫,天王您快逃……” 可这话说得有些晚了,就在陈啸庭自报家门同时,左右两面齐齐传来破空之声。 高士杰的两名亲随连都刀都未能拔出,便被鲁三宝和魏勇砍倒在地。 这两人在陈啸庭用话吸引铁老二之际,就悄悄潜行到高士杰等人附近。 周边残垣断壁,又是杂草丛生,藏个人简直再容易不过。 再加上陈啸庭在前故弄玄虚,吸引了铁老二等人注意。有心算无心下,斩杀高士杰两名亲随水到渠成。 此时铁老二掩护着高士杰迅速后撤,鲁三宝和魏勇持刀逼近。 铁老二左右观望,生怕还有人从身旁窜出,两方一时僵持不下。 高士杰虽在白莲教中地位地位崇高,但却并未被磨掉血勇,此时也抽出刀来横在身前。 陈啸庭右手按到缓缓靠近,嘴里同时笑道:“两位,久违了!” 张二铁曾春持刀分列陈啸庭左右,此时也往铁老二这边围过来,人数优势让他们信心十足。 “锦衣卫居然找到了这里,鼻子当真比够还要灵!”铁老二冷笑道,眼中却未露怯。 陈啸庭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勇气,只可惜他们是敌人。 拍了拍手掌后,陈啸庭便笑道:“骂吧骂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分钟了!” 和铁老二的愤怒不同,高士杰此时脑中飞速运转,想着能脱身的法子。 而后,高士杰便道:“陈校尉……你在锦衣卫当差能拿多少钱?放了我们,本座愿意奉上万两白银!” 不愧是白莲教天王,出手可比自家那千户大人阔绰多了,嘴皮子一碰就是万两白银出手。 和白莲教人做交易,若陈啸庭是独身一人的话,那还可以考虑考虑。 但现在他有家有口,又怎会和白莲教这等乱党搅在一起,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 陈啸庭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后,才答道:“财帛动人心,但也要有命花才是……天王的美意在下心领了!” 高士杰心头一凉,但他却并不打算放弃,便听他接着道:“只要你放了我,现在就可以去祠堂香案处,那里有纹银五百两!” 万两白银有些虚无缥缈,总得给人些甜头才是,高士杰很懂其中因果。 不得不说,高士杰这次是真的打动陈啸庭了,五百两现银就摆在哪里啊! 谁知就在此时,便听高士杰大喊道:“铁老二,动手……突围!” 两个瞬间窜出,一下就冲出了曾春几人的包围,他们都在想着银子的事,防备就有松懈。 陈啸庭顿时大怒,然后大喝道:“魏勇鲁三宝牵制那位天王,张二铁曾春随我先宰了这护卫!” 分工明确之后,几名差役各自追上自己目标。 这地方不通道路,跑路的速度很容易被拉下来。 “吃我一刀……”陈啸庭一声大喝,举着刀便往铁老二背上招呼。 铁老二也是从生死场上下来的,反应速度自然不慢,凭借本能一个侧身便闪过了陈啸庭的刀。 随即他也横道劈向陈啸庭,眼神中满是凶狠厉色,就像要将陈啸庭生吞活剥。 陈啸庭可不是被吓大的,此时还有他还出言干扰道:“刀法不错嘛,看来以前没少和师娘浪荡!” “王八蛋……”铁老二举刀就砍,而且出刀速度越来越快。 陈啸庭不停横刀格挡,别看他似乎险象环生,但实际却打得很保守,一切都只为防备。 他陈啸庭真正的刀不是手里这柄,而是手下的差役。 果然,如铁老二这般大开大合的打,很快便被张二铁抓住机会,在他背上剌了一刀。 剧痛之下铁老二反手就是一刀,吓得张二铁亡魂皆冒,迅速闪身推开。 也正是瞅准这个机会,铁老二根本就不恋战,转身便往西北逃窜。 陈啸庭正要带人去追,却听魏勇那边传来呼喊道:“大人,这白莲教匪首当真难缠!” 魏勇二人到现在还没将人拿下,陈啸庭也只能放弃追击铁老二,眼下最值钱的还是那位白莲教天王。 于是他带着张二铁二人,立即便去支援魏勇二人! 第25章 无功 (大家有什么建议发到评论区吧!!) 大碾庄内,所有战斗都已结束。 白莲教死忠皆被斩杀,庄内百姓也有三成死亡,余者皆被差役们看押起来。 张震山命人在庄内大肆搜寻,一寸地面都未放过,同时派人拷问庄内百姓白莲教徒下落。 但时至目前,一切都没有进展,白莲教天王下落无从寻找。 静坐在大槐树下,张震山的心情很是糟糕。 百户大人亲自交代下来,千户大人明言督办的任务,在他手里办砸了! 是的,即便是端了白莲教这处分舵,斩杀了数十名乱党……没抓住那位天王,于张震山来说就是任务失败。 他很清楚这次任务的重要意义,这是雍西千户所高层博弈的关键,是自家千户谋求话语权的重要抓手。 但偏偏,他却把事情给办砸了! 怒火在心中燃烧,张震山一下从大槐树下起身,然后来到了那些被看押的百姓们面前。 说是百姓,但这些人此时可神情之中全无淳朴良善之色,有的只是对官差的无尽敌意和恨意。 “还没有招供的?”张震山厉声问道。 作为张震山手下小旗之一的张成发,从未见过上司有过如此愤怒,立时便小心答道:“大人,这些人都嘴硬得很,没一个愿意说的!” 张震山接着问道:“可有用刑?” 张成发连忙答道:“已经用刑,但……” 没等张成发说完,张震山直接抽出带血佩刀,来到一名汉子面前后喝问道:“白莲教逆贼藏身之所在哪儿?” 这名汉子只是恶狠狠瞪着张震山,嘴巴闭得紧紧的。 张震山奋力挥刀,将这汉子砍倒在地,然后便来到下一人处。 “说……白莲逆贼在哪儿?” 随即又是一刀看出,又一条人命如同草芥般掉落。 张震山此时已杀红了眼,抓不住白莲教天王他总旗之位都保不住,一家人的前途可就没了。 一刀一个,一刀一个……看押在院子内的青壮连忙躲避,但却被周遭校尉用刀逼了回去。 张成发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暗道张震山这是疯了。 “大人,您息怒……息怒啊!”张成发上前拉住张震山道。 虽然这些百姓和白莲教搅在了一起,但说到底也是天子之民,张震山这样随意屠戮若是被文官们得知,一本参上去他们这些人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大人,百姓无辜,随意屠戮,小心朝堂物议汹汹!”张成发直言道。 张震山终究还存有理智,在张成发的阻拦下放下了佩刀。 “吴明和王有田他们在何处,搜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结果!”张震山怒道,将火撒在了手下两名小旗官头上。 恰好此时吴明正赶过来,开口第一句就道:“大人,可问出了白莲逆贼下落!” 张震山此时黑着个脸,冷声反问道:“让你们去搜,搜出了什么结果来?” 吴明知道上司正处盛怒,便小心回话道:“大人,卑职这就继续去搜!” 此时张震山却叫住吴明,然后道:“行了,我看那白莲教逆贼怕是逃了,你们好好想想……他们会往何处逃窜!” 面对张震山提出的问题,吴明张成发都久历侦缉之事,很容易便想到想到那唯一的答案。 只听二人齐声道:“西北……” 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不错,确实是往西北而去,本官大意了!” 吴明二人立即便道:“大人,我等这就派人去追!” 此时他们都知道,追到的可能性不大,北面苍茫大山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此时,张震山也只能叹息道:“只能寄望于泰西县的衙役们了,希望他们能将这些逆贼抓获!” 张震山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泰西县衙来的捕快衙役虽有不少,但能力却极为有限。 而在此时,王有田带着人也赶了过来,不用说也是无功而返。 “大人,卑职……” 王有田正要告罪,却被张震山止住道:“事已至此,不必多说了……我会去向百户大人说明情况!” 嘴上虽说是说明情况,但张震山其实就是去请罪的,几位小旗都听得出这层意思。 放跑了白莲教天王,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他们四人都跑不掉。 扫了一眼王有田身后,张震山并未发现陈啸庭的身影,便问道:“陈啸庭现在何处,是不是负伤了?” 在张震山看来,陈啸庭也只有挂彩了,才会不出现在此处。 王有田则没好气道:“卑职命陈啸庭蹲守于此庄南面要道,方才搜寻之时却未发现其踪迹,也不知道他跑到那里去了!” 王有田这么一说,张震山心里跟明镜一样,立时就明白王有田是怎么打算的。 为了阻止陈啸庭立功,王有田可真是费尽了苦心……张震山如是想到。 王有田对陈啸庭愤恨不已,此时还接着道:“姓陈的小子擅离职守,总旗大人你可得依律问罪!” 擅离职守……听歌中这话吴明心头一动,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计较。 只听吴明漫不经心道:“擅离职守,还真是胆大妄为……如此重要之任务,岂是能儿媳的!” 说道这里,吴明则阴恻恻道:“说不定这白莲匪首,就是因某些人的擅离职守,而逃之夭夭!” 听得此话,王有田也是眼前一亮……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将放放跑白莲匪首的罪名安在陈啸庭头上! 因擅离职守而放走了白莲匪首,这怎么都是说得通的! 于是王有田便向张震山道:“大人,卑职驭下不严,才使得陈啸庭放走了白莲教逆贼,请大人治卑职失职之罪!” 王有田虽然是请张震山治自己的罪,但也将放走白莲教天王的罪扣在了陈啸庭身上。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既可以将陈啸庭推出去当替罪羊,同时王有田也除去了心头之患。 看着王有田和吴明的一唱一和,张震山内心也有些复杂。 陈啸庭被安插在南面,白莲教那些人却是往西北而去,让陈啸庭来担这个责任显得可笑。 但如果真将陈啸庭推出去,那无疑会减轻他们几个的罪责,保住官位也是大有可能。 张震山有些纠结,陈啸庭是入了百户大人眼的,他很难预测将陈啸庭推出去的后果。 毕竟,嘴巴可不止长在他们身上,陈啸庭到时肯定会为自己分辨,百户大人会相信谁真的很难预判。 见张震山有由于,王有田便再度保拳道:“大人,请治陈啸庭之罪!” 这次,王有田不再兜圈子,直接将说治陈啸庭罪了。 吴明正要一通劝谏,这时却从他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问道:“谁要治我的罪?” 众人回头一看,陈啸庭正挎刀矗立于十步之内。 第26章 天王在手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飞/花/逐/叶!!) 陈啸庭站在原地,但眼神中却满是不善之色,直盯盯看着王有田。 这家伙还敢神气,王有田登时就来了脾气,指着陈啸庭怒道:“本官要治你的罪!” “你擅离职守,不遵军令,致使此次行动功亏一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王有田质问道。 他的声音喊得很大,想让在场所有校尉都听到。 大家伙儿赏钱嘉奖都没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陈啸庭,王有田要让众人有这样的看法。 到时候,即便百户大人保留陈啸庭校尉之职,也能让陈啸庭在锦衣卫内无法立足,王有田也就高枕无忧了。 小心眼的人有,但绝对不是全部,除了一部分人被王有田诱导,其他校尉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是的,在许多人看来这就是一场闹剧,仅仅是王有田和陈啸庭之间的恩怨。 前两日陈啸庭狠狠落了王有田面子,如今王小旗则是反将一军。 陈啸庭却不能任王有田胡说,便为自己辩解道:“总旗大人,王小旗让我留在庄外,自己进入庄内都没抓住白莲逆贼,怎能说人是我放跑了!” 陈啸庭把罪名推了回来,王有田怒不可遏。 此时他看向吴明,指望着对对方能够出来说句话,毕竟方才是他引出的这摊事。 可这时,吴明却闭上了嘴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在吴明看来,王有田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有他一个人冲在前面就够了,他就不必再趟浑水。 这时只听陈啸庭接着道:“再说了,白莲教天王只要不是傻子,都该知道往西北逃窜,往南不是找死!” 张震山不由神色一动,他们几个刚刚才醒悟过来的一点,却被陈啸庭随口道出。 其他校尉此时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态,今天没能逮住白莲教天王,他们只能以此转移注意力。 陈啸庭表面只是为自己辩解,但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数落王有田,众人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王有田也不和陈啸庭多说,只咬住一条道:“巧言令色,你擅离职守是改不了的事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陈啸庭怎么辩解,这一条罪怎么都逃不掉……众校尉如是想到。 随后他们就替陈啸庭感到悲哀,看来这次陈啸庭是逃不掉了。你一个校尉要和小旗官过不去,那不是给自己添堵…… 众校尉看向陈啸庭的眼神有惋惜,有嘲弄。 但是,在吴明张成发二人眼中,他们却看出了陈啸庭的无所畏惧。 这让他们有些慎重,思索陈啸庭的依仗究竟是什么! 上一次在陈啸庭住处,王有田反对陈啸庭加入任务,总旗张震山站到了陈啸庭这边。 那么这一次呢? 此时,两边都不说话,将目光投到张震山身上。 张震山面无表情,思索之后才开口道:“白莲匪首逃跑我总旗上下皆有疏忽过错……” 这句话,算是洗脱了陈啸庭放走白莲教天王的罪名,王有田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但紧接着,张震山又道:“但陈啸庭擅离职守,也当治罪!” 听到这话,陈啸庭并不并未对张震山有不满,因为他知道总旗大人已是照顾自己了! 听得张震山如此处理,一旁看热闹的校尉差役们,不得不感叹陈啸庭又逃过一劫。 同时他们也同吴明等人心中嘀咕,陈啸庭究竟有何依仗,能让总旗官张震山再一次站在他这边。 别人觉得张震山如此定论,已经是陈啸庭最好的结果。 但陈啸庭却不算接受,此时他反而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还很灿烂。 这让众人感到不解,都这时候还笑个什么劲儿,真就这么高兴? 只听陈啸庭道:“总旗大人,不知属下用白莲教匪首,能否抵消属下之罪名!” 这特么不是废话,围观校尉心中暗道。 如果陈啸庭抓住了白莲教天王,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得一百两赏银,说不定还能得千户大人青睐。 陈啸庭的话让张震山心头一震,心中对其隐有期待,说不定陈啸庭真能抓住白莲教匪首。 张震山便道:“若你抓住了白莲匪首,本官亲自为你向百户大人请功!” 王有田面露冷笑,就凭陈啸庭一个人,想抓白莲教天王就是做梦。 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陈啸庭笑意更甚,而后缓缓道:“多谢大人,属下这就将人押来!” 而后,陈啸庭便转身喊道:“把人押出来,总旗大人在此!” 在吴明等人一脸错愕中,便见张二铁几人将高士杰押出。 张震山顿时大喜,先前的愤怒和失落一扫而光,暗道陈啸庭当真是福将。 张震山没有见过白莲教天王,但此时见高士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错不了。 陈啸庭收起笑容,对张震山拜道:“总旗大人,白莲教东天王高士杰带到,请大人发落!” 张震山不由大笑,若说先前是因百户周文柱他高看陈啸庭一样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真正认可了对方的能力。 此时张震山不由想起第一次见陈啸庭时的一幕,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同凡响,现在看来自己眼光果然不差。 张震山的笑声对陈啸庭来说是赞扬,但这笑声却刺痛了王有田,让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感觉在两天前,与陈啸庭于堂上分辨时他才体会过。 张震山收起笑容,然后才对陈啸庭道:“不错,你小子不错……本官没看错你,百户大人没看错你!” 方才众人还只是惊讶于陈啸庭办事得力,现在张震山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出来,更让众校尉哗然。 这陈啸庭一个游离于边缘的坐堂校尉,凭什么受百户大人看重? 先前众校尉还对陈啸庭抓住高士杰感到敬佩,这时候全都转化为嫉妒。 陈啸庭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进锦衣卫才多久?为百户衙门做了多少事? 感受着四周同僚传来的敌意,陈啸庭将身体挺得更直,丝毫无惧于旁人目光。 而王有田此时更是呆滞,他全然没能想到,陈啸庭真的能将白莲教天王抓住。 而更让他遭受重击的是,张震山说陈啸庭受百户大人看重,这里面的意味可就复杂了。 如此想来,王有田明白了两天前张震山会站在陈啸庭一边,百户大人就是陈啸庭的依仗。 而此时,吴明和张成发却想得更远。 陈啸庭不声不响得了百户大人看重,如今又单枪匹马抓住了高士杰,岂不又入了千户大人的眼? 看着陈啸庭年轻而自信的脸庞,吴明真是有些后悔,刚才就不该跟着王有田陷害陈啸庭。 但好在,吴明是个心思活泛的人,绝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去。 便见吴明上前一步,来到陈啸庭面前道:“陈校尉年轻有为,刚才是本官错怪你了!” 第27章 回返 (各位书友们,别忘了给书投个票,然后新书投资那里帮作者点一下。) (各位书友们,别忘了给书投个票,然后新书投资那里帮作者点一下。) 看着吴小旗的示好举动,陈啸庭笑着道:“大人言重了,想来大人也是因人诱导,一时气急才会失了分寸!” 这可真是指桑骂槐了,因人诱导是谁诱导的,这不就是指着王有田骂吗! 一旁的张成发不得不感叹,陈啸庭能得上官看重,做事做人方面确实出众。 王有田此时脸色则很难看,陈啸庭这是当众打他的脸,而且是毫无遮掩那种。 张震山此时也从喜悦之中醒转过来,手下人的心思他都了然于心。 陈啸庭言语已构成以下犯上,但他的能力足够让张震山包容他的缺点。 但手下人持续内讧总是不好的,张震山便一挥手道:“行了,方才就是个误会,你们都带手下人再往庄内搜索,围杀所有漏网之鱼!” 让手下人各自离开,是化解尴尬的最好方式。 王有田是第一个带人走的,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觉得难受。 王有田离开后,吴明和张成发也带着手下人离开,现在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二的人。 陈啸庭在将高士杰交给张震山后,便悄悄让张二铁和曾春去了祠堂,看能不能找到高士杰所说五百两现银。 才等陈啸庭吩咐完这些,张震山便将他叫了过去,然后询问捉拿高士杰的具体情况。 陈啸庭便将过程详细说了一遍,但其中添加和删减了一些情节,让他的抓捕过程充满了运筹帷幄和一马当先。 听完之后,张震山便笑着道:“当日我从百户衙门出发前,百户大人便提到了你,说你胆识不错,有干劲儿!” 张震山的话陈啸庭一字不敢落下,百户大人对他的评价,绝对值得他去细细品味。 “临行之际,百户大人还让我看看你的品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震山看着陈啸庭道。 陈啸庭微微躬身,沉声道:“属下不知!” 张震山不由失笑,指着陈啸庭道:“你小子,一点儿都不老实,在我面前还装傻充愣!” 陈啸庭却一本正经道:“我爹曾告诉我,这辈子最难得的就是糊涂,说他就是不够糊涂,才庸庸碌碌一生!” 这还真不是陈啸庭随口胡说,这些话确实是陈大用经常用来告诫陈啸庭的话。 张震山不由愕然,良久之后才道:“你说的没错,这人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 “百户大人看得起你,此番你又立下大功,机会就在你面前……你自己可要好好把握!”张震山沉声道。 陈啸庭神色一凛,这是他努力这么久才得来的机会,他肯定是要好好把握的。 说实话,虽然张震山一直将百户大人挂在口中,但陈啸庭却还没见过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此时,陈啸庭分外感谢张震山对自己的提点,于是他便拜道:“多谢大人教诲!” 虽然在锦衣卫中有王有田这样的小人,但他也遇到了张震山这样的贵人。 当时间到了中午时,大碾庄内外被搜索了几遍,没有发现白莲教余孽。 而后,张震山带着手下人便离开了,那些被看押的百姓就地释放。 但在离开大碾庄时,陈啸庭回望了一眼大碾庄的百姓,那一道道满怀恨意的目光让他触目惊心。 王朝都想长治久安,但若治下之民都对朝廷满是敌意,这个政权就危险了。 和泰西县衙的捕快衙役们会和后,一行人便直接往县城赶去。 回到县城已近黄昏,张震山特意安排了三班人马看守高士杰,而他则往县衙去向知县周海平道谢,毕竟泰西县衙也是出了人力的。 当天夜里,当众人吃过饭后,陈啸庭被张震山留了下来。 “大人留我下来何事?”陈啸庭问道。 张震山喝了口茶后,才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官都欠你个人情……你要本官如何谢你?” 放跑了高士杰的后果是张震山无法承受的,陈啸庭抓住了高士杰,直接便解了他的危局,说欠陈啸庭一个人情也并无不可。 但陈啸庭却不打算将人情变现,人情只要一直欠着,他和张震山的关系才会更紧密。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这是说什么话,抓捕高士杰乃是属下分内之事,岂能让大人言谢!” 似乎料到陈啸庭会这么说,张震山也不纠缠于此,只听他道:“既然你立下大功,这次就一起回广德吧!” 这就是张震山主动为陈啸庭铺路了,否则身为坐堂校尉,陈啸庭就该留在泰西。 陈啸庭不由问道:“大人,去了府城之后,属下何时再回泰西?” 张震山白了他一眼,然后便道:“这次回去,你小子怕是不想再来泰西了吧!” 陈啸庭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这都全靠大人安排,属下可说不着!” 张震山随即笑骂道:“这事儿你去给百户大人说,看他留不留你!” 陈啸庭身形一震,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可能会受百户大人接见。 当然了,张震山也就是这么一提,百户周文柱是否会接见陈啸庭这个大功臣,他也说不准。 ………… 当陈啸庭在满心欢喜准备回广德时,院子外的另一隐秘处,王有田和肖经业正在商量着事情。 如今陈啸庭混得风生水起,连总旗张震山都站在他那边,王有田的压力很大。 再想起张震山透露出百户大人看重陈啸庭,王有田感到格外有压力,此时也很后悔当初识人不明,为了些许利益得罪了陈啸庭。 “大人,您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陈啸庭再这样嚣张下去了!”肖经业有些急切道。 王有田面色阴沉,若是仅有陈啸庭一人,他当然能随意处置……但此时陈啸庭身后站的是张震山。 “行了,你别嚎了……我好歹是他的上司,他还能拿我怎么样?”王有田厉声道。 肖经业连连点头应是,但在心中则满是对王有田的鄙夷。 姓王的被当众打脸几次了,还有脸在陈啸庭面前摆上司的谱…… 王有田也不是蠢蛋,他知道肖经业也是个小人,对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于是王有田便道:“这次陈啸庭肯定要回广德,坐堂这差事怕也不会再干,到时候若他还在我麾下……” “就把他和你分到一起,你可得好好照顾他!”王有田语气森冷,照顾两字更是说得咬牙切齿。 肖经业心头一寒,一直藏在王有田身后的他,这是要被推到矛盾中心去了。 见肖经业有犹豫之色,王有田则寒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时候肖经业哪敢说不愿意,王有田奈何不了陈啸庭,却能把他收拾得很惨。 “属下单凭大人吩咐!”肖经业无奈道。 第二天一大早,张震山便带着一行人马,离开泰西向广德府城而去。 第28章 百户接见 (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快来支持作者吧!!) 一路上,陈啸庭满是兴奋和期待。 虽然才离开广德两个多月,但他却觉得像离开了两年一般久远。最让他牵挂的,还是在府城内的那个家。 不知道父母身体可好,有没有为他担忧?不知道弟弟妹妹可好,有没有侍奉好父母?陈啸庭脑中全是这些问题。 而坐在囚车内的高士杰,此时整个人则有些狼狈,发髻凌乱的他再无先前那般高人模样。 但好歹是白莲教的天王,一路上高士杰都被严格看押,一方面防备有人劫牢,一方面防止高士杰自杀。 他们一行赶路的速度不慢,在第三天中午便入了广德府城,一行人浩浩荡荡引起了百姓士庶围观。 此时高士杰已被布蒙着头,外面人看不到他面容,才让沿途路人猜测他的身份。 但进城之际锦衣卫都是着官服,百姓们心中再是好奇,也不敢靠近围观的。 入城之后张震山带队直接往百户衙门而去,去了泰西完成任务,他得先去交差。 众校尉自无人多说什么,实质上来说押解任务并未完成,除非高士杰已关进百户衙门里大狱之内。 张张震山一行进入百户衙门之后,各项事务便有序进行,该关人的关人,该进行交接的进行交接。 唯有陈啸庭不知道该做什么,衙门里也没有他的熟人。 张震山这直接往百户大堂赶去,今天百户周文柱肯定在,正等着张震山来汇报情况。 这次虽然完成任务,但锦衣卫这边有不少人负伤,甚至还有一名校尉五名差役身死,张震山的汇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左右陈啸庭无事,想了想后发现能找到说话的人,也只有负责库房的郑简,于是陈啸庭便直接往库房而去。 刚好郑简在库房整理账目,看到陈啸庭回来后他瞪大了眼睛,然后他便急匆匆赶来道:“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张震山带队刚刚回来,泰西发生的事郑简并不清楚,所以他才会如此惊讶。 陈啸庭笑道:“郑叔这是什么话,好歹我也是衙门里的人,怎么就不能回来饿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半开玩笑说道:“说不定这次回来了,我就不走了!” 郑简看陈啸庭的目光就跟看疯子一样,以为陈啸庭想回来想疯了。 他可是向陈大用了解过,知道陈家和小旗官王有田积怨颇深,陈啸庭想回来难如登天。 反正闲来无事,陈啸庭便将抓捕高士杰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听得郑简更是愕然。 “你说是你抓住了白莲教东天王?”郑简抓住陈啸庭胳膊道。 陈啸庭非常正经的点了点头,这下郑简就确信了。 然后便听他道:“你是不知道,百户大人对此事有多重视,小子……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陈啸庭也笑着道:“郑叔,这下我应该不用再回泰西了吧!” 郑简拍了拍陈啸庭肩膀,感叹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我们都老了!” 郑简又问了些抓捕高士杰的具体过程后,陈啸庭也开始打探起百户周文柱的信息。 便听陈啸庭问道:“郑叔,周百户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 郑简瞥了陈啸庭一眼,然后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啸庭则道:“张总旗说百户大人可能会接见我,我总得了解一下百户大人性情吧!” 这确实是个理由,郑简想了想后便道:“百户大人位高权重,我虽身处直属小旗,但却不敢妄言大人性情!” 没能郑简这里得到答案,陈啸庭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也在其承受范围。 上位者被手下人猜透了性情,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如此看来,这位周百户在为官上是合格的。 也正是此时,便有差役飞速来到库房,郑简以为是来找他的。 但这差役直接找上了陈啸庭,然后便道:“陈校尉,百户大人要见你,请你速速赶赴大堂!” 陈啸庭不由露出笑容,然后便对郑简道:“还真被我猜中了,郑叔……我先去了!” 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郑简喃喃道:“陈家出了这么个后人,陈大用这家伙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 单独得百户召见,这里面的意味可就值得人去琢磨了,此时郑简更打定主意要和陈家搞好关系。 ………… 百户大堂之外,两排树木郁郁葱葱,给此地森严的氛围添加了一份静谧。 听着耳边飒飒飘动树枝,陈啸庭在百户大堂外的院子里急步走着,此时张震山刚好从大堂里面出来。 “拜见大人!”陈啸庭向张震山行礼道,这次能得百户接见肯定有对方功劳。 张震山点了头,然后到:“进了大堂里要懂规矩,问你什么就照实说,不要耍小聪明!” “是……”陈啸庭答道。 待张震山离去后,他才继续向百户大堂走去。 来到大堂之外,陈啸庭深呼一口气后,便在门口朗声道:“属下陈啸庭,前来听令!” 正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主位和两侧摆有几张椅子,内里装饰虽然简朴粗犷,但却更填几分威严。 没一会儿,便从大堂左侧偏堂内走出一差役对陈啸庭道:“陈校尉,大人在西厅等你!” 被差役引入大堂后,感受着里面的肃穆氛围,饶是陈啸庭两世为人,此时心里也微微有些紧张。 这是对权力的敬畏,而敬畏本身是没有褒贬的。 进入大堂后左转就是西厅,这里是周百户日常办公之地,贫僧接见都是在东厅。 来到西厅门外,差役止步于此离去,陈啸庭则第一次见到百户周文柱,此时他正拿着笔写着东西。 周文柱大概三十多岁,身着银白色狮纹官服,蓄须的他看起来多了些儒雅。 但就是这么简单一瞥,在陈啸庭还未看清这位百户大人脸时,便对上了周文柱的视线。 周文柱看过来的目光虽毫无波动,但却带给了陈啸庭极大压力。 这是这么一瞬间,陈啸庭才想起自己该行礼,而不是毫无规矩的和上司对视。 便见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参加百户大人!” 此时陈啸庭低着头,双手抱拳超过头顶,等着周文柱叫他起来。 周文柱继续在写他的文书,没有理会跪在前方的陈啸庭,这次行动的情况他要快速上报千户大人。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陈啸庭如此问自己。 好在他定力够强,所以并未有再出声,就这么跪在地上等候周文柱发落。 在陈啸庭脑子里想着事的时候,桌案后的周文柱也在观察着陈啸庭。 见这年轻人还能面色不慌,周文柱才在微微点头。 然后便听周文柱沉声道:“陈啸庭……” 第29章 周文柱 (大家有票的走起来!!) 听得百户唤自己名字,陈啸庭连忙答道:“属下在!” 又隔了会儿后,周文柱才缓缓道:“你入锦衣卫当差多久了?” 陈啸庭便答道:“回禀大人,属下当差不满三个月!” 周文柱面无表情,接着道:“你当差不满三个月,办出的大事可不少啊!” 陈啸庭一脸惶恐之色,然后便答道:“惩治白莲逆贼,是属下分内……”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周文柱“砰”的一声拍响桌子,然后沉声道:“泰西县衙乃是七品正堂,自有朝廷法度约束……” “你尽敢未经许可,便将泰西县衙过半吏员打入大牢,更对其滥用私刑……” 说到最后,周文柱又是一拍桌子道:“你好大的胆子!”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陈啸庭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 说好的受百户大人看重,即将前途光明的呢!就是这么个光明法? 陈啸庭额头冒出细汗,然后脑中飞速思索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陈啸庭现在摸不准周文柱的心思,毕竟他们之前都没见过,说不定周文柱和泰西县衙就有利益纠葛。 但陈啸庭却清楚一点,自己不能跟着周文柱的节奏走,那样他就成了有罪之人了。 想清楚这些后,陈啸庭才抬起头来,声音低沉而有序道:“启禀大人,属下万不敢违逆王法,只是那泰西县衙诸吏皆有不法之事,属下才行就插之事!” 说到这里,陈啸庭更是鼓足勇气,直视周文柱道:“锦衣卫为天子亲军,奉皇命而检查天下……” “泰西县衙虽为七品正堂,但属下身负皇命,自当忠君之事……哪怕舍出命去,也要惩治不法!”陈啸庭义正言辞,颇有慷慨赴义的气势。 说完这些话后,陈啸庭便低下头去,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大堂内寂静无声,周文柱盯着陈啸庭看了良久,才道:“就凭你区区一校尉,也敢自承身负皇命? 陈啸庭便道:“属下不是单独个体,而是属于锦衣卫……” “大人,是锦衣卫承负皇命!” 这下,陈啸庭真的无话可说了,若是周文柱继续咄咄逼人,那他就可以确定这是要收拾自己了。 正因如此,陈啸庭现在感觉压力极大,这种一切为他人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好一会儿后,就在陈啸庭都准备认命的时候,才听周文柱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道:“你这人倒是骨头硬,轻易不敢屈服……” 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陈啸庭可不敢也不愿接,于是他还是低着头跪在原地。 只听周文柱接着道:“泰西县衙之事可一不可二,若非那周海平正逢升迁,不愿多事……” “似你这般胆大妄为,怕是把本官都要落下水去……” 最后,只听周文柱感慨道:“文官们的力量,不是你可以随便招惹的!” 这一番话,才让陈啸庭大致可以判断出,周文柱不是和周海平一伙儿的。 听得周文柱如此郑重其事谈泰西县衙之事,陈啸庭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捅了大娄子。 于是他便再度拜道:“大人教训的是,属下给大人添麻烦了!” 谁知周文柱却一声冷笑,然后问道:“方才你不是挺能说的,现在知道自己惹麻烦了?” “年轻气盛,刚则易折……你是个聪明人,此中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周文柱再度问道。 百户大人亲自提点,陈啸庭那能不识好歹,只听他道:“多谢大人教诲,属下日后一定改了这性子!” 周文柱眉间这才舒缓一些,然后便听他道:“行了,起来吧!” “多谢大人!”陈啸庭道了声谢,然后才站了起来。 这下,他才得以直面周文柱,这位统领百户衙门的大佬。 实际上,周文柱此时的表情很平和,面相也不似方才对话中那样凶恶,这就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中年男子。 但陈啸庭却丝毫不敢看轻对方,因为他根本不够格。 “泰西之事可一不可二,但年轻人也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你这性子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周文柱平静道。 陈啸庭知道自己算过关了,心底放松些后,便道:“谨遵大人教诲!” 周文柱点了点头,拿起笔在桌上继续写着,同时道:“张震山刚刚和本官说,要将你留在府城之内,你怎么看?” 怎么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陈啸庭腹诽不已,但还是答道:“但凭大人做主……” “但若是属下留在府城,想来发挥的作用会更大些,也方便时时聆听大人教诲!”陈啸庭厚着脸皮道,还跟周文柱套上了近乎。 周文柱不由失笑,然后道:“既然张震山亲自推荐,本官可以给他这个面子,但你小子在府城内可别惹事!” 这就是同意了啊!陈啸庭欣喜不已,但在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谢过大人!”陈啸庭抱拳行礼道。 周文柱没再理会他,而是沉声道:“行了,你下去吧!” 话不多说,陈啸庭便再度行礼道:“属下告退!” 待陈啸庭离开后,周文柱便放下了手中笔,微微点头道:“不错,是个好苗子,可堪造就!” 作为上司,手里有能力的人自然越多越好,陈啸庭这种可不多见。 “连番逼问方寸不乱,着实难得!”周文柱又赞了句。 “当差第一天斩杀白莲教逆贼,闹泰西县衙,捉拿白莲教天王……也算是有勇有谋了!” 当周文柱在悄悄夸着人的时候,陈啸庭才踏出百户大堂,此时他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官威这个东西是存在的,方才周文柱只是简单几句话,就让陈啸庭感到如芒在背。 这和跟张震山相处完全是两个概念,锦衣卫中百户一级的位置,就真的是独霸一方的存在了。 继续往外走去,当穿过大门来到校尉办公所在的地方,陈啸庭才想起忘了件事儿。 捉拿白莲教东天王的功劳,千户大人奖励有一百两赏银,但和周文柱谈话时对方提都没提。 这让陈啸庭有些失望,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平白丢了着实可惜。 但陈啸庭此时也只能认命,祈求周文柱能想起这事儿,否则他只能自己笑着咽下苦水了。 他既不能主动找周文柱要,更不可能去找在省城的千户要。 受了周文柱接见后,陈啸庭在衙门里就没事了,于是他打算直接回家去。 在此之前,他将张二铁四人聚到一起,每人给了二两银子后,才在张二铁几人的感激下往家中赶去。 到现在,泰西县衙几次接受的孝敬钱,陈啸庭身上只剩下不到五十两。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特别是对手下几名差役,他更是对大方得没话说。 搂着怀里剩下的银两,在满是轻松的心情主导下,陈啸庭缓缓往家中赶去。 第30章 陈家之忧 (请大家支持一下!推荐打赏不要停!) 来到街上,陈啸庭身上钱足得很,自然不用去做那吃拿卡要之事。 周旋了几个店铺之后,他给家中弟妹买了些吃食,还扯了几匹布回家去。 找到熟悉的大树巷口,整理了自己的官帽,陈啸庭一手提着带回家的礼物,一手按着佩刀迈步进入巷内。 不得不说,虽然拿着个大包裹有些违和,但陈啸庭的卖相还是不错的,用他自己的话形容那就一个帅字。 “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看到我回来怕是惊喜无比!”陈啸庭喃喃道。 一边想着家里的事,陈啸庭一边朝家闷头走着,嘴里还哼着歌。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娇柔女声道:“啸庭哥……” 陈啸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却见巷内一院门处正有一少女依门而立,脸上飞满红霞。 可以想象,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少女主动开口叫住他,需要很大的勇气。 仔细想了一下后,陈啸庭才想起女孩儿身份,正是颇为照顾他的郑简的女儿郑萱儿。 往前两步后,陈啸庭才问道:“是萱儿吧,有什么事?” 在记忆中两人从小是玩伴,只不过郑萱儿逐渐大了一些后,便很少和他们有交集了。 在开口发问同时,陈啸庭也在仔细打量着郑萱儿。 经这么仔细一看后陈啸庭才发现,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屁孩儿,如今已出落得极为标志。 不说是倾国倾城,在陈啸庭看来也差不多了,尤其是郑萱儿连上那抹红霞,更显其清纯自然。 听得陈啸庭问话,郑萱儿脸色羞意更甚。 咬咬牙鼓足勇气后,她才小跑着来到陈啸庭面前,再次鼓足勇气抬头看向陈啸庭眼睛。 然后郑萱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陈啸庭的同时道:“里面是网巾和木簪,送给你……” 娇羞少女垂着头伸出凝脂玉手,反倒将陈啸庭弄得有些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当陈啸庭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时,郑萱儿直接将小布包塞到了他手上,然后一扭头便小跑着进了院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扉。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陈啸庭现在都没反应过来,郑萱儿向表达什么。 直到他打开布包,看见里面用于束发的网巾和木簪后,陈啸庭才一拍脑门醒悟过来。 这姑娘不会是想嫁给我吧……陈啸庭心中念道。 网巾和木簪都是给男人束发用的,在这个时代除了母亲之外,就是由妻子给丈夫制作。 盯了布包看了好意一会儿,陈啸庭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上了这桃花运,今天让他毫无准备的事有点儿多。 说实话,虽然郑萱儿长得不赖,但陈啸庭对她也仅有好感而已,谈婚论嫁却是万万没想过的事。 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人家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呢……陈啸庭如是想到。 于是他也只能将东西收入怀中,这时候总不能直接还给人家,那样可能会伤人心的。 一番哭笑之后,陈啸庭揣好这份特殊的礼物,然后继续往家中赶去。 他却不知道,在郑家院门缝隙之内,郑萱儿正微微笑着看他离开的背影。 东西是郑萱儿早就做好的,一直都带走身上,今日不经意遇陈啸庭回来,她便鼓起勇气送了出去。 可以说,郑萱儿的这份勇气,是这个时代九成九以上的女性不具备的。 可即便有如此勇气,郑萱儿此时也如普通少女一般,内心如小鹿般乱撞。 ………… 收拾好心情来到家门外,陈啸庭还没敲门,便听见家中有吵嚷声。 家里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陈啸庭如是想到,然后一手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然后他便见到家中确实有外人在,是他二叔陈大能两口子,此时两家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榆树下。 见陈啸庭回来了,陈家人顿时都愣住,良久后才听陈大用道:“啸庭……你怎么回来了!” 陈啸庭耸了耸肩,然后便道:“爹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能回来了?” 然后,陈啸庭便对房间内的弟妹道喊道:“老二老三,大哥带了好吃的回来!” 还是这句话管用,两小很快便从厢房内窜了出来,陈小玉当先就问道:“大哥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陈啸庭将包裹交到陈啸林手中,然后道:“有烧鸡和糕点,还有你最喜欢的糖葫芦,赶紧去吃吧!” 而后,陈啸庭又对自己母亲高二娘道:“娘,我还买了几匹布回来,您看着给家里做几件新衣赏!” 当陈啸庭做完这些,家里人的才从愣神中醒转,然后陈大用才怒道:“你小子怎么回来了,私自离开坐堂之地可是大罪!” 而在一旁,陈啸庭二叔陈大能也道:“是啊啸庭,哪怕坐堂是冷板凳,你也要坚持熬过来!” 陈啸庭顿时无语,两个老头子都在想些什么! 但他还是解释道:“我立了大功,被百户大人调回来了……也就是说,我不用去泰西坐堂了!” “太好了,大哥不用走了!”此时陈小玉跳出来道,拿着糖葫芦的她很是开心。 陈啸庭摸了摸小妹额头,然后才转头问陈大用道:“爹,方才我在门外听见你们在争吵,发生什么了?” 听了这话,陈大用也没心情计较陈啸庭所说是真是假,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让你二叔说吧!”陈大用语气沉重道。 陈啸庭则将头转向二叔陈大能,这位家里才有过喜事的二叔,此时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二叔家开有一间汤面铺子,以往悉心打理还过得下去,可这月要交的例钱多加了一倍……铺子就开不下去了!”陈大能话里的绝望溢于言表。 交例钱是开铺子避免不了的,无非是交多交少的问题。 但陈啸庭还是问道:“为何会多交一倍?” 陈大能便道:“给官家的例钱倒是没变,主要是街上的地痞无赖,他们比以往要多收两倍的钱!” “咱家是锦衣卫军户,这些人不知道?”陈啸庭怒道,还没人敢逼锦衣卫的人交钱。 可陈大能却道:“啸庭你不在广德,自然震慑不住那些人……还有就是,他们背后是三才会!” 三才会……陈啸庭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虽然不甚了解,但陈啸庭却知道这是广德府城最大的帮派,私底下没少干黑活儿。 但此时,陈啸庭却一拍桌子道:“想要欺负我们陈家,三才会也不行!” 现在他有百户大人看中,和总旗官张震山的关系也还不错,三才会他还真的不虚。 可陈大用两人却不这么想,只听陈大用道:“你坐堂的事都没了结,三才会的事你可不要乱插手!” 想了想后,陈大用便道:“我在百户衙门里还有几个好友,大不了我舍下这张老脸,求他们去说和一下吧!” 听到这话陈大能也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考虑过陈啸庭,因为他实在是太年轻了,在锦衣卫内还没混出门路。 陈啸庭此时不由笑道:“爹,二叔……看来你们真的不相信我啊!” 陈大用瞪了他一眼,然后便道:“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儿,为何从泰西跑回来了?” 陈啸庭则道:“我抓住了白莲教天王,然后千户大人赏识我,百户大人看重我……就让我回来了!” “混账……都这时候了你还吹牛,你知不知道锦衣卫对擅离职守的惩治?”陈大用怒道,抄起一旁的扫帚就要打人。 陈大能也不自觉的摇头,暗道自己这侄儿小小年纪就喜欢吹牛,以后难成大器。 也就在此时,陈家小院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请问,陈啸庭大人在家吗?” 第31章 府衙大狱 (请大家多多支持!推荐投票不要停,要了解更多本书相关内容,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飞花逐叶!) 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院子内的纷乱戛然而止。 然后便见两名锦衣卫差役进入院内,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陈大用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便放下手里的扫帚道:“找我何事?” 为首那名差役正是郑简手下的张二,只听他干笑两声后,便对陈大用道:“陈老校尉,在下是来找陈校尉的!” 一个是陈老校尉,一个是陈校尉……陈大用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张二两人来到陈啸庭面前,将那木匣子递给他后,张二便道:“陈校尉,这是千户大人赐下的赏银,共一百两……您点收!” 陈啸庭不由笑出声来,方才他还担心收不到钱,谁知钱送上门来了。 而在一旁的陈大用兄弟二人,则被张二这番话给震惊到了。 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还是千户大人赐下来的……这,实在是太梦幻了些。 难道说方才啸庭所说都是真的,他真的抓住了白莲教天王,受到了千户大人和百户大人的赏识? 虽然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但这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张二这等差役是绝不敢拿千户大人开玩笑的。 还是陈大能先开口道:“啸庭,难道你真的拿下了白莲教天王,受到千户大人看重?”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无奈道:“就算我骗你,这银子总不会骗人吧!” 陈大能顿时捶胸顿足,然后仰天大叫道:“苍天有眼,我的铺子有救了!” 如果说陈大能从此件事中,看出了陈啸庭有摆平问题的能力,作为父亲的陈大用则看到了儿子的前途。 那可是千户大人的看重,陈大用当差数十年,连千户大人张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原本他还以为,陈啸庭当差就去坐堂,一辈子可能混得连他都不如,却没想到陈啸庭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于是陈大用迫切想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还有张二张二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多问。 陈啸庭也看出了老爹的疑问,于是他接过那一匣子赏银后,便从怀里拿出两百文钱打发张二等人离开。 这一幕看得高二娘一阵心疼,那可是两百文钱,说送就送出去了。 待张二两人笑呵呵离开后,高二娘才抱怨道:“啸庭你也太大手大脚了!” 陈啸庭便笑道:“娘你可得习惯,有了这一百两,几百文的小钱就不要在乎了!”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将那木匣子递到高二娘手中。 高二娘虽爱钱,但此时却推辞道:“这是你的赏银,你自己留着取媳妇儿,给娘做什么!” 陈啸庭哭笑不得,但还是道:“您二老把我拉扯大,这钱不给您给谁……再说了,儿子拿着这些钱也不方便!” 经陈啸庭的一再劝说,高二娘才把钱接在了手里,这一幕看得陈大能两口子羡慕不已。 他们两人打理铺子,每天进账才不过三五百文,哪敢如陈啸庭这般随意使钱,更遑论能拿出一百两现银了。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大用便对拿着钱发愣的妻子道:“别愣着了,赶紧收好了做点好菜,给啸庭接风洗尘!” 高二娘连连应是,笑得合不拢嘴,暗道大儿子真是出息了。 一旁的陈大能也对自己老婆道:”你也别闲着,去给大嫂打个下手!” 中午这顿饭做得很丰盛,一家人其乐融融团坐一起,陈大用还拿出了珍藏的老酒。 在吃饭的时候,陈啸庭将捉拿白莲教天王的事简略介绍了一遍,陈大用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朝廷剿灭白莲教多年来难尽全功,陈啸庭捉拿了一位白莲教天王,陈大用很清楚这份功劳的分量。 “我儿出息了!”喝醉后的陈大用夸奖道。 同样酒醉的陈大能,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说陈啸庭是陈家多年来的福将,以后肯定能光宗耀祖。 陈啸庭和两长辈喝着酒,作为主角他话反而少些,就听着两位长辈不停的说。 …………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一。 回到广德这几天陈啸庭都过得很清闲,衙门里已正式行文将他留在府城,泰西县衙又派了新的坐堂校尉。 陈啸庭还是归于王有田麾下,只不过他和这位上司之间关系很差,所以两人之间除了点卯时便没有交集。 虽然领了听差的差事,王有田却没有给他指派任务,陈啸庭每天在衙门里就是闲着。 直到今天,他被叫到了总旗官张震山的大堂里。 陈啸庭原以为是给他派差事的,可到了张震山大堂内却有其他人在,皆是张震山麾下各小旗中的精干人员。 一看这架势,陈啸庭便知道今天自己不是主角,于是他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准备听听是怎么回事。 张震山一脸严肃,人到齐后才开口道:“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将高士杰押送到府衙大牢去!” 将高士杰押到府衙去,陈啸庭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士杰是锦衣卫抓住的,这时候将其送给文官把控的府衙,这不是把功劳往外推吗? 不只是陈啸庭有这样的想法,其中几个脑子转得快的校尉,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便有人问道:“大人,为何会如此?” 张震山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道:“这个问题,你们要问千户大人去!” 话题到此自然终结,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去问这个问题。 而后,便听陈啸庭道:“大人,何事押送?” 这才是你们该问的嘛……张震山给了陈啸庭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便道:“马上!” 说马上就是马上,张震山立即便让众校尉集结手下差役,武装完毕后便将高士杰从百户衙门大狱内押上了囚车。 毕竟是白莲教四大天王之一,张震山如此郑重其事安排押送,当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一路到县衙的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高士杰被关进府衙大狱后,张震山的才真正松了口气。 别看这这次风平浪静,可要一旦出了点儿纰漏,那就是大事。 但也不只是将人关好了就行,张震山还让点了两名校尉留下,在牢房内看守这位重犯。 今日负责押送的校尉都有份,没两人值一班,没一天轮换一次。 根据张震山的安排,第三天就该轮到陈啸庭,所以押送完成后又没他什么事儿了。 当张震山让其他校尉带着差役离开后,陈啸庭却留了下来。 整理了一下衣袖,张震山便问道:“有事儿?” 陈啸庭笑了笑,则道:“有事儿!” 第32章 总旗醉话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投票打赏走起来!) 张震山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陈啸庭搓了搓手,然后才道:“此番多亏大人提点扶持,属下才能重回府城,今天属下特意想来感谢大人!” 张震山点了点头,出人意料道:“所以,你是要给本官送些好处?” 说到这里,他紧接着又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向本官行贿吧!” 说实话,陈啸庭还真想过给张震山送钱,但最后他还是止住了这种想法。 张震山的为人陈啸庭向父亲陈大用了解过,知道这人虽要圆滑一些,但也是个有底线的人。 所以,送钱是不大合适的,更何况他与张震山间互有恩情,就更不适合送钱了。 说了这么多,陈啸庭还是直言道:“大人这是说那里话,属下今日是来请大人喝酒的!” “就咱们两人!”陈啸庭补充道。 似乎完成任务后心情大好,没经陈啸庭多说,张震山便直接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选了府城内最好的酒楼,并在三楼开上了最好的一个包厢,点了满座招牌菜和几乎好久。 总共……花了陈啸庭十两银子,赏赐的一百两在他妈那里保管着,所以他现在身上只剩现银四十两。 这一桌十两的酒菜,足够普通五口之家两三年的用度,就这么被花出去了。 但陈啸庭觉得花的值,只见他举起第一杯酒道:“大人,属下敬您一杯,多谢大人照拂!” 张震山面露微笑,满是淡然举杯饮下。 他这辈子经历过不少大场面,陈啸庭现在摆出的架势,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喝完第一杯酒,张震山则道:“虽说衙门里给了你一百两赏银,但要照你这么个花法儿,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得精光啊!” 陈啸庭又给两人满上酒,然后开口道:“大人……这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属下还得多谢大人您肯赏脸呢!” “再说了,要想挣钱就得学会花钱,会花钱才能挣钱!” 这话虽似玩笑话,却让张震山有些感触,然后叹息道:“你说得对,要想挣大钱……确实得舍得花大钱!” 说道这里,张震山一口饮下杯中之酒,无奈道:“这一点我就是明白得太晚了,否则现在怕也不止个总旗之位!” 陈啸庭有些无语,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的话,却让这位张总旗如此感怀。 再将酒倒满后,陈啸庭再度举杯道:“大人,这第二杯酒,则是感谢大人在百户大人面前的美言,否则也不会有属下今日!” 如果向周文柱汇报抓捕经过时,张震山不提陈啸庭的功劳,那后面同样也没他什么事儿。 还算是有良心……张震山心中暗道,然后与陈啸庭碰了杯。 经过这两杯酒热场,之后两人就放开了些,陈啸庭每一次敬酒都对张震山恭维有加,而张震山对陈啸庭也不乏夸赞之语。 当杯盘狼藉,两人都有醉意的时候,此时已近黄昏。 张震山靠着椅背喘着粗气,同时手拍着桌子道:“陈小子,你的酒量……还不错嘛,有前途!” 实际上,陈啸庭虽有醉意,但脑子还算清醒,连忙答道:“属下那及大人万一,大人才是好酒量!” 张震山笑了,然后道:“你小子办事有能力,还他娘的会说话……能揣摩人的心思,着实……不错!” 这话陈啸庭可不好接了,他只是挑了一口菜往嘴里送去。 然后,张震山用手指敲击桌面道:“但你小子只猜本官的心思不够啊……你还得明白,百户大人……千户大人……在想什么!” 还真是喝醉了啊……陈啸庭心中暗道,此时他又起了些心思。 是啊!若是能知道百户、千户的心思,那他的路不就更好走了? 于是陈啸庭再给张震山满上了酒,然后笑道:“属下愚昧,愿听大人赐教!” 其实说张震山醉了,那也不绝对,但喝多了的人嘴里就藏不住话。 又喝下一杯酒后,张震山才道:“你小子该知道,咱们雍西千户所……有几位大人吧!”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一位千户,两位副千户!” 张震山点了点头,则道:“是啊,管着咱们这个百户所的,就是沈岳副千户……这,你该知道吧!” 陈啸庭再度给张震山满上酒,笑着道:“属下当然知道,那一百两赏银就是沈千户赐下的!” “刘千户老了,两位副千户……都想着那个位置,所以最近才这么多事儿!” “以往的时候……谁特么愿意去抓白莲教反贼,费力不讨好……” 陈啸庭尖着耳朵听着,虽然这些事现在和他无关,但这种高层之间的秘闻,能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沈大人是京城来的……对千户之位势在必得……” 说道这里,张震山见杯中无酒,立马就催道:“赶紧满上,满上……” 待陈啸庭将酒倒满,张震山才继续道:“所以,就要抓白莲教逆贼,这样才能立功……才能让镇抚司里的大人认可!” 听了这么些后,陈啸庭也明白了许多,他也跟着道:“所以……不管是两月前在东城抓捕,还是这次动手抓高士杰,都只是为一人服务?” 沈岳想要登上雍西千户所千户一职,就必须拿出过硬的功劳击败对手,而白莲教天王刚好够格。 “没错……” 张震山还道:“今日将高士杰移至广德府衙,那是因为沈大人要在广德府衙对其公审……你说,这又是为何?”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不确定道:“这么折腾,不会是想把事情闹大吧!” 张震山盯着陈啸庭看了一会儿,而后才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没错……沈大人就是要借文官的手,帮他宣扬功劳!” 随即,陈啸庭又道:“难怪当初要将方辉等人放入城内捉拿,想必也是为了弄得人尽皆知吧!” 又饮下一杯酒后,张震山便道:“没错……” “咱们百户大人,是沈大人之心腹,自然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张震山缓缓道。 见陈啸庭面露深思之色,张震山长舒一口气道:“小子,你是个不安分的人,有能力……通人情,未来必定成就不小!” “告诉你几位大人的秘辛,想来对你日后行事有些帮助……” “想在锦衣卫里走上高位,没有靠山是绝对不行的,沈大人出自京城豪门,是你最好的选择!”张震山口齿清晰道。 现在的陈啸庭也不清楚这位是否醉了,但他还是道:“您是要告诉我,得主动靠上沈大人这艘船去?” “怎么?你还不愿意?你小子现在想靠上去还不够格呢!”张震山嗤笑道。 “别看人人都说你入了千户大人眼,那都是屁话……不过是捉拿了一个人而已,沈大人手下这样的人才多的是!” 这话倒是点醒了陈啸庭,这几日他表面虽不动声色,但内心确实有了几分自傲,自以为和千户大人搭上了线儿。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张震山便却又道:“百户大人看重你倒是不假,你得先靠上百户大人!” 这下,陈啸庭是真的动容了,张震山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对他而言绝对受益匪浅。 这些上层之间的隐秘事,若是无人提点于他,可能就会让他错过许多事。 站起身来,陈啸庭对张震山深深一拜后,便道:“大人今日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日后定有厚报!” 第33章 张二铁受袭 (求支持啊各位,推荐票每天都有,投过来吧!!) 张震山醉了,而且醉得很彻底。当然,陈啸庭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在,两人手下差役都在包厢之外吃喝,陈啸庭喊了一声后便有八名差役进来。 陈啸庭让张震山手下差役将其抬回去,并给了这些人打赏了几百文辛苦钱,让吃饱喝足的这几人乐得不行。 陈啸庭则再度坐了下来,好好回味着方才张震山的话。 沈岳副千户,是从京城里下派而来的,如今想要争做雍西千户所头把交椅,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些事儿来。 事实上,选白莲教下手绝对是一招妙棋,这样既不会得罪文官团体,也能取得朝廷极大的认同。 在抓了高士杰后,如果后面操作一切正常,想来沈岳日后接任雍西千户所千户不成问题。 这是一条很粗的大腿,陈啸庭没理由放过他! 抱……一定要抱上这条大腿!陈啸庭再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冲满了坚定。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陈啸庭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来,拜沈岳的山头正好。 “难怪周海平说不想掺和雍西千户所的事,才不与我计较……原来也是怕在这些斗争中翻船!”陈啸庭喃喃道。 广德百户所不能随意对周海平动手,可雍西千户所就完全不同了,一个县令可不够他们玩儿的。 过几日要在广德府衙公审高士杰,到时候沈岳也会到场,这被陈啸庭看做了是一次机会,一次搭上沈岳这艘大船的机会。 可以预见,沈岳日后绝不止一千户之位,搭上这艘船定是好处多多。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张二铁则来到包厢门口道:“大人,天快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饮下最后一杯酒,陈啸庭重重将酒杯砸在桌上,然后笑道:“今日这顿饭,值了!” 张二铁等人面面相觑,并不能理解陈啸庭的想法,十两银子的饭菜怎么就值了呢? 提起佩刀后,陈啸庭则大笑道:“酒足饭饱,咱们走……” ………… 七月初三这天,陈啸庭是在广德府衙渡过的,在这里他和另一名校尉看守了高士杰一天一夜。 第二天回家后他倒头就睡,昨夜在牢房内他没睡好,老是被犯人们给吵醒。 补觉直到中午时分,陈啸庭才被陈小玉给叫醒。 “小妹,是要吃饭了吗?”陈啸庭躺床上揉眼睛道。 如今陈陈啸庭挣了钱,陈家生活明显滋润了些,陈小玉手里拿着块糕点道:“大哥……爹他找你!” “知道了,你先去吧!”陈啸庭坐起来道。 洗了把脸后,他才往厢房外走去,此时已时近中午,高二娘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来到正堂后,陈大用正坐在上首位置,老二陈啸林也在,此时坐在正堂右侧。 进入正堂后,陈啸林则站起身身向陈啸庭行礼道:“大哥你来了!” 今日搞得这般正式,陈啸庭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而且老二怎么也在? “爹,什么事兴师动众的!”陈啸庭落座后道。 陈大用喝了口水,然后道:“啸林也老大不小了,我想着给他某个差事!” 陈啸庭看了自己二弟一眼,大概知道叫自己来什么事了,便问道:“需要我帮忙?” 陈大用道:“这倒不是……府衙今日朝暮衙役,我想让你二弟前去应募,你看怎样?”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衙役也挺不错,接触的人和事多,二弟这温吞的性子正好去练练!” 陈大用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让陈啸林去衙门里混一段时间,总是能有所长进的。 于是陈大用便对陈啸林道:“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啸林你先下去吧!” 陈啸林点头应是,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正堂内再只剩下父子二人,陈大用手指轻敲着桌子,同时开口道:“啸庭,我打算在家请几位老伙计喝喝酒,顺便感谢一下他们……”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陈大用问道。 陈啸庭知道这话的意思,于是他便道:“赵群赵叔是一定要请的,当日他救了我性命!” “郑叔在衙门里对我也颇多照拂,也得请……” 说到这里,陈啸庭没再点人,总旗官张震山他爹请不来,自然没必要说。 陈大用点了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今晚我就请他们过来!” “准备吃饭了!”外面传来高二娘的声音。 陈啸庭正要起身去帮忙,这时院子内却来了不速之客,他手下差役鲁三宝赶了过来。 陈啸庭笑道:“三宝,你是踏着饭点儿来的吧,在我家吃饭可得给钱!” 鲁三宝穿着粗气,来到陈啸庭身边后,压着声音道:“大人,出事了……” 这话让陈啸庭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鲁三宝便道:“大人,今天上午在府衙大狱分开后,我们四人便去酒楼喝了几盅……” “张二铁喝多了,我们几个就送他回去,路上遇到俩人袭击我们,张二铁还挨了几棍……” 鲁三宝此时身上还穿着官服,这时候居然有人敢主动袭击他们,陈啸庭知道这事儿简单不了。 于是他便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 鲁三宝便道:“后面我四人合力将伤人者打倒,现在正绑在张二铁家中,张二铁挨了几棍并无大碍。” 听到没有人员伤亡,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 但马上他就满腔怒火,居然有人敢对他的小弟下手。今天是张二铁,明天是不是就该往他陈啸庭身上招呼了? 这事儿不能忍,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幕后是否有人指使……陈啸庭下了决心。 然后便听他道:“敢对锦衣卫下手,获得不耐烦了!” “对方是什么人问没有?”陈啸庭问到。 鲁三宝便道:“将这二人绑缚好后,属下立马就来通知大人你了,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陈啸庭回到自己房内,很快将官服穿好,出来便对鲁三宝道:“走……去张二铁家。” 高二娘刚端了菜从厨房出来,便看见陈啸庭穿戴好了要离开,便出言道:“啸庭……什么事儿这么急,吃了饭再走不行?” 陈啸庭则道:“娘,衙门里有急事儿……你们吃吧!” 倒是陈大用也从正堂出来,而后道:“啸庭,今晚上还请不请你两位叔伯?” 陈啸庭回过头来,便道:“当然要请,晚些我会回来!” 陈大用这才点头,和高二娘一起目送儿子离开。 “这孩子,越来越不着家了!”高二娘埋怨道。 陈大用此时却笑了,劝慰道:“孩子大了,你还以为是几岁的哇哇呢!” 谁知此时,高二娘突然伤感道:“是啊,孩子大了……连老二也要离开了!” 方才父子三人的对话,高二娘都听在耳中。 陈大用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妻肩膀后,便道:“行了……吃饭吧!” 第34章 白莲贼影 陈啸庭的家在北城,张二铁家贫则在南城,这一去得横跨整个府城。 当陈啸庭到了张二铁家时,发现张二铁头上起了个大包,以至于连官帽都戴的歪斜。 陈啸庭赶到后,张二铁几人连忙过来行礼道:“见过大人!” 此时的陈啸庭很生气,不是因为看见张二铁等人挨了打,而是这些人办事不力。 没唤这些人起身,陈啸庭也不着急问话,而是指着张二铁家不远处看热闹的人群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二铁三人不明就里,不就是有人看热闹,这有什么稀奇的。 见这些人不答话,陈啸庭便骂道:“这里是南城,是柳总旗的地方,这些人围在这里……把柳高明的人引来了怎么办?” 广德百户衙门共有三位总旗,张震山负责西城,吴业负责东城,柳高明负责南城。 可能事关自己身家性命,这件事陈啸庭想自己往下查,如今这个情形却可能将别的人招来。 若是柳高明的人想横插一手,陈啸庭就可能失去对事情的把控,也就很难谈得上彻查了。 袭击张二铁的这些人意图不明,陈啸庭若不亲自把事情搞清楚,他心里是不会踏实的。 “赶紧去,将这些人驱散……别让他们再围聚于此!”陈啸庭吩咐道。 张二铁几人连连应是,对陈啸庭的命令他们可不敢违逆。 远处围观百姓也就是看个热闹,见锦衣卫官差过来驱赶,便三三两两离开。 “大人,人都赶走了!”曾春陪着笑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被抓两人在那?你们都问出了些什么?” 曾春便答道:“大人,这两人我们才刚刚拷问,还只问出来……这两人,和白莲教有关系!” 陈啸庭眼中顿有厉芒扫过,这些人居然是白莲教的人,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带我去看看!”陈啸庭语气森冷道。 如果他真的被白莲教这个庞然大物盯上,那就真的不妙了……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 张二铁此时家中无人,其妻小都回了娘家,所以绑两个人在厢房也不怕吓倒家人。 当陈啸庭看见这两人时,发现他们确实年纪比较小,两人都不过十五六岁。 “混蛋,快把我们放了……” “你们给我等着,我大哥来了,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陈啸庭一进入大堂之内,便被人骂得个狗血临头。 魏勇和鲁三宝撸起袖子便上前去,给这两人狂扇了几巴掌在脸上后,才让他们闭上了嘴巴。 而此时,曾春拖来一张椅子,放在了陈啸庭身后。 解下佩刀杵在身前,陈啸庭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便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们答一句!” 原本这两人还想骂上两句,此时却看到魏勇和鲁三宝拿起了鞭子,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是谁?”陈啸庭问道。 良久无言,只听“刷刷”两声,被绑两人身上多了一道鞭痕,魏勇二人是全力抽的。 “说还是不说?”陈啸庭又问道,同时向魏勇二人使了个眼色。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这两人又是连挥两鞭,给着两少年身上增了两道血槽。 见同伴有异动之色,其中那名瘦弱少年便恶狠狠道:“不过是几鞭子而已,不能说!” 被瘦弱少年这么一劝,原本想张嘴那人又闭上了嘴巴,而瘦弱少年则多挨了两鞭。 陈啸庭不由拍掌,然后道:“行……不说,有种!” 然后陈啸庭便道曾春二人道:“把鞭子扔了,给老子剁手指!” 曾春二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以前是街头混混儿,也跟着陈啸庭见过血腥场面,可这样慢吞吞剁人手指却没干过。 见这二人面有犹豫,陈啸庭便沉声道:“怎么,你们害怕了?” 生怕惹得陈啸庭不快,即便心里再是觉得血腥,曾春二人此时也直接扔掉了鞭子,然后抽出了佩刀。 这时候,陈啸庭打算一个一个的问,于是他指着先前意欲答话那少年道:“说,你们是谁?” 这名少年左手已被按在地上,曾春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虽然满怀恐惧,但这少年还是强行战胜了恐惧,然后道:“我是不会说的,狗贼!” “啊……”随着一声惨叫声音,这名少年一根小指被切下,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上。 这些白莲教反贼还真是硬骨头啊!陈啸庭心中叹息道,然后他把木光转向了那名瘦弱少年。 此时,瘦弱少年已被吓傻,当鲁三宝将他受按在地上,还没等陈啸庭开口问,他便涕泗横流道:“我说我说……不要……不要剁我手指!” 好嘛,惊喜总是来得太突然,原本以为是个更硬的骨头,没想到还没动他自己就招了。 最为憋屈的,就是已被砍掉手指的少年,瘦弱少年劝他不要说自己却说了。 “二爷,你……可不能说啊!说了神母定不会饶恕!”即便痛入灵魂,被斩掉手指那少年也要劝说这位。 陈啸庭不由一动,这瘦弱少年其貌不扬,却别称作“二爷”,来头应该不小。 而且,此时出现了“神母”这个词,便可确认是白莲逆贼无疑。 为了防止有人打搅,陈啸庭便对曾春道:“将此人拖出去,堵住嘴!” 曾春加上张二铁很快便将人拖走,房间内只剩下瘦弱少年,没有同伴在侧让他更感到害怕。 “说吧,你是谁?或者说谁派你来的!”陈啸庭沉声问道。 瘦弱少年惶恐不已,结结巴巴答道:“我叫……陈本良,没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们是白莲教的人?”陈啸庭问道。 瘦弱少年点了点头,然后道:“没错,我们信奉白莲神母!” 陈啸庭脸色变得阴沉,问道:“为何要袭击锦衣卫官差?” 陈本良哪还有防范心思,一股脑都招道:“铁二哥说锦衣卫抓了高天王,我是来给天王报仇的!” 陈啸庭当初虽与铁老二照面,但并不知道对方姓名,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并不敏感。 “铁二哥为何要告诉你这些?”陈啸庭问道。 陈本良吞吞吐吐,去让陈啸庭意识到后面可能隐藏着更大秘密,后面的话可能会更重要。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抽出佩刀横在陈本良颈间,厉声喝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本良被吓得一个激灵,脖子上那冰冷的刀锋,吓得他都快尿裤子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 “铁二哥来找我大哥,说……要救出高天王,我在一旁偷听到,才听我大哥说……是一个叫陈啸庭的校尉,抓到的高天王!” 陈啸庭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原来自己抓高士杰的消息,已被白莲教那边得知了。 巨大的危机感在陈啸庭心中蔓延,今日是这废物陈本良来寻仇,那明日又会派出谁来呢? 这背后之人,一定要挖出来!陈啸庭心中暗道。 于是他厉声问道:“你大哥是谁?” 第35章 选择 经陈啸庭细细讯问之后,总算把事情大致搞清楚了。 主导今日这事的陈本良,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废物,但偏偏却爱自命不凡。 还好他有个好大哥,平日对他多番管束,才让他被迫老实下来。 而他大哥陈本贤可不是简单任务,这位陈大官人有举人功名在身,加之家中豪富,在广德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可就是这么个人物,居然和白莲教搅在了一起,这是怎么也让人想不通的。 本来日子也算正常,但那位铁二哥找上门来之后,陈家的气氛就变了。 直到昨天称铁老二和陈本贤关起门来,密谋救出高士杰的时,恰好被路过的陈本良听了去。 想到自己大哥一直看不起自己,陈本良此时就动了心思,带着个随从就想做掉陈啸庭,向自己哥哥证明自己的能力。 于是才发生了下午的一幕,陈本良这人还真是废材,想杀陈啸庭连人都找错了。 偷袭也没偷袭成功,反而被张二铁几个醉汉给捉了。 听完这些后,对陈啸庭来说有两个关键问题。 第一,本地士绅代表的陈本贤是白莲教逆贼; 第二,这些广德内的白莲教众,在密谋要将高士杰救走。 面对第一条,陈啸庭第一想法就是去揭露陈本贤,但想想他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陈本贤有举人身份,又是本地望族之主,就凭陈本良一人口供,搬不倒陈家。 而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陈啸庭也很难说服周文柱,直接对陈家进行查封。 眼下沈千户要借助文官势力为自己扬名,此时自然也不会同意对有着举人身份的陈本贤下手。 即便周文柱和沈岳都相信陈啸庭,文官们也不会相信一个有着举人身份的贤达人士,会是白莲教的逆贼,这是大势。 他陈啸庭若是硬撞上去,只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紧接着就是第二件事,白莲教的人密谋救人,该怎么阻止? 今天初四,明天就是府衙公审高士杰的时候,陈啸庭都不用多猜,便知道白莲教会在这天动手。 阻止的方式很简单,直接将白莲教要动手的消息告诉上面人就可以,但陈啸庭并不打算这么做。 原因有点复杂。 客观来说,公审当日广德知府李长山和沈岳都会到场,现场的防卫力量肯定强的惊人,此时报告上面白莲教动作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对陈啸庭个人来说,这次白莲教动手劫狱,对他而言则可能是个机会,一个搭上沈岳这条船的机会。 到时候现场一片混乱,难保不会有人伺机对沈岳这位始作俑者下手,到时候就有他表演的机会了,所以陈啸庭还希望白莲教能闹起来。 换言之,陈啸庭将白莲教密谋之事报告上去得不到什么,不报告反而会有意外之喜。 怎么选都不用说了! 主意打定,陈啸庭便不得不解决眼下的问题,于是他把张二铁等人叫到了一起。 “方才的事你们都听到了,陈举人咱们动不了……所以这两位必须死!”陈啸庭坐在主位上,声音低沉道。 “若是放了这两人回去,到时候以陈举人的势力,咱们在广德府内就别想活!” 这话确实是事实,如果不杀了陈本良二人,放其回去陈本贤就会知晓今日之事,陈本贤就会杀他们几个灭口。 想通了这些,张二铁几人便起身道:“一切凭大人做主!” 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陈啸庭便再问道:“方才你们抓这二人进来,可有人见到他们面目?” 几人仔细想了想后,便听曾春道:“大人,当时巷子里就我们几人,并无人看见这二人面目……后面围观之人,是等我们将人绑进院子里后才聚起来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他就可以放心了,要是陈本良失踪后牵扯到他们,一样是要命的事。 “等会将这二人做掉,就先埋在这院子里,日后再找时间送出城扔河里去!”陈啸庭冷冷道。 这是杀人的勾当,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在座几人都不会有意见。 倒是此时,曾春犹豫道:“大人,陈大官人不会真的会和白莲教有关?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陈啸庭不由怔然,连亲耳听到陈本良招供的曾春都不相信,他还能指望周文柱和沈岳相信吗? 今日只是暂时将此事压住,谁知道陈本贤日后会不会再对自己动手,陈啸庭心中的紧迫感更甚。 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陈本贤给斗倒……否则他一日不能心安。 “大人,白莲教密谋之事,要不要上报?”张二铁此时问道。 陈啸庭冷冷盯着张二铁看,直到对方将头低下后,才道:“若是上报,咱们怎么得到的消息?说我们绑了陈陈本贤的弟弟?” 这下,张二铁等人是真的服气了,此事确实不能上报。 搞定这事儿之后,陈啸庭才道:“你们准备去吧,事情做干净些,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张二铁等人领命而去,很快便听到了两声惨叫,陈本良主仆二人身死。 这里是张二铁家,要将人埋在他家院子里,打内心里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的,但他也只能憋着。 埋好了人后,此时天色已晚,陈啸庭告诫手下人严守今日之秘后,才让他们各自回家。 在离开之前,陈啸庭还特意告诫这四人,明天公审之时带好假货,打起十二分小心防备白莲教突袭。 走在回家路上,陈啸庭的心既激动又担忧,今几天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而一般来说,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多久。 就在陈啸庭往前走着,突然从前方迎来一人,向他打招呼道:“这位兄弟,大安巷怎么走啊!” 陈啸庭现在身着官服,居然有人在街头跟他称兄道弟,于是他抬头看向了那人。 来人是一位青年,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此时正把玩着手里的腰牌。 “锦衣亲军……”对方也是锦衣卫的人,但怎么会找不到大安巷。 在陈啸庭疑惑的目光下,来人笑着道:“这位兄台,我是从卢阳来的,和弟兄们走散了!” 卢阳是省城,省城千户衙门来人了,陈啸庭一下就猜到可能是沈岳来了。 于是陈啸庭向来人该怎么走后,才将这人打发掉。 长舒一口气后,陈啸庭便继续往家中赶。 如今沈岳也到了广德城内,明日这场大戏是唱定了,就看他能不能碰到并把握住机会。 等陈啸庭回到家中,才发现老爹陈大用和赵群郑简喝着酒,陈啸林也在作陪。 “啸庭你回来了,赶紧来坐……你郑叔刚才提到你!”陈大用有些醉意道。 郑简此时也昏昏沉沉,口齿不清道:“是啊……啸庭,你小子不错……做我……女婿怎样?” 听到这话陈啸庭差点儿调了起来,暗道郑简和郑萱可能是一伙儿的。 但这话他可不敢接,而且明天有大事发生,此时他也不想喝酒误事。 于是陈啸庭便道:“爹,明日衙门里有重要之事,今晚就不能陪您和两位叔伯喝酒了!” 第36章 开堂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五清晨,宜入宅开市。 广德府衙,此时已是戒备森严,预示着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大批衙役值守在府衙之外,更有锦衣卫校尉带领手下差役,在街头来回巡检。 官署区虽然百姓不多,但那只是相对于繁忙的南城来说,实际上街上人也有不少。 实际上,按照周文柱的想法,就该直接将街上百姓驱离,那样安全系数就能提高几个档次。 但这个提议在大佬们那里没通过,他们要的就是搞出动静来,驱离百姓就是把观众给赶跑了。 而此时,陈啸庭便值守于广德府衙大堂门口左侧,身后站有张二铁等人。 在他对面,也是府衙大堂门口右侧,还站有另外一名校尉,此人是随千户沈岳从卢阳来的。 大堂门口除了锦衣卫的人,还有十名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可谓是戒备森严。 而在大堂之内,则分两侧各站有七名衙役,双手持棍杵在地面。 大堂上首设有知府大案,上悬“海升日月”匾额,威仪不言而喻。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门口这位置刚刚好!”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让陈啸庭哭笑不得的是,当张震山告诉他这个消息后,还告诉他是因为长得高大才得了这个机会。 简单来说,这次陈啸庭是靠“颜值”吃饭。 原本府衙大堂以内的锦衣卫,安排的都是沈岳从卢阳带来的亲信,周文柱为了给广德百户所涨涨脸,才将陈啸庭硬塞了进来。 靠颜值就颜值吧,只要能成事儿就好……看着对面那道不善的目光,陈啸庭心中暗道。 随着时间流逝,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照进府衙大堂时,府衙之外响起了一声声沉闷的鼓声。 今日击鼓无人鸣冤,这是即将升堂的信号。 果然,府衙大堂上首,广德知府衙门的刑房主事就位后,满是威严喊道:“升堂……” 底下衙役接到指令,皆齐声喊道:“威武……” 鼓声频率变得更快,倏然间便停止敲打,而大堂内衙役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整个府衙在一秒钟内,从嘈杂变得极度安静,这让陈啸庭也受气氛影响,调整身形让自己站得更挺拔。 鼓声落下,早在府衙二堂休息等待的大佬们,也在吏员们的陪护下往大堂走来。 首先出现在大堂内的是广德知府李长山,这位已过五十的知府大人,在官威的掩盖下看不出丝毫老态。 第二位出场的仍是一位文官,为广德府同知钱守德,面带笑容的他就像是个富家翁。 这两人之后出场的,才是雍西千户所副千户沈岳,这也是陈啸庭第一次见到这位千户大人。 沈岳今年三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穿暗紫色麒麟纹官服的他,走起路来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三人入了衙门大堂后,李长山坐在中间主位上,今日这堂由他亲自审问。 而沈岳和钱守德则分左右落座,等着李长山宣布公审开始。 三位大佬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那股气势便犹如实质,压得大堂内外众人心跳加速。 “圣主君临,贤臣在朝,我大明国泰而民安……” 李长山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说的话虽文绉绉的但却对仗工整,弄得陈啸庭都细细听了下去。 李长山的话就一个意思,现在朝廷上都是明君贤臣,天下一片安定祥和……可这时候却冒出了白莲教逆贼横行不法,可谓是十恶不赦。 “今日升堂,公审白莲教逆贼高士杰,只数其罪行……以正王法!”李长山冷冷道。 “带人犯……”李长山随即吩咐道。 刑房主事听得吩咐,便大声喊道:“带人犯高士杰……上堂!” 底下衙役紧跟着一同大喊,声浪自大堂内喷涌而出,陈啸庭生怕府衙大堂被这帮人给震塌了。 没过一会儿,便丛大堂外左侧甬道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在四名衙役的押解下,身穿囚衣发髻散乱的高士杰,一步一步往府衙大堂走来。 当经过陈啸庭面前时,高士杰停下了脚步,看向陈啸庭的眼神满是冷漠。 在这份冷漠之中,又能察觉到那股深入灵魂的恨意。仿佛高士杰在向陈啸庭说,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陈啸庭又怎么会被吓倒,恶狠狠的便瞪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赶紧走!”押解高士杰的衙役厉声道,狠狠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高志杰踉跄进入府衙大堂,脚上缠绕的铁链差点儿将他绊倒,所幸还是让他稳住了。 他是白莲教的天王,自然有其傲气,不愿在这些尸餐素位的官员们面前失了气度。 缓缓直起腰杆来,高士杰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堂上诸官看着,眼神中隐有挑衅之色。 可没等他多看几秒钟,就被身后衙役一脚踹到小腿上,然后不由自己的跪到地上。 “禀告大人,人犯高士杰带到!”为首班头向堂上行礼道。 李长山拿起惊堂木拍到桌上,然后开口问道:“高士杰,你可知罪?” 高士杰笑了笑,然后便道:“不知!” 不管他今天怎么答,都免不了一死,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长山顿时怒道:“高士杰,你与同伙秘聚村镇,蛊惑民心,煽动造反……罪大恶极!” 这次公审为的就是给高士杰定罪,不管高士杰说什么,李长山只会按自己的节奏来。 虽然跪在地上,但高士杰还是哈哈笑道:“我神教爱护百姓,教其治理农桑,修水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凭什么给我定罪?” “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夫子在书里难道就是教你们,如此对待爱民贤达?”高士杰反问道。 在堂外听着,陈啸庭都不得不感叹这位的能言善辩,偷换概念玩儿得贼溜。 爱护百姓是一回事,白莲教想要造反又是另一回事,不能说你爱护百姓造反就是合法的。 李长山此时也笑了,只听他对左右道:“白莲教天王还真是名不虚传,嘴巴上的功夫真是厉害!” 不管高士杰叫嚣得再厉害,但却改变不了其弱势地位,所以李长山并不为此生气,用这句调笑之言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高士杰,只要你招出白莲教其他贼首,本官可以上报朝廷,给你优待!”李长山恢复威严道。 其实这也是象征性的问话,对高士杰是否交代李长山并不在意,锦衣卫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高士杰“嘿嘿”冷笑,然后便道:“给我优待……你让朱瑜隽退位,把皇位让给我家教主,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说道这里,高士杰顿时哈哈大笑,视堂上诸官为无物。 第37章 惊变 (朋友们,有票有币的都砸过来吧!!) 府衙里的公审还在继续,一切都似乎很平静。 在和府衙相隔一条街的一处酒肆内,作行人打扮的铁老二,微微将自己斗笠抬起了一些。 而在他对面,则坐着另一中年汉子,平凡的面容和打扮让他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铁老二却不敢看轻这人,因为这位是白莲教总坛派来的。 自从高士杰出事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白莲教总坛,然后他们迅速就做出了反应,并派出了主事人员。 然后,白莲教的营救计划便开始制定并实施。 若非这位总坛的主事不来,铁老二不会想着去救高士杰,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即便现在,有了总坛这位主事安排,实力雄厚的陈家帮助营救,铁老二仍觉得成功希望不大。 “大人,陈家人只派了些小喽啰来,咱们胜算不大啊!”到了此时,铁老二还在劝说道。 坐在对面的总坛主事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陈家人已经够意思了,不但派出了人手,还将咱们和兵器护送到了此处!” “铁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说什么胜算不大,咱们没有退路了!” 铁老二此时默然,他的家人都在总坛控制之下,如果他不拼命家里人就别想活。 铁老二喝下一碗酒,冷冷道:“我知道,不用你多说!” 没一会儿,便从街边走过一名汉子,路过他二人桌边时留下话道:“人都已就绪!” 听到这话,铁老二两人喝下了最后一碗酒,然后便铁老二道:“该动手了!” ………… 府衙之内,高士杰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李长山差点儿将胡子都揪下来。 “反了……简直反了!”李长山大怒道。 随后,便见他指着下方高士杰道:“用刑,给本宫用刑,用大刑!” 李长山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盛怒,一方面是他真的生气,另一方面是为了演给其他人看的。 高士杰在大堂之上拿皇帝开涮,作为臣子若是无动于衷,那和这些反贼有什么区别? 所以,此时不只是李长山在大怒,在他两边坐着的沈岳和钱守德一样脸色铁青,口中骂声不断绝。 听得李长山下令,下面衙役们立时有两人上前将高士杰按在地上,另有两人操起杀威棒便往其屁股上招呼去。 别看高士杰文质彬彬的,衙役们抡起的杀威棒落在身上,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陈啸庭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都觉得不真实,还真有这等骨头硬的人。 如果说之前对高士杰印象都是耍嘴皮子蛊惑人心的话,那现在陈啸庭又对他多了几分认识。 这样意志坚定且能力出众的人,不管他走那条路都容易攀上高位。 这种品质无疑是陈啸庭需要学习的,所以此时他对高士杰便少了些许成见。 只是可惜,这等人中之杰已命不久矣! 但就在此时,陈啸庭却隐约听见衙门外有骚动声,在大堂内杀威棒击打声下并不正切。 当他正以为是幻听,却听得“嗖嗖”两下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飞速传来。 有人放箭……这是陈啸庭的第一反应,然后他迅速便是一个闪身。 两支箭就是射门口的两名校尉的,陈啸庭闪身躲开了箭,另一边那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被箭射中了手臂。 “戒备,敌袭……”陈啸庭大声喊道,然后迅速躲在了柱子后。 此时大堂内外都发现敌袭,顿时便有局面混乱,堂内衙役们不知所措,就连地上的高士杰都没人管了。 几名捕快迅速拔出佩刀,一齐横列于李长山几人身前护卫。 而从大堂后的侧门处,几名校尉带着手下般差役,也迅速将李长山三人环卫中间。 “还真有人不怕死啊!”沈岳冷冷道。 和李长山二人面有惊慌不同,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沈岳此时很平静,甚至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速速查明情况,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长山乱中有序道。 而此时,钱守德也下令堂内衙役,将大堂正门关闭起来,这样可以防止外面再射冷箭。 大堂之外,陈啸庭和那位射中手臂的校尉皆呈戒备,其他差役和衙役们也是如此,眼睛直勾勾看着府衙大门。 这次铁老二等人的准备很是充分,他们在四处同时闹事,给府衙的防卫力量来了个调虎离山。 所以,当接近一半的人手前去绞杀白莲教逆贼时,铁老二两人则带着最精锐的人手,直接出现在广德府衙之外。 更为离谱的是,他们手中不只有违禁的刀剑,更还有弓箭这种管制军械。 所以,铁老二等人的推进速度很快,此时在广德府衙处交战异常焦灼。 这下,铁老二不得不感叹陈家人之厉害,不当能搞到管制的军械,还能将他们直接送到广德府衙外。 更为厉害的是,做了这么多的陈本贤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白莲教这边都只有铁老二两人知道他在帮忙。 而陈家调集的人手,也全都是白莲教的信徒,明面上和陈家半点关系都无。 “弟兄们,杀进去……杀了这些狗官!”铁老二恶狠狠道,随手便将一名衙役砍倒在地。 但是,衙门大门防守严密,他们轻易之间也难突入进去。 铁老二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那些被调走的官差赶回来,他们就腹背受敌了。 “杀狗官……”底下信徒拿着刀大喊道。 他们之所以加入白莲教,就是被豪绅官吏逼得活不下去,要么是家破人亡…… 所以,这些人对官府有着天人的恨意,此时被铁老二利用的恰好。 大门之内,陈啸庭等人已能看见外面的厮杀,校尉和衙役们已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这里要说明的是,衙门内只有捕快佩刀,衙役们拿着的是杀威棒在干。 正因为如此,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官差这边会有不支之势。 “速速支援大门处,你们几个跟我来!”此时,一名小旗官来到陈啸庭等人面前道。 实际上,不管衙门内外,此时战斗力最强的还是锦衣卫。 就比如此时的陈啸庭,除了配有百炼钢刀,身上还着有链甲。 小旗官前来领队,哪怕对方不是自己直接上级,陈啸庭也必须得听令。 府衙大门口必须守住,若是让这些逆贼打到了衙门里面,那事情的严重程度立马上几个档次。 如此一来,这次公审不但无法给堂上几位大佬带来政绩,反而可能将自己带沟里去。 有了陈啸庭等十几人加入战局,府衙大门的局势一下就稳住了。 那些信徒饶是不怕死,在锦衣卫的钢刀面前也寸步难行。 但人算不如天算,此时铁老二等的就是这一刻,这是他们计划中最后一次调虎离山。 只见铁老二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信徒弯弓指天,松弦放出一支响箭。 第38章 保护千户大人 (大佬些有票的都投过来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咻……” 响箭的声音划过天际,听起来异常刺耳,陈啸庭本能感觉有事要发生。 这些反贼意欲何为?陈啸庭思绪飞快,猛然间他回头望向身后。 没错,这些人的目标是衙门大堂,那里现在的防守力量最弱。 可是,如今这些逆贼被挡在衙门外面,他们又怎能对那里下首? 难道说……有内鬼?陈啸庭大胆猜测。 连陈本贤这样有着功名的大豪绅,都背叛朝廷投入了白莲教,那么府衙之内有白莲教的内鬼有有何稀奇? 正当陈啸庭想到此处,便听衙门大堂内传来叫骂声,从声音里能知道里面已是一片混乱。 “不好……千户大人还在里面!”小旗官听得身后大堂内大斗声后,立时大怒道。 “快,你们几个带人进去,一定要护大人周全!”小旗官急切道,他正和白莲教信徒纠缠而走不开。 铁老二的目的就是为拖住门口这些人官差,此时又怎么可能让陈啸庭等人轻易撤走。 严格来讲,铁老二这次的目的并非一定要将高士杰活着救出来。 换句话说便是,只要让高士杰无法开口,向朝廷透露白莲教高层机密之事,杀了他也可以交差。 现在铁老二只等着大堂内的弟兄杀了高士杰,他就可以悄悄逃离了。 事情比预想得要顺利,铁老二此时心情相对放松了些,直到他看到衙门口的陈啸庭。 铁老二对陈啸庭可谓恨之入骨,当初若不是他将高士杰抓走,那里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而此时,陈啸庭只想着从战团中抽身,然后往衙门大堂内赶去。 连续拿刀砍倒两人后,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些白莲教逆贼确实难缠。。 “混蛋,吃老子一刀!”此时铁老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 陈啸庭没有理会,而是加快脚步往大堂赶去,此时门关着他看不清里面情形。 “老子这也算是用身家性命,来赌前程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 距离府衙两百多米的街头,周文柱让手下将几名闹事地痞捉拿后,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说,谁派你们来的?”周文柱大怒道,已经没有了那份涵养。 几名地痞皆是哈哈一下,然后紧逼上嘴巴,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来。 “大人,他们在服毒!”一名校尉喊道,然后狠狠甩了几个耳光下去。 但是还是晚了,即便这三名白莲教信徒牙齿都被打掉,但含在嘴里的毒囊已被他们咬破。 没有多说一句话,在经历了痛苦的抽搐之后,三名白莲教信徒七窍流血而亡。 看着地上摆好的几句尸体,周文柱想到了很多。 白莲教经营多年不见踪影,短短时间内便能调集死士出手,可想而知其对广德乃至雍西的渗透有多严重。 “不好……府衙,他们的目标是府衙!”周文柱迅速反应过来。 “快快回援府衙,再去通知张震山他们回援,快……” 说完这些,周文柱甚至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这柄绣春刀已多年没见过血了。 ………… 当陈啸庭来到府衙大堂门外,对着关好的门狠狠就是两脚踹去,大门应声轰然打开。 里面果然已经打做一团,沈岳李长山三人被仅有几名衙役护着,不断往大堂角落闪躲。 有衙役和捕快是白莲教的暗桩,这时候突然在衙门大堂里动手,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有多措手不及。 此时陈啸庭也不得不感叹,陈本贤这位当真是手眼通天,衙门里都有为他卖命的人。 通过这次,陈啸庭再一次感受到了陈家的强大,杀陈本良这件事儿绝不能泄露出去。 想来,只是因为抓捕高士杰这件事,陈本贤不会和他死磕。 短暂间思索后,摆在陈啸庭面前的是衙门大堂内的乱战,这让他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陈啸庭可不是三头六臂,在大堂内这种狭小空间内乱战,是很容易受伤乃至丢掉性命的。 就在此时,一名反叛的捕快正拿刀向千户沈岳砍去,挡在前面的衙役在生死间竟然怂了。 “贼子敢尔!”陈啸庭一声大吼,三步并做一步冲进大堂。 “当”的一声脆响,陈啸庭的刀挡在沈岳面前,将那名捕快的刀稳稳架住。 此时陈啸庭都紧张得不得了,但他稍稍瞥过沈岳的脸时,发现这位千户大人脸色并无多大波澜。 “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吧!”陈啸庭喃喃道。 然后他奋力将刀一抬,将对方的刀揽开之后,紧接着调转刀头向前砍去。 “去死……”陈啸庭怒声道,转瞬间便与这名捕快连对三刀。 陈啸庭攻势凌厉,这名捕快只能勉励招架,虎口被陈啸庭的重击震得生疼。 天生神力可不是说说而已,再加上陈啸庭一米八大高个儿,给对方造成的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就在这名捕快叫苦不迭之际,旁边护卫的衙役捕快们也反应过了,于是在他身后有人一刀捅进他后背。 见这人死透后,陈啸庭拿着刀连连后撤,挡在沈岳身前警惕扫视四周。 然后便听陈啸庭紧急道:“千户大人,属下护送您离开此处!” 此时,李长山和钱守德二人已在几名衙役捕快保护下离开,沈岳也知此地威胁不宜久留。 “走……”沈岳突出这个字道。 陈啸庭横道身前,护送着沈岳徐徐往后退去,进入大堂左侧便道后就退入了衙门二堂。 原本陈啸庭因为李长山等人也在此处,他和这些人回合后就安全了,可来到二堂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大家都是惜命之人,位高权重者更是如此,离开战局中心自然是逃得远远的。 也就在此时,陈啸庭看见看见厢房的甬道里,从外面飞速驰来一个人影。 铁老二是来追击陈啸庭的,可陈啸庭根本就未理会他,于是他就绕开战团紧咬着陈啸庭。 拿着大刀缓缓踏入二堂院内,铁老二阴笑道:“紫衣麒麟纹官服,小人这条贱命真是运气好啊……还有千户大人您陪着我死!” 因冲动进入府衙大门后,铁老二便知自己的很难全身而退,此时有大人物为他陪葬他自然不亏。 但要杀那位锦衣卫千户,就必须先把前面那碍眼的人除去。 “陈校尉,你可害得我好苦啊!”铁老二语气冷冽,说完这句提刀便向陈啸庭冲去。 “大人小心……”陈啸庭一声惊呼,同样提刀往铁老二冲去。 人家明明是冲他来的,陈啸庭却让沈岳小心,这里面表现的心思可谓不浅。 铁老二这人绝对上过战场,手上功夫和临战反应都不弱,陈啸庭对上他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 没有什么花架子的招数,两人之间的打斗拼的就是力量与速度,没一会儿两人便已互砍七刀。 两人此时都是气喘吁吁,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和心里,实际上最为耗费心力。 “去死……”铁老二直挺挺的一刀斜砍过来,逼得陈啸庭不得不向左微微闪身解力。 哪知铁老二这是虚招,就在陈啸庭左闪之际,铁老二这次并未如之前那般紧追上来。 此时他向右微微移动身体,原本三人一条直线陈啸庭居中的格局,一下变成了三角站位。 换句话说,沈岳和铁老二之间已没有阻挡。 “再见,千户大人!”铁老二满脸狞笑,在陈啸庭立足未稳之际,直接举刀向沈岳砍去。 第39张 善后 (各位有票投票,无票……来点儿打赏也好啊!!) 铁老二最想杀的是陈啸庭,但久战无功之下,他就对杀陈啸庭不报希望。 而那位千户大人还在,于是铁老二便目标换做了沈岳身上。 沈岳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也不知往哪里跑,于他而言府衙内处处都可能有危险。 现在铁老二向他冲来,沈岳可不会逞血勇之气,连连便往陈啸庭所在方向退去。 实际上,放在和陈啸庭打斗时,铁老二就有意控制着站位,所以三人之间距离都不算远。 哪怕沈岳反应相对较快,但这么三米不到的距离给他的反应时间很少,几乎是转眼之间铁老二的刀就来到了沈岳面前。 “大人小心……”陈啸庭怒喊道,但此时他再挥刀上前已来不及了。 若是沈岳在他护送下有个闪失,陈啸庭不但前程没有了,可能还会因此下狱。 饶是沈岳心理素质强悍,此时见铁老二钢刀向他捅来,脸上也露出悲愤之色。 他有重返京城的大志,才会在雍西搞出这些事来,却没想到创业未半就要身死。 在这濒死之际,沈岳的感官一下敏锐了许多,他甚至感觉铁老二的刀尖儿移动得很慢。 可即便是这种“慢”,沈岳也觉得自己无法躲闪开,只能看这那刀尖逼近,然后刺进自己胸膛。 “吾命休矣……”沈岳心头暗道。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沈岳等待的死亡没有出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没错,陈啸庭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铁老二的刀。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陈啸庭举刀砍来定来不及,所以干脆他一咬牙用身体挡了过来。 因为身穿链甲,铁老二的刀没能将其刺破,但将陈啸庭胸口撞得生疼。 也正因尽了全力,铁老二此时收刀也来不及,被陈啸庭反手一刀斩在了脖子上。 瞬间铁老二脖间鲜血喷涌,铁老二丢了刀拿手去捂,但注定是徒劳。 “我……我……”铁老二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此时他又想起什么,立马转过身来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让大人受惊,属下该死!” 动手时厉害,陈啸庭说话时更厉害。 这时候他完全可以说,“大人勿忧,贼人已被属下斩杀”的这种请功的话,但陈啸庭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给自己请罪。 你可想想,方才陈啸庭不但救了沈岳的命,而且还是用身体给沈岳挡的刀的! 如此忠心勇敢之人,沈岳又怎么可能怪罪于他,又怎能对手下这种义士无动于衷。 沈岳上前一步,缓缓将陈啸庭扶起来道:“你于本官有救命之恩,何出此言!” 陈啸庭可不敢过度表现,那样可能适得其反,审时度势也是上位的必备能力。 顺势起身之后,陈啸庭躬身抱拳道:“属下职责如此,大人不必夸赞!” 沈岳此时难得出现笑容,只听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啸庭心中怦怦直跳,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名字终于要入千户的耳了。 陈啸庭再度行礼,而后沉声道:“属下陈啸庭,广德百户所校尉!” “好好……英雄出少年啊!本官记住你了!”沈岳大笑道,这种由内而外的豪气,非有大气魄者不能有之。 见此情形,陈啸庭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大哥他跟定了! 但这时,沈岳还没多说几句话,之间方才铁老二所来的甬道上,一名小旗官带着大批校尉差役赶来。 见到地上摆着的尸体已经淌了一地的血水,这些人可以推断出方才打斗有多血腥。 这名小旗官是卢阳来的,专门负责贴身保护沈岳,但现在却让沈岳渉险。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颤声道:“卑职救援来迟,护卫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说完这名小旗官一个大脑袋磕在地上,那撞击声听得陈啸庭都觉着疼。 对这名小旗官,沈岳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只听他冷声道:“你倒是来得及时,自己回去后领二十鞭子,罚俸一年!” 这惩罚说重不重,至少官帽子保住了,但说轻也不算轻。 就在此时,周文柱也带着大批人马赶到,在见着沈岳安全后才松了口气。 “大人,府衙内外逆贼皆以击杀,活捉五人……请大人示下!”周文柱禀报道。 沈岳此时没功夫管这些,于是便道:“全部抓回百户衙门关押,高士杰死了没,没死也带回去!” 周文柱便道:“高士杰没死,自杀时被阻止……” 正当沈岳要问些更具体的情况,便听后方二堂处传来李长山声音道:“沈千户,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沈岳只得转身,便见李长山和钱守德在几名衙役护卫下,出现在二堂大门内侧。 “在下无事,两位大人也无事吧?”沈岳也问道。 钱守德一声叹息,然后便道:“我等倒是无事,可今日之事该如何善了,才是麻烦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岳,将白莲教反贼镇压下去可不算晚,府衙遇袭这事儿还需善后。 若是一个操作不当,带来的不良后果可能是沈岳三人承受不起的。 于是沈岳便回头对周文柱道:“周百户,你想外面的事交由你处置,本官与两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周文柱躬身答道:“卑职领命!” 于是沈岳也不多说,直接便向李长山两人走去,旁边小旗官则带着校尉差役紧跟而上。 进入府衙二堂之后,其他无关人员便退了出来,值守在二堂外面。 就这么走了?陈啸庭有点儿失落,他还没和沈千户深入交流过,还没让对方见识自己的才华。 “陈啸庭,还愣着做什么?由你负责,将高士杰押回百户所!”周文柱亲自点将道。 在周文柱看来,将事情交给陈啸庭办,他着实要放心一些。 无奈陈啸庭只能领命,心里也祈祷着,方才沈岳是真的记住它了。 ………… 外面人打扫战场,府衙二堂之内的气氛却有些压抑,三位大佬此时都一言不发。 还是钱守德先开口道:“两位大人,事已至此……该如何收场,咱们可得快些拿个章程出来!” 沈岳此时也道:“两位大人,依本官之见……只要咱们多报战果,少报乃至不报战损,事情也大不到那里去!” 说完后沈岳问道:“两位大人怎么看?” 钱守德点了点头,这样也是个好办法,用笔杆子报功对文官来说可再简单不过。 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上首的李长山,打算听他怎么说。 李长山掐着衣袖,而后缓缓道:“二位大人不妨这样想一想,若是咱们事先谋划,打算利用公审高士杰之机引出白莲教逆贼,而后将其围剿……” “如此,咱们还有过错么?” 沈岳和钱守德两人眼前一亮,相视一笑后,皆竖起大拇指道:“大人高明!” 第40章 庆功 (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在评论区评论!欢迎至极!!)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六,广德百户衙门。 在最深处的百户大堂西厅内,身着紫衣麒麟纹官服的沈岳,正坐在大案后的椅子上喝着茶。 而原本该坐在官椅上的周文柱,此时正躬身站在大案之前,捧着一份文书细细看着。 良久之后,周文柱才将文书收起,然后道:“大人,这可真是妙啊,如文书中所述的话,咱们这次可是功上加功啊!” 捉拿白莲教天王是一大功,携手广德府衙围剿白莲教反贼又是一大功。 放下茶杯,只听沈岳道:“所以说,这些文官们一肚子坏水,对他们要防之又防!” 周文柱连连称是,他与李长山等人打交道的时候多,深知这些人的厉害。 不过此时,周文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于是他便道:“大人,还有一事卑职深感惊惧啊!” 沈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便道:“你是想说,白莲教的事吧!” 周文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白莲教近些年来极少冒头,卑职本以为这些人已凋零,谁知咱们只是轻轻一碰,便捅了出了这么大娄子!” 谁知此时沈岳却是一笑,然后道:“文柱,这你可说错了,咱们抓的是白莲教的天王,可算不得轻轻一碰!” 但说完这话,沈岳脸色肃然道:“可是,白莲教调集人手之众,行事之隐秘,渗透之深入……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府城之内被渗透也就罢了,连广德府衙里的捕快衙役也被白莲教腐蚀,沈岳不得不感到震惊。 广德府是他管辖的三个府之一,其他府会不会也是这样?还是说雍西省白莲教也树大根深?沈岳不敢往下深想。 他知道,即便自己日后坐上了雍西千户所千户之位,面临的挑战只会更大。 一旦白莲教在雍西闹出了大事,他这府城提皇帝监视雍西的锦衣卫主官,一定不会有好好下场。 沈岳面色凝重,然后便道:“广德府衙出事,百户衙门绝不能有内鬼,日后你好好梳理一下咱们衙门内部!” 确实有这个必要,于是周文柱便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保证广德百户所里干净!” 两人一阵无言,心中皆有谋划反转。 好一会儿后,沈岳才抛开这些杂乱心思,然后问道:“周百户,你可知手下有一校尉,名叫……陈……陈啸……” 没等沈岳说完,周文柱便先说到:“大人是说陈啸庭?” 沈岳一拍大腿,然后道:“没错,就是这小子……此人品性能力如何?” 要问一个人品性和能力如何,这就是在用人考察啊……周文柱如是猜测道。 陈啸庭在他眼里印象还不错,于是他便实事求是道:“禀告大人,陈啸庭这人品性还可,只是性格有些跳脱,剑走偏锋!” “额?说来听听?”沈岳有些奇怪,他还没听过周文柱这样评价一个人。 然后,周文柱便将陈啸庭在泰西县衙,威吓官吏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只是简单一听,却也足够让沈岳大感惊讶,一个小小校尉竟有如此智谋和胆识,当真是不得了。 一想起昨日在府衙,陈啸庭和铁老二厮杀的情形,以及最后用身体为他挡刀那一幕……沈岳便觉得这年轻人真不一般。 沈岳便叹息道:“是啊,还是年轻好啊!” 而此时,周文柱还接着道:“千户大人想必不知,当初捉拿高士杰的,便也是这个陈啸庭!” 沈岳不由怔然,当初捉拿高士杰的文书报上来后,他确实没注意看谁亲手抓的。 沈岳不由笑道:“这么说来,本官还赏过他一百两银子?” 周文柱也笑了,然后不再讲话,心里却在想千户怎么记挂起一个小小校尉。 想多昨日府衙见陈啸庭与沈岳一起,周文柱便知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还真是不安分啊!周文柱叹道,而后便开口问道:“千户大人,陈啸庭他……” 可没等周文柱把话问出来,被沈岳打断道:“周百户,陈啸庭你打算怎么用他?” 说道这里,沈岳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仰面喝茶下让周文柱无法探知他的表情。 想了想后,周文柱便道:“大人,此人能力出俗,卑职打算磨合他一两年后,就调他入我麾下小旗办差!” 直属于周文柱的直属小旗,是整个百户所校尉都想进的地方,在里面不但地位高游水足,而且还更容易升官。 谁知此时沈岳放下茶盏,脸色平静道:“年轻人嘛,就该多经历事,打磨棱角,不必调他入你的小旗!” 这下周文柱就真的猜不透沈岳心思了,到底是要重用他?还是说随便问问呢? 绝不可能是随便问问,周文柱对此很是肯定,因为这就不符合沈岳的作风。 不让入我的直属小旗……难道是…… 周文柱一抬头,然后想到一个可能来,这个想法既让他觉得不太可能,但偏偏他又觉得真有可能。 莫非是千户大人要亲自提拔陈啸庭?周文柱如是想到。 若是陈啸庭入了他的直属小旗,便打上了他的烙印,对千户大人来讲就隔了一层。 见周文柱面露深思,沈岳不由站起身来,然后道:“行了,明日本官就要回卢阳,高士杰也一并带走……” “你再安排十名精干校尉护送……嗯,不要有陈啸庭!” 这个安排虽然奇怪,但周文柱也能想明白道理,无非是要多观察一下陈啸庭,才决定用不用! 周文柱便答道:“卑职遵命!” ………… 当天下午,在临行之际,沈岳宴请了广德百户所的几位官吏。 十位小旗官,三位总旗,再加上周文柱……济济一堂。 不管怎么说,这次广德百户所和白莲教内贼拼杀,损失惨重劳苦功高,沈岳是要表示一下安抚。 可以想象的是,经过这次大乱斗之后,广德百户所又要撤下一大批老人,因为他们真的干不动了。 当官的都被请去了喝酒吃肉,陈啸庭却有些闷闷不乐。 他在衙门里等了一天,都没能等待千户大人的召见,这让他大感失落。 果然当官的话不能信,自己不过是一小小校尉,又怎么可能被记得住……陈啸庭心中自嘲。 当陈啸庭踏出自己百户所衙门,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有怒意的声音道:“陈小子……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陈啸庭回头一看,却是郑简从后面追了出来,面色大为不善。 “郑叔,我没做什么啊!”陈啸庭摇了摇头,暗道郑萱儿倒是想对自己做什么。 “没有?那为何萱儿老是念着你的名字?”郑简怒道。 虽然陈啸庭做他女婿不算差,但他却不允许陈啸庭欺负自己女儿,在他心里陈啸庭此时已成了负心汉一类的人。 陈啸庭感到一阵头痛,连忙上前勾着郑简肩膀,然后道:“郑叔,我们真没什么……” 于是乎,未得召见的陈啸庭,还得将郑简给哄着。 第41章 陈家铺子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十,广德百户衙门。 今天对百户衙门来说非同寻常,自上次府衙与白莲教发生战斗,很多人都受了伤。 一些年龄大的校尉,大批选择提前卸任,让自己的儿子扛上这副担子。 此时,陈啸庭则带着自己四位发小,正往百户衙门里走着。 虽然早就知道会成为锦衣卫,但当真的踏进百户衙门后,余有平四人的欣喜都褪下了许多。 今日和一起来报到的还有七八人,此时都已在二院点卯之处等待。 陈啸庭几人进去后,也不过惹了寥寥几人侧目,并未激起什么骚动。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百户周文柱才出现在大门处,那里的石阶可以让下面校尉都看到他。 一名小旗官站在一旁,拿出册子开始点名,一个名字念出下面便是一声“听令”。 “陈啸庭……” “听令!” …… “余有平……”“魏无定……” 大概念了有十分钟,这名小旗官才将名册点完。 若是按以往惯例,此时就该散场了,但今天与以往确有不同。 只听周文柱开口道:“今日我百户所新来了十二名校尉,你们的父亲都是衙门里的精干之事,希望你们也能承父祖之志,用心办差……” “在你们周围站着的,都是你们的前辈,平日里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多询问……作为前辈的,也要多多提携!” “大家都是一个衙门的里的兄弟,只有互帮互助,才能乘风破浪,攻克万难啊!” 百户大人训话的时机可难得,底下众人都是耐心聆听,余有平等新进校尉更是激动不已。 陈啸庭却没什么感觉,这种领导讲场面话的情形,恐怕也只有余有平这种新人才会热血沸腾。 周文柱的也掰扯了七八分种,才在最后的勉励中结束了讲话。 当周文柱离开后,余有平几人去领自己的官服腰牌,陈啸庭再度给他们当起了带路党。 从库房郑简处领了东西后,余有平四人便寻自己小旗去了,陈啸庭就变得百无聊赖。 他和小旗官王有田不对付,回广德这些天两人寥寥见过几面,但一句话都没说过。 “唉,还是他们新人好啊,和上司之间关系融洽!”躺在郑简躺椅上,陈啸庭感叹道。 郑简坐在一边,瞥了陈啸庭一眼后道:“你羡慕他们?我看是他们羡慕你才对吧!” “你陈啸庭的大名,在百户衙门可谓是无人不知,我看刚才那些年轻人……都是把你当做目标来着!” 陈啸庭嘿嘿一笑,他这确实是无痛呻吟来着。 在百户衙门和上司关系恶化,还能过得风生水起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郑叔,今晚来我家喝酒?”陈啸庭笑着道。 郑简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要娶了我家萱儿,老子天天上你家喝酒!” 陈啸庭这可不敢接话了,虽然郑萱儿各方面来说都是好女孩儿,但他总觉得差了点儿感觉。 “这事儿得问我爹去!”陈啸庭打马虎眼道。 郑简嘿嘿冷笑,和他陈大用莫逆之交,老陈肯定愿意两家亲上加亲的。 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陈啸庭起身就要告辞,却听郑简笑道:“杀人如杀鸡的陈校尉,这就要逃了?” 不愿意多说,陈啸庭直接就逃了! 这些糟老头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陈啸庭很是嫌弃道。 点卯之后按理说他该去巡街的,但他和王有田之间闹掰,也就没给他派差事。 换句话说,眼下陈啸庭既不是坐堂,也不是听差……整个人就跟透明的一样。 就在陈啸庭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去找一下张震山,让张总旗给他调换个小旗时,曾春找上了他! 往百户衙门外走着,陈啸庭便问道:“什么事?” 曾春跟在陈啸庭身后,答话道:“大人,您堂弟在外头等你,说他家有人闹事……想请你过去看看!” 二叔家有人闹事……陈啸庭一下就想起来,今天是那些地痞收账的最后时间。 这几天他忙着和白莲教打交道,却是把这件事忘了。 于是他对曾春道:“你马上去叫弟兄们,再把家伙都带上,到衙门口找我!” 曾春领命而去,陈啸庭则立即往百户衙门赶去。 当他来到衙门外,目光搜寻了好一会儿后,才看见站在角落的二叔家长子。 “育才,过来……”陈啸庭喊了一嗓子道。 陈育才,陈大能的长子,今年有十五岁,只比陈啸庭小一岁。 见着陈啸庭后,陈育才便跑了过来,然后开口道:“大哥,家里出事了!” 陈啸庭便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带家伙?” 陈育才便道:“那些人有五六个,在我家铺子里闹事,有三……四个人带着棍棒!”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个规模的闹事,他一个人压下来应该没问题。 这个时代兵器都是受管控的,还没有那个地痞敢堂而皇之拿兵器寻衅,那是在给自己找事。 没过一会儿,曾春张二铁等人便集结到位,他们在前段时间都见了血杀过人白莲贼,此时站在一起气势十足。 和让陈育才心安了许多,暗道今天这事儿堂哥应该能摆平。 “咱们走……”陈啸庭一挥手道。 ………… 广德西城的白水街,和往常一般热闹无比,而位于白水街尾的陈大能的汤饼铺,此时则清冷了不少。 所谓汤饼铺,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面馆,在这个时代是大众消费得起的地方。 一碗素面五文钱,加份臊子多两文钱。 此时,几名浪荡汉子坐在陈家铺子里,另有两人持木棍守在门口。 为首汉子坐在一张桌子后,正呼啦呼啦吃着汤面,旁边还有有小弟给他倒茶。 一边吃着面,这大汉一边道:“老陈,这个月钱你什么时候交?” 陈大能围着围裙站在桌旁,满是小心道:“五爷,您也知道我这小本生意,那能交得起每月一两银子,您不是要我老命吗!” 陈大能这铺子每天进账不过三百文,一个月下来也就不到二两银子。 若是交给地地痞帮会就一两,那他拿什么钱孝敬巡城官差,更不用说一家人还要生活。 听到陈大能叫苦,被称作五爷的汉子将筷子一下拍在桌上,然后大怒道:“今儿你要是不交,老子就把你铺子砸了!” 说理肯定是说不通了,陈大能虽没见过多大世面,但也没被五爷这声喊给吓住。 只听陈大能道:“五爷,做人得讲道义,若是其他铺子也如我这般交钱,我也能想得通!” “但为何偏偏我家交这么重的例钱?你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陈大能脸色涨红道,显然也是到了气急的状态。 “五爷”不由哈哈大笑,引得旁边几位小弟跟着笑了起来。 “老东西,我们五爷就是欺负你,你又能怎么着?”其中一名混混操着木棒冷笑道。 “当家的,别和他们争……等育才回来!”此时,陈大能的老妻魏惜在后面小声劝道。 陈大能也不输场面,而是咬牙切齿道:“张武,你别太猖狂……你我侄儿在锦衣卫衙门当差,你惹不起?” 张武可没被吓住,锦衣卫衙门里校尉他还有所顾忌,但如果是个差役他可不会给面子。 帮会里和衙门都打点了关系,不会因一个差役为难的。 更何况,上面二哥交代下来的事,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陈,别说你侄儿不在,就是在你也得把钱交了!”张武一挥手将面碗打落在地道。 哐当……瓷碗碎了一地,引得门外围观百姓一阵骚动,纷纷认为陈家铺子开不下去了! “好大的威风!”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铺子外传来道。 第42章 逼退 张武不由侧目,然后怒声问道:“谁……敢说五爷的闲话,活腻歪了!” 白水街是他张武的地盘,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此时外面有人敢调笑他,他又怎会不大怒。 而在外面,原本将陈家铺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街上路人,此时自然的让出一条路来。 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来了?老百姓们满怀恐惧,很快就撤到两边。 锦衣卫官差和这些地痞不对付,看样子有好戏看了……围观百姓大多作此想法。 门口站着的两名混混,虽然仍旧拿着木棒,可此时整个人都在颤抖,典型的被吓到了。 “谁在外面,给老子提溜进来!”张武粗声道,此时他是背对着大门口的。 “五爷,是官差……”门口混混颤声道。 张武不由更怒,官差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这么害怕? “滚开……”张二铁曾春二人前行开路。 他二人就这么直挺挺往前走,来到门口两名混混身边时,直接用手抓住他们领口便往外拖。 这两人才被扔出来,站在陈啸庭身侧的鲁三宝便恶狠狠道:“滚……” 丢下木棒,这两名混混儿屁滚尿流的逃了。 陈啸庭正了正自己官帽,然后才迈步上前,往铺子门口走去。 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张武这才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陈啸庭。 黑色豹子纹官服,锦衣卫校尉……张武心头暗道。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自己运气不至于这么背吧!还真是一位锦衣卫校尉。 “大人,您来此处也是吃面?”张武站起身道,语气中再无傲气。 陈啸庭没说话,而是继续铺子内走,经过张武身边后来到了桌子上首。 陈大能仍站在原地,只不过眼神中没了方才的恐惧和担忧。 “二叔啊,您这铺子里来了恶客,还真是新鲜事儿!”陈啸庭笑着道。 此时,魏勇和鲁三宝已将铺子门堵住,张武和剩下四名手下被困在了里面。 陈大能则满是悲愤道:“啸庭啊,您可得为二叔评评理,这些人是不想给我家活路啊!” 陈啸庭转过身来,然后坐到了张武对面,只见此时的张武面色凝重,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其他锦衣卫校尉,他张武还能嬉笑两句,然后和稀泥就把事解决了。 可陈啸庭称陈大能二叔,就意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更人张武感到难受的是,陈啸庭和手下差役流露出的气势,更比其他锦衣卫要凌厉许多。 这他娘的这么年轻,血腥味儿怎么如此重……张武心中不解。 “怎么称呼?”陈啸庭开口问道。 张武此时局促不已,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站起来回话。 在小弟面前要维持仅有的面子,张武还是坐着答道:“小人张武,三才会诸弟兄中排第五!” 他这是拿帮会来压陈啸庭。 陈啸庭点了点头,紧接着道:“给我个面子,今儿这事儿就算了!” 张武咽了咽口水,然后道:“大人,小人也是奉命办事,您这是为难小的了!” 陈啸庭不由笑了,混帮会的还谈什么奉命行事,真以为是黑社会的天下了? 陈啸庭解下佩刀放到桌面上,把着刀柄开口道:“你可得想清楚了,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将刀缓缓抽出,陈啸庭继续道:“你还得知道,就算我现在杀了你,到时候我就说你是白莲教逆贼,也没人会过问此事!” 被人威胁,张武则道:“官府不管,自有我帮中兄弟为我讨公道!” 陈啸庭继续往外抽刀,接着道:“但那时你已经死了,你的兄弟为你讨了公道又能如何?” “更何况,他们未必那么在乎你!所谓人走茶凉啊!”陈啸庭冷笑道。 张武顿时无言相对,事实上还真有可能如陈啸庭所说那样。 混帮会的要讲义气,但偏偏在关键时刻,义气又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张武对此知之甚深。 张武想了想后,便道:“大人,今日你赶走了,可就与三才会搞差了关系,西城之内怕是寸步难行!” 即便被陈啸庭施之以威,晓之以理给说服,张武此时仍不愿死心,想使陈啸庭让步。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啸庭的刀全都抽了出来,在张武的话刚说完时一刀砍向了张武。 张武吓得一声惨叫,暗道自己这辈子就这么玩儿完了…… “五哥……”几名混混一声惊呼,想要上前却被曾春几人拦住。 曾春几人都是带了刀的,这些混混儿可惜命得紧,自然不会硬闯。 陈啸庭当然不会那么冲动,杀了张武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和三才会之间接下大仇。 所以这一刀,他是砍在桌子上的,此时他正看着张武呼喊。 好一会儿张武才觉得不对劲儿,自己居然没有痛感,他回头一看则见陈啸庭正看着自己。 “现在走,还来得及!”陈啸庭语气冷冽道,此时的他真动了杀意。 张武几番思忖之后,最后还是站起身道:“今日领教了陈校尉的威风,我张武不是对手……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张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撇下了自己的几位小弟。 陈啸庭一个转身,却在剩下这四人中见到两熟人。 正是两个多月前,陈啸庭在街上教训过的两个混混儿,高用和王三响两人。 这才过了多久,这两人就加入了帮会,懂得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对曾春等人道:“放他们走!” 曾春几人这才收刀入鞘,满脸寒霜对高用等人道:“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曾春几人曾经就是混江湖的,现在成了锦衣卫差役,也算走了正道,自然就对这些混混看不起。 更何况跟了陈啸庭后,他们的日后都滋润了不少,自然对陈啸庭有感激。 现在有人为难陈家,这不就是为难他们?所以曾春几人才会对这些地痞混混深恶痛绝。 听到让自己走,高用几人连连道谢,然后非一般的冲出了陈家铺子,追赶自己的大哥去了。 闹剧结束,外面的行人看得却是意犹未尽,纷纷暗道张武是个软脚虾,这么快就怂了。 “还是锦衣卫厉害啊!”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可不是锦衣卫厉害么。 三才会在百姓间再厉害,也不过是些地痞组成的帮派而已,岂能和锦衣卫相提并论,更何况广德府还不止三才会一个帮会。 铺子之内,陈啸庭收刀入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见事情解决,陈大能才上前道:“啸庭,总算是将这些混账赶走了,二叔可得好好感谢你!” 说完这些,陈大能又对曾春几人道:“几位也辛苦了,我老陈一定备礼相谢!”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便道:“备礼二叔你就不必了,给我们煮碗面吧,多放臊子就好!” 陈大能红光满面,连连道:“好好好……二叔马上就去做,马上就去做!” 言罢,陈大能对站在外面的陈育才喊道:“育才,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帮忙!” 方才一幕还在眼前,陈育才是真的被自己堂哥的气势镇住了,听得老爹喊自己才动了起来。 第43章 三才会 离开陈家铺子,张武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今天算是在手下面前丢尽面子了。 但现在还有个更紧要的问题,该如何回去想几位兄长交代,事情可被他办砸了。 虽然此时张武也很好奇,大哥怎么会安排这么件事,摆明了是针对陈家。 陈家只是一个普通汤饼铺子,每天收成有限,让他们每月交一两银子确实不太现实。 这样对付一个小铺子,有什么好处和必要?张武不得其解。 三才会是组织完善的帮会,有自己的总部所在地,他们称之为“香堂”。 三才会的香堂,就在在广德西城西宁街的一处院落,和陈大能所在的白水街相隔不远。 来到香堂所在的院子外,门口守候的小混混便主动和张武打招呼。 “五哥,您回来了!” “五哥,昨天我搞了坛好酒,有空一切喝酒!” 听到耳边传来的恭维话,若是之前张武肯定会与这些人瞎扯几句,但现在他却没那个功夫。 随意应付几声后,张武便进了院子内,整个人看起来沮丧无比。 院子正向大堂内,供奉的是关公之位,后面墙上挂着一个“義”字,这也是大多数帮派的标准设置。 穿过大堂往后的院子里,则是三才会几位大哥的房间,平日他们都住在这里。 张武直接去找自己大哥,也是三才会真正的主人,会主谢平。 推开木门,房间内传来一股子**气息,同时还伴有男女的喘息声。 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张武干忙又退了出去,自己大哥脾气可不太好,他不敢轻易打扰。 谁知里面还是传来声音道:“谁在外面?” 原本张武想先离开的,这时也无法成行,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哥,是我……老五!” 听得是张武回来了,谢平便道:“你等一下!” 张武对自己的大哥反应有些惊讶,这么件小事儿居然让大哥抛开了女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木门再度打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女人张武恰好认识,是翠红楼当红的几位姑娘之一,他已垂涎许久。 这想法张武也是一闪而过,现在可不是想女人的时候,他还得给自己大哥交代事情。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声音道。 张武踏进房内,往左转来到茶室,便见自己大哥已坐在椅子上等候。 谢平是个壮硕汉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此时赤裸的上身满是肌肉。 若是陈啸庭在场,也不得感慨,这世上还有跟自己差不多健美的身躯。 忙完了事儿,此时谢平神清气爽,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谢平才开口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看刚刚忙完了事儿,谢平此时依旧气势十足,给张武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张武不敢撒谎在,只能老老实实道:“大哥恕罪,小弟没能收上钱来!” 房间里顿时死寂,谢平本就不多的笑容,此时更是完全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谢平冷冷问道。 张武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边,心中则满是忐忑。 “废物……”听完之后,谢平不由大骂道,同时操起茶杯便向张武砸去。 别看张武在外面被人恭维,于谢平而言却仍是一条狗,此时被砸连躲都不敢。 谢平从一个小混混杀到如今三才会主的地位,慑服手下靠的就是一个“威”字,对张武也不例外。 “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要你有何用?”谢平劈头盖脸骂道。 连身上的茶水都来不及擦,张武便告罪道:“大哥,不是小弟不尽心,陈家找了个锦衣卫撑腰,小弟也没有办法!” 谢平不由沉思,事情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好像确实不能全怪张武,谢平如是想到,然后便道:“行了,你出去吧……派人去将肖经业请过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张武心里松了口气,连连道:“是……小弟这就去请!” 没有理会肖经业的事,谢平此时陷入深思,作为会主他要考虑的事有很多。 出了门后,张武的心才真的落了下来,每一次见谢平他都感觉压力巨大。 用手擦了擦衣袖上的茶水,张武脸上的惶恐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恨意。 他恨陈啸庭,更恨不把他当人看的谢平,刚才房间内发生的一切让他深感屈辱。 想起以往被谢平种种打骂的情形,张武恨意愈发强烈,乃至于眼神中涌有杀意。 “五哥,我可找着你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张武从无穷恨意中拉出,定睛一看是自己新收的小弟。 “你们两个怎么找来了?”张武看着高用和王三响道。 之前高用两人保护费收到了三才会地盘上,被张武狠狠教训一顿后,这两人转而投在他的旗下。 时间长了,将这二人做事认真,张武对他们也多有提举,所以今日才会让这二人同去。 带出去七八个人,此时只有高用二人追他而来,张武对这二人更多了几分赏识。 “随我去办件事!”张武冷冷道。 虽然张武语气不善,但高用二人脸上则颇多喜色,这是把他们当亲信了啊! “好的,五哥……”高用二人欣喜道。 谁知张武瞥了他二人一眼,冷冷道:“从今天起,我是你们大哥!” 高用二人怔然,大哥可是会主的称号……两人瞄了张武一眼,发现其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好的大哥!”高用二人很是爽快道,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五哥抬举,岂能不识好歹。 不就是一声大哥的称呼,又不是叫爹叫爷爷,叫谁不是叫呢! 三人出了香堂之后,便直往北城而去,张武决定直接去肖经业家中找人。 一路无话,很快这三人便来到了肖经业家门外。 让高用二人望风后,张武便上前去敲门,几声闷响后门被打开,肖经业一身素服出现在里面。 视线绕过肖经业后,张武看见院里摆有桌椅,上面摆放着茶盏和瓜子。 他们这些人在外面拼命才能活,肖经业这些官差什么都不用干,也能过得滋润无比……想起来张武心中便很是失衡。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肖经业责问道。 他是锦衣卫校尉,和张武这样的帮会中人联系紧密,会被人说闲话。 听到这话张武就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们三才会每月都会给锦衣卫上下打点,肖经业可没少收好处,现在却是这幅态度。 掩盖着心里的重重不满,张武一脸平静对肖经业道:“肖大人,我们会主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肖经业没注意到,今天张武称的是“会主”而非“大哥”,他现在只想着谢平找自己做什么。 想起之前的谋划,肖经业知道自己必须去,便对张武道:“带路,我去见他!” 第44章 密谋 肖经业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圆领长袍离的家,在张武的带领下往三才会香堂而去。 一路上,肖经业向从张武嘴里问出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张武根本就不开口。 悄悄进入香堂后,肖经业便被带到了谢平房间外。 张武帮忙通禀后就离开了,他不想再掺和这里面的事,免得麻烦找上了他。 而香堂内的其他会众,见肖经业来也并不奇怪,帮里和官差有瓜葛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再说肖经业,在张武离开后,他便踏进了谢平的房门。 “谢会主,大老远的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肖经业笑着道。 谢平作为三才会主,是和总旗官张震山论交情的人,肖经业知道自己没资格给人摆谱。 既然摆不了谱,那就只能赔笑脸了,肖经业不需想就作出反应道。 谢平此时就坐在坐在左侧茶室,此时看肖经业的眼神中满是怒火。 可即便有怒火,谢平也得老实忍着,不可能像对张武那也羞辱肖经业。 只听谢平怒道:“肖校尉,你让我收拾陈家铺子,今儿可给我碰了一鼻子会啊!” 只听谢平说这句话,肖经业便大致陈家铺子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他则纠正道:“谢会主,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不是我老肖让你收拾陈家,而是王小旗的意思!” 肖经业这话是转移矛盾,他可不想单独承受谢平的怒火,吧王有田扯进来便理所应当。 再者说了,他肖经业交代谢平的事,本就是王有田授意的。 对肖经业可以发火,谢平却得给王有田几分面子。 只听他厉声质问肖经业道:“你不是说陈家那位锦衣卫,当差不过两三月,没什么可惧……” “是,我看在王小旗的面子上,派人去闹事了……” 说道这里,谢平一拍桌子道:“但你知道吗?老子派去的会中精干弟兄,差点儿就被人当白莲教逆贼给砍了!” 谢平大发雷霆,肖经业为其气势所慑,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便听肖经业辩解道:“谢会主,那陈啸庭当差确实未满三个月,我可没骗你!” 谢平知道肖经业说的是真的,但当差不满三个月又怎么样?陈啸庭不还是那么扎手? 此时,他不由怀疑起王有田的意图,处心积虑搞自己手下是为的什么? 谢平发过火后,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分逼迫肖经业,毕竟信肖的是锦衣卫,身上担的是皇差。 “肖校尉,你回去和王小旗说,就说我们三才会只做生意,不会参与锦衣卫内的斗争!”谢平冷冷道。 陈啸庭明显不是简单人物,谁知道其背后又站着那位大佬?他三才会小门小户,可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怎么行呢……如果三才会不愿意被当枪使,那他找谁去! “谢会主,王小旗请你帮忙,你难到都不给面子?”肖经业语气变冷道。 别看他方才捧着谢平,那是他和气生财罢了,现在谢平不识抬举,那他自然也不会笑脸相迎。 王有田身为小旗官,说实话谢平是不愿意得罪的。 但肖经业如此咄咄逼人,也更让谢平察觉到此事风险颇大,连王有田都不愿直接面对。 既然掺和进去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出事故,谢平便更不会受人利用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肖经业身边后,冷冷道:“在下做事讲究和气生财,若是王小旗咄咄逼人,那在下也只好去找张总旗评理了!” 言罢,谢平便离开了,肖经业终没有追上去。 若是真闹到了张震山那里,谁知道张总旗会帮谁,肖经业猜测张震山更可能帮陈啸庭。 要赶紧去和王有田商议对策,肖经业心头暗道,凭他一人是对付不了陈啸庭的。 ………… 离开三才会香堂,肖经业便没回自己家,直接往王有田家中赶去。 当他赶到王家时,王有田正在监督他儿子练武,见肖经业找上门来才停下。 带着肖经业进了正堂落座后,王有田才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大人,之前我让谢平去找陈啸庭家麻烦,谁知他们碰了钉子……就撂挑子不干了!”肖经业无奈道。 他这是把锅甩给谢平,肖经业不可能自己承受王有田的怒火。 果然,在听了肖经业的话后,王有田便骂道:“不过是让他使点绊子,谢平这厮却把自己绊到了,我还真是高看了他!” 肖经业在谢平那里受了气,此时也帮腔道:“大人所言极是,姓谢的在三才会翅膀硬了,可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肖经业这话有挑拨之嫌,王有田可不是傻蛋,自然不会跟着肖经业的节奏走。 于是王有田便道:“既然谢平不干了,陈啸庭咱们又容不下,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肖经业此时并无计策,面对王有田问话,也只能推脱道:“大人,如今我们与陈啸庭相安无事,要不……此事先放一放?” 肖经业打算做和事佬,他很清楚陈啸庭的潜力,以王有田的实力很难将对方压下去。 所以,继续跟着王有田干下去没好果子吃,肖经业打算退出了。 谁知这话才说出口,王有田则厉声道:“老肖,你要知道,若是你与三才会勾结的事传到了陈啸庭耳朵里,人家可不会放过你!” 看着王有田森冷目光,肖经业心头一紧,恐怕不等陈啸庭报复他,王有田就得先收拾了他。 于是肖经业立即改口道:“属下糊涂,属下糊涂了……” 王有田冷哼一声,然后才道:“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两人一阵无言,心里都在想着事。 肖经业这人脑子转得快,关键人也够阴险,转瞬间便有毒计涌上心头。 然后便听他道:“大人,属下以为,咱们可以试着用阳谋!” 一听这话王有田来了兴致,便道:“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肖经业“嘿嘿”一笑,然后便道:“大人,陈啸庭总归来说还在咱们小旗,还归大人你节制!” “若是你给他派差事,他难道还能拒绝?总旗大人怎么看他?百户大人如何看他?”肖经业越说越兴奋道。 王有田也不笨,立时便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咱们给他派个完不成差事?” 肖经业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正是如此……” 王有田问道:“咱们有什么难的差事?” 肖经业早有腹稿,便道:“西宁街是三才会的禁脔,咱们派陈啸庭去收月例钱……您看……” 王有田不由站起身来,连连抚掌道:“好办法,好办法!” 三才会香堂就在西宁街,看在他们每个月丰厚的孝敬上,锦衣卫便没有再向西宁街派差收例钱。 于是便成了定式,若是现在拍陈啸庭去西宁街,三才会还不得把他吃了? 王有田越想越觉得可行,便道:“陈啸庭去了西宁街,我看他谢平想如何抽身事外!”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陈啸庭拒绝王有田的派差,那他名声也就臭大街了,陈啸庭不可能这么选。 “此时过几天在提出,先等陈家铺子的风头过了,免得让人联想!”王有田冷声道。 第45章 绑人和收买 清晨,张武从家中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往香堂赶去。 三十几岁的人了,虽然身边不缺女人,但张武到现在也还没娶亲。 普通姑娘他看不上,看得上的又高攀不上,这么些年也就浑浑噩噩混了过来。 正因如此,对张武来说家的观念很单薄,自给父母二人送终之后,他已很久没在家中吃过饭。 走在巷道里,张武一边扣着后背,同时想着今天早饭该在哪里解决。 陈家汤饼铺肯定是没法儿去了,要是再遇上陈啸庭,他又得吓个半死。 “就去张家包子铺吧,顺便把老张的孝敬收了!”张武打了个哈欠道。 但就在他仰头呵欠之际,一抹黑影罩到了他头上。 正是不见天日之际,张武感觉自己后劲自己狠狠挨了一棒,然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待张武睁开眼,便觉眼冒金星,房间内昏暗的光让他无法判定时辰。 “谁……谁敢害本大爷?”张武喊了句道。 “若是求财,咱们好说好商量,我三才会定不会亏了好汉!” 别看张武五大三粗的,实则心思细腻,这时候都还想到用三才会来压人。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 “张五哥醒了?”一个调笑的声音响起道。 张武定睛一看,来人不正是两日前见过的陈啸庭。 方才气势不在,张武小心站了起来,然后陪着笑道:“原来是陈校尉,不是找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懂得给自己找台阶下,陈啸庭心中一笑。 然后,陈啸庭便道:“前天你不说后会有期嘛……如今相见,是否惊喜?” 我惊喜个屁……张武心头暗骂,但嘴上却恭维道:“能再次得见大人,小人自是不胜荣幸!” 形势逼人,他张武也只能尽量陪着小心,若是陈啸庭一咬牙把他给做了,那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想多废话,陈啸庭便道:“我只问你一句,三才会和我二叔家过不去,是谁的意思?” 这是陈啸庭思来想去两天后,下定决心要弄清楚的事情。 三才会的人便是闲的没事干,会去针对一个小小铺子,陈啸庭猜测还有可能是冲他来的。 见陈啸庭手握刀柄之上,张武的心就悬了起来,然后惊慌道:“陈校尉,这事儿……就是帮会里的意思,谁让陈家铺子做生意不地道,我跟你说……” “哎……您这是做……做什么……” 没等张武把话说完,陈啸庭便上前一步,一手卡住他的咽喉,然后将张武提了起来。 陈啸庭力气可不小,将张武掐得面红耳赤,虽然挣扎却无济于事。 将张武提溜着放到墙上,陈啸庭冷眼看着对方挣扎,此时心里毫无波动。 还是站在后面的曾春开口道:“姓张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在大人面前也敢不说实话?” 一旁的张二铁也帮腔道:“我看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否则丢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 现在的锦衣卫都这么暴脾气?张武心中暗骂,手上挣扎却不停止,但陈啸庭的手仍死死掐住他脖子。 感到自己真的要窒息了,张武才仓惶道:“我……我说……” 陈啸庭等了几秒后,才缓缓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然后他才将张武放了下来,随手丢到一边后,便在房间内找了个椅子坐着。 看着张武大口呼吸着,陈啸庭便道:“说吧……究竟是谁在后面指使?” 张武这些也不隐瞒了,老老实实交代道:“是你们百户衙门的肖经业,他找上我们会主的……” 陈啸庭不由冷笑道:“肖经业的面子有这么大?还是说你们三才会好说话?” 张武便解释道:“肖经业是替王小旗办事的,我们肯定要卖他面子!” 原来是这样,王有田和肖经业搞自己,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本还只是衙门里的龃龉,被这二人这么一弄,那可就真成死敌了。 起身将张武扶起来后,陈啸庭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然后便道:“早说不就得了,用得都不体面!” 张武可没工夫计较这些,连忙问道:“大人,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事情搞清楚了,陈啸庭自然不再留他,临别时道:“张五哥,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日后定会有互相帮衬的时候,今日之事勿怪!” 张武只当是场面话,他可不觉到自己有需要陈啸庭帮忙的地方,便随口道:“日后有事,陈大人来找我就是!” 张武直接就走了,生怕陈啸庭还把他抓回去,这个十六的少年锦衣卫,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想起方才那难受的窒息感,张武都觉得一阵恶寒,现在的少年人哪儿来这么狠? 张武可相错了,陈啸庭前世执行特种任务时,经历的可比这些血腥多了。 见张武离开,陈啸庭则拍了拍手道:“该去见第二批客人了!” 随即他们也出了房门,然后来到旁边的厢房,鲁三宝和魏勇守在此处。 自从当初这里杀了陈本良和他的仆人后,张二铁便不让家里人在此住了。 他跟了陈啸庭后手里有些余钱,恰好也给家里人换个环境,吃住居住条件实在是差了些。 刚好,这里也成了陈啸庭办事的地方。 进入厢房内,却是高用和王三响被捉了来,见陈啸庭一行人进来,平日在街头耀武扬威的二人,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陈啸庭不由笑道:“你们不用怕……今天找你们来是有好处给你二人!” 高用二人对视一眼后没有说话,陈啸庭对他们来说是大人物,大人物说什么他们就只能听着。 “你们在三才会中做事,能有什么前程……说不定哪天就在争地盘中,被别的人帮派砍死了,到时候收尸的人都没有!”陈啸庭缓缓道,语气中满是诱惑。 “何不为我做事?只要你们在三才会内,探听机密消息给我,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做帮派的内奸,高用二人想想都觉得可怕,被发现了后肯定是生不如死。 “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小人物,您可别为难我们!”高用哀求道,他不可不想自绝前路。 陈啸庭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然后冷冷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小人物,就该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今日之事你若不答应,明天我就去告诉谢平,说你是我派出的内应,你说到时候谢平会不会听你们解释,会不会容得下你们?” 这可真是够无赖的,张二铁几人算是见识了陈啸庭的心黑程度,这是在要逼得高用二人无路可走。 “大人,您可别……我们愿意听你的!”高用泣声道,他是真的要急哭了。 别看陈啸庭说得轻飘飘的,对高用二人来说却是要命的。 见这二人屈服,陈啸庭并不觉得意外,小人物本就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但也不能逼之过甚,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做事……若是能给弄到有用消息,我也不会吝惜赏赐的!” 此时陈啸庭还画大饼道:“若是你二人提供消息立了大功,别说是给你们银子,就是帮你们谋个官身,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萝卜加大棒永远是最高效的手法。 被陈啸庭这么反复磋磨后,高用二人只管拜道:“多谢大人提点!” 只要有足够好处,那么改换门庭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陈啸庭提出的条件还是那么诱人。 收买三才会里的人,也是陈啸庭这两天做出的决定,他总觉得和三才会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 所以他今日将张武绑来,再将高用二人叫过来,就是为做完全准备。 第46章 听差西宁街 永治十五年七月十五,广德百户衙门。 一如往常的点卯之后,陈啸和余有平等人简单了吹了几句,便挎着刀打算离开衙门。 他也不是无所事事,这些天他正给家里张罗着,在北城租个铺子下来做买卖。 家里虽然有一百多两银子,但如果不想办法挣钱,早晚会坐吃山空的。 一百两听起来有不少,换做陈啸庭前世也就二十万。 北城是官贵们居住之处,地价要比城里其他地方贵不少,能租的也只能是那些边角铺子。 所以陈啸庭此时还是很犯愁的,感觉自己还不如在泰西县衙去坐堂,那样至少每个月还能有十多二十两进项。 现在他好王有田关系闹僵,锦衣卫内的孝敬好处便没有他的份儿,只能领那每个月二两的俸禄。 “钱呐……”陈啸庭微微叹息。 虽然他在百户衙门里名头响亮,但如今拿的钱还不如余有平几个新人多,实在是气得他想吐血。 这四人正式当差后,便被各自小旗官儿派了差事,每天到各自的地盘上晃荡一圈,就能收不少好处。 “妈的……立再多功劳,救了千户又能如何?还是不要被饿死!”陈啸庭满是抱怨道。 就在陈啸庭经过自己小旗办公房外时,一个声音叫住他道:“陈校尉,王小旗叫你过去!” 陈啸庭深知不由看,便知说话这人是肖经业。 “原来是老肖啊……我赵叔如今都退了下去,您这把年纪还在衙门里死撑着呢!”陈啸庭冷笑道。 他这是一点不给肖经业面子,就差指着肖经业骂老不死的了。 旁边还有其他校尉差役听见,肖经业气得面色通红,胸腹间不断起伏。 此时,王有田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冷声道:“陈啸庭,你就是这样跟前辈说话的?简直放肆!” 陈啸庭拱了拱手,然后才道:“小旗大人找我何事?” 虽然陈啸庭也算是行了礼,但动作和语气间的孟浪样,可一点儿都没给王有田面子。 王有田不想理会陈啸庭的无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官威镇不住对方,于是便道:“今日给你派个差事……你去西宁街巡街吧!” 周边校尉心中不由感叹……这样“无礼”还能得到派差,衙门里能混得如陈啸庭这般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就在众人还觉得王有田大度,才有“以德报怨”之举时,他们猛然想起了西宁街是什么地方。 西宁街不过百米长,但却是西城最繁华所在,三才会的香堂便设在此处。 因此,西宁街也成了锦衣卫的“法外”之地,已经很多年没正式派过巡街的差事了。 对此陈啸庭也心知肚明,他还真没想到,王有田会给自己玩儿这一手。 答不答应?陈啸庭开始权衡。 如果不答应,那他就会落个“畏事”的名头,会冲淡他之前作出的一切努力。 简单来说,如果他拒绝了王有田的派差,那他在锦衣卫内的干练人设就崩塌了。 前路艰难,但陈啸庭下定了功夫要往上爬,就不能有畏惧……所以他决定领这差事。 他的心态一向很好,摆在面前的差事越困难,办成的后收获也就越大。 且不说西宁街能收上多少银子,只要他一人压下了三才会,在百户衙门里声威又会上一个台阶。 到时候除了百户大人,衙门里他差不多可以横着走! 而且,衙门里十位小旗官中,已有两位年纪大了,随时都可能撤下去…… 换句话说,陈啸庭现在已经盯上了小旗之位,他是不甘于平凡的。 “怎么,陈校尉你……不敢?”王有田笑道,语气中满是嘲弄。 就在其他校尉觉着陈啸庭不会那么傻时,只听他朗声道:“属下怎么会怕,西宁街……我管了!” 现场顿时一阵骚动,众人佩服陈啸庭的胆量,但也有人觉得他是年少不是天高地厚。 虽然是陈啸庭杀了不少白莲教逆贼,而且还捉拿了白莲教天王……但那是背靠百户衙门。 现在王有田摆明了要收拾陈啸庭,陈啸庭对上三才会就只能靠自己。 要知道,三才会虽然是地痞帮会,但与城中诸衙门中人都有联系,锦衣卫中也有人受他好处。 陈啸庭说道:“大人,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王有田拍了拍衣袖,便负手道:“本月末你需得向衙门交一百两银子,知道吗?” 陈啸庭直接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道:“我还以为要交一千两呢,哈哈哈……” 陈啸庭扬尘而去,王有田面色却很难看。 今日不但没打压陈啸庭嚣张气焰,他却被陈啸庭所作所为削了面子。 “大人,他得意不了几天了!”肖经业缓缓道。 ………… 当天下午,百户大堂之内,离开了近十天的张震山,完成任务后回来复命。 “大人,高士杰等人已被安全押解至千户衙门!”张震山躬身行礼道。 之前沈岳命周文柱派人押解高士杰,周文柱选好人后,便让张震山作为领队同去。 现在听到张震山复命,周文柱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些大事不出问题他就安心了。 周文柱此时正在临摹字帖,官儿当到百户一级后,几乎很少有需要他拿刀的时候。 久而久之,周文柱便拿上了笔杆子,并喜欢上了。 除了书写公文,平时周文柱也喜欢练练字,为的也是在文官们面前争些面子,免得被人鄙为武夫。 “千户大人可有交待?”周文柱问话道,同时手里也在不停写着。 张震山想了想后,才道:“千户大人没说什么,只是……在卑职临走之际,夸了陈啸庭几句!” 听得这话,周文柱不由抬起头来,盯了张震山好一会后,发现他没有撒谎的痕迹。 周文柱才道:“千户大人,对陈啸庭还真是念念不忘!” 随即周文柱又道:“但你可知,今日衙门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震山问道:“不知是何大事?” 周文柱放下笔,才道:“王有田给陈啸庭派了差事,让他去西宁街巡查!” 虽然周文柱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张震山立时便想到了其中凶险,然后便怒道:“王有田这厮真是胡来,大人……明日点卯之后,卑职就让他收回派遣!” 但偏偏,周文柱此时却道:“你先别急,我看呐……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官也想看看陈啸庭的斤两!” 之前陈啸庭不是那么威风么?连泰西县衙都敢胡来,这次没有百户衙门这层皮给他狐假虎威,周文柱就像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千户大人对陈啸庭的垂青,说实话让周文柱都有一丝嫉妒,让他也起了杀杀这陈啸庭傲气的心思。 张震山则道:“大人,若是陈啸庭真与三才会起了干戈,西城局面怕是要乱啊……三才会内外帮众两三百,闹起事来……” 周文柱笑了笑,然后便道:“区区一个三才会而已,若是谢平敢乱来,本官要他脑袋!” 张震山无话可说了,既然百户大人都有要谢平脑袋的决心,那一个三才会确实不足为虑。 拉住张震山肩膀,周文柱又道:“虽然现在你回来了,但对此时务必装聋作哑,不要理会……” “且看他陈啸庭,如何度过这道坎儿!”周文柱笑着道。 千户大人需要一把利剑,陈啸庭将好被看上了,那他周文柱就负责替千户大人把剑磨亮。 第47章 约谈谢会主 七月十六轮到陈啸庭休沐,所以这天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想着该如何给自己的差事开头。 昨日他在衙门里答应得挺痛快,可回了家后就犯愁了。 不管怎么说,三才会都是城里的一方土霸王,势力盘根错杂……不是轻易就能压住的。 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陈啸庭看着头上一一层层树叶遮住的太阳,一时竟有些困意。 “大哥,您喝茶吗?”此时,陈小玉走过来道,手里还捧着一晚茶水。 如今陈啸林已如愿进了广德府衙当差,陈小玉一下没了玩伴,整个人也就没原原先那么活泼了。 结果茶碗,陈啸庭揉了揉小妹头发,笑着道:“小妹啊,若是觉着家中无聊,大哥带你出去买好吃的?” 毕竟还是小孩子,一听好吃的陈小玉立马来了精神,高兴得跳起来道:“好啊好啊……买好吃的!” 看着陈小玉高兴的样子,陈啸庭不由跟着笑了起来,方才的愁意也被冲散了些。 而在此时,却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陈大用夫妇回来了。 当陈大用两人踏进院内,陈啸庭便开口问道:“爹,你们回来了……铺子选得怎么样?” 当陈啸庭提出开个铺子后,陈大用夫妇都很支持,给家里值班产业他们没理由反对。 陈啸庭不擅长这些,便让父母二人没事儿去北城转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到时候能租就租下来。 陈大用将接过陈小玉端来的茶水,喝了了一口后,才面色不愉道:“北城铺子实在是有些贵!” “大的且不说了,就那种不到两丈的小铺面,都要二十两银子一年……” 说道这里,陈大用更是怒道:“这还是偏僻些的,位置稍好的还要三十……甚至四十两!” 陈啸庭张大了嘴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贵,一百两银子可租不了几年。 于是陈啸庭便安抚老爹道:“无妨无妨,实在不行咱们去南城东城看看,您可别气到了!” 高二娘倒是没什么,她也是遵从丈夫意愿,才跟着同意租铺子的……于她而言找不到合适的也没什么,反而可以把钱攥在手里。 可这时,却听陈大用缓缓道:“方才经过你郑叔门外时,他跟我说了件事……说你领了差事了!” 实际上,陈啸庭是不想家里知道这事儿,然后为自己担心的。 但现在走漏了消息,陈啸庭也只能道:“是的……儿子领了西宁街的事情!” 高二娘听不出话里的玄机,而此时陈大用却变了脸色,只听他肃然道:“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陈啸庭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儿子知道,但别无选择!” 陈大用一拍桌子,大怒道:“狗屁……明明就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高二娘和陈小玉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不明白这父子二人好好的怎么就翻脸了。 “娘,我怕……”陈小玉哭出声道。 陈大用憋了妻女一眼,便对高二娘道:“带小玉进去!” 看着母亲和妹妹离开口,陈啸庭才一脸平静道:“爹你何必发这么大火,把娘和小玉都吓着了!” 陈大用可没工夫和他闲扯,自顾自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在衙门里立了些功,就可以小看天下人了……” “这世上能人很多,你压不住摆不平的事也有很多!” 虽然陈大用语气不善,连连句句都是数落和嘲讽,但陈啸庭并不生气。 他知道陈大用骂他是为他好,所以陈啸庭道:“爹你说得对,这世上能人是多!” “但我若想在百户衙门里往上爬,日后只会遇到更多更大的困哪,难道我遇到强敌就要逃?”陈啸庭反问道。 陈大用愣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子有如此的野心。 有上进心,想往上爬是好事……但自身安全却更重要,所以陈大用不会被说服 “三才会,势力遍布西城,咱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以来相安无事,你去就是捅马蜂窝!”陈大用训斥道。 陈啸庭站起身来,气势十足道:“爹……你别忘了,咱们是官,他们是贼!” “即便我败了,他们又能将我如何?” 说完这话,陈啸庭不想再争论下去,直接离了家。 陈大用连连叹息,现在他觉得儿子太上进了也不是好事,总让他提心吊胆的。 “他爹,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此时,高二娘从房内走出来道。 陈大用叹了口气,便道:“没什么,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听劝!” ………… 陈啸庭从家里出来后,直接便去集结了张二铁四人,几个人群策群力的想办法。 曾春位于西城的家中,几个人分主次落座。 “大人,三才会势力强大,咱们……”曾春虽然话只说了一半的,但意思却很明显。 陈啸庭瞥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一直住在西城,对三才会了解颇多,你捡重要的说说!” 曾春只能老老实实介绍道:“大人,三才会在西城已盘踞多年,是西城最大也是唯一的帮会,如今核心帮众有近百人,外围帮众不下两百!” 随后,曾春又把其他信息介绍了一遍,如三才会的几位当家,还有就是其名下几家主要产业。 听完之后,陈啸庭对三才会实力有了大致的概念,这对他个人来讲绝对是个庞然大物。 但陈啸庭却不打算退缩,挑战来得越大他才越觉得有意义。 更何况他还立于不败之地,三才会总不能对他下手,除非这些人疯了! 只听陈啸庭说道:“曾春,既然你对这块儿地面熟悉,你找人给谢平送个信儿,就说明天中午在紫云酒楼,我要见他!” 曾春等人不由怔住,都要和人家开战了,这时候见面有什么意义? 难道还指望说服人家,让谢会主主动交出孝敬?这怎么可能! 但即便心里有异议,曾春此时也知道说了也白说,还会让陈啸庭对他们有意见。 于是曾春便道:“大人,我这就去安排!” 曾春自跟了陈啸庭后,怎么也算有了官身,在西城也有自己的圈子,穿个信再简单不过 ………… 西宁街,三才会香堂之内,谢平收到了陈啸庭约见的消息。 此时他召集了会里的五位当家,对此时发表看法,此时他们已收到风声,知道陈啸庭要来西宁街搞事。 “大哥,我看根本不必理会,岂是说见就见的?”老二柳关道。 倒是此时三当家许明达开口道:“我觉着去看看也没什么……锦衣卫派他来巡查西宁街,我们怎么也得和他谈谈怎么处吧!” 三才会虽是一个整体,但内部也分几股势力,老二老三之间就不对付。 此时谢平却在心里骂王有田的卑鄙,居然硬拖着他上船,利用他去和陈啸庭刚正面。 偏偏谢平还没法逃避,他和陈啸庭只能有一方胜,而他谢平则败不起。 老二老三两人把控了帮会近半的力量,别看这两人一直不对付,但若是谢平和陈啸庭斗败了,这两人说不定就能将他掀落会主之位。 于是谢平便问没说话的老四李文道:“老四,你怎么看?” 李文这人平日里不大发表自己的意见,此时也如往常道:“我听几位兄长的!” 五当家便是张武,是谢平为巩固自己势力任命的,提拔起来还没几年,此时没他发表意见的机会。 谢平深思熟虑之后,便道:“我去见他!” 第48章 不欢而散 谢平之所以决定见陈啸庭,是因为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认为能和陈啸庭好好说和,化解干戈。 底下几位当家心思各异,谢平虽实力是最强的,可若是底下人联合起来,一样能将他拉下马。 第二天中午,当陈啸庭带着手下人赶到紫云酒楼后,谢平却还没来。 于是陈啸庭只能先点上茶水,坐在二楼临窗位置,仔细打量着西宁街。 今日陈啸庭并未穿官服,看起来少了些凌厉,如此也是为了能谈判成功。 紫云酒楼就在西宁街,是三才会的产业。 陈啸庭选这个地方会谈,有那么一点儿示好的意味,他也想着能和谢平好好说。 但谢平的想法是不给钱,陈啸庭却必须要三才会价钱,两人之间想靠谈判达成一致,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啸庭虽然清楚这一点,但还是秉持先礼后兵的原则,所以他才决定约见谢平。 坐了一会儿冷板凳后,陈啸庭才按耐不住问道:“曾春,你确定谢平收到了消息,而且说他要来?” 曾春岂敢这这事儿上大意,很是肯定道:“大人,昨日那人回复,确实说谢平要来!” “大人,姓谢的不会是戏弄咱们吧?”此时,张二铁一脸愤然道。 陈啸庭正要说话,便见着街上一下涌出的十几名汉子,其中一人被环绕中间。 陈啸庭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中间那人就是谢平,此时谢平也往陈啸庭所在位置望了一眼。 “别慌,人家这不是来了!”陈啸庭笑着道,还伸手向谢平打了个招呼。 此番谢平出来谈事,得力之人只带了张武,其他三位当家都推脱了。 仅仅是这么一个细节,谢平便知这三人是真有上位的心思,否则此时他们就该以帮会整体利益为重,同他一起前来。 现在让他一个人来,就是为了将责任全背在他身上,到时候出了事儿就向他发难。 “真是写混蛋!”谢平在心里骂道。 而此时,却听张武在一旁愤然道:“大哥,你看那姓陈的也太肆无忌惮了,在咱们的地盘还瞎挥手,当我们是小弟一样!” 谢平没有理会张武,这位五当家只是他利用来专权的,不代表他真的看重张武。 ………… 当谢平一行都进了客栈后,陈啸庭才来到楼梯口,算是迎接谢会主的到来。 当谢平在楼梯下出现,陈啸庭便笑着道:“谢会主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请!” 谢平面色阴沉,只是冷冷道:“一介草民,可当不起陈大人自称在下!” 两人只这么两句话,便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陈啸庭面色不改,等谢平上了楼后,两人一起落了座。 两位“大人物”谈事,两方小弟都没在场,包厢内就陈啸庭与谢平两人。 桌上只有一壶茶,看起来显得简陋,但今日本就不是为吃饭来的。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还是陈啸庭开门见山道:“谢会主,今日找你来,是为商讨西宁街例钱之事!” 谢平没有说话,既然陈啸庭先开口说这事儿,那不妨先让他把话说完。 陈啸庭接着道:“如今衙门里派了差事,咱也是奉命行事,谢会主勿怪啊!” 谁知谢平却道:“既然是衙门指派,不知是周百户派的差,还是张总旗?” 谢平收到了消息,知道不是这二人的意思。 陈啸庭顿时愣住,谢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想通,谢平又开口道:“若是周百户开口,那在下自当配合……” 后面的话谢平没说,但意思却很清楚,除了周百户外他谁都不买账,即便张震山也是如此。 说来也是,广德城内三大帮会,都遵循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交钱的规矩,岂能因陈啸庭一句话就乖乖拿钱。 正因牵涉过大,谢平才坚决抵触陈啸庭,要是在他任上坏了这规矩,还如何在三才会立足。 “谢会主,百户衙门的意思何分彼此,作为良善之民……自当配合才是!”陈啸庭语气变冷道。 他也没想到谢平这么坚决,话里连张震山的面子都不卖。 谁知谢平笑道:“既然要收西宁街的例钱,陈校尉你只找我一人有何用处,街上其他商会也该请来才是!” 陈啸庭端起茶碗,泯了口茶道:“谁不知西宁街你谢会主说话管用,只要你答应配合,其他人还能不识时务?” 不想继续废话,谢平问道:“既然要收例钱,这西宁街你打算收多少?” 陈啸庭纠正道:“谢会主,不是我收……是百户衙门收例钱!” 然后他接着道:“衙门的意思,西宁街每个月……一百两银子!” 房间内陷入沉默,谢平敲了敲桌子后,随即开口道:“城校尉,我给你五十两,此事就这么算了!” 谢平不清楚锦衣卫衙门有什么矛盾,他不想将自己卷进去,他深知里面的凶险。 但他也不能遂陈啸庭的意,那样他就没法在三才会立足,这同样会使他失去一切。 所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自己出三十两银子给陈啸庭,把陈啸庭摆平。 事实上,如果真按陈啸庭的一百两来算,每月三才会只会多拿二十两银子,现在谢平一次性就拿五十里来堵陈啸庭。 陈啸庭缓缓放下茶杯,谢平无法从他表情中得出答案,所以他在等陈啸庭开口。 他自信自己提出的条件很丰厚,因为这五十两银子是单独给陈啸庭。 陈啸庭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不好意思,我要每个月……一百两银子!” 谢平脸色顿时垮下,气息不由粗壮了几分,只见他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得谈了!” 陈啸庭也站起身来,依旧平静道:“谢会主,你是聪明人,应当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谁知谢平哈哈笑道:“我谢平活了三十多年,走过的桥比你踏的路都多,还要你来教我?” “年轻人,不要以为你要对付的是我们三才会,你这是与整个广德府作对!”谢平冷声道。 陈啸庭则拍了拍自己衣袖,然后道:“你三才会,代表不了广德府!” 两人都试探出了对方底线,知道绝不可能谈拢,此时陈啸庭也就没那么好态度了。 只见他走向包厢门口,而后回首对谢平道:“谢会主,今日我是穿便服来的,下次见面……我就是穿官服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谢平心中怒火大致,而后同样威胁道:“难道你就不怕,今日走不出这酒楼?” 陈啸庭已经踏出门外,一边走一边道:“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么?谢平当然不敢试,这世上除了不想活的,没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对锦衣卫下手。 可能是听到了楼上的吵闹,当陈啸庭走下楼梯后,大堂内十几名三才会的汉子,立马就围了过来,气势骇人无比。 曾春几人也迅速来到陈啸庭身后,自是与对面三才会的人对峙起来。 对面乌压压一群人自然气势非凡,但和陈啸庭前世经历的大场面相比,差了不知多少档次。 只见他指着这些人,仍旧从容道:“怎么……你们想要造反?” 知道陈啸庭锦衣卫校尉的身份,这造反两个人确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49章 碰壁 这些人外强中干,陈啸庭心里清楚得很。 这些人出来混是为什么?是为捞钱养家糊口的,可不是为造反连累全家处斩。 没理会这些人在想什么,陈啸庭直接迈步往前,厉声训斥道:“让开……” 为陈啸庭气势所慑,前面的人只能乖乖让开,而曾春等人则分列左右护卫,同时将那些靠得太近的人退到一边。 曾春一边推人还一边骂道:“让你们让开,没听见?” 他们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可把陈啸庭的面子撑足了,作为老大的他只需要昂首往前走就可以。 当陈啸庭快要走出酒楼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对旁边冷眼旁观的张武道:“五当家,三才会任由谢平乱来,会毁掉的!”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头也不回离开,曾春等人也随之而去。 张武脸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陈啸庭给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是三才会的五当家,但在帮会里的势力非常有限,只是替谢平在决策圈里占一个位置。 没继续理会这些,张武连忙往楼上赶去,他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当他上了楼后,便看见谢平出了包厢,于是他便开口问道:“大哥,刚才……” 谁知道张武话还么说完,便听谢平劈头盖脸骂道:“你个废物,刚才让人一句话就吓住了!” “你若站出来顶上两句,兄弟们也能多撑一段时间,狠狠落那姓陈的面子……” 张武受这无妄之灾,心里自是憋屈无比,但此时也只能连连告罪道:“大哥息怒……” 他可不敢和谢平硬顶,否则有如上次那般被淋一身茶水,那他面子可就丢大了……虽然先也很丢面子。 “这两天姓陈的必有动作,赶紧回去召集各位当家,商量出个对策来!”谢平撂下这句话后,便一马当先离开了。 “是是……”张武在后面跟上道,但此时眼神中却满是恨意,只不过背对着他的谢平看不到。 陈啸庭等人出了酒楼后,随即又来到曾春家,这两天他都没回家,几个人都要住在这里。 正堂之内,陈啸庭首先开口道:“西宁街商户有二十家,其中直接属于三才会产业的有三家!” “若是咱们收钱,其他各家就会看三才会的态度,所以想要把西宁街的钱收上来,首先咱们就得先让三才会掏钱!” 对于陈啸庭这些分析,在座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们很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 随即,陈啸庭接着道:“饭要一口口吃,三才会这三家产业自不可能一次全收上来,咱们得选一家先下手……你们认为选哪一家?” 陈啸庭也不是全知全能,所以他得问问这些地头蛇们,这些人的经验阅历值得他参考。 众人想了想后,还是魏勇先开口道:“大人,三才会的三家产业以翠红楼规模最大,利润最丰……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去翠红楼!” 魏勇刚把话说完,便听张二铁揶揄道:“你小子怕不是想女人了吧,一心就想往翠红楼去……” 张二铁的话逗得堂内皆是“嘿嘿”偷笑,在陈啸庭的阴沉的目光下,这些人才收起了笑意。 然后陈啸庭才道:“魏勇说得有道理,那就以翠红楼为第一个目标,你们有没有其他意见?” 众人皆是不语,只是陈啸庭扫视众人时,发现曾春欲言又止。 于是他开口问道:“曾春,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 得到了陈啸庭允许,曾春才面露难色道:“大人,我觉得先动翠红楼不妥!” 果真有人提出异议,陈啸庭情绪并无变化,而是问道:“理由!” 见陈啸庭真的不介意,曾春才道:“翠红楼烟花之地,平日去的都是显贵之人,动翠红楼……这些人怕是会阻挠!” 曾春只是浅浅一提,陈啸庭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就是说翠红楼是高端消费场所,动他容易直接和广德府的权贵起冲突,到时候就很麻烦。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认为……该对那家下手?” 曾春想了想后,便道:“大人,属下觉得紫云酒楼合适,其规模也有不小,正好拿来开刀!” 陈啸庭一想没问题,然后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曾春真的改变了陈啸庭的想法,其他三人皆是活见鬼的模样,曾春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而在今日,陈啸庭也对曾春刮目相看,这人另三人不一样。 ………… 七月二十,这是陈啸庭与谢平会面后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西宁街显得很平静,但谢平却没有放松警惕,二十反复想了应对之策。 但今天,却是陈啸庭决定动手的日子,他已不能再等下去了。 于是陈啸庭便将曾春四人派了出来,让他们直接去紫云酒楼收钱。 当然不是让他们去抢劫,而通过干扰酒楼生意的方式,逼得对方乖乖拿钱。 大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谢平当日态度坚决,恐怕也不会低头,甚至还会有反制措施。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所以陈啸庭今日没亲自去,而是派曾春几人先去试水。 按照陈啸庭的说法,他是整个队伍最后的底牌,若是他跟着去也被打脸了,后面就真没法和谢平斗了。 但陈啸庭也没闲着,他单独往百户衙门去了,想给自己找点儿帮手。 再说曾春四人,今日他们皆是身着黑色官服,气势汹汹来到了紫云酒楼。 一群人进了酒楼之后,便拿着一张画着人像的纸每桌比对,说是按图捉拿钦犯。 这一波操作可弄得酒楼内鸡飞狗跳,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锦衣卫捉拿钦犯,谁要和这事儿沾上就是天大的麻烦。 没几分钟,酒楼内的客人就都被扰了一遍,见曾春等人还在酒楼内翻找,他们可没心情再吃喝下去了。 于是这些人一个个结账离去,让前会儿还热闹的酒楼内,一下就冷清了不少。 掌柜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向为首的曾春问道:“官爷,咱们这儿是本分生意,如今人都查完了,您看……是不是往下家去?” 谁知曾春冷笑道:“现在虽然查完了,但一会儿还要来人,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知道这是存心找麻烦了,掌柜提前得到过谢平的提点,于是立马就派人去香堂报告情况。 没过一会儿,只见张武便领着十几号人,来到酒楼内便将曾春等人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此处闹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张武怒骂道,却是一点儿都不怕曾春等人。 曾春亮出了手里的画纸,然后很硬气道:“奉命捉拿钦犯,怎么……你要包庇?” 说实话,虽然曾春表面很硬气,但对上张武这样的黑老大,心里也有些发怵。 谁知张武一把夺过画纸,然后指着纸道:“捉拿钦犯,这上面连百户衙门的大印都没有,你们捉拿什么钦犯?” 这上面当然没有盖印,因为陈啸庭没有,也不敢私铸假印。 被张武呛住,曾春也不甘示弱道:“你放肆,缉拿公文你也敢抢夺?” 只听张武冷笑道:“现在我不止怀疑这公文是假的,我看连你们也是假冒的官差!” 这下不只是曾春,便是张二铁等人也怒了,只听张二铁怒道:“你看不见我们身上官服,不是官差是什么?” 张武气定神闲,然后伸出手道:“把你们腰牌拿出来,拿出来我就信你们是,拿不出来……” “我就把你们扔出去!” 第50章 加剧的矛盾 (有票的朋友投一下,太冷清了!!) 听到张武如此猖狂,曾春等人都快气炸了。 自从他们加入锦衣卫以来,还没人敢如此威胁他们,眼前的张武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疯了。 “把你们腰牌拿出来,否则……我可让弟兄们直接动手了!”张武冷声道。 实际上,张武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是全靠死撑着。 谢平将情形分析之后,便定下方才张武所述的反制之策,牢牢抓住曾春等人的死穴。 但作为执行人,张武此时当真如走钢丝一般,锦衣卫可不是他惹得起的,如今却要和对方动手。 曾春等人当然拿不出腰牌,锦衣卫腰牌只有校尉持有,但如今陈啸庭却不在。 知道曾春几个人拿不出来,张武便对手下扬了扬手道:“把这几个人赶出去,假官差也敢出来招摇撞骗!” 张武带来的人都是谢平心腹,来之前谢平便同他们讲过厉害关系,并承诺出了事儿他来负责。 所以,曾春等人既然已被定为了假官差,那他们动手也就有了胆量,更何况上面还有会主给他们撑着。 “你们干敢……”曾春将刀拔出一截道,想要将这些人吓退。 但偏偏这些人没被吓着,在曾春拔刀的同时,他就觉得腿上挨了一脚,然后失去了重心。 人家十几个人一块儿动手,根本不是曾春四人能招架的,还真就被硬生生赶出了酒楼。 当张武将曾春的佩刀扔到他面前后,还调笑道:“记住了,下次再来招摇撞骗,我们的拳头可不认人了!” 是的,这些人虽将曾春等人赶了出来,但也是从推搡拉扯,并未动手打人。 只要将曾春等人赶出来,就算化解了陈啸庭的第一波攻势,他们知道适可而止。 捡起自己的佩刀,曾春几人面色阴沉,此时他们官服被拉扯得有些凌乱。 方才这些人没有拳脚相加,但他们却比挨了打还难受,入锦衣卫后他们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三才会摆明要来硬的,此时再强行突也没了意义。 只听曾春放下狠话道:“姓张的,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后,曾春带着这张二铁等人就离开了,身后则响起了三才会会众的揶揄声。 街道另一边,三才会香堂之内,此时四位当家都在里面。 谢平坐在上首,此时的他看起来很平静,似乎没将外面的争斗放在眼中。 还是二当家柳关开口道:“大哥,向官差动手,这可不大好吧!” 听到这话,谢平心中不由有气,方才做决定的时候呢怎么不说? 谢平知道柳关这话的意思,是想把此事的责任划分好,最好他自己不担责任就好了。 谢平便道:“他们既没有百户衙门大印,也没有校尉腰牌,我说他们是假的有何不可?” 谢平不可能自己将责任揽下来,此时便引开了话题。 谁知老三许明达插话道:“但他们确实是锦衣卫的差役,而咱们向他们动手了?” 谢平此时本就心急火燎,被这两人连连诘问,一时也难以控制住情绪。 便听他冷声问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把我绑到百户衙门去?” 柳关不由阴恻恻道:“大哥这是说什么话,我们那会有这样歹毒心思!” 场面一时死寂,三才会内部的矛盾也直白的暴露出来。 谢平知道自己真的危险了,方才这些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摆明了就是给自己挖坑。 现在真向锦衣卫差役动了手,这些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只等着给自己安插罪名。 继续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会事,只听作为和事佬的四当家李文开口道:“几位兄长何必置气,现在还是先同心同力,保住帮会基业才是!” 李文开口后,香堂内紧张气氛才减缓了些。 便听谢平道:“我与百户衙门里几位大人有些交情,若是真有人借题发挥,到时候我亲自向张总旗负荆请罪就是!” 这下,其他人就真无话可说了,谢平已将责任揽了下来。 当然了,在承担责任的同时,谢平也向堂内众人展示了自己的人脉。 和百户衙门里的诸位大人的交情,他足够能自保,借此敲打面前这些想要借题发挥之人。 但目的达到后,柳关笑道:“大哥既然已有万全之策,那我们便不再多嘴了!” 看着这些人趁火打劫的贱样,谢平发誓此事了后,定要将帮会清理一遍,让这些碍眼的家伙去死。 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则是准备接陈啸庭下一招,谢平知道陈啸庭不会轻易认输。 ………… 城北百户衙门之内,陈啸庭此时正召集了几位好友,在向这几人宣讲自己困难。 也幸好有前段时间锦衣卫内部大换血,现在他才能找到足够帮手,否则事情对他而言就真的难办了。 “兄弟们,大哥给你们讲得也够清楚了,你们就说愿不愿意帮忙吧!”陈啸庭双手环抱道。 在他面前则是余有平,杨月行,肖敏中和魏无定四人。 陈啸庭之所以请到四位发小,除了增加自己的人手,更多还是为了给自己造势。 他一个人的力量比较薄弱,若是五位锦衣卫校尉到场,那可是一大股力量了。 再加上五个人手下十七八位差役,总共就是二十几个人,这三才会还不吓尿? 虽然是发小,但余有平等人都有了自己的差事,同时也肩负起自己的家庭。 所以在受到陈啸庭相邀后,他们几人也没立马答应,而是权衡起利弊来。 陈啸庭也不逼问,方才在讲起因经过的同时,他也将此事办下来的好处提了出来。 陈啸庭告诉他们,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衙门里没人插手,就说明动三才会是被上面默许了的。 既然是被默许了的,那么谁拿下了三才会,谁就立下了大功。 再不济也能得百户大人看重,以后有肥差或者要提拔人时,肯定先想着有能力的人。 陈啸庭话糙理不糙,年轻人都充满干劲儿,谁又不想往上爬呢! 更何况,他们与陈啸庭本就相交莫逆,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跟着闹的理由。 恰恰,陈啸庭给出了他们理由! 几秒钟后,便听余有平按住刀柄道:“庭哥,我跟你赶了!” 然后余有平便站到了陈啸庭身边,两人一起看着剩下三位好兄弟。 肖敏中此时也做出决断道:“庭哥,我也跟你干了!” 已经说服了两位,剩下两人还在权衡中,陈啸庭决定添一把火进来。 于是他循循善诱道:“你们都知我得百户大人看重,还得了千户大人赏赐……为什么?” “因为我会闹腾……泰西县衙,捉拿高士杰?那一次不是搞得鸡飞狗跳?” “你们难道甘愿一辈子庸庸碌碌?就做个普通校尉?”陈啸庭质问道。 年轻人就是火气重,可不是谁都如陈啸庭这边老谋深算的。 毕竟是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听魏无定和杨月行上一步道:“庭哥,我们跟你干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满意道:“这就对了,过不了些时日,百户大人就该召见你们这些年轻俊杰了!” 这话说得余有平几人喜不自胜,他们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正当陈啸庭跟着高兴时,却瞥见曾春几人狼狈而来,让他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第51章 对峙 “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狼狈?”陈啸庭满是不快道。 在其他几位校尉面前,曾春几人也怕丢了陈啸庭颜面,便赶紧扶正了自己帽子,同时整理自己的衣袖。 当然了,曾春等人非得这幅惨样儿过来,也是为了给陈啸庭看的,然后好为了他出气。 现在看陈啸庭与另外几位校尉相谈甚欢,曾春几人便知几人已达成同盟,能够找回场子了。 于是曾春便将方才被赶出来的情形,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把三才会的人形容得那叫一个惨。 听完曾春几人的讲述后,陈啸庭便道:“几位兄弟看见了吧?三才会如此猖狂,也难怪上面几位大人要对他动手了!” 陈啸庭这手偷换概念玩儿得很溜,直接就把三合会的霸道,和百户衙门要动他联系起来。 果然,便听余有平愤然道:“从来只有锦衣卫欺负别人,今日还被地痞无赖给欺负了,这些人简直找死!” 肖敏中也是义愤填膺道:“庭哥,你说吧……怎么收拾他?” 魏无定和杨月行也上前两步,按着佩刀很是愤然道:“庭哥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陈啸庭在心里笑了,同时脸上肃然,朗声道:“我怀疑紫云酒楼藏有白莲逆党,诸位可愿同我一同去抓贼?” 这就是更加毫无遮掩的栽赃了! “一切听庭哥吩咐!”众校尉皆道,这份气势可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诸位立马叫上手下差役,咱们这就去捉拿逆贼!” 既然谢平给他来硬的,那就看今日谁硬得过谁! ………… 陈啸庭一行点齐人马,浩浩荡荡二十几人便往西宁街赶去。 此时紫云酒楼内生意恢复了些,张武带着手下人留了下来,防备曾春的人去而复返。 但他显然低估了事情的眼中程度,还没到半个时辰,便有手下人来禀报,说大批锦衣卫官差正赶来。 张武一下跳了起来,当他带着人从二楼赶到大堂门口,便看见二十多号锦衣卫官差向就楼围了过来, 而在其中,就有方才被张武赶走的曾春,仇敌见面是分外的眼红。 虽然这次亲自赶来了,但陈啸庭却落在后面,让余有平几人顶在前面,美其名曰是对几位发小的锻炼。 但投石问路的事,还是由曾春几人来干。 张武带着一帮人拦在紫云酒楼外,走在最前面的曾春颇为嚣张来到张武面前。 两人之间就隔不到二十公分,两人眼中都饱含对方的怒火。 “紫云酒楼有白莲逆贼出没,我锦衣卫奉命前来查找,尔等还不闪开?”曾春牛气冲天道。 他就是要招惹张武,最好能引得对方动手,那他就可以借助这次的浪头将张武打趴下。 这次来的锦衣卫官差气势汹汹,张武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扛不下来,便让手下人赶去通知大哥谢平到来。 然后张武才对曾春道:“我们做的都是本分生意,和白莲教并无瓜葛!” “你说没有就没有?”曾春立即追问道。 张武却是一笑,而后道:“方才几位大人不是搜过了?可发现了白莲教的影子?” “你……”这还真是不好回答,曾春一时语结。 小小差役张武没放在眼里,只见肖敏中挎刀走到前面,然后冷声问道:“刚才搜过了,现在就不能搜了?” 张武现在只为拖延时间,但对肖敏中他可不敢太过无礼,只见他赔笑道:“大人,我们这是小本儿生意,你们这么三番五次来搜查,我们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这酒楼本就经营不善,若是因此失了客人,倒闭之后我等如何生计?” 肖敏中毕竟当差不久,年纪小而且心肠软,一时竟被张武问得无言以对。 看不惯肖敏中被呛声,余有平三人便一同涌了上来,十几名差役也跟着汇聚一处。 “混账东西,锦衣卫查案也敢阻拦,你是要造反吗?”余有平直接骂道,这都是从他爹那里学到的套路。 魏无定也上前一步,冷声恐吓道:“包庇白莲教逆贼是死罪,你们不想活了?” 两人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别说还真能唬人,弄得张武身后那些汉子气势都弱了不少。 两边几十号人对峙,街道上早就没了行人,但张武的目光却不住往街上瞟去。 陈啸庭在后面看得清楚,他知道张武是在等谢平过来,所以他也在等。 要知道,这次和三才会正面冲突,在谢平到来时才真正开始,而陈啸庭正等着那一刻。 见张武不搭理自己,余有平等人面子上瞬间都挂不住了,而年轻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 “我警告你一次,让你的人全部让开!”余有平冷冷道,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张武看得心颤,但还是没移动脚步,相比于锦衣卫这些半大“孩子”,谢平给他的恐惧无疑更大。 “冲进去,谁敢阻拦,全部拿下!”余有平当即下令道,只有动手他才能维护住最后的面子。 刚当差不久,余有平虽也养出了些气势,但还是没那么大魄力说格杀勿论。 余有平下完命令,肖敏中三人也让手下差役紧跟而上。 十八名差役一起往酒楼内涌去,张武虽没明着反抗,但也和手下人直挺挺站在原地,颇有种人肉长城的感觉。 两方人拥在一起,差役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见这些人敢不听招呼,立时便大打出手。 刚才三才会这些人敢将曾春等人赶出去,但此时在余有平等人注视下,这些人连还手都不敢。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三才会核心人手,此时被十几名差役打得东窜西逃,但偏偏就是将差役们挡在外面。 酒楼内外鸡飞狗跳,余有平等人站在外面脸色铁青,此时他们都有撸起袖子下场的冲动。 就在这一片混乱,就差把酒楼给拆了的关键时刻,便见又是二十人从街上赶来,为首之人正是谢平。 看见大哥谢平来了,身上挨了几拳的张武有些热泪盈眶,他总算可以脱手了。 虽然他们是挨打不还手,但正面和锦衣卫发生冲突,同样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怎么回事?”谢平人还未到,一声大喝便先传来。 三才会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将正在动手的差役们都镇住了,一时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差役们未入锦衣卫前,大都是街上的闲散混混儿,自然听过西城谢会主的威名。 谢平带着人挤到人群中,三才会的人多了一倍,看起来差役们处于弱势地位。 在一众手下环绕中,谢平指着众差役后面的余有平道几人:“几位,张总旗手下,我可没见过你们!”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职责,余有平他们管过界了。 面对的是谢平,余有平心里说不怵那是假的,但陈啸庭可在后面看着,怎么他们也得把场子撑起来。 第52章 查封 (感谢大家的投票,再接再厉啊!) 在谢平的质问下,便听方才被呛住的肖敏中开口道:“我等奉命捉拿白莲逆贼,谢会主是要包庇?” 小小年纪也敢给自己扣大帽子,谢平不由嗤笑,然后义正言辞道:“可我只看见,方才锦衣卫官差随意殴打百姓,你们就是这样调查?” “大明自有王法,锦衣卫是皇帝陛下亲军,更应守法才是……”谢平吐字清晰道。 站在后面听着的陈啸庭真想给这位鼓掌,一个盘踞城内的黑老大,居然堂而皇之宣讲王法。 你谢平做下的那些恶事坏事,真要计较王法的话,死十次怕都够了。 “我等自是奉公守法……”肖敏中强自分辨道,但语气中已有不自信。 魏无定性格冲动,可不想纠结这些弯弯绕,立时怒道:“你窝藏白莲逆匪,又该当何罪?” 这家伙更是厉害,直接就认定谢平和白莲教勾结了。 嘴炮谢平是一点儿都不虚的,扯官话他曾下过功夫,不然怎么和几个衙门打交道。 便听谢平问道:“你说我窝藏白莲教逆匪,可有证据?无证据便平白侮人清名,我可到知府衙门喊冤!” 魏无定登时气急,虽然他也忌惮三才会的势力,但这样丢面子让他抑制不住怒火。 就在魏无定要拔刀相向之际,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谢会主当真牙尖嘴利!” 这话极尽讥讽,自然是出自陈啸庭口,他觉得该自己出面收场了。 实际上,谢平到了酒楼外后,就一直在搜寻陈啸庭的身影,只不过没被他看到。 在差役校尉们让开一条道后,陈啸庭挎着刀,正了正自己官帽便往前走来。 经过魏无定身边时,陈啸庭将对方抽出一截的佩刀按了回去,若有所指道:“拔刀要看准时机,方才无往不利!” 随后陈啸庭便转身,走到了谢平面前,两人身后皆是人多势众,看向对方眼神中满是冷色。 随后陈啸庭一脸轻松,甚至带有笑意对谢平道:“谢会主,白莲教历来为朝廷定为钦犯,你要包庇?” 陈啸庭比较难缠,这个包庇罪可不敢应承下来,谢平便道:“陈校尉,你这是构陷!” 陈啸庭拔高声音道:“我就是构陷,你又如何?” 见陈啸庭目光灼灼,谢平一时竟想不到如何争辩,对方的强势让他感到无力,这就是锦衣卫啊! 只见陈啸庭往身后招了招手,朗声道:“紫云酒楼有通白莲逆贼之嫌,从今日起将其查封,严加调查!” 后面差役正要闻声而动,却听谢平大喝道:“谁敢?” “谢会主,你这是要造反吗?”陈啸庭冷声问道,这话他说跟其他人味道都不一样。 谢平面色一变,然后才道:“陈校尉,你有百户衙门公函?还是张总旗的条陈?” “若是没有,你凭什么查封我酒楼?” 陈啸庭上前一步,掸了掸谢平衣领,然后才道:“这是我的意思,那里需要烦扰上面大人!” 说完这话,陈啸庭转身便道:“立即查封,敢有阻拦者……杀!” 陈啸庭已经豁出去了,命令是他下的,后果也会由他来承担,就看他与谢平谁扛得住。 当余有平几人带领差役强行突进时,三才会的帮众们可不干了,这里是帮会主要经济来源,查封了他们吃什么? 余有平等人纷纷抽出刀来,同时厉声喝问道:“闪开,你们要造反么?” 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三才会的人看着谢平,余有平等人也都看着陈啸庭。 只要大佬稍微点头,紫云酒楼便会化外沙场。 “三才会武力抗法,担不起百户大人一怒!”陈啸庭缓缓道。 不管此番是不是陈啸庭无理取闹,但只要谢平敢带人武力反抗,周文柱一定会要他脑袋。 地痞帮会是下九流的组织,无论他多么有钱有势,在锦衣卫面前都只是一条狗。 一旦狗敢对主人龇牙,那便逃不了被杀吃肉的结果。 甚至,不需要周文柱自己动手,三才会其他几位当家,就会先把谢平脑袋割下来,然后去邀功请罪。 想到这些,谢平心中一时悲愤无比,自己一个人为帮会死扛陈啸庭,柳关那些人却随时抓他破绽,想一脚将他踢进深渊。 最终,在三才会这些汉子的注视下,谢平语气沉重道:“都……退下!” 陈啸庭笑了,虽然他也是兵行险着,但这一局他还是胜利了。 说实话,若是三才会真的武力抗法,陈啸庭在此杀人后,他也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 但想来有沈岳那份人情在,至多不过削官为民,到时候让老二接班入锦衣卫就是。 抛去这些无意义的设想,陈啸庭对余有平吩咐道:“把里面人都严加盘问,不准放过一个白莲逆贼!” “然后查封紫云楼,作进一步调查,务必将白莲教连根拔起!” 陈啸庭这话可谓夸下海口,白莲教传承多年,岂是他能连根拔起的。 三才会众们不敢阻拦,余有平几人带着差役们涌入酒楼,里面顿时鸡飞狗跳。 再度来到谢平面前,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谢平,陈啸庭指着他身后人道:“谢会主,如你再不将手下人带走,就是聚众闹事了!” 听着陈啸庭威胁的话,谢平心中很是憋屈,但也只能下令道:“咱们走!” 留在这里只会继续丢人,还不如回去想办法。 说实话,谢平没想到陈啸庭能叫这么多人,这种大势让他无力对抗。 所以眼下第一要务,就是去找王有田和张震山,摸摸锦衣卫内部究竟什么意思,于是谢平带人离开了。 虽手下人和他一样憋屈,但也只能离开。 紫云楼内,除了一名厨子和伙计被留下来,其他人都被赶走。 大门上已经贴了封条,这是陈啸庭早就准备好了的,是他从郑简那里顺来的。 今日事情办的不错,陈啸庭自然要感谢这班兄弟,于是就借花献佛了。 差役们在一楼大堂坐了两桌,最丰盛的酒席摆了上来,众人吃喝气氛热烈。 曾春四人感谢这些兄弟帮他们找回了面子,自然是一个劲儿的敬酒,称兄道弟不亦乐乎。 二楼上就要安静许多,陈啸庭和余有平几人团坐一桌,气氛也很是愉快。 “看的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三才会也挡不住咱们!”余有平笑着道,今日对他来说也算做了件大事。 三才会会主拦在前面,一样被他带人封了酒楼,这对他各方面素质是极大的锻炼。 往后再有什么棘手的事,有了今日之事在前,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最兴奋的是肖敏中,在众人中他要胆小一些,今日让他突破了自我一些。 只听他道:“还是庭哥厉害,和谢平争锋愣是压住了他!” 陈啸庭今日的重要作用,在场几人心里清楚,于是纷纷也夸起陈啸庭来,顺带着也把自己夸了。 看着几位发小成就感满满,陈啸庭却道:“咱们闹腾为的是升官发财,你们日后说不定能做百户千户,可别因眼下之成便沾沾自喜……” “须知……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看着陈啸庭一脸从容,余有平几人对比自己等人喜不自胜的样子,纷纷感叹陈啸庭风范,心里更认定了他这位大哥。 然后便听余有平几人道:“庭哥教训的是!” 感受着他们态度上的些微转变,陈啸庭心里更是高兴,脸上也露出笑意。 只见他举杯道:“但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一场大胜,是大家的大胜!” “所以,为今日之胜……咱们干杯!”陈啸庭高声道。 “干杯……” 第53章 各方反应 七月二十二,风和日丽。 府城之北地位尊贵,历来为广德官宦贵人居住之所。 在城北里巷中一处处大宅中,尤以高阳巷陈家占地广阔,其内雅致园林历来为城内士人称赞。 作为本地豪绅之首,陈家时常宴请广德府内官绅,宴会之所便在陈家后花园的一处阁楼内。 虽然周文柱已经来过几次,但对士大夫文人的享受方式,他还是感到由衷赞叹。 一般来说,文人之间的宴会是不会邀请周文柱这等武夫的,更何况他还是和文人对立的锦衣卫。 对此周文柱也有些不解,这还是陈本贤头一次主动请自己。 虽然来了,但周文柱还是觉得自己在此格格不入,他独自里虽也有些墨水,却也不能同周围人一起吟风弄月。 于是他只能一个人独坐一边,想着如何控制西城的帮会的局面。陈啸庭的所作所为,他都洞若观火。 周文柱在一边独酌,但陈本贤却找上了他。 “周百户,为何一人独酌?”陈本贤举杯问道。 陈本贤身着员外服,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一脸富态,若是陈啸庭站在这里,也不会相信这人和白莲教牵扯颇深。 周文柱抬头望向陈本贤,然后道:“在下一截武夫,吟诗弄词都不擅长,也只能一个人喝了!” 周文柱这话可谓粗鄙,但在场这些文人雅士,以及府衙的两位大佬,均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别看前段时间广德府衙和沈岳合作不错,但那是因为利益摆在前面,同样身为文人的李长山仍是看不惯锦衣卫的。 当然,请到李长山和钱守德的到场,也可充分体现陈本贤的能量。 但现在陈本贤有事相求,自然不会在意周文柱的无礼。 只听他道:“周百户致力广德治安,为府衙安民施政贡献一己之力,陈某敬你一杯!” 陈本贤有钱有功名,顺带着还夸了自己,这面子怎么都是要给的,周文柱与之一饮而尽。 都是一个酒桌上的人,陈本贤牵起话头肯定有其目的,于是李长山等人皆默然静听。 随后,便听陈本贤道:“陈某有一亲弟,家父母仙逝之时将其托付于我照料!” “但前些年面忙于功名,疏忽对其管教,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的跳脱性子,每日竟做些斗鸡走狗之事!” 虽然不明白陈本贤说这些的目的,但周文柱还是静静听着,座上其他人也是如此。 然后便听陈本贤接着道:“可自从七月初三其离家之后,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在下担心不已,唯恐其遭遇不测!” 说到这里,陈本贤站起身对周文柱行礼道:“周百户执掌锦衣卫,于广德城内外了解甚详,还请周大人帮忙查找,在下感激不尽!” 丞相这话说得是事实,锦衣卫在城内不但监察官员士大夫,对下同样监察黎民百姓。 就如广德府城的几个帮派,除了是锦衣卫的剥削工具,其实也是锦衣卫的情报来源。 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陈本贤自然要求到他这里。 和白莲教勾结不清,陈本贤还和周文柱谈合作,不得不说他真的胆子够大。 同时也能说明陈本贤够自信,把首位工作做得不留痕迹。 还是那句话,不管查还是不查,面子上总是要照顾到的。 于是周文柱便道:“周某自当尽力,陈大官人放心!” 陈本贤这才告谢道:“多谢周大人,在下已备厚礼,等会儿便送至大人府上!” 周文柱也不推辞,客气道:“陈大官人客气了!” 谈过了这些,周文柱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却听钱守德道:“这些天城内发有三次命案,杀人手法皆是一刀割喉而死,周百户可知此事?” 周文柱点了点头,然后道:“本官知道,而且知道每一具尸体旁都摆有一朵纸做莲花,这是白莲逆贼作孽!” 说道这里,周文柱明白了钱守德的意思,便向陈本贤道:“陈大官人,若是令弟他……” 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周文柱相信陈本贤能理解他的意思,这些天周文柱也正在为此事犯愁。 虽然说案子是由府衙的人主办,但白莲教大肆在城内杀人,周文柱的压力也很大,所以一直也在着手调查此事。 钱守德此时把这事儿抖出来,实际上对周文柱也是一种施压。 陈本贤是广德地域白莲教的财神,所以白莲教绝不会对他弟弟出手,周文柱话里的可能直接被他否定。 所以陈本贤还是道:“不管我弟是否遇害,还是请周大人帮忙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嘛,周文柱也无话可说了,但眼下他确实没心情帮陈本贤找人。 但似乎,今天很多人都不愿放过周文柱,只听座下一人道:“周百户,最近西城有风雨,闹得我等苦不堪言呐!” 周文柱依旧保持涵养,开口问道:“何事能扰得杨大官人不堪?” 杨远教杨大官人,家底虽较陈家差了一些,但也是本地豪富,一样也有举人身份。 听得周文柱发问,杨远教便道:“西城校尉和三才会大打出手,搞得西宁街人气骤减,家人多靠生意过活,苦不堪言啊!” 周文柱不动声色道:“竟有此事?我回去查看明白,定会管教!” 就此一点周文柱是看不起这些文人士大夫的,这些人口中读着圣贤书,言称商户为贱业,君子远之。 可这些人家中子弟亲戚,那个没在城内开设商铺,否则家里的大把钱怎么来的。 而且这些人还尽干些巧取豪夺之事,那个家里的千亩良田,不是靠这个来的。 虽然这些人的罪证一查便有,可整个大明朝这样的事太多了,已经发展为一种常态。 法不责众,即便皇帝有心整顿,却也无力回天,周文柱也只能干瞪眼。 陈啸庭在城内闹腾,那是经过周文柱默许的,这些人给他告状……他又岂会理会。 见周文柱敷衍回答,杨远教便继续道:“周大人,城内百姓经营本就薄利,再有差役层层盘剥,已经生存艰难……如今……” 还没等杨远教说完,周文柱心里气一下就上来了,只听他冷声道:“怎么,你是说锦衣卫残忍害民?” 这一刻,杨远教才清醒过来,自己是在和锦衣卫的百户说。 于是他立即解释道:“在下岂敢,只是但我听说西城校尉……还要加收例钱,这未免太过了些!” 他这一解释更是火上添油,周文柱面色越发阴沉道:“那么你是听何人所说,此人有与你是何关系?” 经周文柱这么问话,杨远教顿时意识到不妙,这是在审问自己了。 他今日也是多喝里几杯,才想着找周文柱理论几句,此时那点儿酒意已被吓醒。 “周百户,我这……” 正在杨远教想要解释之际,却听一直没开口道李长山道:“好了,今日本是文会,总提这些俗物做什么!” 李长山表面是在训斥杨远教,实际却是给他解围,杨远教不由报以感激的目光。 第54章 回家看看 (今天上推荐位,本书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投票,评论,章评都不要吝惜,都参与进来吧!) 傍晚,手里提着酒肉,陈啸庭在家门外逡巡不定。 自从你前几日离家之后,他便再也没回过家,害怕听老父母在耳边叨叨。 这两天除了查封紫云酒楼,陈啸庭又连续使了手段打击三才会,但对方还是硬挺着没服软。 三才会在前面硬扛着,其他商铺也收不上钱来,陈啸庭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所以今日他才想起回家看看父母,这两天二老肯定为他担心了。 但当时和父亲陈大用不欢而散,陈啸庭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老爹,所以才在门外不敢进。 “大哥……你怎么不进去?”此时,陈啸庭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 陈啸庭转身一看,却是二弟陈啸林在身后,此时他身着一身蓝色衙役差服,看样子刚从府衙过来。 “是老二啊,我这……”陈啸庭一时有些语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啸林直接来到他身旁,拉起他的袖子便道:“走走走,这时候娘她差不多也把饭做好了,正好吃饭!” 被陈啸林拉着往前,陈啸庭也只能半情愿的走着,这样正好解了他的围。 还没进门,便听陈啸林喊道:“爹娘,大哥他回来了!” 院子里一下就有了动静,“咯吱”一声门被打开,陈小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见到是自己两位哥哥,陈小玉一下就跳了出来,拉着陈啸庭衣袖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陈啸林在一旁撇了撇嘴,用手指点了妹妹额头,颇为幽怨道:“小玉,二哥我也回来了!” 陈小玉打开了陈啸林的手指,然后甩着陈啸庭衣袖道:“大哥,你看二哥他,老是欺负我!” 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道:“那小玉早点儿找个郎君,替你揍你二哥!” 陈小玉虽才十二岁,但在这个十六七岁便成亲的时代,便已清楚郎君的意思。 陈小玉顿时脸色通红,然后羞道:“大哥就会胡说,不理你了!” 说完这话,陈小玉还真一溜烟儿跑进了院门,看样子真的是脸皮很薄。 见此一幕,陈啸庭不由喃喃道:“咱家这大白菜,不知会被谁家的猪给拱了!” 陈啸林听得云里雾里,便问道:“大哥,咱家那有大白菜?” 没等陈啸庭给他解释什么是大白菜,便将高二娘从院内出来,冲俩儿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要老娘把饭端你们手里?” 陈啸庭两人赶忙入了家门,他们可不想再被臭骂。 进入家门,便可望见正堂内已摆好了饭菜,父亲陈大用已坐上了主位。 陈啸庭将买的酒肉放到厨房后,便有些不自在的进了正堂,左边的位置给他留着,一家人都没动筷子。 将佩刀和官帽解下放好后,陈啸庭才小心翼翼落座,此时情形让他觉得比斗谢平还要难受。 “混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这两天不归家,是不是连家都不要了?”高二娘瞪着陈啸庭骂道。 这时候陈啸庭哪敢唱反调,便应声道:“衙门里公务繁忙,这才没得机会回家!” 高二娘也不是真要拿陈啸庭怎么样,眼下儿子给出了解释,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但这时高二娘把目光扫向了身旁的丈夫,她清楚这爷俩之间憋着话没说。 高二娘给陈啸庭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酒杯。 陈啸庭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于是主动起身给自己老爹满上酒,然后道:“爹您喝酒!” 陈大用面无表情接过酒杯,然后才道:“听说你带着老余那几家的崽子,查封了三才会的酒楼?” 老爹时时关注着自己的事,陈啸庭不免也有些感动,便答道:“嗯,已经查封了两天了!” 陈大用便接着道:“可三才会还是没服软,你就这么一直封下去?” 没等陈啸庭回答,陈大用便继续道:“你打算继续封下去?衙门里会任由你继续蛮干下去?” “王有田让我在月末交钱!”陈啸庭答道。 陈大用不由道:“还有七八天时间,一百两银子……家里先给你垫上吧!” 老爹居然知道是上交一百两银子,陈啸庭这下真的感动了。 更让他感动的是,家里面愿意直接把这一百两帮他顶上,虽然这钱是他挣的,但这可是家长制的时代,而且陈啸庭的钱还交了上去。 家里面愿意给,但陈啸庭却不会要,只听他道:“爹你这是什么话,这钱是拿去置办铺子的,你可收好!” “对付三才会,我自有办法!” 陈大用放下酒杯,沉声问道:“你有办法,有办法还会僵持到现在?” 陈啸庭也不争辩,只是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听得陈啸庭意有所指,陈大用不由陷入深思,他也知道三才会内部的矛盾。 陈啸庭却不想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拿起筷子便道:“先吃法,好久没吃娘做的菜了!” 这可拍得一手好的马屁,高二娘对儿子点了点头,然后对陈大用道:“行了行了,说起话来没完,不吃你就出去!” 经高二娘这么一说,陈大用才没继续发问,一家人才开始吃饭。 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啸庭父子三人便在院子里搭起凉椅,然后闲聊起来。 陈啸林现已进了府衙,领了个值守府衙大门的差事,干得倒也四平八稳。 陈啸庭故意把话引到陈啸林身上,很是问了些府衙里的事情,让陈大用也没法再问他的事。 但这时,有人在院门外叫骂道:“陈小子,老子知道你回来了,开门!” 陈啸庭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郑简的声音,他也知道对方为何一副问罪之态。 陈啸林去开了门后,郑简就从外面进来,指着陈啸庭气呼呼道:“陈小子,你敢私偷库房封条,就不怕百户大人问罪?” 陈大用不明就里,便站起身道:“郑老哥,怎么回事?” 郑简便对陈大用道:“你儿子从库房拿了封条,被我手下人看见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没等陈大用继续问话,陈啸庭却道:“郑叔,百户大人可知此事?” 郑简便道:“你说呢?你在西宁街闹出那么大乱子,百户大人岂能不知?” 原本陈啸庭还有些担心,此时则无所谓道:“那不就结了,百户大人都没说什么,您老着什么急!” 要不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郑简真想拍死眼前小王八蛋,什么叫我跟着着什么急? 陈啸庭知道自己要安抚一下这位长辈,于是他将郑简扶到凉椅上坐好,然后道:“郑叔,拿您封条是我不对,等我把西宁街的钱收上来了,我登门想你请罪!” 郑简脸色这才好了些,然后便道:“你小子和三才会斗,能斗得过才是怪事!” 陈啸庭笑了笑,道:“那可难说,毕竟我闹了这么些天,张总旗和百户大人不都没说什么!” 这话里的内涵可就多了,陈大用和郑简都是心思缜密之人,立马就联想到可能是这两位大人在后面支持陈啸庭。 但当这两人要多问几句,陈啸庭却不想多说,而是将茶水递给了二老。 他当然不能多说,说多了就牛皮就破了。 第55章 发狠的谢平 (大家投票评论走起来,欢迎互动!) “混蛋,都是些混蛋!” 谢平的大骂声,在三才会香堂内响起,声音格外的慎人。 昨日他带厚礼去拜访王有田,想请王有田管束陈啸庭,以化解三才会如今的紧迫局面。 谁知谢平才说出自己的请求,就被王有田直接拒绝,说什么令出如山。 于是谢平退而求其次,让王有田想办法将陈啸庭几个帮手撤走,王有田却说余有平不是他的人,委婉拒绝了谢平的请求。 平日里每月有孝敬,逢年过节礼物更是不曾断过,原以为把王有田喂饱了关键时刻能顶用,谁知会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这也正常,王有田就是要靠谢平来收拾陈啸庭,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让陈啸庭撤下来,毕竟不好受的是谢平而不是他。 这也就罢了,至少王有田还见了他。 王有田这条路行不通后,谢平又转而求见张震山,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见他。 谢平心都凉了半截,只能灰溜溜的回了三才会香堂,想办法让帮会多撑些日子。 只要他撑得越久,广德城内的豪商们便会先忍不住,去给他们背后的大人物诉苦。 这些大人人物自然会向衙门施压,那时候他谢平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但谢平才回了香堂,便有心腹告诉他,陈啸庭分别拜访了二三四当家。 所以才有了方才谢平破口大骂一幕,内忧外患同时爆发,他也控制不住情绪。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饶不了他们!”谢平一拍桌子道,吓得其心腹大气不敢出。 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谢平脑中思绪飞转,想要想出破局的关键。 实际上,破局的关键只在陈啸庭一人身上,这是不需要思考的。 但通过之前的谈判和对抗,谢平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陈啸庭,对方是铁了心要压服三才会。 谢平气极反笑,陈啸庭区区一校尉,他那里来的胆量对抗盘踞西城的三才会。 他怎么敢……谢平心中怒吼,一时甚至有些头疼。 “大哥,您……没事吧!”其心腹开口问道,眼前谢平扶额痛苦的样子有些吓人。 脑袋的疼痛过去后,谢平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心中暗道:既然你不知死活,也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随即,谢平坐直了身子,然后对心腹道:“你去把张武叫来,就说我有要事!” 谢平口中的要事,其实就是准备对陈啸庭下黑手,张武就是他的工具。 作为三才会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当家,谢平一个招呼,张武迅速就赶了过来。 “大哥你找我!”张武进房间后道。 谢平亲自起身将门关好后,才对张武道:“我决定除掉陈啸庭!” 这话听得张武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平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于是张武立马道:“大哥,杀锦衣卫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帮中兄弟没人敢干!” 此时张武的思绪变得异常敏捷,随即又道:“而且现在我们与陈啸庭正有矛盾,此时他若被杀,是个人都知道是咱们干的!” 谢平没有说话,他还真没想到,张武居然是个心里明白事的家伙,并非平日所见那样无知。 张武想这些谢平当然能想到,于是他平静道:“杀人不一定亲自动手,有句话叫借刀杀人你没听说过?” 谢平这话让张武不明就里,然后他便问道:“大哥,您的意思是?” 谢平心中早有定计,便道:“和锦衣卫有深仇大恨的,咱们还排不到前面!” “锦衣卫和白莲教之间斗了几百年,听说最近锦衣卫还抓了白莲教一位大人物,以致双方在府衙发生了大战……死伤多人!” 谢平微微一下,然后道:“你说,是不是他们之间仇恨更大?” 张武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挑唆白莲教杀了陈啸庭? “大哥,白莲教咱们也没门路,怎么让他帮咱们杀人?”张武不解道。 更让他不解是,谢平要找白莲教帮忙杀人,现在找他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谢平便道:“最近城里连续出了几次命案,被杀者都是官宦子弟,杀人手法皆是一刀割喉而死,现场还留下了纸做的莲花!” “这事儿你知道吧!”谢平问道。 张武听说过此事,然后便道:“大哥的意思是,咱们派人杀了陈啸庭后,再做得和白莲教的手法一样,嫁祸于他们?” 谢平瞥了他一眼,才道:“既然是借刀杀人,刀自然是要借的,岂能咱们的人亲自动手!” 听到这话张武心里才松了口气,他就怕谢平让他派人去动手,到时候出了事就得他背黑锅。 随即,便听谢平道:“白莲教那人我知其踪迹,这人如今过得艰难,今晚上你去找他……就说若他帮咱杀了陈啸庭,我三才会在城内为他提供庇护之所!” 谢平不愧为谢平,他知道白莲教那人在城内杀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的庇护所。 但为以防万一,谢平还补充道:“若他想出城,咱们也可送他重金出城!” 不管是在城内藏个人,还是送个人安全出城,三才会都是有把握的。 但此时,听到和人接头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张武顿时想骂娘。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谢平这王八蛋自己不去干,却把事情甩给自己。 见张武不出声,谢平声音变冷道:“怎么,贤弟你有意见?” 感受到谢平眼中透露出的杀意,张武悚然一惊。 谢平将这等机密之事都告诉了他,若是他不答应的话,恐怕走不出这间屋子。 想通这些,张武便只能道:“大哥放心,此时我就去办!” 谢平眼中杀意这才舒缓一些,方才张武若再有半点儿迟疑,他真的会先杀了对方。 想到张武如此识趣,谢平便安抚他道:“此时若办成了,你就是我三才会的二当家!” 是的,只要过了这个坎后,谢平就会大力整肃三才会内部,柳关几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现在,张武那有功夫欢喜谢平的承诺,巨大的风险和后果让他笑不出来。 没理会张武的心情,谢平又道:“白莲教那人是我无意发现,落脚在咱们西城牲畜市场破落仓库内,今晚你就去找他吧!” 张武只能点头道:“好!” 张武答应得痛快,但谢平却又道:“你放心的去,你家人我会派人照顾,不用担心!” 张武拳头骤然攥紧,看向谢平的眼中满是怒火,前所未有的怒。 但谢平却是一脸平静看着他,看得张武只能逐渐松开拳头,此时他已没得选择。 “多谢大哥照顾,我这就去准备!”张武冷声道,随即转身离开。 第56章 接触 (求票!投起来吧!!) 见张武离开,谢平此时脸上也满是冷笑。 别看他方才条件开得好,但从他找上张武开始,就已把他当做死人了。 正如张武所说,杀锦衣卫是灭九族的大罪,而他谢平想要完全和此时脱离干系,张武作为唯一知情人就必须死。 而这些,张武一时却是想不到的,因为他想不到事情可能会那么坏。 甚至此时张武还得强迫自己往好的方向想,期待事情办妥之后,他能顺利上位二当家。 但现实是,他首先得将谢平交代的事情办了。 于是,他叫了新收的心腹,准备傍晚一起去找白莲教的杀手。 之所以要叫上手下,是因为面对白莲教的人张武心里也虚,有人陪着就能壮胆。 高用和王三响两人被老大留下,心里自是狐疑不已,但怎么问都没有结果。 张武只是告诉他二人,说晚上有事情要办,带他们长长见识。 几人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东西,便已是太阳西斜,夜幕即将降临了。 张武站起身来,对手下二人道:“走吧,该做事了!” 随即三人一同动身,张武在前面领路,还吩咐高用拿了灯笼备用。 西城的牲畜市场,绝对是这个城市最脏乱的地方,各种牛马猪狗粪便的味道充斥期间,让人作呕。 反而是那靠着坊市边缘的废弃仓库,因无人过问便没那些味道。 但也仅是没有牲畜粪便的味道,因为早已废弃多时,里面不但物品凌乱,而且蛛网密布。 而那些垮塌的地方,里面还冒出了半人高的杂草,走在其间很是艰难。 也正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恰恰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以至于张武怀疑起谢平的话。 无意中发现白莲教的人在此,这地方藏人除了故意过来看,怎么可能让人发现。 “大哥,咱来这儿干嘛?”高用忍不住问道,周围恶劣的环境让他感觉不自在。 张武面色阴沉道:“找人,然后杀人!” 一听是这档子事,高用二人心里就有退缩之意。他们是来混口饭吃的,杀人这种事还没有心理准备。 也是张武在三才会中根基台前,否则又怎会将高用二人倚为心腹,正是因为无人可用。 “嗖”的一声,高用手中的灯笼灭掉,三人一下全被黑暗笼罩。 张武后辈有冷汗冒出,更是觉得口干舌燥,一时竟楞在原地。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便低声喊道:“好汉饶命,我等是帮会中人,此番来有事相求!” 好歹张武还能说话,高用二人此时已腿肚子抽筋,连动都不敢动了。 见没有回应,张武再度开口道:“我们知道好汉是白莲中人,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寻个合作!” 当张武点出了对方是白莲教的人,高用二人心中更是胆怯,和白莲教勾结可是大罪。 但他们却不敢多说话,也不敢转身逃跑,眼下四周一片漆黑,谁知道动一下是什么后果。 张武话音落下良久,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才听前方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是哪个帮会?” 张武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肯谈就是好事。 于是他答道:“我们是三才会的,想请兄弟你帮我们杀个人,事成必有厚报!” 又是良久无言,好一会儿对面才传来声音道:“你一个人进来!” 事情成了,这是张武的第一反应,但听到只让他一个人进去,他有觉得心里发虚。 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张武只得吩咐高用二人出去放风,然后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且不说张武与白莲教的密谋,高用二人出了仓库后,才不住的喘着粗气。 “哥,勾结白莲教可是大罪!”王三响压低声音道,语气中的害怕却是掩盖不住。 高用是个心思活泛之辈,冷声答道:“勾结白莲教是大罪,杀锦衣卫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啊……”王三响吓得坐到了地上,然后道:“怎么会?” 高用虽然一样害怕,但还是比较冷静分析道:“张五哥找白莲教杀人,你说他要杀谁?” “要杀谁?”王三响已是语无伦次,已没有思考能力。 高用便问道:“如今谢会主最恨谁?又拿谁没有办法?” 王三响马上答道:“当然是陈啸庭……” 随即他一拍脑门儿,然后道:“我知道了,谢会主他让张五哥出面,找白莲教的人杀……” 没等王三响说完,高用一下捂住了他嘴巴,低声呵斥道:“行了,说多了小心没命!” 王三响此时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有逃离此处的想法,逃得没人找到他就好了。 “哥,你可得想个办法,我可不想诛九族啊!”王三响魂不守舍道。 要说高用这人心思活泛,在面临这等绝境之时,他却想起了几日前见陈啸庭的情形。 “只要你们在三才会内,探听机密消息给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若是因此立了大功,就是帮你们谋个官身也不算什么大事!” 陈啸庭的话此时在高用耳边响起,这时他有个疯狂的想法。 若是将此事告诉陈啸庭,那他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那什么勾结白莲教和谋杀锦衣卫的罪名,就都不存在了……可谓一举两得。 想到此处,高用便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恨不得马上去找陈啸庭。 至于背叛张武,高用心里一点儿都不会内疚,这种带着他走向毁灭的大哥,不值得他效忠。 更何况高用这样的无赖,根本就没有忠诚可言,只不过张武没有意识到这点,才会将他引为心腹。 心里有了决断,高用却得先将王三响安抚住,不能让张武看出破绽来。 但高用却没和王三响交底,他要告密的想法,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概十多分钟后,高用二人才听见仓库里面传来动静,此时他二人已恢复了正常。 张武从里面出来时,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 高用便上前问道:“大哥,事情谈妥了?” 张武瞥了他一眼,然后才道:“谈妥了,过了明天晚上,老子飞黄腾达的日子就来了,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张武已经看到,二当家的位置在向他招手了。 高用表面上附和不已,但心里却骂开了……这哪里是飞黄腾达的路,死路还差不多! “恭喜大哥!”高用拍马屁道,将两面三刀诠释得淋漓尽致。 “走吧,回去……”张武不再多说,言多必失。 但他却不知道,他已说了最不该说的东西,恰好被高用这个心思深沉的人听了去。 黑夜里,张武走在前面一脸放松,却不见身后的高用神色转动,已经准备将他这位老大卖了。 将张武送到家后,他才对高用二人道:“今晚辛苦你们了,这些钱拿去买点酒,跟着大哥我……日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高用弯着腰结果钱袋,大致估计有一百文钱,还真是张武最阔绰的一次。 “谢大哥赏,您也早点儿歇着!”高用赔笑道。 他的笑中满是嘲讽,但在夜色掩盖下无人能看见。 第57章 借刀杀人 傍晚,当陈啸庭已经深入梦乡时,却被外面一阵敲门声给惊醒。 起床开门的是陈啸林,因为他所在的房间离院门最近,所以陈啸庭还是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可没等他睡着,便见听陈啸林敲他房门道:“大哥,找你的!” 陈啸庭心中狐疑,问道:“谁找我?” 陈啸林答道:“不认识,但他说有重要的事找你,看样子很急!” 无奈之下陈啸庭只得起身,但他却想不到这时还有谁来找自己。 点灯穿好衣服后,陈啸庭便拿着灯出了房门,便看见陈啸林拿着灯站在院内,旁边站着一个畏缩的身影。 没等陈啸庭看清这人是谁,便见他上前道:“陈校尉,是我啊……高用!” “高用……”陈啸庭念了一遍,在看清楚对方的脸后,才想起高用是谁。 陈啸庭便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 高用此时兴奋得不得了,便道:“大人,要出大事了……” 随后,高用便将今晚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陈啸庭的没有也由舒转紧。 “张武说明晚动手?”陈啸庭问道。 高用点了点头,然后道:“在下亲耳听他说的,过了明天晚上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到了!” 陈啸庭是真的震惊了,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谢平他们居然敢对自己下黑手,诛九族都吓不住他们。 但陈啸庭转念一想,只要谢平等人操作得当了,天衣无缝杀人后收获也很大。 见陈啸庭没有反应,高用便急道:“大人,白莲教的人就在坊市仓库,您现在就可以带人去捉拿!” 高用的建议确实可行,但陈啸庭却不准备这样简答处理,他要将计就计。 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然后道:“这是给你的酬劳,回去该干嘛干嘛,把今晚的事忘了!” 一见五两银子,高用顿时喜笑颜开,暗道陈啸庭真是财大气粗,比张武那厮大方多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回去,不打搅大人您了!”高用再三行礼后,才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待他走远后,站在一旁的陈啸林才道:“大哥,要不要我喊人帮你捉拿白莲教逆贼?” 陈啸庭伸了个懒腰,然后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休息去吧……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 见自己大哥不慌不忙,陈啸林也不多说,关好院门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五两银子买了这个消息,还真是划算!”陈啸庭哂笑道。 五两银子足够五口之家小半年用度,是张武所给赏钱的一百倍,也难怪高用那么高兴了。 ………… 七月二十六,天气依旧如往常那般炎热。 夕阳西下,熬过一天的热浪侵袭,城内的温度才降下来了些。 这时候酒楼的生意就好了起来,忙碌了一天的男人们,仅有的一点儿乐趣也在此处。 邀上三五朋友往酒楼一坐,点上三五小菜,配上一壶酒就能聊开。 所以,不管在那个世界,餐饮都是最繁荣的行业之一,这是陈啸庭此时的感慨。 他现在就在白水街的一处酒楼包厢内,一个人喝着酒,同时也是在等人。 等来杀他的人,和替他被杀的人。 酒楼对面是一处茶社,相对来说清幽不少,是个谈正事的好地方。 而茶社顾客较少,也更适合杀手杀人,是陈啸庭选的杀人现场。 昨晚上高用来告密后,第二天上午又带了更劲爆的消息。 为将自己撇出去,张武让高用二人负责传递消息,简单来说就是给白莲教的杀手当导航。 原本陈啸庭还想着布下埋伏,将白莲教的杀手活捉,然后坐实三才会勾结白莲教的罪行。 但有高用这么个情况,陈啸庭就改变了主意。 三才会的人想要借刀杀人,有了高用这两个内应后,陈啸庭也想借这柄刀杀人。 于是事情就简单了,陈啸庭授意高用去联系白莲教的杀手,让他把人带到对面茶社。 而最关键的操作是,陈啸庭让王三响去找王有田,以谢平的名义邀请他喝茶谈事。 听到这里大家就明白,陈啸庭是要借刀杀王有田。 就在此时,一个包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小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功夫请我喝酒?” 这声音陈啸庭再熟悉不过,他起身迎接道:“总旗大人,不管生活多困难,喝酒这事儿却不能耽误!” 在酒楼出看戏的同时,陈啸庭还把张震山给请了过来,为的就是给自己作证,王有田的死和他没关系。 于是乎,在起身迎接的同时,陈啸庭也在心里向张震山说了声抱歉。 平日张震山也没什么事,有事都是手下人去办,所以空闲时间大把,陈啸庭发出邀请他就来了。 但这也是陈啸庭面子足够大,其他校尉可没这本事,随时能请总旗官喝酒。 两人落座后,闲聊几句便喝了起来,但让陈啸庭疑惑的是,张震山没有过问他和三才会的事。 于是陈啸庭主动问道:“大人,我在西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衙门里怎也没个说法!” 张震山吃着菜,随口道:“谁知道,我不清楚!” 这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陈啸庭也不强问,只要没人干涉他就对了。 “大人,您从卢阳城离开时,千户大人就没和你说什么?”陈啸庭又问道。 张震山瞥了他一眼,道:“莫非还要千户大人给你带个话?”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谁知道陈啸庭还真就这么想的。 “小子,你怎么闹腾我不管,但你自己却得想好日后怎么收场,一旦败了你也就完了!”张震山郑重道。 他很看好陈啸庭的,不希望他就此夭折,但周文柱不让他插手此事,张震山也只能口头告诫。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大人,属下心中有数!” 张震山则道:“那就好,别让我们失望……” 没等陈啸庭想清楚张震山口中的“我们”还有谁,便听对面茶社传来喧闹声,同时还伴有人的惨叫声。 两人同时放下酒杯,随即透过窗户我那个对面街道望去,便将茶社里有人仓惶逃出。 这些人满脸惊慌失措,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听到这三个字张震山霍然起身,然后对陈啸庭道:“走,去看看!” 眼下两人都是着便服,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但张震山还是选择去现场看看。 不管怎么说,陈啸庭还是很佩服这位的敬业精神,然后他也跟着张震山下楼而去。 但和张震山不同,陈啸庭却是去看是不是王有田,并确认王有田是否死了! 第58章 谢平的巨大危机 (各位兄弟姐妹多多支持,投票评论走起来!!然后我还要说:美/国/鬼/子/真/他/妈/强/盗/王/八/蛋!) 房间内,高用带着哭腔道:“你们是什么人?要钱自己拿,不要害我等性命!” 面前黑衣人不为所动,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后,才道:“小子,大人要你死,你就得死啊!” 见这些人是来真的,旁边同样被控制的王三响顿时尿了裤子,泣声道:“几位好汉,我们……有钱,你们都……可拿走,不要杀我们!” 反而高用变得冷静,想了想后才落泪道:“大人……我早该想到,就算三才会不杀我们,陈啸庭也不会放过我们!” 但是,死之前高用也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立马便道:“几位好汉,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而死?因为我……” 可没等他把秘密说出来,横在他二人脖子上的刀猛然拉动,只见两道血箭喷射而出,高用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喉咙发着“呜呜”叫声的高用,曾春拉下自己的面巾道:“你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死的,难道也想要让我们的跟你一起死?” 旁边站着的张二铁也拉下面巾,缓缓道:“你的秘密我们不敢听!” 待高用二人彻底没气后,曾春几人才把面巾拉了起来,然后道:“趁着夜色,把尸体处理了!” ………… 偌大的广德城里死两个混混,在臣内激不起半点波澜,但锦衣卫死了位小旗官,却震动了整个府城。 虽然极力想掩盖消息,但因当时目击者太多,王有田身死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而广德上层社会中,对此中细节了解更多,他们还知道王有田是被白莲教的人杀的。 一刀割喉,尸体还放着白莲教的莲花,凶手不是白莲教的人还会是谁? 这些天城内几起命案,本就闹得人心惶惶,现在还死了位锦衣卫小旗,广德府城内局面一下就紧张起来。 发生这事儿周文柱也坐不住了,之前他一直在调查白莲教杀人事件,却没想到现在连锦衣卫也有遇害的。 广德百户所才抓了白莲教天王,现在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这是啪啪打脸吗! 这不但让周文柱脸上挂不住,他更担心此事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打击副千户沈岳的刀子。 所以,尽快抓出白莲教的杀手,成了广德百户所和周文柱的头等大事。 但当务之急,是任命新的小旗官接替王有田的位置。 不出意外,接任王有田小旗位置的,正是周文柱直属小旗中的校尉刘玉才。 说来也是戏剧,当初王有田派陈啸庭去泰西坐堂,为的就是向刘玉才示好,好在离任后对方能关照他儿子。 事情发生在西城,且王有田被杀时张震山在场,所以周文柱将调查任务落在了他头上。 当然,并不是说这件事全压在张震山头上,整个广德百户所都在为此事奔波。 一时间锦衣卫侦缉四出,让广德城内凭填了几分肃杀。 每天,都有人被锦衣卫打入大牢拷问,但却是进的多出来的少。 和百姓们的惊恐不一样,住在北城的官宦士绅们却很满意。 锦衣卫死了位小旗,终于让周文柱对白莲教杀人之事重视起来,这对他们的人身安全是有好处的。 而这其间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受牵连,却不是这些老爷们考虑的,他们只关心锦衣卫什么时候把凶手抓到。 经过简单调查,张震山从王有田家人处得知,王有田死前是受谢平邀请去的茶楼。 所以谢平无疑具有重大嫌疑,若是普通百姓,仅这一条就会被打入大牢,然后大刑伺候了。 但谢平毕竟是三才会主,而且和广德百户所关系紧密,所以张震山便传了谢平到衙门问话。 这两天,谢平惊惧缠身,这是心虚所致。 白莲教的人是他找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死的会是王有田。 更要命的是,张武派去和白莲教联系的两个手下,如今也消失不见。 事情已不在谢平掌控中,杀锦衣卫是诛九族的大罪,这让他整日里都身处惊恐的煎熬中。 接到张震山的传讯后,谢平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反而被他视为了救命稻草。 只要张震山传讯而非直接将他打入大牢,就说明此时还未完全牵连到他,所以接下来到对话很关键。 百户衙门的三重大门之内,谢平此时跪在张震山的公堂之上,其颓废样子那有外面半点儿威风。 “说……为何王有田死前,是你邀他去的茶社?”张震山声音不大,但却冰冷无比。 这时候陈啸庭的手笔,谢平怎么会清楚这是为什么,于是分辨道:“大人,此事小人不知道……” “小人也很纳闷,究竟是谁要害王小旗,要害小人呢!”谢平颤声道。 听得这话,张震山一拍桌子,怒道:“你以为不说,本官就查不到?” 顶着巨大的压力,谢平道:“大人,若是小人要害王小旗,便绝不会让他家人知道,是我请的他!” “而且,小人与王小旗关系甚佳,万无害他的理由啊!” 张震山面色阴沉,此事中透露出各种蹊跷,他也觉得不是谢平。 ………… 王有田死了,陈啸庭月末交钱的期限也就作废,新小旗官刘玉才也没工夫理会此事。 所以陈啸庭时间上宽松了不少,现在他可以慢慢等着谢平,看谁能耗得过谁。 走在百户衙门内,陈啸庭心里很放松,高用那两个活口都被灭掉,他与王有田之死便找不到任何关系。 甚至此时陈啸庭还有闲工夫参与破案,毕竟当日他和张震山都在现场,自然要主动担起自己的责任。 “庭哥,紫云楼的封条什么时候撤?”余有平在一旁问道,缺乏斗争经验的他仍觉压力大。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放心吧,要不了几天就要撤下来了……因为,三才会那边快扛不住了!” 这话让余有平有些不解,陈啸庭拍了拍他肩膀,然后道:“不用担心,到时候有你的好处,去办事吧!” 余有平“额”了一声,既然陈啸庭都不担心,他觉得自己也没担心的必要。 当余有平离开后,陈啸庭抬头却看见了埋头走来的谢平,看起来特别的憔悴。 于是陈啸庭便叫住他道:“谢会主,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谢平化成灰也知道是谁,便见他停下脚步,然后咬牙切齿道:“陈啸庭!” 陈啸庭呵呵一笑,道:“总旗大人传讯,莫非你真和白莲教有瓜葛?” 谢平现在最听不得这句话,里面回击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陈啸庭不以为意,在经过谢平身边时,才道:“谢会主,有些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平感觉被踩住了尾巴,心里的恐慌迅速被放大。 陈啸庭哈哈一笑,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往衙门深处走去。 第59章 妥协 回到三才会香堂,谢平立马就让张武来见他,有些情况他还要仔细了解。 当张武来到香堂内,谢平抬手就给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大骂道:“废物,事情办砸了!” 张武自知理亏,此时也不敢为自己分辨,只能垂着头站在一旁。 知道骂人对解决问题毫无用处,谢平便让张武将事情安排详细阐述一遍,他希望能在这里面发现些猫腻。 听完之后,谢平直接道:“高用和王三响二人在何处,将他两人带来!” 张武咽了咽口水,然后才道:“大哥,这两人自从前天出事后,便失踪了!” 谢平不由气急,然后怒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找!” 在谢平的怒吼声下,张武后背一阵发凉,硬着头皮道:“大哥,方才我去过他们家里,没见着人影……发现……” “发现了什么?”谢平追问道。 张武答道:“发现了有打斗痕迹,地上还有血……所以我猜测,他们两人可能死了!” 谢平不由瘫坐在椅子上,他感到眼前一片黑雾向他袭来,事情的模样他已完全看不懂了。 “你先去吧……记住,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谢平无奈道。 张武连连点头,答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就在他要离开时,谢平又叫住他道:“还有,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喝酒了,容易误事!” 张武岂敢言不,然后才在谢平的示意下离开。 但张武不知道的是,此时谢平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杀意。 谢平大概能推断出,直接和白莲教接触的高用二人,应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被灭口。 而对他来说,张武同样知道得太多,让他寝食难安。 但现在却不是杀人的时候,至少得避过这个风头之后,再让张武意外死亡。 抛开这些想法,谢平现在还面临着另一重压力,那便是陈啸庭的步步紧逼。 之前陈啸庭诬陷他和白莲教有瓜葛,现在出了这么件事,就显得非常要命了。 虽然今天张震山传讯他后,暂时没有对他有行动,但其怀疑肯定没有完全消除。 要是这时候陈啸庭在其中捣鬼,那可真要了谢平老命了。 这是必须要避免的情形,那么向陈啸庭寻求和解,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原本他是要杀陈啸庭的,却没想到姓陈的命大,这番操作反而让他陷入了绝地。 ………… 在百户衙门忙活了一天,和昨日一样案子基本没有进展,和一众同僚道别之后,陈啸庭便离衙回家。 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要策划者,陈啸庭很清楚王有田的案子很难查出什么,因为知情者都已经死了。 除非百户衙门能将白莲教的杀手抓住,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即便抓住了白莲教杀手,也只会将三才会牵扯出来,陈啸庭这个幕后的幕后者,一样难以暴露。 回到家中,可能是受城里风声的影响,家里的气氛一样很凝重。 就连往日活蹦乱跳的陈小玉,此时也老老实实呆在房里,跟着母亲高二娘一起做女工。 “回来了!”院子内,正在磨刀的陈大用回头道。 因为佩刀已经上交,所以陈大用现在磨的是一柄柴刀,看得陈啸庭莫名其妙。 于是他便问道:“爹,你磨它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出城去砍柴?” 可能是磨得累了,陈大用丢下柴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后,才道:“最近城里不太平,磨了刀也算有个家伙!” 陈啸庭听得一笑,然后解下自己佩刀道:“那您拿这个,比你柴刀好使多了!” 见陈啸庭没个正形,陈大用当即呵斥道:“你这混账玩意儿,你爹我使这刀几十年,你现在神气什么?” 将老家伙真有些生气了,陈啸庭可不敢再刺激他,便好言好语将老头给安抚下去。 “还和三合会熬着?也好,王有田这王八蛋死了,也没人逼你,耗着就耗着吧!”陈大用自言自语道。 陈啸庭却是呵呵一笑,然后一本正经道:“爹,不会熬着了,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来求我!” “求你?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三才会何等势力?会向你低头?”陈大用一脸嘲讽道。 陈啸庭仍旧笑着,同时郑重道:“说不定他们现在就撑不住了!” 陈大用没再接话,而是继续开始磨刀,让陈啸庭被晾在原地。 可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了陈家院子外。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是老二回来了?”陈大用停下手里的活儿道。 这么多的脚步声,外面肯定不止一个人,陈啸庭不由沉声道:“不是老二!” 一手握住刀柄,陈啸庭同时喊话道:“谁?” 便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陈校尉,我是谢平,今日冒昧前来拜访,还请见谅!” 得知是谢平来了,陈啸庭反而不担心了,甚至他嘴角还露出了笑意,因为他已猜到对方来的目的。 走到院门处,陈啸庭将门一下打开,便见外面乌压压十几号人,为首的正是谢平。 “谢会主来有何贵干?”此时,陈大用提着柴刀来到陈啸庭身后。 谢平此时收起了所有的威风,平和得就如街上普通的商贩,很是有礼貌道:“在下是来与陈校尉谈西宁街例钱之事的,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如今正好消除误会!”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回头道:“爹,我就说吧……他们会主动上门来的!” 随后,陈啸庭收起吊儿郎当样子,沉声对谢平道:“你一个人进来!” 没有多讲条件,谢平直接就一个人进了陈家院子,然后院门被陈啸庭关上。 院子内,三人分两方椅子坐着,场面一时有些冷。 陈啸庭和谢平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谁先开口谁就被动。 陈大用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中间干看着,这种层次的斗争他以前也没经历过。 陈啸庭当然是一点都不慌的,谢平都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这时候还撑着显得很可笑。 最终,还是谢平先开口道:“陈校尉,你之前提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说出这句话,谢平也终于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儿,整个人还轻松了许多。 便听他接着道:“西宁街每个月,愿上交一百两纹银做孝敬,其他例钱不做削减!” 说话这话谢平便看着陈啸庭,他在等陈啸庭表态。 夹在中间的陈大用此时满脸震惊,他想不明白,三才会的谢阎王怎会向自己儿子低头。 此时陈大用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很多事情都看不懂了。 谁知,此时陈啸庭却咧嘴一笑道:“每月一百两纹银,但这头一个月要二百两……” “多出的这一百两,就当我的辛苦费!” 谢平嘴角不由抽动,什么辛苦费就要一百两银子,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但谢平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现在他必须把陈啸庭给安抚住。 好在不是每个月二百两,谢平还是能承受这多出的一百两,大不了从他自己账上支这一部分。 然后,在陈大用惊呆的目光下,谢平满是和煦道:“一百两辛苦费,应该的!” 第60章 横着走的陈啸庭 永治十五年七月三十,清晨,陈家院子。 趴在桌子上,陈小玉小嘴张成了个“O”字,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陈啸林。 而在旁边,陈大用两口子也好不到那里去,高二娘更是有抽自己两下的冲动,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大哥,小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陈小玉喃喃道,眼中直冒星星。 陈啸林也失神道:“二百两银子,我得在衙门里干多少年才能挣到!” 自从与谢平达成何解后,陈啸庭便没在理会此事,今天这人终于把钱送过来了。 拍了陈啸林一巴掌,陈啸庭笑骂道:“才二百两银子,瞧你这德行。” 陈啸林嘿嘿一笑,道:“大哥你别只说我,你看小玉不也这样!” 陈啸庭又拍了陈啸林头两下,然后道:“你还好意思说,小玉是女孩儿你也是?” 听到自己二哥编排自己,陈小玉此时对陈啸林撇嘴道:“二哥不知羞,二哥不知羞!” “你也敢说你二哥,看我不揍你!”陈啸林装作凶恶样子。 “不知羞,不知羞!”陈小玉冲陈啸林扮了个鬼脸后,便跑出了房间内。 陈啸林顿时气急,然后便追了出去,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两人欢快的声音,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陈啸庭也露出笑意,这才是家的感觉。 然后,便听他对陈大用道:“爹,这一百两银子,我不能独吞!” 只从里面挪出二十两来,陈啸庭才道:“剩下的八十两,分给有平他们,这次多亏他们出力!” 陈大用点了点头,无视妻子不快的眼神,缓缓道:“此言有理,亲兄弟也该明算账,事情办成了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长子做事有条有理,考虑事情全面周到,陈大用心里也是极为欣慰的。 只见他叹息道:“你长大了,这些事情自己拿主意吧,爹管不了你了!” 陈大用神情落寞,却让陈啸庭心头也有些发堵 以前他总是觉得便宜老爹管得太宽,可现在人家不管事了,他也觉得心头不得劲。 于是他立即道:“爹你这是什么话,往后山高路远,还得靠您老人家指路呢!” 陈大用方才说的话也有试探陈啸庭的意思,现在听得这话,他心里还是比较欣慰的。 儿子大了,有本事了,一样是尊重他这个爹的! 陈大用便道:“行了,把这些银两该上交的上交,该拿给人分的也拿去分了吧!” 陈啸庭这才把银两重新包好,看见自己老妈一脸肉痛的样子,他不由有些想笑。 ………… “哐当”一声,陈啸庭将一百两银子扔在刘玉才桌子上。 “大人,这是之前奉王小旗之令收上来的一百两银子,您点收!”陈啸庭笑着道。 “这……这这……”刘玉才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 从西宁街收上来的银子,此时刘玉才对陈啸庭当真是佩服,自己这位属下的能力当真不是一般的强。 哪怕已经坐上了小旗官的位置,刘玉才也不敢说自己能从谢平那里要来这么多银子,而且是每个月都有。 而在刘玉才的办公室外,大堂内其他校尉们可都炸开锅了,所讨论的都是陈啸庭的如何的厉害,才能从三才会收钱上来。 “我就说庭哥厉害吧,三才会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帮派,岂能斗得过咱们锦衣卫!” 说话这人叫赵长明,是赵群的儿子,现在他已结果其父亲的班。 因为赵群于陈啸庭有恩,所以两家之间关系便好一些,赵长明自然也就成了陈啸庭的拥垒。 陈啸庭如锦衣卫不到半年,就已屡立奇功,正是赵长明这样的少年人崇拜的对象。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小旗内的所有校尉,才真正被陈啸庭的能力折服。 之前陈啸庭虽也屡立大功,但这都是在正道上做事,在锦衣卫这样的衙门里混,黑的白的都能吃开才算本事。 现在陈啸庭把三才会压服,就补全了他的“短板”,证明他拜道黑道都玩得转。 而且,玩儿得不是一般的溜。 所以,众校尉心服口服,不再因陈啸庭年纪尚小便有轻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陈啸庭做得好。 有人为陈啸庭高兴,有人对他感到敬佩,还有人却是一脸的忧愁。 肖经业这个短命鬼死了,谢平这个软脚虾怂了,现在肖经业觉得压力特别的大。 想起往日做的那些事,肖经业就感到脊背发凉,他真害怕陈啸庭对他打击报复。 当陈啸庭从小旗官的房间出来,肖经业立马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扒开前面套近乎的人来到陈啸庭面前。 只听肖经业道:“啸庭,你可真是英雄出少年,以前是我老肖瞎了眼,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和陈啸庭之间有矛盾,这在众人当中已不算秘密,所以众人都知道肖经业说这番话的原因。 陈啸庭笑道:“您这是说什么话,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啸庭的笑很冷,没能得到正式的和解,肖经业便觉心头恐惧和焦灼同时袭来,让他感到内外交困。 一个刚入锦衣卫不到半年的新人,却让肖经业这老江湖感到心悸,在场众人都再次抬高了对陈啸庭的评价。 此子必定不凡!众人心中皆有此叹。 ………… 有仇不报非君子,陈啸庭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肖经业,这老东西和王有田搅和一起,可做了不少腌臜事。 报仇之事要徐徐图之,但报恩却得抓紧。 从刘玉才处离开后,陈啸庭立马便找了余有平几人,每人分了二十两银子下去。 想想吧,陈大用一辈子攒下来的现银也才二十两,可想而知这笔钱对余有平几人来说是多么巨大。 “庭哥,这……都是给我们的?”肖敏中不敢置信道。 陈啸庭哈哈一笑,便道:“当然是给你们的,最近兄弟们辛苦了,这也是辛苦钱!” 说到这里,陈啸庭接着道:“二十两银子而已,兄弟们……往后咱们还要挣更多钱,升更大官……你们可别这点儿钱遮住了眼!” 魏无定笑得合不拢嘴,便道:“庭哥,以后咱都跟你混了,这来钱速度……啧啧啧!” “今天回去了,吓死我爹他们……”杨月行将银子揣好道。 跟着有前途,更有“钱”途,成了余有平四人共同的认识。 若此时陈啸庭再招呼一声,他们四人将不会有任何迟疑,便会提着刀跟着他干。 钱分下去,陈啸庭便道:“等会儿,你们带人去把封条撤了,人家花钱买平安,咱们也得讲诚信!” 余有平则答道:“庭哥你放心,我们等会儿就去!” 陈啸庭点了点头,正当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差役寻了过来,没多远便喊道:“陈校尉,百户大人要见你!” 百户大人这时候要见自己,陈啸庭真是有些搞不懂了,但他得马上去。 于是陈啸庭便队几位发小儿道:“今晚上喝酒,我请客……都必须来!” 说完这句,陈啸庭便转身虽差役而去,原地只留下余有平羡慕的目光。 他们当差也有这么些天,可从没得到百户大人接见,而陈啸庭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61章 安排 一路往里走去,陈啸庭仍是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周文柱找自己做什么。 问这传话的差役也问不出什么,让陈啸庭的心也悬了起来,他这是做贼心虚。 王有田的死是他一手策划,如今也成了他最重大的秘密,比杀陈本良的后果更要命。 当陈啸庭见到周文柱时,还是在西厅书房之内,周文柱拿着笔在写东西。 “属下陈啸庭,参见百户大人!”陈啸庭右手按刀,单膝跪地道。 周文柱抬起头来,看了陈啸庭一眼后道:“起来吧!” 陈啸庭这才小心起身,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一边写着文书,周文柱同时道:“听说你从谢平那里,要到了银子?” 这时陈啸庭可不敢撒谎,老老实实道:“回禀大人……” 陈啸庭将事情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只说了自己如何逼迫谢平,后面杀人之事则半分未提。 听完之后,周文柱不由放下笔来,然后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私自盗用亚梦封条,谁给你的胆子?” 唯有这一点说不过去,对此陈啸庭也很伤脑筋,但这种事也可大可小,就看周文柱怎么处理。 权衡利弊之后,陈啸庭索性跪地道:“大人,属下知罪,还请大人责罚!” 周文柱冷笑一声,却没有对此表态,而是继续拿起笔书写起来。 他本意是要磨陈啸庭这把刀,如今的结果看来,这把刀还是经得起磨的。 年轻人办事存在瑕疵,虽然可以宽容,但敢长的教训还是要的。 陈啸庭心里很没底,他可不想自己才收拾了王有田,上面又得罪了周文柱。 大概跪了有五分钟后,周文柱则再度开口道:“王有田身死的事,你怎么看?” 陈啸庭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就没稳住身子,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候周文柱问王有田的死因,让陈啸庭心头如同被撕了个口子,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嗯?”周文柱有些皱眉,陈啸庭的失态引起了他的注意。 额头隐有冷汗冒出,陈啸庭立马便道:“大人,脚麻了……” 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周文柱并未有更多怀疑,便道:“起来回话!” “谢大人!”陈啸庭装作艰难起身的样子,把戏给做全了。 锦衣卫消息渠道广泛,虽然陈啸庭自觉做事极端隐秘,但也不敢保证绝对没有疏漏的。 但他这些承受能力较强,虽然此时心里没底,但脸上还是平静无波澜。 只听他开口道:“大人,依属下愚见……王小旗之死,怕是白莲教人的报复!” “前些日子咱们捣毁了他们的泰西分舵,还将其天王抓了……这仇可结大了!” “加之在府衙审问高士杰时,咱又杀了不少白莲教的逆匪,这里面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 只听周文柱打断道:“所以,你是说白莲教的漏网之鱼,携仇报复才杀了王有田?” 陈啸庭点了点头,补充道:“不只是报复咱们锦衣卫,前几天此人还杀了几个官宦子弟,看样子对士人也怀恨在心!” 陈啸庭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带节奏,让周文柱倾向于是白莲教的仇杀,而非是牵涉其他因果。 陈啸庭的话有理有据,这也是周文柱一直以来的思路,两人可谓不谋而合。 这也让周文柱由衷欣赏陈啸庭,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识,绝对是难能可贵的。 如今陈啸庭斗过了谢平,也证明了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让周文柱对他的评价也更全面。 正是因为如此,周文柱才不得不感叹,千户大人在识人方面确要比他高明。 可惜是千户要重用的人,否则周文柱真想将陈啸庭调入自己直属小旗,那样他就省心多了。 眼中满是惋惜,周文柱同时道:“不错,最近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张震山一起做事,协助他将贼人缉拿!” 百户大人亲自的指派任务,还让他却协助张震山,这可是难得的礼遇。 要知道,只有小旗官一级的人,才有资格去协助总旗官的。 陈啸庭抱拳行礼道:“谢大人栽培,属下定不负大人重托!” 谁知周文柱却道:“陈啸庭,千户大人很看重你,不要让他失望!” 这句话,无疑更让陈啸庭感到震撼,自己不应该已经被遗忘了吗? 紧接着他心中便是狂喜! 若周文柱是因为沈岳的态度,才容忍他在西宁街和三才会胡闹的话,那么一切就更能说得通了。 深呼吸后,陈啸庭缓缓道:“属下不会让千户大人失望,也不会让百户大人失望!” 开玩笑,就算是有沈岳看重,但现在他还在周文柱手里当差,该拍的马匹一点儿都不能少。 周文柱摆了摆手,然后才道:“新乐,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收获颇丰,陈啸庭也是满心欢喜,向周文柱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周文柱才喃喃道:“这小子有古怪,刚刚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 不得不说,周文柱能做的这个位置上来,其本身的洞察力真不是盖的。 仅仅透过陈啸庭一点点失常举动,便判断陈啸庭有问题。 但他也不予去深究,毕竟谁还没个秘密,现在要紧的是调查白莲教杀手。 周文柱刚刚书写的文书,就是想沈岳详细禀报情况的,事情该怎么办他还得请示上级。 离开周文柱的大堂后,陈啸庭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行此险招了……陈啸庭心中如是想到。 只要有人稍稍联想,王有田死了对谁有利,那么矛头很容易就会引到陈啸庭这边来,这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是叫协助张震山,于是陈啸庭也不走远,直接左转便是张震山的大堂。 “让我协助也是好事,我就能更容易引导调查的方向,自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陈啸庭喃喃道。 进入大堂,便见张震山一人独坐高案之后,扶额正在愁思。 “参见大人!”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张震山抬起头来,满是疲倦问道:“你来做什么?” 陈啸庭答道:“百户大人让我来协助大人,缉拿白莲教逆贼!” 张震山眼中精芒一闪,此时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百户大人派一个校尉来协助自己。 盯了陈啸庭好一会儿,发现对方不似在开玩笑后,张震山才接受了这事实。 但这给他的冲击更大,周百户是有多看重陈啸庭,才会给他这么个机会! “小子,最近你是意气风发,但有句话叫树大招风,你可得警觉了!”张震山缓缓道。 按照百户所里的规矩,一个新校尉想要往上爬,在成为校尉后第一步就是调入百户直属小旗,但此时还是一个校尉。 可很多人干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就如陈大用一般,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校尉。 就算调入直属小旗中,还得干的好才有升任小旗的资格,就如刘玉才这般。 现在陈啸庭跨过了这两步,享有了小旗官才有的协助总旗官做事的资格,其实也很让张震山惊讶。 但张震山不知道,陈啸庭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周文柱的直属小旗,因他已经被千户看上了。 面对张震山的忠告,陈啸庭很是郑重道:“谢大人提点,属下省得!” 第62章 葬礼 永治十五年八月初三清晨,天气转凉。 大树巷子巷道上,陈啸庭父子二人皆着普通长衫,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今天是王有田出殡的日子,衙门里的同僚都要前去击败。 陈家虽和王家素来不睦,但这时候也不能失了气度,所以陈啸庭父子二人也得去。 原本陈啸庭只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但拗不过老爹的臭脾气,说什么都要送老上司最后一程。 什么叫以德报怨?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陈啸庭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老爹的胸襟。 但佩服归佩服,却不代表他也认同这种价值观,毕竟孔老夫子都曾说过,要以直报怨。 和陈大用满脸严肃不同,陈啸庭此时却很放松,一边走还一边道:“爹,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咱们上王家求人的情形吗?” 以为陈啸庭要到人家灵堂胡来,陈大用便沉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陈啸庭轻笑一声,然后道:“当日儿子便发过誓言,日后定要将王有田踩在脚下,以报我父子二人当日之辱!” 透过陈啸庭这番话,当日的情形也浮现在陈大用眼前,甚至此时他还能感受到当初的愤怒和无助。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如今,王有田死了,不但被踩到了脚下,更被我踩进了土里去……” “当真是痛快!”陈啸庭几乎笑出声来。 这话他是第一次来说,当初王有田有多嚣张跋扈,现在陈啸庭心里就有多开心。 陈大用停下脚步,瞪了陈啸庭一眼后道:“虽然你爹我这辈子没混出个明堂,但却知道想登上高处,气度这东西不能少!” 陈啸庭则道:“爹你放心,分寸我懂得,也只是现在胡说两句而已!” 陈大用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去,只不过其脸上也隐有笑意。 正如陈啸庭所说,大仇得报当真是痛快! ………… 陈家院子,此时已是一片缟素,王有田的灵堂便摆在正堂。 今日前来送行的人有不少,但大都与王有田是浅交,上香并留下帛金后就走了。 此时院子里还在场的,除了几名与王有田交好的校尉,当官的只有张震山和刘玉才几人在。 百户周文柱没有到场,只是托人送来了慰问,还有十两银子的帛金。 “见过几位大人!”当陈大用进了王家院子后,首先便向张震山几人行礼。 陈啸庭此时也上前行礼,倒是把王有田的灵堂撂到一边。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对从陈大用道:“退下去这半年,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吧!” 陈大用一脸苦笑,然后道:“大人见笑了,家里几个孩子都要操心,一样不得安宁!” 看了一眼后面的陈啸庭,张震山则道:“你生了这么个能干儿子,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陈大用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啸庭,然后才回过头道:“大人言重了,这混账能有什么本事,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 张震山一听,发现确实也是这么回事,陈小子就是比一般人会闹腾。 但此时也不是多叙话的时候,张震山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家里事回家里说,你们去给王小旗上柱香吧!” 陈大用再次行礼,然后才带着陈啸庭往灵堂走去。 看着陈啸庭的背影,张震山缓缓道:“陈小子和王有田素来不睦,如今能放下昔日恩怨,来为亡者上一炷香……还算不错!” 刘玉才也点了点头,道:“这年轻人有能力,更有胸襟,前途远大啊!” 这话倒是没人反驳,张成发和吴明两位小旗,那都是见证了陈啸庭的能力的。 也正是因为陈大用将陈啸庭带过来,才有张震山等人对陈啸庭这番评价,陈啸庭此行也非无所收获。 再说这边进入灵堂,陈大用将帛金交给了王有田的儿子王平安。 王平安接过帛金后向陈大用行礼,然后便递了两炷香过来。 陈大用和陈啸庭两人各执一炷香,向王有田微微欠身一拜后,陈大用便先上前将香插进香炉中。 看着王有田的灵位和棺木,陈大用低声道:“咱们不对付了一辈子,如今你已身死,以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言罢,陈大用也不多停留,在向一旁跪着的王有田家人道了声“节哀”后,便径直出了灵堂。 陈啸庭也上前两步,他对王有田没什么可说的,插上香后就要转身离去。 但此时王平安却开口道:“陈大哥留步……” 听得这个声音,陈啸庭不由转身道:“王老弟,何事?” 王平安对陈啸庭一拜后,才道:“先父与陈大哥素有矛盾,如今先父已逝,往日恩怨也该尘归尘土归土,还请陈大哥不要记怪亡父!” 不要记怪王有田,怕是不要记怪你吧……陈啸庭看着王平安,心头冷笑。 陈啸庭在百户衙门混得风生水起,如果王平安想在百户衙门立足,就需得到陈啸庭的原谅。 不得不说,王平安选择的时机很恰当。 这里是王有田的灵堂,一家孤儿寡母在旁边跪着,外面还有张震山等人看着,陈啸庭能不答应?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上前一步道:“我与王小旗只是在衙门里有争执,皆是因公而不为私……所以,我与王小旗并无私人恩怨,又如何会怪罪于他!”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拍了拍王平安肩膀,然后道:“王老弟,多虑了!” 不管陈啸庭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了今日这番话,王平安也确实放心了些。 于是王平安再次向陈啸庭一拜,然后道:“多谢陈大哥宽容!” 实际上,王平安是真的多虑了,陈啸庭确实没准备迁怒于他。 毕竟,怎么说王有田也算是死于陈啸庭之手,再大的仇恨也还消除了。 而在外面,张震山见此一幕后,也算真的认可了陈啸庭的气度。 如今陈啸庭不过十六岁,本是少年人争强斗狠的时候,却能放下往日恩怨,这确实是难能可贵。 出了灵堂后,陈啸庭向张震山等人见礼。 作为陈啸庭现在的上司,刘玉才便对他道:“啸庭,平安是我看着长大的,日后你们可要多多扶持!” 刘玉才与王家交好,所以他才会说这句话,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啸庭却道:“大人放心,年轻人本就该互相扶持,这道理我懂!” 当然,陈啸庭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余有平等人。 正是他们几人相互扶持,才能斗过了谢平,才能最后胜出……并让王有田身死。 张震山此时也笑道:“好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今日送了王小旗下葬后,全力缉捕白莲教逆贼才是正事,我等务必要精诚团结!” 第63章 九月 (今晚更新晚了,请大家见谅,再投投票呗!) 时间进入九月,此时已是深秋,天气逐渐转凉。 广德城外,郁郁葱葱被满眼金黄替代,看起来端的是赏心悦目。 城外河边,陈啸林席地而坐,拿着一枚野果道:“唉,这些叶子要是金子就好了!” 旁边,拿着鱼竿的陈啸庭不由失笑,暗道老二这小子钻钱眼儿里了。 只见陈啸庭一巴掌拍到陈啸林后脑勺上,然后道:“你小子想钱想疯了,看什么都像是钱!” 陈啸林摸了摸脑袋,然后道:“大哥,你挣钱如喝水便简单,我又比不上你,难道想都不能想了?” 这个马匹拍的陈啸庭心里舒坦,于是他语重心长道:“老二,只要你和大哥一样踏实做事,日后……” 陈啸林立马问道:“日后怎样?” 陈啸庭回头望着鱼竿,然后道:“日后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衙役!” 陈啸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然后抱怨道:“我还以为日后会发财呢!” 陈啸庭不由哈哈大笑,却把刚刚准备咬饵的鱼给吓跑,也让陈啸林面色更苦。 只听陈啸林道:“大哥,衙门里那些人,就没个踏实做事的,个个都想着在街上搜刮商贩财物!” 陈啸庭便问道:“你也想去?” 陈啸林则道:“我倒是想去,可也巡街的差事可轮不到我,都是那些老油子去!” 所以陈啸林现在的差事,就是天天守在府衙里面,站个岗或传递个文书什么的。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问道:“府衙里,最近还紧盯着白莲教的吗?” 一个多月过去,在广德犯下几条命案的杀手,到现在还没被捉拿归案。 按陈啸庭的推测,这人可能已经逃出了城内,多半是抓不到了。 陈啸林则道:“怕是有十多天了无人过问此事了,看来这又成了一宗悬案!” 听得这话,陈啸庭并不感到惊讶,府衙里面那帮老爷怎会关心区区蟊贼。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陈小玉欢快的呼喊声。 “大哥二哥,风筝飞起来啦!” “越飞越高了,飞得好高……” 看见陈小玉玩得起劲儿,陈啸林也一下子站起身来,对陈啸庭道:“大哥,我也去玩风筝!” 随后,陈啸林也跑了过去,不时传来俩小的嬉闹声。 陈啸林虽然也当差了几个月,但是终究不过十四岁年纪,自然还保留了几分童心。 不是任何人,都如我一般早慧早熟的!陈啸庭心中微微叹息,然后聚精会神开始钓鱼。 实际上他并不会钓鱼,自然也无技巧可言,上不上钩都看天意。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都跟着张震山,通过各种方式排查白莲教杀手的下落。 但却并无效果,广德府城都被翻了个遍,也没这人的影子。 陈啸庭是不甘心的,不管这么说这人都想过杀自己,抓住对方也能出他心里那口气。 “莫非,是陈家把人藏起来了?”陈啸庭喃喃道。 如果这个杀手真的还在城内,陈家绝对有能力将人藏住。 这可猜想一旦出现在陈啸庭脑中,便让他越发觉得可能,因为陈本贤本就是里通白莲教。 但陈啸庭也只是想想,越是了解陈家的信息,便越清楚陈家势力之强大。 如果他把这个猜想提出来,衙门里只会说他得了失心疯,不会怀疑一个有着举人功名的大善人会和白莲教勾结。 “所以说啊,有钱有势就是好,天然便有一层保护在人心间!”陈啸庭无奈道。 好在,虽然百户衙门并未将此事放下,但也没了当初那紧追不舍的冲劲儿。 “开来,王小旗真得白死了!”陈啸庭看着鱼竿道。 …… 不远处的河边,几位少女蒙着面巾,挎着篮子正望着天上的风筝。 这个时代虽说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针对高门大户来说的。 家里条件一般的可没这些讲究,这种出城来洗衣服更是常事,蒙上面巾便已算讲究了。 这几名少女中间,却有一人显得与众不同。 虽然面巾挡住看不清容貌,但是其相对干净齐整的衣服,已经整理得错落有致的长发,都让她如鹤立鸡群。 “慧慧,谁放得风筝,咱们过去看看?”一少女提议道。 这话顿时迎来一片附和,显然有趣好玩儿的事情,都天然能吸引女孩子。 被称作慧慧的少女想了想后,道:“今日出来只说了洗衣服,可没说要去看人放风筝!” 这话是拒绝的意思,旁边少女立时道:“慧慧,衣服已经洗完了,咱们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回去!” “就是就是……” “就是嘛慧慧,咱们去看看吧!” 虽然这叫慧慧的女孩儿不是年纪最长的,但众女都以她为首,非得她同意了才肯去。 “好慧慧,咱们去看看吧……你不说我不说,徐老夫子不会知道的!”旁边少女劝道。 终究是少女心性,拗不过自己这些同伴,“慧慧”也只能道:“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们!” 听得这话,旁边少女便欢快道:“走咯,去看放风筝咯!” 几名少女顿时喜笑颜开,看得“慧慧”不由摇头,暗道洗衣服时却没这么积极。 当陈小玉好不容易摆脱自己二哥纠缠,保住了自己的风筝后,便看到不远处有几位大姐姐走了过来。 看见是一个小妹妹在放风筝,提篮少女中顿时有人开口道:“小妹妹,你这风筝是那里买的?多少钱啊?” 陈小玉累得气喘吁吁,一边拖拽一边道:“姐姐,风筝……是我大哥给我买的,我不知道多少钱!” 见陈小玉累得不行,便有人放下装衣服的篮子,然后往陈小玉这边跑来道:“小妹妹,要不你歇歇,姐姐来帮你拉着线!” 这那里是好心帮忙,纯粹是想玩风筝而已。 随便来个人就想玩自己的风筝,陈小玉可没那么大度,毕竟连她二哥都没得逞。 但她现在确实累了,也确实想要休息一下。 陈小玉眼睛在人群中左右扫视,一眼便看见了人堆里显眼的“慧慧”。 这么美丽的姐姐,交给她应该不会错……陈小玉心中如是想到。 于是她便看着“慧慧”道:“大姐姐,你来帮我放一会儿好吗?” 没想到对面小女孩儿的邀请,“慧慧”一时有些错愕。 但终究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放风筝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慧慧”一时有些意动。 旁边被拒少女此时则怂恿道:“慧慧,既然小妹妹请你玩风筝,你可不能拒绝人家好意!” 只要“慧慧”拿到了风筝,自己再向她要不就得了,姐妹一场总不会不给……被拒少女小算盘打得很溜。 “是啊慧慧,小妹妹的好意你可不能不去!”其他小姐妹也叽叽喳喳道。 此时陈小玉已来到了“慧慧”面前,直接就将风筝线轮塞到了“慧慧”手里。 “快快,拽它……”陈小玉焦急道。 “慧慧”只得放下挎篮,然后奋力拉拽起风筝线来。 第64章 邂逅 当陈啸庭提着鱼竿,带着陈啸林过来叫陈小玉回家时,却听见一团莺莺燕燕的声音。 “拉啊……慧慧,拉它……” “哈哈哈……飞得好高!” 当陈啸庭翻过小山坡,便看见前方宽阔草坪上,七八名少女正在其间玩闹。 原本陈啸庭还说可以大饱眼福,却发现这些少女都蒙着面巾,根本看不清楚面容。 “这万恶的封建礼教啊!”陈啸庭不由骂道。 “大哥,你说什么?”陈啸林不由问道。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陈啸庭没好气道,同时把鱼竿扔给了陈啸林。 “大哥,鱼篓是我拿,怎么鱼竿也给我了!”陈啸林不满道。 陈啸庭瞪了他一眼,瞪得他不敢说话后,才道:“你先带着这两样东西回去,我去叫小玉!” 虽然也想去看漂亮的小姐姐,但陈啸林可不敢违逆陈啸庭的意思,便只能幽怨的带着东西离开了。 再说这边,陈小玉跟在“慧慧姐”身后,撒着欢儿叫喊着。 “慧慧姐,你可真厉害!”陈小玉欢快道。 可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道:“小玉,该回家吃饭了!” 陈啸庭出现在不远处,一米八大高个儿的他,浑身英武气息勃发。 众女正是玩的尽兴,被这声音一叫则都回过头来,便看见了陈啸庭微笑在不远处。 于是所有呼喊消失不见,少女们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拘束的样子看起来也挺可爱。 只不过,在这些拘束的少女中,不时有人满带羞涩的偷瞄陈啸庭。 和叫“慧慧”的少女一样,陈啸庭即使身边无人做对比,但也同样为众女以往所见中出类拔萃的男子。 听得是自己大哥的声音,陈小玉立时便回过头道:“大哥,慧慧姐放风筝真厉害,比我还要放得高些!”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往前迈步道:“小玉,时辰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 虽然还想多玩一会儿,但陈小玉也只能点头,那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然后便见她转身道:“慧慧姐,我要回家去了,不能陪你们玩了!” 有陈啸庭这男子在场,“慧慧”一时也有些局促,便道:“那那……姐姐帮你把风筝收回来!” 声音真好听……陈啸庭心中如此作想,同时他也在仔细打量着“慧慧”。 虽然布衣素群,但在一众少女间就是那么卓尔不群,让陈啸庭对其面纱下的面容更为期待。 但有时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在风筝被拉近的时晃动很厉害,风筝线狂舞起来一下刮到了“慧慧”脸上。 “慧慧”立时传来一声惊呼,面巾被风筝线刮落,一张秀美面容展露人前。 仅仅第一眼,陈啸庭便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真是个不同一般的女子。 陈啸庭穿越过来见过不少女子,不管美丑与否,气质上却差了一大截……俗称没读过书。 说得好听叫天真烂漫,比如郑萱儿给陈啸庭的印象。 但眼前这叫“慧慧”的女子,仅观其体态动作,便知其定是知书达理,家有书香。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众女都蒙着面巾,偏偏“慧慧”与众不同,因为气质这种东西是遮不住的。 虽是惊鸿一瞥,但“慧慧”面容却映入陈啸庭心间,让他脸上的笑容更为和煦。 “慧慧”迅速将面巾蒙上,但脸上红霞却是遮掩不住,惹得陈啸庭遐想连篇。 谁知这时陈小玉突然道:“慧慧姐,你可真好看,要是我嫂子就好了!” “慧慧”原本羞涩的脸更是绯红,就如熟透了的蜜桃一样,轻轻一捏就能滴出水来。 谁知陈小玉还接着道:“要做就做我大嫂,可别嫁给我二哥!” 陈啸庭哭笑不得,这是在给自己说媒啊! “慧慧”更是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而旁边众女不由发出“咯咯”笑声,纷纷调笑道:“慧慧,小妹妹给你说媒呢,还不找你夫婿去!” “慧慧”脸色更红,那还有之前号令众女的样子,此时更是深深将头垂下。 “我……该回家去了!”也不知是对自己的说还是对谁,“慧慧”说完就提起了自己的挎篮。 陈啸庭不是愣子,见到此时风筝还在“慧慧”手上,便道:“若是姑娘喜欢,这风筝就送给姑娘吧!” 这话听得陈小玉笑脸垮了下来,自己好不容才有了个风筝,大哥转眼就要送给旁人了。 虽说这位姐姐长得好看,人也不错……但毕竟还不是自己嫂子,陈小玉是一脸的不情愿。 陈啸庭的话让“慧慧”更是羞恼,连忙便将手里的风筝还给了陈小玉,然后话也不说的小跑离去。 “我回家了……” 看着“慧慧”逃离的背影,陈啸庭不由叹息道:就连跑路的姿态都是这么优雅啊! 此时他也起了玩闹的心思,对着“慧慧”的背影大声喊道:“不回家行不行?” 但是,“慧慧”却没转过身来说“不回家你养我啊”这句话,反而跑的更快了。 “慧慧走了,咱们也该走咯……”众女皆道。 向陈啸庭微微一礼后,便都施施然离开了。 陈啸庭正望着众女离开的背影出神,却见陈小玉气呼呼来到他面前,很是不满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把我风筝送给别人!” 陈啸庭这才想起旁边有位小祖宗,便只能转身道:“因为啊……大哥想买个更好的风筝送给小玉!” 陈小玉顿时喜笑颜开,扭着陈啸庭胳膊便道:“大哥你最好了!” 果然还是小女孩儿好骗啊!陈啸庭心头感慨。 但是口中陈啸庭则道:“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晚了娘可得骂人了!” 兄妹二人随即往回走去。 他们住在西城,方才那群少女却是往南城而去,所以注定是碰不了面的。 路上,陈小玉发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慧慧姐了!” 陈啸庭不由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小玉小嘴一撇道:“慧慧姐长得好看,人也好啊……而且,你还要把我风筝送给他!” 这还是个小姑娘吗?陈啸庭有些应接不暇,暗道小妹已经学坏了。 谁知陈小玉接着又来一句道:“大哥,你对萱儿姐姐都没那么好过!” 陈啸庭顿时愣住,瞬间就有揍人的冲动,熊孩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小玉,你的新风筝不买了!”陈啸庭一副生气样子道。 陈小玉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懵逼问道:“大哥,为什么啊?” 陈啸庭点了她额头一下,然后便道:“因为……你话太多了!” 这话更让陈小玉不明就里,然后一路上就跟陈啸庭说好话,求他一定要给自己买个更大更好的风筝。 第65章 郑家有宴 当陈啸庭带着陈小玉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但到了家中,却没闻到期待中的饭香,让陈啸庭心生奇怪。 陈小玉跑进院子里便大声问道:“娘,怎么没做饭啊!” 高二娘从正堂出来,此时却是一身新衣服,一边走一边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郑叔过了说了,让去他家吃饭!” 陈小玉哦了一声,然后便进了自己房间,显然也是要换身衣服,今天放风筝出了汗的。 当初陈啸庭要进自己房间,经过高二娘面前时,却听自己老妈嘀咕道:“钓了一下午也没见个鱼影……” 陈啸庭不由想笑,但还是不想惹自己母亲,便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 陈啸庭一家五口走在大树巷里,正是在去郑家的路上。 两家相隔不远,步行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 “爹,郑叔怎么突然请咱们吃饭?”陈啸庭不解问道。 实际上陈大用也很茫然,便猜测道:“可能是……他高兴吧!” 对这个答案陈啸庭有些无语,却也知道问不出些什么。 但是说实话,陈啸庭是不想去的,毕竟那里有个郑萱儿等着自己,最难消受美人恩。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郑家院外,陈大用敲门后,便郑家长子郑定开门迎客。 “陈叔来了,快请进……都等你们多时了!”郑定大开院门道。 陈家人才走进院内,便见郑简从里面迎出来道:“老陈,怎么来的这么晚?” 陈大用则道:“孩子们有些事耽搁了,教你久等了!” “来来来,咱们进去说……”郑简牵着陈大用衣袖道。 但实际上,进了正堂的只有陈啸庭负责三人,还有郑简父子二人。 高二娘和陈小玉,都去了厨房帮忙。 由此陈啸庭也猜测,那个对自己异常热情的郑家妹子,想来也在厨房忙。 可谁知想什么就来什么,便见外面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拖着盘子进了屋内。 不用猜陈啸庭便知道,这是郑萱儿来了。 果然,便听郑萱儿道:“爹,还有几个菜……你和陈大哥他们慢慢吃!” 郑简不由瞥了自己女儿一眼,以前都是叫自己和陈大用慢慢吃,先却将老陈换做了小陈。 暗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后,郑简便举杯道:“来,咱们先喝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后,便开始闲聊起来。 陈啸庭之前还问郑简为何请客,但现在看来还真仅仅是因为老郑高兴。 俩老头儿叙了些旧后,便听郑简道:“要我说啊……还是啸庭年轻有为啊!” 若是以往郑简说这话,旁边郑定肯定会有不以为意的表情,但现在他是心服口服了。 虽然也觉得自己年轻有为,但陈啸庭还是知道自己该谦虚一下。 可没等他开口,陈大用则道:“这小子就是会闹腾而已,让人不省心啊!”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酒后之语,但却让陈啸庭心中有些触动,陈大用的担忧正是对子女深沉的爱啊! 原本还想插科打诨两句,陈啸庭也全无意愿,而是就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便听郑简道:“啸庭,你……跟着张总旗查白莲教的事情,最近可有眉目了?” 陈啸庭不由摇头,道:“大海捞针,难有所获啊!” 郑简点了点头,这并不值得意外,于是他便道:“怕是只能强行结案了!” 对此事陈大用也有了解,此时也道:“没错,杀了锦衣卫的白莲教逆贼必须抓住,案是一定要结的!” 这里的结案可不等于破案,所谓强行结案就是……直接找个人安上白莲教逆贼的罪名,然后从快从重处决。 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是不可能容忍属员被杀而凶手却逍遥法外的,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郑简作为百户周文柱的心腹,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就说明八成定了。 于是陈啸庭便问道:“却是不知,那倒霉之人要从何处找?” 郑简摇了摇头,道:“那就是张总旗的事了,就看他怎么想!” 陈啸庭不由默然,这就是光明正大的草菅人命啊!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郑定却道:“爹,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听到儿子问这话,郑简真有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就郑定这样幼稚的想法,还好意思拿自己和陈啸庭比,作为父亲郑简都臊得慌。 还是陈啸庭缓缓道:“郑兄弟,这本就是个吃人的世界,不会有人怜悯咱们,咱们也无须去怜悯别人!” “当然,总旗大人要结案,肯定也会选那十恶不赦之人!”为了照顾郑定情绪,陈啸庭如此说道。 谁知郑定又问道:“难道不能去府衙死牢里挑人,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天真的话,郑简真有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本来强行结案就是无奈无能之举,去知府衙门要人是要搞得人尽皆知吗?然后让那帮本就不对付的士人横加讥讽? 陈啸庭是真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含糊道:“此事总旗大人自有计较,那里轮得到我等操心!” 郑定还想要说什么,郑简则立马止住他道:“来来来,别只顾着说话,喝酒喝酒!” 说这话的同时,郑简也在心里打定主意,往后得好好调教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 月上柳梢头,当桌上杯盘狼藉之后,几个男人都已是醉醺醺的。 五个大男人便坐到了院子里,喝醉了一样也可以胡天海底的聊。 陈大用和郑简坐在一起,陈啸庭郑定还有陈啸林则坐在一起。 “陈兄弟,以往……我不服你……” “可经过这么些事后……”郑定伸出大拇指来,接着道:“老弟……服了!” 陈啸庭酒量不错,此时只是微醺,便摇头道:“前路还长,有什么服不服的,日后郑兄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郑定听了连连点头,语无伦次道:“对,干大事业……咱们,进去接着喝!” “还喝呢,也不看看自己酒量……”郑定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道 陈啸庭心头一紧,郑家姑娘方才一直不在,怎么又出现了。 对自己哥哥态度不行,但郑萱儿来到陈啸庭面前后,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只听郑萱儿很是温柔道:“啸庭哥,喝点茶醒醒酒!” 陈啸庭有些不自然,郑萱儿长相自然是不差的,但此时却让他想起了白天城外那道倩影。 郑萱儿还以为啸庭哥看自己看得痴了,顿时满脸羞涩扭头,发下茶杯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恰恰这情形被院子里两个老头子看见,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郑简想了想后,便悄声对陈大用道:“老陈,之前我不是说过让我两家亲上加亲的事……你看,怎么样?” 陈大用点了点头,道:“萱儿这姑娘不错,我是没什么意见!” 郑简原本以为这事定了,谁知陈大用又接着道:“但还是得看啸庭的意思,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这话陈大用还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儿子本事不小,可不一定会听他这当爹的。 第66章 刘玉才的指派 永治十五年九月初六,百户衙门。 陈啸庭早就到了衙门,因为百户周文柱不在,今日点卯则由东城总旗吴业主持。 张震山和吴业不太对付,点卯时两人还互相顶了几句。 若不是看天要下雨,陈啸庭怀疑这两人还得争执起来,平白让下面校尉看了热闹。 跟着张震山来到其大堂,这是陈啸庭一个多月来,每天都要重复的轨迹。 这段时间跟着张震山做事,虽然没能抓到白莲教的杀手,但却让陈啸庭学到了许多经验,张震山也成了他半个老师。 正当陈啸庭要问今天去查哪儿,大堂主位上的张震山先开口道:“从今天起,你就不用过来了,回刘玉才手下吧!” 百户周文柱去卢阳城述职,在这个时候截止调查,陈啸庭便知道这是要结案了。 所以,在张震山的惊讶下,陈啸庭很是平静的应了声“是”。 张震山则问道:“你不觉得好奇,为何要将此事搁置?” 陈啸庭抱拳道:“一切自有大人们谋划,为下属的只需听令行事!” 听得这话,张震山确实一声嗤笑,笑骂道:“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挺新鲜的!” 陈啸庭满头黑线,这话几个意思,难道自己是那种不尊上令的人? 就在陈啸庭要离开之际,却又听张震山叹息道:“这世道,总是难太平!” 出了张震山的总旗大堂,陈啸庭不由抬头望天,此时天上已是乌云密布。 雨季来了,难道就预示着乱子来了?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 陈啸庭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太多了。 此时手里没什么事,陈啸庭便打算回家去,毕竟马上可能就要下大雨了。 来到最外面差役当值的院子,陈啸庭正要嘱咐张二铁几人各自回家,却有人此时找上了他。 这让他认识,是小旗官刘玉才手下差役,陈啸庭便知有事来了。 “陈校尉,小旗大人请你过去一趟!”这名差役很是恭谨道。 这里说的是请而非让他过去,足见陈啸庭的特殊,刘玉才对他不乏尊重。 刘玉才找自己可能有事,陈啸庭张二铁几人等着,自己便转身往衙门里走去。 除了差役当值的院落,百户衙门都很冷清,多数校尉在点卯之后便做自己事去了。 进入自己小旗所在的房内,陈啸庭看到赵群和王平安都在,除他二人肖经业也在。 “庭哥你来了,小旗大人在里面等你!”见到陈啸庭到来,赵英上前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赵英三人明显就是在这里等自己,难道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见过大人!”陈啸庭拱手道。 从这里有可以看出一点儿差异,以往陈啸庭说的是参见大人,现在则只是拱手行礼。 对此刘玉才也不以为意,毕竟陈啸庭是百户看重的人,礼数上自不能以常人相同。 更何况,此时刘玉才也有事让陈啸庭做,更不会对此斤斤计较。 “啸庭来了,这些日子都跟着张总旗办差,想来长了不少本事吧!”刘玉才张口就夸道。 陈啸庭本能就警惕起来,来了就说好话,明显是有事啊! 陈啸庭淡然道:“属下才能低微,却是难得总旗大人真传!” 这年轻人,根本不按套路来啊……刘玉才顿时有些尴尬,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但好歹也是老江湖,脸皮厚是必要的条件,只听刘玉才道:“啸庭你能力出众,本官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办!”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陈啸庭心中微微一叹,然后道:“请大人吩咐!” 看刘玉才这样子,是非要把事情交给他了,既然拒绝不了,陈啸庭干脆直接答应。 刘玉才笑着点头,陈啸庭如此爽快就同意了,也让他能少费一番口舌。 坐到自己位置上,刘玉才便道:“事情是这样的,本官收到密报……东乡县的陈家集,有人私铸兵器,意图不轨!” “所以,特命你前去查访,如有此事……你可将那一干乱党全部拿下,本官自有计较!”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头不由一沉,这活儿可不那么好干。 上次泰西捉拿白莲教,可是由张震山带了一百多号人去,还差点儿摆不平。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捉拿乱党可不是儿戏,就我手下这几个人,怕是成不了事!” 刘玉才笑了笑,然后则道:“无妨,本官将赵英、王平安还有肖经业派给你,加上你们手下的差役,差不多有近二十号人马,足够了!” 似乎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刘玉才还道:“你放心,这些人只是小规模铸造兵器,你们足够将其拿下!” 陈啸庭嘴角一抽,却没多说话,这还真是操蛋的差事。 起身来到陈啸庭面前,刘玉才拍了拍他肩膀道:“啸庭,难道你还信不过我?难道我会拿此事开玩笑?” 这……貌似也是这个道理,刘玉才不像是干蠢事的人。 于是陈啸庭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到时候他会量力而行,于是他便道:“属下尽力而为!” 刘玉才不由大笑,然后道:“本官信得过你!” 说完这话,刘玉才又向外面喊道:“你们几个,都进来!” 待赵英三人进了房间后,刘玉才便指着陈啸庭道:“这几天你们就跟着啸庭办事,一切都听他指挥调度,听到了没?” 赵英和王平安答应得很爽快,肖经业心里却很别扭,在刘玉才目光逼视下,他才微微向陈啸庭拱了拱手。 看着给自己安排的三个下属,陈啸庭更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赵英和王平安两个没经验的新人,肖经业和他更有恩怨纠葛,这样组合是专门为恶心他吗? 但刘玉才还真不是这样想的,只听他道:“啸庭,赵英和王平安缺乏经验,正好借此机会跟你长长见识,再有老肖老成持重,此行万无问题!” 陈啸庭不由苦笑,然后问道:“敢问大人,何时出发?” 刘玉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交到陈啸庭手上后道:“这是详细的线报,你收好!” “若是无事,马上出发吧!” 看来真是新官上任,要干出一番成绩来,否则刘玉才怎会如此有干劲儿。 从刘玉才房间里出来后,陈啸庭看了面前三人一眼,然后便道:“此番去东乡县,诸位可得鼎立配合,不要横生事端!” 虽然陈啸庭这话是当着大家一起说的,但肖经业怎么都觉得是在针对自己。 但谁让陈啸庭是领队,而且在衙门里还地位日隆,肖经业也只能忍住这口气。 “好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带上甲胄兵器差役,今日午时在衙门口集合出发!” “得令!”赵英很是兴奋答道,他对这种事情可是向往已久了。 第67章 雨夜行1 (求投票啊各位,成绩有点儿差!!) 九月初九,重阳节。 原本是该举家登高的世界,但手上接了差事,陈啸庭却只能沦落在路途上。 经过三天赶路,他们一行二十人终于来到了陈家集,这个并不很大的镇子上。 这几天一直下着雨,所以镇子上并无多少新人,陈啸庭他们的出现也没引起多大波澜。 雷雨交加之间,夜色逐渐笼罩镇子,但镇上最大的酒楼却还很热闹。 里面喝酒划拳的足有七八座,倒是与外面雷雨相映成趣。 今天生意还算不错,掌柜的心里美滋滋的,没有什么比赚钱更让人开心了。 就在此时,却听客栈门口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生意道:“掌柜的,可有酒菜?” 又有生意上门了,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 但当他把目光转向客栈门口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整张脸也在闪电映照下显得忽明忽暗。 此时,客栈门口出现了十几号汉子,皆头戴斗笠身着官服,腰间佩刀让他们看起来煞气腾腾。 在电光照耀下,陈啸庭等人官服上的豹首显得异常狰狞,多看两眼掌柜的连手里的算账的笔都被吓掉。 客栈里喝酒的客人也都发觉不对,一个个都往客栈门口望来。 “是锦衣卫……”有人发出惊呼。 轰隆隆……天上又是一记闷雷,震得酒楼内众人心头发颤。 大晚上的,下着暴雨,还遇见了大批的锦衣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堂内的食客们此时如坐针毡,方才还痛饮的酒浆,此时则毫无吸引了。 “老六,我家里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 “三哥,我家也有事……” 一时间大堂内皆是告辞声起,食客们都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唯有掌柜的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自处。 谁知大堂内客人们才起身,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都坐下!” 说话的自然是陈啸庭,随着他这声令下,外面的差役尽都涌了进来,身挎佩刀的他们看起来凶恶无比。 这种情形谁人敢动? 刚刚才站起身的食客们,只得乖乖坐了回去,一个个心头都忐忑无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同时他们心里也分外职责,为什么就不听家里妻子的话,大晚上下雨还要来喝酒。 陈啸庭可不会去管这些人的心思,他带着赵英几人进了客栈,随意找了张桌子便坐下。 “掌柜的过来!”陈啸庭解下佩刀放在桌上道。 僵在原地的掌柜连忙出了柜台,来到陈啸庭面前后便躬身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啸庭指了大堂内的食客们,然后道:“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还有客栈内其他人,一个都不准漏掉!” 不知道陈啸庭这是要做什么,掌柜的可没有拒绝的胆量,便只能道:“小人这就去!” 在他就要离开的时,陈啸庭又道:“弟兄们累了一天,赶紧好酒好菜上来!” 掌柜的连连点头,吩咐了后厨之后,便拿起纸笔开始记食客们的名字。 这时,陈啸庭才转向里面的十几位食客道:“诸位不要紧张……” 都他妈这分钟阵仗了,怎么能不紧张?众人心里都骂开了。 陈啸庭接着便道:“我等捉拿钦犯,为防走漏消息,就得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 听得这话,食客们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年头就怕摊上官司,稍稍背运就得家破人亡,和锦衣卫接触尤为如此。 没一会儿便有饭菜上来,通过简单试毒之后,陈啸庭便让手下人开吃。 行动的时间就在今天夜里,得先把体力补充足够。 他们一行到客栈是酉时,也就是晚上八点钟左右,半个时辰后陈啸庭一行才吃完饭。 拿着掌柜的写下的名单,陈啸庭来到战战兢兢的食客们面前,再度开口道:“你们的名字都在这里,谁要是敢私自跑了,那就和钦犯一样是死罪!” “听清楚没?”陈啸庭喝问道。 这时谁还敢跑,都只想着好好配合,第二天早晨能安然离开。 “大大大……人,我等绝不逃跑!” “是啊……大人……” 陈啸庭这才点头,他不可能留太多人手在看押这些人,就只有把话讲清楚了。 于是,陈啸庭便转过身来,示意两名差役留下后,便从新戴上斗笠带着余下众人扎进了雨夜里。 看着陈啸庭等人离开了,客栈内的食客们心里才放松了些,这证明锦衣卫确实不是冲他们来的。 只不过,想着今晚上要在客栈熬一个通宵,众人心头便觉得一阵难受。 “坐好……”留守的差役一声轻喝,让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 想过事情会很麻烦,但陈啸庭是真没想到,差事能办得这么不顺。 这几天赶路一直下雨也就罢了,今晚还下着暴雨,摆明了就是老天爷和他过不去。 此行他们的目的地是陈家集的林家,其宅位于小镇的东南。 根据情报上的信息,私铸兵器的就是这个林家,其府上有家丁护院有七八人,反抗能力着实有限。 可即便如此,为了安全起见,陈啸庭还是决定先观察一番,而不是直接突入。 在夜色和暴雨的掩盖下,陈啸庭一行很容易就攀上了林家院墙,将里面情况看得仔细。 林府共有三进院落,除了正门和后面可以出入,其他地方都有高墙围住,正好给陈啸庭创造了机会。 差役们都已准备好,陈啸庭则将赵英三人集中起来,这是做行动前最后的安排。 雨水顺着斗笠簌簌掉落,四人蹲在院墙外围城一圈,只有电闪时才能看清他们脸上滑落的水珠。 “王平安,你带人守住后门,若有人从此处逃出,格杀勿论!”陈啸庭冷声道。 王平安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郑重道:“得令!” 陈啸庭便接着道:“老肖,你带人堵住前门,有人出来一样格杀勿论!” 虽然心里对陈啸庭有不满,但这时肖经业可不敢胡来,便道:“知道了!” 握紧腰间佩刀,陈啸庭又道:“赵英和我一起潜入……” “一旦我们动手,你们前后门也可侍机进入,一定不能放走一人!” 轰隆隆……又是一阵猛烈的雷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只听陈啸庭道:“好了,各自归位吧!” 肖经业和王平安带着人走了,原地只剩下陈啸庭和赵英。 之所以要将赵英留下,是因为陈啸庭只信得过他,王平安和肖经业他都信过不。 “庭哥,咱们两进去……能行吗?”赵英迟疑问道,他现在心里很没底。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肩膀道:“当初有平他们跟我做事时,心里也没底……可我们斗过了三才会!” 赵英眼前一亮,心里也稍稍找回了些信心。 陈啸庭相信,通过今晚上的行动后,赵英的进步绝对飞速,这种场面可不是一般人接触到的。 而且在陈啸庭看来,他和赵英手下差役有七人,加上他们自己就有九人。他们全副武装九人,偷袭正在睡觉的七八名护院,得胜没有什么悬念。 第68章 雨夜行2 (大家投投票,支持一下!!) 感觉到肚子不舒服,张老二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提着灯笼出了门便往茅房走去。 外面倾盆大雨,时不时还有雷鸣电闪,让张老二心情更是不爽。 “我看这厨子也该换了,明天就和老林管家说,王八蛋……”张老二捂着肚子骂道。 就在他转角时分,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院子里照得犹如白昼。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张老二还是感觉看到了人影,就在前方院墙内的假山旁。 “谁在哪里?”张老二压低嗓音问道,作为府里的护院老大,他的警惕性相当的高。 可他问话之后,却没有人回应他,张老二此时却不放弃,而是扶着灯笼往前走了去。 “出来……”张老二语气冷冽道,此时他甚至忘了肚子痛。 可没等张老二靠近,便听嗖的一声,他的灯笼被打落在地,然后遇水而灭。 恰好,此时又有一道闪电划过,让陈啸庭等人出现在张老二眼中。 “啊……”张老二一声惊呼,他认出了这是锦衣卫的装束。 可也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一柄刀便插进了他的咽喉。 张老二瞪大了眼睛,然后倒在了地上,至死都不能瞑目。 陈啸庭横刀而立,便对身后众人道:“动手,将所有人带到此处,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是赵英第一次见杀人的情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他还是有些异样。 手下人都做事去了,陈啸庭可不会让他闲着,便对赵英冷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带队做事!” 赵英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迅速跟着差役们去了,没过一会儿里面便出来哭喊叫骂之声。 轰隆隆……雷声依旧不断绝,便注定今晚是不同寻常之夜。 ………… 林府的正堂之内,陈啸庭坐在主位之上,此时有丫鬟给他端来了一杯茶。 “大……大人,您请……用茶!”丫鬟声音颤抖道。 此时在正堂的门口,一字排开了有八具尸体,都是在抓捕过程中反抗被杀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尸体,所以才把正堂内还活着的人吓够呛。 陈啸庭接过茶杯,微微向里面吹了口气后,才抬起目光看向正堂内跪的一地人。 “说吧,兵器藏在那里?”陈啸庭开口问道。 此时正堂内跪的仆妇家丁共有十五人,但却没一个开口回答,这让陈啸庭很是不爽。 “啪”的一声,陈啸庭将茶杯放在旁边小几上,冷声道:“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严刑拷打,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威胁的话听得瘆人,没人会怀疑陈啸庭话的真假,锦衣卫有多可怕世人皆知。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兵器啊!”立时有人磕头哭诉道。 “是啊,请大人明察……” 陈啸庭面色变冷,这是非要逼他做恶人啊! 于是他随意指了一人道:“把他拖出去,问一句……斩一根手指!” “我倒要看看,是这些人的嘴硬,还是咱们的刀子硬!” 陈啸庭这话是向赵英说的,无奈之下赵英只得出列,带着手下差役将那人提溜出去。 没过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惨叫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声,一次次扎在了房间内众人心头。 杀鸡给猴看,看了一眼屋内众人的惊恐模样,陈啸庭便道:“下一个可就该是你们了,有没有要说的?” 但这时候,房间内还是无人应答,陈啸庭便对王平安道:“带个人出去,一样问一次斩一根手指!” “大人,饶命啊……” 叫声再是凄凉,却无法改变陈啸庭的决定,谁让这些人不老实呢! 叫喊声实在是吵得人耳根子疼,陈啸庭向张二铁几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人便迅速上前,狠狠给了那些叫喊之人几个耳光。 “闭嘴,再叫要了你狗命!” 房间内为之一静,看着陈啸庭如此粗暴的做事方式,一旁的肖经业都看得胆战心惊。 这他娘才入锦衣卫半年,就这么凶残……老子怎么惹上了这么个怪物,肖经业心头哀嚎。 但现在,他也在等着看陈啸庭的笑话,有时候不是耍狠就能问出东西的。 当然,陈啸庭现在也失去了耐心,只听他道:“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 刚才的问题这些人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却简单许多。 屋内林府下人皆指向其中一老者,同时有人道:“大人,就是他……他就是管家林福!” 林福气得发抖,往日这些低眉顺眼的下人,此时居然敢直呼他的大名,最关键还把他给买了。 看着陈啸庭森冷的笑容,林福顿时身如筛糠,一个劲儿的求饶道:“大人,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其他人说不知道都还能理解,但林福作为管家要不知道就见鬼了。 除非林福真的没有私铸或私兵器,但那就说明刘玉才的情报有问题,可陈啸庭却不能往这个方向想。 于是陈啸庭向一旁的肖经业问道:“老肖,他也不想交代,你看该如何处置?” 终于轮到自己表演了,再是厉害的锦衣卫新锐,也会有见识和经验上的不足啊!肖经业心中暗道。 只见他上前一步,然后瞪着林福道:“我锦衣卫有十八大酷刑,让他挨个儿尝个遍的话,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就如酷刑之一的刷洗,先用开水把你衣服扒光烫一遍,然后摁在钉床上用铁刷子狠狠刷,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自己白惨惨的骨头露出来……” “诸如此类还有剥皮,铲头,钩肠等酷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不光是林福,大堂内其他人也被吓得不寒而栗,那些酷刑光是听名字就够让人胆寒的了。 “大人,饶命啊!”林福不断叩头道。 陈啸庭瞥了肖经业一眼,眼中隐有嘲弄之意,姓肖的也没击垮林福的心防。 “我倒觉得不必如此麻烦……”陈啸庭站起身道。 然后他一边踱步,一边道:“这位林管家想必也是儿孙满堂,咱们把他儿子孙子都给抓来……” “杀他的子孙后代,可比斩他手指更痛快,咱们问他一遍他回答,就杀他一个子孙……” 来到林福面前,陈啸庭冷笑道:“即便是儿孙满堂,可又遭得起几次手起刀落?” “若是林管家真够硬气,咱们就帮他杀光子孙后代,让他亲手把自己一脉害得绝户!” 听得这话,林福恨得眼角逼出泪水,此时他想起了自己才满月小孙子,他还没来得抱过。 “到时候,咱们把这一家人整整齐齐安葬,墓碑上就刻上……林福一脉绝户于此!” 说道这里,陈啸庭一把抓住林福领口,然后怒道:“而这一切,就是因为你替钦犯隐瞒罪行所致,你就是你家十几二十口的罪人!” 林福此时已是涕泗横流,只听他道:“大人,我说……我全都说!” 第69章 出人意料的来访 (有票的走起来,编辑看重又给了推荐,大家继续支持啊!!!) 厢房之内,陈啸庭仍旧坐在主位之上,在他面前则是跪着的林福。 便听陈啸庭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林福此时那还敢有对抗之心,便答道:“大人,您所说的兵器,就藏在后院老槐树下!” “只要往下挖上两尺便能找到,是用木箱装着!” 陈啸庭向一旁的赵英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后边带着人去了。 房间内,陈啸庭继续问道:“林府是谁的家宅,为何只见你们不见主人?” 这确实让陈啸庭很不解,一个大宅子里只有下人没有主人,怎么都显得不正常。 更何况这里还放有违禁兵器,那个主人敢如此大意! 林福则答道:“启禀大人,这处宅子才买过来没多久,我家老爷还没搬过来!” 听得这话,陈啸庭问道:“你家老爷是谁,为何私藏兵器?” 连兵器这等隐秘事都知道了,却不知道这宅子主人是谁,陈啸庭的话让林福也有些错愕。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名讳林庆之,这兵器不是他藏下的!” “而且,这事儿我家老爷都不知道此事,毕竟他都还没搬过来!” 此时陈啸庭倒也不急,便问道:“那是谁藏的兵器?” “是我家老爷的女婿谢平送来的,东西搬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林福答道。 听到谢平这个名字,陈啸庭心头一震,连忙问道:“你说的谢平,可是广德府西城的谢平?” 锦衣卫知道自家姑爷的底细,林福并不感到奇怪,而是点了点头。 此事居然和谢平有关,这是陈啸庭全没想到的事,同时他也感觉事情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依照锦衣卫的能力,不肯能查不出林府和谢平的关系,偏偏在情报内没显示出来。 要么是锦衣卫疏漏了,要么是刘玉才别有用心……陈啸庭心中暗道。 陡然间,陈啸庭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而他很可能也被迫掉入局中,成了别人玩弄的棋子。 但此时,陈啸庭却压低嗓音道:“林福,你所说的可是属实?” “若是你敢说假话,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林福已被吓破了胆,此时连忙叩首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想了想后,陈啸庭又问道:“你可知道,谢平为何私藏兵器?” 林福连连摇头,然后道:“大人,这些我都不知道……小人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啊!” “庭哥,已经挖出来了,您来看!”此时,外面传来赵英声音道。 这么快就挖出来了,陈啸庭一下站起身来,便往外面快步走去。 来到后院的老槐树下,此时已被挖出一个土坑,隐约可见泥土掩盖下有一木箱。 此时雷雨已经小了许多,但现场被挖掘后仍泥泞不堪。 便听陈啸庭道:“快,把东西挖出来!” 差役们干得更是起劲儿,没一会儿木箱便被挖了上来,足足两个大木箱子! 将木箱抬到房间内后,陈啸庭冷着脸道:“打开!” 差役们拿来撬棍,没两下便将木箱敲开,里面却还包裹了了几层油纸,把防水做得很好。 打开油纸后,陈啸庭便让人清点里面东西,最后结果连他都吓了一跳。 搜出来共有钢刀两百多柄,连弩两具以及箭五百余枝。 钢刀也就罢了,连弩可是属于军械范畴,谢平居然也能弄到,他想要干什么? 要知道,即便是作为锦衣卫的陈啸庭,也不能随意拿弩机来用。 “难道谢平此人真有不轨之心?但就凭他一个小小帮会首领,也妄想能成大事?”越是去想,陈啸庭就越觉得想不通。 “庭哥,这些东西怎么办?”赵英在一旁问道。 还特么能怎么办,东西已经搜出来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吧,自然是要送回衙门去。 “先封存起来,明日若是雨歇,便将其运往百户衙门!”陈啸庭吩咐道。 赵英等人连连应诺,然后便各自忙活去了,而陈啸庭则回到了林府正堂。 指着房间里跪着的林福家仆,陈啸庭便道:“将这些人都押下去,注意眼见看守!” 当人都被带走后,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许多,此时陈啸庭便开始分析此事的具体因果。 可越想心里越没谱,这让陈啸庭感到一阵烦躁! 自身可能陷入一个巨大旋涡中,而且他还看不清迷局,陈啸庭的心就跟火烧一样。 此时他只能期望着,明日能是个大晴天,然后他好尽快返回广德,然后迅速抽身事外。 即便现在陈啸庭在百户衙门混的不错,但却依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有太多人和事惹不起。 可惜天公不作美,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夜晚,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暴雨倾盆。 想带这么多兵器和军械上路,肯定是不太现实的。 “老肖,你说这谢平究竟在想什么?”陈啸庭随口问道。 虽然他和肖经业有仇,但现在表面上至少是和谐的,该问的话自然不能闷着。 谁知肖经业却道:“无论他谢平想干什么,只要咱们把这些罪证押送回去,便能让他万劫不复!” “所以,依我看咱们还是尽快上路,将这些东西送到百户衙门!” 陈啸庭盯着肖经业看了一会儿,他只是想问谢平的目的何在,肖经业怎么却催着自己上路? 现在大雨如注,有这么两大箱子东西,以及林府这些下人要看押,这时候怎么尽快上路? 于是陈啸庭只能道:“先等着吧,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说不定许多桥都淹了,咱们怎么启程?” 这话确实是实话,肖经业也知现在催促不得。 虽然同样归心似箭,但陈啸庭现在也只能等着,可惜大雨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两天后傍晚,陈啸庭站在林府大门口,望着天空久久出神。 “真特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贼老天你也要和我作对吗?”陈啸庭苦笑道。 其他人都在里面喝着小酒,但作为负责人的陈啸庭却没那个心思,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是感到焦灼。 可也就在这时,巷道对面走来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男子。 陈啸庭看不清来人面容,但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将手放在刀柄之上,见这人并未有兵器和随从,所以陈啸庭没有立刻叫人。 黑衣人的脚步很快,没几步便来到林府门外,和陈啸庭正是正面相对。 压低的斗笠遮住了面容,狂下的暴雨仍旧喧嚣,两人之间寂静无言。 “陈校尉,久违了!” 第70章 隐秘内情 (求推荐,求打赏!!) 陈家集外,一处最普通的凉亭内。 “谢会主……”陈啸庭开口道,眼神中满是忌惮。 果然,当黑衣人缓缓将斗笠拿下,赫然便是谢平的脸。 “陈校尉,咱们之间可真是有缘,现在又见面了!”谢平平静道。 陈啸庭手握刀柄,然后问道:“你还敢来,就不怕我把你拿下?” 谢平肯定是知道自己府上出事的,所以才会来找自己,但陈啸庭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胆量。 谢平做了多年的帮会老大,还没那么容易被吓住,同样很平静道:“陈校尉,有些事情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的!” 陈啸庭可不想被人带着节奏走,冷声道:“事情还不简单?你私藏兵器军械,这可是死罪!” 外面风雨依旧,谢平心底却无半分波澜,甚至还心情开玩笑道:“陈校尉,你搜出来的不过两具连弩,而大明律规定五具以上才为死罪!” “所以说,即便这些违禁之物真是我的,我也只是发配边关而已!” 大明律是不是这样规定的,陈啸庭其实并不清楚,但谢平的话却引人深思。 什么叫这些东西即便真的他的,难道不是他的?不是他能是谁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啸庭继续问道。 谢平笑了笑,然后便道:“陈校尉你也知道,我谢平在广德城内混了这么多年,巴结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 “别说是帮会外面,便是帮内也有人和我不对付,自然有人想方设法和我作对!” 听得这话,陈啸庭若有所思,然后便道:“你是说,柳关他们?” 三才会内的几位当家人不睦,陈啸庭还是比较清楚的,之前他也借此向谢平施压过。 谢平蔚然一叹,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让陈校尉见谅了!” 但是,这可不值得陈啸庭同情,三才会内斗无论谁胜谁负,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管谁坐上会主的位置,都得老老实实向百户衙门上供! “难不成你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替你主持正义”陈啸庭嗤笑道。 三才会做了那么多恶事,谢平手上更是沾了不少人命,有什么资格谈正义公平。 难道就只能他吃人,不准别人吃他? 若是他真这么天真,陈啸庭都得低看他一眼。 谢平仍旧保持平静,然后道:“陈校尉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利用而已!” 陈啸庭嘿嘿冷笑,道:“我被人利用,怕是你想要利用我吧!” 谢平则道:“柳关许明达他们确实想要反我,难道你觉得我真的压不住他们?” “他们争权夺利,把西城搞得乌烟瘴气,你以为仅仅是靠的他们的力量?” 连续几个问题,问得陈啸庭一阵蒙,然后他便问道:“那你说,谁在背后支撑他们?” 听得陈啸庭终于跟着自己思路走,谢平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别看他表面一片平淡,但和陈啸庭说话时心也是悬着的,一旦失败他可能真的会发配几千里。 “站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新任小旗官……刘玉才!”谢平沉声道。 是刘玉才……陈啸庭心里讶然。 他不懂刘玉才为什么会掺和进去,难道柳关给了他们更大好处? 似乎看出了陈啸庭的不解,谢平便道:“柳关他们肯定给了银子,再加上新官上任……刘玉才肯定也想做出些成果来!” 此时,谢平还盯着陈啸庭道:“毕竟有你这么位属下在,他刘玉才这个小旗官的位置,坐的可不是那么稳啊!” 陈啸庭压服了三才会,再加上之前立下的种种功勋,在百户衙门里的地位自然不同寻常。 相比之下,刘玉才虽升任为小旗官,除了资历上能比过陈啸庭,其他方面则黯然失色。 所以他想要闹出些动静来,让衙门里的人认可他的手段,也就变得能让人理解了。 换句话说,刘玉才如此大动干戈,与陈啸庭也有一丝关系。 可即便是清楚了这些,陈啸庭仍旧不为所动,而是冷声问道:“那有如何?难道我就帮你?” “我与刘小旗无怨无仇,难道还能背弃他来帮你?”陈啸庭用看智障的目光盯着谢平。 谁知谢平却叹息道:“我也是为陈校尉你好,跟着刘玉才乱折腾,会害了你的!” 看来今日谢平是有备而来,陈啸庭心头暗道,然后他道:“那你说话,怎么就会害了我?” 他倒要看看,谢平能说出个什么花样! 此时交谈已经比较深入,谢平心头也放松了些,向陈啸庭示意之后,便坐到了凉亭的石凳上。 然后谢平便道:“我们三才会管着西城二十多条街的商铺,虽然向他们收取一些月钱,但也实实在在保护了这些商铺的安宁,让他们能够安心做生意!” “可柳关许明达这些人胡闹,再加上刘玉才在背后推波助澜,弄得西城现在乱哄哄的,商铺如何安心做生意?” “你要知道,陈校尉当初你只是在西宁街闹一下,便让我三才会损失颇重……你想想整个西城乱哄哄的,又会损失多大?”谢平再度反问道。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陈啸庭只要稍稍一估计,便知西城这些天商铺损失不小。 实际上,西城这些天有些乱陈啸庭也有耳闻,只不过该收的孝敬钱到了账,他也没多去过问。 见陈啸庭仔细聆听,谢平接着道:“若是商人们受些损失,那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陈校尉你可知道,商户们背后站着的又是谁?”谢平似乎有些嘲讽道。 商户们背后站的谁?陈啸庭想都不用想,便知是广德府的士绅们,这些人才是真正把控一地的存在。 然后谢平便道:“不瞒陈啸庭,广德府城内八成商铺,都是城里各位老爷的家人们的!” 陈啸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问道:“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谢平哈哈一笑,便道:“刘玉才柳关他们如此胡来,几位大老爷已经很不满了……你以为刘玉才他们能胜?” “士绅和我锦衣卫素来不和,难道你以为凭借他们的力量,能将刘小旗罢免?”陈啸庭缓缓道。 谢平则笑道:“士绅们确实斗不过锦衣卫,但他们却能说服拉拢周百户。” “我听说卢阳城里的沈千户,最近可是与文官走得近些,总不能因为区区一小旗,就坏了双方的关系吧!” 最后这句话,彻底让陈啸庭无话可说,在千户级别的斗争上,区区一个小旗确实微不足道。 更何况还是刘玉才主动找事,闹得广德府不得安宁,谁还会保他? 但是,陈啸庭最后问道:“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谁知道这些兵器是不是有人陷害于你?” 对此,谢平答道:“第一,我要这些兵器并没有用处;第二,我就算要藏也不会藏老丈人家,广德府这么大地方那里不能藏?” 正在思考着谢平解释的合理性,只听谢平又道:“陈校尉,这次刘玉才翻船已跑不了,到时候小旗之位又要空出来……” “到时候,凭你的功劳,再加上几位大人的看重,未尝没有晋升小旗的机会!”谢平悠然道。 听得这话,陈啸庭神色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第71章 东西不见了 (有什么建议,大家可以在评论区写出来!!) 夜晚,依旧是阴雨不断,陈啸庭一行仍未能成行。 这么多东西肯定不能随意放着,陈啸庭便安排了人手轮班看守。 也亏得这场大雨不断,虽然陈家集不少人都知道有锦衣卫来了,但却不知陈啸庭一行所来的具体目的。 所以消息没有造成太大的扩散,好在陈啸庭几天前就派人去广德传讯,想必这两天刘玉才派出的援手就快到了。 今天是九月十三,轮到肖经业晚上当值。 已夜深,其他人都已经睡下,唯有肖经业坐在窗边,听着雨声怔怔出神。 就在此时,一名差役在旁道:“大人,说不定明天援手就到了,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实际上,肖经业此时心烦得很,右眼皮直跳让他心神不宁。 只听肖经业道:“行了,别在这儿废话了,好好在外面放哨去,绝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夜晚了,肖经业可不想在自己手上出什么事,小旗官刘玉才临行前的交代还历历在目。 “大人,这么大雨能有什么事儿?” 听着手下浑不在意的话,肖经业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然后便听他冷声道:“去……” 在他手下干了这么久,差役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练到了家。 知道老大是真的生气了,几名差役便连忙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肖经业一人。 看着身侧摆着的俩大箱子,肖经业不由一声叹息! 这次的事情他知道内情,所以很清楚这东西搬回广德后,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谢平啊谢平,你弄这么些兵器,却是要把自己杀死啊!”肖经业喃喃道。 此时他还想到了王有田,这位也是要玩别人,却没想到把自己给玩死了。 “此番让陈啸庭负责此时,到时候打倒了谢平,再将姓陈的推出去做替罪羊,安抚那些大老爷们……正好啊!”肖经业心头暗道。 谁知就在此时,久未打雷的天空轰隆一声,惊得肖经业手臂微颤。 这鬼天气,若是晴天早就回府城了……肖经业心头暗骂。 也正是此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肖经业大声问道,但却无人回应。 做了近二十年的锦衣卫,肖经业这人的警惕性极高,此时顺手就将兵器拿到手中。 只见他站起身来,一边向门口靠近,一边将佩刀缓缓自鞘中拔出。 当肖经业走到门口,便看见手下三名差役,此时都倒在地上。 “什么人……” 后面的话肖经业还没喊出,便感到后颈处遭了一记重击,然后他便混到了过去。 随后,便有四个黑衣人从黑夜中走出。 “大哥,要不把这些官差都给杀了?”其中一人满是杀意道。 便听为首黑衣人训斥道:“不要多事,上面交代不能杀人,只把东西带走就是!” 看见手下兄弟似有反驳之意,为首黑衣人则厉声道:“行了,赶紧做事,换了上面大事,你们吃罪得起吗?” 一听这话,这些人再无多嘴的念头,然后便老实做事去了。 这些兵器数量较多,他们得来回搬几次,所以任务还是比较紧张的。 看着手下人忙活着,为首黑衣人只能祈祷,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打晕看守这波人后,便不用管其他官差。 ………… 凌晨,陈啸庭直愣愣的躺在床上。 在别人看来他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可实际上他却一直睁着眼睛。 “大人,大人……不好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夹杂着张二铁焦急叫喊声,让陈啸庭一下就从床上坐起。 “怎么回事?”陈啸庭沉声问道,语气中满是不善。 便听张二铁在外面道:“大人……兵器,被人盗走了!” 只听“哐当”一声,门一下就被打开,陈啸庭已经穿戴完毕,挎着刀出现在门内。 “肖经业这个废物,是怎么当差的?”陈啸庭冷声道。 虽然陈啸庭在情绪上没有多大波动,但张二铁替他干了这多么脏事儿,便能体会到陈啸庭已经处于怒极状态。 两人迅速便往后院赶去,此时放置兵器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校尉差役。 足足二十几人待在里面,一个个挎着刀神色肃穆,皆看着中间魂不守舍的肖经业和手下。 赵英和王平安二人更是心中情形,今日当值的幸好不是他们,窦泽这大锅就得落在他们头上。 当陈啸庭出现在门外,便厉声喝问道:“肖经业,你是怎么看守的?” 哪怕是当了多年的锦衣卫,遇到这种事情肖经业也难保持淡定,面对陈啸庭的质问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而在这种情形下,哪怕是旁边看戏的人,在陈啸庭踏入房内时候,也都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陈啸庭在百户衙门威名赫赫,现在正在气头上,可没人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来到肖经业几人身前,几面差役此时也都低着头,根本不敢面对陈啸庭。 “废物……” “饭桶……” “蠢材……” 经过三名差役身前,陈啸庭每骂一声,便会狠狠给其一耳光。 陈啸庭本就力气颇大,若不是有意控制力道,能把这三人一嘴牙给打掉。 见此情形,房间内其他人将头垂得更深,即便是赵英和王平安,此时也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作为新人,他二人委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气氛实在是恐怖压抑了些。 来到肖经业面前,陈啸庭却没动手打他,校尉之间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更何况要打击一人未必得用拳脚。 “老肖,你是在百户衙门也干了这么些年,最有经验不过……为何偏偏在你这里出了事?”陈啸庭指着肖经业问道。 “你说,你让我如何向刘小旗交代?你说?”陈啸庭质问道。 犯了大错的人,肖经业此时还能说什么,肖经业只能沉默以待。 甚至此时,他的眼已经通红,隐隐有泪花涌动,这意味着他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啊!为什么偏偏在自己这里出了事?为什么为什么?肖经业心头煎熬不已。 现在的他比死还要难受,至少死了一了百了,而不用受这份煎熬。 训完肖经业后,陈啸庭又指着房间内其他人骂道:“被人摸了进来,还把东西都给带走了……你们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是不是被人抹了脖子,你们都能安睡?” 作为行动负责人,陈啸庭自然可以随意骂人,其他人只能老实听着。 肖经业这老江湖都不敢反驳,赵英和王平安则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恼了陈啸庭。 这也不怪陈啸庭反应过激,今晚之事他也有部分责任,这时候他怎么发火儿都很正常。 第72章 回衙交差 (感谢书友“majiarui2001”、“我的劫难ψ”、“不弩不搭”、“楠楠夏雨”、“大炮看看书”的打赏,谢谢支持!!) 虽然仍旧细雨不断,但最重要的兵器都掉了,陈啸庭等人也只能回返广德。 只不过为了更好交差,林府还活着能动的仆人们,都被绑着押往了广德。 一路上,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很压抑,任务失败的沮丧挥之不去。 即便是从广德赶来的援手,此时也被周遭气氛感染,一个个都只能沉默着赶路,不想多说一句话。 虽然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一言不发且面色难看,但陈啸庭心里却很兴奋,甚至还对接下来的事饱含。 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却还在他掌控之中…… 而他陈啸庭,也从别人利用的棋子,摇身一变入局成了棋手。 接下来,就看谁能玩的过谁,谁会成最后的赢家了。 想往上怕,安稳立功等待升迁是最慢也最蠢的办法,只有主动搅动风云,才能更快趁势而起。 在这个过程中,道义完全是不存在的! 三才会内几位拜把子的交情,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刘玉才于他素无恩怨,还不是说利用就利用了他。 “只要没死人,就不算大的失败,到时候把锅推给肖经业,此事不利影响于我则微乎其微!”陈啸庭心头暗道。 至多衙门里人会说他用人不明罢了,这对还没有当官的陈啸庭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两天之后,陈啸庭一行回到了百户衙门。 其他人去将人关进百户大牢,而陈啸庭则直接去找刘玉才,今日他得先过这一关。 当陈啸庭来到刘玉才大堂时,便见他一脸阴沉,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结果。 “见过大人!”陈啸庭抱拳行礼道,此时他头上还带着斗笠,雨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刘玉才坐在大案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啸庭站直身体,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道:“回禀大人,我等去了林府之后,从林府收缴出了大批兵器!” “原本我想着将这些证物尽快押回广德,但这些天皆是大雨连绵,根本无法成行!” 见刘玉才依旧没有动作,陈啸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的城府,比起王有田不知道强了多少。 只希望,这位的运气能好一些,不要步王有田的后尘……陈啸庭心中仅有的怜悯道。 收起这些心思,便听陈啸庭接着道:“于是我便安排人手,轮班看守这批兵器,几天下来都没出什么事!” 饶是刘玉才城府深,被陈啸庭这些废话也耗尽了耐心,只听他开口问道:“那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必要再激怒刘玉才,陈啸庭便直接道:“九月十三夜晚,轮到肖经业当值时,他们被贼人全部打晕,然后东西就不见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一副痛心疾首模样道:“我本以为老肖经验丰富,看守绝对万无一失,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句话可真就要了肖经业命了,表面上还是在为肖经业开脱,实际上却是狠狠捅了他一刀。 是啊……肖经业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他这里出了事! 刘玉才心中怒火大炽,甚至陈啸庭已经看见,这位刘大人握紧的拳头已露出青筋。 随后,只见他“砰”的一拳砸在桌上,然后便听他怒喝道:“肖经业这个废物!” 陈啸庭不由低下头,嘴角随即露出冷笑,只听他道:“大人息怒,此番去陈家集,捉拿林府贼人时肖经业立有大功,总是有些苦劳的!” 刘玉才心里的怒火,可不是这两句话能打消的,此时他只想杀人。 “你叫肖经业过来见我,再叫外面的人都出去!”刘玉才指着自己公堂外的校尉们道。 陈啸庭也不想再触这眉头,现在已经把锅甩给了肖经业,就等着他来受罪了。 来到外间后,陈啸庭便对里面还在的几位校尉道:“小旗大人让大家先出去,诸位尽快!” 随后他也不多说话,方才这些人肯定听到了里面的对话,铁定不想杵在这里。 于是这些人很快便离开了,当陈啸庭来到门口时,便见肖经业已经等候在此。 无法理会肖经业此时的心情,看着他满怀绝望的脸,陈啸庭则平静道:“老肖,大人让你进去!” 肖经业这才醒转过来,也没和陈啸庭多说什么话,便急匆匆往里面去了。 陈啸庭目光变冷,看着肖经业走出视线后,才自己转身离开。 再说肖经业进了刘玉才大堂,便听刘玉才咆哮道:“你这办事不力的废物!” 然后便有一团黑影砸到了肖经业头上,撞得他官帽都差点落下来。 “大人息怒,是属下之过!”肖经业单膝跪地道,根本不敢面对刘玉才。 从大案后绕到肖经业面前,刘玉才指着他道:“办了二十年的差事,偏偏到你这里出了事,你还有脸回来?” 言罢,刘玉才更是一把抽出佩刀,指着肖经业怒道:“那些贼人,怎么不把你给杀了,反倒一了百了!” 刀片的寒光照得人心头发寒,肖经业此时哪还敢为自己分辨,只得一个劲儿叩首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虽然知道刘玉才不可能真的杀了自己,但绝对可以让他生不如死,所以肖经业才会如此害怕。 “恕罪?你知不知道此次任务有多重要?”刘玉才丢掉佩刀,抓住肖经业衣襟道。 肖经业只得点头道:“大人,属下对不起你!” 一把将肖经业甩到地上,刘玉才的火也发泄了不少,只是看向肖经业的目光仍旧充满杀气。 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刘玉才出了几口粗气,才缓缓道:“原本让你是去看着陈啸庭,谁知你却这么不顶用,是本官看错你了!” 肖经业只能自己跪好,垂着头不敢与上司直视,道:“大人,林家的人犯还在,他们……也可以出来作证,用以指认谢平!” 刘玉才不由嗤笑,然后道:“聊胜于无罢了!” ………… 再说另一边,当陈啸庭往衙门里走,想去看看人犯是否已经关好时,便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赵英和王平安两人。 见着陈啸庭后,他二人一起打招呼道:“庭哥……”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人都送进去了?” “都送进去了!”王平安连忙回答道。 而赵英则问道:“庭哥,小旗大人那边……”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陈啸庭理解他的意思,便答道:“肖经业造成的问题,自然该他去承担后果!” “刘小旗正在气头上,若是他向你二人问起此事,可记得千万要把自己摘干净……不能替别人背了黑锅!”陈啸庭有意提点道。 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让赵英二人把责任全推到肖经业头上。 经过这事儿以后,肖经业便算是彻底完了,陈啸庭也算是报了自己的仇。 “多谢庭哥指点!”赵英连忙感谢道。 陈啸庭微微一笑,作为棋手在幕后的感觉,别说还挺爽的! 第73章 新任务 去陈家集这一路上虽未强大的武力对抗,可陈啸庭脑子里那根弦一直都绷着。 现如今回到家中,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下来,躺倒床上后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当他穿戴完毕后,才从自己房间出去,便看见母亲高二娘已经在收拾桌椅准备开饭。 父亲陈大用则在院子里拿着斧子劈柴,这些天连绵阴雨,家里的柴火都快告罄了。 “大哥你醒了!”此时,端着菜的陈小玉喊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小玉,几天没见,又长高了嘛!” 虽然仅仅是几天不见,但这几天经历的大事可不少,这让陈啸庭有一种很久远的感觉。 马上就要吃饭了,陈大用此时也收了斧子,放到一边后便往正堂走去。 老二陈啸林今天衙门当值,不会在家里面吃饭,所以今天午饭只有四个人吃。 落座之后,陈啸庭正给老爹倒茶,便听陈大用问道:“这几天去办事,还顺利吧?” 陈啸庭倒茶的姿势不变,盯着壶嘴道:“没事,倒是姓肖的有事了!” 但陈啸庭也不打算多说,便岔开话题道:“爹,你的铺子看得怎么样了?” 说好了给陈家开铺子挣产业,可都这么些天了也没个动静,陈啸庭也不是自己老爹是怎么办事的。 只听陈大用叹了口气道:“最近街面上不太平,虽然地方已经看好了,但开铺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广德府真有这么乱了?陈啸庭心里不敢相信,便再度问道:“爹你看好的地方在哪里?” 陈大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道:“在北城看了处地方!” 陈啸庭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却被震动得不行。 都说城里最近不太平,但陈啸庭却没想到北城也会这样,北城可是权贵所在的地方。 此时,刘玉才在陈啸庭眼里真的是在作死了,就凭他扛不住权贵们的反噬的。 但陈啸庭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未必是刘玉才一人造成的,更多可能是谢平等人在搅动风云。 实际上,三才会内斗的事情,真不是一位小旗官能参与的,总旗张震山都不敢随意下场。 没去多想这些,陈啸庭现在只想安安心心吃饭,然后只等着看戏。 可才吃了饭不就,他就接到了张震山的传令,让他赶紧过去。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啸庭正怕此时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交代下下来,现在的他可不想再冒头。 但张震山的命令陈啸庭无法违抗,他只能老老实实去衙门。 此时已是下午,百户衙门里的人并不多,陈啸庭也没遇到两个熟人。 连续穿入三重院落后,陈啸庭便到了张震山大堂外。 “属下参见大人!”进入大堂左侧小厅后,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在张震山面前,陈啸庭还是把礼数尽到了的。 毕竟这位张总旗不但是他上司,而且也算是他的引路人,对他而言犹如长辈。 张震山原本就是在等他,此时便沉声道:“起来吧……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免心头一紧,怎么动不动就给自己安排任务。 如此的炙手可热,恰恰也说明陈啸庭能力得到了认可,这是别人盼不来的福分。 但陈啸庭却推脱道:“大人,属下前些天才在陈家集折戟沉沙,实在有些惶恐……怕是不能任事!” 谁知道会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陈啸庭自然得先给张震山打个预防针。 张震山瞥了他一眼,然后便道:“就这两天,三才会两帮人可能会有大规模械斗……” “西城是咱们的地盘,绝不能让他们火并,本官想让你带人看住他们!” 果然不是好差事,陈啸庭心头暗道,于是他决定抽身为妙。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咱们总旗内有三位小旗官,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属下吧!” 似乎知道他会有这话,张震山随即便道:“吴小旗前两天生病卧床,张小旗昨日骑马摔了腿……” 还有一位刘小旗张震山没说,但陈啸庭也到指望不上,毕竟这些事情就是刘玉才搞出来的。 陈啸庭也不傻,知道吴明和张成发俩老小子是为了避祸,才会通过装病装伤的方式逃避。 “大人,三才会内斗,怕是有人推波助澜吧!”陈啸庭反问道。 之前陈啸庭便听张震山说过城里不太平,想必他已知道刘玉才和三才会勾结的事。 但让陈啸庭不明白的是,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张震山怎么没有出手阻止。 张震山叹了口气,然后便道:“关键在于三才会要内斗,推波助澜者也只是借势而起而已!” 这下陈啸庭算是听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三才会要内斗,而不是刘玉才挑起了三才会的内斗。 “当然了,我也有驭下不严的果实,否则就不会有今日窘境了!”张震山无奈道。 现如今关键时刻,手下三位小旗官都不能听用,这是多么尴尬的事实。 作为总旗官,张震山的级别只是能与三才会平等对话,但也无法简单压服这些人。 之前陈啸庭能让谢平服软,其一是因为他的述求不多,其二是因为谢平自己心虚。 否则堂堂三才会,又怎么会轻易屈服。 于是陈啸庭又问道:“大人,百户大人此去卢阳已经多日,为何还没回来?” 深深看了一眼陈啸庭后,张震山才道:“百户大人此去卢阳,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你不必多问!” 更重要的事情,卢阳城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雍西千户所几位大人内斗的事? 还比说,陈啸庭虽然只是随意一猜,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想了想后,陈啸庭又问道:“大人,何不联合吴总旗和柳总旗,合理控制住城内局势?” 陈啸庭本以为自己的办法很高明,谁知张震山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道:“他二人与我素来不睦,此时怕是看笑话都来不及!” 这下陈啸庭就真的无语了,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斗争无处不在。 上到雍西千户所,下至广德百户所,再到三才会内部……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简直此起彼伏。 见陈啸庭废话太多,张震山此时也不满道:“怎么,你问了这么多……难道还要继续推脱?”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陈啸庭也只能苦笑道:“大人有命,属下自当遵从!” 张震山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然后便听他道:“人手方面,我从张成发和吴明手下各抽五名校尉给你,这几天一定要将西城的局面给我控制住!” 这时陈啸庭可不敢打包票,便抱拳道:“大人,属下尽力而为!” 张震山摆了摆手,然后便将一份名单递给了陈啸庭,上面都是抽调给他的人手。 第74章 言谈不欢 离开之前,陈啸庭最后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不勒令刘玉才停手?” 谁知这话恰恰扎到了张震山,作为上司压不住手下,这是很丢脸的事。 虽然张震山可以向刘玉才下令,刘玉才也肯定会满口答应,但他肯定也会阳奉阴违。 唯一能够让刘玉才停手的手段,就是将其解除职务,但这是百户才有的权力。 陈啸庭此时也提张震山感到悲哀,关键时刻刘玉才和他唱反调也就罢了,吴明和张成发两人也缩头缩脑。 所以,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陈啸庭心里就后悔了,同时张震山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随后便听张震山道:“此事,只能由百户大人处理了!” 所以在两天前,张震山便派人去卢阳传讯,将广德的事情详细报告了上去。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只能点头,眼下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去办事了。 正当陈啸庭要起身离开,张震山接着又道:“此事干系重大,如今千户所内暗流涌动,咱们百户所不能出事!” 陈啸庭身形一震,这却是也是事实,广德百户所出事肯定会影响到沈岳。 所以在走出张震山的大堂后,陈啸庭第一时间不是去找安排给他的手下,而是直接往刘玉才家去了。 刘玉才不听张震山的命令是一回事,但和他作对又是一回事,陈啸庭此去就是把有些话讲明。 刘玉才的家位置要稍好一些,位于北城的咸水巷,这里要靠近北城中间一些。 敲了门后,里面是一位少年开的门,正是刘玉才的小儿子。 刘玉才此时正在院子里躺着,看着陈啸庭进来后,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是啸庭来了!”刘玉才缓缓道,然后坐了起来。 陈啸庭进入院中,然后抱拳道:“见过大人,如今城内风起云涌,大人这里倒是难得安宁!” 一听陈啸庭这话,刘玉才便知陈啸庭所来有事,但他却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啸庭……坐!” 才说了这句话后,刘玉才便回头对自己小儿子道:“老幺,还不赶紧上茶来!” 陈啸庭也不客气,做到椅子上后,便道:“大人忙里偷闲,在下可就苦不堪言了,总旗大人刚刚给的命令,让我带人维持西城治安!” 刘玉才表情陡然一僵,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也逐渐收起,只听他道:“这是大人看重你,好事……好事啊!” 此时陈啸庭也不打算多废话,而是直接开口道:“大人,三才会内斗之事你知道吧?” 刘玉才端起茶杯,假意拨弄两下后,才道:“知道一些,怎么了?” 陈啸庭便道:“有些话,本不该我来多嘴,但眼下事情找上身来,在下也只得说些不好听的话了!” 刘玉才泯了口茶,才道:“你我二人大可坦诚相待,有话但说无妨!” 还真是针扎不透,水泼不进啊……陈啸庭心头暗道,刘玉才显然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和三才会的柳关几人走得很近,三才会内斗也陷入其中,在下为大人担忧!” 陈啸庭说这些话,便让刘玉才感到狐疑了,这会不会是张震山的意思? 是的,在刘玉才看来,陈啸庭本人还没资格和他对话。 刘玉才便问道:“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陈啸庭面色一沉,直接道:“不需谁和我说,在下都看得到!” 陈啸庭不愿意交代,刘玉才当然也不会追问下去,正好此时他小儿子也将茶端了上来。 于是刘玉才便道:“这茶可是好茶,啸庭你可以试试!” 陈啸庭这时候那有心思喝茶,他只能接着道:“大人……三才会的事你压不住的,到时候甚至连你都会被掀翻!” “此中利弊……” 陈啸庭话还没说完,只见刘玉才把茶杯“砰”的一声放在小几上,然后冷冷道:“此中利弊,我自然清楚……不需要你来教!”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自然也没什么情面可将,陈啸庭也只能彻底把话说开了。 “大人,既然我奉命维持西城治安,便不会让三才会内斗恶果扩大……”陈啸庭冷着脸道,就差直接说会阻止刘玉才的计划了。 这时候,两人实际已经站在了对里面,非友即敌! “那就祝你,圆满完成任务……可千万不要像在陈家集那样失手了!”刘玉才微微笑道,这笑中隐有嘲弄。 确实也是,之前陈啸庭在陈家集折戟沉沙,这时候刘玉才自然要“点醒”他。 新上的茶动都没动,陈啸庭站起身来,冷着脸便道:“大人,既然话不投机,在下告辞了……只盼大人日后不要后悔!”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刘玉才不打算“改邪归正”,陈啸庭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可当他才走到刘家院子门口,却听背后传来刘玉才声音道:“啸庭,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头脑发热……然后才出的这等昏招?” 陈啸庭不由转身,看向刘玉才的眼神充满了疑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位刘小旗不就是权力欲望太强,再加上气度不够容不下他,然后才有的这档子事儿? 只见刘玉才拿起茶碗盖,然后用它轻轻敲击着茶杯,才缓缓开口道:“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我们这边除了你看得到的,还有你看不到的人在支撑,你以为谢平他们能胜?”刘玉才很是平静道。 这份平静绝不是装出来,而是真的极有信心,让陈啸庭一时有些困惑。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刘玉才应该不是简单的脑子发热,看来这事儿幕后还有人插手。 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当然也不排除刘玉才虚张声势,毕竟斗争这种东西无时无刻都是存在的。 既然已经站到了对里面,陈啸庭此时也不能输了气质,便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西城乱起来!” 此时刘玉才也站起身来,然后道:“我也不想让西城乱,可谢平却不让人省心,谁能拿他有办法!” 把罪责推到谢平身上,这并不值得奇怪。 更何况,谁对谁错本身也不值得奇怪,关键在于刘玉才和柳关等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侵犯了太多人的利益。 所以,无论刘玉才和谁背后有勾结,最后都逃脱不了失败的结果。 所以,此时陈啸庭较为怜悯道:“大人,我替你感到不值,平平安安过日子难道不好?非要打打杀杀才舒心?” 可刘玉才终究是老江湖,只听他道:“既然如此,啸庭你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两人不欢而散! 第75章 想谈谈 北城,谢平家中。 虽然是道上混的大哥,可谁不想沾点儿贵气,谢平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当上三才会主后第二年,他便把自己原来的宅子卖了,然后举家搬到了北城。 北城相比于城里其他地方,少了许多市井气息和是非,住起来都要舒心一些。 但今天谢平可开心不起来,事实上这段日子柳关等人闹腾不休,他就一直没轻松过。 因为正处非常时刻,谢平家中内外都有心腹驻守,只为防止有人下黑手。 堂堂三才会主要是给人暗杀在家里,那他也就真的死不足惜了。 谢家大堂之内,此时谢平正一脸严肃坐在主位上,在他旁边是一位身穿儒服的老者。 下首则有张武等一干心腹坐着,一个个表情肃然,看来今日议事的内容非同寻常。 谢平便道:“诸位弟兄,柳关他们这些人不讲江湖道义,想要靠阴谋诡计夺得会主之位!” “你们都是我谢平之腹心,若是被他们得逞,不止我谢平没有容身之地,怕是你们也难逃厄运!” 这些道理浅显易懂,但谢平还是得说,为的是给这些人一些紧迫感。 于是下面这些人皆群情激愤,一个个怒火大炽,把柳关几人骂得体无完肤。 情绪调动起来就是好事,谢平扫视手下人一眼后,便道:“现在明着反对我的,只有老二和老三,老四倒是打得好算盘,打算坐山观虎斗!” 谢平话还没说完,作为五当家的张武则开口道:“是啊大哥,说不定老四就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注意!” “到时候咱们……”张武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大哥谢平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在谢平面前,就没张武说话的份儿,谁让他本来就是谢平提拔起来占个当家位置的。 见张武不说话了,谢平才道:“老二老三所掌握的会中力量,和我大致相当……咱们很难站到便宜!” “这是一场恶战啊!”谢平满是无奈道。 所谓君忧臣辱,虽然谢平和手下人不是君臣关系,但不妨碍心腹们义愤填膺。 “大哥你放心,我老崔一定砍死柳关这小人……” “是啊大哥,咱别的没有,就有一条贱命……” “他柳关和许明达要从咱们这拿东西,就得先从咱尸体上踏过去……” 房间内一时战意高涨,这些帮会中的小头目们就一个一时,和柳关这些背叛者们干就完了。 军心可用,谢平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今日于他而言也是一场战前测试,看看手下人还能不能用。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谢平则双手虚按,将房间内的叫骂声压了下去。 “诸位弟兄,战咱们不怕,这让我很欣慰……”谢平点头赞许道。 下方小弟认真听着,反正久等谢平拿主意了。 “但战端不可轻启,至少不能由咱们抢先发动……” 见手下人细心聆听,谢平便继续道:“城里几位大老爷都看着,谁先动手谁就理亏,会让他们不高兴的!” 这话可就深意十足,下面这些小头目不去深思,都不一定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实际意思也很简单,城里的士绅们不愿城里大乱,那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利益。 三才会两方势力谁先动手,士绅们就会迁怒于谁。 广德府内要说谁大,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士绅们力量雄厚,即便是知府衙门也没他们影响深远。 此时张武也学乖了,便小心询问道:“那大哥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其他人盯着谢平,想看看他能给出什么办法来。 谢平叹了口气,然后道:“总归是兄弟一场,我打算三日后在紫云楼,和柳关他们最后谈一次!” “能和解的话,总归比手下弟兄死伤要好!”谢平悲悯道。 听得这话,下面的头目们也暗自点头。 会里很多人都是老相识,若是能不打和解的,大家还可以继续做兄弟。 了解到手下人的战意,今天这个会的目的已达到,谢平便道:“虽然咱们打算先礼后兵,但必要的准备却不可无……” “诸位弟兄现在就去联系人手,到时候一旦和谈不成,咱们就以雷霆之势扫平会内不服者!”谢平一拳砸在茶几上道。 谢平神采飞扬的样子很有激励作用,可见其天生就有领导才能,被他刺激下面小头目们也都信心高涨。 “都去做事吧!此事之后,好处也少不了诸位的!”谢平摆摆手道,萝卜大棒玩儿得贼溜。 等手下人都退去后,旁边老者才开口道:“贤婿,从陈家集府上搜出的兵器,你可处理好了?” 谢平面色深沉,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道:“岳父您放心,这些东西我都处理好了!” 儒服老者点了点头,但还是道:“林福他们被抓进了锦衣卫大牢,难免他们不会胡说八道什么!” 谢平笑了笑,然后道:“只要没有了物证,不管林福他们招出什么,刘玉才也奈何不了我!” “锦衣卫里可不止他一个人有权,张总旗也不会任由他胡来的!” 刘玉才可以对张震山的命令阳奉阴违,但如果张震山明确要保一个人,刘玉才也不能对谢平做什么。 “你觉得和谈还能成功?”老者又问道。 谢平放下茶杯,转过头来道:“总得拿出咱们的诚意,不是给柳关他们看,而是给城里的老爷们看!” ………… 谢平在家里谋划,而位于西宁街的三才会香堂,此时则被柳关和许明达占据。 虽然占据了香堂,但谢平这个大威胁还在,柳关二人可远没有到庆祝的时候。 两方势均力敌,但柳关二人的压力明显更大,因为他们还顶着城内大老爷的压力。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柳关二人一样在香堂内外撒下心腹,严密监视着香堂内外。 “老四这混账还不过来,我看他是靠不住了,这等胆小之人……日后咱们得胜,就打发他回家种田!”三当家许明达怒道。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上午,老四李文都没来议事,想来是真的不打算加入他们这边了。 二当家柳关一样脸色阴沉,但却很平静道:“老四这人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他的胃口可大得很,说不定日后咱们还得靠他搭救!” 许明达不由侧目,他没想到柳关会这么看重老四。 但一想到平日里老四这人心思最深,最让人看不透,许明达就认可了柳关的想法。 “报……” 外面传来手下人的声音,柳关二人顿时精神一震,许明达更是道:“看来二哥你猜错了,老四他还是要下场了!” 柳关却没这么乐观,而是道:“先听听再说吧!” “二当家三当家的,会主派人来传话,说三天后在紫云楼……要和您二位谈谈!” 第76章 士绅谈话 永治十五年九月十九,天气晴朗。 如今已入秋季,正是秋高气爽之际,广德府城内暗流涌动,但在北城老爷们的宅院内,却如往常一样平静。 但表面平静不代表真的平静,大老爷们想要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就不能容许有人侵犯自己的利益。 而现在,西城三才会的内斗越发激烈,导致城里治安形势严峻,商铺们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害。 别看这些大人物在外可以一掷千金,但当自己利益受到些微损害,就会急得跳脚。 当初陈啸庭不过是在西宁街追加一百两月例银子,这些人就能聚在一起吐槽,更何况这次损失这么大。 这次的茶会是在杨家后花园内,原本大家都等着本地望族之首陈家牵头,但陈家一直没动静。 于是作为排名第二的家族,杨家便只能出来冒头了,当然杨家对此也并不排斥。 多牵头这样的聚会,也能加重杨家的分量,其他家族还没这个资格牵头呢! 赴会的几位大官人都是广德望族家主,所以虽说是一场茶会,但杨家还是请了府城里最好的班子,在花园里搭了台子唱戏。 虽说对城内局势感到不满,但该有的享受一点儿都不能少,听戏的心思丝毫不减。 如今到场的共有七人,家中都是良田数千亩,城内商铺几十家的豪富,杨远教身负举人功名在其中地位最高。 但这个最高也是相对的,在陈家家主陈本贤面前,两个杨远教加起来都不够看。 “几位,虽说人生苦短要尽快享受,但眼下多事之秋,咱们还是该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以免危及家族千秋之计!”段家家主段国安不耐开口道。 段家在广德府城排第三,现在他却是最着急的一个,谁让他家产业更多在西城。 杨远教则笑了笑,从婢女手中接过刚换上来的新茶后,才道:“段兄,莫急,咱们还陈兄来了再议事不迟!” “毕竟,论在知府大人面前的分量,自然是陈兄他数第一!” 这话无人反驳,陈家势力在广德府内盘根错节,这种时候陈家的表态意义重大。 “杨兄所言有理,但只怕陈兄今日不会来了,这些天陈家二爷失踪,陈家人的心思都扑在了找人身上!”侯家家主侯平山缓缓道。 侯家宅院和陈家相隔不远,对陈家的情况了解也最多。 怕是未必……杨远教心头暗道。 三才会内斗对在座众人利益都有损害,但广德府内损失最大的,仍旧是排行第一的陈家。 陈本贤虽为家主,但也得为整个陈家几百口人负责,他可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正当杨远教想到这里,却听宁家家主宁有言道:“诸位,谁说陈兄不会来!” 众人皆在狐疑间,便见院子拱门处出现有人,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陈家家主陈本贤。 只以各家家主的态度,便也反衬出陈家在广德城的超然地位,这是真的已有一地望族的气概。 “陈兄来了!”杨远教第一个起身相迎,丝毫就仿佛他是陈本贤府上的客人一样。 “见过陈兄……” “见过陈兄……” 众人皆起身见礼,陈本贤虽是一身员外服,却和知府李长山一样威风。 陈本贤也极通人情世故,这时候自不会拿着,也一一向在场老友抱拳回礼。 台子上的大戏还在继续,陈本贤坐到了台下最中间的位置,在他左右分别是杨远教和段国安。 “陈兄,今日把大家伙儿叫在一起,就是为商量个对策,应对眼前不利局面!”杨远教道。 陈本贤点了点头,一边剥着瓜子儿往嘴里送,一边道:“都议出了什么,说来听听!” 实际上,从开始到现在也没说出什么来。 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总不能真是因为姓陈的不来,大家伙儿就不能议事了。 于是杨远教便拿出自己想法道:“陈兄,三才会主谢平明日在紫云楼,和三处另两位当家谈判,谈判一旦破裂……双方怕是会大打出手啊!” “我的意思是,陈兄你能不能和知府李大人说说,让他派人管管此事……千万不能让城内大乱啊!” 杨远教的法子中规中矩,依靠知府衙门官面上的力量,管住三才会应该不成问题。 陈本贤只是点了点头,但却没明确表态,而是问道:“大家怎么看?”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想法,世家大族为什么能量巨大,还不是因为能利用官面力量。 若是在知府衙门派人镇压,小小三才会根本翻不起浪花。 众人点头,陈本贤便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我会去和李知府说此事!” 偌大的广德府,有繁杂的政务等着李长山,西城的治安于他而言只是小事,不会专门花费心思在上面。 但如果有世家们合力建言,想必李长山还是会给予重视。 “明日就是三才会谈判的日子,陈兄……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侯平山提醒道。 陈本贤却没接话,而是道:“诸位,谢平做了这么久的三才会主,你们说咱们扶不扶他?” 这话让现场为之一静,没人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好一会儿后,杨远教才道:“陈兄,三才会内部斗争,咱们怕是不便直接插手,这可是锦衣卫的禁脔!” 这话说得不错,锦衣卫对城内几个帮会,那可是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也就是百户周文柱不在,下面几位总旗官心思各异,才会有今日三才会大规模内乱的情形。 想到这里,只听杨远教怒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叫刘玉才的胡来,否则那会有这么多事?” 陈本贤心中不由嗤笑,有些人注定只能给人当小,就是因为他们看问题层次太浅。 三才会内斗主要原因是因其内部本就不和,而不是因为刘玉才挑唆才如此,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谁知此时,却听宁有言道:“锦衣卫一个小旗就敢胡来,我看咱们可以连名上书,向巡抚衙门告他一状!” 陈本贤不由眼前一亮,道:“只怕巡抚大人,不会重视你们的上书!” 谁知这话刺激了在场众人,除了杨远教是举人身份,在场众人大都有秀才功名,向巡抚衙门上书自然可以。 于是,便听杨远教道:“我看宁兄所言有理,知府大人不好说广德百户所,巡抚大人总是能压压他们!” 原本是讨论对付三才会的聚会,现在却有将矛头转向锦衣卫的趋势。 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谁让士绅们本就和锦衣卫不对付。 就说一点,锦衣卫每年每月收取的大笔孝敬银子,还不就是在刮他们油水,两者之间没有仇怨才是怪事。 第77章 谈判 (起点崩了,评论啥的都没了!) 永治十五年九月二十,天气阴沉。 才过去的雨季仿佛又有反弹一样,天空灰蒙蒙的,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 西宁街上,行人稀少,只余下风吹过的声音,给这条西城最繁华的街道添了许多肃杀之气。 今天是三才会内几位当家谈判的日子,作为谈判地点的紫云酒楼,此时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往日生意兴隆的酒楼,今日全被三才会核心人员占据,隐隐分为两派的他们互相看对方面露杀机。 而在二楼,人数就减少不少,除了四位当家人外,只有两边各十人的亲信。 不管怎么说谢平现在还是会主,所以他依旧坐在主位之上,旁边则站着五当家张武。 谢平对面坐着的则是二当家柳关,三当家许明达,两人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面前摆有美酒,还有一桌子紫云酒楼的招牌菜,但今日他们注定沦为陪衬。 看着往日一起拼杀的兄弟,谢平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这种感觉却完全被利益掩盖住。 混到谢平这个位置,自然清楚利益比兄弟更真,也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老四还真是没道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居然不在!”谢平微微笑道。 笑是自信的表现,也是自身气度的体现,这两者谢平兼而有之。 柳关二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笑,只听柳关冷声道:“大哥还是多关心自己吧,小心今日出不了这门!” 谢平不为所动,道:“紫云楼是三才会的产业,我是三才会主,谁对我不利?” 与此同时,谢平身后的亲信们对柳关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许明达却冷哼一声,然后道:“此时是会主,未必永远是会主,大哥你可得为自己谋好后路!” “须知江湖险恶,要想全身而退,便得多修善果……你我毕竟兄弟一场!” 修善果?咄咄逼人的是柳关这些人,却叫自己来修善果,何不让自己直接抹了脖子?谢平心头冷笑。 但他表面还是面色如常,只是扭了扭脖子道:“江湖险恶,大家弟兄一场,只要各安本分,便能全身而退!” 谢平还能沉得住气,维持斗而不破的局面,但许明达可就受不了了。 只见他一圈砸在桌上,冷声道:“姓谢的,只要你退出三才会,我们可以不杀你!” 局面一时陷入僵局,柳关狠狠瞪了许明达一样,暗骂他头脑简单。 谢平却仍面色不变,许明达上蹿下跳的样子反倒如小丑一般。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要我让出会主的位置,没想到你们是要把我刮得一干二净!”谢平沉声道。 如果只是让出会主的位置,那么谢平在三才会内还有自己的势力,争锋不成却能自保。 而许明达让他退出三才会,那就是要夺取谢平一切,包裹他身家性命。 柳关此时被弄得很被动,将谢平逐出三才会是最后结果,要达到这个结果得一步步来,现在被许明达直接暴露出来。 但柳关还是按照既定步骤来,只听他“好言相劝”道:“大哥,只要你让出会主的位置,我们可以给你三当家的位置!” 谢平顿时觉得好笑,自己如果成了三当家,柳关不就成会主了! 但谢平还是道:“难道……咱们兄弟,就真的没法儿谈了?” 谢平眼中有挽回之意,但柳关二人却视若无睹,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改正。 二楼之上可谓唇枪舌剑,但此时一楼大堂也热闹无比。 上面大佬之间吵了起来,声音自然也传入了下面小弟耳中,于是酒楼大堂内也变得吵嚷起来。 往日把酒言欢的帮中好友,因为利益述求不同而相互指摘,眼中已有充血之态。 就在这时,广德府衙派出的两队捕快衙役,也来到了西宁街上。 今日带队前来的是捕头谢英健,摊上这么个差事让他也很难受。 三才会内斗随时可能大打出手,这时候来维持局面,可想而知有多棘手。 更何况,这些帮会中人打起来没个轻重,若是殃及到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岂不亏大了。 但一想到通判大人下的死命令,谢英健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府衙之中,知府李长山总揽全局,同知钱守德分管政务,通判陈立诚分管狱颂缉捕之事。 但谢英健却收到风声,陈通判之所以对三才会的事如此上心,也是因为有知府大人的关照。 这就更让谢英健不敢怠慢,知府李长山在府衙中的地位,那就是一方土皇帝的存在。 “大哥,前面就是紫云楼了!”一名捕快在谢英健身旁道,将他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咬了咬牙,谢英健便道:“走,进去看看!” 紫云楼内有三才会核心帮众不下百人,谢英健带的捕快加衙役不超过三十,到了紫云楼外直接就把拦了下来。 才到了紫云酒楼外,便有三才会帮众喊道:“这不是谢三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捕头衙役不但有侦缉匪盗之职,维护城内治安也是分内之事,所以三才会中人都认得谢英健。 转瞬间前面就堵了二十几人,谢英健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这些人何尝对他如此无礼过。 “二棒子,把路给我让开,小心我把你扔进府衙大牢里!”谢英健威胁道。 被称作“二棒子”的汉子咧了咧嘴,便道:“只要今日谢三哥不管闲事,明天你就是砍了我头,我都不说二话!” 谢英健当然不会砍他头,最多不过将他弄进牢里关几天,三才会一样有官面上的力量,到时候帮内大佬自然会将他捞出来。 实际上,这些被派到外面放风的人,是三才会内的中立派,也是四当家李文的人。 别看李文今天人没到场,但却不是完全置身事外,仍旧派人参与了此次谈判。 所以很难讲他到底是中立者,还是打的骑墙的心思! “二棒子,你若再不让人退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谢英健冷冷道。 谢英健的话杀气腾腾,但二棒子也不是吓大的,更何况他也不惧怕去牢里走一遭。 作为府衙大牢的常客,二棒子此时笑道:“谢三哥,过了今日你杀了我都成,但这路我却没法儿给你让开!” 往日服服帖帖的地痞居然敢跟自己对着干,谢英健气得差点儿跳脚,指着三棒子便骂道:“混蛋,你知道对抗官府的下场吗?” 谁知二棒子摊了摊手,道:“谢捕头,我若是将路让开了,几位当家会活剐了我的!” 讲道理是讲不通,谢英健知道别无选择,只能跟这些人用强了。 当然,也怪衙门里的老爷们太过自信,派出的人手少了一些,否则今日定要这些人好看。 谢英健向手下人挥了挥手,厉声道:“将这些人给我轰开……” 随即,衙门的官差便和三才会帮众搅到一起,两边人虽看着大打出手,实际却是不痛不痒。 谢英健本人都没拔刀,下面官差也就磨洋工了,毕竟平日可收了人不少孝敬,此时那能下狠手打自己财神爷。 看着前方闹哄哄一团,谢英健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今日他是必须要进紫云楼的,否则出了什么大乱子,他的帽子都保不住。 就在谢英健准备拔刀亲自上场之际,却听长街一头传来连串脚步声,听声可知来者人数不少。 第78章 谁动谁死 啪啪啪…… 长街上传来一阵鼓掌声,此时此刻显得特别诡异,让街上搅在一起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包括谢英健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扫向了掌声源头。 然后……便是众人皆惊。 “是……是锦衣卫……”有官差惊呼道。 别看同样都是官差,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和锦衣卫校尉则是云泥之别。 谢英健此时也头皮发麻,本来今日之事就不好处理,现在连锦衣卫也掺和进来了。 “陈……啸庭……”刚才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二棒子,念出这个名字不由咽了咽唾沫。 之前陈啸庭打压过三才会,当时也是在紫云楼外放哨,二棒子见识过陈啸庭的威风。 二棒子便听四当家李文说过,陈啸庭年纪轻轻便会审时度势,深谙借势之道,然后成就不可限量。 二棒子虽是粗人,但却对四当家李文崇拜无比,这种崇拜远超对会主谢平的敬意。 如果说谢平掌控三才会力量最多,那李文手下人则最忠心,读书人混江湖对手下人的洗脑可不是说着玩的。 正因如此,二棒子很少听四当家夸人,也就对陈啸庭更有惧意。 就在这些人各有心思之间,陈啸庭也带着八名校尉,近三十名差役赶了过来。 现在街道上的格局就是,三才会的人堵在紫云楼外,谢英健的人处于中间,陈啸庭带着再另一边。 虽然心头打鼓,但谢英健还是主动向陈啸庭走去,然后抱拳道:“见过陈校尉!” 谢英健作为捕头,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自然知道陈啸庭何许人也,此时哪敢拿大。 但此时,陈啸庭面沉如水,冷冷道:“打呀……继续打……” 锦衣卫和捕快不属一个系统,此时被陈啸庭这么训着,谢英健心里很是窝火。 但再是窝火,他该忍还得忍着,锦衣卫谢英健得罪不起,陈啸庭他也罪不起。 “堂堂官差,却被这些地痞们纠缠住,我看官府的体统都要被你们丢尽了!”陈啸庭厉声道。 在陈啸庭目光逼视下,谢英健此时那还能装聋作哑,也便只能点头道:“陈校尉教训得是,是我等无能!” 谢英健如此“识时务”,陈啸庭对他便没了兴趣,便示意他带着手下让到一边。 此时谢英健哪还多想,看样子锦衣卫是打算揽这事儿了,他巴不得甩锅出去。 当府衙的捕快和衙役们闪开后,陈啸庭带着手下人直接往前,黑压压一片的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府衙捕快才有佩刀,衙役随身携带都是水火棍,而锦衣卫不管校尉差役都全部带刀,更增添了几分煞气。 二棒子等人此时有些纠结,想离开又怕上面当家的怪罪,待在这里又觉得胆寒。 当来到最前后,陈啸庭拍了左肩前的豹头纹路,随口问道:“谁是领头的?” 听到点了自己,二棒子即使再胆怯,此时也得硬着头皮上前。 规规矩矩小跑到陈啸庭面前后,二棒子躬着腰抱拳道:“小人乌二棒,见过大人!” 谁知二棒子才说完这话,便觉脸上一股巨力传来,然后他便控制不住身体倾倒。 只听“啪”的一声,陈啸庭甩手一个耳光,将乌二棒打得窜出两三米才倒地。 “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德性,连官府都敢对抗!”打完人后,陈啸庭才厉声教训道。 陈啸庭何等大力,这样猛抽的一个耳光,当场就将乌二棒牙齿打落了七八颗。 若不是陈啸庭不想要人命,乌二棒下巴都得被这一巴掌卸下来。 但现在的乌二棒也凄惨无比,牙齿被打掉后满口血水涌出,整个人就像一条死狗。 但乌二棒此时可不敢装死,他料定谢英健不敢动他,但陈啸庭是可能要他命的。 于是乌二棒手脚并用爬到陈啸庭面前,连连叩首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而在乌二棒身后,方才还敢跟谢英健手下官差对抗的帮众们,此时没一个敢乱动的。 多数人都垂下脑袋,根本不敢和陈啸庭对视,后面府衙官差看得都惊呆了。 方才束手无策的谢英健,见陈啸庭如此干净利落镇住场子,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但如此,即便是跟随陈啸庭而来的其他校尉,此时也都觉得从新认识了陈啸庭。 同样作为锦衣卫,他们自忖带上同样人手,也做不到如陈啸庭这样。 年纪不过十六,当差不过半年,就能用如此凌厉的气质镇住全场,这位能得上面大人看重,还真不是没有道理……众校尉心中皆如是想。 可以预见,陈啸庭未来绝对成就不小,因此众校尉对他领头也就少了许多抵触。 没有理会脚下匍匐的乌二棒,陈啸庭此时倒背负起手来,凌厉的目光则看向了对面还杵着的三才会帮众。 此时,跟随陈啸庭一起来的魏无定上前一步,一手按刀指着对面人喝骂道:“你们还不闪开,是要和他一样下场?” 这时可是露脸的好时候,虽有些狗腿嫌疑,但魏无定还是给陈啸庭当了狗腿。 毕竟自家兄弟,狗腿又怎能说是狗腿呢! “闪开……”众校尉皆冷喝道,气势比谢英健他们强出几个档次。 锦衣卫是暴力血腥执法的衙门,若是三才会这些人真继续拦着,绝对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于是,不出预料的三才会帮众闪到一边,只不过垂下脑袋的同时攥紧了双拳。 陈啸庭看都没看这些人,一马当先便便往前走去,众校尉差役随之跟上。 地上,乌二棒脸已肿的老大,配合着嘴上流出的鲜血,看起来有些恐怖。 谢英健按住佩刀走到乌二棒面前,啐了口唾沫后道:“王八蛋,你也有今天,老子非得在牢里弄死你!” 乌二棒一个小小地痞都敢落他面子,再经过陈啸庭所为一对比,谢英健要想在手下人面前抬起头,那就必须弄死乌二棒。 外面纷扰暂且不提,紫云楼的二楼上,此时已达到了唇枪舌剑的地步。 “谢平,你私自出卖帮会利益,随意就将西宁街收益让出几百两去,你根本不配在会主位上!”许明达站起身来,一拳砸在桌子上。 作为谢平的先锋,张武此时则对骂道:“许明达你个混蛋,当初不是大哥提携与你,说不定你就别龟奴们抓去卖***了!” 最不愿触及的屈辱记忆被扒出来,许明达瞬间目露凶光,心里已起了杀张武的心思。 但张武却怡然不惧,此时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在谢平这条船上走到底。 这两人僵持不小,仍旧坐着的柳关则道:“谢平,如果你真要贪恋权位,那说不得咱只有按江湖规矩办了!” 事情已不可挽回,三才会内血拼已是避免不了的事,谢平此时也不会输了气质。 只听他冷声道:“那正好,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到时候自能将会主位置定下,胜者生败者死!” “杀了他们……”柳关一把掀开桌子道。 其身后亲信扬起拳头,也有人从怀里掏出匕首,闻声便要往谢平方向冲去。 而谢平张武二人也快速闪身,同时他们身后戒备已久的亲信们,也拿出家伙事儿要往前冲。 就在此关键时刻,只听楼梯口传来一声大喝道:“住手……谁动,谁死!” 第79章 我说不许动手 (感谢书友“majiarui2001”的打赏,你的支持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住手……谁动,谁死!”二楼上传来一声冷喝道。 当这声音传来后,楼梯口便传来连续不断的脚步声,一顶官帽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按理说两边都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不可能应声而停的,但偏偏这声音很有穿透力和威慑力,硬生生让二楼这些人停了下来。 特别是“谁动谁死”四个字,那更是冷到了骨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哒哒哒……一步一步拾阶而上,陈啸庭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在陈啸庭身后则是其他校尉差役,一个个皆是面红耳赤,可以想象他们在一楼大堂是动了手的。 动手归动手,但却是锦衣卫众人出手,狠狠给那些不开眼甩了耳光。 可能都是受陈啸庭影响,这些人现在都喜欢上了甩耳光。 这种连刀都不用动,就能把人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感觉,除了手有点儿疼外,确实不是一般的爽。 一上楼后,陈啸庭站在后面不动,其他校尉则迅速涌入,在二楼占据了一块地方。 而在一楼楼梯口,陈啸庭则让谢英健带人守着,不允许放一个人上来。 谢英健本是府衙派来维持秩序的,现在却被陈啸庭指使。 但你千万不要以为谢英健傻,他本就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儿,现在巴不得由陈啸庭出面摆平。 陈啸庭在用谢英健,谢英健何尝不是在用陈啸庭。 再说二楼,三才会两帮人马此时都干站着,看着锦衣卫涌上来的人手控制局面。 当张二铁拉过一把椅子让陈啸庭坐下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诸位都是一个帮会的兄弟,何必……要刀兵想向!” 示意谢平几人找张椅子坐下后,陈啸庭接着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满满谈嘛!” 毕竟是锦衣卫到场,最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谢平柳关几人,此时也都从手下处接过椅子,摆正后便坐了上去。 看着这些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陈啸庭表面不动声色,但却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诸位,你们虽说在广德城内有些地位,但若想挑衅官府威严,那就是自寻死路!”陈啸庭平静道,这时候他还想着讲道理。 “你们都该知道,不管是广德府衙还是锦衣卫,都不希望城里出乱子……谁敢闹腾,就会被一巴掌拍死!” 一边说话,陈啸庭也注视着房间内众人,但谢平等人皆是无动于衷。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两方人马谁都没了退路,又那是说说就能消除矛盾的。 谢平叹了口气,便道:“谢某驭下不严,让陈校尉见笑了!” 陈啸庭则道:“你确实驭下不严,若是早知身边人有反骨,早些将其剔除就没事了!” 这话的偏向性就很重了,直接就将柳关等人定义为有反骨,是叛徒。 许明达顿时就不乐意了,只见他站起身道:“陈校尉,你这是什么话……我三才会内部之事,还用不着你来插手!” 许明达此时跳了出来,这是逼得陈啸庭要对他动手,否则后面的事儿他就真的不用再参与了。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许明达面前,将自己腰牌举到许明达眼前道:“这是什么?” 看着腰牌正面“锦衣亲军”四个大字,许明达没有说话,但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 在一边,柳关则开始打圆场道:“陈校尉,老三他一时失言,勿怪勿怪……” 陈啸庭可没工夫理会柳关,只见他将腰牌砸到许明达脸上,同时厉声问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这一幕,同样在二楼的其他校尉,看得是心里一阵打鼓,纷纷震惊于陈啸庭的胆大。 许明达和外面的乌二棒可不同,这可是三才会堂堂当家,手下有几十号打手。 众校尉纷纷暗叹,可能正是由于这份胆魄,陈啸庭这一路才能逆境而起,一路坦途吧! 此时许明达脸色铁青,于他而言现在当真是骑虎难下,但最后他只得服软道:“大人,是我失言了!” 许明达果断认怂,没看见柳关都不敢撑他,他知道硬顶着只能被杀鸡儆猴。 将落在地上的腰牌捡了起来,许明达恭恭敬敬将它递给了陈啸庭。 冷哼一声后,陈啸庭才转过身对谢平柳关道:“今日我不是以个人名义来的,而是代表了广德百户所……要你们老老实实的,滚回自己的窝里去!” “谁今天要是敢闹事,就得先问问我们锦衣卫的刀!”陈啸庭斩钉截铁道。 “一句话,不管你们如何闹,都不能动手动刀,谁动……老子就剁了谁!”陈啸庭睥睨四方道。 谢平几人都不说话,因为他们都承诺不了。 陈啸庭也不指望这些人的承诺,对他来讲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安稳过一天算一天。 “现在,你们各自离开紫云楼,谢平你带人往北走,柳关你带人往南去!”陈啸庭直接下令道。 只要两方人不走到一起,那就没可能打起来,今天也就安稳度过去了。 自从陈啸庭从张震山处接了差事,这些天就没安生过,每天都带着人在西城转悠。 今天三才会谈判的消息他一早就知道,但他手下校尉也都知道,这些人就生了躲避的心思,让陈啸庭废了老大力气才将人聚齐。 正因为此,他才来的稍稍迟了一些,但总算在三才会火并之前赶到。 话说出去无人应声,陈啸庭冷眼看着谢平等人,道:“怎么……谁要反对?” 二楼的气氛降至冰点,在陈啸庭这句话说出后,一众校尉差役皆手握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意思。 看着陈啸庭冷酷的脸庞,谢平心底是越来越佩服这少年。 当初陈家集一别后,这位真就装得跟没事人一样,那丢失的兵器仿佛和他没半点儿关系。 出卖人时的决绝,以及现在霸道冷酷,两相结合之下……谢平只得在心里赞一句:真人杰也! 当然,谢平自己也是一样,之前敢找人杀陈啸庭,之后主动找上去求合作,也一样跟没事人似的。 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然后,便听谢平道:“陈校尉,在下愿意听从指令,无意生事!”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把目光扫向柳关,眼神中有询问意味。 谢平不反对,此时柳关哪敢站出来反对,虽然他上面也有人……但现在和陈啸庭明面发生冲突,那是极为不智的。 随后,柳关也很是干脆道:“不动刀兵,对手下兄弟也是好事,我没什么意见!” 直到此时,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但他脸色仍旧冷冽道:“那好,现在就叫你们的人分东西走,他们离开后你们再走!” 既然都已经答应分开走,这时候谢平等人都很配合,便各自让亲信下去传命。 没过一会儿,紫云楼大堂内的百十号人,就从西宁街分南北离开了。 从窗边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陈啸庭才对谢平几人道:“你们也走吧!” “回去都好好想想,百户大人回来后,看见这情形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陈啸庭的话让谢平几人心头一震,百户周文柱可是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第80章 商议 北城,刘玉才家中。 刘玉才坐在家中正堂,此时大为失望道:“你是说,柳关他们没有动手?” 站在下首的是肖经业,只听他道:“大人,原本这两派都要打起来了,谁知被陈啸庭横插一脚!” 刘玉才不由大怒,只听他一拍桌子道:“混蛋,姓陈的屡次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他!” 陈家集的事情,通过刘玉才详细了解情况后,他就怀疑是陈啸庭在里面搞的鬼。 可苦于没有证据,在加上陈啸庭有张震山罩着,刘玉才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现在陈啸庭又坏他的事,刘玉才岂能不怒。 肖经业乘机便道:“大人,柳关他们要是不干掉谢平,等拖下去百户大人会来了,咱们怕都没好果子吃!” 刘玉才瞥了肖经业一眼,心中暗骂了声蠢材,难怪被陈啸庭搞成这幅样子。 难道柳关干掉了谢平,周文柱回来就不追究自己这些人责任了? “陈啸庭既然灭火,那我就给他加一把火……”刘玉才冷声道。 经过这么多事后,肖经业自己在百户所名声也臭了,现在投到刘玉才门下,做事的积极性很高。 只听他立即问道:“敢问大人,咱们怎么做?” 刘玉才笑了笑,然后便道:“既然柳关他们不好明着动手,就让他们暗中下手……将谢平杀了就好了!” 肖经业不由一愣,虽然这个法子有些夸张,但无疑是个好办法。 谢平死了,柳关的反对者们就群龙无首,稍加打压便会一败涂地。 但肖经业还是道:“大人,谢平身边有十几名手下守着,柳关他们想要得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确实是个事实,刘玉才想了想后,便道:“不慌,既然是暗杀……咱们可以动用秘谍嘛!” 肖经业不由大惊,秘谍可是百户大人才能调动的力量,刘玉才怎能私自调动。 更重要的是,秘谍都是无比机密的存在,刘玉才怎能得到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看着肖经业无比迷茫的样子,刘玉才不由笑道:“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难道忘了……我在成为小旗官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当差!” 刘玉才成小旗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当差?肖经业稍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人,您在百户大人手下当差时,就……”肖经业欲言又止。 刘玉才点了点头,直接道:“没错,那时我便了解到秘谍的事,也知道了联系他们的法子!” “可是大人,秘谍是百户大人才能调动的,咱们若是擅动……这是给自己招祸啊!”肖经业担忧道。 刘玉才则道:“你知道百户大人去了卢阳,为何这么些天还没回来?” 肖经业不由摇头,他一个小小校尉,那里知道百户在做些什么。 刘玉才便道:“岳安百户所百户退下去了,千户所里正在商量谁去补缺百户,周大人是助阵去了!” 肖经业没反应过来,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刘玉才也没继续解释的想法,此时他已经确定,肖经业此人只有些小聪明,在大局上实在是差得远,根本不值得扶持。 “动用秘谍之事我自有分寸,等会儿我将其地址和暗号给你,你去联系他!”刘玉才低头把玩自己腰牌道。 肖经业不由大震,这种烫手的活儿派给了他,让他心里很不爽。 私调秘谍可是重罪,到时候追究起来,他老肖家可扛不起,锦衣卫的饭碗都保不住。 此时,肖经业真的后悔了,自己根本就不该蹚这浑水。 之前哪怕连番折了面子,但至多也只是面子不好看,锦衣卫的职份在他肖家还会传下去。 见肖经业有迟疑之色,刘玉才便道:“老肖,你在想什么?难道你还有退路?” “你既已上了这条船,便只能跟我走下去……王有田没能给你富贵,但我能!”刘玉才很是平静道。 肖经业脸色不断变幻,想了想后他道:“大人,您背后的人是谁?能不能护得住咱们?” 听得这话,刘玉才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肖经业能问出这样的话。 在肖经业期待的目光中,刘玉才缓缓道:“此事,不是你能问的!” 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肖经业确定了一件事,刘玉才背后真的有人。 那么现在看来,三才会内斗根本没那么简单,这后面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 所以,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肖经业决定搏一把。 “请大人将地址和暗号给赐下,属下这就去联系秘谍!”肖经业单膝跪地道。 刘玉才微微一笑,肖经业就这样落入了他的谋划。 阴谋都是暗地里做的事,但调动秘谍是明面上便径直了的事,即便自己这方得胜也是有风险的事。 但是现在,这份风险刘玉才马上就要转嫁出去了! 将地址和暗号交出后,肖经业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刘玉才拍了拍手,便从后堂走出来一蒙面汉子。 “见过小旗大人!”蒙面汉子拱手行礼道。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刘玉才问道。 蒙面汉子点了点头。 刘玉才又道:“虽然派出了秘谍,但我还是担心杀不了谢平……” “为了将这水搅浑,咱们还得杀掉一人……”刘玉才沉声道。 便听这蒙面汉子道:“还请大人示下!” “张震山让陈啸庭维持局面……杀了他!”刘玉才轻飘飘道。 蒙面汉子不由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话道:“大人可想清楚了,杀锦衣卫乃是灭九族的重罪!” 刘玉才站起身来,缓缓道:“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让柳关他们去做……和咱们不就没关系了!” 蒙面汉子又问道:“可是大人,柳关他们又不傻,怕是不敢动手!” 刘玉才则道:“那你就告诉他,他们拐卖人口,逼良为娼,强占土地那些事儿,一样是死罪!” 蒙面汉子不答,只听他道:“可这……怕是仍不能说服他们!” 刘玉才盯着蒙面汉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柳关他们担心我护不住他们,我何尝不也担心韩大人护不住我!” 蒙面汉子眼神一缩,只听他冷声道:“刘玉才,你放肆……” 刘玉才却也不怕,而是道:“千户大人是能护住我的,那我自能护住柳关他们……说服他们事情,你去想办法吧!” 刘玉才摆了摆手,却是不想再和蒙面汉子多说。 想了想后,蒙面汉子也没继续争执下去,转身便往后堂离去。 待蒙面汉子离开后,刘玉才便坐回椅子上,同时喃喃道:“韩大人……卑职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您,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第81章 上下级 (大家评论可以走起来,太安静了心凉凉的!) “刘玉才……” 正当刘玉才准备出门之际,便被上司张震山堵在了门口。 “原来是总旗大人,找卑职何事?”刘玉才笑眯眯道,看起来两人真是很和谐一样。 但在心里,刘玉才却也戒备起来,毕竟和他张震山之间已如仇寇。 “你要去那里?”张震山沉声问道,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三名校尉,还有七八名差役同行。 见这个架势,刘玉才心里虽有些慌张,但还是平静问道:“大人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将属下绑了?” “有话咱们进去谈!”张震山冷冷道。 说完这话,他便直接往刘玉才家中走去,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知道自己暂时脱不了身,刘玉才便也只能转身,跟着张震山往家中正堂走去。 待张震山落座后,刘玉才便问道:“大人,属下自问没犯什么大错,您就要把属下拘捕,这可说不过去!” 刘玉才这话说得还真没错,别看他和张震山对着干,但从未在正面与上司翻脸过。 听得刘玉才这番话,张震山也不得不感慨,刘玉才这人手段高明,明面上愣是没犯什么错。 但今日刘玉才几句白话是打发不了他的,只听张震山道:“没人要拘捕你,只是找你有些话问!” 若是张震山正要拘捕他,刘玉才反而不怕,甚至他还会为自己据理力争。 但张震山这样说话,却让刘玉才心里没底。 只听张震山道:“柳关能给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和他掺和起来,搞得府城内满城风雨!” 反正旁边也没什么人,刘玉才便道:“大人,卑职在锦衣卫当差能拿多少钱?只要帮柳关他们做上三才会主,卑职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柳关他们的好处,他们的好处就能让你不要命了?”张震山反问道。 没等刘玉才答话,张震山便继续道:“也怪本官糊涂,被你蒙蔽……你的目的,怕不是为了钱吧!” “千户所里紧锣密鼓,争夺着岳安百户的位置,你这时候在城里闹腾……目标怕是指向千户大人吧!” 听得这话,刘玉才心里最深的秘密被挑出来,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看着刘玉才阴郁的脸色,张震山才叹息道:“难怪你不要命的搞事,还敢与本官对着干……看来背后是有人指使吧!” 刘玉才面沉如水,冷声道:“总旗大人,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妄自揣测!” 砰的一声,只见张震山一拍桌子,怒声问道:“刘玉才……你不要忘了,你的小旗之位是谁给的,谁对你有提携之恩!” 谁知刘玉才此时也怒道:“大人,这些不需你来教我,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 这话听得张震山更是大怒,上前就给了刘玉才一个耳光,然后大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宰了你!” 没有理会嘴角溢出的血丝,刘玉才却是笑道:“大人,你杀了我,却也逃不了灭九族的结局,广德百户所再死一个小旗官后,难道还要再死一位总旗官?” “周百户担不起的……”刘玉才玩味道。 刘玉才不管怎么说都是锦衣卫,若是张震山私自把他杀了,一样是诛九族的结局。 张震山压住自己的火气,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才冷声道:“柳关他们……也被你背后之人收买了?” 刘玉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大人这是在审问我?” 他还没被拘捕,自然可以不回答张震山的问题。 张震山则道:“三才会区区地痞帮会,想来那位是不屑顾之的,否则岂不失了身份!” “但是,一般帮会斗争根本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谢平柳关他们的争斗……就显得奇怪了!” 张震山不由道:“你和柳关搅和在一起,只能影像到柳关一方,却无法控制谢平……” “但为什么,你们三方却配合得如此默契?能让拉得这时间么长?”张震山反问道。 刘玉才则笑道:“大人,这里面不也有你的功劳么,若不是你派陈啸庭维持局面,这两边人早就打起来了!” 张震山也不生气,只是道:“若是让他们打起来,怕就真遂了你的愿了!” “柳关谢平他们,和那位究竟有没有关系?”张震山再次问道。 刘玉才不为所动,而是道:“大人,胜败由未可知,我是不会说的!” 张震山不由无言,刘玉才什么都不交代,让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张震山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我不会拘捕你,但你也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吧!” 是不会拘捕,但张震山这道命令,却是变相的软禁了刘玉才。 走到院子里后,张震山左右望了一眼,然后便快步往院子外走去。 刘玉才连家里人都转移了,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他也要抓紧时间去做事了。 现在,张震山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去找自己的两位老对头,和他们讲明此中厉害关系。 耽搁了上面大人的事,吴业和柳高明都吃罪不起,只要这二人心智正常,都知道该怎么去做。 “你们几个,将刘玉才看押在此,任何人与之接触……直接拿下!” 张震山吩咐了一声,然后便直接离开了。 在正堂门口,刘玉才看着张震山消失的背影,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广德府城已经乱了这么一阵子,是谁也压不住的事实。 “胜败由未可知啊!”刘玉才喃喃道。 ………… 谢平家中,此时正是一阵慌乱。 谁都没有想到,会主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居然会拿起刀对会主动手。 “杀了他!”谢平的心腹们怒吼道。 对于背叛者,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为会主报仇。 此时,对着自己大哥捅了一刀的汉子,在满怀绝望和解脱的眼神中,一刀将自己抹了脖子。 这一幕让院内汉子面面相觑,但他们的怒火还没平息,一个个仍是上前……乱刀将倒在血泊中的叛徒砍死。 “人抓到没?”张武此时赶出来问道。 便有汉子答道:“五当家的,人已经死了!” 张武不由气急,怒道:“这人敢害会主,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们这样把他杀了……还怎么找出他幕后之人?” 被张武训得心里烦躁,他们这些人都是谢平的心腹,对张武可没多少敬畏。 便有人道:“五当家的,老向是自己抹的脖子,可不是我们杀死的!” “你……”张武正要发怒,却见“老向”横刀在自己脖子上,便知道这些人所说不假。 “这世道,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张武不由叹息道。 第82章 忙碌 (请大家多多投票,谢谢支持!) 西宁街,三才会香堂之内。 送走了刘玉才派来的人后,柳关和许明达坐回了正堂内。 “二哥,咱们真要杀陈啸庭?”许明达问道。 香堂周围都没有人,所以他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 柳关面色阴沉,道:“刘玉才这混蛋,是在拿咱们当刀子用!” “杀锦衣卫是诛九族的大罪,咱们要是做了,岂不连家小都牵连进去!” 许明达有些疑惑,便道:“二哥,咱们找人悄悄的做,只要隐蔽一些……应该能掩盖下来!” 谁知柳关呵斥道:“糊涂……” “前面才死了个王有田,现在若再有锦衣卫被杀,你能保证刘玉才不把咱们卖了?” 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许明达还是道:“刘玉才卖了咱们,就不怕咱们把他牵扯出来?” 柳关瞥了许明达一样,才道:“你说锦衣卫是信咱们的话,还是信刘玉才?” 不管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最基本的逻辑判断,锦衣卫当然会相信自己人的判断。 “二哥,可若是咱们不做,刘玉才也不会放过我们!”许明达艰难道。 旁人看来他们是搅动风云的大哥,实际也是有苦自知,身家性命一样不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柳关摇了摇头,道:“咱们做的那些脏事儿,牵涉的人太多……刘玉才不一定有胆量去挖!” “而且,就算他把这些事儿挖了出来,也不过是我二人身死……不会连累家人!”柳关叹息道。 许明达心中愤懑,不由道:“二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三才会的内斗,咱们搞成了这个样子!” 看了许明达一样,柳关眼中泛起一丝怜悯,他这个三弟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简单,不但自己背后有人,刘玉才背后也有一股势力。 只不过现在,事情似乎已经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虽然是局中人,但柳关所知也非常有限,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背后与刘玉才背后的势力目的是否一致。 这两方势力,将局面搞成这个样子,为的又是什么? 身为棋子,柳关为自己感到悲哀,只听他道:“怪只怪……咱们就不该出来争,还是老四看得明白!” 许明达也不由瘫在座椅上,现在他已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别人的摆布时候,那种无力感会压得人放弃。 谁知柳关却面色一寒,兀的站起身后道:“其他事情管不了了,但这会主既然争了……我就一定要胜过谢平!” “老三,你带着我和你的家眷,赶紧去城外躲起来,这事儿你不要再掺和……我去和谢平算总账!” 柳关这话已有托孤之意,许明达顿时大惊,随即站起身道:“二哥,你这是什么话,让我逃命去……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虽说帮会中以利益为重,但却不是所有人都不讲义气。 这么些年,从当初流落街头的难兄难弟,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三才会两位当家,柳关二人是相互扶持过来的。 这种过命的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自然能将家人相托。 许明达不愿意走,可把柳关给急坏了,登时大怒道:“难道你要二哥跪下求你吗?” “二哥……” 没等许明达说话,柳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怒道:“带着你我的家人,走!” 许明达连忙将柳关搀扶起来,此时只能无奈道:“二哥你快起来,我听你的就是!” 见柳关如此决绝,许明达也只能乖乖听话,带上两人的家眷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 广德百户所,今日之气氛很是怪异。 唯一在衙门里的总旗官张震山,冲着门口值守校尉发了一通火,就因为对方没有戴正官帽。 张震山大堂之内,陈啸庭站在下方,此时他也是一脸倦容。 “大人,谢平遭遇刺杀,如今生死不知,也不露面……他手底下人马乱作一团,局面越发难以收拾了!”锦衣卫小旗吴明,在大堂下禀告道。 张震山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他去找了吴业和柳高明,结果这两人都不配合,在他晓之以理后仍旧作壁上观。 当好在,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总旗官,在将刘玉才软禁后,这番严厉手段才让张震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部下。 至少现在,吴业和张成发两人不再装病了。 “刘玉才的部下已让陈啸庭暂领,本官会让陈啸庭将将谢平抓来!”张震山冷声道。 谢平生死不知局面就这么乱了,现在再去捉拿他,下面帮众岂不闹腾得更厉害? 张震山可没理会手下人的心思,而是直接道:“不只如此,柳关他们也不能放跑……” 指着堂下一人,张震山道:“吴明,你带人捉拿柳关和许明达!” 这差事可烫手得很,但张震山正在气头上,吴明可不敢拒绝。 “只要控制住两边领头的,再有咱们强力打压,三才会之乱就能尽快压下去!” 望向大堂门外,张震山接着道:“若是乱得更狠,想必广德府衙也该坐不住了,这些他们看戏也该看够了!” 堂堂知府衙门,能任由三才会闹腾到现在,张震山相信他们是故意的。 是为了看广德百户所出丑?还是因为卢阳城内的争斗? 能够牺牲自己的政绩,想来也是为了卢阳千户所之争了……张震山心头暗道。 “成发,你带人到街头去,找三才会下面的头目谈话,勒令他们安分下来……跟着谢平和柳关闹腾,都没有好下场!” “告诉他们,跟着谢平和柳关闹腾,没有好下场……锦衣卫都会一一清算!”张震山语气冷冽道。 “卑职领命!”张成发躬身道,他这差事比吴明的轻松多了。 当百户衙门各项事情安排下去时,陈啸庭带着一众人手,已经找到了谢平家中。 当门被打开后,看见外面已经拔刀的锦衣卫官差,院子里众人都老实下来。 作为主事人,张武便上前小心道:“诸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陈啸庭从后面挤了出来,此时他拿着一纸公文,扬到张武面前道:“百户衙门的公文,捉拿三才会主谢平……” 听得这话,张武等人皆是脸色一变,甚至暗中有亡命徒捏紧了拳头。 陈啸庭收起了公文,拍了拍张武的脸,问道:“怎么……你们要拒捕?” 张武面色涨红,陈啸庭的羞辱让他有砍死对方的冲动。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然后微微笑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岂敢拒捕!” 随即,张武便转身对身后小弟道:“都把路让开,请官爷们进去找人!” 十分钟后,当所有回报都说没找到谢平时,陈啸庭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着全部蹲在院子里,被众校尉差役看押着的三才会帮众,陈啸庭此时有杀人的冲动。 “把张武和他旁边那几人带走,老子就不信问不出来!”陈啸庭甩下这句话后,当先便离开了院子里。 赵英作为陈啸庭忠实的狗腿,上前便将张武提溜起来,甩了他两个耳光后骂道:“王八蛋,等你去了百户衙门大狱,我看你能撑几种大刑!” 张武此时不敢反抗,可他也确实不知道谢平下落,刺杀事件后的那天夜里,这位三才会会主就消失了。 当张武几人被带走后,有校尉拿刀指着院内众人的道:“全都蹲好,谁敢乱动一并带走!” 第83章 府衙之聚 (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投票,多多评论!) 谢平和许明达失踪,张武和柳关被抓,唯一的当家李文则闭门不出,三才会彻底乱了套了。 人心惶惶之下,有些帮众觉得混下去没结果,便在城内行作奸犯科之事,打着捞一笔就收手的心思。 而有的帮众看见帮会上层消失一空,自己觉得机会来了,便开始拉起人马准备争一争会主之位。 西城变得很乱,每天有吃霸王餐的,有打架斗殴的,有强取豪夺的…… 现在是大明朝治下,朝廷虽已腐朽,但也是堂堂天朝,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乱象。 于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府衙发力了,诸班捕快衙役出动,狠狠在街面抓了一批人。 一时间府衙大牢为之爆满,每天都有人都被抓进去,街面上秩序好了不少。 但这个秩序好也只是相对来说的,街面上较以往还是比较乱的。 在这种局面下,知府衙门久未使用过的鸣冤鼓,在九月二十七的清晨被击响。 咚咚咚…… “怎么回事……”有吏员从衙门里出来,人未至而声音却先传了出来。 等他看到外面乌压压一片人后,方才的倨傲立即消失不见,转而被谄媚所替代。 “诸位官人,怎么到府衙来了!”这名吏员恭谨道。 今日前来的都是广德府城的士绅们,多数都有功名在身,甚至还有陈本贤和杨远教这样的举人,这名吏员态度转变不足为奇。 陈本贤等人对此也不新奇,只听杨远教道:“府台大人可在?” 面前这些人来势汹汹,这名吏员也有些吃不消,只能道:“诸位官人,知府大人正在处理公务……” “若是诸位找大人有事,在下可代为通禀!” 听得这话,陈本贤笑了笑,然后对这名吏员道:“此事我们要面见府台大人,你先去通禀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这名吏员顿时苦着脸,然后道:“在下岂敢怠慢诸位官人,还请里面偏厅看茶,在下这就去通禀府台大人!” 他当然不敢怠慢陈本贤等人,这些人都是广德府中的大人物,在知府面前稍稍说他一句不是,就够得他受得了。 但陈本贤等人今日来有自己的目的,既然决定了要在府衙外面等着,就不是一名小小吏员能劝动的。 “你不用再劝,外面就在这里等着府台大人,你快去通禀吧!”杨远教冷声道,他可没陈本贤的养气功夫。 见事不可为,这么吏员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返回衙门里回话去了。 一众士绅就在知府衙门外等着,看他们这幅来者不善的样子,仿佛是来衙门问罪的。 没过一会儿,知府李长山便着官府从里面出来,后面则跟着两名府堂吏员。 李长山此时阴沉着脸,无论他平日里和陈本贤等士绅关系多么好,也不代表他心甘情愿接受这些人的胁迫。 作为地方官,一方面是要和士绅打好关系,但另一方面也必须防着这些人,所以不存在真正的友谊。 “诸位堵在府衙大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长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李长山才走到门口,便撂下了这句话。 毕竟是一府之长,陈本贤等人虽有钱有势,但在李长山面前可不算什么。 众人皆告罪道:“我等孟浪,还请大人恕罪!” 李长山也不是真的要追究什么,既然陈本贤等人都已“认错”,他也不好再深究下去。 李长山甩了甩袖子,便道:“都进来说吧!” 说完这话,李长山便转身往府衙内走去。 陈本贤等人面面相觑后,终究不敢继续“任性”下去,便都跟在李长山身后进了府衙。 李长山将他们带到了偏厅,而不是正堂…… “说吧,为何要击鼓!”李长山冷声道。 击鼓说明有大冤屈,陈本贤等人击鼓更是影响重大,李长山可不会等闲视之。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陈本贤开口道:“大人,锦衣卫小旗刘玉才勾结帮会,扰乱广德治安……欺压良善,无恶不作!” “我等忍无可忍,今日联名书写状书,揭发此等不法之事,还请大人呈递巡抚大人!” 李长山面无表情,但心里却震惊不已,陈本贤这些人居然敢状告锦衣卫。 虽然里面提到的刘玉才只是一位小旗官,但那也是锦衣卫啊,锦衣卫背后站的可是皇上。 李长山没有表态,而是道:“你们还有状书?拿来看看!” 杨远教随即将状纸拿出,这是他们花费了两天时间,才书写出来的。 李长山仔细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全是说三才会如何害民的,刘玉才勾结三才会只是稍稍提了一句。 状纸内容并不如陈本贤说的那样,是要揭露刘玉才的不法事。 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刘玉才是锦衣卫小旗,陈本贤这些人可没有直接弹劾锦衣卫的勇气。 不光是陈本贤等人不敢写,真要写了李长山也不敢往上递,巡抚大人也不一定会收。 弹劾锦衣卫干系太大,即便倾整个文官集团的力量,也不一定敢对锦衣卫下手,因为他们后面站的是皇帝。 抛开这些不提,李长山眼下就面临一个问题,这份状子要不要递上去? 不递上去,和锦衣卫保持了井水不犯河水,但眼前这些士绅们却难以安抚! 递上去了,和锦衣卫之间就恶了关系,却能在仕林内赢得名声…… 两相权衡,李长山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 但最终,他还是收起了这份状子,然后对诸士绅道:“此事,我会上报……” “但是你们,也得配合府衙,迅速弹压下广德局势,本官可不想让巡抚大人看见,广德治下一片混乱!” 这是一种交换! 西城如今局面有李长山放任的意思,现在既然要快速收拾残局,就得借助士绅们的力量。 正如李长山所说那样,虽然能以此打击锦衣卫,但他却不想让上官觉得广德治下混乱。 李长山提出了条件,此时众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陈本贤的带头下,众士绅皆道:“我等必当遵从府衙调遣!” 交易达成,陈本贤等人离开了府衙,唯独李长山坐在偏厅之内。 正在思索间,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同知钱守德。 “府台大人真要行险一搏?”钱守德问道。 李长山面无表情,平静道:“这些天局面发展,到如今也算水到渠成!” 见李长山这么说,钱守德便知他主意已定,便不再行劝解之言。 但钱守德却道:“大人如此是为了仕途坦荡,可这些本地士绅现在才来府衙,未免也有放任之嫌……他们为的什么?” 李长山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有怀疑,士绅那边肯定有人引导…… 至于引导那人是谁,其目的又是什么?李长山还不太明确,此时也无法向钱守德交底。 但李长山也道:“真正让我奇怪的是,刘玉才一个小旗……居然敢和周文柱对着干,你说他背后站的是谁?” 钱守德想了想后,冒出一个名字道:“韩彧!” 第84章 陈府 (本卷快要结束了,本书即将上架,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 北城高阳巷,陈府。 城府西面的一处厢房,在陈府众多庭院中并不起眼,却是陈家上下眼中的禁地。 无他,家主陈本贤酷爱收藏,里面都是他的收藏的珍品。 花鸟字画、珍本典籍、玉器古玩应有尽有……谁能想到这小小厢房竟别有一番天地。 比如消失了几天的谢平,此时他就被屋子里的景象震撼。 作为三才会主的他,虽也见过不少世面,却未真正见识过这“高等”的富贵。 甚至此时,从来都高傲的谢平,竟从心底产生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 “咯吱”一声,房间门被打开,此间主人陈大官人走了进来。 在外面帮会之主的谢平,在见到陈本贤进来后,立时便收起了自己的棱角。 “见过陈老爷!”谢平躬身道。 陈本贤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便径直走到了房间上首位置坐下。 “这几天委屈你了!”陈本贤沉声道。 谢平站直了身体,答道:“一切为了神教,算不得什么委屈!” 陈本贤点了点头,道:“原本你可以快刀斩乱麻,将柳关等人迅速扑杀……我让你与之周旋,弄得三才会破败凋敝,你不会怪我吧?” 谢平心头一紧,脸上却平静道:“在下岂敢怪罪,既然神教需要我与柳关等人周旋,我自义不容辞!” 位置越高便越觉得自身渺小,谢平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在外面他是三才会主,威风赫赫……但实际上他却很清楚,在官服面前他不算什么,在这位陈老爷面前也不算什么。 而这次三才会内乱几股力量角力,也让谢平感到深刻的无力感,面对权贵他就如萤火之于皓月。 “不错,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我会向神教为你请功!”陈本贤平静道。 谢平加入白莲教有几年了,直到最近几个月才收到上级的联络,他没想到的是上级是府城的陈老爷。 而陈本贤交代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他召集死士,去府衙救出(灭口)那位白莲教天王。 后来事情没做成,反倒是谢平这边损兵折将。 好在这些死士都是秘密培养,所以没有牵涉到谢平头上,更不会和陈本贤有联系。 想了想后,陈本贤又道:“这些天锦衣卫在找你,你暂时不要出去……避过风头再说!” 谢平点了点头,但心却沉了下去,待在陈本贤这里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话说到这里已差不多了,陈本贤挥了挥手便让他下去,他这金屋可不想让旁人多待一秒。 谢平倒也识趣,陈本贤话音落下便转身就走,陈府自然已为他准备好了落脚之地。 待谢平离开后,陈本贤坐着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再过几天,事情就有结果了!” 而此时,则从暗中响起一个声音道:“神使大人,谢平……留还是不留?” 陈本贤不由怔住,想了想后才道:“谢平这人能力不错,神教于广德有大图谋,正是用人之际……还是让他活着吧!” 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后面走了出来,然后只听他道:“神使大人,谢平如今知道的东西太多,他活着对你恐会不利!” “更何况,如今锦衣卫也在寻他,一旦谢平被抓……后果难料!” 陈本贤不由默然,实际上这些他都能想到,但谢平的能力让他还是不想放弃,一个使得顺手的手下实在太难找了。 好一会儿后,陈本贤才郑重道:“和锦衣卫作对的是柳关和刘玉才这些人,虽然锦衣卫在找谢平……但找他是为了控制三才会内斗,而不是要对谢平动手!” 陈本贤看着黑衣人,等待他的回话。 间隔了几秒钟,黑衣人才吐出一个字道:“是!” 陈本贤接着便道:“过了这段时间谢平再出现……到时候锦衣卫找他,只要他向周文柱悉心解释,过关想必不难!” “不管怎么说,锦衣卫在西城都需要一个帮会,残破的三才会比新建帮会好用……对锦衣卫来说谢平也还有用!” 这下,黑衣人彻底被说服,只听他道:“既然神使大人考虑周全,属下便不再多嘴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谢平的小命才算保住。 所以有时候,那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在别的人面前性命同样如风中草芥。 此时,陈本贤也不乏感慨道:“这谢平也算是个人物,居然敢联系教中高手对锦衣卫下手,此人做事胆量不小!” 这是说的谢平找白莲教人杀陈啸庭的事,却不料王有田稀里糊涂做了替死鬼,这让陈本贤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不知,这次袭杀谢平的人,又是谁在背后捣鬼……居然连他的心腹之人都能掌控!”黑衣汉子满怀不解道。 对此,陈本贤也想不明白,即便如他这样操控棋局的棋手,也不能看透全盘。 房间内变得寂静无声,两人心中各有思虑。 好一会儿后,黑衣汉子才开口问道:“神使大人,您说谢平是否知道,您和柳关有联络?” 这话又揭露了一层秘密,站在柳关背后撑腰的,居然也是陈本贤。 想来也是,若是没有这等大人物撑腰,柳关又那来那么大胆子和谢平争,还敢冒着大风险得罪城内士绅。 说来说去,这些帮会大佬们争斗得再厉害,也只是幕后大老爷们的棋子。 陈本贤便道:“府城内有那么多势力,谢平不会想到是咱们!” 虽然陈本贤说的笃定,但黑衣汉子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绝对,天衣无缝的事太少了。 但想了想后,黑衣人还是道:“神使大人,高天王如今还在锦衣卫手中,神教就不打算营救?” 陈本贤则道:“天王大人忠于神教,定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但实际上陈本贤却知道,白莲教中肯定已在设法解决此时,不知有多少杀手都盯上了高常诚。 “倒是陈啸庭此人颇为可恨,日后得找机会除掉他!”陈本贤缓缓道。 此时陈本贤还不知道,他的亲弟弟也死在陈啸庭手中。 另一方面,陈啸庭这个“小人物”的名字能出现在陈本贤口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反应出他的不凡。 没理会这茬,黑衣汉子则道:“神使大人,柳关他和您接触过,要不要派人杀掉他们?” 陈本贤脸色冷了下来,道:“不光是要杀掉他,许明达也不能活……谁知道柳关向他说了什么!” “即便柳关供出我后锦衣卫不太可能相信,但还是要未雨绸缪……” 想到这里,陈本贤便道:“现在柳关也被送进了锦衣卫大牢,你想办法找人混进去……杀掉他!” “越快越好!”陈本贤凌厉道。 “是!”黑衣人答道。 “去吧……” 待这黑衣人离开后,陈本贤才叹了口气,即便房间内珍宝无数,他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无。 “这次风波当真有如天助,锦衣卫中有人相助,府衙那边也有默许……只希望,能绝了姓沈的仕途!” “只要成功,也算是……为神教雪耻了!”陈本贤喃喃道。 第85章 百户令 永治十五年九月二十九,广德百户所。 自从三才会闹腾起来后,陈啸庭在衙门里的时间便多了起来,今天一大早才道便被张震山叫了去。 连续穿过几重院子,来到百户所里最具威压之地,陈啸庭盯着正前方的百户大堂看了要一会儿。 “陈校尉,总旗大人还在等你!”一旁差役提醒道。 陈啸庭这才醒转,然后径直往前走去,来到了张震山的总旗大堂。 “大人,您找我?”陈啸庭躬身道。 张震山从偏厅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很是高兴。 将陈啸庭来了,便道:“啸庭……刚从卢阳传来的急递,百户大人的命令到了!” 陈啸庭不由无语,这事儿值得这样惊喜?又不是百户大人亲自回来了。 但陈啸庭还是道:“大人,百户大人有消息就好,这说明他也快回来了!” 见陈校尉完全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张震山脸色黑了下来,正色沉声道:“百户大人令,陈啸庭听命……” 听到这话,陈啸庭愣了足足三秒后,才单膝跪地道:“属下听令……” 张震山语气冷冽道:“刘玉才横行不法,免去其锦衣卫小旗之职,着将其立即收押……等候发落!” 这事儿交给自己做?陈啸庭心里不免有些怪怪的。 上一任小旗王有田折在他手里,刘玉才又要被他亲手捉拿,他难道就是克死上司的命? “得令!”陈啸庭郑重答道,然后站起身来。 张震山仍旧拿着那份百户令,并没有递给陈啸庭的意思。 只听他道:“啸庭你直接将刘玉才带回来就是,本官还要用这道命令……和吴业与柳高明好好谈谈!” 话里有话,陈啸庭便问道:“大人,百户大人在上面还说了什么?” 张震山嘿嘿一笑,道:“百户大人让吴业柳高明二人,配合我全力弹压城内帮会,措辞严厉啊!” 措辞越严厉,周文柱对吴业和柳高明二人就越不满,这两人后面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两个老对头越倒霉,张震山心里自然就越高兴。 等会儿找吴业和柳高明谈话,也将是这段时间以来,张震山最高兴的时候。 从张震山手中接过文书,陈啸庭前后仔细看了一边,才道:“看来百户大人,是真生气了!” 即便只有一张纸,陈啸庭读后也能感受到,周文柱书写时的愤怒。 拿回文书后,张震山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带人去刘玉才家吧,本官已将他看押在此!” 点头行礼后,陈啸庭便离开了。 虽然只是一校尉,但在刘玉才不在这几天,陈啸庭已暂代了他的职务。 点上了赵英王平安几名年轻校尉,陈啸庭带着十几号人便往刘玉才家中赶去。 刘玉才家在大树巷子另一头,当陈啸庭带着十几名校尉差役赶来,很自然的便惊动了巷子里的住户。 这些住户可不是普通人,家家都有人在锦衣卫当差,所以看到陈啸庭一行并不怵。 甚至有认识陈啸庭和赵岩等校尉的,还会出言和这些晚辈打个招呼,甚至有人还会问来干什么。 对此陈啸庭只是回一个笑脸,却并不会多说,见此赵英等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刘玉才家里,此时刘玉才就被限制在一间厢房内,里面有两名差役随时看守着他。 院门被打开后,便有值守于此的校尉上前问话道:“陈校尉,所来何事?”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袁哥,百户大人的命令,免掉刘玉才小旗之位,将他带回大牢看押!” 袁姓校尉不由愣神,好一会儿后才道:“刘玉才完了!” 然后他便将路让了出来,陈啸庭带人便往厢房处走去。 咯吱一声,厢房从外面被打开,里面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在阳光照耀下,陈啸庭一马当先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便道:“刘小旗,百户大人的命令到了!” 此时的刘玉才,仍穿着土红色三爪猛虎纹官服,只不过看起来颓废了许多,就连官服上的猛虎都皱巴了不少。 听的是百户大人命令到了,坐在原地的两名差役立时便站了起来。 而同样坐着的刘玉才,则不急不缓整理了一下发髻,将自己纱帽拿起来戴正后,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陈啸庭早就不耐,便冷声道:“百户大人令,刘玉才横行不法,免去其锦衣卫小旗之职,将其立即收押……等候发落!”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对左右道:“来人,解去其官服绶带……” 老子让你给我装逼,你会穿戴我就能给你扒下来……陈啸庭心头暗骂。 上差役自不敢上前,左右则是赵英和伍俊上前,而且伍俊是抢先一步上前的。 如果刘玉才不出事的话,过了年伍俊就会和他女儿成亲,成为他的女婿。 但现在,伍俊却要亲自上前,给自己未来岳父戴上枷锁……或许,两家之间的亲事,也将因刘玉才下狱不了了之。 伍俊主动上前解下未来岳父衣冠的行为,就是划清界限的行为。 刚刚戴好的官帽被取下来,象征着小旗身份的官服也被解下,此时刘玉才就是一个普通犯人。 接过那顶做功明显精致一些的官帽,陈啸庭看了一眼后才道:“刘小旗,您才登上小旗之位不久……何必要行此糊涂之事?” 虽然正式沦为阶下囚,但刘玉才脸色并没有大的变化,此时更是不急不缓道:“卢阳城内争斗还没结果,此时我不过是输了一着,最后胜负可还没定!” 刘玉才话说得隐晦,但陈啸庭这些天也从张震山处了解到不少隐秘之事,此时能听懂刘玉才的意思。 别看刘玉才死鸭子嘴硬,但他的话还真有几番道理。 若是雍西千户所的争斗沈岳败了,刘玉才还真有几分可能踏出大狱,乃至于官复原职。 但好在,经过广德府衙这些天的努力,街面上的治安已逐步恢复正常,想来已不会对卢阳之事有太大影响。 但陈啸庭不知道的是,广德府衙在恢复治安的同时,还向卢阳城发了一份急递,里面有一份意味深长的状纸。 陈啸庭接触不到这些,只是对手下道:“来人,给刘玉才带上枷锁,押回百户衙门!” 穿着一身中衣,曾经的锦衣卫小旗官刘玉才被带上了枷锁,到今天他任职小旗官仅两个月。 陈啸庭站到厢房门的一边,抬手对刘玉才道:“刘小旗……请吧!” 当啷当啷……拖着沉重的铁链,刘玉才迈动了的脚步,在房间内外校尉差役的注视下,缓缓踏出了房门。 第86章 雍西千户所 永治十五年九月二十八,雍西承宣布政使司,首府卢阳。 雍西地处大明朝版图西北,比起南北诸省来说相对贫瘠,但在卢阳城内你绝对感受不到这一点。 作为一省之首府,卢阳城比广德府城大了好几圈,也不是简单分的东南西北四城。 通过东南西北十几条主干道,将城内分为了十五个坊区,各个坊区皆有其职能。 肉肆行、酒行、米行、酱料行、茶行、汤店行、药肆行、成衣行、丝绸行、 皮革行、杂耍行、珠宝行、玉石行、文房行、铁器行等应有尽有,繁华之象让人眼花缭乱。 街边茶馆酒楼更是客源不断,街道之上各种商贩叫卖声不断,将这座城市的活力诠释得活灵活现。 位于卢阳城北部的廉和坊,则与城内其他各坊大为不同,这里是城里的官署区。 卢阳府衙、雍西监察御史衙门、雍西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雍西都指挥使司衙门……还有最具权威的雍西巡抚衙门,都坐落在廉和坊内。 相比于这些衙门的庄严大气,锦衣卫雍西千户所占地明显小了许多,但其在卢阳城内的份量可是一点儿不减。 雍西千户所坐落于廉和坊北段,衙门皆是坐北朝南,所以雍西千户所的位置也可以理解为在所有衙门背后。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雍西千户所让城内官老爷们后辈发凉。 但今日的雍西千户所内,却也是一派肃杀之气。 千户所最深处的千户大堂内,锦衣卫雍西百户及以上的官员们悉数到场。 坐在大堂上首正中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者,身穿锦衣卫暗紫色官服,上面过肩绣有四爪麒麟图案。 这位便是雍西千户所千户刘长明,整个雍西官场都忌惮的狠角色。 而在其下首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位身穿暗紫色官服,绣有三爪麒麟图案的锦衣卫官员,其中一人正是副千户沈岳。 再往下面,则都是身穿银灰色狮纹官服的百户,其中周文柱赫然在列。 总的来看,大堂内有锦衣卫千户一人,副千户两人,百户九人。 这个阵容要是走出去,雍西地面都得抖三抖,在雍西这等远离中央的地域,锦衣卫那就是皇权的象征。 可是现在,千户大堂内的气氛却很紧张,因为这场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商讨岳安百户所百户人选。 一般来说,锦衣卫各千户所中,千户一人独掌六个百户所,性格强势一些的只会更多。 但在雍西千户所,因为千户年老和两位副千户的背景,情形却与一般大为不同。 作为千户的刘长明,如今只掌直接掌管四个百户所,两位副千户分别掌管三个。 而现在要商讨的岳安百户所,就是刘长明所掌四百户所之一。 刘长明要不了两年就要退下来,所以这场百户归属的争斗,其实就是雍西千户所下一任千户的争斗。 两位副千户,沈岳和韩彧皆势在必得。 实际上,这几天千户所内争斗就没停止过,只不过前几天商讨的都是总旗一级的任命。 千户大堂上,只听沈岳开口道:“千户大人,以卑职的意思,岳安百户所形势复杂,当选一干练之士前去任职!” 主位上的刘长明面色平静,便道:“沈大人所说干练之士,可有人选?” 沈岳正要答话,坐在他对面的韩彧却打断道:“千户大人,此人不光得能力出众,个人品性也得上上之选才行,属下倒也有一人举荐!” 实际上,实际上百户一级等着补缺的还有几人,但现在两位都想揽到自己这边,举荐得肯定也是自己手下人。 对两位副手的争斗,刘长明洞若观火,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其中。 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于是他便对韩彧问道:“韩大人有何人举荐?但说无妨!” 对千户大人的性格韩彧已习惯了,于是他便道:“卑职手下总旗糜咏志,做事条理分明,可担此大任!” 说完这话,韩彧看着对面的沈岳露出笑容,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冷冽。 沈岳则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而此时周文柱这站了出来,向堂上诸位上官行礼后,便开口道:“韩大人,卑职曾闻糜咏志为人刻薄,对下属非打即骂……恐非百户人选!” “百户外放一地,若是难以相处上下关系,怕是会惹出大乱子!”周文柱很是忧虑道。 韩彧脸色变得铁青,训斥道:“周百户,上官说话,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韩彧训斥周文柱,见此一幕坐在上首的刘长明微微摇头,相比于沈岳韩彧终究差了一筹。 而这时,沈岳则开口道:“韩大人,周百户的话正是维护于你,若是用错了人……岂不臭了你的名声!” 这话不但解了周文柱的围,而且还把韩彧贬得很低,沈岳的手腕可见一斑。 不想让无谓的争斗继续下去,上首的刘长明再度问道:“沈大人,不知你有何人推荐!” 千户大人发问,众人目光均为之一转,只听沈岳答道:“禀告大人,卑职手下总旗房文康,不但能力出众……品性也是上上之选!” “百户所中诸校尉差役,皆与房文康相处和睦,上下关系也处理得井井有条……正是百户之位人选!” 不出意外的,韩彧手下一百户便站了出来,开口便道:“沈大人,房文康此人獐头鼠目,形容猥琐……大人可得慎重!” 这就真的是胡说八道了,他沈岳手下即便无人可用,也不会有獐头鼠目之人。 但沈岳没有开口,上官就该有上官的气度,仅这一点儿他就要韩彧强。 不需要沈岳示意,其手下一名百户则站出来反驳韩彧手下。 很快大堂内便吵作一团,除了刘长明所掌的三位百户,其他人都找到对手唇枪舌剑起来。 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只听大堂上首传来一声怒喝道:“够了,都住口!” 即便刘长明快要卸任了,但他终究是雍西千户所正牌千户,其威势无人敢逆。 大堂内为之一静,众百户更是低下头,躬身不敢与上官直视。 而下方,坐在椅子上的沈岳和韩彧,此时都将目光望向了刘长明。 谁知此时,韩彧却开口道:“沈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手下……再来举荐岳安百户之选吧!” “你手下的广德百户所,现在可都乱成了一锅粥了!”韩彧悠然道。 沈岳面色不由为之一变,好在他也是急智之人,立时便道:“广德是广德,岳安是岳安……韩大人不要混淆论之!” 紧接着,沈岳则开口道:“大人,房文康此番押解高常诚去往京城,镇抚司的诸位大人可都看在眼里!” 这话意味深长,刘长明这样的老狐狸岂会品不出来。 沈岳表面是再说房文康,实际却是说自己抓白莲教天王的功劳,已经传到了京城去。 不得不说,这一点足够左右刘长明的判断,偏偏此时他的偏向至关重要。 于是乎,韩彧和沈岳都只得寄望于刘长明,现在就看他的态度了。 大堂内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刘长明仍旧面有怒容,只听他沉声道:“房文康干练之名本官素有耳闻,足够胜任百户之职,既然沈副千户举荐……” “本官自会上报北镇抚司,让诸位大人均裁……” 听到这里,韩彧的心就沉了下去,刘长明最终还是站在了沈岳一方。 刘长明这样选其实也很简单,终究还是沈岳的功劳大些,捉拿白莲教天王这份功的份量太重了。 但刘长明也是会变通之人,此时只听他接着道:“至于韩副千户所荐,本官也会一并报上!” 说完这话,刘长明便站起身道:“好了,今日之议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随即在众人行礼中,刘长明便离开了千户大堂,其手下三位百户也跟着离开。 大堂之内只剩下两位副千户和其各自手下。 和沈岳对视一眼后,韩彧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大堂之内。 第87章 巡抚之宴 (编辑说我评论推荐太少了,这是要冷落我的节奏吗?π_π) 廉和坊,沈府。 如经过上午的角逐之后,岳安百户所之位已经定了下来,沈岳成了最后的赢家。 所以,中午沈府摆上了一桌酒席,沈岳和手下几位百户正在庆功。 沈岳家族在京城,所以其妻子儿女也都留在京城,随之来到雍西的只有几房小妾。 像今日这样在家中摆宴的时候可不多,这也是和下属拉近关系的方式。 “我等敬大人一杯,恭贺大人得偿所愿!”三名百户起身向沈岳敬酒道。 平日不苟言笑的沈岳,此时也满带笑意道:“也多亏了诸位团结一心,方才有今日之胜,咱们同贺吧!” 言罢,几人一饮而尽。 随后就听一百户道:“大人您是没看见,韩彧那厮出了百户大堂,脸就跟驴脸一样……卑职看了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平日在百户所高高在上的长官,此时在沈岳面前也只是个邀功的下属,相比之下夹着菜吃的周文柱倒清高了不少。 沈岳此时却是冷笑一声,然后道:“韩彧也就会耍些小聪明,这种在人背后放火的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这话是说的广德府发生的事,当然这也多亏张震山等控制得当,否则闹大了也确实不好收场。 而这时后,周文柱也不能再沉默了,只听他开口道:“大人,卑职驭下不严,还请大人责罚!” 另外两名百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都把目光看向了沈岳。 说实话他们是希望沈岳骂周文柱两句的,毕竟今日周文柱出了风头,岂不显得他们两人无能了。 但沈岳摆了摆手,便道:“此事你虽有过错,但全责不在你……广德府有的是人想看我笑话,他们才该死!” 周文柱很有些惶恐,说实话今日他之所以愿当急先锋冲在前面,其实也就是为自己的减轻罪责。 所以现在周文柱不太清楚,沈岳是真的不怪自己,还是看在自己冲锋陷阵的功劳上不怪自己。 “多谢大人宽宥,卑职……” 还没等周文柱把后面的话说完,沈岳便打断他道:“其他话就不要说了,我只问你一句……广德府之事是否处理好了?” 现在沈岳这边胜局已定,同时周文柱也发了严令回广德去,大局上已经稳定下来。 想到此周文柱便答道:“回禀大人,卑职已传令百户所严加整治不法,大人大可放心!” 沈岳不由哈哈一笑,然后道:“广德地处枢要,你可得替本官看好了!”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周文柱心里也松了口气,然后便道:“卑职诚惶诚恐,唯有竭力以报大人厚爱!” 沈岳笑意不断,再度问道:“本官让你磨的那柄剑,不知你磨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一时让周文柱不明就里,想了想后他才明白过来,陈啸庭就是沈岳口中的那柄剑。 提起这个年轻人,此时周文柱也有些庆幸手下有此得力之人,从张震山的急递中可知陈啸庭在此次事件中出了大力。 于是乎,周文柱便向沈岳简单介绍了陈啸庭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听得沈岳连连点头。 倒是把另外两名百户弄得不明就里,他们都不知道陈啸庭是那号人,但今天这个名字却入了他们耳中。 随后众人又喝得微醉才散场,几位百户被下人扶去客房休息后,沈岳也在小妾的搀扶下要去休息。 可这时,却有仆人拿了一份请柬来,告诉他巡抚大人今晚赴宴。 打开请柬看了一遍,沈岳才不得不感叹一声道:“巡抚大人的小儿子,满月的还真是时候!” 说的是晚上赴宴,此时喝了酒有些晕沉,沈岳还是打算先睡一觉。 ………… 当太阳西斜的时候,沈岳才在小妾服侍下起身,这时他便拿起了旁边的请柬。 “王宇川……就来吃你一顿酒吧!”沈岳喃喃道。 雍西地位最尊者是谁?是人都知道是巡抚王宇川,在卢阳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虽然今日只是王宇川小妾所生之子满月,但王宇川请柬一出,各官衙还是有大批的人来捧场。 而唯一不是来捧场的,便是锦衣卫的来得这些人了。 有资格来这里的只有锦衣卫三位正副千户,其中也包括沈岳在内,他们三人此时是单独安了一席的。 因为政治立场的不同,沈岳三人在席上坐定后,很少有人来给他们打招呼。 不管私底下这些人送了多少好处,但明面上该有的距离保持得妥妥的。 文官们都喜欢吹吹捧捧,再有一些卢阳城内的豪绅充斥期间,宴会上的气氛弄得很热闹。 相比之下沈岳三人这边就冷清许多,因为他们三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 还是刘长明先开口道:“以后再有这种邀请,谁爱来谁来……听一帮酸文人吹牛,还不如在家逗逗鸟!” 刘长明快退下去了,确实可以说这样的话,但沈岳二人却不能这样潇洒。 虽说锦衣卫可以不鸟任何人,但那样做绝对难混出头,人情世故这玩意儿能影响到方方面面。 正当沈岳要说话,却见巡抚王宇川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此时宴会已到了高潮,各桌都在高谈阔论,王宇川抽身到此却让沈岳感到压抑。 “三位在这里躲清静,倒教王某好找啊!”王宇川一身蓝色儒服,四十多岁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教书先生。 但在座三人看谁都不会小瞧了王宇川,天下官员有不少,但巡抚之位可就那么二十几个。 王宇川能在四十多岁混到这个位置,便已能体现其能力。 此时刘长明则笑道:“巡抚大人蓬荜生辉,我等羡慕都来不及呢!” 王宇川摆了摆手,便道:“刘千户见笑了,此番找三位……是有关锦衣卫的事情,要来告知三位的!” 只见王宇川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放到刘长明面前道:“这是广德知府递给本官的状纸,里面说介绍了广德府城内……帮会害民的乱象,还有锦衣卫牵涉其中!” 见刘长明沈岳面色阴沉下来,王宇川则笑道:“下面人都听风就是雨,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胡言乱语……反正本官是相信,锦衣卫上下都是忠君爱国之士!” 刘长明此时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多谢王大人了,我等定会严查……看看是谁造谣生事!” 王宇川微微一笑,然后便施然离开了。 王宇川才走,韩彧便冷笑着将桌面上那份文书推到沈岳面前,然后道:“沈大人,广德府出的娄子,这东西你可收好!” 沈岳面色铁青,一字一句道:“不劳韩大人费心!” 对于其中内情,刘长明其实知道一些,一猜就知是韩彧在其中搞鬼。 但见韩彧现在一副小人模样,对比着沈岳的沉稳,刘长明庆幸自己上午选对了人。 第88章 训斥 (后天上架,大家多多支持!)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沈岳的脸色阴晴不定。 看着手上的从王宇川处拿来的文书,沈岳陷入了沉思。 王宇川今晚是什么意思? 状纸中主要是说广德府帮会猖獗,但锦衣卫却牵涉其中,难保不是冲着他他的。 今天他刚刚才拿下了岳安百户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王宇川把这东西拿出来,为的是什么? 是警告自己?还是变相示好?沈岳无从确定。 但好在,这份状纸现在到了他手里,后续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可沈岳心里同样很不痛快,方才韩彧借此冷嘲热讽,大大落了他颜面。 回到府中,沈岳原本想立即让周文柱来见自己,但此时天色已晚,他也就绝了这番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沈岳便叫了周文柱来见他。 书房之内,沈岳面色阴沉坐在书案后,盯着面前的周文柱久然不予。 此时,躬身而立的周文柱心里也是冷汗直冒,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场景。 “周百户……” 听得这句称呼,周文柱心里为之一沉,千户大人这样郑重其事的称呼自己,就意味着接下来这一关很不好过。 周文柱不由腰杆弯的更低,抱拳道:“卑职在!” “昨天我问你广德府之事是否处理妥当,你让我大可放心……”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周文柱的心越发下沉,广德百户所发生的事本就是他的心病。 任你多少功劳,都抵不过关键时刻一次过失,周文柱现在就处于这种尴尬境地。 当他正要告罪之时,却听沈岳暴怒道:“你就是这样让我放心的?” 承受着上司的怒火,周文柱慌乱间便觉有东西砸到了自己脸上,注意一看却是一份文书。 这时周文柱没有心思理会,这因泄愤而砸来的文书,当即单膝跪地道:“卑职有罪,请大人息怒!” “有罪,你可知你罪在何处?”沈岳怒道。 没等周文柱答话,便听沈岳冷声道:“把文书捡起来,自己看!” 慌乱间周文柱捡起了地上文书,然后开始看了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这是一份状纸,说的就是广德府发生的破事,越往后看周文柱脸色也越难看。 “看看吧,人家都把状搞到巡抚衙门去了,本官脸都被你丢尽了!”说道这里,沈岳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放下状纸,周文柱此时只得叩首道:“卑职有罪,还请大人责罚!” 周文柱这样光杆的认错,沈岳一拳就像打在了拳头上,很不得劲儿。 “你是有罪,更辜负了本官对你的信任……一个百户所,便有两位总旗官阳奉阴违,你手下亲信校尉更是背叛于你!” “你让本官如何信任于你?”沈岳怒极道,这事儿他是越想越生气。 听得上司这样说,周文柱也觉得自己失职失察,简直不配为百户。 只见他双手取下自己官帽,放在身旁后以首叩地道:“卑职无能,辜负大人重托……甘愿罢官!” 书房内一下变得死寂,沈岳目光锐利盯着周文柱,眼神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良久之后,才听沈岳叹息道:“遇事退缩,你……太让我失望了!” 实际上,无论是挨骂还是降职,周文柱都能够接受……但沈岳说的这句话,才真让他慌乱起来。 一直以来,周文柱自忖为沈岳心腹爱将,若是真的让沈岳失望了,他可能也就止步于百户位了。 “大人,卑职惶恐……”周文柱道。 此时,通过方才的情绪宣泄后,沈岳的怒火也消散下来了些。 就如他昨天说的那样,广德府之事是多方发力才导致的结果,周文柱虽有责任但不是全部。 不管怎么说,手下几名百户中周文柱都是最得力的,沈岳还是要用他的。 于是沈岳便道:“把官帽捡起来……本官给你的官帽子,不是你想扔就扔的!” 听到这话,周文柱心里才大大松了口气,至少这次算是重拿轻放了。 但他也不敢大意,现在的情况意味着他也到了关键期,若是再出什么娄子,可能就真的前途黯淡了。 见他将官帽从新戴好后,沈岳才道:“起来吧!” 周文柱满是恭谨站起身来,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从桌子上再度拿起一份文书,沈岳便道:“这次回广德后,一定要大力整饬衙门内部,把那些不干净的人都给我揪出来!” “该夺职的夺职,该罢官的罢官,不要留情面……本官要一个干净的百户所!” 这自然也是周文柱想要做的事,他原本以为自己对百户所有强有力的掌控,这次事件也狠狠打了他脸。 今日他在沈岳面前受了多大罪,回去后他就会加倍还给那些人。 只听周文柱郑重道:“卑职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听得这话,沈岳不由冷笑道:“昨天你也是这样说的!” 这话让周文柱有些尴尬,但沈岳可没工夫理会他的心思,便见他递出手里的文书道:“对广德百户所我也有些安排,到时候你就按此执行吧!” 周文柱接过文书后,便答道:“卑职遵命!” 沈岳点了点头,道:“曲正豪和徐成望会和你一同回广德,他二人会协助你做事!” 听得这话,周文柱心中不由凛然,暗道千户大人确实没以前那样信任他了。 “是!”周文柱沉声答道,心里的紧迫感变得更甚。 沈岳此时也站起身来,便对周文柱道:“今日你就动身,回广德去吧!” “是!”周文柱答道。 “去吧!”沈岳平静道。 再次行礼后,周文柱便离开了书房,但出来后他心情并未有多放松。 只见他攥紧了拳头,想着百户所里的一些人和事,目光中满怀有斗志。 就在此时,周文柱听得耳边传来声音道:“见过周百户大人!” 周文柱抬头一看,见是曲正豪和徐成望二人,便道:“免礼!” 这两人都穿着暗红色三爪虎纹官服,显示着此二人皆是小旗之职。 只见曲正豪道:“周大人,千户大人命我二人随你同去广德,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周文柱愣了愣神,便道:“马上动身!” 书房内,此时沈岳坐回了自己位置上,此时他的目光中满怀沉思。 这次事件暴露出很多问题,也有很多人和势力他要清算,得罪了他可没那么容易抽身。 想到自己对广德的安排,沈岳不由浮出一丝笑意。 只听他喃喃道:“本官唯才是举,希望那小子不要让我失望!” 第89章 百户所里的心思 (星期五上架,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清晨,广德百户所。 一如往常一般,陈啸庭挎着刀走进衙门,便让几名差役各自散去。 今日和以往不同,听说百户大人就要回来,百户衙门一时人满。 可惜百户周文柱还没到,所以停止了一个月的点卯制度,还是无人主持。 校们都待在自己办公区内,三五两人都在议论着什么。 越过两重大门后,陈啸庭来到了张震山大堂外,此时他见另外两位总旗官的大堂,门也是开着的。 陈啸庭不由冷笑,吴业和柳高明二人现在回来,怕是也救不了自己。 正了正头上皮制官帽,陈啸庭踏入了张震山大堂之内。 “参见总旗大人!”陈啸庭躬身道。 因为关系亲密,张震山老早便让他不用多礼,作揖行礼便可。 此时,张震山脸上不再有往常忧愁,见陈啸庭到来后脸上笑意更甚。 “啸庭来了……”张震山抬起头道,同时示意陈啸庭免礼。 站好后,陈啸庭便道:“大人,属下已将肖经业控制,是否打入大牢……还请大人示下!” 张震山站起身来,然后便往堂下走来,道:“百户大人就要回来,这事儿暂时不用处置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却没想到这一点,暗道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还多。 想了想后,陈啸庭又道:“大人,刚刚我看了外面,吴总旗和柳总旗也来了!” “百户大人今天回来,不知会如何处置他二人?”陈啸庭道。 张震山拍了拍陈啸庭肩膀,便道:“这话你可说错了,不是百户大人要处置他们,而是千户大人!” 说到这里,张震山背负双手,目光深邃看向大堂外道:“千户大人在卢阳角力关键事情,他二人却在背后捣鬼……沈大人饶不了他们!” 吴业二人纵容是咎由自取,但有件事陈啸庭却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做出了如此选择。 作为沈岳一系人马,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因为钱?还是那位韩千户承诺的权?或者二者皆有? 可不管是哪一种,陈啸庭自忖都不会干这种蠢事,背叛在锦衣卫内是大忌,可以说是自绝前路。 更关键的是,沈岳在角力中极有可能获胜,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站到沈岳对里面去? “大人,属下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吴总旗二人为何会如此!”陈啸庭道。 听到这个问题,张震山叹了口气后,便道:“谁知道别人给他们承诺了什么,你要知道……人这一辈子,难免有糊涂的时候!” 看来张震山对此也不清楚,只能将原因归结为吴业几人犯糊涂,可犯糊涂也能传染吗? 此时,却听张震山又道:“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不可得意忘形,否则祸事就不远了。” 陈啸庭只得点头,张震山愿意教诲他,那是没拿他当外人。 这边两人言谈甚欢,在百户大堂所在院落的两边,同样也有人窃窃私语。 常驻于这里面的校尉们,都是只听命于百户周文柱的,他们都是小旗官的后备军。 刚刚从校尉化身为小旗官的刘玉才被下了大狱,小旗的位置有了空缺,现在是到了他们眼馋的时候了。 广德百户所诸位总旗没有离任的,自然也就无人等待补缺,所以这个空出来的小旗官位置,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肥肉。 作为直属小旗中的一员,郑简和其他人一样,也都聚在了自己上司的大堂内。 广德百户所的十名小旗官中,只有他们这位小旗官和总旗官一样,在百户所在的大院内单独设有大堂,所以这位也被人戏称为“大旗官”。 此时,“大旗官”班兴安坐在大案后,扶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大堂之内,众校尉三三两两都细声说着什么,某些人之间还隐有敌意。 在某个三人团中间,其中一人对为首那人恭贺道:“曾老哥,这次刘玉才下狱了,这小旗之位怕是非你莫属了!” “老许你这是什么话,百户所里能人众多,我老曾岂敢奢求小旗之位……”曾姓校尉连连摆手道,但眼神中却对别人的恭维很是受用。 而在其他各处人堆中,所谈论的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话。 周文柱直属小旗中的诸名校尉,那都是从各小旗中筛选出的“精英”,一般来说小旗有缺都是由他们上。 和别人心心念念不同,同样在此的郑简却不做此想,而是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 他的年纪已经大了,没有出任小旗官的可能,只有相对年轻那三两人才有机会。 此时郑简心中,只有对刘玉才的哀叹,这位上任小旗官才两个月,就把自己弄到了牢里去。 实际上,郑简和百户所里很多人一样,对此中内情都不太像清楚。 他们只知道刘玉才和三才会的人走得近,但三才会是三才会,三才会的内斗怎会把刘玉才扯进了大狱? 郑简想不明白,但他却知道当官很危险,毕竟连续两任小旗官都不得善终了。 王有田被白莲教给杀了,虽然案子破了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是随便找个人背锅。 现在刘玉才则被押在百户所大牢,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 看着同僚们一个个都想着上位,郑简心中不由为这些人感慨,日后千万不要步前两任的老路。 要是往常,手下人在大堂内言语不断,班兴安一定会严厉呵斥,但今日他却没了心思管束。 作为所谓的“大旗官”,班兴安自然有志于仕途,老早就对总旗之位虎视眈眈。 以往三位总旗官都正当壮年,他班兴安就得老老实实等着,或许等到他年纪大了后也就没指望了。 但现在,班兴安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普通校尉不知道这次事件的真相,班兴安对此可是门清儿。 吴业柳高明二人,在千户大人博弈关键时期倒戈,是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这两人官帽子怕是保不住了,总旗官的位置至少会让出来一个,岂不就是他这位“大旗官”的机会来了。 虽然列为总旗之首,但班兴安那里又不想再升一级,以后也能给自己儿子留个小旗官的缺。 今日就是百户大人回来的日子,一切结果都将在今日揭晓,想起来班兴安都有些激动。 也就是在这即将得到所想时,他心里也有些惶恐,害怕最后自己一无所得。 在这场政治斗争中,他察觉的时机实在有些晚,所以参与度并没有很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谁知百户大人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他?要知道,这次张震山手下的两位小旗官表现可比他好多了。 就在班兴安想入非非间,却从大堂外传来一差役声音道:“禀告大人,百户大人已快到了!” 第90章 换血 (诸位书友,这是本卷最后一章,明天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订阅,作者会以更精彩的故事回报大家!谢谢!!成败在此一举了各位!) 咯哒咯哒…… 府衙外的街道上,传来一连串的马蹄声响,由此也牵动了站在衙门口的众人的心。 此时广德百户所门口,红测测的一片人人影。 最前面三位总旗官站着,后面则是九位小旗官一字排列。 除了刘玉才一人不能到场,土红色官服之人尽皆在此,此时他们就如普通校尉一般恭谨,站在衙门口一动不动。 这可苦了今日值守衙门大门的差役们,平日里哪见过这等阵仗,一种压力油然而生。 咯哒咯哒……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周文柱一马当先出现在街口拐角处。 为了尽早回到广德,周文柱一行放弃了马车,都是快马加鞭回来的。 当周文柱打马才到衙门正门外,张震山等三名总旗官带着手下小旗,十几人一起走下阶梯。 “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十几名小旗总旗,尽皆跪倒在周文柱马前,行礼的声音传出老远。 周文柱此时仍黑着脸,这让伏在地上的吴业和柳高明二人忐忑不已,他们心里有鬼自然就感到害怕。 等了足足有十秒之后,周文柱才跃下马来,迈步来到了一种手下面前。 若是以往,见此情形周文柱会坚信,自己对手下人的掌控是强有力的。 但经过这次事件,他再也不会有此想法。 想起这些事情他心头怒火便往外冒,直到他看到张震山后,脸上的冰山才融化了些。 走到张震山面前后,周文柱一把将他扶起,同时道:“张总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快快免礼!” 被周文柱扶起来,张震山一时有些惶恐道:“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尽职尽责,岂敢言苦!” “有功就是有功,本官不会无视,千户大人更不会无视的!”张震山缓缓道,语气中大有深意。 当听到千户大人的这四个字,张震山心头微微有些颤抖,久违有所触动他的对未来隐隐也有些期待感。 今年他还不到四十,对未来还是有想头的。 而此时,看着地上跪着的其他人,周文柱才道:“你们也都免礼吧!” 其他人这才站起身来,很有默契的将周文柱环绕在了中间。 周文柱则转过身来,指着已经下马的曲正豪与徐成望道:“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曲正豪曲小旗,这位是徐成望徐小旗,他们两位是千户大人派下来的,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先前众官对此二人还不以为意,此时听得是沈岳派下来的,一个个在心里对对这二人都重视了几分。 “好了,有话以后再说,先进去吧!”周文柱沉声道。 等他第一个迈动步子后,其他众人也都跟着上前,只不过和周文柱离得最近的是张震山。 此时,吴业和柳高明心情很是沉重。 从开始到现在周文柱都没看他二人一眼,这明显表明了一种态度,更昭示着他二人的结局。 但不管怎么说,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愿放弃,所以此时吴业二人没有选择认错,而是稀里糊涂和着人群往衙门里去了。 也正是他二人的这番表现,让周文柱在心里给这两人画了叉,已是无药可救。 进入衙门大门,里面分左右列队站满了人,粗略估计有两百多人,百户所过半差役都列队于此。 见到周文柱带队进来,便有校尉在此领头道:“参见百户大人!” 众差役跟着行礼道:“参见百户大人!” 声音犹如斗牛,气势直插云天。 周文柱一人在前,面不改色通过人群,身后则跟着十几名小旗总旗,一身银灰色官服的他威严十足。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百户所的头儿,是这里所有人的老大。 跨入第二道大门,里面同样乌压压站满了热,在这个平日点卯的院子里,近百名校尉尽皆站在中间。 陈啸庭自然也在其中,一米八的个子让他有些显眼,周文柱在行走间不注意就看到了他。 “参见百户大人!”众校尉皆行礼道。 这时就不能如对差役那般了,周文柱停下了脚步,对众校尉道:“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起身,然后微微躬着身子,以示对周文柱的尊敬。 周文柱继续往前,越过众校尉后便来到了第三重门外。 第三重门建在五步石阶上,比众校尉所在院落地基高出来一米多,站在这里可以俯瞰院内众人。 正因为此,这里才被定为了点卯之处,周文柱此时已拾级而上,而张震山等人则停在了石阶下。 周文柱转过身来,看着底下的下属们,心里的怒火逐渐隐匿,转而被一片冰冷代替。 “这段时间本官不在,广德城内就闹出了这么大乱子……你们,可真行啊!” 一开口就是这样冷冰冰的话,底下众人心头不免一沉,看来今日免不了挨一顿臭骂。 就在众人要做准备挨骂时,便听周文柱厉声道:“吴业,柳高明……你们给我滚出来!” 可以想象周文柱的暴怒,吴业和柳高明是总旗之位,比百户只矮了一级,平日里呵斥都很少见。 战战兢兢之下,身着土红色四爪虎纹官服的吴业二人,弯着腰往前踏了一步。 此时周文柱不想多说,更不想在此地骂人,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书,在面前展开道:“雍西千户所令……” 一听是来自千户所的命令,在场众人可不敢再看戏了,一个个皆躬身而立。 “吴业,柳高明二人玩忽职守,懈怠上命……今为惩戒,将此二人革职查办!” 周文柱话音落下,吴业二人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在场众校尉则是惊呼一片。 这可是两位总旗官,就这么全被革职了……罪名仅仅是玩忽职守,百户所里玩忽职守的人可多了去了。 虽然心中不解,但也无人为吴业二人打抱不平,谁也不敢对抗千户所的命令。 只有站在一旁的张震山,对跪在地上的吴业二人投去了惋惜的目光。 而站在张震山身后的班兴安,此时眼中则露出了兴奋的目光,吴业两人下去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将这二人解去官服,然后押入大牢!”周文柱冷声道。 立时便有校尉差役上前,将吴业和柳高明官帽解下,同时脱去他们二人的官服。 其中一名校尉正是郑简,看着面前如死鱼一般的吴业,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怎么好好的……又有两位总旗官落马了,这二人以往经历了那么多大风浪可都挺过来了。 吴业二人被押走后,周文柱拿起文书继续道:“总旗官张震山遇事从容,应对得当,屡有建树,调任千户所听用!” 好家伙,当听到这一句时,张震山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随即他的内心就被喜悦淹没。 “卑职领命!”张震山单膝跪地道。 但周文柱却没停止意思,继续念道:“小旗官曲正豪,小旗官徐成望,小旗官班兴安,依例升任总旗官之职!” “卑职领命!”曲正豪三人尽皆跪地道。 今天对广德百户所来说,无疑是石破天惊的一天。 三位总旗官,两位被罢免,一位被调离,然后又新任命了三位总旗官,可谓是一场大换血。 在场众人皆是震惊之色,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曲正豪二人从卢阳来时,便知道自己会升官,所以两人并不十分震惊。 他三人中唯有班兴安是得偿所愿,故而陷于狂喜之中,脸色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而对余下众小旗官来说,此时他们都满是失落,三个总旗官位置一个都没他们的份儿,却被曲正豪和徐成望两个外人摘了桃子。 但这是千户所的意思,众小旗官也只能在心里腹诽,面儿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此时,周文柱直属小旗中诸校尉,则有人此时用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周文柱。 总旗一级的任免得有千户所安排,小旗官的职务都是百户任免。 现在刘玉才和班兴安两个人都空出了位置,他们这些人人怎么会没点儿想头。 班兴安的“大旗官”他们不奢求,肯定得从现有小旗官中调任,但调任后还是有两个小旗官的空缺。 这就意味着,从直属校尉之中,马上又能产生两位小旗官。 而此时,周文柱看了直属于自己的手下一眼,然后继续念道:“小旗张成发,调任百户大堂……” 张成发听得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跪地道:“卑职领命!” 调任百户大堂的意思,就是说张成发升半级成了大旗官,这让一旁的吴明有些失落。 听到这里,直属校尉们的心更激动了,接下就要宣布新任小旗官的人选了。 “校尉苟明安兢兢业业,升任小旗官!” “校尉陈啸庭才干卓著,升任小旗官!” 直属校尉中,苟明安此时有想哭的冲动,自己终于完成了父辈的夙愿,成了百户所的官了。 旁边同僚们虽有失落,但看向苟明安这汉子的眼神还是充满了祝贺,从今往后二者之间的身份就不同了。 但这时候,众校尉却发觉了不对,任命的两位小旗官中,怎么只有苟明安一人…… 陈啸庭是谁?众人稍稍一想,便在脑海中有了印象。 但转瞬间,他们心中就充满了不服气,陈啸庭凭什么成了小旗官? 论资历在座大多数人都比他强,只不过小小立了几次功而已,就能坏了百户所里的规矩? 特别是直属校尉中最有希望的那两人,此时真有要吃人的感觉。 只见其中一人躬身道:“大人,陈啸庭入锦衣卫不到半年,资历不足服众,岂能为小旗官之职,还请大人慎重,莫要寒了衙门里众兄弟的心!” 听得这话,众校尉在心里都替这位仁兄鼓劲儿,但同时也替他捏了把汗。 但在人群中,陈啸庭却为这位仁兄捏了把汗,这人这辈子都无升官之望了。 而此时,说话这人也从激动中醒转过来,暗道自己真被猪油蒙了心了,但此时话已经说出口去。 果然,此时周文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目光中再度燃起了怒火。 “杨运……这是千户大人的意思,难道你要违抗?”周文柱训斥道。 “滚回去!”周文柱一声怒吼,吓得杨运心头犹如被捅了一刀。 不怪周文柱如此盛怒,吴明这些人跟他阳奉阴违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校尉也敢质疑他,叫他如何能不愤怒。 在场校尉集体失声,周文柱百户的权威,足够压住全场。 而更让所有校尉震惊的是,升陈啸庭为小旗官的命令,居然是千户大人亲自下达的。 这意味着什么?联想起之前传言陈啸庭得千户大人看重的说法,众校尉这下真的信了。 而此时,苟明安已经来到了台阶下最前方,而站在后面一些的陈啸庭则还在往前走。 经过方才的喜悦之后,虽然在心里仍旧高兴,但在脸上他已恢复了平静。 来到最前方后,十六岁的陈啸庭和二十八的苟明安站在一起,对台阶上的周文柱深深一拜道:“卑职领命!” 而在后方,众人眼中只有陈啸庭一人。 才十六岁的小旗官啊……这几乎新了众校尉的认知。 要知道,即便是补缺成为小旗官的,大多也得先排缺三五年才能拿到实职。 而陈啸庭入锦衣卫不过半年,就靠自己的升为了小旗官,和周遭大他十几二十岁的人站到了一起。 可以这么说,此时的陈啸庭于众校尉而言,那就是一个奇迹。 虽然今天有多人升官,甚至还产生了新的小旗官,但年纪最小的陈啸庭,却夺走了所有的光芒。 此时,站在一众土红色官服之间,陈啸庭心底松了口气。 在众人不可见处,只听他喃喃道:“不到半年,官升一级……勉强算及格吧!” 众人已将他视为传奇,若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得会用唾沫淹死他。 而在台阶上,周文柱看着下方新组建的班子,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看向站在前方最显眼的陈啸庭,周文柱不由暗道:“想来这位,才是此间最大的赢家吧!” “弱冠之年,已有猛虎之象!” …… 【本卷终】 第91章 小旗官 陈啸庭 (各位书友,本书的生命力,就看大家的订阅了!) 永治十五年连十月初五,清晨。 天气转凉,因为地处西北,广德府温度降得更是吓人。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但依据陈啸庭大致感觉,广德气温已在十度之下。 虽然天气寒冷,但一大早陈家院子就挤满了人。 除了陈大能一家人,陈大用在锦衣卫中已经退下来的好友们,也大都来到了陈府。 至于什么要来,原因很简单……今天是陈啸庭正式上任小旗官的日子。 若说现在院子里谁最高兴,那肯定就数陈大用了,此时他与老友说话都掩盖不住笑意。 赵群在锦衣卫中与陈大用一起当差,此时看向陈大用的眼中充满了羡慕。 不羡慕不行啊,他赵群可没陈大用的本事,能生出陈啸庭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们也太客气了,不是说今晚才摆酒吗……怎么现在就来了!”陈大用不停往院子里拿板凳道。 和他一起招呼客人的还有陈大能,今儿是陈家的好日子,作为陈啸庭二叔的他,特意关了铺子来吃这杯酒。 听得大哥这话,陈大能笑道:“大哥,大家都是来给你道贺的,好好招待就是了!” 谁知众人中立时就有人道:“陈老二说得没错,老陈你怪我们来早了……难道是怕我们抢了你的宝贝儿子去? 这话赢得哄然大笑,院子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陈大用也不示弱,立马就回敬道:“我倒不是怕你抢了我儿子,只是怕你是来混吃混喝,来这么早想要多吃我两顿!” “谁不知道你老张家穷,老张你小时候更是连衣服都没有,我们都看着你光着腚长大的!” 陈大用这番话后院子里笑声更隆,作为同僚以往开玩笑没少说荤话,今天这都算有收敛了。 作为老兄弟的赵群,此时对旁人感叹道:“半年前啸庭第一次到百户所时,还是我带着他办得差……谁能想到仅仅半年,他就升官了!” 想到此处,赵群不由扼腕叹息道:“想起我家那小子,未免也太不成器了些!” 这话声音虽然不到,但陈家院子本就没多大,自然传入了众人耳中。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多数人此时都想起了自家后辈,然后便露出了和赵群一样的表情。 货比货得扔,儿子比儿子也得扔啊……众人心中皆道。 此时,听着赵群夸自己儿子,陈大用心里都已笑开了花,他敢肯定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但表面上,陈大用则摆了摆手,对赵群道:“老赵你可别把那小子夸上天了,他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千户大人看重而已!” 这句话一出,院子里变得更安静了。 陈大用你是要炫耀呢?还是想要炫耀呢? 此时,众人看向陈大用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姓陈的这是变着法儿的显摆啊! 得千户大人看重,可比升小旗官更难得…… 于是众人都有了这么一种想法,怎么好事全都被陈家小子揽走了! 心里有怨气,只听赵群带头道:“姓陈的喜欢显摆,诸位兄弟都回家多叫些人来,今晚上吃垮这老小子!” “就是,吃垮他……” …… 房间内,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吵嚷声,陈啸庭心里不由腹诽。 这些老家伙都不用睡觉的吗?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也不怕冻着了。 而在旁边,则是来叫陈啸庭起床的陈啸林和陈小玉。 他二人是陈啸庭护着长大的,陈啸庭在他们心中的高大形象仅次于父亲。 但现在,看着已经换上土红色官府的陈啸庭,陈啸林二人眼中就差冒星星了。 这一刻,他们第一次觉得,大哥的形象比父亲还要伟岸。 作为小妹,陈小玉和陈啸庭是很亲的,此时她就在陈啸庭面前替他整理衣襟。 “大哥,你穿这身真好看!”陈啸林满是羡慕道。 作为锦衣卫子弟,陈啸庭更清楚这身衣服背后,代表着身份的巨大转变。 陈啸庭点了点头,叹道:“是挺好看的,不知多少人为了这身官衣,把性命都赔了进去!” 谁知此时陈小玉却道:“大哥,这衣服上的老虎……怎么只秀了三个爪子,还有一只呢?” 听得这话,陈啸庭瞥了自己的笨妹妹一眼,便道:“小玉放心……以后大哥就穿一身四爪的官服回来!” 锦衣卫制度,三爪猛虎为小旗,四爪猛虎为总旗。 拿起皮制官帽,陈啸庭缓缓将其戴到头上,现在这天气已不适合戴纱帽了。 站在陈小玉拿起的铜镜前,正了正官帽后,陈啸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 只听陈小玉道:“大哥,这帽子要是大了的话,你就让衙门里给你换一顶吧!” 陈啸庭则问道:“小玉,为什么这么说?” 陈啸庭便道:“大哥你老是正帽子,难道不是因为太大了吗?” 这话听得陈啸庭一阵无语,自己做这个动作是为了装13,难道也要解释给小女孩听吗? 努力让自己笑了笑,陈啸庭便道:“小玉……大哥的帽子合适,现在该出门了!” 一旁偷笑的陈啸林听得这话,随即便往房门处走去,然后咯吱一声打开门扉。 也正是听得这个声音,院子内众人都把目光扫向了声音这边,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那抹土红色。 “诸位叔伯来得早啊……小侄未能远迎,还请诸位恕罪!”说带这里,陈啸庭还微微欠了欠身。 别看方才众人在外面聊得起劲,在陈啸庭出现后他们全都拘束起来。 将陈啸庭欠身告罪,站在前方众人更是本能的闪到一边,他们自觉受不起陈啸庭行礼。 对此,陈啸庭也有些无可奈何,从穿上这身官服起,注定许多事情会发生改变。 而此时,看着陈啸庭年轻的面孔,再结合着他身上的土红色官服,便给现场众人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十六岁的小旗官,说出去怕都没人姓吧! 即便是陈大用,见儿子穿上了官服,也被此一幕给震撼道。 “家门之幸,家门之幸啊……”陈大用喃喃道。 被这多么人盯着,饶是陈啸庭脸皮够厚,一时间也有些受不了。 好在今日他还有正事,对他而言正好是脱身的机会,只听他道:“各位叔伯,百户大堂今日议事,小侄第一天上任小旗之位,可不敢缺席……” 顿了顿后,陈啸庭接着道:“诸位先在家中稍坐,晚些啸庭再来陪诸位叔伯说话!” 这番话堪称完美,在场众人几乎挑不出错来,对陈啸庭满是嘉许的点头。 只听赵群道:“啸庭……衙门里才是大事,你赶紧去吧!不用管完美这些老头子!”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陈啸庭院内众人抱拳后,便直接迈步出了院子。 等他走后,院子里才再度活泛起来,见识了陈啸庭的气度之后,众人都打算回去后好好教训一下家里小的。 换句话说,陈啸庭此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不知又要遭受多少少年人的埋怨。 第92章 点卯 (同志们,求订阅啊!编辑可都看着订阅成绩呢,作者不想被编辑冷落!(>_<)) 没过多久,当陈啸庭来到百户衙门外时,手下张二铁四人已经等候在外面。 现在张二铁几人可谓鸡犬升天,在陈啸庭升任小旗官后,在差役中的地位也是大幅上升。 就比如此时,虽然是在衙门口等陈啸庭,但今日能在当值差役的班房口坐着。 正在与当值差役吹牛的同时,眼睛尖的曾春率先便看到了陈啸庭,立时就想同伴几人打了招呼。 于是这几人便迅速起身,稍稍整理了头上皮帽,便快步往陈啸庭处赶去。 “参见小旗大人……” 张二铁几人正要行礼,却听陈啸庭道:“行了,别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进去吧!” 这几人也了解陈啸庭的脾性,既然说了不用见礼,那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曾春在前面引路,张二铁则在一边道:“大人,百户大人就要点卯了,您可算来了!” 陈啸庭不由一笑,道:“你们几个是怕我迟到,然后连累了你们?” 虽然知道陈啸庭这是开玩笑,但张二铁还是解释道:“大人,属下等乞丐有此想法,只是担忧百户大人因此恶了大人您!” 对此陈啸庭没有接话,事实上张二铁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从周文柱回了百户所后,便大力整饬衙门内部作风,已经有好几名校尉乃至于小旗官,因点卯迟到被他臭骂了。 “见过小旗大人!” 当陈啸庭通过衙门大门时,值守于此的校尉向陈啸庭见礼,陈啸庭则对其点头回礼。 但这个场景,却让陈啸庭想到了半年前,第一次到户衙门的场景,那时的值守校尉还要依例盘问他。 进入衙门大门,不时便能遇到同往里赶的校尉,在见了陈啸庭后这些人都会停下来向陈啸庭见礼。 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执行部门,锦衣卫内上下等级森严,所以哪怕陈啸庭年纪尚轻,也无人敢当面对其不敬。 等到进了第二重大门后,便来到了点卯的院子里,此时已经乌压压的全是人。 校尉们占了九成以上,暗黑色豹头纹官服看起来压抑无比,偶尔才有一抹土红色点缀其间。 此时陈啸庭衣着小旗官服,一进门便有些扎眼,迅速便迎来了大批人的目光。 看着门口那位十六岁的小旗官,在场校尉们虽心中苦涩,但对陈啸庭本人还是服气的。 不管是第一次出人任务时杀的两个白莲教徒,还是后面生擒白莲教天王,以及后面在三才会内乱时的杰出表现,众校尉皆自叹弗如。 更何况,众校尉间隐隐还有传言,当初广德府衙白莲教作乱时,陈啸庭更是救了千户大人性命。 这些东西加起来,陈啸庭升任小旗官简直顺理成章。 有功劳又有千户大人罩着,这样的人不升官谁升? 踏入院子里面,校尉们本能的就让开一条道,让陈啸庭得以继续向前。 点卯时小旗官是站最前面一排的,这是锦衣卫历来的规矩。 但当陈啸庭往前走时,却听有人喊他道:“庭哥你来了!” 陈啸庭驻足回头,却见是余有平几个发小,于是他便笑道:“是你们啊……这几天怎没见过你们?” 见陈啸庭一如往常平易近人,余有平等人的拘束才少了一些,只听他道:“庭哥,这几天上官派了差事,一直在外面忙活!” 周文柱回了广德后,除了对内整饬风气,对广德府内各方势力也是频频出手,想来余有平几人都是忙活这事去了。 见余有平几人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在看了自己身上这身官服,陈啸庭心中也是无奈。 身份的转变,对他周遭带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他表现得再是平易近人,和余有平等人也难像当初那样,把酒言欢无话不谈了。 “不错不错,好好做事!”陈啸庭道。 即便此时他说这话只是随口所说,也被余有平几人看作是上官的嘉许。 只听一旁的肖敏中道:“庭哥,我们会好好做事,争取日后也如你这般高升!” 别看肖敏中在几人中相对怯懦,但却是第一个说出这番话的,不由让陈啸庭另眼相看。 似乎也因这番话拉近了距离,余有平此时也笑着道:“升官我们不指望了,但以后有庭哥在衙门里,咱哥几个也就有了靠山了!” 这话听得魏无定和杨月行连连点头,这确是大实话,也是他们此时来找陈啸庭的目的之一。 除了亲口向陈啸庭道贺外,还有就是想让衙门里的同僚看看,他们几个和陈啸庭有多要好。 只要衙门里同僚知道了这层关系,就能让他们在衙门里的日子更顺。 “陈老弟,这么快就有人和你攀关系了!”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道。 这话可没多友好,余有平正想要骂过去,见了来人后一下就萎了。 只见余有平几人躬身行礼道:“见过小旗大人!” 苟明安哈哈一笑,没理会余有平几人的行礼,而是直接向陈啸庭道:“陈老弟,衙门内都是兄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知道苟明安是开玩笑,陈啸庭无奈道:“苟大哥这是什么话,他几人与我是发小,不过闲聊几句而已!” 陈啸庭受千户大人看重,这在广德百户所高层已算不得秘密,苟明安过来打招呼就是拉拉关系,自然不会与陈啸庭争辩。 只听苟明安道:“知道知道,你看百户大人也快到了,咱们还是赶紧道前面去吧!” 说着苟明安拉着陈啸庭衣袖就要往前,无奈之下陈啸庭只能回头对余有平几人道:“改日一起喝酒!” 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余有平几人心里也有些感怀。 现在跟陈啸庭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小旗官一级的了,他们这些人和陈啸庭距离却是远了。 “唉,看来以后……庭哥也就看不上咱们这些兄弟了!”魏无定此时叹道。 谁知肖敏中却道:“你可别胡说,庭哥可不是那样的人,没见他还请我们喝酒吗?” 作为和陈啸庭最要好的朋友,余有平此时也道:“就是,庭哥什么样人你们不清楚?谁要再敢乱说,我余有平第一个和他绝交!” 听得这话,魏无定一时也有些惭愧,同时也知道自己犯了兄弟之间的大忌讳。 于是他立马道:“我也是随口一说,庭哥和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不管他当了多大官……那都是我们大哥!” 几个年轻人一时激动,正要再叙兄弟之情时,却听前方传来的鼓声制止。 “肃静,百户大人到!” 在一声洪亮的吆喝声中,百户周文柱来到了台阶上,官服上的雄狮衬托得他威严十足。 下面校尉们立时按行列站好,方才还喧嚣的院子里一下安静,一种肃穆之气油然而生。 见手下人都安静下来,周文柱才沉声道:“开始吧!” 第93章 议事 (订阅有点崩,我的老天,我的书友们给力一点儿啊!) 点卯简单来说就是点名,是锦衣卫的基本制度之一。 百户所近百号校尉旗官,周文柱不可能亲自来念,而是选了两名差役轮番唱名。 最先念的是曲正豪等三位总旗官的名字,然后念的则是诸位小旗官,陈啸庭年纪最小便排在最末。 再接着就是各校尉的名字,这一通唱名下来足足花了十几分钟。 但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后,便意味着点卯结束,周文柱让众校尉好好办差后,便让各旗官结束后到百户大堂议事。 诸校尉自然该干嘛干嘛去,但陈啸庭却让张二铁几人去传话赵群等人,让这些人等他议事回来。 之所以让这些人回来,也是因为陈啸庭今日第一天上任,想要给手下人训个话。 他接手的是王有田刘玉才两位的摊子,经过这两人小旗官后,整个小团体内气氛不是很好,陈啸庭想要扭转一下。 安排好这些后,陈啸庭才往百户大堂赶去。 事实上他还是不够积极,周文柱说了百户大堂议事后,其他人都跟着上官去了百户大堂。 这就导致陈啸庭最后一个到,好在此时也无人追究他什么,倒是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 能不怪吗,在场众人都是二十七八三十好几的人,孩子大都快成年了,而陈啸庭这少年人却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当周文柱从偏厅内出来时,众旗官立时站正了身子,一个个都目不斜视。 当周文柱落座后,众旗官才参拜行礼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一时间百户大堂内声音回响,众旗官恭谨的举止让周文柱很满意。 而站在最后一排的陈啸庭,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场面,却未被眼前场面所震撼。 相反,在他低下的眼睛内此时充满了渴望,越是接近权力的高峰,也就越发渴望权力。 于是此时,陈啸庭心里的志得意满逐渐消失,而眼神中的渴望也逐渐被坚定取代。 总有一天,他也要坐上比这更高的位置! 周文柱可真不知道手下人看上了他的位置,只听他沉声道:“都免礼吧!” 待众旗官站起身后,周文柱才道:“诸位在百户所内都消息灵通,有些事本官不说,现在大家伙儿都该清楚了!” “前段时间的三才会内斗,里面的干系你们也该明白,所以本官回返广德之前……千户大人特意交代,一定要严查此事!” 周文柱的话斩钉截铁,让在场众人都神色肃然,看来今天是有大事要宣布了。 对此陈啸庭并不赶到意外,现在沈岳在千户所内扩大了权力,自然也到了清算对手的时候。 “此番三才会作乱,虽然有百户所内的败类掺和,但也少不了广德府内其他势力的掺和,你们要将这些背后捣鬼的人挖出来!”周文柱声音越发严厉。 前面三位总旗官都低着头,曲正豪和徐成望毕竟不是周文柱的班底,所以此时也摸不准上官发威的目的。 周文柱对接下来的事已有打算,只听他喊道:“曲正豪……” 一听念自己的名字,曲正豪连忙上前道:“卑职在!” 周文柱看着他,便道:“根据种种迹象,三才会内斗之事……城里的士绅们动过手脚,此事就交给你去查办!” 一听给自己派的差事,曲正豪心里就有些发凉,这差事可不好办呐。 要知道,城里的士绅和府衙乃至卢阳城都有联系,这查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虽然从卢阳城来升了官,但曲正豪也知道升官之后日子会不太好过,毕竟他是占了广德百户所总旗的位置。 这种想法迅速便被曲正豪抛弃,眼前这份差事虽然不好办,但是办好之后,他在百户所里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曲正豪躬身便道:“卑职领命,定不负大人重托!” 周文柱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后,便看着徐成望道:“城内除了士绅牵涉其中,难保没有别的势力介入!” “你把城内的帮会筛一筛,再好好查查白莲教的踪迹,这伙贼人在城内也有不小的势力!” 之所以会想到查白莲教,是因为周文柱想起了王有田被刺之事。 白莲教在广德府内肯定还有势力,之前被三才会内斗折腾就够周文柱受的,若是后面某个关键时机白莲教又闹腾,那他就真的要引咎辞职了。 所以周文柱决定防患于未然,趁着这次清算的浪潮,将白莲教那些反贼也翻一翻。 说实话,这个差事可不比曲正豪的简单,因为这事儿很难取得大的成绩。 白莲教在大明朝根深蒂固,又那里是那么好查的。 但徐成望一样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只能道:“卑职领命!” 今日主要也是要交代这两件事,现在周文柱只想要听听曲正豪两人的想法,于是他便问道:“那好,你二人都来说说,打算如何着手此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考教,哪怕没准备好,曲正豪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卑职打算严加筛查,这些士绅前段时间聚会情况……” “特别是城内那几个大家族,若是有他们领头……” 还别说,曲正豪这人有两把刷子,虽然是临时作答,但在大方向上还是没问题的,提出的计划也很有可行性。 故而此时落在后方的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世上从来不缺能人,他自己确实没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百户大堂议事,一般来说只有百户和总旗官开口,一众小旗官只有旁听的份儿。 但就是这个旁听的机会,也是众多校尉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陈啸庭一边听着曲正豪的计划,同时也想着此事的可行性,毕竟这也关乎到他日后的行动。 张震山要去卢阳的千户所任职,曲正豪接过了他的班子,现在正是陈啸庭的上司。 可谁知曲正豪还没说完,便有一校尉从偏厅走进了大堂,在周文柱耳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听得这话后,周文柱脸色不由冷冽下来,看得在场众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好一会儿后,周文柱才沉声道:“刚刚消息,关在牢里的柳关,咬舌自尽了!” 柳关是三才会内斗的主要谋划者,肯定知道背后许多事情,可现在他却自杀了。 在场众人中总有反应快的,很快也想到这了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接过差事的曲正豪,此时顿时变成了个苦瓜脸。 方才他还侃侃而谈,但柳关的死却给他泼了凉水,事情变得越来也棘手了。 没理会手下人的骚动,周文柱则道:“原本我害怕打草惊蛇,但现在也顾得不得那么多了……” 众人正要听百户大人讲些什么,却见周文柱坐正身子,沉声道:“陈啸庭……” 听到叫自己,陈啸庭连忙上前两步,躬身作揖道:“卑职在!” “你去府城外,把许明达给我抓回来!”周文柱冷声道。 第94章 捉拿 (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还是很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投票以及打赏,谢谢大家!!接下来一年多时间,我们一起与本书相伴吧!) 许明达在府城外有一处隐秘产业,即使陈啸庭现在知道了地方,但还是觉得太隐蔽了。 严格来讲那地方都不算许明达的产业,因为这处位于广德以西五十里,四周山坳环绕的庄园属于一个名叫于和达的人。 只不过这个于伟已经死去,产业也成了许明达囊中物。 虽然得知了地址,但周文柱也无法肯定许明达是否在此,因为他回广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若不是柳关的死刺激了他,可能再过几天他才会着手抓捕许明达。 领了任务后,周文柱便催促陈啸庭立即出发,让他尽快去将许明达控制。 好在开会之前,陈啸庭便将手下人留了下来,所以他找到手下后人全都在。 随即陈啸庭便向众人宣读了百户周文柱的命令,勒令众人立即戴好装备械具,并召集好手下差役准备出发。 这一任务同样完成得很快,没到十分钟人员装备便到齐了。 陈啸庭手下九名校尉,三十六名差役尽数到齐。 还别说,看着手下四十多号人,陈啸庭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全去,陈啸庭筛出了三十岁以上的,只留下了三十人。 没什么多说的,陈啸庭冷声道:“出发!” 这次行动肯定不可能走路,好在百户所内还有五十匹骏马,拨给他们三十匹不成问题。 大概二十分钟后,三十缇骑从广德百户所出发,领头者小旗官陈啸庭。 很少遇到锦衣卫有这样大阵仗,一路飞驰,在广德府城内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街道上,看见锦衣卫大肆出动,多数人都在心里哀悼,不知那家又要遭殃了。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杞人忧天,比如南新街道边的几名挎篮少女,其中便有人道:“若是我的夫君,能有如此豪气就好了!” 少女心爆棚,可惜周围街坊却不识得,直到谁家女子又在胡乱思春了。 锦衣卫这些恶人?岂能为良配?周遭百姓皆是如此想法,却不是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少女同伴中却有人道:“兰儿,你的夫君你爹怕已经给你定好了,好像就是慧慧二哥呢!” 先前开口那明眸少女眼前不有一亮,找锦衣卫这样英武的丈夫不太现实,但慧慧的哥哥那样的书生,貌似也挺不错的。 于是明眸少女便对拉着身旁少女道:“慧慧,是不是这样?” 被称作慧慧的少女,正是当初陈啸庭在城外河边遇着那位,今天她依旧戴着面纱。 听见同伴问自己话,徐有慧无奈道:“这事你问我有什么用,你得问我二哥去!” 听到这话,明眸少女脸色不由通红,婚假之事闺蜜间说说也就罢了,怎么好意思去问别人。 一句话将同伴说的无言后,徐有慧再度回头后,已不见锦衣卫马队的踪迹。 但此时在他脑海,却浮现了出陈啸庭纵马的模样,这不就是多日前她在城外浣衣时遇到那怪人。 难得徐有慧还记得陈啸庭,这也怪当初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及那次“意外”。 原来他是锦衣卫,而且还是一位小旗官……徐有慧心中呢喃道。 虽然是一个弱女子,但徐有慧见识却不凡,从穿戴便推断出了陈啸庭的身份。 他这个年纪就做上了小旗官,如果不是自己很厉害,那就是家里很厉害……徐有慧如是想到。 “慧慧……东西都买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徐有慧最后忘了一眼远去的街道后,便转身对同伴道:“是啊,该回去了!” 那个少女不怀春,在广德这等“边塞”之地,女子便更偏爱少年英豪类的男子。 毫无疑问,陈啸庭这等人物最是抢手,即便放到了卢阳城也能让不少女倾心。 但此时,即便徐有慧自己都不知道,已将那纵马少年印进心底。 ………… 出了城后,五十里的路可不算短,陈啸庭一行都得飞速赶路。 一路上除了一次吃干粮的时间,中间就没停过赶路。 大概花了两个时辰,在下午时候陈啸庭一行赶到了北和寨,这里也是许明达的藏身之所。 为防止有人通风报信,陈啸庭一行以最快的速度闯入了北和寨,直接杀到了许家宅院外。 这是一处五进的宅院,在北和寨绝对首屈一指,本来是本地大地主于家的,不知怎么就成了许明达的家产。 “留下两队人分别守住前后,其余人随我进去!”陈啸庭吩咐道。 很快众校尉便做出反应,两名校尉带着差役往后门赶去,前门也被留下了两名校尉。 陈啸庭亲自带着四名校尉及所属差役,一脚踢开了陈家大门。 但瞬间涌出的浓烈血腥味,让在场众人条件反射般捂住了抠鼻。 然后众人往里一看,便见前院之内有七八具仆妇的尸体,尸体旁还拿着各自的活计。 有摔碎的果盘,有散乱着的浆洗好的衣物…… 里面是这样的场景,陈啸庭没有一点儿准备,更不清楚府内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许家遭遇了贼人?可这样子还是被灭门了?陈啸庭如是想到。 “遭了,许明达……”陈啸庭一拍大腿道。 在外面能看出个什么,也是陈啸庭便道:“走,进去……都把家伙拿出来,以防有贼人!” 噌噌噌……二十几柄刀很快被抽出,众人皆作戒备状态。 陈啸庭往前一挥手,两边便各有校尉带人前进,一个个都处于高度紧张。 “先控制前院,另外传讯后门的兄弟,让他们也戒备起来!”陈啸庭指挥道。 然后他是最后一个入场的,此时众校尉都穿有链甲,陈啸庭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便见赵英前来禀报道:“大人,前院一共七具尸体,尸体还是温的……想来才被杀不久!” 看了一眼咽喉部还在涌出鲜血的尸体,陈啸庭却能更准确的推断,这些人应该是刚刚被杀。 而突然,陈啸庭眼神猛然一缩,然后便对手下道:“都看看,这些人伤口在何处?” 听得这声问话,便有校尉答道:“禀告大人,死者伤口皆在咽喉部位,一刀毙命!” 咽喉部位,一刀毙命……这不是当初广德府内,城里闹白莲教时那些反贼杀人的手法。 今日这事有白莲教插手,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结合着杀手杀人才不久,陈啸庭便大声道:“注意戒备,杀手刚刚才杀人,说不定还在府里,大家随时准备动手!” 陈啸庭的话让众人一阵心惊,都更加握紧了手里的佩刀,皆小心翼翼的往府里推进。 第一进院落搜索完毕,众人进入第二进院落,依次逐渐往前搜索。 一路上皆有尸体倒地,伤口皆在咽喉处,全都是一刀毙命。 站在队伍中间,陈啸庭也握紧了手里的佩刀,此时他脸上也满是凝重。 “注意戒备,有任何动静,格杀勿论!”陈啸庭大声道,也算是在稳定军心。 修改了一下,大家来加群聊天吧!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95章 黑衣人 (欢迎大家加群,群号:770873186) 宅院里因有打斗,所以显得凌乱,陈啸庭一行人皆严阵以待,一步一步在院内搜索。 哐当一声……众人心弦都被牵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发现是一名差役,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铜盆,被同僚们齐齐望着,这人脸上显得很尴尬。 陈啸庭心里也很沉重,今日这趟差事看来没那么好办了,就是不知道许家被屠和的死也没有关系。 要是这二者之间有关系,那么事情就显得可怕了。 在许家杀人的若真是白莲教的人,那么柳关在牢里真的是自杀? 若柳关不是自杀,那不就说明百户所中也被白莲教渗透?这还得了? “大人,你来看!”此时一声惊呼道。 陈啸庭才从思绪中醒转,立即便往声音传来处赶去。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这处宅邸内院,传出声音来的真是书房处,陈啸庭告诫书房内外不可懈怠后,便跨步入了书房。 一进入书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具尸体,正是他要寻找的许明达。 但见此时许明达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身着宽松的员外袍,和着房间内的书香气,很难想象这位是帮会当家的人物。 “大人,此人也是刚死!”赵英黑着脸上前道,此时他也觉察到了今日的危险。 陈啸庭快步上前走到许明达尸体前,便发现他也是一刀割喉而死,书桌上散乱的书纸山满是血迹。 “看来这一家人二十多口,就在一刻之内全部被杀,可能就在咱们包围这里之时……凶手都还在行凶!”陈啸庭冷声道,手里将佩刀握得更紧。 “大人,杀人者刀法凌厉,看来是惯犯!”一旁伍俊则道,他今日也随陈啸庭来了。 仔细检查门窗后,陈啸庭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便对手下人道:“提高戒备,封锁整个宅院……仔细搜索,凶手很有可能还在!” 众校尉得令后,便各自带着差役与院内搜索,二十几号人随时都能互相支援。 可此时,当陈啸庭顺着许明达低落的血水往前看时,却发现书房中间也有血迹。 这里怎么会有血迹?而且看样子才低落不久……于是陈啸庭不由往上看,却见上方是一处阁楼。 陈啸庭脸色一变,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凶手会不会就在书房内的阁楼上。 但左右四顾之下,陈啸庭并没有发现有能上楼的梯子,这也是方才他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阁楼的原因。 暗中向张二铁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将人手全都召集过来,陈啸庭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即便他再能打,但命终究是自己的,手下这么多人也该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很快,当便有十几名校尉差役赶了过来,赵英和王平安更是亲自带着手下差役进来。 可正当陈啸庭要发令动手拿人之际,却听阁楼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巨大的灰尘碎瓦砸落下来。 见势不妙,陈啸庭厉声喊道:“快退,戒备……” 原来,慌乱之下藏身于阁楼的杀手们,察觉到陈啸庭已经发现他们,于是他们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才有了方才声东击西一幕,表面上书房内搞得动静大,但他们捅破了屋顶跃身而出。 当众人都将注意力落到房间内时,他们则直接出现在书房外,与外面戒备的校尉差役们杀作一处。 听到外面传来的兵器撞击声,陈啸庭提着刀便往外走,同时大声吼道:“贼人在外面,都给我杀出去……死活不论!” 屋内的失神只是短暂性的,陈啸庭大喝后众人立马找到了主心骨,提着刀跟着陈啸庭便一块儿追出去了。 当走到书房门口,陈啸庭便见院子内有五个黑衣人,正与外面的校尉差役杀作一团。 虽然锦衣卫这边十几人围着他们,但因这些黑衣人之间配合默契,反而将一众校尉差役们杀得左右支拙。 当陈啸庭带着人手出来时,便已经有两名差役和一名校尉受伤,此时正捂着伤口退到一旁。 “全力绞杀,这些人是白莲教逆贼,杀一贼本官替他向百户大人请功!”陈啸庭呼喊道。 这一句话确实很有激励的作用,正在动手的校尉们斗志一下就提了起来,立时便有一名黑衣人被砍中了肩膀。 实际上,此时已不需要陈啸庭亲自动手,他只是站在一旁督战。 同时他嘴里也不闲着,便大声喊话道:“白莲教逆贼,只要你们停止抵抗,并且愿意交代一切事实,本官可以饶你们一命!” 他这是为消磨黑衣人斗志才喊的话,可谁知其间真有人答话道:“就凭你一个小旗官,也敢妄谈保住我等性命?” 话里的嘲讽味道很浓,这些白莲教的杀手可不傻,知道陈啸庭的级别所有的权限很低。 说实话,能抓活口陈啸庭当然不会拒绝,所以他愿意和这些人谈。 只听他道:“只要你们愿意坦白事实,交代出幕后主使,本官可以替你们向百户大人求情!” 陈啸庭话音才落下,便听院子内又传来两声惨叫,一声是黑衣人,还有一声是伍俊的。 虽然已经落了下风,但还站着的三名黑衣人却很顽固,此时背靠着背环顾四周围上来的锦衣卫们。 “你们这些朝廷鹰犬,爷爷们今天就是死,也不落在你们手中!”为首黑衣人冷声喊道,语气中已满带死志。 通过这句话,陈啸庭便可判定,今日看来是抓不了活的了。 “老二老三,跟我杀……”为首黑衣人一声大喝,三人举着刀便往各自方向冲去。 挡在为首黑衣面前的是赵英,此时对面黑衣人如一头豹子迅捷,一刀格挡住他的佩刀后,顺手就是一拳砸在了他前胸。 赵英顿时被打倒在地,而黑衣人这不要命的打法儿,也让他背后连续挨了两刀。 赵英身后就是陈啸庭,此时他正拿着刀站在台阶上,亲眼看着为首那名黑衣人被砍倒。 虽然已被砍倒在地,但黑衣人还是不肯低头,此时正对陈啸庭怒目而视,怒吼道:“杀……杀了你这鹰犬!” 陈啸庭不为所动,一个死人的怒火,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 很快,院子里的战斗停止,可当校尉带着手下差役要去绑人时,却发现这些黑衣人已气绝身亡。 “大人,这些人都死了!”王平安上前禀报道,此时他的手背上也挨了一刀,不时有血丝溺出。 陈啸庭缓缓归刀入鞘,然后平静问道:“怎么死的?” 虽然只是初探,但王平安已有判断,便道:“外伤不足害命,是服毒而死!” “搜他们身,看看有没有发现!”陈啸庭冷冷道。 可最终,陈啸庭得到的结果是,并没有任何发现。 这些杀手不但没带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连面巾下的脸也被破坏,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第96章 发现 (欢迎大家加群,群号:770873186) 将许明达的府邸仔细搜寻一番后,陈啸庭一共搜出现银三百多两,这些钱是不用入账的。 他本人拿了一百两后,便将其余二百多两分给了手下,受伤者则要多分一些。 说来他才上任小旗官几天,但通过之前种种经历,以及如今分银的手段,则让众校尉真正接受了他这位年轻小旗官。 虽然陈啸庭也给自己留了一百两,但在众校尉看来这都是应该的,至少比当初的王有田大方多了。 虽然安抚住了手下,但要紧的事还没结束,许明达和几名杀手的尸体肯定要带回去。 在将院子里其他尸体挖坑埋起来后,陈啸庭便带着六具尸体,快马往府城赶去。 十月初七,天气晴朗,但气温却更低了一些。 陈啸庭是在上午入的百户所,他这一行出去都是精神抖擞,但回来时却显得狼狈。 可能百户周文柱要问话,所以陈啸庭并未让众校尉解散,而且严令他们要守口如瓶。 “你是说,在你们到的时候,许明达已经被杀了?” 百户大堂上,周文柱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连续关键人物的死亡让他很被动。 陈啸庭躬身而立,便道:“回禀大人,我们到时杀手刚行凶完毕,正被我等堵在里面!” “可有活口?”周文柱追问道。 此时陈啸庭则无奈道:“大人,卑职无能……未能抓到活口!” 虽然嘴上说自己无能,但陈啸庭还是解释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死士,打起来都不要命,卑职等人只能全力将其打伤,谁知这些人都服毒自尽了!” 周文柱脸色阴晴不定,可以想象此时他的心情肯定不好,于是陈啸庭也不敢多说。 好一会儿后,周文柱才问道:“凶手身上可有疑点?” 虽然知道有发现的话陈啸庭会主动说,但周文柱还是问了出来。 作思索状后,陈啸庭便道:“回禀大人,卑职与众校尉检查了凶手的衣物,兵器……并没有什么发现!” “就连凶手面目,都被他们自己用利刃破坏,很难看清楚……” 杀手的专业程度让周文柱感到吃惊,事情变得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他自觉屁股下百户的位置已不那么好坐。 但此时,陈啸庭却接着道:“大人,其实属下也有一个发现……现场尸首皆是割喉逼命,与当初白莲教在城内行凶的手法,几乎相同!” 听到这里,周文柱神色不由一震,白莲教犯案的信息一下就浮现在他面前。 这事在当初震动了广德府城,连番有士绅子弟被害,王有田也是在那时被杀人用割喉的手段杀死。 想到此处,周文柱不由怒极,怎么到处都有白莲教的身影,这一次和他们又有什么瓜葛? “此事,不要再去传播了,以免乱了人心!”周文柱沉声道。 但在他心里,已下了要将广德府的白莲教逆贼挖出来的心思。 其实,陈啸庭对此还是有思路的,当初他可是在陈本良处得到了消息,广德府最负盛名的陈家便与白莲教有勾结。 但是,现在陈啸庭却不能将此事说出,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 越是在广德府待得久,陈啸庭也就越清楚陈本贤的能量,这是两广德府衙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大人物。 而且,陈本贤和白莲教勾结这么久而没被发现,在首尾处理上肯定也很干净,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陈啸庭此时甚至敢保证,自己此时说陈本贤是白莲教逆贼,周文柱只会认为他疯了。 而此时,周文柱也站起身对陈啸庭道:“走,陪我去看看尸体!” 此时尸体都听着百户大堂外的院子里,由赵英等人看守着,就是等待周文柱的查验。 当陈啸庭陪着周文柱出了大堂,外面校尉差役皆单膝跪地道:“参见百户大人!” 周文柱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径直来到了一字横列的尸体前,并吩咐道:“把布拉开!” 闻言后赵英等人连忙起身,将包裹在尸体上的布拉开,此时这些尸体已经僵硬,伴随着尸斑显得很是吓人。 仔细看了许明达咽喉部的伤口后,周文柱心里便更加认可陈啸庭的猜测,这确实很有可能是白莲教动的手。 因为当初王有田死的时候,周文柱就特意观察过王有田的尸体,与眼前许明达的伤口一般无二。 站起身后,周文柱瞥了一眼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便道:“全都拿出去处理了!” 赵英等人领命后,便立马起身开始动手,很快尸体就被抬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周文柱抬头望着前方已远去的赵英等人,此时面露思索之色。 而陈啸庭则陪在一边,沉默着也不说话,他猜测自己又要被派差事了。 “三才会五位当家,柳关死了,谢平失踪,张武一问三不知……却还差了一位!”周文柱缓缓道。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神色一动,确实是差了一位。 “三才会内乱不简单,背后支持之人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为何偏偏李文选择置身事外?”周文柱神色不善道。 三才会四当家李文,虽然前后都未参与此时,但这恰恰也是一个疑点。 经周文柱这么一说,陈啸庭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是啊……为什么李文选择置身事外,当时那种情况下是什么让他选择了沉默。 “李文……看来此人怕是知道些什么!”周文柱语气不善道。 陈啸庭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果然,便听周文柱道:“啸庭,你带人立即赶去李文家,希望他还没死吧!” “若是没死,就给我带过来,本官要亲自问话!”周文柱语气冷冽道。 听这话陈啸庭便知道,哪怕李文没被白莲教的杀手弄死,可能也出不了锦衣卫的大狱。 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陈啸庭还是义不容辞道:“卑职这就去!” 周文柱不由面向陈啸庭,只听他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放心……本官一定会向千户大人为你请功!” 向千户大人为自己请功……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怪。 如今广德百户所中,两位总旗官都是千户所里空降来的,想必周文柱对此心里也有不舒服。 虽然自己得千户大人看重,但若真让周文柱不痛快了,日子绝不会好过到那里去。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言重了,卑职未能为大人分忧,岂敢言功……寸功未立而居小旗之位,卑职惶恐,怕辜负大人提拔厚望!” 这句话,把提拔他为小旗的功劳安到了周文柱头上,这就是陈啸庭的一种表态了。 里面的意思只可意会,周文柱当然能领会到,只见他拍了拍陈啸庭肩膀,便道:“你有能力,将此等重任交给你,本官放心……你放心大胆去做就是!” 就在这几句话间,陈啸庭向周文柱表达了忠心,周文柱也对他表达了信任。 第97章 李府 (欢迎大家加群,群号:770873186) 西城柳苇巷,李府。 西城多是普通百姓,多数房屋都很简单,李府坐落其间就很显眼。 在一众孤门小户之间,李府的三进大宅子,看起来气派非凡。 李家当家的是三才会里的当家,在柳苇巷并不算是秘密。 故而李府虽然显得富贵,但门前却显冷清,是个人都不想和帮会大佬扯上瓜葛。 但在今天,李府却外却显得有些热闹,十几名汉子围在大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脸有愤色。 “如今会中为难,群龙无首……四当家的你倒是出来主持大局啊!”为首汉子大声喊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这些人都是李文的人,帮会中属于谢平和柳关的力量,此时都忙于互相倾轧,让他们这些中间派的日子不好过。 简单一点,如今三才会各分团体,公账没有之后跟着李文这帮人什么都没落下,已经一个月没有进项了。 但他们也不能像街边商铺伸手,且不说这些商铺有帮中其他势力罩着,人家自身实力也是不弱的。 因为日子过不下去的缘故,这帮人在围聚在此地,想找李文给个说法。 此时,则有人道:“听说四当家这段日子卧病在床,所以才没能主持帮会之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听得这话,众人想起李文那文绉绉的样子,便也信了这番解释。 确实很有可能,李文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无法接手帮会这烂摊子的。 但这些人今天来可不是为的让帮会走上正轨,而是为填饱自己和家人肚子,所以他们想在只想着见到李文。 只要向四当家诉苦一番,难道他还能看着手下兄弟饿死?若真是如此,他不仁也休怪大家伙儿不义了。 就在他们要继续叫门时,却从身后传来了连串的脚步声,这些汉子不由回头看去。 却见一队锦衣卫飞速赶来,吓得这些人四散而逃,这时候谁都恨不得多长条腿。 这几天锦衣卫在城内大肆出动,稳定住局面的同时,还抓了不少道上的人物,让这些帮众有些人人自危。 “往哪里跑,回去!”只听一声冷喝道。 此时,有人运气不大好,被从另一路赶过来的赵英给挡住,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了回来。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围聚于李府之外领头那人,手下兄弟都跑掉了就他例外。 陈啸庭双手分开人群,一声土红色官服映入众人眼帘。 “跪下……”赵英一脚揣在这名汉子腿上道。 锦衣卫十名小旗官,这名汉子别的人可能不认识,但对陈啸庭的印象可太深了。 “陈校……大人,不知找小人何事?”这汉子倒也识时务,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陈啸庭不由失笑,便道:“方才你们聚在这里,为何却不进去……难道说李文不在这里?” 陈啸庭此还真有些害怕,李文会不在家中,或者李文也遇害了。 听到陈啸庭是找四当家的,这汉子心里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找自己就好。 一想到四当家可能也要入锦衣卫大牢,这名汉子不由在心里为李文默哀,看来四当家也将自身难保了。 但现在得把自己摘出去,这名汉子立时便道:“大人,四当家当然在家,我等就是来探望他的……他老人家得了重病!” 听到李文得了重病,陈啸庭反而还松了口气,只要人没死就好。 于是他问道:“得了重病?什么重病?几时开始的?” 连续三个问题,每一个这汉子都答不上来,因为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知道问不出什么来,陈啸庭便向手下挥了挥手,然后便不再理会这人。 但他这个动作却把这汉子吓得不轻,连连叩首道:“大人饶命,小人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全都靠小人过活啊!” “大人饶命啊……” 这人连番哭诉,倒将陈啸庭搞得哭笑不得,赶紧让手下人将他赶走。 敛起脸上笑容后,陈啸庭便问赵英道:“李府都围上了?” 赵英点了点头后,道:“大人放心,李府四周都有咱们的人,不会放跑一个人。”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赵英等人往李府大门而去,此刻门内家仆已看见了外面的情况。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敲门之后,李府大门才缓缓打开,里面则是已吓得魂不守舍的家仆。 “大人,您找谁?”一名老仆颤颤巍巍问道。 几名校尉和十几名差役立时涌入李府,里面顿时响起了女眷和小孩的惊呼声,想来是锦衣卫的动作太大了些。 陈啸庭跨入大门内,看着仍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仆,便问道:“你家主人呢?” 此老仆双鬓斑白,膝下也无子女,所以面对陈啸庭才能说两句话。 “大人,我家主人……他正卧病在床,您老找他何事?”老仆答话道,同时还不住往身后看,想来是担心里面的女眷。 越过这么老仆,陈啸庭手握刀柄便往里走,此时李府都已被差役们控制住。 别看李文是帮会当家,但比起张武和谢平两人,在生活上可讲究了许多。 院子里种有梅竹,还安置有一处假山,看起来别有一番志趣。 连续穿进两进院落,陈啸庭来到了这处宅子内宅,也是李文一家真正居所。 庭院内的女眷妇孺已被赶出,全都被差役们看押在庭院内,而正堂也被控制起来。 当陈啸庭缓缓走进院子内时,只见伍俊捂着肩膀上前道:“大人,李文一家都在,属下已将其全部拿下!”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对伍俊道:“今天事情结束,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伤也得养养!” 伍俊这人也是奇特,在刘玉才倒台之后他的表现堪称利索,后头就和刘家解除了婚约。 这两天伍俊做事这么卖力,还不是为了讨好陈啸庭这位新上司,只为让他高抬贵手,不要计较当初坐堂一事。 “多谢大人挂念!”谢平答了一声道。 陈啸庭走向了院子中,这些女眷看向他满怀惊恐,再加上四周官差明晃晃的钢刀,她们此时没大声哭出来已属不易。 只有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此时才满怀好奇的盯着周围。 当陈啸庭走近后,两名差役立时让到一旁,给陈啸庭留出了位置。 “谁是李文夫人?”陈啸庭沉声问道。 当看到众女眷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人时,陈啸庭便知自己要找的是谁了。 于是他便问道:“这些天里,可有客人来访?可有奇怪之人出入府中?” 虽是妇人之身,但好歹是李文这位帮会当家的妻子,气质上是要沉稳一些。 便见李文妻子抬起头来,很是恭谨答道:“回大人话,我夫君……卧病已数月……这段时间帮会中纷乱不止,便吩咐我闭门谢客!” “所以,并无客人来访,亦没有其他外人出入!” 别看李氏说得还算流畅,实际上心里却忐忑不已,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害了全家。 第98章 李文 (求个票,推荐票月票大家砸过来吧!) 陈啸庭之所以要问李氏这几个问题,就是想知道李文是否与人有勾结。 而所谓奇怪的人,就是指的白莲教的杀手了,李文这样的目标确实很容易被盯上。 盯了李氏看了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问道:“李氏,你方才说的可是实话?” 没等李氏回答,陈啸庭接着又道:“若是你有一句假话,你李府上下几十口人,怕是得往锦衣卫大狱去了!” 这话吓得李氏惊恐不已,旁边女眷们也瑟瑟发抖,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氏。 只见李氏战战兢兢道:“大人,小妇人所说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期瞒大人啊!” 看李氏不像说假话,陈啸庭又问道:“李文得的什么病?生病多久了?” 听得问丈夫的情况,李氏才收起了惊恐道:“回大人话,大夫说是风寒之症,从两月前便有发病……后来越发严重,如今已人事不省!” 听见李文已经人事不省,陈啸庭感觉事情越发高深莫测,三才会内斗到底牵涉了多少势力? “李文在那个房间?”陈啸庭抬头问道。 便见守候在正堂外的校尉道:“大人,李文在里面!” 陈啸庭随即往正堂走去,周文柱让他把人活着带回去,他总要去看看人是死是活。 还没进入房间,陈啸庭便闻到一大股中药味儿,让他不自主屏住了呼吸。 再往里走,他便看见东面暖阁里摆有床榻,上面正躺着一个瘦削男子,双目紧闭着。 陈啸庭继续靠近,张二铁几人则紧跟在他周围,神色中满是戒备之色。 经过这几人的折腾,陈啸庭手下人到哪儿都是高度戒备,仿佛随时都可能有人从旁边杀出来。 待他们走到床边,陈啸庭便看清了李文的脸。 他与李文曾有过数面之缘,但现在看到的这张脸,差点儿让他没认出来。 “李文,该起来了!”陈啸庭冷声道,也不管人家听不得到。 床上男子仍旧躺着不动,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百户大人说了,只要没死就带回去……” 往左右打了个手势后,陈啸庭便道:“将他弄起来,抬回去!” 要弄床上一个瘫子,张二铁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也只能憋在心里。 正当他们要上首之际,床上一直没动的李文,却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突起之变吓得张二铁几人退了两步,甚至鲁三宝还噌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别动……”只听曾春大喝道,生怕李文暴起伤人。 倒是陈啸庭一动未动,他也脸皮都没眨一下。 外面人听得里面有变故,很快便有两名校尉带着手下差役闯进来,便看到张二铁几人拿刀对着床上汉子。 “李当家,你可骗得大家好苦啊!”陈啸庭缓缓道。 发觉自己伪装被识破,李文也不再装下去,只见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小旗大驾光临,在下岂敢不起身相迎!”李文操着嘶哑的嗓音道。 陈啸庭笑了笑,对身后进来的两校尉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与李当家有话要谈!” 陈啸庭亲自下令,这两名校尉不敢违逆,便带着手下人出去了。 陈啸庭上前两步,用手按下张二铁等人的兵器后,才问道:“李当家为了装病,想必废了不少心思吧!” 李文居然是装病,张二铁几人听得顿时大惊,还有人自己装病?图什么啊? 李文缓缓将自己身子坐正后,才开口道:“大人说得没错,为了装这病……我不但买通了大夫,没日还得逼着自己喝下汤药……” “那滋味……可别提了!”李文叹息道,但此时他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一种洒脱感。 陈啸庭面不改色,问道:“你的家人,都被你瞒过了?” 李文颇为自得点了点头后,答道:“没错,全家上下除了大夫一人知晓情况,其他人都以为我快死了!” 对此陈啸庭并不感到奇怪,刚才李文妻妾们的反应,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要装病?你是三才会的四当家,为什么不阻止其内斗?”陈啸庭连续问道。 但李文却笑了起来,只听他道:“大人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病?” 陈啸庭背负双手,沉声道:“我虽不通医道,但却知人若未曾断气……胸腹间必有起伏!” “但方才我进房间之后,离你越近你胸腹间起伏则越轻微,这证明你还有意识,闭着眼能感受到我们到来!” 说到这里,陈啸庭则用疑问的语气道:“既然你是有意识的,那不是装病是什么?” 李文不由怔住,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方才陈啸庭靠近时,他是本能的想减小动作,却没想到过了头了。 而此时,张二铁等人听得陈啸庭这番细致入微的推断,纷纷目瞪口呆。 他们刚才也在场,却根本没有关注这一点。 其实这也不怪陈啸庭观察仔细,实在是李文百密一疏了,方才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找个了凳子坐下后,陈啸庭便问道:“说吧,为什么要装病?” 虽然吃力一些,但李文还是从床上站了起来。 虽然是装病,但一直这么躺在床上,对李文身体的摧残也有不小。 挺着瘦弱的甚至,李文目光冷冽道:“为了活命!” 陈啸庭却没想到李文会这么说,于是他再度问道:“什么意思?” 李文踉跄着坐回床上,眼中冷冽之色消失,便听他道:“既然是周百户来寻我,那我便该向周百户说!” 方才躺在床上的时候,李文可将陈啸庭的话都听了进去,知道是周文柱要找他。 李文不愿意说,陈啸庭也不想在此地逼问,对他来说将李文带回去交差更重要。 于是他便爽快道:“好,我带你去!” 张二铁几人迅速上前,就将李文给架了起来。 陈啸庭则不想在此停留,起身便往外面房间外走去,张二铁等人则拖着李文往外走。 来到李家院子里,李氏见丈夫一下“活了”过来,顿时便要上前关怀,却被看押差役粗暴的挡了回去。 这时,却听李文在一旁阴测测道:“陈小旗,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陈啸庭不由回头,将李文此时面无表情,便知此人能说到做到。 于是陈啸庭便道:“只要你老实交代,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说完陈啸庭便向众校尉差役招了招手,下令道:“都撤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院子内校尉差役们这才收刀入鞘,在陈啸庭的指挥下陆续退出。 而陈啸庭则来到李文面前,负手而立道:“李当家,走吧!” 第99章 确认 李文装病的原因,他不说但陈啸庭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为了避祸而已。 作为三才会的当家人之一,而且是最喜欢动脑筋的那个,李文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在之前局势下他体察到了危机,然后玩儿装病这么一手来躲避,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既然李文不打算当面说,陈啸庭也就遂了他愿,将他带至了百户所。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没活动,加之每天摄入的饮食不足,此时李文的身体虚弱得不行。 所以陈啸庭便让张二铁和曾春把他架着,直接带到了百户大堂外面。 “大人,卑职已将李文带至大堂外!”百户大堂内偏厅书房,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周文柱停下手里的笔,抬头问道:“死的活的?” 陈啸庭便道:“回大人话,活的!” 周文柱这才放下笔,然后道:“起来吧,把人带到这里来!” 陈啸庭这才起身,然后到大堂外去将李文带了进来。 到了周文柱的百户大堂,可就没人再架着李文,于是他就被扔在了周文柱的书案前。 见百户周文柱正盯着自己,李文不敢有丝毫不敬,只见他尽力叩首道:“拜见大人!” 即便当初三才会鼎盛之时,也不过是广德百户所豢养的一条狗,而李文则不过是三才会排行第四的当家。 如今三才会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李文更算不得什么人物,在堂堂锦衣卫百户面前更算不得什么,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可将死之人却往往都不想死,李文便将周文柱看作了他的活命的希望,这也是他急切来百户所的原因。 “你愿意到本官面前,想来是有话要说?”周文柱问道。 李文则答道:“大人有问,小人知无不言!” 周文柱直接便问道:“三才会内斗,谢平柳关两派,背后都是谁在指使?” 虽然幕后捣鬼的有韩彧,但周文柱可不觉得仅他一人,很明显这里面还有另一股力量。 而根据许明达一家被杀事件,证明此事甚至还牵涉到了白莲教,这让周文柱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对周文柱的问题,李文是有自己的见解的,只听他答到:“回大人话,谢平担任会主多年,帮众多为他的心腹,柳关二人本没有实力与他翻脸!” “据在下所知,是刘玉才刘小旗找上的柳关,也不知他们达成了何等约定,刘玉才愿意支持柳关夺权!” 正当李文还要说下去,周文柱则冷声道:“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否则你也不用再说了!” 李文心头为之一沉,想了想后才接着道:“谢平与城内士绅关系不错,士绅们都对柳关二人闹事感到不满,所以会内两派……” 没功夫听李文说这些流水账,只听周文柱问道:“你为什么不归于其中一方?” 李文想都没想便答道:“大人,小人只想过自己清闲日子,他们两边小人都得罪不起,便只能各不相帮了!” “但后来谢平他们把事情越闹越大,还坏了城内士绅们的产业,小人便知此事难以善了……便更不可能参与其中了!” 这倒是一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看着李文显得苍白的面容,陈啸庭如是想到。 “继续说……”周文柱冷冷道。 李文只得继续道:“后来百户衙门出手镇压,可柳关他们竟敢和百户衙门对着干……” 悄悄看了一眼周文柱的脸色,见并无变化后李文才继续道:“从这里小人便知道,幕后有一只巨手在操纵此事,事情已超出了柳关他们控制!” 说道这里,李文底下头谢罪道:“和百户衙门作对是大忌,但偏偏还有人敢这么干……小人知可能要大祸临头,才起了装病避世的想法!” 听到这里,虽然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李文这等保护自己的意识,让陈啸庭很是佩服。 李文这人虽然阴险,但却不喜欢剑走偏锋去冒险,做大事而惜身反而让他活了下来。 如今三才会五位当家,柳关和许明达都已经死了,如果只是韩彧在背后主导的话,那他根本没有必要煞费苦心杀了这两人。 韩彧反而可以留着柳关二人来恶心沈岳,反正两人之间争斗差不多已公开化,也不怕撕破脸皮。 但偏偏柳关死了,许明达更是明显被灭口……周文柱心中暗道。 “除了刘玉才之外,柳关他们还和什么人有来往?或者说有合作?”周文柱问道。 李文想了想后,便道:“大人,这些我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虽然已经笃定此事和白莲教有干系,但李文今日确实没起多大作用。 没起作用不代表没用,此事周文柱就冒出了个想法,可以将李文废物利用。 于是他便笑着道:“很好,你今日所交代的东西,本官会去查明……你可以回去了!” 这就让自己回去了?李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陈啸庭,此时也对上官投去了狐疑的目光,但周文柱的眼神冷静而睿智。 “大人,小人装病这么些天,可什么都没做过……您放过小人吧!”李文再度叩首道,他以为这是要送自己上黄泉路的意思。 此时周文柱却道:“本官知道你与此事无关,所以放你回去……放心,不会再有人过问你此事!” 见周文柱不像诓他,李文才抬起头问道:“大人所言,当真?” 周文柱可没工夫于他多说,便对陈啸庭道:“带他出去,然后放了!” 陈啸庭可不会想那么多,向身后招了招手,张二铁几人便赶了进来,然后便将李文带了出去。 当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陈啸庭才问道:“大人,就这么放了他?” 周文柱叹了口气道:“看来此事真与白莲教有关了,这些人做事隐蔽无比,李文这厮什么都不知道!” 对此陈啸庭很赞同,但他还是不明白周文柱为什么放了他。 可谁知,周文柱又道:“不但要放了他,连牢里那个张武也一并放了……” 都放了?陈啸庭心中更是诧异。 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周文柱便道:“这二人都问不出什么,关在百户衙门也没什么用!” “倒不如将他们放出去,说不定还能引出几条大鱼,毕竟谁知道他们知道些什么呢?”说道这里,周文柱脸色浮出一抹冷笑。 陈啸庭思索一番后,便道:“大人的意思是,要用这两人当做诱饵,引那幕后势力杀他们?” 周文柱此时再度拿起笔来,然后道:“不错,此事本官会交专人负责,你就不必多管了!” 看着陈啸庭年轻的面孔,周文柱笑着道:“回去歇着吧,这几天辛苦你了……家中父母几日不见你,怕也挂念你了!” 周文柱突来的关心,倒是让陈啸庭有些措手不及,于是他作揖道:“卑职不敢因私废公!” 停下手中的笔,周文柱则沉声道:“去吧!” 第100章 回家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和投票,但……越多越好啊!再有就是请大家支持正版,多多订阅!) 走在回家路上,陈啸庭脑中思绪繁复。 经过了柳关许明达,以及方才对李文的问询,现在陈啸庭可以肯定,周文柱已经相信三才会背后有白莲教的影子。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陈啸庭有意引导之功,他是一直都清楚这里面白莲教活动。 而且陈啸庭还知道,此事很有可能就是陈本贤那伙人闹出来的,毕竟他可知道陈本贤的底细。 但这些陈啸庭都无法向周文柱明说,如今看来即便抓了那位白莲教天王,如今的广德府白莲教渗透依旧严重。 虽说这次斗争里有韩彧在背后动手脚,但百户衙门里有没有白莲教的人,陈啸庭却不敢保证。 所以,他不敢捅这个马蜂窝,否则下一个死的很可能就是他。 既然现在周文柱不让他再理会此事,陈啸庭也不会主动找上去,避在后方慢慢查证才是王道。 当陈啸庭回到家中的时,太阳已经西斜,这时他已经离家两天未归了。 砰砰……敲响门框后,很快陈小玉便将门打开,见是大哥高兴得不行。 “回来了……”进入院子,坐在里面的陈大用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这两天衙门里有事,所以初五晚上没能回来,诸位叔伯未曾怪罪吧?” 初五晚上的酒席,作为主角的陈啸庭没到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陈大用则道:“无妨,这些老家伙都在锦衣卫里干过,知道你有要事……不会怪罪!” 听到这话陈啸庭就放心了,然后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将他递到了陈大用面前。 “爹,这是一百两银子,您收好!”陈啸庭笑着道。 别人出门一趟是带特产胡来,他倒好……出门一趟带了一百两银子回来。 听到这个数目,陈大用喝水差点儿没呛住,好一会儿才听他道:“啸庭,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即便是升了小旗官,每个月不过多得十几两银子而已,怎么会一下子弄这么多钱回来……陈大用想不明白。 这钱是从许明达宅子中搜出来的,说起来并不怎么干净,所以陈啸庭不打算向自己老爹解释。 他在外面打生打死,做事不择手段……可不是为的让自己家人担惊受怕,而是要给他们一份更好的生活。 于是陈啸庭便道:“您老就别问这么多了,放心收好就是……儿子升官后有的是人想要巴结!” 这是相对来说合理一些的解释,陈大用听候便也不再多问。 可他还是没接过银子,而是叹息道:“你如今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前途……这些钱你先拿着,上下可都得打点!” 说道这里,陈大用还郑重道:“都说你是得了千户大人看重,才得以升任小旗官……这份情你可得记住!” 听到这话,陈啸庭其实很想告诉老爹,你儿子还结果千户大人的命。 但老人说这些本就为他好,所以他便点头道:“儿子记得!” “隔两天得空了,儿子会去拜访几位总旗官!” “还有百户大人那里!”陈大用此时又道。 陈啸庭不由失笑,然后将银子塞进陈大用怀里后,才道:“这些我都知道,您就不用操心了!” 无奈接过包裹里的银子,陈大用心里不得不承认老朋友们说得很对,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当陈啸庭转身要进入自己房间时,却见母亲高二娘正站在厨房门口,看向他的脸色颇有不善。 “怎么这么些天才回来?你是要担心死老娘?”高二娘嘴巴不饶人道。 和陈大用之间还能讲道理,但对高二娘那就只得靠哄了,于是陈啸庭立马带上笑脸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儿子还想你长命百岁,日后给你生一堆孙子呢!”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向自己老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自己说说话。 陈大用此时则起了身,拿着银子便往高二娘走去,同时道:“老婆子,啸庭带回来的银子,你拿去收好!” 陈啸庭不得不感慨,还是自己老爹把住了高二娘的脉,这一句话就牵制住了高二娘的心思。 结果沉甸甸的包裹,高二娘顿时喜笑颜开,问道:“衙门里赏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百户大人赏的,说这两天辛苦了!” 虽然儿子能挣大钱了,但高二娘还是问道:“百户大人如此重赏,交代你的事情怕也不简单……你老实说,差事是不是很危险?” 似乎想起了自己丈夫身上的伤痛,高二娘看向银子的目光也没那么热切。 此时她拉着陈啸庭衣袖道:“若是危险,这银子不要也罢……娘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这两天在外面刀光剑影,可没人这么关心过他。 他在外面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小旗官,但在家里永远是父母的儿子。 陈啸庭指了指自己官服,然后道:“娘你就别担心了,儿子现在当官了……还能有什么危险!” 高二娘正要反驳,但此时院门再次打开,老二陈啸林出现在门口。 于是陈啸庭立马对他道:“怎么这么晚才会来?娘可都在担心你!” 陈啸林一时有些懵,自己不都是这个时间回家,要说让娘担心也该是大哥你才对! 但这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陈啸林可不敢说出来,好在此时也有人给他解围。 之间陈小玉从房间里蹦了出来,到了陈啸林身边问道:“二哥,你给我买的毽子呢?” 听到小妹的招呼,陈啸林连忙配起笑脸,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鸡毛毽子道:“二哥可没忘,你看!” 结果毽子后,难得有玩具的陈小玉高兴得不得了,看得高二娘嘴角不由也露出笑意。 儿女孝顺,相处和睦……作为父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行了,准备吃饭了!”高二娘笑着道。 ………… 夜间,当兄妹三人都沉沉睡去之后,陈大用夫妻房间里灯还亮着。 两百多两银子摆在一起,高二娘怎么都看不够,陈大用对此也很无奈。 谁知高二娘却道:“他爹,啸庭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咱们也该给他张罗亲事!” 陈大用对此没有表态,而是问道:“各家各户,你有看中的姑娘没?” 谈到正事,高二娘便道:“我看郑家姑娘就不错,模样长得也不差,而且对咱儿子也有意思!” 陈大用点了点头,老兄弟郑简也给他提了很多次,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自己儿子。 高二娘等着丈夫的决断,如果这事他们两人意见一致,她就准备直接去提亲了。 谁知陈大用却道:“我看还得问问啸庭的意思,他现在可不是孩子了!” 第101章 酒席 (求订阅,求推荐,求月票!!) 之后几天,衙门里都没给陈啸庭安排事情,让他得以好好休息了几天。 反倒是新任两位总旗官,曲正豪和徐成望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周文柱派给他们的任务可没那么简单。 他们这一番查证,将广德府城内的士绅帮会们得罪个遍。 百户周文柱对他们不高兴,广德城内许多人也对他们不高兴,弄得里外不是人。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十五,陈啸庭到了衙门点卯之后,便收到了周文柱请柬。 今天晚上在三才会的紫云楼,周文柱要为张震山践行,小旗一级的都要到场。 作为上级周文柱给张震山践行,便可知张震山此时在其心中的分量。 虽然张震山到卢阳之后还是总旗官,但他却是沈岳点名调上去的,如果再进一步很有可能就当百户了。 一天时间陈啸庭都泡在衙门里,他可不是爱岗敬业,而想多了解曲正豪两人的进展。 其实现在陈啸庭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韩彧对广德百户所下手,是为的拖沈岳的后腿……可白莲教那些人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不但如此,在前段三才会内斗事件中,士绅们掺和其中又图什么?广德府衙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时,陈啸庭还是觉得自己层次太低,许多事情都看不大明白。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当陈啸庭走出衙门的时候,同级小旗官另有两人也跟了出来。 “陈老弟,咱们一道赶过去吧!”苟明安自来熟上前道。 他两人是同一天被提拔为小旗,所以关系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对此陈啸庭也排斥。 “二位大哥先请!”陈啸庭很是谦恭道。 他这个样子也让苟明安两人心里很舒服,陈啸庭年少得志能不骄不躁,确实太难得了。 当他们三人赶到紫云楼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然后他们便看见张武迎了上来。 “三位大人,请上二楼去,其他大人都已经到了!”张武很是谦卑道。 刚从锦衣卫大牢里放出来没几天,他现在看起来还有些畏缩。 张武本是周文柱放出来的饵,是为了将白莲教以及其他幕后之人钓出来。 现在张武还活着,陈啸庭着实有些意外。 不止如此,当陈啸庭上了二楼后,老熟人李文赫然也在。 “几位大人,里边请……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李文上前道。 李文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走路也不成问题,在他眉宇间陈啸庭看见了一抹愁色。 相比于张武,李文对自己的处境显然要清楚一些,作为随时可能被吃的饵料,李文又怎能不发愁。 这两人刚被放了出来,这么快就从新接管三才会的势力,想来更多是借此自保。 二楼此时之摆了三张桌子,已经有七八人到场,加上陈啸庭三人小旗官一级差不多都到了。 “苟老弟,陈老弟你们来了,快快入座!”早到的张成发上前两步道。 虽然嘴上把所有人都邀请,但走近些后却只拉住了陈啸庭衣袖,其中区别可就仁者见仁了。 张成发作为“大旗官”,在一众小旗中天然为长,所以他的行为也牵动了其他人的目光。 “陈老弟,今日你可得多喝几杯,老哥我老早就像和你拼拼酒量了!”张成发笑着道。 在座众人中陈啸庭年纪最轻,张成发的邀请让他无从拒绝,只听他道:“小弟酒量不佳,等会全靠诸位大哥手下留情了!” 二楼只摆了三张桌子,十名小旗官做了两张桌子,靠北那张桌子则空着。 空着桌子一圈也只放了五张凳子,刚好够总旗和百户的数量。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后,周文柱一行才施施然到场,和周文柱并肩而行的是张震山。 当周文柱上了楼后,众小旗官皆起身行礼道:“拜见百户大人!” 今天的周文柱看起来心情不错,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后,便道:“你们倒是来的快,看来本官这杯酒你们惦记许久了!” 待周文柱落座后,其他人才坐到了位置上,很快便有侍女上了美酒。 陈啸庭却不记得紫云楼还有侍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文搞出的花样,为了讨好百户所这些人。 周文柱几人到场后,二楼的气氛明显就压抑了些。 哪怕上官表现得再随和,作为下属也难免会拘束,陈啸庭也不能免俗。 当酒倒满之后,周文柱便举杯道:“第一杯酒,咱们为张总旗道贺高升!” 坐在周文柱身旁的张震山表现得有些惶恐,只见他站起身对周文柱抱拳道:“大人,卑职怎受得起!” 周文柱脸上笑意不减,只见他将张震山拉回座位上后,才道:“这些年张老弟为百户所立下汗马功劳,当得起本官这杯酒!” “指望张老弟去了卢阳,不要忘了咱们广德百户所这些老兄弟!”周文柱笑呵呵道。 此时的周文柱看起来和蔼可亲,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是杀伐果断的锦衣卫百户。 既然周文柱都这么说了,张震山也只能饮下这杯酒来,否则就成了他不给面子了。 但张震山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知道即便自己要去卢阳,和周文柱这位百户的地位差距仍旧明显。 所以在饮酒的时候,张震山还是把下属的姿态摆到的,并没有得意忘形。 众人皆一饮而尽后,周文柱很快又举起了第二杯酒。 只见他对坐在对面的曲正豪两人道:“曲总旗和徐总旗,千户大人让你们到了广德来,那是对你们的看重……但本官也欢迎你们到来!” “这杯酒,为你们接风!”周文柱依旧面带笑意道。 但前后话里的意思,陈啸庭却品味出了些微不同。 周文柱强调张震山根在广德,却说曲正豪二人是沈岳派来的,总给人一人论亲疏的感觉。 但这不该是陈啸庭操心的,作为小旗官他和其他人一样,只能举着杯子听上官讲话,然后该喝酒时喝酒。 曲正豪两人表现得很是热情,对周文柱再三道谢后,才和众人喝下了这杯酒。 想来他们两人也知道,在广德周文柱就是天,他们已不是在卢阳了。 两杯酒下肚,陈啸庭肚子里烧得慌,但紧接着他又举起了第三杯酒。 只听周文柱道:“第三杯酒水,本官敬诸位同僚……这段时间查证之事辛苦大家了,但此时关乎重大,还望诸位全力以赴!” 虽然周文柱是在酒桌上说的这番话,但众旗官还是郑重答道:“卑职定全力以赴,不负大人厚望!” 说这话的时候,陈啸庭还有些没跟上节奏,谁让他是第一次参与这种酒场。 三杯酒下肚,后面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周文柱一桌聊得热闹不凡,陈啸庭这边两桌一样也放开了吃喝。 第102章 又现白莲教 (请大家支持正版,多多订阅!) 可能是因为年轻,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时代酒的度数很低,喝到最后陈啸庭并没有醉。 最后结束的时候,张震山不胜酒力醉了,受到了周文柱等人的嘲笑。 不单美酒佳肴,还有雪月风花……宴会是结束了,但今晚上的活动还没完。 可因为张震山已经醉的不行,周文柱便准了他回去,毕竟人家往后两天还要赶去卢阳,于是周文柱便让陈啸庭送他回去。 见陈啸庭要走,苟明安等人都为他感到惋惜,暗道陈老弟运气不佳错过了等会儿的乐趣。 但陈啸庭却求之不得,青楼这种地方虽然他还没进去过,但对其着实没没事感觉。 一伙儿一起玩更让他排斥,所以他宁愿送张震山回去。 当两拨人分开后,陈啸庭扶着张震山出了酒楼,便有两名校尉带着差役等候在此。 “大人,让我们来吧!”其中一名校尉道。 陈啸庭摇头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在一旁护卫即可!” 他和张震山的关系是有不同的,对陈啸庭而言张震山是他的贵人。 半年多来这位上官多次提点和护持过他,恩情足够陈啸庭铭记,现在亲自扶张震山回去也无法报答一丝。 一路上,虽然张震山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和陈啸庭闲扯了许多。 什么陈啸庭年少有为……日后到卢阳记得去找他,并告诫他在百户所一定要好好干。 将张震山送到家后,陈啸庭便看见院子里东西都收了起来,张震山的儿子正在正堂内打包东西。 “张老弟,你们这是要全家搬走?”陈啸庭开口问道。 张震山长子张连超迎了出来,接过自己父亲后便道:“我爹他要去卢阳,我们都要跟着去,一家人分开怎么生活!” 陈啸庭不由点头,张震山是张家的支柱,他走了张家肯定也要跟着离开。 于是陈啸庭便道:“那你照顾好张叔,我就先回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便到了衙门里面。 十六是休沐日,但众校尉还是悉数到场,因为这一个多月取消了休沐。 可陈啸庭到衙门后,百户衙门其他小旗总旗却都没到,想来是昨晚上玩得太晚太累了。 于是在百户衙门里,此时陈啸庭反而成了官阶最高的,其他的都是校尉差役。 衙门里近百名校尉等着,很快便有人上前问道:“大人,今日点卯……何时开始?” 陈啸庭也不知周文柱怎么安排的,所以对此他也没有表态,只是让大家再等一等。 说不定一会就有人过来,他陈啸庭却没必要越俎代庖。 时间逐渐过去,当晨时初刻到来时,百户所内外还是没周文柱的影子。 陈啸庭站在最前面,当中校尉再度找上他,请他拿个章程之时,陈啸庭不由皱起了眉。 最后,他并没有直接主持点卯之事,而是告诉众校尉百户等人有要事在身,今日点卯取消。 当众人散去之时,郑简却找上了陈啸庭,只听他道:“啸庭,方才我还担心你要主持点卯呢!” 虽然陈啸庭升了官,但郑简终究是长辈,所以在一众校尉能和他谈得来。 陈啸庭却笑道:“难道郑叔以为,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点卯是百户大人的事,我可不敢擅作主张!” 所谓唯名与器不可假人,点卯是百户在衙门里权威的体现,周文柱肯定不愿别人擅自插手。 即便自己有千户大人看重,周文柱对自己也挺倚重,陈啸庭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听到这话,郑简不由点头道:“人贵在自知,你这番年纪就能通透,未来肯定不止步于小旗官!” 陈啸庭则道:“原来郑叔如此看好我,那就谢您老吉言了!” 郑简哈哈一笑,却打趣道:“如果你要谢我,干脆做我女婿吧!” 陈啸庭一下就闭上了嘴巴,郑家有女初长成对他有意思,这事儿想起来就让他头大。 可说实话,郑萱儿模样长得不差,陈啸庭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几分心思。 但此时,陈啸庭还是道:“郑叔,萱儿妹妹还小,还没到成亲的时候,您老可别早操心了!” 陈啸庭委婉拒绝,虽然郑简心里有些失望,但也并不出他预料。 只见他正色道:“我是老了,可能年后就压退下去,到时候郑定那小子补了缺,衙门里你可要多照顾他!” 一代人换下一代人,这在锦衣卫中很常见,所以郑简并没有太过落寞。 郑简对自己很好,所以陈啸庭便道:“郑叔放心!” 其他话陈啸庭不用说太多,郑简也只需要他一个态度。 可当回到自己的小旗后,陈啸庭屁股还没坐热,余有平却找上了他。 “庭哥,刚刚手下人来报,在南城一处宅院内有可疑人员,经过筛查后不是南城牛帮的人!”余有平上前道。 一听这话陈啸庭来了精神,于是问道:“具体说说!” 余有平便道:“手下人发现,那处宅院内有七八名汉子,终日很少出门……也不见与人来往!” 陈啸庭不由沉思,然后问道:“你们怀疑他们是做什么的?” 只听余有平道:“庭哥,这些天鬼鬼祟祟,我们怀疑这些人白莲教徒!” 徐成望现在负责查办白莲教,余有平几人都在徐成望三个小旗手下,有此种判断便很正常。 听他们说了这些,陈啸庭便问道:“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余有平便道:“庭哥,咱们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些人,若是不尽快将其捉拿……就怕到时候这些人跑了!” “所以,我们想请你带队……尽快将这些人捉拿!”余有平郑重道。 抓白莲教是大功一件,但此时陈啸庭却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插手此事。 首先这是徐成望的差事,贸然插手可能会得罪人家,而且插手白莲教的事可能会惹来麻烦。 于是陈啸庭便犹豫道:“此事我来插手,怕不太好吧!” 余有平急道:“庭哥,现在衙门里只有你是当官的,其他大人也不知道在何处,再耽搁那些人可能真就跑了!” “到时候百户大人怪罪下来,难免也会迁怒与你啊!” 陈啸庭不由怔住,如果因为自己不及时处置而放跑了白莲教的人,周文柱可能真的会迁怒于他。 白莲教在广德府太猖獗了,陈啸庭很清楚周百户有多想清除他们,所以这趟差事他还真的去。 让徐成望不高兴,总好过周文柱不高兴! 再说了,只要事情处理得当,再分一些功劳给徐成望,想必这位徐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坐在王有田刘玉才坐过的椅子上,陈啸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良久后才站起身道:“准备出发吧!” 第103章 跑不了1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 南城某条巷子内,十几名校尉带着手下差役,近五十号人涌到了这里。 但和往日校尉出现时鸡飞狗跳不同,今日这些人都尽量控制着言行,更有专人在巷子两头把守,禁止任何人出入。 其他人都各自忙着,一身土红色官服的陈啸庭则安心指挥,在确定巷子两头都被卡死后才往中间走去。 南城是府城内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但偏偏这条巷子因为年久失修,相对更差的居住条件让这里人比较少。 在闹市中选这么个地方来,如果等会抓的人真是白莲教的人,陈啸庭都得佩服他们找地方的本事。 当陈啸庭来到院子高墙之外,便见其大门紧闭,墙头门口甚至还有野草冒出来。 若不是提前知道里面有人,陈啸庭路过一定会认为,这是被废弃的院子。 虽然看到了院子门口,但此时陈啸庭离得还有二十多米,所以余有平便赶来禀报道:“大人,兄弟们都按您的指示,将此处院子围起来了,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这时候在外公干,余有平就按规矩称呼陈啸庭为大人。 只见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方才没闹出什么动静,惊动里面的人吧?” 余有平便道:“大人放心,兄弟们都小心翼翼,里面应当没有察觉!” 见余有平脸色凝重,陈啸庭不由拍了拍他肩膀,然后笑道:“别苦着脸,放轻松……办完这趟差事,叫上敏中月行他们,咱们去喝酒!” 听到这话,余有平脸上凝重才消减了许多,只见他摸了摸后脑勺道:“庭哥,这种抓人的事儿我没干过!” 见余有平不再那么紧张,陈啸庭却收起了脸上笑意,面带肃容道:“等会放机灵点儿,保护好自己!” 说完这话,陈啸庭也不再多说,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去经历,才会有成长的。 当陈啸庭走近后,便有校尉上前向他行礼,却被陈啸庭用手势制止,同时示意他不要发出响动。 左右两边扫视之后,陈啸庭发现院子大门正面有人,但两侧却空荡荡的。 便用手指了王平安和赵英二人,示意他一人分站一边,随时准备偷袭里面逃出来的人。 这次陈啸庭所带来的人,除了他手下八名相对年轻的校尉,还有则是余有平肖敏中四人。 全是精干力量,阵容不是一般的强大,抓里面七八个人想来不成问题。 看见趴在梯子上,俯在围墙外的校尉差役们身体过高,陈啸庭打手势示意他们压低身子后,终于到了动手的前一刻。 正了正头上官帽,陈啸庭一手搭在腰间佩刀上,同时向大门外等候命令的余有平点了点头。 看见他这番动作,众校尉差役纷纷抽出自己佩刀,一时间三十多柄钢刀闪耀寒芒。 而余有平此时则上前两步,掏出了位于自己腰间的匕首,轻轻从门缝内捅了进去。 只见余有平捣鼓了几秒钟后,便迅速将匕首放回了腰间,迅速退后两步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门栓已经被挑开,按照陈啸庭的计划接下来就该突入了。 包括余有平在内的六名校尉才,示意两名差役上前后,缓缓推开了院子木门。 而院子周围位于墙头的校尉们,也纷纷在此时抬起了身体,甚至连院子房檐上都出现了差役的身影。 木门缓缓被打开,里面是一个很简单的四合院,靠北为正堂两侧为厢房。 可此时里面却没人,让陈啸庭心里感到有些不妙,里面人会不会已经逃了。 进入了二十名多名校尉差役,此时分两列靠左右推进,在左侧厢房的搜索的人很快就有了发现。 只见他指着里面,向身后同伴比出了四个手指头,众人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其他人往里面看,才发现这些人大早上还在睡觉,这时候就有两个选择。 要么直接撞开门强攻,但这样会惊动里面的人,到时候打起来锦衣卫这边容易有人受伤。 所以稳妥一些的法子,就是像刚才打开院子大门一样,悄悄进入房间将里面人控制。 很快,外面的陈啸庭得知了里面的情况,于是他果断批准了里面校尉的判断。 他陈啸庭做事有能力,不代表其他人校尉都是傻子,人家也有一套自己办事的章程。 将佩刀伸入门扉之后,这名校尉面色凝重将手往上抬,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 “咔哒”一声轻响,门栓再次被打开。 两边两名差役则缓缓推门,三柄刀跟着阳光一起深入了房间内。 这时候气温已经低了下来,但门外几人额头上却隐隐可见汗迹,想来此时已紧张得不行。 这边即将动手,而另一边搜索前行的校尉差役们,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看见对面即将要动手,这些人也停下了搜索的步伐,待在原地随时准备支援。 门被打开,两名五大三粗的差役先一步进入,而后剩下差役校尉们才跟着进入。 他们一个个都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里面床上躺着的几人。 一步一步靠近,他们甚至能看见床上汉子们胸腹间起伏,这让诸校尉差役们握刀的手更紧。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 可有时候,运气差了挡都挡不住,床上其中一名汉子眼睛一下睁开了。 空气一下陷入凝固,然后便听那汉子一声大叫,然后一脚蹬在了旁边柜子上。 不知道是故意破坏过还是年久失修,这柜子用脚一登就散了架,里面掀起大面积的灰尘。 当先两名差役捂住口鼻后撤两步,其他校尉差役也都各自侧步,谁知道这明显人为弄出来的烟尘里有什么东西。 这一切就在短短几秒钟内发生,很快其他三名汉子也都起身,但他们却没冲上来和这些差役们对打。 只见他们从身旁拿起兵器后,直接踹开窗户调跳了出去,看样子是想要跑。 房间内,领队的校尉脸色铁青,但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正面和这些贼人硬拼了。 房间内狭小的地方,根本发挥不出他们这边的人数优势,对他们而言是不利的。 此时,只听领队校尉招呼道:“快去外面,别让他们跑了!” 众人迅速转身出门,虽然在房间里不用打,但若是人在外面逃了,他们一样担不起后果。 可当这几人到了外面后,却见刚刚逃出房间里的四人,此时正背靠背的挤在院子中央。 此时他们看向四下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在院子内两侧厢房,在院子的围墙上,在后方正堂的屋檐上,到处都是锦衣卫的人。 方才领队校尉带着人出来后,便冷声道:“你跑不了了!” 第104章 跑不了2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 院子中间的四名汉子,约莫都在三十岁左右,此时他们虽有慌乱,但却并未乱掉阵型。 只有最年轻的那名青年,此时神色惊慌道:“二哥,是锦衣卫……咱们今天走不了了!” 四人中最为年长那名汉子脸色一变,当即呵斥道:“住口!” 今天确实走不出去了,但说得越多暴露也就越多,对神教很有可能不利。 现在更让为首这名汉子感到困惑的是,锦衣卫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他们也才过来没两天。 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家里也有老有小,他是万万不想死在这里的。 为首汉子怒吼道:“兄弟们,既然今日走不了了,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一方面是为了告诉手下人别想着逃,两方面也是给自己提气,拼命的时候就是需要胆气。 屋檐上和围墙上的校尉差役们都没有动,仅院子里的二十多人,便足够将这四人团团围住。 当得知里面白莲教徒已经被围起来,陈啸庭才在张二铁几人护卫下,踏进了院子大门。 当为首这名汉子看见陈啸庭那与众不同的官服后,便知道锦衣卫真正领头的来了。 进了院子大门后,陈啸庭就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五六米的地方看着被围的几名汉子。 “你们是什么人?”陈啸庭问道,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们是做生意的,官爷为何要对我们动手”为首汉子沉声答道,这时候他还死鸭子嘴硬。 陈啸庭不由笑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你们不死!” 上次在许明达府上时,他对那些黑衣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今天这次不同,陈啸庭在其中两名汉子脸上,看到了一声迟疑。 于是他接着道:“你们都是受了坚韧蛊惑,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要你们把事情都交代出来,便可以将功折罪!” “到时候莫说是活命,说不定还能得朝廷赏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陈啸庭的话越发具有诱惑性。 听到这些话,旁边的校尉们思索起来都觉得很有道理,这些话他们不好好想想是说不出来的。 这个时代可不是陈啸庭前世,攻心为上是极其高级的手段,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 可这时,院子中为首那名汉子却满是恨意喊道:“兄弟们,被锦衣卫抓到还有好下场?你们莫要被他蒙骗了!” 其他几名汉子不由面露醒转之色,纷纷暗骂自己对神母不够虔诚,居然被锦衣卫几句话就说得犹豫了。 “你住口,我们不会上你的当,有种就来啊!”年轻一些的汉子语气颤抖道,心里的害怕怎么都掩盖不住。 见此一幕,陈啸庭反而还放心了些。 一直以来想抓白莲教的活口都很难,现在难得遇到两个怕死的,这两人必不会死战。 威逼利诱结束之后,陈啸庭也没了磨嘴皮子的意思,便冷声道:“本官言尽于此,最后再问你们一边,投不投降?” 为首汉子面露疯狂之色,举起道怒吼道:“投你祖宗……” 然后他便率先冲了出来,拦在他前面的校尉差役们吓得退了几步,才堪堪将其挡住。 不是校尉们不拼命,遇到这种不怕死的人,他们不可能和对方以命换命。 陈啸庭不由冷笑道:“负隅顽抗,自寻死路!” 院子里很快打作一团,原本聚在一起的几名汉子,也因为而被分开,这是他们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因为一旦分开之后,陈啸庭便可将其各个击破。 只听陈啸庭道:“诸位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儿女承欢膝下,日后还要抱孙子甚至重孙,今天死在这里……可就什么都没了!” 和这些人说点儿家长里短,其实比讨论荣华富贵更有杀伤力,家人的温情对穷苦人来说无疑最珍贵的。 果然,虽然还是在作抵抗,但有两人明显就没那么疯狂,很快便被打得左右支拙。 而那为首的汉子,见此一幕则心中大怒,不由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落在了锦衣卫的手中,不会有好下场!” “锦衣卫大牢里的几十种酷刑,每一种都生不如死……你们想想自己的受得住吗?” 听到这些话,陈啸庭眼中冷色更重,只听他冷声道:“让他给我闭嘴,死活不论!” 本来众校尉们都留有余地,为的就是能抓活口,活人总是要比死人更有用。 听了这道命令之后,他们就放开了出手,很快喊话汉子便连中六七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二哥……”这声音中有怒吼也有惊慌,是剩下三个人一起喊出来的。 同伴死了,对意志坚定的人来说是激励,但对意志薄弱者来说便会生起兔死狐悲之意。 于是陈啸庭趁此机会道:“降者不杀!” 剩下三人中顿时就有两人丢下了兵器,跪伏在地连呼饶命。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看淡生死的勇气,于他们而言神母是虚无缥缈的,自己的性命才是最真的。 与此同时,众人都忽略的院子正堂内,爆发出一声怒吼道:“老二……” 然后,就是连续四刀破空之声从正堂紧闭的门内传出。 有人放箭,当多数校尉明白过来这一点时,已经有两名差役中箭,捂着伤口哀嚎不已。 惊变发生,陈啸庭第一时间便闪身到了柱子后面,同时冷声道:“大家小心,正堂内有人,摸过去!” 遇到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控制局面,而不是因为几支箭就去躲避,那样局面会更被动。 校尉们将跪地的两人拖到一边,另外还在顽抗的那人,此时则往正堂方向跑去。 众校尉差役听得陈啸庭命令,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分别从两侧往正堂方向摸去。 而陈啸庭则向屋檐上的校尉差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从房子背后潜入,做到一击必杀。 反正现在已经抓到了两个活口,其他人是死是活,便不那么重要了。 当看到投降那两人已被绑好后,陈啸庭则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全力绞杀!” 这是陈啸庭正式下达的命令,众校尉差役皆齐声答道:“遵命!” 这喊声铿锵有力,对正堂内藏着那些人无疑具有极大震慑力,而让众校尉们也斗志昂扬。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反贼手里有弓箭,但在这院内狭小之地并无多大优势。 此时陈啸庭也胜券在握,只听他又道:“诸位兄弟,无论活捉斩首,本官都会亲自为他向百户大人请功!” 向百户大人请功,这话对众校尉们来说更是一剂强心剂。 陈啸庭能这么快升官小旗,当初不就是杀了两个白莲教逆贼,才入了百户大人眼。 “杀……”便有校尉大喊道。 第105章 说来话长 强攻之下,正堂内的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很快便被诸校尉差役们突破了防线。 因为陈啸庭说的是格杀勿论,校尉差役们就放开了打,在进入正堂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惨叫声。 大概三分钟后,只见赵英前来禀报道:“大人,贼人皆以拿下,里面藏有四人,其中两人已被斩杀,另外两人……只怕也命不久矣了!” 听到汇报,陈啸庭面无波动,而是道:“让仔细搜这处宅子,刚才投降那两人你们现在就审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听得安排,赵英便行礼道:“遵命!” 安排下这些后,陈啸庭便在张二铁几人护卫下,迈步往院子正堂走去。 穿过院中央,地上的两具尸体仍在渗血,他们的眼神中好似仍带不敢之色,正盯着陈啸庭看。 陈啸庭升任小旗后新发的官靴,此时也不免沾上血迹,在院子内的印出一个个脚印。 当陈啸庭踏入正堂,便见里面陈设凌乱,座椅倒斜,地上还躺着四个人。 “大人,贼人已被拿下!”余有平上前道,方才他也手刃一人,此时心里都还难以平息。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里面走去,房间内校尉差役们皆躬身向他行礼。 停下脚步,看着地上还没断气的一名汉子,陈啸庭开口道:“只要你愿意说,本官现在就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捂着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地上汉子看了一眼同伴后,便强笑道:“你们这些朝廷走狗,想……”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了伤口,地上汉子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嘴里不住喘着粗气。 “想让你爷爷我投降,先让你奶奶来劝爷爷吧!”说完地上汉子不住大笑。 他自知今日必死,说起话来便无所顾忌,这当官的进来了他当然要骂一骂。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都小心谨慎,临死之前自然要骂个痛快。 可谁知,地上汉子的笑声才持续不到两秒,便见一柄钢刀犹如闪电般向他斩来。 笑声戛然而止,只留这汉子无头尸体躺在地上,而他的头颅则滚出了两米开外。 陈啸庭一刀之下,竟生生将这汉子头给砍了下来,可想而知他方才用了多大力道。 而此时,房间内众校尉也被眼前景象所震慑,对现场最年轻的陈啸庭,眼神也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种敬畏不只是对陈啸庭小旗官的身份,更是对他这个人的敬畏。 没有理会周围众人将腰杆弯得更低的变化,陈啸庭此时将目光转向另一还未断气的汉子,对方此时也正看着他。 “给我个……痛快吧!”这汉子倒是干脆,既不求饶也不骂人。 但陈啸庭可不会真的直接杀了他,事情还没没到最后的绝境,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只听陈啸庭道:“白莲教能给你们什么,让你们连命都不要,都要去维护他?” “现在你们快要死了,可你们的信奉的神母,可曾有半点儿庇护过你?”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叹息道:“你们死了不足惜,没人会记得你们,白莲教中的天王、护法们,却得到了一切……这值得吗?” 这些话可谓直插人心,唯一还没咽气的汉子,此时眼中却有一丝丝迟疑。 但这丝迟疑也是一闪而过,转而就被坚定所取代,只见他强撑着身子喊道:“神教……万年,神威……” 也就是说道这里,他的生命戛然而止,拱起来些的身体犹如烂泥一样瘫软下去。 人都死了,陈啸庭自觉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便对屋内众人道:“仔细搜索此处宅院,任何地方都不得放过,哪怕是挖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经过这次事件后,陈啸庭威严愈发深重,众校尉差役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听众人皆齐声道:“遵命!” 随即陈啸庭便出了房间内,刚刚杀人后他的佩刀还有血迹,他要找个地方清理一下。 坐在院子一侧的石桌前,张二铁等人打来了一盆水,同时还找了条毛巾。 陈啸庭拿着毛巾擦着刀,神色间很是认真,就像是对待恋人一样。 而院子内众校尉差役们,则在各处搜索着,唯独张二铁几人侍立在陈啸庭身侧。 原本张二铁几人想要献殷勤,擦刀这种小事怎能让小旗大人亲自做,可却被陈啸庭给拒绝了。 没过一会儿,却听正堂传来赵英激动的声音道:“大人,有发现……” 只见赵英迅速从正堂窜了出来,来到陈啸庭面前后才道:“大人,里面发现了个人,是……是谢平!” 陈啸庭擦刀的动作一下顿住,只见他转头问道:“谢平?三才会的谢平?” 赵英连连点头,道:“就是他,不知他怎会在此处,就被困在正堂里间的柜子里!” 陈啸庭站起身来,将已经擦亮的佩刀收回刀鞘后,便转身往正堂走去。 来到正堂里间,只见几名校尉差役环绕中间的柜子里,谢平被五花大绑后塞在里面。 此时的谢平看起来很是憔悴,身上的衣服也破损乐许多,头上发髻更是凌乱得不成样子。 “把他嘴里的布扯下来!”陈啸庭冷声道。 作为三才会内斗的核心人物,广德百户所一直在找他,却没想出现在了这里。 嘴里的布被扯下来后,谢平就像鱼一样长大了嘴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见他这幅狼狈样,陈啸庭很难把他和当初那个风云人物联系在一起,此时的谢平和房间里的几具尸体一样的可怜。 陈啸庭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道:“谢会主,别来无恙啊!” 谢平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便道:“陈校……小旗,好久不见!” 终究是场景的大人物,虽然沦为阶下囚,但还尽力保持着气度。 但陈啸庭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看到他升为小旗官时,谢平居然没有一点儿吃惊之色。 陈啸庭摇了摇头,讥讽道:“谢会主当初在广德府搅动风云,今日怎么沦为了……这般模样?” 谢平当初找人想杀自己,这事儿陈啸庭一直都记着,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陈啸庭言语不善,谢平却很识时务,尽量露出个笑容道:“若不是大人搭救,小人怕是命不久矣!” 但此时谢平身上的绳索还没解下,所以他不能有更多动作,否则他说不定会给陈啸庭跪下来。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下跪和活命相比不值一提。 但陈啸庭可没和他开玩笑的兴趣,只听他冷冷问道:“行了,没工夫和你瞎扯……” “说,你是怎么和白莲教搅在一起的?” 见陈啸庭目光严厉,谢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自己接下来的话。 只见他满是颓然,叹息道:“小旗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第106章 飘香楼 带着赵英和王平安以及他们手下差役,陈啸庭一行十几人快步在街上走着。 刚刚在南城发现了谢平后,陈啸庭对其进行了简单询问后,便派人将他带回了百户所。 和谢平一起被带到百户所的,还有两名投降的白莲教徒,而他们所待的宅院也被封存。 正是因为从谢平处知道了些动,陈啸庭此时才会出现在街上,因为他要尽快将此事报告给周文柱。 他最先是找到了周文柱家,但却没扑了个空,昨晚上喝酒后这位就没回去过。 陈啸庭还是从昨晚负责护卫的校尉处得知,百户周文柱和几名总旗官,进了飘香楼就没出来过。 所陈啸庭眼下的目的地,就是往飘香楼处去,这也是广德最好最大的青楼。 据说这飘香楼的老板,便是卢阳城的某位大人物,陈啸庭对此不太清楚。 来到倚红偎翠的飘香楼外,即使还没有进去,陈啸庭便能感受到一种旖旎氛围。 即便隔着老远,在飘香楼的二楼上,便有衣着暴露的女子,不住给陈啸庭一行抛媚眼。 “官爷,上来玩儿!” 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每日里见惯了达官权贵,对陈啸庭他们并不畏惧。 在他们眼里只有男人女人之分,男人又只分为有钱的和没钱的。 而陈啸庭这一行气势不凡,一看就像是不缺钱的,更何况他们个个英武不凡,自然更得姑娘们喜欢。 陈啸庭目不斜视,盯了一样头上“飘香楼”的匾后,才迈步往里面走着。 “喝酒……喝酒,下次还来……” 一大早上的,就有人醉醺醺从里面出来,一个踉跄下扑到了陈啸庭身上。 “大人……” “放肆……” 陈啸庭身后的校尉差役皆出言喝骂,虽然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可锦衣卫怕有钱的吗? 而此时,撞到陈啸庭怀里这名华服男子,也看清了陈啸庭一行人,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大人,在下可没干过什么坏事……您,您……”华服男子吓得魂不守舍,一时竟连话都说不清。 陈啸庭站得笔直,他现在可没计较这些的功夫,只是一手将这人推开了。 而赵英则在一旁恶狠狠道:“还不快滚!” 经过这个小插曲,飘香楼内的很多道目光都聚到了大门口处,而陈啸庭则昂首扫视飘香楼内。 很快,便有老鸨带着两个龟奴赶了出来。 外面这些锦衣卫是带着刀来的,为首小旗官更杀气腾腾,老鸨久经风尘又怎会看不出来。 所以她便只能亲自出来接待,只见她走近后,拉着陈啸庭衣袖便道:“哎哟,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大人您里边请!” 老鸨一把年纪,却还抹着厚厚的粉底,再配合着她那夸张的笑脸,看得陈啸庭很不舒服。 推开了老鸨的手,陈啸庭便问道:“锦衣卫的几位大人,你可知在哪里?” 虽然被推开了,但老鸨很快又浮起笑脸,然后道:“官爷您是来找周大人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问道:“周大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老鸨还没开口,一旁的一名龟奴也不知是抽风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小声冒出一句道:“原来是找人的,还以为是玩姑娘的!” 陈啸庭目光一冷,盯着龟奴的眼神充满不善。 “啪”的一声,龟奴脸上挨了一巴掌,只听王平安喝骂道:“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龟奴瘦小,被王平安揪住领口后,根本就不敢动弹。 啪啪啪……这次是掌声,陈啸庭不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见上飘香楼二楼的楼梯上,站着同样为土红色官服的一位小旗官,此时正抚掌看着陈啸庭一行。 “陈老弟,这么早就来飘香楼动手,可别惊动了百户大人!” 章橙,锦衣卫小旗官,现年二十三岁。 如果不是陈啸庭的话,这位就是广德百户所最年轻的小旗官。 但章橙和陈啸庭不同,章橙的父亲退下来之前是总旗,章橙是在两年前补的小旗官缺。 陈啸庭绕开老鸨和龟奴,站在楼梯下抬头道:“章小旗,小弟我就是来找百户大人的,还请带路!” 章橙往下走了两步,便道:“百户大人现在休息,你找他何事!” 陈啸庭找周文柱肯定有正事,而且应该是很急的事情,但偏偏章橙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他之所以表现出这样态度,仅仅是因为心里的一缕不服气,以及一丝丝嫉妒。 因为在陈啸庭成为小旗之前,他章橙才是广德百户所最年轻的小旗官,被大家夸为年少有为。 但自从陈啸庭上位后,这一切都变了,章橙成了衬托陈啸庭的绿叶。 更何况,百户所里还有传言说,陈啸庭靠上了千户大人这颗大树,这就更让章橙心里不得劲儿。 自己堂堂总旗之子,二十一岁便补缺小旗官,这一切他才该是拥有者。 对章橙的态度,陈啸庭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怒气。 再度往前上了两步,陈啸庭距离章橙已不过两米,两人皆是目光平静看着对方。 陈啸庭和章橙磨牙,只是冷声道:“章小旗,我是带着白莲教消息来的,耽搁了百户大人大事,我俩都担待不起!” “你……”章橙面色一寒,但也忍住了自己脾气。 正如陈啸庭所说,误了周百户的事谁都没好果子,更何况他与陈啸庭也没有仇怨。 于是章橙脸上逐渐浮起笑容,开口道:“陈老弟那来那么大火气,是不是昨晚没泻火?这飘香楼的姑娘可都不错,要不要给你介绍两个?” 陈啸庭继续往楼梯上走,此时他已经看见了苟明安,不需要章橙为他指路。 当陈啸庭越过章橙身侧时,只是冷冷道:“不必了!” 章橙楞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收敛,心里虽不快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终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与陈啸庭同为小旗官,章橙知道相互较劲儿谁都不能痛快。 飘香楼的客人很多,但当锦衣卫两位小旗官出现在楼梯上,就没人再上下楼梯。 “鹰犬之流,一丘之貉……”不知道有多少风流俊杰,看着陈啸庭和章橙两人,在心里骂出了这四个字。 陈啸庭当人不会知道自己被骂,当他上了楼梯后,苟明安此时也看到了他。 苟明安为人圆滑,知道陈啸庭前途远大,所以对他一直都很友善。 “陈老弟,你现在来……大人可不会请客了!”苟明安调笑道。 陈啸庭不由露出笑意,便道:“苟老哥,带我去见百户大人,有急事!” 苟明安伸了个懒腰,简单将自己官服穿好后,才道:“这时候见百户大人,你可真会挑时间!” “走吧!” 第107章 周文柱的谋划 (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也祝大家端午节玩得开心,今天参考的同学们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一间超大的暖阁内,陈啸庭单膝归于外厅,对着帷幔里面参拜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而在外面,苟明安都为陈啸庭捏了把汗。 百户大人干完那事儿正在歇息,陈啸庭这时候找上去,可算不得明智的选择。 里面没有什么反应,即使陈啸庭内心强大,此时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汗。 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一个低沉声音道:“何事?” 语气中的微微不快,让陈啸庭心里不免紧张了几分,但他马上收敛心神道:“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搅扰大人……” 陈啸庭才说到这里,便听帷幔里传来更为不满声音道:“何事?” 在温柔乡里被扰了清梦,陈啸庭是很能理解周文柱的不爽。 “大人,今晨卑职捣毁了一处白莲教窝点,斩杀白莲教徒六人,活捉两人……”陈啸庭沉声道。 还没等他继续说,便听周文柱沉声道:“等一下!” 陈啸庭当即闭口不答,白莲教事关机密,青楼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说的。 没一会儿,帷幔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的声音,透过纱幕陈啸庭隐约看见了两个人影。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人影从帷幔里出来,陈啸庭也将头埋得更低。 当周文柱穿着中衣从里面出来后,便坐到了茶几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后才道:“起来吧!” 陈啸庭这才起身站立一旁,周文柱不主动发问,他也不再开口。 此时,帷幔里又出来了面容上佳的女子,身上之穿了最简单的肚兜和亵裤,陈啸庭都替她感到冷。 这女子施施然走到周文柱身边,为他披上了外衣后,才道:“大人,这么早起身,人家可不高兴了!” 这女人昨晚上伺候得不错,周文柱便笑着道:“你先出去,本官有事要谈!” 好不容易搭上了锦衣卫百户的船,这女子可不愿轻易撒手。 只见她抓着周文柱衣服,摇晃着撒娇道:“大人,人家不要出去,人家就要伺候您嘛!” 声音那叫一个娇媚,陈啸庭听得都骨头发软,心里隐隐有某种悸动。 但谁知,周文柱却脸色变冷,一个耳光甩到了娇媚女子的腮红上,然后厉声呵斥道:“滚出去!” 突然被打得有些懵,但这女子也是识趣之人,知道自己再不走可能有大麻烦了。 锦衣卫百户虽然是条大腿可以抱,可人家要踩死她一个小小妓女,也不比踩死只蚂蚁难到哪里去。 娇媚女子捂着脸逃出了房间,看得外面的苟明安咂舌不已,暗道百户大人是真舍得动手。 当里面传来一句“把门关上”的声音,苟明安才收起心神,然后关上门守在外面。 …… 放下茶杯,周文柱便道:“说吧,怎么回事!” 陈啸庭此时很是恭谨,郑重道:“大人,今日早晨余有平找到卑职,说在南城发现了白莲教的窝点!” “卑职怕这些逆贼逃了,便自作主张带人将其捉拿,现场发现八名白莲教逆贼……” 见周文柱仔细聆听,陈啸庭便继续道:“经过一番苦战,白莲教逆贼六人当场被斩杀,其中两人被卑职劝降!” 听到这里,周文柱脸上寒芒稍霁,才道:“这次还抓了活口,你做的不错!” 这话让陈啸庭不免腹诽,这次做的不错,意思是之前做的都不咋地了。 但他可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便欠身道:“大人谬赞,全赖诸校尉用命!” 周文柱摆了摆手,便道:“谢平怎么回事?” 作为三才会内斗的核心人员,周文柱一直想找到谢平,想问他些问题出来。 之前陈啸庭也询问过谢平,便答道:“谢平说他经历暗杀后,当时他想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却被人给绑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绑他的人是白莲教!” 听到这些,周文柱面无表情,只听他又问道:“还有什么情况?” 陈啸庭则道:“据谢平交代,这些人白莲教的人都在逼迫他归服,想让他为白莲教做事,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这些伤陈啸庭是亲眼看了的,有鞭伤有烙印有刀伤……看样子这段时间,谢平遭了不少罪。 听到这些,周文柱才相信了些,然后心中便是无尽的愤怒。 白莲教的人也太猖狂了,在后面鼓动柳关他们造反也就罢了,失败后还想通过谢平来掌控三才会。 那么现在,一切的都能说通了。 白莲教的人是为了控制三才会,才挑唆柳关等人夺权,柳关等人失败后白莲教便直接将目标对准了谢平。 但是现在,周文柱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新的疑问,韩彧也是背后支持柳关的人。 那么作为锦衣卫副千户的韩彧,和白莲教的人也没有勾结呢? 虽然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周文柱否定了,但他心里却起了另外一层心思。 如果能借此将韩彧扳倒,不就为沈大人去了心病,他周文柱就能从新获得上官看重。 换句话说,不管韩彧和白莲教有没有关系,周文柱已经准备强行将二者联合起来。 只不过,用勾结白莲教来扳倒一个千户,可不是简单的事,周文柱还得细细谋划。 所以这事儿他也只能暂时放在心里,先想出一个章程,然后再徐徐实施。 见周文柱面露思索,一会儿喜一会儿愁,陈啸庭不由问道:“大人,白莲教两名贼人和谢平,现在正关押在咱们大牢里,您看……” 此时再看陈啸庭,周文柱便越发觉得顺眼,这还真是一名得力干将。 只可惜陈啸庭已入了千户大人眼,否则周文柱必将其倚为心腹。 但周文柱还是赞赏道:“啸庭,今日差事你办得不错,本官没看错你!”。 突然来的夸奖,一时还让陈啸庭有些错愕,但他很快便道:“大人,卑职擅作主张,越了徐总旗的权,还望大人开解!” 白莲教的事本是徐成望负责,不管怎么说今日陈啸庭都越权指挥,需要周文柱来为他背书。 对此周文柱能理解,便道:“无妨,只要能办好差事,其他都是小节!” 有了这个保证,陈啸庭心里也安稳了些,然后他便道:“大人,白莲教的两人现都被押在大牢,卑职还未来得及讯问,您看如何处置?” 听到这里周文柱面色一寒,白莲教的人在他地盘上如此猖獗,他当然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严加拷问,只有将广德府内白莲教连根拔起,才能消本官心头之恨!”周文柱恶狠狠道。 “遵命!”陈啸庭躬身答道,但他心里对此却不以为然。 只要查不到陈本贤,周文柱这辈子都别想将广德府内的白莲教清除干净。 但陈啸庭对此也充满期待,万一那两个俘虏招出些什么牵涉到陈本贤,他就能除去这一大患了。 第108章 洗白 (求订阅,求投票!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阴暗潮湿,且因为天寒而冰冷的大牢内,不断有惨叫声响起。 锦衣卫大牢,除了地面上的几间屋子,作为值守校尉的休憩之处,所有牢房都被安在了地下。 这里是广德府内最安全的大牢,想要逃出这里根本就不肯能,至少有史以来没有成功的案例。 地牢与外面之间的那扇大铁门,就将大牢和外面分为了两个世界,一边地狱一边天堂。 此时,谢平就待在这处地狱中,他已被放进来足足五天。 饶是他心性坚韧,在大牢内待了五天之后,也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每天都在惨叫声中度过,每天都有各种花样的刑罚呈现给他,每一样都看得他头皮发麻。 原本谢平以为,被抓当天就能见到周文柱,然后经过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就能将自己洗白出去。 可现在周文柱迟迟不见他,则让谢平的信心逐渐被抹平,以至于担忧起自身命运。 原本谢平是不想再回广德的,但却违抗不了周文柱的意志,对方需要他继续把持三才会。 外面依旧不断传来惨叫声,谢平心绪更乱。 “也不知那两个叛徒,交代了多少东西出来!”谢平小声呢喃道。 也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轰隆”的闷响,那是地牢大门打开的声音。 可谢平表情却无变化,这天他已听过上百次这种声音,但都不是来找他的。 …… 锦衣卫大牢内,陈啸庭捂着口鼻走在通道内,两边牢房中都关押着已经不成人样的犯人。 见到陈啸庭进来,值守在里面的差役尽皆起身,纷纷向他行礼。 “大人……您来此处,有何事?”当值校尉上前问道。 陈啸庭扫视面前几人后,便道:“百户大人要见谢平,你找人将他带出去!” 当值校尉当即点头,然后便对身后几名差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就去做事了。 见陈啸庭站在原地,当值校尉便上前道:“大人,您坐!” 虽然陈啸庭不过十六岁,但这校尉可不敢轻视他,脸上的讨好和恭谨不打半点儿折扣。 陈啸庭坐在了长凳上,听着大牢里面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便问道:“那两个人审了这么几天,可问出了些什么?” 当值校尉不由一愣,这小信息都是机密,按理说他不能随意透露。 但陈啸庭终归是上官,所以当值校尉还是答道:“回大人的话,已经问出了些东西,百户大人均已过目!”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知道对方的难处,也就不再逼问。 正当陈啸庭要问刘玉才几人的情况,却见到几名差役已将谢平带了出来。 见到陈啸庭的第一句话,谢平便道:“陈小旗,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陈啸庭则淡然道:“等会儿出去,是死是活还不一定,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谁知谢平却道:“再怎么着,也比这里强!” 陈啸庭转过身来,只冷声道:“别废话了,走吧!” 见陈啸庭如今气度,虽然身陷囹圄,谢平仍不得不感慨,地位能最大程度改变一个人。 想当初陈啸庭只是一校尉,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他正眼相待。 可在如今,情况却反转过来,变成了陈啸庭对谢平不屑一顾。 ………… 百户大堂,谢平老老实实跪在大堂正中,此时他额头上已布满细汗。 就在刚才,他已经全部回答了周文柱的问题,还将自己身上的伤疤给对方看了一遍。 终于,他让周文柱相信,他是被白莲教的人给抓去,然后残忍施暴的受害者。 虽然谢平往常在手下面前为保持威严,都是一副死人脸的样子,但现在他却在周文柱面前哭诉道:“大人,白莲教这些反贼,实在是太猖狂了些!” “三才会是锦衣卫的三才会,他们妄图控制帮会,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谢平满是凄凉道。 配合着他身上的伤痕,却也添加了几分可怜模样,让人觉得他就是周文柱的忠犬一样。 虽然已确认谢平是无辜的,但周文柱却道:“三才会既然是锦衣卫的三才会,那你为何与那些士绅们走得那么近?” 周文柱原本就和士绅不对付,这次士绅们更胆大包天,搞出了那份状书来,就更让他痛恨了。 在三才会内斗期间,谢平为寻求支持和士绅们搅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周文柱才有此问,也是为了敲打谢平。 听到这话,谢平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敲打自己不就意味着还是要用他。 所以谢平当即道:“大人恕罪,小人平日里搜取月例银子,免不了和那些商户们打交道,这些人都是城内老爷们的家人,来往之间难免有了交情!” 紧接着谢平又道:“但小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百户衙门收取例钱,万万不是想和士绅搅在一起!” 这话周文柱难辨真假。 士绅们在此次事件中的角色,让周文柱很是痛恨,也连带着不信任谢平。 可是连续两个月了,西城的月例银子都没收上来,周文柱对此也很着急。 三才会必须再扶起来,谢平这人还是得用。 盯着谢平看了好一会儿后,周文柱才道:“之前的事,本官可以不追究,但往后……三才会若再给本官惹出乱子,本官活剐了你!” “听明白了没有?”周文柱喝问道。 终于过关,谢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连连叩首道:“听明白了,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管好帮会,为百户衙门管好西城!” “先回去把伤养好,过些时间本官会派人带你到三才会!”周文柱冷声道。 “谢大人……”谢平再度叩首,他的眼中有一丝冷芒闪过。 三才会终究是要个人来主事,李文这等畏缩之人镇不住西城,而周文柱短时间又找不到合适人,便只能捏着鼻子用谢平了。 不管怎么说,要先把每个月的银子收上来,他周文柱上下一样需要打点。 “出去吧!”周文柱冷冷道,然后继续俯首案头。 谢平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当他出了百户大堂再见天日,才长舒一口气出来。 忍着身上伤痛,谢平缓缓迈步往百户衙门外走去。 往后不能轻举妄动了,谢平心中打定主意。 这次让他洗白付出的代价太大,会有很多教中兄弟身死,他谢平一定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起作用。 “锦衣卫,看看后面……谁又玩的过谁吧!”谢平心中暗道。 第109章 撇干净 广德府城,在整个十一月都不平静。 锦衣卫缇骑四出,动手抓了不少人,据说抓的都是白莲教反贼。 可是据后来传出的消息,锦衣卫抓的大都是村镇上的庄户,于是又让百姓们在心里臭骂锦衣卫。 广德北城,陈府。 还是在那间不起眼的陈府禁地,房间内的陈设依旧富贵逼人。 天气变冷,陈本贤端坐在书案后,此时正拿着一件玉器仔细端详。 良久之后,陈本贤才将玉器放在桌上,而后感慨道:“好东西,好东西啊!” 谁知才说完了这句话,陈本贤又叹息道:“只是可惜……东西再好,也换不回兄弟们的命呐!” 这时,屋子暗中却响起一个声音道:“神使大人,这样做……值得吗?” 陈本贤不由沉默,良久之后才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保住谢平,才让兄弟们去送死?” 暗中那个声音沉默,无疑是承认了这个想法。 陈本贤依旧端坐,则缓缓道:“最近咱们神教屡次出手,被锦衣卫给盯上了!” “若是不推出些人去死,给锦衣卫一个交代,他们就会紧咬着咱们不放,对神教在雍西行事极为不利!” “所以,一定要死一些人,去平息锦衣卫的怒火……死人,无可避免!”说道这里,陈本贤语气也更坚定。 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陈本贤声音愈发低沉道:“我只是借着这个大势将谢平推出去,所以……哪怕没有谢平,这次该死的人还是要死!” 当陈本贤说道这里,暗中那道声音才道:“神使大人,锦衣卫抓了咱们那么多人,若是因此牵涉到咱们?” 这一点陈本贤怎么可能没想到,只见他笑着道:“不用担心,这些人虽同属神教,但咱们和他们从未有过联系,不可能查到咱们!” 随即,暗中那道声音才道:“最先被抓的那些兄弟,也就不认识谢平?” 陈本贤点了点头,然后道:“没错,为了让谢平归顺神教,他们对谢平严刑拷打!” 这计划当真是完美无瑕,所有牵涉其中的人,只有谢平一人知道真相。 其他人直到死,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更不知道是被自己人出卖。 良久之后,暗中那声音才问道:“神使大人,死那么多人,真的值得?” 陈本贤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你在质疑我?” “属下不敢!”暗中那声音连忙道。 陈本贤脸色冷色不改,道:“本使直受教主神谕,一切所为都是为了神教!” “是!”暗中那道声音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陈本贤冷声道。 “是!”暗中那声音道。 陈本贤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然后才道:“要想成大事,就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定,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房间内陷入沉寂,加上阴沉的光线,更比蒸笼还要沉闷一些。 好一会儿后,暗中那道声音才道:“神使大人,谢平如今虽被周文柱放了出来,但并没有从新掌握三才会!” 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存在一般,陈本贤脸色又挂起笑容道:“不要急,他会重掌三才会的!” “神使大人,李文他……还要不要杀掉?”暗中那声音道。 陈本贤摇了摇头,便道:“咱们死了这么多人,才安抚住锦衣卫,不能再冒头了!” 从身后拿起一朵玉莲花,陈本贤轻轻抚摸道:“咱们要让锦衣卫认为,经过他们这次打击之后,广德府已经没有白莲教了!” 此时陈本贤还若有所指道:“而且,有人说不定已经扎好了口袋,就等着咱们出手呢!” 谁知,暗中那声音又问道:“大人,属下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鼓动三才会内乱?” 放下玉莲花,陈本贤走到了书案左侧的置物架前,又拿起一柄如意道:“因为沈岳……” “难道是因为他抓了天王,咱们要复仇?”暗中那道声音道。 陈本贤呵呵一笑,道:“这是其一……” “更关键在于,沈岳此人更有野心,他想要上位回京城,一定会拿咱们神教开刀,抓高士杰就是例子!” “一个月前雍西千户所角力,当时我让三才会闹起来,是想着把沈岳给拉下来,但最后失败了!”陈本贤无奈道。 暗中那道声音不由沉默,陈本贤做了这么多,死了教中那么多兄弟只为了将一个锦衣卫千户拉下来,在他看来仍不值得。 更何况,陈本贤的谋划还失败了 被人问了这么多,陈本贤则反问道:“高士杰现在到了京城没有?” 暗中那声音则道:“不曾,但护送的锦衣卫手段周密,咱们的人没机会下手!” “而且他们早就出了雍西地界,咱们的人也鞭长莫及,此事……” 陈本贤点了点头,便道:“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教中自会派人处置此事!” “是!” 虽然高士杰一直没开口,证明了他对神教的忠诚,但只有死人是最忠诚的。 所以,高士杰和那些已被牺牲掉的白莲教徒一样,都处于棋子的命运,需要时该死就得死。。 放下手中的玉如意,陈啸庭搓了搓手后,便往房间外走去。 他现在可一点儿都不轻松,白莲教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但他的麻烦还没完。 当初递上去的那份状书上,签有他的名字,他和广德府的士绅们都有麻烦。 现在沈岳没被扳倒,后续肯定会有清算手段,这一关同样不好过。 ………… 锦衣卫广德百户所,大牢之内人满为患。 近一个月锦衣卫多次出动,捣毁了白莲教八处窝点,斩杀白莲教反贼近百人,捉拿反贼三十多人。 近百人的斩获,让周文柱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总算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更关键的是,抓获了这么多人白莲教逆贼,周文柱来说也是立了大功,对他日后升迁之路极有帮助。 此时,周文柱端坐在百户大堂上,面前的站着的是一众旗官! “抓了这么多人,捣毁了这么多贼窝,诸位功不可没啊!”周文柱沉声道,上官威严尽显。 “全奈大人指挥得当,我等尽忠职守而已!”一众旗官皆言道。 手下人的恭维让周文柱脸色浮起笑意,只见他双手虚按,整个大堂内就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必恭维我,这些天捉拿反贼辛苦你们了,本官已将你们的功劳上报千户所,不日千户大人就会降赏赐!”周文柱笑着道。 在班列后方,陈啸庭跟着众人道:“多谢大人!” 周文柱示意众人禁声后,问道:“抓了的那些人中,可有问出新的窝点?” 这事儿是徐成望在负责,只听他答道:“大人,这些人交代来交代去,都是咱们已知道的几个,没有新的!” 说道这里,徐成望便道:“可能广德府内的白莲教窝点,已经全被咱们捣毁了!” 真的是这样?周文柱没有说话。 但站在后面的陈啸庭,却知道广德府白莲教远没有清除干净,但他做不了什么。 陈本贤的手段太干净了,这么多人没抓进来审讯,没一个的供述能牵扯到陈本贤和陈家。 第110章 士绅立雪 (起点删了所有评论,大家要讨论的欢迎大家加群,群号:770873186) “王家庄里,还有那些人是白莲教逆匪?” 冰冷的湿潮的牢房内,张二铁冷冽的声音响起,而在旁边陈啸庭摆着一壶茶坐着。 实际上,他并不喜欢在牢房里喝茶,这里的条件差得不行,喝茶的心情自然也不太好。 可惜张二铁声势虽严,但绑在钉床上的鹰眼汉子,却只是冷笑看着他。 “王八蛋,看老子不抽死你!”张二铁扬起手里的鞭子,用尽全力往面前汉子身上甩去。 于是在这鹰眼汉子胸前,又多了一道血槽出来,看起来很是可怖。 “杀了我吧,杀了我……”鹰眼汉子不停在钉床上挣扎,让身上渗出了许多血水。 见此一幕陈啸庭知道,这人不怕死而且一心求死,张二铁大概是问不出什么的。 张二铁此时正要挥鞭,陈啸庭抬手止住他后,便对钉床上汉子道:“你叫王大元,虽然在王家庄孑然一人,但在下刘村有三个孩子,对不对?” 这消息是陈啸庭才知道的,张二铁对此并不清楚,听到这里他也眼前一亮。 陈啸庭此时却不疾不徐道:“你的大儿子,名叫……” 从这里开始,陈啸庭将三个孩子的名字念了出来,而王大元的疯狂也逐渐转化为哀求。 在这个讲究以孝为本的年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的重要性自然排在首位。 “怎么样,愿不愿意招供?”陈啸庭平静问道,没有意思火气。 可惜的是,这汉子确实已交代不出什么,他知道的锦衣卫也都知道了。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还有那些是神教众人!”王大元凄然道,此时脸上满是哀求。 “大人可以杀我,但请不要伤害我儿子,我王大元求你了!” 这就说明,却是问不出什么了。 陈啸庭语气变冷,然后便对张二铁道:“此事你处理吧!” 然后陈啸庭便转身离开,问不出来也就算了,因为其他人也没问出什么。 至于王大元的儿子,也不在陈啸庭的处理范围内,这一家人是被徐成望抓的。 才出了牢房,外面便是王平安和赵英等候着,还有刚刚养好伤的伍俊。 这三人是陈啸庭手下最年轻的三个,因为年轻所以和陈啸庭共事的时间还很长,所以对他也最恭谨。 “大人,百户大人找你,让你过去一趟!”赵英开口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叹气道:“看来又有差事了,这都快要过年了,消停不了啊!”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离除夕夜只有五天时间,陈啸庭很害怕又被派去抓捕。 对此,赵英等人深以为然,特别是伍俊,受伤让他对抓捕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出了百户所大牢,呼吸道冬日里的新鲜空气,陈啸庭不由骂道:“真他妈冷!” 这绝对是有感而发,雍西地处西北,而广德府又在雍西西北,天气不是一般的冷。 就在昨天晚上还下了大雪,骤然从“温暖”的大牢来到外面,陈啸庭自然冷到不行。 “大人,您亲自出手,想必问出了不少东西吧!”王平安适时拍马屁道。 他爹和陈啸庭有过节,现在陈啸庭按诺不给他小鞋穿,自然让他感恩戴德。 听得这话,陈啸庭则道:“问出个屁,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没什么新的突破……看来白莲教之事,到此为止了!” 抓了杀了这么多人,确实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上下已经都有了交代。 除了大牢房正门后,迎面就是伙房,这里供应着整个百户所日常饭食。 味道虽然一般般,但量足,许多差役都在此用饭。 见着陈啸庭和三位校尉过路,遇到的差役们皆向他们行礼,赵英三人点头后他们才离开。 当来到百户大堂外时,陈啸庭便让赵英三人等在外面,而他则快步往大堂内走去。 陈啸庭进了百户大堂之后,周文柱刚从偏厅里出来。 “大人,您找我?”陈啸庭躬身道。 周文柱背负着手,便道:“今天三才会选会主,谢平要去……你去告诉三才会的人,谢平还是会主!” 让谢平从新上位,对此陈啸庭并不感到惊讶,只见他道:“大人,若是三才会的人不服……”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顺者昌逆者亡呗! 陈啸庭当即便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过去!” 周文柱点了点头,却道:“还有件事,外面那些士绅们站了一个多时辰了,把这封信给陈本贤!” 陈啸庭接过周文柱递来的信函,然后道:“卑职这就去!” 当从百户大堂出来后,陈啸庭便让赵英三人去召集手下差役,三名校尉加上他这位小旗官足够了。 而陈啸庭本人则拿着信封,直接往百户衙门大门处走去。 此时的广德百户所大门外,有三人立于大门外一侧,再远一些则是这无人的家仆。 广德府的士绅众多,但这三人却能代表所有士绅,是广德府的头面人物。 但就是这三个人,此时却直挺挺站在雪地里,颇有些立雪请罪的意思。 不请罪不行啊,借着抓白莲教这把火,周文柱将城内士绅们也给烧了起来。 广德府原本有五大家族,可在周文柱的报复之下,已有两家家主被抓。 发生此时的缘由士绅们很清楚,周文柱这样做的目的他们也很清楚,所以今天他们来了。 可谁知周文柱并不见他们,弄这几人走也不是,只能在雪地里等着。 当陈啸庭从衙门里出来时,外面等着这三人立即将目光转了过来。 见到来人是一位小旗官,等陈啸庭走近些后看清了他的年纪,这些人便清楚他是谁了。 这些人看着陈啸庭的同时,陈啸庭也在打量着他们,特别是站在第一位的陈本贤。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见陈本贤,这位的身份他心知肚明,可亲眼见了却让他更难相信,这位居然是白莲教反贼。 想到此处,陈啸庭更觉得扳倒陈本贤之艰难,谁会信这样一个人是白莲教反贼呢? 可惜,牢里抓了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提到陈家,更无人提到陈本贤,让陈啸庭没法对他下手。 对陈啸庭这位年轻的小旗官,陈本贤还算了解,所以见面便道:“陈小旗,是百户大人要见我们?” 陈本贤虽是来求人的,但气度上却沉稳异常,让陈啸庭高看了一眼。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信函,递给他道:“陈大官人,这是百户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知该怎么做了!” 陈本贤接过信函,当即将信拆开后便与身侧的杨远教看了起来,越看两人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虽然陈啸庭没看到信的内容,但从陈本贤两人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周文柱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当陈本贤收起信函后,陈啸庭才道:“陈大官人,百户大人意思你们也都知道了,现在请回吧!” 冷哼一声后,陈本贤将信函装回怀里,然后便与杨远教两人转身离开。 现在周文柱已经开条件,接下来就看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时,只见赵英三人带着张二铁等十几名差役从衙门里赶了出来,走到陈啸庭身侧赵英便道:“大人,咱们的人齐了,啥时候出发!” 看着陈本贤等人远去的背影,陈啸庭便道:“马上出发!” 第111章 香堂内1 (欢迎大家加群,群号:770873186) 广德府西城西宁街,三才会香堂。 自从三才会分裂,前面几位当家或死或失踪,会中几名头目便各自拉起了山头。 虽然后面三才会遭受官府打压,但西城帮会的土壤还在,这些人仍旧保全着自己的势力。 现在风头过去,从新建立三才会,也就成了几位大头目们共同的心思。 毕竟,会主的位置太诱人了! 但他们也知道现在百户所管得紧,绝不能发生械斗,于是他们便选择了谈判。 通过谈判的方式,来来确定会主的位置。 也只有尽快同统一,也不他们这些人才能往西城各界派人收钱,手下人日子难过他们的好不到哪里去。 谈判的位置定在三才会的香堂,当几位大头目悉数到场后,偏偏多来了一人。 因为一直在外面的缘故,李文今日是有受邀参会,就连张武这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但偏偏,就没人请谢平这位原会主,虽然大家伙儿知道,他已被锦衣卫从白莲教贼窝中救了出来。 今日的就是为商议会主位置归属,又怎么会有人请谢平呢?请他回来做会主吗? 所以当谢平出现在香堂外时,差点儿连门都没能进去,里面的人大头目直接指使手下拦住他。 好在谢平做了这么多年会主,虽然这段时间消失不见,但终究还是有一批人忠于他的。 正是借助了这些人的力量,他才得以进了香堂。 可仅仅这批力量,还不到三才会如今势力的五分之一,谢平要当会主可谓难上加难。 “原来是谢大哥,这时候来咱们会中,所为何事?”有大头目冷笑道,他当初就是谢平手下得力干将之一。 可惜权势最易腐蚀人心,在谢平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他便顺势接过了谢平的盘子。 腔调一副主人的样子,谢平不由冷笑道:“吴老三,你现在还没坐上会主的位置,口气倒是比我当初还狂!” 吴老三对此不以为意,扭了扭脖子道:“谢平,你也指导性现在已不是当初,三才会也不是当初的三才会了!” 话说到这里,吴老三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疤痕,冷声道:“我劝你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在场有两位大头目,各自掌握了帮会十分之一的力量,所以谢平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文。 至于张武,当初不过他的一条狗而已,而且是即将要死的那条狗。 “老四,你怎么说?”谢平对李文道。 虽然李文前段时间不管事,但从锦衣卫衙门出来安全活下来后,他的权力欲望便再度张开。 故而李文此时,也有帮会近五分之一的力量,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当初柳关和谢平闹的时候,两边就逼他表态,此刻李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 但这一次,李文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只见他呵呵笑道:“大哥既然安全回来了,这会主的位置……自然还是该大哥来坐!” 谢平能从百户所活着出来,现在还敢来争会主的位置,摆明了就是周文柱的意思。 看清了这一点,李文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吴老三这两个蠢货连这都看不出来,居然还敢染指会主之位,简直可笑至极。 三才会会主的位置,是靠蛮力就能当上的?只有百户所点头,府城内三个帮会的交椅才能做稳当,三才会自然也不例外。 知道李文识时务,谢平便对屋内几人道:“既然如此,那这会主之位……那就我来坐了!” 正当谢平迈步往前,吴老三和他对面另一位大头目突然暴起,然后喝骂道:“站住,这会主的位置,不是你说了算的……更不是你谢平的!” 另一位大头目心里也想着会主的位置,他也指着谢平道:“你谢平当初是会主,可不是永远是会主,滚出去!” 随着这两人的表态,其二人情形顿时也涌到大堂内,李文和谢平手下人为保护大佬也跟着涌了进来。 一下子,房间内就挤了近四十号人,大致分为两派互相对峙。 见此一幕,谢平不由叹道:“何必如此……我会中兄弟,原该亲如一家才是!” 原本是用谈判来解决问题,但才一开始就剑拔弩张,今日这会谈很难进行得下去。 自己这边声势更隆,吴老三脸上得意洋洋,谁能屈服于谢平他都不能。 他原本是谢平心腹,若是让谢平做了会主,他的末日也就来了。 更何况,如今他有实力,会主的位置又岂能不争一争。 只听吴老三道:“谢平,若是你真为帮会着想,那就自己主动退出去香堂,我老吴对你可以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谢平不由觉得吴老三幼稚,进了这门能轻易出得去?出去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何况,不管是周文柱还是陈本贤,都不会允许谢平此时退出去。 事情陷入僵局,但谢平是不会先动手的,于是他道:“吴老三,会主的位置……是周百户定的,你现在退下我可对你既往不咎!” 这句话,是谢平真心实意说的,吴老三这些年跟着他总有些苦劳的。 可谁知,吴老三却道:“姓谢的,你不必拿周大人来压我,今日我坐上会主之位后,会去百户衙门拜见周百户!” 这人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呢?一旁的李文不由摇头,暗道吴老三这人愚蠢。 甚至此时,谢平都有些想笑,吴老三这明显是把逻辑搞反了。 道理就是,不是谁成了会主后就能去和周文柱谈合作,而是周文柱需要谁合作,这人才能当会主。 言尽于此,谢平自不会多说,而是上前一步道:“吴老三,你这是找死!” 吴老三早就看不惯谢平,当场一巴掌呼过去道:“老子先打死你!” 虽然谢平反应不满,但毕竟才养好了伤,活动不便之下被吴老三打在了肩上,牵动了身上还没好尽的伤口。 “你干什么?”谢平被打,他的死忠们可不会坐视,立时就闹腾起来。 但吴老三这时却退到了后面,和另外一大头目对视一眼后,两人手下心腹全都涌上前来。 “你们想怎么样?” “想动手是吗?看老子不打死你!” “老子先砍死你个王八蛋……” ………… 香堂内顿时乌烟瘴气,即便谢平有心控制局势,但此时场面以及失控,身上伤口崩裂让谢平一时无法阻止手下人。 更何况还有吴老三授意手下动手,香堂内从两边人指手画脚的口水战,很快就转化为抓扯推搡,以至于大打出手。 “打死这些王八蛋,打死他们!” 一时间板凳座椅飞舞,香堂内变得混乱不堪,乃至于谢平等人为了躲避不得不往外靠。 吴老三看着谢平几人快被逼出香堂,脸色不免更有得意之色,这会主的位置他今日是坐定了。 谁知此时,外面却传来一声爆喝道:“你们这些混蛋,在做什么?” 第112章 香堂内2 “王八蛋,都住手……” 听到外面传来的爆喝声,已经走到会主位旁的吴老三很不高兴。 谁特么这时候还敢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等他坐上了会主位置,一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可当吴老三才看向香堂外,便见到十几名锦衣卫差役涌了进来,拿起刀鞘便将房间内动手众人砸去。 这些差役们下手可每个轻重,好不容易等到个单方面动手打人的机会,他们自然要在上官面前好好表现。 香堂内的帮众对自己人动手毫不示弱,但被这些差役们殴打,一个个都只能抱头鼠窜。 很快香堂内的混乱便被控制,直到赵英王平安伍俊三人进来,房间内众差役才罢手。 “王八蛋,谁让你们动手的?”赵英不由上前骂道。 他现在是陈小旗面前的红人,自然要比王平安和伍俊要高调些,指着谢平等人的鼻子就开骂。 “赵校尉,这可不能怪我,吴老三这人不听我令,执意内斗!”谢平立马为自己开罪道。 同时他还上前一步,拉开自己衣服露出崩裂的伤口道:“你看看,他们动起手来简直不计后果,在下受伤事小……” 吴老三可不是哑巴,现在锦衣卫的人到场了,他也不会任由谢平一个人说话。 只听他抢话道:“几位校尉,可不是在下挑起事端,谢平他无才无能,导致帮会内乱……刚才也是他手下人先动手!” 听得此话,谢平不由怒道:“吴老三,你若是个有卵蛋的玩意儿,敢做就要甘当!” 吴老三不由冷笑,然后道:“我倒是敢作敢当,但也不会让你凭空诬陷!” 当这二人正要继续争吵,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掌声,同时还有一个声音道:“热闹啊!真热闹!” 吴老三不知道这声音是谁,但谢平和李文以及张武却在熟悉不过,于是他们立即都闭上了嘴巴。 果然,只见一身土红色官服,腰肩际绣有三爪虎纹的陈啸庭,正挎着刀负手迈步进入进入香堂之内。 “大人……”赵英等校尉差役,皆起身向陈啸庭行礼。 而谢平等三人,也都对陈啸庭躬身抱拳道:“见过小旗大人!” 饶是吴老三谁都不服,此时见一位锦衣卫小旗官到来,而且还是这位最年轻的小旗官,此时也不得不躬身道:“陈大人,您老来了!” 陈啸庭负手而立,扫视房间内众人后,便冷冷道:“我即便不老,被你们这样闹腾,那也老得快了!” 陈啸庭明显有不爽之意,谢平等人岂会听不出来,于是连着吴老三皆弯腰道:“大人恕罪!” 陈啸庭没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香堂中央后,才对站在两边的人问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吴老三正要先说,但陈啸庭却面向了谢平,这其中意味可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平心中不由一松,然后便开口道:“大人,在下一直为三才会主,一直深受下面弟兄拥护,今日顺应底下兄弟之愿,才来重归会主之位!” 说到这里,谢平便指着吴老三道:“谁知吴老三从中作梗,为一己私利竟不惜挑起兄弟们大打出手,简直罪大恶极……” 虽然谢平说的多是事实,但吴老六岂能容他一人之言。 于是他上前两步,来到陈啸庭面前便大声道:“大人,谢平这厮不仁不义,他……” 谁知道吴老三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一个耳光狠狠就甩了过去,打得吴老三踉跄退了几步。 陈啸庭手劲儿极大,很快吴老三嘴角便渗出血迹,捂着的脸顿时肿的老高。 而在旁边,吴老三心心腹中的两人见老大被打,下意识就要往前挤,被守候在旁的差役连打带踢轰了回去。 “混蛋,你们要造反吗?” “退后,退后……” 差役们提着刀大声呼喝,而赵英几人则守在陈啸庭身后,满是警惕看着周围。 “大人……” 吴老三轻呼一声,正要为自己辩解,这一耳光他挨的不明不白。 谁知陈啸庭此时满脸寒霜,负手而立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脸色火热的痛,但吴老三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答道:“小人服气!” 陈啸庭冷哼一声,然后便道:“百户所内多番严令,禁止帮会械斗,你是把百户衙门的禁令当耳边风吗?” 这一顶大帽子可扣得不轻,甚至能将吴老三压死,于是他赶紧辩解道:“大人,小人万万不敢有此行啊!” 陈啸庭脸色更冷,厉声问道:“没有此心?那你是什么心?要造反的心?” 这顶帽子扣得更大,而陈啸庭严厉的姿态,也吓得扑通一声跪伏余地。 原本谢平等人还想看吴老三出丑,但见了陈啸庭如此威势,他们一个个心里不免也打起鼓来。 此时谢平也不得不感慨,陈啸庭能如此年轻混到小旗位置,本人确实能力非凡。 特别是那压制全场的威势,虽然谢平已经历多次,但每次都还是觉得带给自己的压力颇大,甚至一次比一次要大。 大概这种人,注定就是要走上高位的吧!谢平心中如是感慨。 于是他也在心里祈祷,自己请人杀陈啸庭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张武必须要死。 香堂内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在陈啸庭严厉的质问声下,里面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香堂之内,只剩下吴老三求饶的声音。 陈啸庭转过身来,便道:“百户大人的意思,谢平还是三才会的会主,你们争什么争?轮得到你们争?” 被陈啸庭的眼神逼视,香堂内众人都低下了头,唯有谢平眼中神采不断。 他是真没想到,周文柱会派陈啸庭来给他撑腰,原本他还以为要靠自己上位。 和谢平的神采飞扬不同,地上的吴老三顿时就像一头死猪,陈啸庭宣布的消息让他瘫软了下去。 而此时,陈啸庭却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位大头目,只听他问道:“谢平为会主,谁反对?” 香堂之内寂静,方才那些跟着吴老三闹腾的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与陈啸庭对视。 于是陈啸庭再度转身,对站在门口的谢平道:“谢会主,既然无人反对,你就该坐上会主的位置了!” 听到这里,谢平心中石头落地,向陈啸庭行礼后,便道:“多谢陈大人!” 陈啸庭则道:“你不用谢我,这是百户大人的意思,谁敢违抗百户大人的意思?” 这话是说给香堂内众人听的,就是让这些人掂掂分量,看看自己还敢不敢和谢平对着干。 当谢平坐上了熟悉的会主位置,还没等他发号施令,则听陈啸庭冷声道:“吴老六,你还反对谢平为会主吗?” 听到问自己话,吴老六连忙抬头答道:“大人,小人绝不敢违抗百户大人的意思,日后定奉谢大哥为会主!” 变脸这么快,陈啸庭并不感到奇怪,人又谁能不怕死呢? 于是陈啸庭便道:“起来吧,日后尽力辅佐谢会主,把西城地面管好!” 见陈啸庭饶恕了自己,吴老三心里才才是石头落地,刚才他仿佛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走了,回去!”陈啸庭招呼手下道,然后径直便往香堂外走去。 陈啸庭要离开,刚刚坐在会主位置上的谢平连忙起身相送,李文等人自然不甘落后。 第113章 过年 接下来的时间平稳渡过,转眼就来到永治十五年的最后一天。 腊月三十,和陈啸庭前世一样,被称之为除夕夜。 辛勤忙碌了一年的陈家人,此时都围聚在家中正堂,高二娘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酒菜。 自从陈啸庭当差以来,陈家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要红火,直观就体现在陈家的餐桌和陈家人的衣着上。 一家五口人都换上了新衣裳,饭桌更是摆了慢慢一桌酒菜,鸡鸭鱼鹅应有尽有。 陈啸庭此时一身蓝色长衫,发髻用网巾束住,看起来不像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而像是一个书生。 但陈啸庭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通过学问入仕,且不说看起来就头大的四书五经,光是锦衣卫制度便让他绝了这番心思。 举起酒杯,陈啸庭便对家人道:“爹,娘……这一年您二老辛苦了,儿子敬你们一杯!” 虽然儿子升了官儿,但还是这么的孝顺,这让陈大用两口老怀大慰。 而此时,一旁啃着鸡腿的陈啸林也放下手中活计,搓了搓手连忙也端起酒杯,向二老敬道:“大哥说得对,爹娘你们辛了!” 高二娘乐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便道:“好好好……你们两兄弟也辛苦了!” 看着两位哥哥向父母敬苦酒,陈小玉觉得好玩儿也端起自己杯子,里面是陈啸庭特意给她榨的果汁儿。 “我也要敬爹娘……”陈小玉站起身道,个头虽小但声音却不小。 看到小女儿孝顺的样子,一直没动的陈大用才笑了起来,然后端起酒杯道:“小玉儿敬我,这酒得喝!” 听到老爹这话,陈啸庭兄弟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无奈。 老爹对自己两人无动于衷,对小女孩倒很给面子,让他们两人想不通。 但其实也很好理解,退下来的陈大用无所事事,两个儿子在衙门里都有事,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小女儿。 更何况女儿本就是当爹的小棉袄,陈大用岂能不更宠陈小玉。 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总是和和美美,于是皆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之后,一家人便开始闲谈起来,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 诸如老郑家父子之间总是吵架,老赵家打算给赵英娶媳妇儿…… 很快,话题就扯到了陈啸庭身上,便听高二娘道:“啸庭,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赵家小子比你还小几个月,现在都张罗娶媳妇了……” “我看你呀,也该上上心了!”高二娘数落道。 原本陈啸庭聊得很开心的,但当这事扯到了自己身上,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他放下筷子,然后道:“娘,这事儿不着急,好姑娘那么多……总得慢慢挑不是!” “难道,您还怕儿子娶不到媳妇儿?”陈啸庭问道。 高二娘当然不担心陈啸庭娶不到媳妇儿,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小旗官,不知有多少姑娘愿意嫁过来。 可以这么说,陈啸庭就是高二娘的骄傲,是她与邻里夫人吹嘘的资本。 但清楚归清楚,高二娘和这个时代所有母亲是一样的,都希望儿子能尽早成家。 所谓成家立业,总得要成了家才能立业。 所以高二娘便道:“好姑娘是很多,我看郑家那姑娘就不错,你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知根知底……堪为良配!” 听到这话,陈啸庭差点没夺路而逃,当妈的这就给安排上了? 虽然郑萱儿长相甜美,脾气性格都挺好的,但陈啸庭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当然,这样的姑娘给自己做老婆,陈啸庭也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但陈啸庭还是道:“娘,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不着急!” 高二娘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然后便听她道:“不着急……你不着急,我好着急抱孙子呢!” 难道我就是给你们生孙子玩的?陈啸庭心里不由腹诽。 谁知,陈大用此时也道:“你娘说的没错,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儿了!” “我看老郑家也有接亲的意思,不如就这么定了!” 陈啸庭不由怔住,同时心里一下就急了,这个时代的父母之命,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于是陈啸庭连忙道:“爹,你可别着急……儿子才升了小旗,可不能因为亲事影响了仕途!” “你老知道,千户大人看重于我,万一他要将女儿许给我,我若是早早成亲……岂不是错过了!” 这话无疑具有很大杀伤力,无论如何都是以陈啸庭前途为重,若是真如陈啸庭所说那样,早早成亲还真的亏大了。 高二娘不知该怎么说话,便将木管转向了自己丈夫,却见陈大用也闷不做声。 好一会儿才听高二娘道:“管你的……你自己的事自己操心,娘不管你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连忙便转移话题道:“娘,您几时去舅舅他们家去,要不要我陪你去?” 回娘家对高二娘来说大事,很快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开始同陈大用父子二人絮叨起来。 绕过了成亲这个话题,后面的家长里短聊得很轻松,这时陈啸庭才知道自家已在南城看好了铺子。 只等着交钱定契,陈家的第一个铺子就开张了,按陈大用的想法他打算开茶馆。 对此陈啸庭并没有什么意见,开茶馆是最简单的行当,老爹陈大用也好入手一些。 说起来陈大用也不过三十六七,和千户沈岳差不多年纪,找点儿事干正好。 用饭之后收拾完毕,陈大用两口子在正堂内围着火炉守岁,而陈啸庭两人则被陈小玉缠着,在院子里放上了烟花。 小孩子最难拒绝这等稀奇好玩的东西,陈家的烟火很快吸引来不少半大孩子,基本全是锦衣卫子弟。 身为小旗官,这些孩子以后可能要到他手下听用,所以他也没亏待了这些孩子。 十几个人都分得了烟烟花,在院内院外的雪地里奔跑叫嚣,将年的气氛和味道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陈啸庭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年,家人的温馨让他觉得温暖,一点都没穿越之后的孤独。 反而陈啸庭想起前世事时,才会有孤独涌上心头,前世的他实在是太孤单了。 美好的生活,亲切的家人,光面的未来……陈啸庭爱上了这个时代。 对即将到来的永治十六年,陈啸庭满怀期待,这让他不自觉就露出了笑意。 “喔……喔……放烟花,过年咯……”陈小玉不住在院子内奔跑,跟着一切玩的还有陈啸林。 没一会儿陈小玉跑到陈啸庭面前,将手里另一支烟花递给了他,拉着他便道:“大哥,一起玩嘛……” 陈啸庭也不矫情,将陈小玉举到自己肩膀上后,便道:“小玉,坐稳了……” 陡然间,院子里响起陈小玉更欢快的呼喊声,年就快到了! 第114章 迎来送往 (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订阅崩了!!) 正月初一,是祭祖的日子。 陈家也不例外,和往年一样陈大能一家早早来到陈啸庭家,准备一道去城外祭祖。 陈家的祖坟就在西城以西十里处,准确的说广德锦衣卫们的祖坟都在那里,自立国以来锦衣卫军户都葬在那边。 虽然陈大能一脉已无法承袭锦衣卫之位,但总归是陈家子孙,所以还是要和陈大用一块去。 祭祖是男人们的事情,高二娘陈小玉还有陈大能家的女人,就都留在了家里。 他们要准备接下来的午饭,也算是一家人的团圆饭。 而陈啸庭,则被要求换上了小旗官的官服,锦衣卫子弟祭祖自然要穿官服。 一路上,陈大能都对陈啸庭赞不绝口,说陈家就靠他光宗耀祖,提升门楣了。 而陈大能的两个儿子,也对大堂哥敬慕不已,锦衣卫小旗官对他们来说是不敢想的位置。 当一家人到了城外祖地,陈啸庭发现这里的一片山上都是坟地,各处都有人在祭拜。 路上人有不少,陈啸庭还遇到了一些衙门里的同僚,见了面都要向他行礼。 而更多人,则是无法承袭锦衣卫职位的人,他们看向陈啸庭的眼神则满是敬畏。 走在前面,陈大用此时则道:“等会见了那些叔伯,叔祖们,记得要问好!” 陈家锦衣卫已传袭了七八代,七八代人下来,陈家口数自然不少。 只不过因为关系变远,来往也就少了,许多都在城外置了地,成了普通的庄户人家。 当走到陈家祖地后,陈啸庭发觉这里和别处并无不同,很是一片很简单的坟包。 只不过在这些坟包面前,此时有几十号人正在祭拜,见到陈大用一行来后这些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陈大用一家是陈家的主脉,这是毋庸置疑的,简单来讲陈大用就是陈家的家主。 只不过这个大家庭多数都是普通农户,才让陈大用这个家主没有用武之地,反而见了几位陈家老人还得行礼。 这些人陈啸庭一个都不认识,但别的人可认识他,这身小旗官的官服是那么耀眼。 “二叔祖,二叔,三叔……”才一见面,陈大用便主动对几位老人行礼。 跟着他一起行礼的还有陈大能,两兄弟虽然在城里立身,但还是没有忘记这些长辈。 相互寒暄之后,那位须发皆白,杵着拐杖的老爷子才指着陈啸庭道:“这个,就是……你家老大吧!” 陈大用点了点头,便道:“叔祖您老人家可好眼力,这就是我家老大啸庭!” 听到长辈叫自己,陈啸庭便行礼道:“小子见过老祖!” 陈大用的爷爷辈,陈啸庭只能称其为老祖。 陈家老祖连连点头,对已经聚过来的陈家老少道:“这就是……咱们陈家麒麟儿,日后……前途无量啊!” 陈家上下如今多为庄户,见了陈啸庭难免有几分畏缩,一个个都只远远看着他。 祭祖的过程也不复杂,各家各户祭拜了自己父祖后,打个招呼拜个年便各自回去了。 这和其他大家族有些不一样,陈家这种军户转庄户的人家,内部关系其实很淡。 至少和陈大用的主家是很淡的,二者之间阶级地位差异太大。 在向几位长辈告辞之后,陈大用也就带着陈啸庭一行回去了,至多不过给自己的亲叔叔和叔祖留了几两银子。 这已经算很大方了,毕竟谁没事会给人包上万的红包呢! 回到家中,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饭,聊了会儿天陈大能一家便回去了。 初二这天就算过去,初三则相对来说事情多了些。 原本陈啸庭还打算陪高二娘回娘家,也去见一下自己几位未曾谋面过的舅舅,但因有客来却走不开。 作为小旗官,手下毕竟有那么些校尉,过年时总归是要给上官送礼拜年。 手下人全都来了,还各自带来了礼物,这反而还提醒了陈啸庭,也该去几位总旗和百户那里走动走动。 “大人,这一年总算熬过去了,前两位小旗官留下的烂摊子,都被您给收拾干净,正好新年新气象!”赵英适时一个马屁拍过来道。 陈啸庭连忙谦虚道:“日后事情还多得很,都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如今多事之秋!” 这话倒是事实,谁都知道现在不太平,广德府白莲教闹得也厉害。 王平安此时却道:“大人,如今刘玉才和肖经业被下了大牢,咱们小旗有了缺……不知何时才能补上!” 在周文柱回来后,私调秘谍犯了大忌,所以肖经业现在已离死不远了。 刘玉才和肖经业缺员后补缺的事,现在陈啸庭没办法给大家交底,因为他也不知道周文柱怎么安排。 而他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发言权,同时他也不想掺和这些事,反正现在手下八名校尉也足够用,还有赵英这样的年轻人。 “此事,自有百户大人定夺,咱们就不要妄自猜测了!”陈啸庭淡然道。 端起茶杯,陈啸庭一时想起了自家铺子,便对众人道:“通知大家个事,正月初十我家在南城茶馆开张,诸位到时候可都要去捧场!” 众人不由一愣,陈啸庭家居然要开茶馆,这家业这么快就起来了? 如今广德百户所中,小旗官一级开了铺子的,绝不到一掌之数,陈啸庭这也太快了些。 但一想到他立功的次数,以及在各次行动中捞的钱,众人又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从跟了陈啸庭之后,他们手头上也宽泛了不少,陈啸庭既然说了他们也该去捧场。 又瞎扯淡了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送走了手下这些人,然后他也买上几份礼物赶往了周文柱家。 肯定要先去百户那里,拜访了周文柱后,才到曲正豪这位顶头上司这里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陈啸庭就没有得空的时候,几位总旗官那里都要拜访,同级小旗官之间也要走动。 原本陈啸庭以为这就罢了,但还是他太天真了。 除了官面上这些任务,三才会的谢平李文也给他送礼,西城某些商户也来登门拜访。 陈家的门,从正月初三开始拜访的人就没停过,都是冲着陈啸庭来的。 陈大用乐得合不拢嘴,却把陈啸庭累得够呛,这让他比抓白莲教反贼还要觉得累。 迎来送往,人情世故,陈啸庭痛并快乐着。 第115章 开张 永治十六年正月初十,今天是锦衣卫衙门开衙的日子。 新年过后的第一天开衙,陈啸庭老早就到了衙门里,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 点卯结束后,百户周文柱给大家讲了些喜庆的话,并勉励大家新年有新的风貌,百户所也将取得新的成绩。 陈啸庭换下官服后,便带着张二铁几人去往南城,在哪里他家的茶馆正式开张。 原本陈啸庭是想在西城开的,但南城毕竟人多一些,而商铺价格相对便宜,所以陈大用最终定在了南城。 南城属于徐成望管辖,陈啸庭早先便和徐成望打了招呼,会对他家产业看顾一些。 但毕竟是新铺开张,陈啸庭还是要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开眼的人,他正好出手将其料理。 来到南城,陈家茶社刚刚开门迎客,原本陈啸庭还以为生意不会太好,但去了才发现内外人头攒动。 陈啸庭和其他客人一样进了茶社,便见陈大用正在里面指挥,几个年轻人则上下忙碌着。 “啸庭你来了!”陈大用见了儿子来了,则上前招呼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看样子,生意不错嘛!” 陈大用脸色止不住笑意,便道:“那是,但依我看……这些人怕都是看你面子才来的!” 还别说,陈大用的眼力是够精准,很容易就猜出了这反常现象的缘由。 自己面子有那么大?陈啸庭并不感到怀疑,因为前些天那些登门拜访的人,都知道陈家茶社今天开张。 “这几个小老弟,您使着还顺手吧?”陈啸庭问道。 茶社内跑趟这些人,除了陈大用老友的子弟,便是高二娘娘家子弟。 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陈啸庭才感到放心,所以才有此一问。 陈大用点了点头,然后道:“还行,这些年轻人都挺能干,没让我多操心!” 在陈啸庭说着他这些小老弟时,这些人也一样都悄悄打量着他。 对于这位显得妖孽的大表哥,他们都打心眼里佩服,更何况现在还给他了他们饭碗。 “这就是陈大哥,着实英武不凡啊!” “那还用说,听说陈大哥宰了不少白莲教逆贼,凶威赫赫……” 除了店里年轻的活计们,茶客们也都打量着陈啸庭,他们很好奇这位让主家们巴结的年轻人。 “陈大人,来晚了来晚了……”此时,谢平的声音从店外传了进来。 对这个声音陈啸庭很熟悉,但他却没想到谢平回来,对方和他很有过节的。 但陈啸庭也明白,谢平这样的人最识时务,该巴结奉承的时候绝不会含糊。 总得给人几分面子,让老爹待在柜台后,陈啸庭来到了茶社门口,便见谢平正等候于此。 “谢会主,来的不晚,进来吧!”陈啸庭平静道。 南城不是谢平的地盘,按道理说他不便过来,但最终他还是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陈啸庭扶上位的,谢平于情于理都要过来一趟,给陈家茶社充充门面。 找了个包间坐下,外面有张二铁和谢平的亲信守着,里面谈话很安静。 陈啸庭问道:“会主的位置坐的可稳当?吴老三你怎么处置的?” 谢平便答:“有陈大人你当日之行,在下这会主之位还算稳当,倒无人敢来撼动!” 当日陈啸庭在三才会香堂内的所作所为,着实震慑了许多人,吴老三都被吓破了胆,其他人更不敢造次。 “吴老三我已将他逐出三才会,这家伙倒是逃得利索,生怕谁要吃了他一样!” 谢平的手段也挺快的,陈啸庭心中念道,这么快就将吴老三给撸了。 至于谢平所说的吴老三逃了,陈啸庭并不怎么相信,恐怕此人已尸骨无存了。 “坐稳了就好,三才会乱了一次,再有第二次……谁都保不了你!”陈啸庭喝了口茶后道。 这边两人闲适谈话,其他座的茶客们却嘀咕开了,纷纷讨论陈啸庭面子真大。 帮会一般只给总旗官面子,陈啸庭一小旗官能让谢平亲至,可见其能量不小。 也难怪西城这些富人嗯,愿意大老远派人道南城来巴结陈啸庭。 可接下来让人惊讶的还有,之间茶社外面来了七八条大汉,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殿内伙计们吓得不敢上前招呼,陈大用此时心里也有些打鼓,生怕有人今天来闹事,虽然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此时,曾春三人就守在大堂内,见外面来人他们便顶了出去。 “你们什么人?做什么的?”曾春沉声问道,气势丝毫没被对面几条大汉压住。 他们是跟着陈啸庭混的,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见江湖人便一点儿都不怵。 外面为首的汉子气势不减,但却笑道:“来这里自然是喝茶的,还请你转告陈大人,就说南城仁义帮张万里,前来拜会!” 曾春以前也是在街头混的,一听张万里的名号,立马就意识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曾春便沉声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而茶社内众人听得张万里名号,个个都大为震动,仁义帮帮助张万里都来了。 这陈啸庭好大的面子,不过一小小茶社开张而已,犯得着仁义帮主亲至? 当楼上的陈啸庭听得通禀,对谢平告辞后便下了楼,此时张万里已经被迎了进来。 才见其人,陈啸庭便开口道:“张帮主亲自前来,真令小店蓬荜生辉!” 这是陈啸庭和张万里第一次见面,对这位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小旗官,张万里也是如雷贯耳。 前些日子在三才会香堂发生的事,张万里也有所耳闻,知道是陈啸庭将谢平扶上了位。 这让张万里得出一点,这位小旗官很得周文柱看重,原本定帮会之主该有总旗官去做的。 所以张万里如今亲自前来,为的也是和陈啸庭打好招呼,这位年轻的小旗官值得他结交。 “谢会主,原来你也在!”进了包间后,张万里很是诧异道。 谢平却无动于衷,而是道:“你不也来了!” 陈啸庭落座后,便对张万里道:“既然张帮主来了,本官有一事相求!” 就怕你不开条件,张万里心中暗道,脸上却笑着道:“陈大人但说无妨,咱以后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陈啸庭则道:“茶社开在了张帮主的地盘上,就得多靠张帮主看顾,日后本官必有厚报!” 张万里摆了摆手,道:“小事一桩,陈大人您开茶社,绝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来胡闹,谁要敢我饶不了他!” 今日张万里亲自前来,就是想和陈啸庭这位锦衣卫新星搭上关系,陈啸庭这种“小小”请求,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关系都是这样处出来的,现在张万里答应照顾陈家茶社,日后肯定也会对陈啸庭开口。 陈啸庭是周百户面前的红人,张万里主动上来巴结并不奇怪。 第116章 买灯 (起点读书和QQ阅读的书友们,欢迎在本书评论区留言讨论!) 生意一旦开张,忙碌起来就难停下。 陈大用每天都得去铺子里看着是,虽然累点儿但也情愿,这日日子总比每日无所事事待在家里强。 更何况每日在铺子里,还能见到一枚枚铜钱进账,这对他来说就更是舒心了。 根据陈大用推算,想来要不了半年一年时间,就能将八十两租金转会来,后面的两年就是纯利了。 陈大用过得忙碌并充实,陈啸庭却闲了下来。 说闲其实并不准确,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忙着,忙着收钱,手下几条街和帮会们的例钱。 去年末,他作为小旗官,一共分了五十两银子,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下面的校尉们来说,这更是一笔巨款,只不过陈啸庭挣钱的速度更快。 陈啸庭一人五十两,十名小旗官就是五百两,加上三位总旗官的三百两,周文柱以下的百户所官员过年就分得了八百两。 但陈啸庭却知道,周文柱一人得的只会更多,光是往卢阳城他就送了一千两去。 具体的帐没人清楚,也没人赶去查,陈啸庭也不敢。 如今陈家租了茶社,加上各种采买后陈家存银已不到两百两,反倒让陈啸庭心里多了几分紧迫感。 陈啸庭用钱的地方还很多,首先一个便是买房,至少得买个大一些的院子。 作为小旗官,可能日后还是总旗和百户,如今他住的地方确实掉档次了些。 更何况,他和陈啸林两兄弟是要分家的,陈啸庭得给自己置一处宅院。 到时候老宅就留给陈啸林住,陈啸林在城里就有了立足之地,就不用和那些先辈一样出城种地了。 但这些话,陈啸庭都藏在自己心里,眼下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可如今广德府城内的房价,虽然没他前世那样高得离谱,但也绝对不便宜。 仅租一个上下两层的茶社,而且还是在地价最便宜的南城,三年都要八十两银子。 在北城想买像样的宅子,其价格便可想而知了,关键还和可能有价无市。 这一刻,拿着百户所发下来的五十两银子,陈啸庭觉得银子的分量很轻。 除此之外,想要立家光买房也不行,在这重农抑商的时代置地又成了必不可少的事。 置地几十亩肯定不够,再怎么也得上百亩才够立家,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当然了,小旗官一级很难达到做到买宅置地两步。 就如王有田家,他当了七八年的小旗官,也没完成换房子这一步。 陈啸庭罗列了一遍,如今广德百户所小旗官之中,只有上次遇到的那个章橙家,完成了买房置地这两步。 但做这些事和章橙都没什么关系,那全是章橙老爹章总旗在世时置下的,章橙只不过投胎投得好。 时间到了下午,将所有账目核对完毕后,陈啸庭在百户衙门的值房内伸了个懒腰。 这处值房王有田和刘玉才都曾待过,在那段时间陈啸庭在这值房内,被王有田骂过也被刘玉才欺过。 如今世事变迁,王有田和刘玉才都成过往,他陈啸庭却坐到了书案后面。 “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张二铁出现在值房外,神色之间很是恭谨。 陈啸庭便问道:“外面还有人在吗?” 陈啸庭问的自然是校尉们,张二铁便答道:“回大人话,诸校尉上午就都回了,他们都给您打过招呼!” 点了点头,今日反倒是自己加班最晚了,陈啸庭不由失笑。 然后他便站起身来,对张二铁道:“行了,你也回去吧……” 今天张二铁在陈啸庭身边当值,所以他便答道:“大人,属下送您回去吧!” 走出了值房之内,外面就是诸校尉们办公之所,只不过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陈啸庭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大家都抢着回家去了,你也回去陪陪家人吧……本官想一个人走走!” 张二铁也不多说,向陈啸庭行礼之后,便匆匆往值房外离去。 此时,陈啸庭环顾周边,仔细打量着校尉们的值班房,当初他在这里也有一张桌子,只不过如今伍俊在用。 转身望去,校尉们所在的值房以西,那处单独的房间却成了陈啸庭的。 “可惜,这房间小了点儿,还是总旗们独栋的办公室好啊!”陈啸庭感叹道。 随即他也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出了门,外面虽不像以往那样下雪,但还是冷得刺骨,陈啸庭不由紧了紧自己官服。 整个百户所内很难见到人影,当陈啸庭来到衙门大门口时,才有值守校尉给他打招呼。 来到街上,此时人好不少,毕竟离天黑还找着。 他家住在北城边上,所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敬畏的目光。 一个人走实在有些无趣,但陈啸庭偏偏也享受这种孤独,这让他能思考很多事。 就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道:“官爷,今天上元夜,买盏灯吧!” 陈啸庭不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街边卖灯的老汉,老汉的灯并不很精致。 而此时陈啸庭才想起,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难怪赵英这些家伙跑这么快,往常他们都是等着丞相一起回去。 “官爷,上元夜灯会有不少闺阁淑女观灯,买一盏灯吧!”老汉仍笑着道。 今日灯没有买出多少,老汉才胆子大了些,叫住了陈啸庭。 但见陈啸庭一直看着自己,老汉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此时他才想起锦衣卫的凶名。 上元夜,古代的情人节?不知此次灯会,能不能遇到那明媚少女……陈啸庭心中暗道。 于是他便问道:“老丈,给我拿三盏灯吧!” 听到这话,老汉心里还松了口气,然后连忙将自己做得最好的三盏灯拿了出来。 拿东西付钱之后,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之下,陈啸庭离开了这条街。 “张老汉,你可真是命大……”有邻人感慨道。 随即又有路人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就敢叫,那可是锦衣卫的小旗官,府城里的大人物!” 不消旁人说,张老汉也知道了方才的危急,一个不好自己老命恐怕都得丢咯。 但转瞬间,张老汉却喜上眉梢,只对旁人道:“锦衣卫的官差都在我这买了东西,看来这一年我老张也沾上官运了……” 虽然话里这么说,但是张老汉心里却知道,这种事下次可万万不能干了。 这次人家买了他灯,下次却可能将他弄到牢里去,祸福就在一息之间。 “卖灯了,卖灯了……上元节花灯……”张老汉吆喝开来。 还别说,这时候的人都图个吉利,经张老汉解释后,还是有一些人想来沾沾官运。 没一会儿,张老汉便卖出了七八盏灯。 第117章 上元夜1 (欢迎大家留言,更欢迎大家进群讨论!) 回到家中,陈啸庭却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才进家门,陈小玉便提着两盏灯赶了出来,后面则是拿着灯的陈啸林的。 “大哥,你回来了……这是爹买的灯,给你一盏!”陈小玉欢快着跑出来的道。 看着妹妹手里精致的花灯,陈啸庭不由有些汗颜,自己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哎……大哥你也买的灯啊,好丑!”陈小玉走到陈啸庭近前后道。 陈啸庭干笑两声,然后将灯放在到了一旁,道:“本想着给你们买灯,谁知爹已经买了……” “大哥!”陈啸林此时也满心欢喜道,前两年他也参加过灯会,可却没和一个女孩说过话。 虽然陈啸林才满十四岁,但也开始考虑自己终身大事,想着能在上元夜解决。 毕竟包办婚姻这种事,能避免谁都不愿让他发生。 看着手里的精致的花灯,再加上一身的新衣服,陈啸林对今晚很有信心。 “快来吃饭了……”高二娘端着鸡汤站在门口,此时陈大用已经坐在了正堂上方。 陈啸庭三人正往前走,却听高二娘又道:“早些吃了饭,你们两兄弟就去七元桥去,想必灯会也快开始了!” 七元桥,位于府城靠中间位置,历来灯会都是以此为中心,今夜更是府城最繁华热闹之所在。 今夜,无数俊男,才子佳人都会聚集于此,寻找自己心目中的良人。 高二娘话才说完,却听陈啸林悄悄对陈啸庭道:“大哥,等会儿你得少吃点儿,七元桥旁有家馆子不错,咱们到哪里去……” 说完这话,陈啸林还向陈啸庭眨了眨眼,让陈啸庭有些哭笑不得。 陈小玉见两哥哥没理会自己,立时就撅起嘴来,便叫喊道:“娘,我也要去七元桥看灯!” 高二娘不由有些错愕,随即便打趣道:“我们的小玉也长大了,也想着去七元桥,找自己未来夫婿了!” 这话让陈小玉立即扭捏起来,拉着衣角便道:“娘……才不是呢,小梅和小兰也要去,我才去看看热闹的!” 就当院子陈啸林要跟着揶揄自己妹妹两句,却听正堂内传来陈大用声音道:“行了,还不赶紧来吃饭,再晚可误了时辰!” 此时,陈啸庭只能感慨,老两口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是真是让人操心啊! 很快一家人就吃了饭,然后陈啸庭两兄弟便被赶出了家门,后面还跟着满是兴奋的陈小玉。 “大哥,二哥……咱们快些走吧!”陈小玉一手拉着陈啸庭,另一手拉着陈啸林道。 陈啸庭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真要去等会找另一半的话,带个小女孩算怎么回事,岂不很是碍事 “走吧!”陈啸庭笑着道,小妹都这么开心,他自然不能扫兴。 也不知陈啸林是怎么想的,只听他道:“大哥,现在时间还早,七元桥旁有个馆子,咱们在哪里坐坐?” 陈啸庭走在前面,便道:“你去过?” 陈啸林点头道:“前些天和衙门里兄弟去过,当时捕头大人请客,味道还不错?” 陈啸林则道:“既然你说不错,那咱们就去看看,刚好也没吃饱。” 兄妹三人提着这灯往七元桥赶,而七元桥这边也已热闹非凡,各种花灯都已经摆了出来。 即使现在天还没全黑,各种灯光已开始争奇斗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府城内的灯会举办一次话费不少,历来是由城内五大家族牵头,士绅们合力举办。 但相比于往年的规模宏大,今年灯会要稍稍逊色一些。 其中缘由则是,各大家族被广德百户所宰了一顿,对灯会的投入才相对减少了一些。 当陈啸庭一行到了七元桥附近,看到琳琅满目的灯和拥挤的人,他们还是觉得惊讶无比。 在这个时代,虽然晚上没有霄禁,但到晚上街上很少有人,更没有所谓的夜生活。 陈啸庭在百户所当差,很多次晚上都在行动,但从没见过今夜的热闹景象。 哪怕前世在电视上看过某些灯会,但那种演出来的热闹,和他眼前充满生活气息和真实感的景象,是全然无法想比的。 此地既然叫七元桥,那么桥下自然就有河,而且是一条宽十二三米的河。 当陈啸庭来到河边时,看过了桥上络绎不绝的年前男女,此时他将目光扫向了河面上。 桥两边的河面上,此时有五六艘大船,上面一样挂满了彩灯,将河面映得彩光粼粼。 大船上各有风流倜傥的士子,陈啸庭目光所至,便见这些人都举着酒杯,如同主人一般指点着两岸行人。 而有的船上,那些公子哥们则在大冬天摇着纸扇,站在船舷边宛如谪仙人般,吸引了许多少女爱慕的目光。 陈啸庭身边,只听陈啸林道:“小玉,看见船上那些公子没?这些人都是北城大户人家子弟,要是你嫁过去了,日后少不得富贵。” 听了这话,陈啸庭不由回过头看向陈小玉,想听听她怎么说。 被自己二哥这么一说,陈小玉难得面露羞涩,却道:“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跟瘦鸡一样,我要嫁……也嫁大哥二哥这样的!” 陈啸庭一米八,陈啸林稍矮两公分,在这个时代是难得的好男儿,所以陈啸林才能顺利进府衙当差。 虽然被小妹回绝,但听到陈小玉的夸奖,陈啸林心里也很是受用。 便听陈啸林道:“小玉这话不错,要嫁也嫁咱这样的!” 说到这里,陈啸林似乎想起什么,便道:“大哥,就是咱们身后这家馆子,要不……咱们进去坐坐?” 正在想事的陈啸庭,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这可是老二第三次说这话了。 于是他回头看向了身后,便见一酱肉馆子坐落于此,看起来生意也还不错。 看了陈啸林满脸期待后,陈啸庭便道:“走吧,去坐坐!” 虽然现在没买房置地,但抛开这两样来说,陈啸庭还是很有钱的,请弟妹吃点儿东西不在话下。 三人进了铺子,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老板便亲自前来招呼。 点上几盘酱肉后,夹起来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之下陈啸庭觉得味道很一般。 正当他要询问陈啸林,却发现老弟目光一直再往二楼上瞄,神色间焦虑和期待转换不定。 于是陈啸庭也抬头往楼上看,刚好二楼一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清秀少女,大约十三四岁年级,提着一盏花灯往楼下走来。 而此时,陈啸林的目光也随着姑娘的出现,变得迷离起来,一副猪哥样子。 陈啸庭拍了拍陈啸林肩膀,然后道:“醒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啸林一下醒来,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扭捏,全然无方才好男儿的气概。 “爹,我出去玩了!”清秀少女来到一楼,对掌柜道。 一年到头女儿难得出去,掌柜便没有拒绝,只是让女儿注意安全后,便放任他离开了。 见此一幕,陈啸庭便道:“再不跟上去,人都要走没了!” 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坐在原地的陈啸林顿时起身,在陈小玉惊愕的目光下离开了。 第118章 上元夜2 (最近几章都是为解决主角终身大事的,作者是个直男,写出来的东西大家捏着鼻子看吧!) 陈啸庭不过随口一说,陈啸林还真就走了,让他也感到诧异无比。 暗道老二这人平时话不多,却是个有想法的人。 甚至此时他都大致能推出陈啸林的恋爱经历,肯定是经常跟着捕头来这里喝酒吃肉,见了掌柜女儿后就起了爱慕之意。 人这辈子的缘分,当真难有定论,陈啸庭如是感慨。 但看刚才陈啸林对方女子的反应,对陈啸林的存在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视而不见了。 换句话说,陈啸林很可能是在单相思,这让陈啸庭无疑为老弟担忧,这事儿成与不成还很难说。 人家酱肉铺开在七元桥旁,家里肯定比较宽裕,眼界自然要高上一些。 当然,陈啸庭自诩,自己陈家也不差。 “大哥,二哥他这是怎么了?”陈小玉问道,专门来点的酱肉怎么就不吃了。 陈啸庭想了想,夹起一块酱肉送到嘴里后道:“你二哥恋爱了,这小子有备而来!” 陈小玉听不懂这句话,但在心里已对二哥有了不满,居然直接就走了。 但好在还有大哥在,于是陈小玉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只听她道:“大哥,吃完了咱们也出去玩儿吧,天都快黑了!” ………… 原本陈啸庭没很饱,但在付账之后,他觉得自己最近几天不会想吃肉了。 陈小玉当先离开铺子,此时天已完全黑了,华灯初上美轮美奂,让她顿时便露出痴迷之色。 指着远处的花灯,陈小玉跳起来道:“大哥,你看……好美!” 陈啸庭走到近前,微笑道:“确实很美,但比小玉还差了点儿!” 虽然是自己亲哥夸奖,但陈小玉还是不好意思低下了头,道:“大哥,这话你对嫂子说去!” 陈啸庭不由语结,然后道:“你现在还没嫂子,我找谁说?” 谁知陈小玉抬起头来道:“这话你对萱儿姐姐说啊,每次我去她家玩,她都向我打听你的事呢!” 实际上,这里面的隐情陈啸庭并不想知道,因为他对郑萱儿的心思也清楚。 今晚上要想玩儿好,得将小妹撇开才是……陈啸庭心中暗道。 刚好想什么就来什么,远远的陈啸庭就看到邻居小梅和小兰出现,于是他把度陈小玉道:“小妹,你看那边,小梅和小兰来了,你去和她们玩儿吧!” 平日玩伴中,陈小玉和这两人最为要好,陈啸庭的提议让她很心动。 于是陈小玉便道:“大哥,那我去了,昨天我就和小梅她们约好了!” 陈小玉和陈啸林一样,话音落下就跑了,让陈啸庭一个人还有些失落。 自己这位大哥,就真的不值得留恋么?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这就是无痛呻吟,现在没人拖住他,他便可以随意逛了。 走到河边,扶着石头雕刻的栏杆,陈啸庭看见已经有男女走到了一起,相互之间在说着些什么。 而那河面游船之上,此时也鼓乐齐鸣,士子们的风流倜傥事才刚刚开始。 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七元桥,这座很快十几米的石头拱桥,现在上面挤满了人。 各种灯光点缀其上,虽然比不上前世路灯明亮,但却别有一番精致景象。 “我这单身狗也上桥去看看!”陈啸庭笑道,说不定他也能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毕竟桥上那么多女孩儿,总会有他喜欢的,就如他在城外遇到的那个少女一样。 石桥上铺的是青石板,一块一块整齐排列,一直延伸到桥的另一头。 陈啸庭在关注着桥,但桥上的人却多在看着他。 属实是他这一米八的个子,在人群中太显眼了些,更何况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更让许多少女心动。 在这桥上,陈啸庭还遇到了一些熟人,都是百户衙门里的校尉差役。 但因今晚上情况特殊,这些人向他行礼后便各自离开了,没人想和他这位领导一起寻找未来的妻子。 站在拱桥的最高处,陈啸庭俯瞰两边,才知以七元桥为中心的一百米范围内,到处都是花团锦簇之光。 “同心结勒,卖同心结勒……”有商贩在桥上吆喝,今晚上他的生意绝对是一年最好的。 见陈啸庭一个人,而且衣衫崭新,商贩便举着自己行商架子来到陈啸庭面前,问道:“少年郎,买一对同心结吧……不要同心结的话,其他小东西你也可以看看!” 同心结,自己连老婆都没有,买来做什么?陈啸庭心中暗道。 然后他便笑道:“今晚出门忘了带钱,你不妨送我一对吧!” 商贩听了这话,原本心里罗列好的推销话,硬生生全都憋了回去。 向陈啸庭露出鄙视的眼神后,商贩举着架子便离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抠门的年轻人。 这人走后,陈啸庭才继续往前走,下桥时见对面廊道里,不少男女挤到了一处去。 当他走近了些,才知这地方在猜灯谜,少男少女们皆在灯下冥思苦想。 猜谜这种事,陈啸庭其实不怎么擅长,但耐不住心里的好奇。 于是他走近了一盏灯,之间上面吊着的纸条上写着:踏上归途天已暗,打一成语。 在灯下想了半天,陈啸庭也没想出结果来,于是他又看向了下一盏灯。 反复打量似父子…… 碧绿湖中别有天…… 单说娘子过玉门…… 一个个看下去,饶是陈啸庭抓耳挠腮,但却一个都不知道答案。 旁边少男少女偶有所得,听得他也是恍然大悟,但他自己却想不到。 当他走到人群边缘再度抬头,便见一盏彩灯之下写着: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打一成语)。 “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 反复念了一遍,陈啸庭心中毫无所得,便低声骂道:“啥玩意儿,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他这幅捶胸顿足的样子若是被衙门里的人看见,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陈小旗官居然被灯谜为难成了这样。 就在陈啸庭抓耳挠腮之间,只听他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四句话的谜底就是……相见恨晚!” 听到这话,陈啸庭抬头再度看了一眼谜底,于是他又如方才那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树儿睁开眼为相,小子屋下眠为见,良心缺一点恨,日落残兔边为晚。 妙啊!果然妙!陈啸庭心中赞叹。 于是他转身,想要看看是谁破了这道谜。 陈啸庭转身,便看见身后灯火闪耀之间,一个明媚少女正面带浅笑站在那里。 “是你……” “怎么,是你……” 第119章 上元夜3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陈啸庭前世学过的一首词,他只记得当时在课堂上,老师用尽全力去诠释了这句话的意境。 可说的再多也是白话,陈啸庭无法体会句子的意境,直到他方才转身的那一刹那。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难道世上真这么小?陈啸庭心中暗道,面对站在一步之遥的明媚少女,他却知该怎么说话。 不只是他,站在对面的明媚少女,此时眼神中也多有惊慌,显然是她也没想到会在此遇到陈啸庭。 冷场了五秒之后,陈啸庭才憋出一句话道:“当日一别,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虽然陈啸庭是憋出的这句话,但在今日却有不同一般的意思。 在上元夜,男女倾慕对方而问名字,有意则会回答。 换句话说,陈啸庭此时问少女的名字,相当于就是在表白了。 徐有慧面露桃红,却没直接说自己名字,而是道:“原来,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也会被几个谜语给拦住!” 陈啸庭不由哑然,两人当初不过一面之缘,这女子怎会知道自己的底细。 于是他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徐有慧没察觉到陈啸庭话里的戒备之意,答道:“当初我在街上,见过锦衣卫出动,其中有你!” 说到这里,徐有慧还加了一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锦衣卫的小旗官!” 听到这些,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这解释还算说得通。 于是他再度道:“姑娘对我知之甚深,我却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连续两次问一个女孩的名字,陈啸庭之心可谓昭然若揭了,徐有慧心里也清楚。 饶是她聪慧异常,此时也羞得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我叫徐有慧!” 这……实际上,陈啸庭自己都认为,徐有慧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谁知…… 看着一身淡蓝色袄裙的温婉女子,陈啸庭心跳不由加快了许多。 而在说出自己名字后,徐有慧也低下了头去,一双纤纤玉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两人之间好似没什么话说,反倒是周边少男少女的声音萦绕耳边。 不管怎么说,作为男人都该先开口的,于是陈啸庭便拉起话题道:“这个……我叫陈啸庭……嗯……” “徐姑娘,你方才说这灯谜谜底是啥来着? 不管怎么说,有聊的就能化解尴尬,徐有慧便答:“谜底是……相见恨晚!” 听到这四个字,陈啸庭不由抚掌道:“没错,就是相见恨晚……” 只听他接着道:“当日城外一别,姑娘芳踪难觅,今日得见……确实是相见恨晚呐!” 陈啸庭如此直白的话,让徐有慧脸色通红,她可没见过陈啸庭这般不含蓄的。 家中父兄都是读书人,将徐有慧也教成了知书达理的性子,陈啸庭这般火热的情感让她不知所措。 此时徐有慧也觉得奇怪,按道理说出身书香家庭的她,本该倾慕那些风度翩翩的士子才对。 可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次见了陈啸庭纵马疾驰的英武模样,她心里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徐姑娘……徐姑娘……” 连续两声轻呼,陈啸庭才将徐有慧从思索中唤出。 “咱们到桥上去看看吧!”陈啸庭笑着发出邀请,这是他试探的第一步。 如果成功,那日后自然可以抱得美人归,如果不成功,那就得继续努力了。 见徐有慧脸色有心动又有犹豫,陈啸庭便道:“桥上站得高,看得更远,能将灯会尽收眼底!” 似乎是这个理由说服了徐有慧,只见她微微点头,然后便转身往七元桥而去。 原地陈啸庭很是激动,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却知道自己对徐有慧,已经有了某种懵懂的感情。 于是陈啸庭赶紧跟了上去,却不知走在前面的徐有慧,此时脸上也是兴奋和惶恐掺杂。 作为女子,在这个礼教严苛的时代,徐有慧受到的教育是保守的。 虽说今日是上元节,但对徐有慧来说,方才她的行为也还是出格了些。 因为出格而兴奋,也因为出格而感到惶恐! 两人走上了石桥之后,陈啸庭就站在徐有慧身侧,两人之间保持了一掌的距离,可以说是很近了。 “却没想到,这里的灯火这么美!”陈啸庭感慨道。 徐有慧却回过头来,问道:“难道你还见过比这更美的灯火?” 不得不说徐有慧很敏锐,陈啸庭只得道:“曾听衙门里的人说过卢阳城的灯会,比咱们广德规模大得多!” 徐有慧哦了一声,然后就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远处的灯火。 两人相顾无言,没一会儿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慧慧……你怎么在这里!” 陈啸庭转身一看,却是几名清丽少女站在身后,都看着身旁面色微红的徐有慧。 几名少女也看见了旁边的陈啸庭,众人对他还有些印象。 看向站在一起的陈啸庭两人,少女们顿时脸色顿露古怪之色。 宛如仙女一般的慧慧,居然和陌生男子走在了一起,这对少女们来说本就是很不正常的事。 被闺蜜们看得脸上发烧,徐有慧也没了往日清冷模样,直接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见徐有慧这个样子,少女们脸上更是露出揶揄之色,甚至有还有发出“哇”的感叹声。 这时才有人道:“当然是来找你放灯的,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说道这里,众女都看了旁边的陈啸庭一眼,意思就是让徐有慧做选择。 虽然两心倾慕,但徐有慧终究是脸皮薄的,所以便直接道:“当然要去了,咱们走……” 说做就做,徐有慧也不和陈啸庭多说,便直接往桥下走去,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众女面面相觑,原本她们还以为徐有慧要介绍一下陈啸庭,谁知她直接落荒而逃了。 于是众女向陈啸庭点头示意后,便也追着徐有慧的背影去了。 原地的陈啸庭目瞪口呆,若说之前他对徐有慧的印象是如水一样温婉,现在则觉得她如风一般利落。 当然陈啸庭也能理解,徐有慧毕竟是女孩子,这个时候害羞跑掉也很正常。 不过,今晚上有这样一段邂逅,对陈啸庭来说也不虚此行了。 有了这个良好开头,往后只要把关系更进一步,再进一步就可以了。 望着徐有慧一行几人淹入人群中的背影,陈啸庭嘴角缓缓露出笑意,方才当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两世为人,陈啸庭第一次有这种心跳加快,激素激生的感觉。 而就在此时,陈啸庭背后传来一道少女兴奋的声音道:“啸庭哥……你也在这里啊!” 第120章 上元夜4 一听到这个声音,陈啸庭的心就紧缩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甚至是他一直想要逃避的,但每次遇上他都没等逃掉。 陈啸庭杀人可以面不改色,但此时转过身来面对郑萱儿时,却觉得抓人的活计要轻松。 “啸庭哥,你也来这里看灯么?”郑萱儿上前两步道,两人之间距离一下缩短到不足半米。 看着仰起头的郑萱儿的俏脸,一时间陈啸庭还咽了咽口水。 以前他一直鄙视那些见着女人走不动道的人,可现在他也好不到那里去,近处看来郑萱儿还是很诱人的。 “那个,萱儿……你也在啊!”陈啸庭憋出这句话道。 郑萱儿一样面露娇羞,在上元夜这样的特殊时刻,主动找上陈啸庭对她来说是很羞人的。 在场陈啸庭的注视下,郑萱儿低下臻首摆弄衣角,此时一身干净袄裙的她,看起来更有清丽气息。 低着头还怎么聊下去,陈啸庭此时有些无语,但也不能一走了之。 却见郑萱儿抬起头来,对陈啸庭道:“啸庭哥,你戴着网巾真好看!” “啥?”陈啸庭偏头问道,随即却想起了什么。 今晚他出来穿的便服,头上不戴官帽,所以套着网巾,郑萱儿当初送给他的网巾。 造孽啊……陈啸庭心中呐喊道,但嘴里却道:“啊……是啊,戴着不错!” 郑萱儿脸上扬起羞涩的笑意,啸庭哥愿意戴她做的网巾,说明在心里是认可她的。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场面显得有些尴尬,陈啸庭觉得比和徐有慧间冷场还要尴尬些。 当远处传来锣鼓声,整个七元桥周边一下就沸腾起来。 陈啸庭放眼望去,便见河两边的少男少女们,都顺着廊道往上游赶去。 “吉时到了,放灯去了……”有人大声呼喊道。 所谓放灯,就是把自己买来的花灯,点亮后放到河里去,让其顺着河水飘向远方。 可陈啸庭带来的灯弟妹两人各拿了两个,故而此时他两手空空。 谁知此时,郑萱儿却从背后拿出了两盏灯,用羞涩的语气道:“啸庭哥,咱们……也去放灯吧!” 能说不去吗?陈啸庭正在犹豫间,却被郑萱儿拉着袖子,就要跟着人流往桥下走去。 既然拒绝不得,陈啸庭也只能认了,但他却拉住郑萱儿衣袖,带着她往相反的方向下桥。 因为郑萱儿所走的方向,正与徐有慧离开方向相同,他可不愿遇着尴尬。 郑萱儿可没想那么多,现在她由陈啸庭拉住衣袖,心里只被幸福填满。 顺着人群来到桥下,此时的少男少女们,不管是否配对成功,都拿出了自己的花灯。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看着河对岸陈啸庭望了老久,也没看见徐有慧的影子。 “啊……” 陈啸庭只听一声惊呼,便觉一个柔软的身子倒在了自己身上。 却是人潮涌动之下,郑萱儿一个没站稳,被挤到了陈啸庭身上来。 才靠上陈啸庭的身子,郑萱儿便迅速躲开,尽管她心里还想着多待一会儿。 “你没事吧?”陈啸庭问道,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这种桥段怎么也被自己遇上了。 郑萱儿摇了摇头,便道:“啸庭哥,我没事儿……咱们去放灯吧!” 郑萱儿将其中一盏灯递给了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盏灯上画有一对鸳鸯。 都到了这时候,陈啸庭也不可能拒绝人家姑娘的美意,便只能接过了花灯,和郑萱儿一起往河边走去。 河边一下拥挤得不得了,没过多久河面上就飘着一盏盏灯,少男少女们都对着灯许愿。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郑萱儿才长舒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可谁知她一转身,却发现陈啸庭没在身后,于是不停四下张望。 “啸庭哥……啸庭哥……”郑萱儿大喊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陈啸庭提着灯往前挤,听到郑萱儿在叫他,更快挤了出来。 两人将灯点上,轻轻将花灯放到河面上后,便见郑萱儿闭上眼睛许起愿来,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笑容。 见此一幕,陈啸庭心中不由苦笑,自己这算是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吗? 但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也属平常,所以陈啸庭很快原谅了自己。 此时,郑萱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只见她对陈啸庭道:“啸庭哥,你许的什么愿啊?” 陈啸庭也算急智,当即答道:“许的愿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郑萱儿似懂非懂,有这么个说法吗? 就在她想着陈啸庭说法真伪时,却听陈啸庭问道:“萱儿许的什么愿?” 郑萱儿面色一红,然后就用陈啸庭的话回答道:“啸庭哥你不是说愿望说了就不灵吗,所以不能说!” 好吧,即使郑萱儿不说,但从她扭捏的表情陈啸庭便可推断,这姑娘愿望肯定和自己有关。 “萱儿,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陈啸庭搓了搓手道。 此时,最热闹的放花灯也过去了,上元节灯会实际上也临近尾声。 今晚上做了梦寐以求的事,郑萱儿心里很开心,自然陈啸庭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她紧跟在陈啸庭身后,便往七元桥外走去,和他们一样不少少男少女也都或单或双离去。 走在路上,因为天已黑了的缘故,走得越远街上行人也就越少。 街上冷冷清清,郑萱儿可没这么晚出来过,便和陈啸庭靠得很近,这样才让她有安全感。 于是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到了最后差不多都挨到了一起,让陈啸庭有些不自在。 但此时他才想起一件事,于是立马顿住脚步,道:“遭了,小玉还在七元桥那边,她一个人可不安全!” 陈啸庭这一停下,郑萱儿差点儿撞个到他身上,弄得她有些狼狈。 但还是听郑萱儿道:“刚刚我见小玉跟着啸林回去了,好像啸林不太高兴!” 听到老二不太高兴,陈啸庭便知他今晚上受挫了,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有女人缘的。 但此时听到老二老三都回去了,陈啸庭心里也松了口气,同时也暗骂自己这当哥哥的太不走心。 “萱儿,咱们也快些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担心你!”陈啸庭只得道。 两人又一起走了近二十分钟后,陈啸庭才将郑萱儿送到家门外。 但开门时郑简看他的眼神,却让陈啸庭有些不敢直视,连连拒绝了坐下喝杯茶的邀请。 当陈啸庭匆匆离开后,郑萱儿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看得郑简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女儿长大了,很快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作为父亲心里肯定会有些失落。 第121章 知府衙门1 (新故事正式开始,大家多多投票,多多订阅!!) 永治十六年正月二十,今天是知府衙门正式开衙的日子。 从腊月三十到现在,知府衙门封印后已经冷清了二十天,今天才再度热闹起来。 三位大老爷相继入衙,给下面吏员衙役散下了过年喜钱,衙门上下都喜气洋洋。 就连值守在衙门口的衙役们,此时脸上也都挂满了笑容,五十枚铜板对他们来说是不少的收获。 可在这时,值守在门口的衙役,却见到衙门外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是锦衣卫的人……”值班捕快心中暗道,随即便迎了出来。 作为捕快,对广德府内各官署那是再熟悉不过,所以今日这位值班捕快,很容易就判断出为首那人是锦衣卫的小旗官。 “小旗大人……”才靠近了些,这名捕快便躬身行礼道。 此时,陈啸庭走在最前面,在他后面跟着三名校尉和众差役,其中两人正是赵英和郑定。 没错,就是郑定,郑萱儿的哥哥,郑简的儿子。 过了年后,郑简就申请退了下去,让他儿子郑定补了缺,被陈啸庭要到了自己手下。 而三校尉中最面生那位,则是新补缺进来的,名叫肖大成。 肖大成是肖经业兄弟的儿子,他出事后校尉的差事就与他这一脉断绝,而是传到了他侄子这里。 站在原地,陈啸庭对面前捕快道:“奉百户衙门指令,今日向知府衙门派遣坐堂校尉!” 听到这话,值班捕快脸色一僵。 自去年那位锦衣卫千户将坐堂校尉撤走后,广德百户所就没往知府衙门派过校尉,怎么今日又来了? 当然,他只觉得锦衣卫做事拖沓,却没能明白这里面的政治意味。 可陈啸庭心里却清楚,正如当初沈岳撤掉广德府衙坐堂校尉,那么今日再派肯定也是他的授意。 这意味着,沈岳与广德府衙的彻底反目,派遣坐堂校尉就是给这些人心上扎一根刺。 见值班捕快愣住,陈啸庭不由沉声道:“怎么……还不让开?” 值班捕快暗骂自己不分轻重,连忙便闪到了一边去,锦衣卫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进入衙门时候,陈啸庭看见了在一群衙役中的陈啸林,看样子他精神还不错。 上元夜晚上,陈啸林的示爱之举受挫,人家姑娘很委婉的拒绝了他。 向陈啸林点头示意后,陈啸庭才带着人走了进去,十几个人看起来气势不凡。 待他们进去后,衙门口才恢复了些活泛气息,而衙役们都围到了陈啸林身边。 “啸林,刚才那位就是你大哥吧……” “我说啸林,有你大哥给你撑着,我们日后都得跟着你混了……” 一堆的恭维话涌了上来,弄得陈啸林应接不暇,他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而在进了府衙后,陈啸庭便径直往二堂赶去。 和泰西县衙一样,府衙坐堂校尉值守所在,也是在二堂一侧。这里接近府衙核心,能更好监视府衙内的情况。 当看到陈啸庭一行人来势汹汹,有吏员顿时便转身往里走,看样子是去报告情况了。 陈啸庭面色深沉,依旧带着人往前走着,十几人的脚步声和佩刀声交织,更添了几股气势。 就在此时,前面出现一官员,问道:“府衙重地,你们来做什么?” 语气有些不善,甚至有质问的意思在其中,让跋扈惯了的赵英马上就想上前开呛。 但陈啸庭却伸手拦住了他,呵斥道:“下去,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将赵英瞪回去后,陈啸庭才转过身来,对面前官员拱手道:“陈大人,在下奉百户大人指令,特带新任坐堂校尉前来!” 不怪乎陈啸庭有耐心,眼前这位陈大人虽然是府衙三位大老爷中排名最后那个,但却不是他能随意甩脸色的。 眼前这位广德府通判陈立诚,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广德府内刑狱讼事皆由他掌管。 陈啸庭可不想因为毫无必要的 作为文官,陈立诚对锦衣卫天然就有排斥感,所以此时他对陈啸庭态度并不友好。 而听了陈啸庭的话,陈立诚瞬间就明白了此事意味着什么,这是冲府衙和府台大人来的。 当初往上递状子的事,虽然李长山做得很低调,但陈立诚知道这件事。 对于李长山和沈岳反目,陈立诚其实是能理解的,因为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利益会驱使人做出选择。 所以,现在就是李长山的报应来了,只不过这股报应会将整个衙门拖进去。 但该说的话陈立诚还是要说,只见他背负双手道:“前几个月沈千户才撤了府衙的坐堂校尉,你今天带人来……可就是打你们千户的脸了!” 陈啸庭面色一寒,但还很快就控制了情绪,只冷冷道:“大人说错了,我们千户大人之前说的是撤换坐堂校尉,而不是撤掉……之前为撤,现在为换而已!” 说到这里,陈啸庭紧接着还道:“大人掌一府狱讼,民之悬命,可不能曲直不分!” 听得这话,陈立诚不由大怒,但对陈啸庭这名小旗官,却丝毫没有办法。 锦衣卫和文官根本不是一个系统,陈啸庭此行背后还有沈岳撑腰,他陈立诚对付不了这些人。 更何况,陈啸庭是冲李长山来的,陈立诚如果和他们杠上了,只不过白白替李长山挡了刀。 作为一寒门走进殿阁的士子,陈立诚不允许自己做这么傻的事。 刚刚他对陈啸庭的这番话,便足够向李长山交代了,毕竟他是出言相斗过的。 陈立诚拍了拍自己衣袖,脸上从新恢复平静后,则道:“你一小旗官,也敢妄言本官曲直,可笑!” 说完这话,陈立诚冷笑两声之后,便拂袖而去。 不远处的吏员们见大老爷走了,一个个也都没看热闹的心思,各自便继续做手里的事。 通判大人都拦不住,他们这些人自然该干嘛干嘛去,否则只会给衙门惹祸。 将肖大成送到坐堂所在后,陈啸庭便对他道:“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在府衙坐堂了!” “百户大人恩典,才让你继承了你大伯一脉的差事,记住……不要让百户大人失望!” 刚成了锦衣卫,肖大成此时本有些畏缩,但他当即却道:“大人……放心,属下不会辜负百户大人厚望!” “在府衙内,要少说多看,没有指令不许擅自行动……” 陈啸庭一说就停不下来,这时候他也想起当初的自己,却完全没守过这些规矩。 但现在身份不同,作为上官他还是希望手下能安分些,而不是瞎折腾。 陈啸庭说了一堆,肖大成应接不暇只想着事,却听赵英道:“大人跟你说的,都听清楚没?” 肖大成这才连连点头道:“听清楚了,谢大人指点!” 第122章 知府衙门2 (请大家支持正版,多多订阅!作者要惨哭了!!) “行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好好干!” 说完这句话后,在肖大成的恭送下,陈啸庭一行便离开了他坐堂的地方。 走在府衙内的廊道上,只听赵英道:“大人,这小子跟个木头一样,我看他的在府衙内的日子难混!” 听到这话,陈啸庭则道:“新人少说点儿话也好,免得在府衙里惹事,到时候他可背不住!” 说道这里,陈啸庭瞥了一眼赵英后,沉声道:“方才你还想出来顶陈通判,你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 听到这话,赵英脸色一僵,然后道:“大人,那厮居然质问咱,属下也是……” 见赵英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陈啸庭当即呵斥道:“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见陈啸庭真生气了,赵英可不敢油嘴滑舌,便低头道:“大人,属下知错了!” 毕竟是要好的兄弟,陈啸庭也不好苛责过甚,便道:“记住了,说话要看人,这里不是三才会的香堂,由不得你胡来!” 赵英无言以对,只能点头应是。 而陈啸庭则对一旁的郑定道:“郑定,这些话你也记住了,不要和赵英学!” 郑定今日是第一天当差,他和肖大成同属新人,但他却知道为何不是自己去坐堂,这里面都是陈啸庭的偏向。 所以郑定服气道:“属下一定记住!” 可是,有些人的性子那真是难改,比如赵英此时又道:“大人,咱这是往哪里去?” 按理说肖大成送到了,他们就可以交差了,但现在却还往府衙里钻。 带着赵英和郑定以及七八名差役继续往前,陈啸庭则道:“如果仅仅是送肖大成来,用得着咱们如此兴师动众?” 郑定一副疑惑的样子,便问道:“大人,那咱们还要干什么?” 陈啸庭往前速度不减,微微笑道:“当然是去告知府台大人,咱们千户大人对他的问候!” 说实话,按陈啸庭自己的想法,把肖大成带来后就该离开府衙这是非之地。 可今天过来之前,周文柱特意有交代,说一定要当面将派遣校尉一事告知李长山,并交给他一件东西。 越往里走,里面的吏员也就越多,看向陈啸庭等人的视线也就越多。 似乎是察觉到陈啸庭一行的反常行为,这时从外面涌进来了些捕快和衙役,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郑定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形,此时心里紧张得不行,满是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要说还是赵英这人话多,只听他轻声对郑定道:“不要惊慌,咱们是皇差,怕他个什?更何况还有大人在前面!” 赵英对陈啸庭有盲目的信心,再加上这半年多来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眼下情形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 来到府衙三堂外,陈啸庭已经看到里面一身大红官服的李长山。 而坐在大案后的李长山,此时也抬起头看向了陈啸庭,以及他身后的校尉差役们。 大堂门口站着的两名捕快,见陈啸庭到来均往中间一站,大声道:“府衙重地,止步!” 虽然对面的是锦衣卫,但这两名捕快也没办法,他们端的是李长山的饭碗,更何况只是挡住门而已。 陈啸庭一行停下脚步,他也不看门口的两名捕快,而是从里面喊话道:“府台大人,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李长山为广德之长,在府衙之内拥有绝对权威,所以此时看向陈啸庭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轻蔑。 只听他沉声道:“府衙与百户所素无往来,你来找本官何事?” 陈啸庭则道:“府台大人,外面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 坐堂校尉的事李长山刚刚已经知道了,虽然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是必然之事。 所以李长山便道:“该来的人也来了,你还有何事?” 仍是站在外面,陈啸庭道:“原来大人已经知道坐堂校尉来了,在下也是公事公办,大人不要见怪!” 听到这些话,李长山心里有些诧异,这位年轻的小旗官并无传闻那样张扬。 但李长山贵为从五品的知府,自然不会与陈啸庭一般见识,便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本官公务繁忙,你可以回去了!” 李长山不想搭理他,但陈啸庭却不能这么回去,于是他向赵英和郑定使了眼色后,便径直往大堂内闯去。 而赵英两人则跟着他一道,帮陈啸庭将门口捕快拦住,让他得以进了府堂之内。 看着捕快和校尉们纠缠在一起,李长山心中怒火大炽,但也知道继续闹下去丢的是自己面子。 只听他冷声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去!” 门口捕快这才撤下,他们也煎熬得紧,很不愿意和锦衣卫硬顶。 当然,陈啸庭并不会觉得自己这就压住了李长山,因为他根本就不够格儿。 进了大堂之后,陈啸庭便道:“府台大人,出了带新人坐堂校尉到府衙,百户所还让我给大人带了份东西!” 端坐大案之后,李长山面色阴沉让人看不出心思,整个人就如一座钟摆在那里。 陈啸庭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包,然后端在了手里。 李长山自然不会起身,大堂其中一名吏员便来到陈啸庭身旁,将这包裹取下后递到了大案上。 抬起两根手指,李长山撩开了并未封好的包裹,便看到了里面文书上写的“举广德帮会事”几个字。 李长山不由眼神一缩,这不是他送到巡抚衙门的文书,怎会在锦衣卫的手里。 见李长山脸色变化,陈啸庭便用胸中腹稿道:“府台大人,我们百户大人说,广德府的事用不着惊扰巡抚大人,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和他说!” 听到这些话,李长山怒不可遏,周文柱居然敢如此无礼。 但他也知道,这都是都是卢阳城内的沈岳的意思,这下两人是彻底撕破脸了。 真正让李长山感到担忧的是,他不明白巡抚大人对此事的态度,是否会将他给卖了。 见李长山面露深思之色,陈啸庭便知自己任务完成了,于是他便道:“府台大人,百户大人的话在下已经带到了,在下告辞!” 之所以要加这么句话,陈啸庭也是为转移李长山视线,若是因此记恨他就划不来了。 待陈啸庭离开后,李长山挥退了大堂内所有人,只一个人面色铁青坐在椅子上。 看着桌上那份状书,此时他觉得很是打脸,就仿佛是沈岳把这份状书砸到了他脸上。 良久之后,才有同知钱守德走进来道:“府台大人,事已至此,不必为此挂怀!” 李长山收起了那份状纸,叹息道:“既然当初决定了走这条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得罪的人就注定得罪了!” 钱守德则道:“我等行的端做得正,姓沈的想要胡来,也没那么容易!”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长山心中如是想到。 虽然他们在沈岳眼中也是要露马脚的贼,但于他们而言沈岳也是需要防的贼。 第123章 兵部主事 “行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好好干!” 说完这句话后,在肖大成的恭送下,陈啸庭一行便离开了他坐堂的地方。 走在府衙内的廊道上,只听赵英道:“大人,这小子跟个木头一样,我看他的在府衙内的日子难混!” 听到这话,陈啸庭则道:“新人少说点儿话也好,免得在府衙里惹事,到时候他可背不住!” 说道这里,陈啸庭瞥了一眼赵英后,沉声道:“方才你还想出来顶陈通判,你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 听到这话,赵英脸色一僵,然后道:“大人,那厮居然质问咱,属下也是……” 见赵英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陈啸庭当即呵斥道:“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见陈啸庭真生气了,赵英可不敢油嘴滑舌,便低头道:“大人,属下知错了!” 毕竟是要好的兄弟,陈啸庭也不好苛责过甚,便道:“记住了,说话要看人,这里不是三才会的香堂,由不得你胡来!” 赵英无言以对,只能点头应是。 而陈啸庭则对一旁的郑定道:“郑定,这些话你也记住了,不要和赵英学!” 郑定今日是第一天当差,他和肖大成同属新人,但他却知道为何不是自己去坐堂,这里面都是陈啸庭的偏向。 所以郑定服气道:“属下一定记住!” 可是,有些人的性子那真是难改,比如赵英此时又道:“大人,咱这是往哪里去?” 按理说肖大成送到了,他们就可以交差了,但现在却还往府衙里钻。 带着赵英和郑定以及七八名差役继续往前,陈啸庭则道:“如果仅仅是送肖大成来,用得着咱们如此兴师动众?” 郑定一副疑惑的样子,便问道:“大人,那咱们还要干什么?” 陈啸庭往前速度不减,微微笑道:“当然是去告知府台大人,咱们千户大人对他的问候!” 说实话,按陈啸庭自己的想法,把肖大成带来后就该离开府衙这是非之地。 可今天过来之前,周文柱特意有交代,说一定要当面将派遣校尉一事告知李长山,并交给他一件东西。 越往里走,里面的吏员也就越多,看向陈啸庭等人的视线也就越多。 似乎是察觉到陈啸庭一行的反常行为,这时从外面涌进来了些捕快和衙役,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郑定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形,此时心里紧张得不行,满是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要说还是赵英这人话多,只听他轻声对郑定道:“不要惊慌,咱们是皇差,怕他个什?更何况还有大人在前面!” 赵英对陈啸庭有盲目的信心,再加上这半年多来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眼下情形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 来到府衙三堂外,陈啸庭已经看到里面一身大红官服的李长山。 而坐在大案后的李长山,此时也抬起头看向了陈啸庭,以及他身后的校尉差役们。 大堂门口站着的两名捕快,见陈啸庭到来均往中间一站,大声道:“府衙重地,止步!” 虽然对面的是锦衣卫,但这两名捕快也没办法,他们端的是李长山的饭碗,更何况只是挡住门而已。 陈啸庭一行停下脚步,他也不看门口的两名捕快,而是从里面喊话道:“府台大人,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李长山为广德之长,在府衙之内拥有绝对权威,所以此时看向陈啸庭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轻蔑。 只听他沉声道:“府衙与百户所素无往来,你来找本官何事?” 陈啸庭则道:“府台大人,外面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 坐堂校尉的事李长山刚刚已经知道了,虽然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是必然之事。 所以李长山便道:“该来的人也来了,你还有何事?” 仍是站在外面,陈啸庭道:“原来大人已经知道坐堂校尉来了,在下也是公事公办,大人不要见怪!” 听到这些话,李长山心里有些诧异,这位年轻的小旗官并无传闻那样张扬。 但李长山贵为从五品的知府,自然不会与陈啸庭一般见识,便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本官公务繁忙,你可以回去了!” 李长山不想搭理他,但陈啸庭却不能这么回去,于是他向赵英和郑定使了眼色后,便径直往大堂内闯去。 而赵英两人则跟着他一道,帮陈啸庭将门口捕快拦住,让他得以进了府堂之内。 看着捕快和校尉们纠缠在一起,李长山心中怒火大炽,但也知道继续闹下去丢的是自己面子。 只听他冷声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去!” 门口捕快这才撤下,他们也煎熬得紧,很不愿意和锦衣卫硬顶。 当然,陈啸庭并不会觉得自己这就压住了李长山,因为他根本就不够格儿。 进了大堂之后,陈啸庭便道:“府台大人,出了带新人坐堂校尉到府衙,百户所还让我给大人带了份东西!” 端坐大案之后,李长山面色阴沉让人看不出心思,整个人就如一座钟摆在那里。 陈啸庭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包,然后端在了手里。 李长山自然不会起身,大堂其中一名吏员便来到陈啸庭身旁,将这包裹取下后递到了大案上。 抬起两根手指,李长山撩开了并未封好的包裹,便看到了里面文书上写的“举广德帮会事”几个字。 李长山不由眼神一缩,这不是他送到巡抚衙门的文书,怎会在锦衣卫的手里。 见李长山脸色变化,陈啸庭便用胸中腹稿道:“府台大人,我们百户大人说,广德府的事用不着惊扰巡抚大人,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和他说!” 听到这些话,李长山怒不可遏,周文柱居然敢如此无礼。 但他也知道,这都是都是卢阳城内的沈岳的意思,这下两人是彻底撕破脸了。 真正让李长山感到担忧的是,他不明白巡抚大人对此事的态度,是否会将他给卖了。 见李长山面露深思之色,陈啸庭便知自己任务完成了,于是他便道:“府台大人,百户大人的话在下已经带到了,在下告辞!” 之所以要加这么句话,陈啸庭也是为转移李长山视线,若是因此记恨他就划不来了。 待陈啸庭离开后,李长山挥退了大堂内所有人,只一个人面色铁青坐在椅子上。 看着桌上那份状书,此时他觉得很是打脸,就仿佛是沈岳把这份状书砸到了他脸上。 良久之后,才有同知钱守德走进来道:“府台大人,事已至此,不必为此挂怀!” 李长山收起了那份状纸,叹息道:“既然当初决定了走这条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得罪的人就注定得罪了!” 钱守德则道:“我等行的端做得正,姓沈的想要胡来,也没那么容易!”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长山心中如是想到。 虽然他们在沈岳眼中也是要露马脚的贼,但于他们而言沈岳也是需要防的贼。 第124章 马坡驿1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东乡县城以北五十里处,有一处稍显简陋的驿站。 东乡县位于雍西和凉州两地交界位置,马坡驿则正好建在两省交界处。 因为地处枢要,所以来往行商和官差并不少,甚至因为商人们车队的存在,还将这里弄得热闹无比。 驿站本为官营,驿丞为了给自己创收,就对商人们开放了业务,活生生将驿站营造成了客栈。 但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对商人们来说大善,一个安全的休憩地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刘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他们把大车赶进去!”林大富大声喝骂道。 自从父亲身体不大好后,林大富就挑起家里的担子,已很少亲自押送货物。 但这次的药材实在太重要,他才亲自随队押送,不敢出了一点纰漏。 作为广德府最大的药材商人,林家的生意不但霸占了广德的市场,在整个雍西也挣有一席之地。 正因如此,雍西地面上权贵们用的特供药,有一部分就是由林家提供。 这次林大富押送的货物,就是给雍西权贵们的特供药材,要送到卢阳城的仁和堂去。 见刘三没有回话,林大富又恼羞成怒骂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回话……” 这些混账,看来是该领教了家法了,回去了得好好收拾他们,林大富心中如此做想。 当林大富在驿吏处签了字,转身要去教训刘三时,却发现家丁们都望着西南方向。 因为角度的问题,林大富没能看不到官道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药材必须尽快搬进去。 快步走到自己的家马车旁,林大富扬起鞭子正要甩下,却见刘三指着远处官道,大喊道:“老爷你看,好多官差!” 官差?又不是没见过官差,至于连做什么都忘了?林大富心中骂道。 可当他看向官道,扬起的鞭子陡然定住,然后他便如刘三一样的表情。 林大富放眼望去,远处足足几十名马往驿站飞驰而来,马上全是身着黑衣的官差。 为首那抹红色,在其中则显得很是扎眼,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等马队更近一些,林大富看清楚来人官服上的团后,顿时露出了比刘三还要夸张的表情。 “是锦衣卫!”林大富大喊道。 为了傍上官面人物,他妹妹就是嫁的锦衣卫,所以他比普通人更了解锦衣卫。 如此多锦衣卫同时出动很少见,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此时天色已晚,这些锦衣卫看样子就是冲驿站来的,想到这里林大富就觉得肝疼。 和锦衣卫待在一起,很有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只不过现在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 但药材得赶紧运进驿站去,所以林大富再度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把东西送进去?” 听到是锦衣卫来了,刘三这些人本能就感到畏惧,那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 听到林大富这话,这些人一个个干劲十足,抓着紧把东西往驿站里搬运。 刘三这些下人能走,林大富却不敢离开,他怕走后下人们不晓事冲撞了锦衣卫。 轰……轰……轰…… 马队的蹄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已经压住了驿站外的吆喝声。 和林大富一样住驿站的商人还有几个,他们在看到锦衣卫到来后,心也一样悬了起来。 马队飞速而至,当快接近驿站大门时,才听一声大喊道:“吁……” 整个马队停了下来,但所扬起的灰尘却涌出老远,林大富等人纷纷捂住口鼻。 知道这时他才看清,这一行几十人的马队中,是由一位小旗官带队,同行只有九名校尉。 这些人给林大富的感觉很特别,但转眼他就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些人都很年轻。 特别是为首那名小旗官,更是年轻得有些过分,才不过十六七的年纪。 看了一眼扬起的驿旗,赵英便道:“大人,马坡驿到了!” 陈啸庭也不是瞎子,便道:“所有人下马,让驿站好生照料马匹!” 就在此时,驿丞也在两名驿吏的陪同下赶了出来,外面动静这么大他也不是聋子。 “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远迎,恕罪恕罪!”驿丞才到陈啸庭马前,便连连告罪。 看着周遭嘈杂的环境,陈啸庭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驿站怎么成了客栈?” 陈啸庭语气虽缓,但听在驿丞耳中却如惊雷,他这种小吏可招惹不起锦衣卫。 只听驿丞答道:“大人恕罪,下官这就让他们进去,不让他们侮了大人眼睛!” 说道这里,驿丞便往身后使了几个眼色,几名商人立马就意会了。 “走走走……”几名商人对手下人道,很快他们就都进了驿站内。 驿站外面一下安静下来,只余下马的响鼻声,以及呼啸的寒风声。 陈啸庭跃下马来,对驿丞道:“明日都让他们走,驿站里除了官差,谁都不能住进来!” 驿丞陪着十二分小心,此时连连答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官明天就让他们走!” 陈啸庭下马,赵英等校尉也都下了马来,自有差役接过了他们的缰绳。 留下十几名差役牵着马入马厩,其他人都跟着陈啸庭往驿站内走去,行走间不断响起金戈之声。 进了驿站的大门后,里面的院子里已看不见人。 商人们老老实实待在了自己屋子,而那些有公务的官差也回避开来,想尽量减少和锦衣卫接触。 但这些商人和官差们,却都隐于窗户门缝之后,小心观察着陈啸庭等人的动向。 驿丞卑躬屈膝的样子,看得他们心中舒坦无比,以往接触他们可没少被驿丞刁难钱财。 一边走着,陈啸庭一边道:“划一处独栋的院子给我们,马也要上好的饲料,听明白没有?” 锦衣卫明显来势汹汹,驿丞那里敢说不明白,答话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好差事!” 陈啸庭道:“这里不需要你了,下去安排吧!” 驿丞才如逢大赦,向陈啸庭行礼后便退了下去,行走间不住擦着额头汗水。 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但陈啸庭透露出来的气势,绝对摄人心魄,驿丞安逸惯了那能受得了。 即便是房间里偷看的那些人,也在心里替驿丞捏了把汗。 看着院子正中的陈啸庭,林大富微微有些失神,这位小旗官可比他妹夫凌厉得多。 穿过院子走上台阶,陈啸庭霍然转身,对赵英几人道:“你们几个随我进来,其他人摸摸驿站里情况!” 这话说完陈啸庭便转身往里面去,以赵英为首的九名校尉紧跟而上,众差役得令后则四下散去摸排情况。 第125章 马坡驿2 (订阅快碟片一百了,求各位大佬多多订阅!!) 房间之内,陈啸庭在上首的位置坐着。 这里来是驿站内唯一的三楼,可以将驿站内的情况大都收入眼里,所以陈啸庭将这里占了下来。 将头上官帽取下放在桌上,陈啸庭才对众校尉道:“行了,都坐下吧!” 房间里共有九名校尉,是周文柱给他抽调的精干力量,两个字形容就是年轻。 这九人中有陈啸庭发小余有平四人,也有他自己手下的赵岩王平安等人,九人中只有一人陈啸庭不熟悉。 见手下众人都坐下后,陈啸庭才道:“你们诸位我大都认识,作为百户所里的精干人手,想必你们之间也多有交集,多余的介绍便不用了!” 这一路上陈啸庭都全速赶路,并未如眼前这边训过话,现在是第一次。 说到这里,陈啸庭却指着坐在右侧最后那名校尉,道:“只有这位云校尉,本官是第一次见!”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道:“云校尉,起来介绍一下自己!” 陈啸庭的语气活泛,让人感觉他现在心情比较放松,这让房间内众人心里那根弦也松了一些。 听到小旗官点到自己,云青峰兀的站起身来,向陈啸庭抱拳道:“属下云青峰,见过大人!” 报了名字,陈啸庭示意云青峰坐下,然后便道:“诸位被百户大人抽调出来,与本官到了这马坡驿,可知是为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天之顾着赶路,他们都不清楚是为何事。 但这次来的这么多人,而且抽调的是精干力量,显然要发生的事不小。 虽然心中各有猜测,但这种谈正事的关键时刻,可没人出来抖激灵。 即便是赵英这个马屁精,此时也同旁人一样,一脸询问的望着陈啸庭。 感受着房间内一下的肃穆气氛,陈啸庭用手指敲击桌面,缓缓道:“兵部一位主事要来广德,咱们的任务就是护卫他的安全!” 兵部一位主事来广德。就需要锦衣卫保护他安全?大明朝这么多官员偏偏他就特殊? 众校尉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就是不知陈啸庭清不清楚。 陈啸庭当然清楚,此时事关重大,所以他没全部托出,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 而且连陈啸庭自己都猜测,恐怕周文柱也没把全部事实交代给自己,兵部这位主事怎会突然来清查。 抛开这些想法,只听陈啸庭道:“大家也别太担心了,不管那位主事是来干什么的,咱们只护住他安全就可以了!” 此时无人说话,众校尉都在消化着方才知道的消息,开始衡量此次任务的难易。 将众人都苦着脸,陈啸庭却是笑道:“再告诉诸位一个事情,此任务是有千户大人亲自指派,办好了差事……好处可有不少!” 听得这话,众校尉心中所想又是一变,现在他们又看到了此事背后的好处。 端起旁边的茶杯,陈啸庭微微抿了一口,该说的他都说完了。 好一会儿后,才听赵英道:“大人,只要有您带队,咱们那次不是旗开得胜,说得这么悬做什么!” 说道这里,似乎真是被方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赵英端起茶杯便灌了两口下去。 陈啸庭微微一笑,赵英还是最跳脱的那个。 但赵英话糙理不糙,陈啸庭自入职锦衣卫以来,不管是办差还是做事,就都没吃过亏。 这次差事虽然看起来重大,但还没一起出动抓白莲教时人多,想来也棘手不到哪里去。 而且现在还有陈啸庭这位长胜将军带队,怎么可能出现纰漏? 作为陈啸庭的从小长大的伙伴,余有平此时站起来道:“大人放心,不就是护卫一个人的安全,有您在咱们不怕做不成!” 听到这两人明显的马屁话,房间内其他人心里则轻松了一些,想来事情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见到众校尉都没方才的紧张之色,陈啸庭才道:“诸位,你们不应该将这事儿看成困难……” “咱们一共才九个人,要是办好了差事,想必名字也能传到千户大人案头!”陈啸庭不疾不徐道。 做任何事情都得把利益摆在前头,这才是让人奋进最有效的动力,但陈啸庭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他道:“诸位想必也知道,本官能有今天,就少不了千户大人提携……为何?就是因为办好了差事!” 哪怕众人对陈啸庭的事迹已倒背如流,但现在听到这番话,依旧在他们心里激起了波澜。 升官发财,升官可是排在前头,没人不对此眼热,哪怕只是一个希望在。 听到陈啸庭说这些后,众人已把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三两人之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嗡嗡声,陈啸庭“砰”的一声放下了茶杯,于是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消除了众人的心理压力,陈啸庭便道:“既然要将差事办好,你们各自带人下去仔细摸摸驿站情况,那些商人也要仔细盘问!” 陈啸庭正式发布命令,没人出来提出质疑,皆抱拳道:“遵命!” “去吧!”陈啸庭面露冷色道。 虽然一个小小驿站不可能出什么事,但因为看电影某客栈和飞甲多了,他对驿站这种地方总是不太放心。 众校尉离开后,房间内外只剩下张二铁四人,作为陈啸庭亲信他们不用做摸排的事。 此时,只听陈啸庭冷声道:“曾春,去将驿丞叫来,本官问话!” 胡唯德到的时间并不固定,陈啸庭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天,便得找来驿丞闻名情况。 没过一会儿,驿丞便战战兢兢赶来,想来锦衣卫问话对他来说压力山大。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要是问话时稍稍说错一句,他这个九品驿丞就可能脑袋搬家。 “大……大人,找下官何事?”驿丞进了房间后道。 陈啸庭放下茶杯,解下自己佩刀后,“砰”的一声就放到了茶几上。 将这驿丞吓得身体一颤,立时便道:“大……大人……” 陈啸庭面无表情,打断道:“你这驿丞可是做的好买卖!” 知道陈啸庭说的是什么,将驿站租给商户使用,确实违反了大明律例。 驿丞身如筛糠,扑通一下就跪地道:“大人,饶命啊!” 他只是个区区九品驿丞,锦衣卫要想弄死他,只需要稍稍动动指头就可以了。 但陈啸庭的目的可不是杀了这人,他也没功夫去追究驿丞的贪腐。 只听他道:“明日一早,就让那些商户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放任何人进来,听到没有?” 见不追究自己,驿丞那还敢多说,连连便道:“下官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这本就是吩咐过的事,陈啸庭叫他来主要也不是为说这个。 现在驿丞已彻底服帖,陈啸庭又问了他其他一些问题,驿丞回答皆用心用力。 这让陈啸庭对驿站,对马坡驿附近有了些了解,两人足足谈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第126章 马坡驿3 (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 永治十六年二月初三,清晨。 一大早起来,驿丞便带着驿吏敲响了商户们的门,让他们尽快离开此地。 用不着驿丞多加劝说,对驿丞的劝说他们都很配合,纷纷收拾行装准备赶路。 锦衣卫已将驿站变为是非之地,商人们都是为钱财而奔波,最怕的就是招惹是非。 听着外面的喧嚣声,陈啸庭一大早也起了身来,此时鲁三宝已将早饭给他送来。 但陈啸庭可没一早就用饭的习惯,他在窗户上瞥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后,便开始了每日早晨的锻炼。 自从穿越以来,陈啸庭在锻炼上一刻都不敢放松,早上只要有机会他都会锻炼。 鲁三宝将早饭送了就来后,就知趣的关上门出去了。 而陈啸庭则开始了自己的锻炼,单手各一百个俯卧撑,仰卧起坐两百个…… 可以说一大早上,陈啸庭就将自己弄的大汗淋漓,在这寒春里就光着上身。 也因为他坚持不懈的锻炼,才将前身留下的好身板发扬光大,一声腱子肉犹如墙堵。 大汗淋漓之后,陈啸庭用水查了查身子,简单洗漱后才穿上了衣衫。 这时门外鲁三宝禀报道:“大人,驿丞求见!” 将官服穿好之后,陈啸庭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才对外面道:“让他进来!” 只听门框传来咯吱一声,这位已快四十岁的驿丞,才满是小心的走了进来。 只见他脸上满是恭谨,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疲惫,看样子昨晚没休息好。 坐在圆桌主位上,陈啸庭喝着粥吃着小菜的间隙,便道:“你们驿站生活过得不错,早饭都上四个菜,可比我们百户衙门丰盛!” 这话说得不假,百户衙门因为吃饭的人多,早饭只有稀粥馒头加咸菜,所以只有差役才去混这顿免费的饭。 听着陈啸庭夸奖的话,驿丞心里可高兴不起来。 驿站的早饭当然没这么好,这都是为了巴结陈啸庭,他才吩咐厨房另外做的。 平日在此住宿的官差都没有这个待遇,只有那些出得起钱的商人们,才会给他们另做。 但话绝不能这么说,只见驿丞躬身道:“只要大人吃的开心,下官也就心安了!” 心安二字用的极妙,毕竟这位驿丞能否安心,就在于陈啸庭的态度。 喝了一口粥后,陈啸庭便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问到正事,驿丞则郑重道:“禀告大人,驿站里的商户们都离开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道:“离开了就好,记住不要再让这些闲杂人进驿站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瞥了他一眼道:“至少我在的这几天,不要让这些人进来了,我们离开后不会耽搁你做生意!” 这话听起来既美妙,又让人觉得背后发凉,因为驿丞更本把握不住陈啸庭的心思。 于是他只能道:“能帮大人的忙,下官喜不自胜,那些商户下官也觉得不该住在驿站!”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这样的场面话还是要说,驿丞不会明着说自己还要利用驿站做生意。 还是那句话,他摸不准陈啸庭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守着大明律的规矩。 当然,对驿丞的话陈啸庭只能呵呵,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他走后驿站该怎么接客还是会怎么接客。 这些他也管不着,别人做脏事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又喝了一口粥后,见驿丞还站在旁边,陈啸庭不由问道:“你还有事儿?” 驿丞咽了咽唾沫,才道:“大人,若是下午有官差来投,让不让进?” 一般住驿站的官差都带有公文,说不定其中某些就很紧急,驿站本就是为这些人设的。 所以他昨日吩咐驿丞时,也只是让他将商人们赶走,没让他撵那些官差。 想了想后,陈啸庭便道:“只要有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勘合印信,就放他们进来,我们的人会一一检查!” 听到这个答案,驿丞在心里才松了口气。 赶人虽然是陈啸庭的意思,但做这事的却是他,最后得罪人的也是他。 来往马坡驿的官差遍布广德雍西,到时候陈啸庭拍拍屁股走人了,承担后果的却是他这个驿丞。 “那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驿丞小心翼翼道。 在这个房间里他感到无比压抑,曾经巡抚大人途径此地时,都没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巡抚这样的地方大员对下要随和得多,那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反而颐气指使,就像阎王下面的小鬼一样。 而陈啸庭这些锦衣卫们,这比小鬼还要难缠,因为他们是要吃人恶鬼。 能感受到驿丞内心的恐惧,这让陈啸庭很满意,这样驿丞才能好好办事。 “去吧!”陈啸庭难得露出微笑道。 “是!”驿丞答道,随即转身而去。 待他离去,陈啸庭才放下筷子,对门口的鲁三宝道:“去通知赵英和余有平,让他们带人将驿站搜一遍,不要有漏网之鱼在里面!” 得令之后,鲁三宝立即领命而去,速度跑得飞快。 再度拿起筷子来,陈啸庭叹了口气道:“只希望,这位胡大人早些赶来吧……” 因为时间拖得越长,不安全的因素就越多,所谓的秘密前来也会变得不那么机密。 但随即,陈啸庭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干等着呢? 为什么不可以拍人沿官道去找?只要换下官服,想来不会暴露什么。 “来人!”陈啸庭一声吼道。 旁边房间内正吃着东西的张二铁迅速赶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啸庭则道:“去叫王平安过来,本官有事吩咐!” ………… 下午,太阳逐渐西斜,让本就冷的天温度更低了些。 上午陈啸庭派人出去寻找,王平安等人着便服,骑马循着官道往北找了五十里,也没发现胡唯德的踪迹。 这让陈啸庭心中感到有些不妙,胡唯德本该这两天到,但五怎么会找了五十里都不见人影。 站在三楼的窗户便,陈啸庭冲着北方遥遥望去,目及之处一片荒凉。 陈啸庭微微叹息道:“周大人……你可真替我派了件好差事啊!” 虽然心中不那么舒服,但陈啸庭也能理解周文柱的选择,因为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陈啸庭。 这次胡唯德来意味深远,百户所就需要派出得力之人,才能配合胡唯德办好差事。 而整个百户所中,只有光芒最盛的陈啸庭最合适,其他人都没了那股锐气。 百户所十名小旗官,除了陈啸庭就章橙年轻,总不能派章橙这不靠谱的官二代去。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却听驿站外传来了吵嚷声,将陈啸庭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第127章 身份难明 整整一天都很安静,这时候却闹出了动静来。 陈啸庭便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站在窗户边看,驿站外发生什么看不太真切,院墙把该挡的都挡住了。 没过一会儿,只见伍俊匆匆赶来,对陈啸庭行礼道:“大人,驿站门口有人自称是兵部属员,但却没有公函印信,被驿丞拦在了外面!” 一听到兵部两个字,陈啸庭神色一震,难道是胡唯德到了? 也正是因为兵部二字,伍俊才会迅速赶来禀报情况,不然他早就带人将那些人抓起来了。 正了正官帽后,陈啸庭才冷声道:“走,去看看!” 此时陈啸庭心里疑窦丛生,如果真的是胡唯德来了,怎会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那么这人,到底是不是胡唯德?如果接错了人,那他陈啸庭也担不起责任。 ………… 驿站门口,两名驿吏被训得面红耳赤,而驿丞本人也狼狈不已。 比他们更狼狈的,则是站在驿站外的几个人,此时他们发髻凌乱,衣衫更是破了些口子。 但这些人气势却一点不弱,嘴巴就像连珠炮一样,怼的驿丞几人狼狈不堪。 来人一共五人,领头那人大约三十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他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和驿丞理论的,是站在前面些的几人,听他们说话就知其读过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此时,只听其中一青年道:“我们是兵部属员,我们大人更是雍凉清吏司主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将我们拦在外面!” “你小小驿丞不过九品,我家大人正七品衔,你这是以下犯上?” 听到这话,驿丞也只能道:“只要诸位拿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在下立马请诸位进去,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驿丞没说,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 若是以往,即便这些人拿不出公函印信,多问两句没问题后驿丞也会放行,毕竟谁没事会冒充官员。 可而今陈啸庭有严令在哪里,驿丞就不敢自作主张了,虽然从这些人气度他能推测出这些人是官府中人。 听了驿丞这话,方才说话那青年立时大骂道:“放肆……你敢威胁我们?” 驿丞也听得一阵火起,这两天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则冷声道:“官员属员进驻驿站出示公函,大明律中规定得明明白白,你既说自己的兵部属员,难道不知道?” 这话问得青年哑口无言,作为清吏司的书吏,对此他当然清楚。 正当他要胡骂回去,却听身后的中年男子道:“行了,既然这里住不进去,那就找处客栈去住!” 青年书吏则急道:“可是大人,咱们还要在这里和锦衣……” 听到这里中年男子登时怒道:“住口,休要胡说!” 中年男子没说话还只是文质彬彬,但这一开口却气势十足,即便一身破烂衣服也让驿丞感受到他的官威胁。 青年书吏不敢多说,一旁另一位年长书吏则道:“大人,咱们真的要走?” 就在中年男子要回答时,却听驿站里传来一个声音道:“难道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已经准备好离去的中年男子,此时不由穿过身来,则看到驿站里走出来大批的锦衣卫差役。 说话的正是伍俊,此时他越过了驿丞三人,来到了中年男子面前。 但中年男子却没理会伍俊,而是看向了从驿站内出来的那位小旗官,而陈啸庭此时也正正盯着他看。 此时,十几名差役已将中年男子围了起来,围聚在他身旁的几名属下此时面露惊慌,唯有他还保持平静。 陈啸庭背负双手往前走来,在他身后则是杨月行和魏无定,这二人皆用逼视的目光看着中年男子一行。 “假冒朝廷命官是大罪,你们现在认罪,本官可以从轻发落!”陈啸庭停下脚步道。 这时,那名青年书吏可不敢出来冒头,锦衣卫全副武装,上去触霉头不是自找捕快。 看到陈啸庭出来,中年男子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便道:“这位大人说笑了,本官乃兵部雍凉清吏司主事胡唯德,可不是你说的假冒之人!” 一切说的都对,而且时间也对的上,陈啸庭已经相信了这人的身份。 但他还是问道:“既然说你是兵部主事,那请拿出你的官印,公函,勘合!” 看着胡唯德一行这狼狈的样子,陈啸庭便知他们不可能拿出这些东西,而不是不便拿出。 听到这话,胡唯德面色阴沉道:“今天中午赶路时遭了贼人,官服公函这些东西,都被贼人抢去了!” 这倒是比较合理的解释,而且看胡唯德一行几人的样子,也确实像被抢了东西。 但他还是问道:“贼人图财害命,既然抢了你们钱,为何还放走了你们?难不成是他们大发善心?” 这确实是个疑点,所谓斩草要除根,打劫朝廷命官是大罪,既然动了手就不可能留活口。 但这时胡唯德脸色更是难看,好一会儿后才道:“本官一行十多人,只有我们五人逃了出来,其他人都死在了山贼刀下!” 见胡唯德面露怆然,但陈啸庭可没功夫同情他,便再度问道:“山贼都是精悍之辈,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啸庭不依不饶,胡唯德本人还没说话,但他身旁的书吏却道:“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陈啸庭瞥了这人一眼没有说话,旁边的杨月行却明晰了他的意思,立时便呵斥道:“住口,大人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没理会这些人,陈啸庭对胡唯德道:“事情干系重大,若是你们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只能将你们带到清吏司去确认身份了!” 其实陈啸庭只是在诈胡唯德,他当然不可能将胡唯德带到凉州的清吏司去,那样什么事都耽搁了。 但如果这些人是假的,只凭借陈啸庭这番话,便能让这些人露原形。 甚至此时,陈啸庭还向周遭差役打了个手势,这些人立即便缩小了包围圈,摆出要那人的阵势。 这时,只听胡唯德冷声道:“且慢……” 将这几人表情并无太大变化,陈啸庭基本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但他还是道:“怎么,要认罪了?” 胡唯德不为所动,只是道:“我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你过来我给你看!” 陈啸庭面露迟疑,既然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而起现在还只给自己看。 见他陈啸庭没有动,只听胡唯德一声嗤笑,然后激将道:“怎么,堂堂锦衣卫,还怕我们害了你们不成?” 第128章 必须追回来 (昨晚上地震,码字的时候杯子里水都摇了出来,这是惊心动魄的一章!愿灾区平安!!) “大人,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你可别上当!”魏无定在一旁道,此时他的手已放到了刀柄上。 陈啸庭微微一笑,将魏无定拔刀的手按了回去,同时对他道:“刀不要轻易拔出来,咱们锦衣卫拔刀都是要见血的!” 听得陈啸庭教训,魏无定瞪了胡唯德几人,然后才恭谨对陈啸庭道:“大人教训得是,属下记住了!” 然后,陈啸庭才转过身来,慢慢靠近了胡唯德。 当他来到胡唯德身边后,才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胡唯德不疾不徐,缓缓道:“大人附耳过来!” 故弄玄虚……陈啸庭心中暗道,他倒要看对方玩什么花样。 当他靠近胡唯德后,则听对方道:“本官身上有圣旨,不知能不能证明本官身份?” 听到这话,陈啸庭身形一颤。 不是因为确定了胡唯德的身份,而是这份圣旨本身。 这是要办多大事,才需要两千里外的皇帝亲自下旨,也难怪胡唯德如此慎重了。 ………… 驿站内唯一的三楼内,此时门窗紧闭,里面只有陈啸庭和胡唯德一人。 此时陈啸庭与胡唯德左右对坐,而胡唯德则在自己衣袖套着,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取出个布包来。 只听胡唯德道:“这是皇上降下的旨意,拿去查验吧!” 见胡唯德将包裹打开,陈啸庭则看见了里面的杏黄色卷轴,正是圣旨该有的模样。 陈啸庭并没有起身去拿,他在想着这份圣旨的意义,真的有必要由皇帝亲自下旨给一个七品主事,仅仅是为了清查卫所军事? 而且看胡唯德保存圣旨的方式,这很有可能是一份密旨,一份无法被公开的旨意。 想到无法被公开,陈啸庭便知道该怎么选了,于是他道:“胡大人,圣旨我还是不看了,既然是皇上给你的旨意,我们旁人岂能窥测圣意?” 非常有理有据的拒绝了胡唯德的提议,陈啸庭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陷得太深,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 对此,胡唯德也不以为意,只要陈啸庭相信了他的身份便好。 胡唯德将圣旨收了回去,然后道:“只要陈大人相信本官身份就好!” 不管怎么说胡唯德都是奉皇命而来,陈啸庭自然得给其几分尊重,只见他站起身道:“方才在下唐突,还请胡大人莫要责怪!” 要说心里没有芥蒂,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胡唯德毕竟还要用到陈啸庭,所以此时他则大度道:“陈小旗也是公务在身,不得不如此,本官岂会怪罪!”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两人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和谐,陈啸庭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他问道:“想来胡大人从凉州过来,应该有护卫护送才是,为何会如此狼狈?” 知道陈啸庭还没全相信自己,胡唯德便道:“我们一行秘密而来,随行护卫共有把人,均作普通打扮,一路行来都平安无事!” “但今晨才入东乡境内,便有贼人杀了出来,抢走了我们的官服印信,随行护卫皆战死!” 陈啸庭只是静静听着,显然还等着胡唯德继续说下去。 “本官与几名书吏,在混乱之际夺路而逃,穿入密林荆棘狂奔不止,这才逃得一命!” 似乎是为了结束答话,胡唯德特意作总结道:“之后我们才逃到了这里!” 这里陈啸庭有个细节不太清楚,便问道:“这些贼人来了就抢官服印信,还是说什么东西都抢?” 如果是针对官服印信这些东西来的,那针对的意味就太明显了,这就意味着背后还有人。 否则一群山贼,怎会知道如此秘密之事,刚好就将胡唯德给抢了。 胡唯德则道:“那些山贼从林子里冲出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其实胡唯德没说实话,官印和公函都在他随身包裹中,但被他慌乱间弄丢了。 事情经过陈啸庭大致已弄清楚,于是他便问道:“胡大人,眼下你已安全,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不管胡唯德此行真正目的是什么,不管那些山贼为什么会抢他,现在陈啸庭只想让自己不陷那么深。 所以他不看皇帝的密旨,也不会提胡唯德提建议,他只一心把护卫的工作做好。 可听到陈啸庭这样问自己,胡唯德稍稍一想后,便道:“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将本官的官服印信夺回来,没有这些东西,本官到了卫所无法行事!” 胡唯德的想法很疯狂,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可知,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负责护卫你的安全,剿贼是军队该做事!” 山贼可没那么容易拿下,他陈啸庭可不能听了胡唯德的话,就让手下的弟兄去送命。 早已料到陈啸庭不会轻易答应,胡唯德便道:“陈小旗你要知道,你护卫的不是本官的安全,还有本官差事的安全,可现在拿不回那些东西,差事就没法办……”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胡某自该领罚,但陈小旗你怕也难全身而退!”胡唯德悠然道。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即便陈啸庭意志坚定,此时也觉得抉择艰难。 胡唯德可以向皇帝上折子,到时候他在里面将责任全推给他,陈啸庭是承受不起这个后果的。 但也不是说就这么简单答应,陈啸庭便道:“大人可知,我手下兄弟加起来不过四十来人,围杀山贼人手不够,还是指挥附近卫所,或是禀报东乡县衙……让他们派人围剿!” 听到陈啸庭这些话,胡唯德如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只听他道:“本官是秘密来的,你难道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本官失了颜面,还如何办差?” 而紧接着,胡唯德又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本官方才回忆了一下,那些山贼至多不过二十人,若非本官身边护卫之士太少,也没他们逞凶的机会!” 陈啸庭面露沉思,好一会儿后才道:“敢问大人,这些人所用兵器如何?可有弓箭盔甲?” 装备这个问题很重要,若是这些山贼兵器齐全,依旧没那么好处置。 胡唯德又是回想一番后,才道:“这些人不到半数有兵刃,其他人都是拿着木棒等物,只有带头那几人穿着破旧皮甲!” 这下陈啸庭心里就有数了,他们这便所有人都有佩刀,校尉们都着铁甲,此番出来还从库房领了强弓。 人数,兵器,铠甲,装备都占优势,这山贼窝还是可以闯一闯的。 见陈啸庭面露深思,只见胡唯德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抓住陈啸庭手臂道:“陈小旗,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越近东西越可能找不回来,到时候差事就真的办砸了!” 咬了咬牙后,陈啸庭才一拍桌子道:“胡大人放心,我会帮你把东西找回来!” 胡唯德被吓了一跳,然后才恶狠狠道:“必须追回来,本官要将那些贼人挫骨扬灰!” 第129章 大石山 (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同时也感谢订阅打赏地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明月当空,荒郊野地。 大石山下,一片寂寥无声,就如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 大石山有山贼,这在东乡县北并不算太大秘密,但却未被剿灭。 原因就在于,这些山贼人员并不固定,当地寨民多数参与其中,县衙总不能将这片的百姓都抓了。 归根结底还是百姓太穷了,一旦生活过不下去,他们也只能拦住商队要挟钱财。 虽说这里的贼人多数为百姓充当,但大石山也有真正的职业山贼,李二麻子便是最大的一股。 只不过他们隐藏在百姓之间,虽然手上已经沾了十几条命案,也让官府对他们束手无策。 陈啸庭之所以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完全是问驿丞才得知的。 这位驿丞守着驿站,南来北往商户不断,和商人们打交道久了,也就清楚了商道上的点子。 躲在林子里,寒风吹个不停,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疼。 虽然已是初春,但在雍西这等苦寒之地,气温依旧很低,条件比南方艰苦得多。 此时,只听赵英骂道:“妈的,驿站里那些王八蛋,难办的差事全都派给咱们,他们倒躲在驿站里舒服睡觉!” 让他们剿贼也就罢了,偏偏还催得这么急,大晚上都不让人睡觉……想到这里赵英就觉得来气。 谁知王平安却道:“你叫苦什么?大人还不是和我们一起吹风受冻!” 陈啸庭正在考虑自己的计划,听到这两人说个没完,当即低声呵斥道:“你们两个都闭嘴,再吵就给我滚回去!” 这话陈啸庭可不只说给赵英两人听的,他只想让所有人都闭嘴,否则打草惊蛇今晚就白干了。 也正是此时,之间林子外面有人摸了过来,还没靠近就传来两声“咯咯”声。 “是伍俊回来了!”陈啸庭低声道。 他派出伍俊前去打探消息,现在陈啸庭只希望能带回来好消息。 想起方才派差的时候,伍俊和新来云青峰还起了争执,二人都对这份头功起了想法。 这个云青峰陈啸庭也有几分了解,此人爷爷辈本是一位总旗,但因和当时的百户有了龃龉,其父补缺小旗的事儿就一拖再拖。 直到云青峰的父亲病逝,也没等到补缺小旗官的机会,现在的云青峰就更没这个可能了。 所以陈啸庭能理解云青峰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得照顾对方。 所谓亲疏有别,伍俊这几个月为他鞍前马后,自然要更偏向他一些。 云青峰想要上位,可不是简单求几句就能得到表现的机会,因为到现在陈啸庭还不清楚他的能力。 陈啸庭想到这里,伍俊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只是低声道:“大人,驿丞那老儿说的果然不错,这群贼人就在那边山头上!” 陈啸庭点了点头,问道:“对方大致有多少人,防守是否严密?详细情况如何?” 对此伍俊心有腹稿,便道:“回禀大人,属下方才仔细看了,对方人数不到二十,现在多数人还在喝酒,外面只有三人放风,属下手下人还在前面盯着!” 伍俊说的很兴奋,只听他问道:“大人,要不要动手?” 胡唯德明说今晚上要将东西给他送回去,陈啸庭其实没得选择,胡唯德他可得罪不起。 陈啸庭可以不买其他文官的账,但胡唯德奉的是皇差,这其中差别可大了去。 一手握住刀把,陈啸庭沉声道:“当然要动手,今晚上辛苦你了,你的功劳本官会上报给百户和千户大人!” 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伍俊自然喜不自胜,他这也算是用命博前程了。 听到这话,赵英余有平这些人则有些羡慕,纷纷后悔之前没有坚持,只担心这任务的危险性去了。 说完这些后,陈啸庭便低声对众人道:“所有人听令……隐蔽前进,今晚将这些贼人拔了!” 此时也已深了,陈啸庭便率着手下人往前摸去,众人皆尽量减小行进时发出的声音。 在伍俊的带领下翻过山头后,便见林外空地上有一茅草搭建的房子,显然是这些山贼搭建来临时歇脚的。 伍俊招来手下差役问明情况后,才向陈啸庭禀报道:“大人,放风的三人房子前石头上有一个,房子后面的林子里有一个,还有一个在房子西侧的草垛里睡着了!” 听到这些情况,陈啸庭才更放心了些,这些人虽然号称悍匪,但在这只是相对那些流民来说的。 想到这里,陈啸庭也明白驿丞既然知道这些人的老巢,为何却不上报县衙将其剿灭。 因为只有这些悍匪存在,他的驿站对商人们来说才有价值,否则谁会来住。 “余有平,肖敏中,郑定!” 陈啸庭一连喊了三个名字,这三人也迅速来到他面前,陈啸庭便吩咐他们去将放风那三人解决掉。 当余有平三人带着手下各自离开后,陈啸庭又道:“剩下的人,让你们手下的人准备弓箭!” 看着草房内亮起的火光,以及里面隐约传来的笑骂声,陈啸庭嘴角露出了冷笑。 这么大晚上出来做事,他心里也很不痛快,但他不能回胡唯德撒气,就只能拿这些人开刀了。 林子另一头,老窑子抱着手里的刀,看着草房方向暗自骂着。 今天抢肥羊的时候,他可没少出力,可现在却被派到外面放风,连口酒都没得喝。 “王八蛋,不就因为老子后来些,就敢这样欺负老子,给来老子走着瞧!”老窑子嘴里恶狠狠道。 老窑子之所以叫老窑子,顾名思义就是因为他喜欢烟柳之地,每次分的钱都被他砸到了城里青楼中。 此时他越想心里就越不得劲,一把握着刀就看到了面前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可也是他这一刀,将已经摸到他面前几米处的差役吓了一跳,发出了“嚯”的一声低呼。 老窑子赶紧将刀拔了出来,做出戒备姿态骂道:“谁在那里?” 虽然这里不可能有旁人,但老窑子还是很谨慎,否则他也活不了这么多年。 这是郑定第一次出这样的任务,事情发展得不是那么顺利,情急之下他便下令道:“杀了他!” 于是余有平和手下差役自四个方向杀出,四柄刀从不同方向砍向老窑子,让这位老江湖一时间亡魂皆冒。 老窑子胡乱劈出两刀,顿时响起金戈交击之声,虽然格挡开了杀向他的其中两柄刀,但剩下的两柄刀还是划到了老窑子腹前和肩上。 吃痛之下,老窑子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郑定一时慌了神,厉声下令道:“杀了他!” 第130章 箭 听到后面林子里传来的惨叫声,外面埋伏的人一下就紧张起来,便能猜到是郑定将事办砸了。 但因郑家和陈家的特殊关系,想来陈啸庭也不会重罚他,众人所担心的只有今晚的任务。 要是因此把今晚的大事搞砸了,那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夜深无光,众人看不到陈啸庭脸上的阴沉,只听他冷道:“弓箭手准备,如果里面房间内有人出来,杀无赦!” ………… 房间之内灯火通明,今天宰了肥羊的李二麻子,端着酒碗不停往嘴里灌着。 今天抢了一票,捞了上百两银子和银票,足够他们花天酒地很长一段时间了。 唯一让李二麻子感到担忧的是,他们今天抢的是朝廷的官员,这可把事闹到了。 最要命的是,当时手下人都只顾着抢钱抢物,生生放跑了几人。 虽然后面李二麻子花了大力气四处搜寻,但大石山周围那么大,想要找到胡唯德犹如大海捞针。 所以李二麻子喝的虽痛快,但也是借酒浇愁,早知这些人是官员他就不会动手了,或者动手后绝不会留一个活口。 按照往常惯例,抢了钱后李二麻子会和手下人先分了钱,然后痛饮一番就各自快活去。 今晚上之所以现在还没散,就是因为众人搜寻无果才会来,以至于现在抢来的钱都还没分。 此时,一名独眼汉子穿着官服窜到李二麻子面前,踉跄道:“大哥,你看我穿上这身官服,像不像衙门里的老爷!” 独眼汉子所穿的,正是胡唯德的七品官服,只不过那顶纱帽被他歪斜戴在头上,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李二麻子本就为今天的事生着闷气,一下大怒道:“赶紧脱下来,这也是你能穿的?” 和这李二麻子这话,下面便有人嘲笑独眼汉子道:“独眼,你就是穿上了皇上的龙袍,也就是个粪坑里的泥鳅!” “就是,你小子穿什么都是臭狗屎……” 被李二麻子凶了一顿,独眼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只是痛饮了几碗酒下去,但身上的官服却没脱下来。 若是平时手下人不遵号令,李二麻子早就动刀子了,但今晚上他却没那份功夫。 “老六,今天这肥羊的消息你是怎么得来的,怎么会是当官的?”李二麻子问身旁的汉子道。 被称作老六的汉子放下手里的肉骨头,便答道:“大哥,城里得来的消息,只说这帮人带了钱财,谁能想到他们是官儿!” 老六一直在城里厮混,消息渠道不少,一般是由他物色下手的目标。 所以,老六在这伙人中地位比较突出,严格意义上他就是这里的二当家,只不过这伙人太少没有设二当家的位置。 正因如他掌握有肥羊的消息,老六才更重视对消息渠道的保护,所以没有明言究竟是那里得来的消息。 大石山下往来商队虽不少,但这些商队往往结伴而行,抢他们的困难比较大。 所以得物色胡唯德这样落单的肥羊,老六就是专干这个的。 李二麻子心神不宁,道:“今日抢了朝廷官员,我看这段时间都得避避风头了,赶紧分了银子散去才是!” 李二麻子是说了那么多,老六只听到了分银子三个字,这让他喜不自胜。 今天抢了现银加银票足有二百两,他分三十两不成问题,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可就在老六准备分银子时,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声,这让房间内的迅速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不愧是刀头舔血之人,仅因为一声惨叫,便各自拿起了自己的家伙什儿。 虽然只有不到一半人有兵器,但剩下人即便拿着木棒,眼神中也满是杀意。 李二麻子神色不善道:“是老窑子的声音,顺子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被李二麻子叫出的顺子,是个二十七八的汉子,此时他拿着刀站了起来,便往房门外走去。 而在他出门后,李二麻子则对着窗户缝隙往外看,他的警惕性无疑很高。 顺子拿着刀才出了们,便听“嗖”的破空声传来,然后他就觉得胸口生疼, 顺子低头看去,胸口处已经有一支箭插在那里,此时月光下箭羽还微微颤抖着。 “啊”的一声惨叫,顺子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箭矢刺破了他的心脏,他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房间之内,李二麻子眼睁睁看着顺子出门就被射杀,只听他怒吼道:“王八蛋,谁这么大胆子,敢黑吃黑!” 这时候李二麻子还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抢了胡唯德,才有人找上门来。 “抄起家伙,宰了外面那群王八蛋!”李二麻子振臂一呼道。 本就是贼窝子,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此时喝了酒更是难有畏惧。 话虽这样说,但李二麻子只是鼓动其他人冲出去,自己却没急着冒头。 外面人有弓箭这等利器,先出去的危险太大了。 李二麻子察觉到了危险,但此时却没想到,其他帮会又那里来这弓箭等军中利器。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李二麻子逍遥太久,以为官府奈何不了他们,所以才没往这方向想。 房间里一下冲出去七八人,但随即对面便传来连续不断的破空之声,迎面三人立即就被射倒在地,步了顺子的后尘。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李二麻子又惊又怒,大喊道:“点子扎手,都回来,都回来!” 不消得李二麻子多说,还活着的几人屁滚尿流就逃了回来,最后那人还将门给关上了。 但就是这个动作害了他,一支箭直接射穿了茅草扎的门,插在了这人的脖子上。 此时便有人惊呼道:“大壮……” 可惜大壮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只见他丢掉手里的木棒,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 他很不甘心,今晚的银子还没分到,他还没给小翠买集市上那支簪子,他还没来得及娶小翠过门,还没来得及…… 李二麻子脸色更是难看,一股恐惧之感油然而生,外面敌人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厉害得多。 还没见到对面人影子,他这边就折了四分之一的人手。 可这时候,黑暗中的杀戮和恐惧还没结束,只听有又是连续不断的破空声传来。 “小心……”李二麻子大吼,然后一个翻身躲到了椅子后面。 方才箭矢能射穿门,那么穿过同样用茅草做的墙也就不成问题,现在李二麻子只恨当初没把这落脚之处修结实些。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便有箭矢穿“墙”而进,射到酒桌上箭矢将杯盘弄得一片狼藉。 房内众人左右闪避,好在有人急智将桌子掀翻躲在后面,才有了稍稍安全些的躲避之处。 但就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两人被当场射杀,另有一人伤了大腿。 箭矢连续不断,李二麻子仓惶之间换上皮甲,但他却没有一点安全感。 自己究竟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才会惹来这么大祸事,现在他当然不会以为,是有人打算黑吃黑他了。 第131章 塌了 接过张二铁递来的酒囊,狠狠给自己灌了两口酒后,陈啸庭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现在林子里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喝酒来暖身子,也只有陈啸庭这当官的才有这待遇。 就在他喝下这口酒时,便见赵英快步赶了过来,还没走近便道:“大人,贼人已被我们压制在房间内,死伤怕已过半!” 来到陈啸庭面前后,赵英更是满脸喜色道:“大人指挥若定,这些蟊贼跑不了了!” 赵英这人马屁功夫绝对不差,只见陈啸庭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李二麻子,办他又有何难?至于这么高兴?” 说道这里,陈啸庭又喝了一口酒下肚,然后便提着酒囊往前方走去。 来到赵英等人的阵地,足足二十张强弓引弦而待,都对准了前方的茅草房。 陈啸庭往那茅草房望去,只见其外面空无一人,只零散摆着几具尸体。 这种碾压般的快感,让陈啸庭心情变得不错,心里对胡唯德的怨气也少了一些。 将酒囊扔给身后的赵英,陈啸庭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赵英接过酒囊正要说话,却听王平安抢答道:“大人,里面的贼人已经死了一半,只要咱们再射一批火箭出去,就能将他们烧死在里面!” 说道这里,王平安还得意道:“如此一来,就算他们躲在里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听了这话,陈啸庭则淡然道:“若是将他们烧了,咱们怎么找回胡大人的官服公函,拿一把灰给他吗?” “噗呲” 听得陈啸庭这话,旁边几人没憋住便笑了出来,尤以赵英笑得最为夸张。 让你小子抢我的话,玩砸了吧……赵英心中暗道。 但伍俊此时也插话道:“大人,既然不能烧死他们,继续射也难有斩获,咱们冲进去了!” 没有同意伍俊的提议,只听陈啸庭道:“先劝降吧,告诉他们放下武器就能活命,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在已经占据极大优势的时候,陈啸庭当然不会选择冲进去,那样只会把自己的优势缩小。 到时候自己手下人难免有伤亡,那是陈啸庭不愿意看到的。 ………… 房间之内,恐惧正在蔓延,下面的小喽啰们更是魂不守舍。 李二麻子将身子全藏在椅子后,在他身后则是老六,两人眼神中同有恐惧,却比旁人多了一份疑惑。 难道今天抢的那位官员,真的是某位大人物,这么快就来报仇了? 老六这混蛋,找的都是什么人……李二麻子心中暗骂,这时候他也没工夫收拾老六。 就在李二麻子要开口询问,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这话喊完之后,外面又重复继续喊着,听得李二麻子心烦不已。 只听他也扯着嗓子喊道:“老子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出来也是死,不出来也是死……我们为什么要出来?” 得罪了当官的,被抓住后怎么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他李二麻子可不是傻。 说实话,到现在李二麻子心里已清楚,自己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所以他现在只想着能杀回对方几个人弄些垫背的。 谁知此时外面却道:“我们大人说了,我们只诛杀匪首,其他人只要协助拿下逆首,其罪可以既往不咎!” 既然诓骗不成,陈啸庭就选择分而化之,里面的人很难说是一条心的。 既然有活命的机会摆在这里,仅仅是出卖名义上的大哥,还是很有诱惑性的。 李二麻子也意识到到了这一点,他这些年来积威深重,此时房间内倒也无人行动。 但他却知道,总会有人动了心思,他现在必须打掉这些人的幻想。 于是李二麻子大声道:“官差的话你们也敢相信?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绝对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现在他们的话,只是要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他们渔翁得利……都不要上当!” 听得这话,房间内本有些意动的众人,此时又信了李二麻子的话。 可这时,外面又喊话道:“负隅顽抗死路一条,助官剿贼却有活的希望,你们难道不试一试,选择活下来吗?” “你们都有自己的妻子,父母,儿子,他们可都在等着你们回去呢……” “想想吧,早晨你们的妻子会做好了早饭等你们,老母亲会给你们缝补破旧的衣物……” “难道你们要让他们,永远都等不到你们回来吗?” 当喊完这话话后,赵群心里觉得怪怪的,他可想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 但这是小旗官的意思,赵群也只能捏着鼻子喊了,只盼望陈啸庭的谋划能有效。 而在这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变得李二麻子感觉一切已不在掌控中。 这时,只听赵英又喊道:“杀了李二麻子,你们就能回家,就能见你们的妻子儿女……” 正当李二麻子听着外面喊话,只听房间里传来一声爆喝道:“我杀了你……” 只见一名年轻汉子捡起刀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李二麻子面前,吓得李二麻子迅速翻身躲避。 于是这人一刀落空,正当他要追上去再砍李二麻子,这汉子背后却挨了一刀。 “刘平你疯了,敢对大哥动手?”穿着官服的独眼厉声问道,刚才这一刀就是他砍出来的。 动手的刘平忍着疼痛,大声吼道:“我只是想要回家,我不想像大壮顺子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正当刘平举着刀要冲向独眼,此时已爬起来的李二麻子一刀斩在他脖子上,顿时鲜血如注。 刘平倒了下去,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屋内其他人见此变故,一个个脸色都阴晴不定。 李二麻子知道,如果自己不趁此机会稳住人心,就会有下一个刘平在背后捅刀子。 “看见没,这就是反抗老子的下场,你们这些王八蛋那个不是我带出来的,谁敢造反老子割了他脑袋!” 说了这些,只听李二麻子又道:“你们一个个手里都有命案,官府怎么可能放了你们?就算老子死了,你们也得给我陪葬!”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今晚被围在这里,咱们已经注定要死,还不如多杀几个官差为咱们陪葬……” 独眼此时也横刀扫视众人,谁要再敢有反意,他的刀不会讲情面。 就在李二麻子扫视屋内众人时候,惊变就此发生。 只听轰隆一声响,屋子的四面茅草墙瞬间倒下,头上的茅草盖子则砸了下来。 饶是李二麻子此时有决死之心,也被眼前情形弄得失神,好好的房子怎么就塌了。 第132章 押回去 虽然是草屋,但塌陷下来的力道也不小,将里面人砸了个七荤八素。 为什么草屋会塌陷? 在赵英喊话的时候,李二麻子等人只顾着防备内部,而陈啸庭则让手下人都摸了过来。 只用随身携带的钩子,扔上“墙头”后四方一起用力,一瞬间就将这房子给拆了。 趁里面众人被砸之际,围聚于此的众校尉差役们,纷纷涌入其内控制了现场。 当李二麻子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冷时,他已被王平安带人按在了地上,一把刀就放在他颈间。 李二麻子被控制,其他还活着的人也都一样,一个个都被拿下。 实际上,此时李二麻子和手下还活着的,已经只有七人。 当睁开眼睛,在火光下看见锦衣卫的官服时,李二麻子眼中的震惊是无与伦比的。 “怎么会……怎么会是锦衣卫?”李二麻子颤声道,这下他觉得不怨。 他们这小小蟊贼,竟要威名赫赫的锦衣卫来动手,还真是杀机用了宰牛刀。 方才喊话了那么久,赵英弄得是嘴干舌燥,此时自然也是怒火最大那个。 只见他带着人进了现场后,举起刀鞘便开始揍人,被他看押的独眼可遭了大罪。 “王八蛋,不听招呼是吧?喜欢玩命是吧?”赵英一边大人,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几息之间,独眼就变得鼻青脸肿,让他看起来更是吓人。 见到独眼还穿着官服,赵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为找这官服印信,他们才大晚上来遭这罪。 “混蛋,你也敢穿官服,赶紧给老子脱下来!”赵英恶狠狠骂道。 却不是让独眼自己脱,赵英直接让手下差役动手,两三下就将胡唯德的官服拔了下来。 可能是受赵英行为的影响,房间内其他人的戾气也被激发,都开始对自己的看押的人动起手来。 和赵英一样,在场众人心里都是窝着火的,这些山贼刚好是泻火的对象。 当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时,陈啸庭也黑着脸来到了这里,只听他冷声道:“都停下,打死了人还问什么?” 陈啸庭的话很管用,现场众校尉差役都停了下来,而地上被摩擦的山贼都是鼻青脸肿。 提了把椅子坐下后,陈啸庭才道:“把他们领头的带过来!” 王平安便将李二麻子带了过来,押到陈啸庭面前后,便一脚踢到了李二麻子背上。 看着扑倒在自己面前的李二麻子,陈啸庭翘起了二郎腿,便道:“说吧,谁指使你们抢的朝廷官员,说了本官可以放过你的家人!” “李二麻子,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你家里人在哪里,但只要锦衣卫想查,就能把他们给挖出来!”陈啸庭冷声道,他这话一下拿住了李二麻子死穴。 李二麻子是可以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已经挣够了钱,足够自己的家人儿子过上富足生活。 家人就是李二麻子最重要的牵挂,但现在却被陈啸庭拿来威胁他。 锦衣卫的能力李二麻子不会怀疑,能在半天时间内就端掉他们这帮人,就已经证明了锦衣卫的能力。 看着陈啸庭年轻的面孔,李二麻子此时不得不感慨,难怪这位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官儿。 只听李二麻子道:“大人,只要我说了,您真能放过我的家人?” 陈啸庭面无表情,只道:“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二麻子倒也干脆,知道自己没有讨教还价的本钱,无论陈啸庭是否骗他,他都只能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家人平安。 只听李二麻子道:“今日冲撞官人,都是老六在城里寻得消息,小人只是安排弟兄做事,详情大人可问老六去!” 见方才还要拼死拼活的大哥,转眼间什么都交代了,被看押的众匪都感觉到错愕。 此时只听陈啸庭道:“谁是老六?” 只见李二麻子指着角落里躺着的一人道:“大人,那就是老六,就是他接的消息!” 果然是有人单独联系,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现在他也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追查下去?自己能不能追查下去? 因为一旦深挖下去,肯定会引来无数麻烦,但偏偏陈啸庭现在怕麻烦。 好在,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只听伍俊道:“大人,这厮倒霉透顶,房顶将其砸到在地后,地上的刀划了他脖子……已经没气了!” 老六死了……陈啸庭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但李二麻子脸却变了。 锦衣卫上官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恼羞成怒起来,他李二麻子的家人一样难有活路。 “大人,老六一直在东乡县城里活动,虽然他遮遮掩掩,但小人却知他多是在城南的柳家茶社打探消息……”李二麻子连忙抖露消息道。 听到这句话,陈啸庭知道线索已经断了,仅仅根据柳家茶社这个地址,根本无法确定和老六接头的是谁。 不想听李二麻子多说,陈啸庭只摆摆手道:“押下去,都押下去,嘴巴都堵上!” 活着的只有七人,将他们全部捆绑好后,就都被押解了下去。 李二麻子眼中满是不甘,他摸不准陈啸庭的心思,也就不知道自己家人是否能活命。 “赶紧把这里翻一遍,找到胡大人的印信公函,还有他的官服也给他收起来!”陈啸庭面色不愉道。 手下人不敢怠慢,哪怕房间里就这么块地方,但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动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有人禀告道:“大人,官印找到了……” “大人,公函和兵部勘合在这里……” 事情还算顺利,胡唯德要的东西都找到了,陈啸庭对他也算有了交代。 现在让他感到麻烦的是,被抓到的李二麻子和他手下人,该怎么处理! 若是将这些人仔细拷问,若是再问出些什么来,一样得陈啸庭去调查,惹来的可能是陈啸庭担不起的麻烦。 可若将这些人杀了一了百了,却怕胡唯德对此有意见,质问他为何不深挖下去。 手下校尉差役这么多,陈啸庭可不敢保证,所有人都愿意帮他隐瞒。 怎么才能脱得了手……陈啸庭为此绞尽脑汁。 良久陈啸庭才一拍脑门……谁说自己没有调查! 只不过知情的老六已经死了,问李二麻子等人又问不出什么,直接将这些人带回去,胡唯德要是不信就自己来问好了! 这时候,所以人都已做好了自己的事,都聚在一起等待陈啸庭的命令。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高声对众人道:“诸位弟兄,今晚辛苦大家了,明日在马坡驿,本官请大家喝酒!” 好嘛,陈啸庭这话一出,众人皆发出欢呼声,至少今晚上的辛苦是有回报的。 第133战 苦闷 当陈啸庭带人回到马坡驿,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让手下人将带回来的李二麻子安置好,陈啸庭本人来到了胡唯德门外。 砰砰砰…… 三声砸门之后,房间里才亮起了灯。 只听胡唯德道:“何人?” 陈啸庭站在门外,道:“胡大人,在下已为你找回了官服印信,特来通报一声!” 胡唯德睡觉睡得这么香,陈啸庭完全可以等天亮后,再来说明情况。 但现在看胡唯德睡得这么香,陈啸庭觉得自己来对了。 胡唯德还没起来,听见声音后他的随从书吏却先来了,与陈啸庭四眼对视。 白天锦衣卫不善的态度,以及这么早就来将自己吵醒,这名书吏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但他还算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没资格和陈啸庭谈话,所以也就跟着等在了外面。 他们这些做书吏的,说白了就是胡唯德的私人僚属,还得承担起一部分仆人的事务。 两人对视几息后,只见陈啸庭粲然一笑,扑面而来的煞气,吓得这书吏立马转过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只听“咯吱”一声,胡唯德的门开了。 “胡大人,在下已将你的官服印信,公函勘合找了回来!”陈啸庭道。 “陈大人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胡唯德道,同时向外面的书吏使了个眼色。 书吏立马会意,立刻越过胡唯德进了房间,开始加水泡茶。 只听陈啸庭道:“喝茶就不必了,在下说完这事就走!” 但胡唯德那会让他轻易离开,只见他上前一步拉住陈啸庭衣袖,便往房间内走。 一边走还一边道:“陈老弟为本官找回了官服印信,帮了老哥我大忙,本官自当好感谢……” “只是此地条件简陋,现在只能请老弟你喝杯热茶,日后再为老弟你补上酒席!” 最后,胡唯德还反问道:“难道陈老弟这也要拒绝?”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中对胡唯德的印象全部坍塌,甚至让他对文官的印象都有改变。 这位胡主事能做到七品官,想来是有进士的身份,但他方才的言行与三教九流何异? 所谓的文人风骨何在?陈啸庭被拉进房间后,脑子里冒出了这个问题。 与胡唯德对坐之后,书吏已将热茶泡好端上,然后站在了胡唯德身后。 喝了口茶后,陈啸庭不由赞道:“好茶,好茶啊!” 其实陈啸庭并不懂茶,所以他这方面的形容词很匮乏,只有“好茶”两个字来赞美。 胡唯德则笑道:“这是皇上赐下的贡茶,说是有暖身润肺的效果,极其适合西北之地饮用,陈老弟若是喜欢,老哥我可以送你一些!” 这份美意陈啸庭可不愿承受,他说茶而不谈事,就是不想卷进风浪中去。 陈啸庭便道:“胡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家中开有茶社,却是有喝不完的茶!” 实际上,方才胡唯德特意提到皇帝御赐之茶,未尝没有显示自己背景的意思。 但这个背景却没吸引到陈啸庭,反而让他不敢靠近,实在是封建帝王太难让人亲近。 听到陈啸庭拒绝,胡唯德也不以为意,只似不经意问道:“陈老弟,不知贼人可有拿下活口?” 陈啸庭放下茶杯,他就知道这杯茶没那么好喝,胡唯德果然要问此事。 于是陈啸庭如实答道:“抓了几个活口,但在下能力不足,却没问出什么来!” 听到这话,方才还与陈啸庭称兄道弟的胡唯德,脸色直接垮了下来。 只听他沉声道:“陈大人的意思是,这事背后无人指使?” 老东西没安好心,陈啸庭心中暗道。 只听他道:“在下可没这么说,只是围剿一役贼人死伤多半,匆忙之下也问不出什么!” 为了占据主动权,陈啸庭接着道:“以在下之意,大人可以将这些人投东乡县衙,或是我们的百户衙门,让他们严加审问!” 再度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陈啸庭才道:“毕竟在下还得护卫胡大人安全,分不出心思去审问这些人!” 胡唯德脸色阴晴不定,他能感受到陈啸庭刻意的疏远,这种不上心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他现在需要帮手,本以为可以从锦衣卫这里找到,却没想到陈啸庭是这么个人。 “以陈大人之能,就真的问不出什么来?”胡唯德最后问道。 陈啸庭站起道:“贼人死伤太多,想要问出线索难如登天!” 事情已成定局,此时胡唯德脸色反而恢复了正常,只听他淡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些人送你们百户衙门吧!” 不管胡唯德是怎么想的,陈啸庭便道:“大人高见,在下这就去安排!” 只听胡唯德淡漠道:“你去吧!” 这下他是真的明白,自己拉拢不了这位锦衣卫小旗官,往后也该绝了这份心思。 当陈啸庭离开后,一直站在旁边的书吏却道:“大人,姓陈的也不过如此!” “都说锦衣卫刑讯之能见到长,姓陈的却什么都没问出来,有什么好神气的!”说道这里,这名书吏还笑了起来。 但面色阴沉的胡唯德可笑不出来,只听他道:“人最难的就是糊涂,你这真糊涂的人也敢嘲弄装糊涂的?” 见胡唯德语气不善,这名书吏正要解释,却听胡唯德道:“行了,你出去吧!” “大人……” “出去!” 当书吏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后,胡唯德气势立马垮了下来。 “这差事,当真是棘手啊!”胡唯德叹息道,同时自怀里掏出了那份圣旨。 将圣旨缓缓摊开,看到上面寥寥几十个字,胡唯德是越看心头越沉重。 “连一个武夫都能看出凶险来,我怎么就……”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胡唯德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后退就得罪了皇帝,同样死路一条。 他现在已经快四十了,当初的童年们有些已坐大了四品三品的位置,而他还只是一区区七品主事。 兵部主事也就罢了,他却还不是部堂内的主事,而在这苦寒的雍凉之地任职,胡唯德的不甘可想而知。 当年高中皇榜的意气风发,到如今仕途的平平无奇,青云直上这四个字离他越来越远。 也正是这番不甘心,当东厂的公公找上他时,他才会一拍脑袋解下了这差事。 “钦命兵部雍凉清吏司主事胡唯德,奉旨清查卫所事宜……”念着圣旨上的内容,胡唯德心里更是烦闷。 东厂公公交代给他的事,与圣旨内交代他的事大不相同。 换句话说,胡唯德这次来办的差,这份意思模糊的圣旨很难给他背书,他是不受圣旨保护的。 第134章 官不好当 (几天不说大家可能忘了,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阅读啊!π_π) 想到这里,胡唯德顿时冷汗直冒。 以前他只觉得奇怪,却没想得那么深,如今却有不寒而栗之感。 东厂公公送来的差事,皇上东厂和锦衣卫都弃之不用……胡唯德不敢再往下想。 “姓陈的不看圣旨就能察觉凶险,我却连个小辈都不如,这么多年官场算是白混了!”胡唯德叹息道,也难怪他仕途不顺。 想起方才书吏之言,胡唯德更感手下无人可用,这些心思浅薄之辈如何能助他成事。 可惜陈啸庭软硬不吃,否则拉拢了他办事就方便许多……胡唯德如是想到。 锦衣卫为天子亲军,天然就有皇权为其背书,对胡唯德而言是最好的助力。 可他转念一想,却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皇帝本人不愿用自己的手下,又怎会放任自己的利用锦衣卫,到时候可能弄得里外不是人。 唯一让胡唯德感到安心一些的是,这次他是对武官下手,就算闹出大问题也会有文官集团撑他。 从打压武官集团来说,文官们天然会团结一致。 端起茶杯,胡唯德喝下一口热茶,放下茶杯后道:“既然要搏,那就全力而为吧!” 只望这次办好了差事,和东厂的公公们交好后,能替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到时候不说平步青云,升官肯定没跑,这雍凉之地胡唯德实在不想待下去了。 ………… 见陈啸庭从楼上下来,赵英几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人都关好了?”陈啸庭问道。 众人跟着陈啸庭往前走,在廊道的地板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只听余有平在前道:“大人,这些人都关好了,该怎么处置?” 一边走着,陈啸庭一边道:“此地不便拷问,方才和胡主事商讨后,本官决定将这些人交给百户所处置!”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百户所大牢中各种刑具齐全,绝对能挖出不少东西。 这时,只听一个生疏的声音道:“大人,咱们派人把李二麻子这些人送回?” 见云青峰问这个问题,陈啸庭连头都没回道:“不用,本官会派人回百户所传讯,让他们自己来取人!” “既然云校尉你这么上心,这临时看守之事便你来做吧,别说本官没给你机会!”陈啸庭停下脚步道。 云青峰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得了个差事。 虽然这个差事没多大用处,可总是一个单独办事的机会,总好过一直在众校尉中不露头。 所以云青峰立即答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做好!” 陈啸庭微微一笑,云青峰有强烈往上爬的信念,这差事交给他让他放心。 “等百户所的人将李二麻子带走,你就来与本官会和,不要让我失望!”陈啸庭淡然道。 如果让他失望的话,即便陈啸庭不处罚云青峰,胡唯德也不会轻饶了他。 锦衣卫听差之所以比坐堂抢手,不仅仅因为坐堂没什么油水,还有听差有更多机会能立功。 除了你特别有钱能升上去,普通人还是得靠功劳堆砌,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所以云青峰很在意。 他家祖孙三代的愿望,就是希望他重新成为百户。 “属下明白!”云青峰当即答道。 陈啸庭还是提点他道:“不要大意,我瞧此事没那么简单,要小心有人来灭口!” 这话可说得够明显了,要是云青峰还办砸了差事,那就真是无用至极,到时候也别怪把责任都推他身上。 知道陈啸庭的好意,云青峰当即便道:“多谢大人提点,属下定不负大人重托!” 停下脚步,陈啸庭看了一眼身后众人,问道:“还跟着做什么?都散了,该睡觉回去睡觉!” 一晚上没休息,陈啸庭现在都有些犯困,一心只想着回去补瞌睡。 他们之所以等候在此,就是怕接下来还会安排事情,陈啸庭说补觉去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待众人散去之后,陈啸庭便安排魏勇赶回百户所报信,然后他也往自己房间去了。 当日上三竿之时,陈啸庭才从床上醒来,已经快到了午饭的时候。 按照他与胡唯德的约定,吃了这顿饭后,他们一行就得离开马坡驿上路了。 当陈啸庭穿好官服提上佩刀出了门,才下了楼梯便见早晨见那书吏焦急等在下面,前面是拦住他的张二铁。 “怎么回事?”陈啸庭沉声问道。 这书吏正要开口,便听张二铁道:“大人,这厮鬼鬼祟祟,被我拦了下来!” 书吏此时连吐血的心都有,他只不过来时往楼上张望了几次,却被张二铁指为鬼鬼祟祟。 但这书吏也知现在解释不清,便直接禀明来意道:“陈小旗,胡大人派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陈啸庭走下了楼梯,让张二铁闪到一边后,才对这书吏道:“你去告诉胡主事,就说兄弟们在驿站吃饱喝足后,就可以赶路了!” 得到了答案,书吏正要离开,却被陈啸庭叫住道:“我们都有马骑,你们几人可向驿站借辆马车,否则赶路的速度可提不起来!” 书吏连连点头后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啸庭对张二铁道:“以后这帮人再来找我,都拦下后再禀报!” 自己的做法得到了肯定,张二铁立马答道:“大人放心!” 之所以要这样安排,是因为这些人来找陈啸庭的时候,他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思考,想想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马上就要去卫所了,这种思考更必不可少,否则很容易就被牵扯进是非中。 如果是周文柱亲自领队前来,以整个百户所来担后果,陈啸庭肯定不会怕。 但现在只有他一个小旗官,虽然千户百户看重他,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甩开这些想法后,陈啸庭便问道:“午饭安排好没?” 张二铁答道:“已经好了,诸校尉都等着大人你呢!” 点了点头,陈啸庭则道:“走吧!先吃饭去,想必今晚魏勇就能赶到百户所了!” 当陈啸庭来到前厅时,便见里面摆好了六桌酒菜,校尉分坐两桌,差役分坐四座。 因为知道锦衣卫的大爷们要走了,所以驿丞吩咐厨房时特别用心,所以现在这几桌酒菜特别丰盛。 让那些投宿于此的差人们见了,都不免觉得眼红,他们来往此地这么多次,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大人,您看可还满意?”驿丞跟在陈啸庭身侧,讨好般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这几天吓到你了,临走还这么麻烦你,本官都有些不好意思!” 听得这话,驿丞连忙道:“大人这是哪里话,照顾过往官差食宿,是下官的本分!” 陈啸庭并不想和驿丞多说,只见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先去忙吧!” 待驿丞离开后,陈啸庭才跨入大厅内,便听余有平和赵英道:“大人,请入座!” 此时大厅内,余有平肖敏中等四人一桌,赵英郑定王平安四人一座,而云青峰因为看押李二麻子没来。 小小队伍,便也泾渭分明成两派,一派是陈啸庭儿时玩伴,一派是他手下在编之人。 见着情形,陈啸庭不免有些头疼。 现在,陈啸庭不免发出和胡唯德一样的感慨:官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第135章 泰西卫指挥使司 永治十六年二月初五,泰西县城。 今天的天气不错,骑在马上的陈啸庭沐浴着早晨的阳光,感觉很舒服。 回了头,看着被锦衣卫马队护卫在中间的马车,以及队伍前方“兵部雍凉清吏司”字样的旗帜,陈啸庭晒然一笑。 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站,就是位于县城的泰西卫指挥使司。 现在陈啸庭有一点搞不明白,胡唯德既然奉密旨而来,为何进城又大张旗鼓。 这里面牵涉的事很复杂,也只有胡唯德自己才清楚,他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还是那句话,他这位“钦差”所谓的密,不在于行踪之秘密,而是要通过秘密前行的方式,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卫所官员们面前。 这样仿佛突然袭击,才能打这些人个措手不及。 陈啸庭自不会深究此事,胡唯德怎么玩是他的事,陈啸庭只做好护卫就行了。 因为有锦衣卫随行护卫,饶是现在街上人多,也很快给陈啸庭一行让出了路来。 从年前到现在,锦衣卫大肆出动抓白莲教,对民间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民众可不管你抓的是谁,他们只知道是某某乡邻被抓,偏偏这人平日为人还不错。 经过有心人的煽动,世人便只知锦衣卫的嚣张跋扈,而不会深究锦衣卫为何抓人。 但这些对还是小旗官的陈啸庭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现在正得益于这个结果,才能如此通畅的行走在大道上。 泰西卫于雍西都司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卫所,因为他负担着落云关的守备任务。 而在落云关外,就是金帐汗国的势力范围,这些人对长城以内的觊觎之心从未消除,随时都想着攻入关内。 近两年来,大明朝因土地兼并,加之天灾不时发生,仅有的国力都扑在维持内部稳定上。 但金帐汗国这个外患仍然存在,这就要求长城一线保持绝对稳定,泰西卫正是肩负着这个使命,自然不能出一点问题。 想到这些,陈啸庭此时也为帝国担心起来,因为朝廷的内忧外患还不止这些。 广德府内根深蒂固的白莲教势力,同样也是个大问题。其在广德府是如此,在雍西呢?在全国呢? 王朝晚期,许多问题都暴露出来,所谓积重难返就是如此,对此陈啸庭也深感无力。 ………… 泰西卫指挥使司衙门,位于泰西县衙西侧,但和县衙比起来却寒酸了不少。 此时卫所官员都已经等候在门口,当先那位身身着三品武官官服的,就是泰西卫指挥使王相贞。 在他身后几人则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还有两位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以及几名来卫所的千户和其他属官。 别看王相贞品级高,但大明朝现在是文官的天下,所以他还是得到门口等胡唯德这位七品主事。 放眼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这个正三品武官衔,是名副其实的。 当然,严格来讲,锦衣卫指挥使已经超越了品级的限制。 “指挥使大人,这位胡主事来咱们这里,事先也没来个通报,怕是来者不善啊!”一旁的指挥同知刘雄山道。 王相贞看着衙门外街道尽头,便道:“左右不过是清查军饷,兵员,贪墨之事,昨天本官就交代了你们,打点好了没有?” 说完这话,王相贞不直盯了自己副手一眼,目光还扫过了身后的指挥佥事和千户们。 “大人放心,明面和账面上的东西,已经归置妥当,料他姓名胡的也查不出什么来!”刘雄山笃定道。 这么多年过来,兵部派来的人还少了?那次不是安然度过的? 街道另一头,陈啸庭的队伍浩浩荡荡,向着指挥使司而来。 陈啸庭以前在泰西坐堂时,经常会路过指挥使司外面,所以找到这里并不难。 看到指挥使司外面盛大的场面后,陈啸庭则向身旁的张二铁使了个眼色,后者自然会意。 只听张二铁扯着嗓子喊道:“兵部雍凉清吏司主事胡唯德到……” 虽然是来迎接,但王相贞却没太过谄媚,听到张二铁的唱名之后,仍旧在衙门口等着胡唯德现身。 当胡唯德扶着官帽出了马车,王相贞才笑着道:“胡大人你来得好快,本官已等候你多时了!” 下了马车,在几位书吏的陪同下,胡唯德迈着官步走到前方后,才笑着道:“来得再快,你王指挥使不也提前知道了消息,然后在这里等着本官么!” 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实际上此时胡唯德已经怀疑,路上遇到的山贼会不会和王相贞有关。 但现在胡唯德脸上却热情得很,仿佛就真是和王相贞开玩笑一样。 王相贞脸上也是堆满笑,就仿佛胡唯德不是来搞清查的,而是来和寻他这位老朋友的。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后,王相贞才给胡唯德介绍了身后僚属,胡唯德也与他们一一打招呼。 陈啸庭下了马后,挎着刀便往向衙门走去,在他身后则是赵英等八名校尉。 而剩下的差役们,则要留下安顿马匹车架,是不会从指挥使司大门进去的。 别看陈啸庭只是一区区小旗官,但却是锦衣卫的小旗官,在场诸位大佬可没人敢轻视他。 特别是陈啸庭如此年轻,就更让人不敢轻视,年纪太小补缺的机会也就越难。 当然,这些人都不会想到,陈啸庭的小旗官之位是自己挣来的。 王相贞作为主官,没有上前招呼陈啸庭,只是其中一名佥事迎上他道:“诸位弟兄鞍马劳顿,一同进入饮杯薄酒解乏吧!” 陈啸庭代表的是锦衣卫,所以即便官阶高出许多,但这位佥事对陈啸庭等仍以兄弟称之。 但现在他不想出风头,所以也没冒出惊人之言,跟着佥事便往衙门内走去。 待陈啸庭进了众人之间,只听指挥同知刘雄山道:“周百户如今可好?去年才与他一同赛马,他还赢了我几坛美酒呢!” 知道这人是在套近乎,陈啸庭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答道:“百户大人也时常念道大人你,说日后还要赢你美酒!” 听得这话,刘雄山不由哈哈大笑,而王相贞不免也多看了陈啸庭两眼。 即便为锦衣卫小旗官,但陈啸庭的摆在那里,如今在一群大佬中还能谈笑风生,其气度城府自然引人注目。 此时寒暄已结束,只听王相贞道:“胡大人远道而来,我等为尽地主之谊,已在府中设下宴席,为胡大人你接风洗尘!” 胡唯德笑了笑,便道:“这顿酒我可不好意思吃啊……此番清查若是查出了些什么,岂不吃人嘴软!” 他这是有意误导,让这帮人都觉得他目的是清查卫所兵事,但效果无疑很好。 只听刘雄山笑道:“胡大人你难道不知,我泰西卫最是奉公守法,不会让你为难的!” 王相贞也拉住胡唯德衣袖,而后道:“就是,到时候若是哪个混账屁股真不干净,不消胡大人你出手,本官就先活剐了他!” 第136章 宴席 (大家可以去看一下目录作品相关,里面更新了本书锦衣卫官服的设定,给大家明确的参照!) “胡大人,里边请……”王相贞抬手道,语气中满是郑重道。 胡唯德脸上笑意不减,也抬手道:“王大人先请,毕竟你是主人,我可不能喧宾夺主!” 王相贞便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一同进去便是!” 言罢,在一众武官的簇拥下,一行人都进了衙门大门。 这时候,只见一命千户留了下来,对陈啸庭几人道:“诸位弟兄,你们也请进吧!” 正了正官帽后,陈啸庭才迈步向前,身后校尉也都规矩跟在他的身后。 而在所有人都进去后,指挥使衙门外的仪仗才被撤下,兵卒们纷纷在上官的带领下撤离。 指挥使衙门和其他衙门一样,也分为一堂二堂三堂,三堂后面就是王相贞的宅邸。 走在路上,王相贞淡然问道:“胡大人,此行为何有锦衣卫随行?” 这问题可刁钻得很,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胡唯德干脆道:“若是真查出了有人贪墨军饷,总得有人抓人吧?” “以往本官清查时,也有锦衣卫随行过,却也不算稀奇!” 说到这里,见王相贞面露思索,胡唯德不由问道:“怎么?王指挥使怕了?” 这话让王相贞心头一颤,但他当即答道:“胡大人这是说什么话,本官行正坐直,怎么会怕了!” “呵呵……王大人请吧!”胡唯德笑着道,一时让人看不出他深浅。 王相贞干笑一声,然后道:“请……” ………… 王家宅子,作为堂堂一卫指挥使的居所,内部装潢陈设自然不凡。 这也是当今官场的潜规则,所以王相贞也不怕胡唯德看见,因为对方不可能因此就发难与他。 雍西都司上下,严格来讲又有哪个屁股是干净的,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了,胡唯德想必也知道分寸。 当然了,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所以王相贞才会提前让手下人装点门面。 中午吃饭时,胡唯德被卫所一众官员奉在上座,而陈啸庭则与众校尉单独一桌。 手里剥着花生,陈啸庭冷眼看着胡唯德一桌人言笑晏晏。方才那些人也让他入那一桌,但被他拒绝了。 一个原因是陈啸庭不想卷入这帮人的斗争,第二是他本人官阶确实低了些,在一群三品四品中间不舒服。 哪像现在,桌子上都是他手下,身旁两人更是争着给他倒酒。 “大人,那些人既然请你过去,您为何不赏他们个面子?”给陈啸庭满上酒后,王平安不解道。 陈啸庭嚼着花生,便道:“那帮人都没安好心,我还是不过去搭关系了,免得日后下手时候为难!” 陈啸庭一桌人吃得挺放松,但因有他们在场,王相贞等人心里则没那么舒服。 锦衣卫天然就代表了皇权,别看他们进门时还扯了周文柱的关系,但实际上和周文柱并没那么熟。 “来,大家都敬胡大人一杯,让他也感受一下我们泰西的风情!”王相贞端起酒杯道。 听得此话,众官员皆露出猥琐笑容,甚至还有人发出“嘿嘿”的见效声,只有胡唯德一人不明就里。 “来,满饮此杯!”王相贞说这话时,还举杯向陈啸庭示意。 当酒才流入肚中,便从大厅两侧各来一队曼妙女子,皆是面容皎好的美人。 这些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皆身着轻纱于大厅舞蹈,就像翩翩起舞的仙子。 “大人,这……怕是飘香楼也没这个吧!”赵英放下酒杯,眼中露出痴迷道。 陈啸庭眼中却一片清明,端起酒杯淡然道:“飘香楼是广德府最大的青楼,难道还比不过泰西一个县城?”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陈啸庭也不会故作清高,跟着众人一起欣赏起来。 ………… 酒席吃到最后,可谓宾主尽欢。 当舞女撤下去后,陈啸庭也以不胜酒力原因,告辞了众人接下来的活动。 看着陈啸庭被手下人架走的背影,胡唯德轻轻放下了酒杯,接下来只有他与这帮人玩儿了。 其他人没资格招呼胡唯德,只有王相贞道:“胡大人,咱们出去走走?” 他这所谓的走走,可不是想和胡唯德散步,而是在这微醺状态下,摸摸胡唯德的底。 刚好,胡唯德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便答道:“早就听说你王指挥使后花园别具一格,咱们就去花园看看!” 两个别有用心的人,此时心中都是一阵冷笑,但脸上却还是满面春风,犹如亲兄弟一般。 王家的后花园其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千篇一律的亭台楼阁,还有看起来粗糙的假山,让胡唯德在心里鄙夷不已。 武夫就是武夫,附庸风雅,东施效颦!胡唯德心中暗道。 “王大人,你这池子不错,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没想到你王指挥使也有古人之智!”胡唯德夸赞道。 王相贞嘿嘿笑了两声,便道:“胡大人可是取笑我了,本官那懂什么仁者智者,本官只知道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修这花园不过消遣解闷而已!” 暗骂了声老狐狸,胡唯德指着不远处道:“看来王大人消遣的方式不少啊,在这鸟语花香,有山有水之地设一书房,当真是享受!” 言罢,胡唯德便往不远处的书房走去,此时他已透过窗户,看见了里面的书架。 书房这种地方,是王相贞最私密的地方,平日里很多大事都在这里商讨,他很少让外人进去。 虽然已提前将书信账册藏好,但胡唯德不请自进,还是让王相贞很不舒服。 但他也不好出言阻止,毕竟文人进书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胡唯德踏进书房之后,便大致扫视了里面的情形。 进门是会客的大厅,东厢房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有笔墨纸砚等物,书桌后面则是摆有古玩的架子。 西厢房则有几排书架,上面各摆有书籍,只不过没有翻动的痕迹。 不得不说,王相贞的书房和他的花园一样,表现都中规中矩。 但当胡唯德扫过其古玩架上一物时,却有了发现,于是他便往那边走去。 “王大人懂古玩吗?”胡唯德取下一精巧瓷器问道。 这是手下千户送给王相贞的,说是价值百两,但他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胡唯德的问题,王相贞便道:“手下人送的,本官也看不出个花来,据说是太祖时期的物价!” 胡唯德将瓷器放回去后,又从架子上拿下一柄玉如意道:“王指挥使好福气啊,家里还有这么精美的玉如意!” 仔细端详之后,胡唯德才道:“我看这东西巧夺天工,却不知他从何而来?” 一看此物拿在胡唯德手里,王相贞心里一下就不淡定了,暗骂自己太大意了。 但他表面还是平静道:“手下千户送的,本官却是不知其来历!” 说到这里,王相贞上前一步,拉着胡唯德衣袖笑道:“胡大人就别看这劳什子瓶罐了,我这书房藏书也有不少,我带你去看看!” 胡唯德将玉如意放回架子上,然后便道:“好啊……本官也想见识见识!” 但刚刚那柄玉如意,却让胡唯德对王相贞产生了怀疑。 王相贞没有说实话,那柄玉如意的形制明显出自宫里,属于御赐之物的行列。 但凭王相贞这偏远之地的指挥使,是不可能得到皇上赏赐的,那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 在雍西地面上,答案只有一个! 第137章 头疼 清晨起床后,陈啸庭一如往常般锻炼,结束后就准备吃早饭。 不得不说王相贞会处事,给他们安排了独栋的院子,而胡唯德就在他们隔壁。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相贞没有把胡唯德和他们安排在一起,要知道他们可是一起来的。 当陈啸庭出现后在大堂内时,此时王家的奴婢已将饭食送了过来,诸校尉差役们大都已到来。 当看到陈啸庭出现,众人都自行站起身来,齐声行礼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便往校尉们一桌去了。 今日在场的校尉是余有平四人,昨天陈啸庭派他们四人护卫胡唯德,今天就该他们休息。 坐下后,陈啸庭拿起筷子,才对众人道:“都别愣着了,吃饭!” 锦衣卫内部等级森严,没人敢轻易违背,只有像陈啸庭这样背后有人撑腰,才敢对当初的上司不敬。 有了陈啸庭示意后,众校尉差役这才落座,然后才开始吃饭。 “赵英他们都过去了?”接过余有平递来的稀粥,陈啸庭喝了一口后道。 虽然是发小,但余有平还是恭谨道:“今早才和他们换的班!” 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入嘴里后,陈啸庭才道:“等云青峰回来,你们九个人就分三班轮换,这样也轻松些!” 他们来泰西已经几天,陈啸庭跟胡唯德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他便问道:“那位胡大人,昨天做了什么?” 余有平便答道:“这两天他都在查账册,那几个书吏每天都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个不停!” 王相贞既然敢让胡唯德查,想必账册里也查不出什么来,更何况胡唯德一行还不是专业的会计。 恐怕让户部清吏司的人来查,效果会好一些。 夹起一个小笼包子,吃到嘴里满口香后,陈啸庭又问道:“那这位胡大人就打算一直查账?” 胡唯德这人心思深沉,陈啸庭觉得他肯定会折腾。 果然,只听余有平道:“属下听他查账时说,接下来还要去下面千户所瞧瞧,看军饷军械军卒是否合算!”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叹息道:“看来这指挥使衙门的饭,咱们吃不了两天了!” 如果胡唯德跑到下面千户所去,陈啸庭肯定要带人跟着,不管怎么说他都得护住胡唯德安全。 吃过饭后,陈啸庭却猜得没错,云青峰带着手下人也入了指挥使衙门。 陈啸庭第一时间就见了云青峰,他很在意百户衙门对此事的态度。 大堂内,看着里面站着的云青峰,陈啸庭便问道:“百户所派的谁来接人回去?” 云青峰答道:“回大人话,是章橙章小旗带人来的,属下也应章小旗之命,随他一同押送人回百户所!” 说道这里,云青峰才告罪道:“所以,这才耽搁了这么些天,请大人恕罪!” 不管陈啸庭和章橙关系如何,他云青峰本该奉陈啸庭之命,但却被章橙指使,怎么都该报告一声的。 是章橙来的,对此陈啸庭也不奇怪,毕竟这种差事当然是派年轻的来,广德所除了他也就章橙年轻了。 得知云青峰还回了百户所,陈啸庭心里一阵庆幸,这样他就能知道更多百户所的态度了。 于是他便问道:“人送回去后,可有拷打?问出了些什么?” 陈啸庭当然不能直接问百户所的态度,所以他得旁敲侧击。 云青峰便道:“当时回去已是晚上,但徐总旗令章小旗连夜审讯,所以这些人便押入大牢后便行拷打!” 徐成望让章橙审讯,这背后肯定有周文柱授意,让陈啸庭不免有一丝惊讶。 但选择就两种,要么管要么不管,所以周文柱选择管也在情理之中,人家的想法可不是陈啸庭一小旗官能揣度的。 “问出了些什么?”陈啸庭沉声道。 云青峰则道:“听说章小旗将酷刑都用尽了,也没问出关键的东西,就‘刷洗’一项就弄死了三人!” 听到这话,陈啸庭也不得不佩服章橙心够狠,刷洗这种酷刑直接就拿出来伺候,可想而知那三人死得有多惨。 但这个想法才冒出来,陈啸庭却感觉有些好笑,自己比起章橙来也好不到那里去。 现在的情况是,经过如此的酷刑后还是没问出什么,便可知幕后之人行事很是诡秘。 这也就意味着,胡唯德这次泰西之行,牵扯的人和事比他想象的要大。 也幸亏自己选择了明哲保身,陈啸庭心中如是道,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浪。 见云青峰满是疲倦,陈啸庭便道:“行了,连番赶路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没吃饭去把饭吃了!” 云青峰便道:“多谢大人!” 正当云青峰要起身离开,却听陈啸庭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本官记住了!” 云青峰带来了陈啸庭想知道的东西,事先两人都没沟通过,这只能归结于他心思活泛。 这样的人在锦衣卫中不多,所以陈啸庭会云青峰也刮目相看。 听得这话,云青峰脸色难得笑容道:“多谢大人夸赞!” 实际上,若是陈啸庭说要为他记功的话,云青峰还没这样高兴。 现在陈啸庭说记住他了,就意味着他有搭上陈啸庭的机会,这让他怎会不高兴。 毕竟陈啸庭得千户看重,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跟着他就能水涨船高的道理,云青峰看得明白。 甚至此时,他也学着赵英道:“只要大人吩咐,属下愿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点儿马屁话算的了什么,现在的云青峰很理解赵英的行为。 虽然他编制上不在陈啸庭麾下,但只要能得陈啸庭看重,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一样能跟着陈啸庭混。 没想到云青峰这么大反应,陈啸庭摆了摆手后,便让他下去了。 他当然不能感同身受理解,云青峰想往上爬的心思有多强烈,毕竟这是云家三代人的执念。 云青峰离开后,陈啸庭又陷入深思,胡唯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密旨里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他的理智让他不去沾染这些,但好奇心却使他想要知道背后隐藏的秘密。 想到最后没有结果,还让陈啸庭感到头疼,颇有些得不偿失。 陈啸庭不由晒然一笑,如果事情那么容易就被想明白,皇帝陛下也不用大费周章,授意一小小七品主事来查了。 最后,陈啸庭决定出去转转,放空一下自己的脑子。 第138章 赵福顺 对于泰西县城,陈啸庭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他在这里待过近两个月。 来到指挥使衙门外,陈啸庭正不知该往哪里去,却瞥见了一旁的县衙。 触景生情,这让陈啸庭不由想起了当初坐堂的事,那时岂会想到能这么快成为小旗官。 见他看着那边,跟在旁边的余有平便道:“大人,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啸庭摇了摇头,笑道:“我要是去了,县衙里的人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一个坐堂校尉,就能将县衙搞得杯弓蛇影,若是陈啸庭这位小旗官不请自来,有些人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但有一个地方,陈啸庭还是能去的,那就是当初他在泰西的住处,就与县衙一墙之隔。 本来就是无所事事,去坐堂校尉的住处自然最不引人注目,陈啸庭也就往那边迈步过去。 衙门外很少有人走动,时不时才有吏员衙役路过,这些人看向陈啸庭眼神中都满是敬畏。 他们中许多人可能一时想不起陈啸庭是谁,但他们都认得代表锦衣卫小旗官的官服。 当初陈啸庭一校尉便将他们整的难受无比,锦衣卫的小旗官他们更招惹不起。 “大人,看来这位坐堂校尉混得不错,院子里很热闹嘛!”听着里面的花圈的声音,余有平笑着到。 一同而来的肖敏中却皱眉道:“我看这人却是不晓得事,大人来泰西这么些天,也没见他登门拜见!” 对此,陈啸庭不以为意道:“此人毕竟不是我的手下,我与他们小旗官吴明有些过节,他自然要回避!” 现在的泰西坐堂校尉赵福顺,就是小旗官吴明的手下,但陈啸庭对此人却有了一丝想法。 “叫门去!”陈啸庭沉声道。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让余有平去干,张二铁得令后扯起袖子便上前去,拉起门环便狠狠砸去。 “开门开门……”张二铁一边砸门,一边大喊道。 里面人喝酒正在兴头上,听得砸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泰西还没人感砸锦衣卫的场子。 赵福顺使了个眼色后,他手下一名差役便提起刀往门口走去,脸上满是冷色。 “吱呀”一声,这差役门还没大开,便先骂道:“谁呀……这么不重要,知道这里是什么……” 话才说道这里,这名差役便看清了外面的情形,足有十来名锦衣卫校尉差役站在门口。 而被环绕在中间的,还是一名小旗官。 只需转念一想,这名差役便知是赵福顺说的那位小旗官,而广德百户所也只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小旗官。 外面众人对这差役横眉冷视,看得他脊背一阵发凉,暗骂自己没管住嘴巴。 只见陈啸庭负手而立道:“赵福顺在那里?在做什么?” 差役此时紧张得不行,磕磕绊绊道:“回……回大人话,赵校尉他……在……里面!” 喝酒这种事这差役不敢说,怕赵福顺挨训后找他秋后算账。 而在这时,里面的赵德福发现不对,已快步赶了出来。 此时他衣衫不整,出了门后才将官帽戴正,向陈啸庭行礼道:“赵福顺见过小旗大人!” 因为不是陈啸庭手下人,所以赵福顺不需要职称属下。 陈啸庭还没发话,却听余有平嘲讽道:“赵校尉你可以嘛,大白天就酗酒,小旗大人来了你也不亲迎,看来这泰西是享受之地,让你连尊卑都忘记了!” 这话扣的帽子不可谓不重,让赵福顺额头冒出更多汗珠,对陈啸庭连连告罪。 有人唱红脸,陈啸庭自然就来唱白脸了,只听他道:“行了,都是一个百户所的弟兄,不要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陈啸庭主动解围,让赵福顺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对这位年轻的小旗官也充满了感激。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将人逼到绝地时再给他希望,就会让其忘记逼迫的事实。 “大人,我……” 赵福顺正要说些感激的话,但陈啸庭却抬手道:“你不必紧张,本官就是过来看看,有话进去再说!”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迈步进了大门,赵福顺虽心里没底,但还是紧跟了上去。 简单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后,陈啸庭便被赵福顺请到了大堂奉茶。 陈啸庭坐在上首,余有平和肖敏中坐在左侧位置,赵福顺则坐在右侧位置。 现在的赵福顺心里有些慌张,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去拜见,才惹得陈啸庭亲自登门。 他的上司吴明和陈啸庭之间有些过节,赵福顺其实也很无奈,这才没有去主动拜见陈啸庭。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只见陈啸庭放下了茶杯,开口道:“泰西县衙可还安分?” 这虽然是一个简答的问句,但为了拉回自己的不理局面,赵福顺决定当一回舔狗。 于是他便道:“当人当初一人压服泰西县衙,使我锦衣卫威势大涨,县衙众人此时还惧于大人虎威!” “有大人披荆斩棘,在下来后便是一片坦途,时至如今一切顺畅,县衙中人不敢轻视于我!” 赵福顺说出这番话,当真让陈啸庭意外,看来这人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此时陈啸庭心头念头一转,便又想法浮上心头,于是他便道:“泰西虽然安逸,但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这话当然说到赵福顺心坎里去了,他为什么大白天的就喝酒,还不要借酒浇愁。 他可不是陈啸庭,坐堂时还能为自己敲来不少银子,所以这坐堂的差事确实没什么前途。 “大人说的极是,在下为此也很着急,奈何上面人不调动……”这话才出口,赵福顺心里就后悔了,这这话不是在抱怨上司嘛! 此时,陈啸庭却笑了笑道:“调动这事儿得靠机会,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嘛!” 这话绝不是说着玩的,当初陈啸庭能从泰西快速调走,不就是靠自己创造的机会。 听到这话,赵福顺立马道:“还请大人指教!” 陈啸庭笑了笑,则道:“想要调走,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功,你得给自己找点儿功劳!” 这话赵福顺不大明白,功劳要是那么好找,他也不在泰西消磨时光了。 既然这位陈小旗愿意指教自己,于是赵福顺干脆又问道:“大人,不知这功劳从何而来?” 终于上钩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次清吏司在查泰西卫,看样子难有收获,你既然长在泰西,或许可以关注!”陈啸庭平静道。 他搞不清泰西卫究竟有什么问题,但却可以在这里放一双眼睛,帮他把这里盯着。 听得这话,赵福顺恍然大悟,便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见他这幅迟钝模样,余有平则冷笑道:“大人指点于你,你倒是坦然受之了!” 赵福顺登时窘迫不已,立马便起身拜道:“多谢大人提点,属下感激不尽!” 属下二字,听得陈啸庭微微一笑,赵福顺这人倒是会抱大腿,更舍得下面皮。 方才虽然只是闲谈,但赵福顺和陈啸庭都清楚,他们之间达成了一条协议。 赵福顺用泰西卫的消息,在陈啸庭这里换取调回广德。 看着赵福顺眼中的光芒,陈啸庭心情也是大好,相信这道暗手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怜的吴明却不知道,自己的远在泰西的手下,已经被陈啸庭给腐蚀了。 第139章 落云关 (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订阅不过百,作者快哭了!!呜呜呜!) 永治十六年二月十一,落云关。 作为大明朝要塞,落云关之所以有此名,是因为落云关内外皆是开阔之地,看起来关墙犹如连到了青天,仿佛云都要落到城关上。 这几天胡唯德就没消停过,泰西卫一共五个千户所,都被他走了个遍。 而今天则是胡唯德最后一站,巡视负责驻守落云关的千户所。 实际上,整个泰西卫的任务都是驻守落云关,只不过长驻于此的只有这个千户所。 落云关内外虽是开阔之地,但城墙只延伸到了三里之外,就是高大的山脉天险,所以需要驻守的也只有这三里防线。 经过这些天的巡查,胡唯德确实发现了泰西卫的一些问题。 但这都王相贞所想那般,属于卫所内不言自明的潜规则,所以胡唯德也不会上纲上线。 更何况,他此次来的真实目的,本就不是为调查这些来的。 好在这方面他也有了重大发现,为了掩人耳目,他才来的落云关巡查,做戏要做全套。 胡唯德的心思陈啸庭并不清楚,这几天他就当是旅游了,跟着胡唯德一起将泰西各军营转了个遍。 跟在胡唯德后面,陈啸庭在一名百户的带领下,登上了落云关城头。 站在城墙上,城关内外皆是戈壁肃杀之气,让陈啸庭想起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诗。 而此时在落云关内侧瓮城内,却有商队排在排列其间,通过戍卒检查后往出关而去。 看着关门外一条蜿蜒到远方的路,陈啸庭不由问道:“这些人商队是出去做生意?” 陪着他的这名百户便达到:“陈大人说的没错,由此往北两百里便能穿过戈壁,进入草原……那边的许多部落,对咱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可喜欢的很!” 陈啸庭皱了皱眉,便道:“那边可不止有草原部落,还有咱大明的大敌金帐汗国吧!” “若是有人将盐铁这等管制之物,由落云关运到关外去,那岂不是资敌卖国?” 陈啸庭这番问话,可将这名百户吓得不行,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们可责任重大。 于是这名百户当即道:“陈大人放心,这些商队进出关门都会严加搜查,绝不会有违禁之物运到草原去!” 说完这话,这名百户还用袖子擦了擦冷汗,黑色官服甚至被浸湿了。 锦衣卫各级有不同颜色的官服,但卫所军人即便坐到了指挥使,也是统一的黑色官府,只不过官服上的纹饰品不同。 陈啸庭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将这百户吓到了,于是他便宽慰道:“诸位尽忠职守,想必也不会让此悖逆之事发生!” 听到陈啸庭这话,这名百户心里才松了口气,实际上这事儿也是经不起查的。 要是陈啸庭现在要求关闭瓮城,严加查看之下说不定就能查出些人来,商人们的节操可没人感保证。 见这百户跟着自己也挺难受,陈啸庭便对他道:“王百户若是无事,便去瓮城内监督手下人做事吧,就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就因为在锦衣卫当差,即便面前是一位百户,陈啸庭依然可以用俯视的态度同他说话。 “是是是……下面人难免疏忽,是要鞭策才行!” 这位王百户干笑两声后,便往城关下去了,和锦衣卫打交道让他很难受,相比于此他宁愿被千户训斥。 站在城墙边上,陈啸庭看着远方的戈壁,道:“谁能想到,在这寸草不生的戈壁之后,会有我大明百年大敌!” 站在一旁的云青峰则接话道:“大人,金帐汗国南下之心不死,听说在渔阳朔方之地骚扰不断!” 渔阳和朔方两个承宣布政使司,在北部与草原接壤,是金帐汗国经常进扰的地方。 陈啸庭叹了口气,对此却没发表意见,军国大事不是他该过问的。 “只希望我大明能一扫积弊,如日中天吧!”陈啸庭只能道。 穿越来这么久,陈啸庭对如今大明朝的问题,也多了一些了解。 天灾倒是小事,最根本的还是土地兼并,导致朝廷收不上税来,让大明的财政捉襟见肘。 没钱,很多事情就不能办了,所以金帐汗国屡次骚扰,大明也只能被动防御。 正当陈啸庭想着这些,胡唯德却向他走了过来,跟着还有指挥佥事和落云关的千户和副千户。 “落云关做的不错,都是诸位的功劳,本官会奏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给几位请功!”胡唯德笑着道。 他这话说得好听,但众人也就就是听听,一个七品主事的奏报能顶什么事。 “那我等就谢过胡大人美言了!”泰西卫的指挥佥事也笑着道。 众人又是一番恭维之后,胡唯德才与这些人分开,等他们走后其脸上笑意则消失不见。 陈啸庭主动走了过去,对胡唯德道:“大人满面春风,想来此行收获不小吧!” 胡唯德确实收获不小,但却不能对陈啸庭明言,于是叹息道:“没有你陈小旗助力,差事不好办啊!” 还别说,胡唯德现在这幅样子,让陈啸庭真摸不清他虚实。 毕竟胡唯德远道而来,泰西卫这些人可不好对付,胡唯德吃瘪也属正常。 陈啸庭便道:“再不好办,胡大人不也完成了么,泰西卫上下都被你捋了一遍!” “是啊……办完了差事,该离开了!”胡唯德道。 陈啸庭问道:“胡大人是回凉州?” 兵部雍凉清吏司的衙门,设置在凉州,胡唯德该回凉州才是。 可胡唯德却摇头道:“不,本官要去卢阳城!” 去卢阳城?陈啸庭有些不解,看样子事情还没完啊! 但陈啸庭却不会多问,只是道:“大人若去卢阳,可让百户所派人护卫,一面再遭不测!” 这话确实是真心实意,不管怎么说胡唯德做的事都是利国的,陈啸庭虽不参与但也希望他能成功。 所以这些天的护卫任务,陈啸庭可没有半点儿放松,那是严格制定了方案执行的。 “不必了,这次空手而归,想必无人再会打我的主意,你说是不是?”胡唯德面露笑容道。 幕后之人已对胡唯德动手一次,想必也不敢冒大不韪再行此事,其安全确实不会有多大问题。 除非……胡唯德查出了些什么! 这时,胡唯德则转身面向城关外,只叹息道:“雄关险地,将士之塚啊……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葬身于城墙之下!” 可才说完这些话,胡唯德接着又道:“但又有多少王侯将相,于此地跻身天子明堂!” 听到这话,陈啸庭很想问胡唯德:你究竟是葬身于此的英雄豪杰,还是跻身天子堂的贤臣! 第140章 回广德 (已更正,请大家谅解作者的无奈之举,每章订阅几十个,谁受得了!) 永治十六年二月十六,广德府城。 作为锦衣卫百户,周文柱知道胡唯德是奉皇命来的,对他便多了几分重视。 所以,当陈啸庭将胡唯德送回广德,周文柱便在自己府上,给胡唯德摆送行酒。 已经十多天没回过家的陈啸庭,便只能先到周文柱府上,吃这顿并不想吃的宴席。 锦衣卫是替皇帝办差的,现在胡唯德也是干的这差事,周文柱给他摆酒也是当他自己人。 反正先结个善缘,万一日后胡唯德因功上位,说不定周文柱还有求到对方的时候。 作为帝党,当然要先联系好感情,日后才好找对方帮忙不是。 周文柱在家里摆下的宴席,小旗官及以上的都要作陪,这反而让陈啸庭羡慕起做校尉时的自在。 于是他也只能感叹,还是他的级别太低了,还没到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时候。 周文柱后宅的大堂内,锦衣卫十名小旗官和三名总旗官,到场后分三桌排次坐好。 小旗官们五人团坐一桌,而周文柱胡唯德以及三名总旗官坐一桌,等级泾渭分明。 虽和胡唯德共事一段时间,但陈啸庭现在离他远远的,就好像是避瘟神一样。 但在酒过三巡之后,周文柱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只听他问道:“胡大人,此去泰西卫,卫所那些人肯定好好招待了你,让你见识了泰西风情吧!” 胡唯德端坐原地,微微笑道:“是好好招待了,美女美酒美味……一样不少!”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大明官场就是这个风气。 听得这话,周文柱便对曲正豪三人笑道:“你们不知道,泰西卫那帮人打仗可能不在行,在享受上却别出心裁!” 可这时,胡唯德却问道:“敢问百户大人,前些天捉拿的那些山贼,可问出了些什么?” 周文柱正要继续谈笑,却被问得说不下去,只能对徐成望道:“徐总旗,可问出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让徐成望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回答道:“大人,正在拷问着,这些贼人嘴巴严实得很!” 实际上,经过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后,还活着的人即便不知谁是主使,但也胡乱交代了些东西。 只是徐成望稍稍排查否定了供词,所以他现在能够确认,李二麻子这些人是真不知道谁是主使。 当然也有可能没有主使,就是他们见财起意的,但徐成望知道话不能这么说。 但胡唯德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全无进展,但他脸上还是不以为意之色。 此时只听周文柱教训道:“徐总旗,喝酒要喝,但也该督促下面人用心,传出去岂不说我锦衣卫连山贼都对付不了?” 徐成望心中郁闷无比,但嘴上还是道:“大人教训得是,卑职回去就让他们用功夫!” 既然周文柱已经教训了手下人,胡唯德此时倒不好多说什么,此时也只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来来,胡大人岂能独饮?”周文柱笑道,只为了化解桌上的尴尬气氛。 后面的交谈之中,周文柱在谈天说地的过程中,也成绩问了胡唯德一些涉密问题。 但胡唯德也不傻,对一些关键的问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一问三不知。 绕了半天圈子之后,周文柱愣是没摸到胡唯德的底,让他也心感郁闷非常。 上官们聊得很开心,小旗官们两桌也热闹得很,吵吵嚷嚷尽显豪气。 陈啸庭身旁坐的是苟明安,只见他端起酒杯对陈啸庭道:“陈老弟,你说你出一趟差,就将大石山的李二麻子剿了……” “人家东乡县衙都没办下的事,却被你轻松拿下了,你这不是打那帮人的脸吗?” 陈啸庭在酒桌上话极少,但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道:“苟大哥你可别乱说,传到东乡县衙去,那些人岂不恨死我了?” 现在东乡县知县周海平,和陈啸庭之间还有一段过节,所以陈啸庭才为此事分辨。 苟明安是很敏锐的人,立马就知陈啸庭语气不似平常,便笑着道:“老哥我口误,自罚一杯,陈老弟勿要见怪!” 陈啸庭也没生苟明安气,反而在诸小旗中他二人关系还要好些。 可没等陈啸庭说些宽慰的话,却听坐在对面的章橙冷声道:“陈小旗带着百户所精锐力量,拿下贼人倒是痛快,却苦了我们这些收拾残局之人!” 陈啸庭目光变冷,盯着章橙道:“怎么,章小旗官对我有意见?” 章橙知道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更是不吵架的时候,便放下筷子轻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苟明安见两人不大对付,此时便呵呵笑道,作和事佬道:“都是一个百户所的弟兄,怎么还分起你我来,喝酒喝酒……” 可桌上五人除了苟明安自己,却是无一人端起酒杯,看他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陈啸庭冷眼逼视章橙,因为都太年轻的缘故,他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 可这时候,终有一个解围的声音传来道:“啸庭你过来,胡大人有话和你说!” 是总旗官曲正豪的声音,上官的面子不能不给,陈啸庭冷哼一声后才起身而去。 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章橙心里却痛恨不已,他陈啸庭凭什么总得几位大人重视。 当陈啸庭来到周文柱等人桌前时,便躬身拜道:“卑职见过百户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周文柱没有说话,而是曲正豪对他道:“免礼吧,胡大人要和你说两句!” 于是陈啸庭只得转向胡唯德,脸色堆起了笑容,将方才和章橙的不快丢到了角落。 “见过胡大人,不知大人找卑职何事?”陈啸庭缓缓道,心里却提防起来。 在百户所几位主官的注视下,胡唯德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对站着的陈啸庭道:“此番泰西之行,陈啸庭一路护卫得力,本官在这里谢过你了!” 这话陈啸庭听得有些扎耳朵,但他还是道:“这都是卑职职责,百户大人但有所命,做属下的就必须尽己所能!” 陈啸庭拍了周文柱马屁,以防胡唯德此时攻讦于他。 另一层意思也是在告诉胡唯德,他陈啸庭奉的是周文柱的命令,质疑他就是质疑周百户。 胡唯德是心思聪颖之人,当即便洞察了陈啸庭的想法,然后便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笑中带有一丝轻蔑,因为胡唯德就没告状的想法,陈啸庭这是小人之心了。 胡唯德之所以没有告状的心思,倒不是说他多大度,只是不好折了周文柱颜面罢了。 只听胡唯德道:“陈小旗尽忠职守,好得很呐……” 随后他还回头对周文柱几人道:“若是本官手下有如此得力之人,何惧差事艰难?” “陈小旗,你说是不是?” 看着胡唯德嘲弄的目光,陈啸庭自己也有些理亏,便抱拳道:“大人才智过人,洞察玄机,此番必立大功!” 胡唯德收起了嘲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一种距离感油然而生。 第141章 病倒 (已更正,请大家谅解!!) 大树巷,陈家院子。 在陈啸庭离开后的三天,陈大用就病倒了,请大夫看了说是风寒。 陈大用一辈子刀头舔血,都没低头过,却没想到这就病倒在卧榻上。 小心端着药碗,陈小玉踱步走进房间道:“娘,药熬好了!” 守在床边的高二娘满脸愁色,一辈子都在丈夫撑起的天空下生活的她,如今就像天塌了一般。 而家里的顶梁柱,大儿子陈啸庭也不在家中,二儿子也就只能干些抓药跑腿的活儿。 接过陈小玉递来的碗,高二娘便将病榻的陈大用扶起,然后道:“当家的,该喝药了!” 中药味很苦,但为了不让妻子女儿担心,陈大用还是强撑着笑喝着汤药,但他惨白的面容看起来颇为吓人。 两位哥哥都不在家,现在父亲也病倒了,让陈小玉感到特别的无助。 “爹,你快好起来呀!”陈小玉哽咽道,脸上已泛起了泪花。 将药碗放在一旁,高二娘也抹着泪道:“你哭什么,你爹他会好起来的!” 所谓病来如山倒,陈大用一辈子劳碌,留下了不少暗疾,这次大病就是这些暗疾的总爆发而已。 妻子女儿落泪陈大用都看在眼里,可他现在瘫软如泥,连举手为妻子擦干泪水都做不到。 “都别哭了……别哭了……咳咳咳!” 高二娘抹干眼里的泪花,便道:“当家的,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陈大用缓缓道,随即又咳嗽了几声。 见丈夫这个样子,高二娘当真是束手无策,回头便对陈小玉道:“小玉,你去老郑家问问,让你郑叔去衙门里看看……你大哥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 陈小玉止住哭泣,正要转身而去时,却被身后病榻上的陈啸庭叫住道:“回来……” “当家的……” 高二娘正要说话,却见陈大用在床上挣扎着道:“不要……不要误了……啸庭的前程!” 生怕将丈夫急出个好歹来,高二娘连连应道:“好好好……不去,不去问!” ………… 走在街上,陈啸庭摇了摇脑袋,现在的他有些昏沉。 昨晚上宴会之后,周百户一如往常在飘香楼安排了姑娘,陈啸庭却推辞不掉。 但昨晚上一宿他也没干什么事,直接装醉的他只让那女子侍候他躺下,两人合衣而眠直到今早。 也就是在今天早上,胡唯德带着他手下书吏,匆匆离开了! 走得很急,像有什么要紧事要办一样,但周文柱还是给他安排了护送的人手。 陈啸庭半月来办差辛苦了,周文柱给给他放了几天假,所以今天的点卯他就没去,而是直接往家里去了。 进入大树巷子,正想着事情的陈啸庭忽被叫住道:“啸庭哥……” 陈啸庭抬起头来,此时已到了郑家门外,于是他便问道:“萱儿,你爹他没在家?” 郑萱儿便道:“昨天我哥回来后,我爹就带他去我舅舅家了,好像要给他介绍亲事!” 说到亲事的时候,郑萱儿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偏偏眼前站着的还是芳心所寄之人。 陈啸庭“哦”了一声,正要告辞回家,却听郑萱儿道:“啸庭哥,陈大叔他病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这话听得陈啸庭心中一突,老爹陈大用居然病倒了。 说了一声“谢谢”后,陈啸庭转身便往家中飞速赶去,郑萱儿只能无奈看着他的背影。 当陈啸庭才赶到院子外,老远便能闻见一股药味儿,这让他心里更不安宁。 匆匆敲门之后,开门的陈小玉看见陈啸庭,立马就哭了出来。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爹他生重病了!”陈小玉泣声道。 陈啸庭满面焦急,甚至来不及安抚哭泣的陈啸庭,便快步进了院子里面。 当他来到病床边上,看见已经瘦脱相的陈大用,整个人就有些懵了。 在他和前身的记忆里,陈大用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存在,那会有眼前这孱弱模样。 看见陈啸庭回来了,高二娘顿时站起身拉着他衣袖道:“啸庭,你可回来了,你爹他……” 后面的话不用说,陈啸庭自己也看出病情有多严重,于是他便问道:“我爹他病了多久了?” 高二娘便道:“二月初三病的,请大夫看后说是风寒,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说道这里,高二娘忍不住泪水道:“半个月来开了要吃,道现在不但没好转,反而病情还越来越重……这……” 刚刚睡过去的陈大用,此时也醒转过来,好不容易看清是大儿子回来后,登时就急了。 “你……怎么回来了,是……你娘叫你……回来的?”陈大用语气中有责怪之意,生怕为此耽误了儿子前程。 陈啸庭只得上前,坐在床边道:“爹,差事已经办完了,百户大人很满意!” 还是陈啸庭最懂他,这话一出陈大用才安心了许多,然后惨然笑道:“唉……却没想到,自己身子不争气!” 陈啸庭则转身道:“我爹他服药多久了?怎么没有起色?” 高二娘便道:“大夫过来看后就开了药方,是去城里林家药房抓的,但吃了这么久都不见效!” 林家药房的药材可不便宜,也只有如今陈家宽裕了许多,才舍得到林家药方抓药。 这时代缺医少药,医疗手段也很单一,一个感冒发烧闹得这么严重,陈啸庭也束手无策。 即便他自己知道一些急救手段,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工具他什么都做不了。 “娘,你在家里看着,我去请大夫来!”陈啸庭沉声道。 现在所有的希望,只能放在这时代的大夫身上,至少他们比陈啸庭要专业得多。 请大夫就要请最好的,这事儿陈啸庭就得请人帮忙了,毕竟他对城里三教九流没那么熟悉。 刚好谢平是被他扶上位的,不管怎么说都欠他一个人情,所以陈啸庭打算找他帮忙。 谢平手底下的三才会,三教九流都有包含,自然知道那些大夫水平更高。 陈啸庭打算好了,要是谢平这次能帮上忙,当初找人杀他的事情,陈啸庭也就不打算再追究。 虽然是王有田代死,但陈啸庭却把这仇记在心里。 第142章 药不对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143章 找上门去 (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 张二铁他们的速度很快,陈啸庭手下九名校尉,除了坐堂的肖大成外全部到场。 而除了陈啸庭自己手下的人,余有平几人也跟着过来,甚至还有并不太熟的云青峰。 一共十四名校尉,加上他们手下差役足足五十多号人,全都聚集到了陈啸庭家的院子里。 “大人,叫我什么事……” “大人有事吩咐就是,我等赴汤蹈火……” 看着院子里的这么多人,陈啸庭也有些错愕,他让张二铁去叫人,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 陈啸庭却不知道,作为百户所中最年轻的小旗官,更传言有千户大人看重于他,让他在百户所中地位很是超然。 他现在才十六岁,往后的前途一片光明,谁不想巴结着他,更何况陈啸庭每次都手下人都挺大方的。 也正因如此,如云青峰这般毫无干系的人,也愿意主动来听陈啸庭差遣。 众人吵嚷个不停,陈啸庭便高声道:“好了,都听我说!” 他一开口,现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众校尉差役都盯着他看。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召集这么多人,为的还是自己的私事情,所以他还有一丝兴奋。 有权就得用,现在就到了用的时候。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道:“本官的父亲,为百户所劳碌了大半辈子,没倒在反贼逆党手上,却被城里那些奸商……那些卖假药的给害了!” “这世道看病本就不容易,可有些人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连假药都敢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后一句,陈啸庭几乎是吼出来的。 听得这话,众校尉差役大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小旗大人是要收拾城里的奸商,这他们可半点儿压力都无,商人在这个时代可是末等贱民。 “大人,您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去!”王平安往前一步道。 而赵英就更浮夸了,只见他转过身对众校尉差役吼道:“大人的父亲是我们的叔伯,谁要害他,我们决不答应!” “决不答应……”众人皆跟着喊道,一时间院子里杀气冲天。 这都是陈啸庭上任以来苦心经营的结果,每次出任务捞到银子,他都不吝对手下人大加赏赐。 校尉就不说了,便连差役们都有直接分成,比王有田和刘玉才时代日子好过多了。 见此情形陈啸庭心里很是满意,但他还是立马压下了众人群情激愤,毕竟屋内陈大用还躺着呢。 “这个公道,本官必须要逃回来,不只是为了本官自己,也算为广德百姓出气!”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多愤怒,在做事时都得站在大义一边。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块遮羞布的话,惹出乱子来也更容易抚平些。 此时,众校尉差役皆道:“单凭大人吩咐!” 陈啸庭走下台阶,众人迅速让开道来,只听陈啸庭道:“咱们走!” ………… 广德林家,是广德府最大的药材商人,其生意几乎占到了广德三分之二的市场,可谓有口皆碑。 但树大招风,林家分了这么大块儿利润,很容易就遭人眼红。 好在林家自己会经营,再加上与卢阳城内某些大人物接下过善缘,倒也能保持家门声势不倒。 在广德城内,林家的便有七家药铺,分布于东南西北四城之内。 而林家药材铺的大本营则位于南城,因为林家就是在南城发家的,这里的是一切的开始。 即使到现在,林家也只是将家宅搬到了北城,没有动摇南城总铺的地位。 一如往常般,林家药材铺里生意兴隆,来买药的人进出铺子络绎不绝。 现在这时节是倒春寒,生病的人比往常要多,里面的伙计都快忙不过来。 能来买药的,多是家境宽裕之人,所以铺子里面绝对看不到穷人。 伙计们按着药方抓着药,忙碌的身影穿梭期间,而等待药材的人则是满心焦急,记挂着家里的生病的亲人。 虽然紧张焦急,但实际上药材铺里却很安静,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可在这时,却听铺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金戈之声。 就在里面众人往外瞧去,想看看是个什么阵势的时候,从门外直接飞进了两个身影。 “扑通”两声,飞进来的两人落在地上,也让人看清了他们的身份。 “小陈子,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搞什么名堂!”铺子里当值的掌柜训斥道。 这两人是刚来的学徒,现在只负责晾晒药材,还没到进堂抓药的时候。 既然是学徒就该守规矩,对这种喜欢闹腾的年轻人,当值的掌柜是很痛恨的。 就在他要让这两人滚蛋的时候,却见这二人惊恐从地上爬起,然后便往掌柜处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道:“掌柜的,不好了……锦,是锦衣卫!” 听到这三个字,掌柜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因为林家和锦衣卫的特殊关系,一直以来都没锦衣卫登门过,今日之事恐怕很难善了了。 于是掌柜向身旁伙计吩咐,让他快去找家主来,只有家主才可能摆平这事。 果然,此时便从门外涌进来十几人,当两人却是赵英和王平安。 方才就是他两人让手下差役动手,将药铺伙计扔进来的。 至于陈啸庭本人,此时责待在队伍后方,闹事这种低级的行为,他自然不可能亲自上场。 而对闹事搞破坏,赵英和王平安天然就有兴趣,所以他两人冲在最前面。 这么多锦衣卫大批涌入,店铺内的顾客和伙计们,顿时都吓得大叫起来,然后道到了药铺的边角处。 谁能想到,不过是出门抓个药,便能碰上锦衣卫办事,众人纷纷抱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人都缩到了一边去,赵岩往四下扫视之后,便嚣张喊话道:“谁是掌柜的,滚出来!” 本锦衣卫点了名,掌柜的老头心中大骇,难道这是来抓自己的? 但他可没逃走的胆量,便从柜台后方站起身来,然后道:“大人,找小老儿何事?” 此时,涌入其内的二十多名校尉差役,都将铺子内看押起来,正目光冷冽的瞪着药铺众人。 赵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向掌柜招手道:“来来来,过来……有话问你!” 颤颤巍巍从柜台后走到前面,当掌柜的来到赵英面前还没说话,便被一脚提到了腹部。 随即掌柜的便瘫在地上,抱住肚子却没吭声,能做到掌柜果然也非常人能比。 此时只听掌柜问道:“不知小人……何故开罪了大人,惹得大人上门问罪!” 这个问题,也是药铺内其他人想知道的,锦衣卫为什么找上门来。 对掌柜动脚的赵英蹲了下来,冷冷道:“你们卖假药的事,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第144章 要我陈某卖你面子? 药铺后堂的阁楼内,林大富和张万里想向而坐,两人喝着茶正聊着事。 南城是仁义帮的地盘,张万里作为仁义帮帮主,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张万里今天是来和林大富谈银子的,每个月的例钱都要提前算好,到时候才能按时交给锦衣卫的老爷们。 “林员外,这个月一百两银子,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吧!”张万里沉声道。 林大富眉头一挑,便道:“怎么越来越多,上个月都才八十两!” 南城地面上敢这样质问张万里的不多,林大富就是其中一个。 不是因为林大富多有钱,而是张万里给林大富那位妹夫的面子,别人这样顶撞他早发火儿了。 只听张万里道:“这你别问我,你去百户衙门问去!” 锦衣卫要钱,那就必须得给,张万里的意思很明确。 实际上,林大富也只是口头抱怨而已,知道这一百两银子逃不掉。 南城仁义帮要交一百两,西城三才会那边也少不了这数,东城肯定也一样。 换句话说,这个月仅他林家,便要交出三百两孝敬银子。 要知道,林家一个月除去药材成本和伙计工钱后,利润也不过五百两而已。 这一下就被掏去了五分之二,可想而知上供银子的比例有多重。 当然了,林家作为城里最大的几家的商户,才会缴这么多银这子上去,其他铺子赚的少交得也少。 而那些有着士绅背景的铺子,其缴钱比例也就更小,张万里他们收钱都是有固定规则的。 但当林大富正要同意时,却从阁楼外跑进来一伙计,喘着粗气道:“老爷,不好了……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林大富悚然一惊,便问道:“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伙计便道:“小陈子两个在外面晒药材,被锦衣卫扔进了铺子,后面几十个锦衣卫涌进了铺子,把咱们铺子围了!” 虽然伙计说的不清不楚,林大富却明白了一点,这波锦衣卫来者不善。 要知道,以他妹夫在锦衣卫中的地位,是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既然来了肯定就是大麻烦。 而这时,刚好传来了吴掌柜的惨叫声,林大富一时有些惊慌。 别看他在商场纵横捭阖,但遇到锦衣卫这样不讲规则的衙门,他一眼无助得很。 张万里此时则道:“林员外,你事情已经发生……你还是镇定为妙!” 说实话,林大富方才一瞬间有逃跑的欲望,张万里这话才把他打醒。 是啊,跑的话,那就真无挽回之地了! 以往和林大富之间处的不错,张万里便道:“你还是赶紧派人找你妹夫去,有什么事他能帮得上忙!” 还真是急得慌了神,林大富一拍脑门后,便对张万里道:“多谢张兄指教,日后必有厚报!” 张万里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主动帮忙,除了图林大富的银子,还有便是向林大富那位妹夫卖好。 此时,林大富便对伙计道:“快去叫姑爷过来,就说咱们药铺被人围了!” 当伙计领命从后门离去后,林大富才站起身道:“张兄说得没错,我林某行的正坐得直,岂能自乱阵脚!” “锦衣卫来势汹汹,但我也要去问个明白,我家究竟犯了大明律中那一条!”林大富沉声道。 听着林大富说这话,张万里内心嗤之以鼻,以往有很多人想和锦衣卫论法论理,都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 一切的一切,还是得靠林大富那位妹夫,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张万里便道:“林员外有胆气,在下愿与你同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若有误会也可化解一二!” 他在百户衙门也有些面子,若是里面真有什么误会,他也不介意替林大富做个顺水人情。 大致能猜到张万里的心思,林大富还是感激道:“那就多谢张兄了!” 于是两人一同起身,便往阁楼下走去,下了楼穿过两侧厢房后,便来到了前面的铺子里。 只见此时,数十名锦衣卫校尉差役占据了大堂中间,两边角落则是蹲着的买药人。 为林家辛苦了一辈子的吴掌柜,此时正躺在地上呻吟不止,而在他旁边还有一名锦衣卫校尉。 “诸位大人,这是有什么误会,怎么如此大动干戈!”林大富拱手作揖道。 做生意要圆滑,别说是打了手下一个掌柜,就是他林大富本人被打了,也不会直接和锦衣卫翻脸。 虽然这只是一个校尉,后面可是乌压压的一片人,谁知道其背后领队的是谁。 赵英此时站起身来,打量了林大富一会儿后,才道:“你就是这药方的主人?” 林大富却依然面带笑容,缓缓道:“正是如此,不知何处开罪了各位,在下在这里给诸位赔礼了!” 林大富正要鞠躬,但赵英却道:“赔礼?陪什么礼?你赔得起么?” 赵英可不敢替陈啸庭做主,将这事儿给了解了,到时候他也得吃挂落。 “听说你家是府城最大的药材铺,怎么却干起了以次……充好的勾当?”赵英质问道。 林大富不由气急,他做生意这么多年,第一原则便是真材实料,绝对童叟无欺。 药材是要进人嘴里的,是用来治病的,谁敢在这上面乱来,那是会害死人了。 饶是林大富脾气好,此时也怒不可遏,赵英的话是对他和林家最大的侮辱。 听林大富冷声道:“我林家药材有口皆碑,大人可不要冤枉好人,百户衙门里我也有上官照看,我们总有讲理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一校尉,自己的妹夫却是小旗官,林大富此时也要给自己留些体面。 百户所里能称为上官的,是小旗官及以上的人,想到此赵英和王平安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的犹豫。 他们虽然有陈啸庭在后面撑腰,却不知道的陈啸庭对此事的态度,如果知道林家也有人撑腰后,也许就会换一种方式行事了。 毕竟都是百户衙门里的同僚,总是要给对方一些面子。 看到了赵英二人的犹豫,林大富心里才放松了些,暗道自己父亲当年的决定英明,给妹妹许对了人家。 大堂内其他校尉也都面面相觑,他们的心思和赵英一样,都被林大富那句锦衣卫上官镇住了。 没人愿意得罪上级,那是最愚蠢的决定,想必陈小旗也不想弄得同僚不睦。 “诸位,若是林某有得罪的地方,等会儿便会备上厚礼,送到各位府上赔罪!”林大富又恢复笑容道。 先镇住这人,然后再用钱来砸,林大富觉得今天这事应该就过去了。 此时,张万里也瞅准时机上前道:“诸位锦衣卫的弟兄,既然林员外已经赔礼了,大家再卖我张万里一个面子,今天这事儿就过去了!” 眼看事情就要被解决了,张万里这时候来插据不痛不痒的话,还是起的卖好的心思,等会也好在林大富妹夫面前说道。 可他二人却想错了,赵英等人的犹豫,并不是因为被镇住了,而是在等陈啸庭的意思。 所以,林大富和张万里说了这些屁话后,他们连半点儿反应都无,仍是面色不善的看着林大富二人。 现场气氛一下很是僵硬,林大富二人好话说尽,此时也只默不作声。 好一会儿,才听门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张帮主的意思,是要我陈某……卖你这个面子?” 第145章 通通拿下 这道声音虽打破了现场的沉寂,但其中却有煞气扑面而来,听得张万里直接后悔自己多事。 此时,堵在门口的十几名校尉差役,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若是谢平在这里,只听声音就知道是陈啸庭来了,但林大富和张万里却没这份本事。 两人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门口看,便见一位身着土红色官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让他们的心立马就悬了起来。 当林大富看清来人胸前猛虎只有三爪时,他才微微定了下神来,只要来的不是总旗官,就不会是最坏的情况。 林大富看的是官服,但张万里看的却是陈啸庭的脸。 陈啸庭威名赫赫,在帮会中那是传遍了的,这位连谢平都不会给面子,对自己肯定也不会高看到那里去。 最为关键的是,陈啸庭在百户所中还得周文柱看重,这才是张万里最忌惮的。 如果早知道是陈啸庭,今天在林家药房他就不会露面,更不会来趟这浑水。 见林大富仍气定神闲,张万里知道林大富依仗是什么,但他却觉得林大富太乐观了。 同样是小旗官,差距也是很大的。 当初陈啸庭走进大堂后,便径直来到了张万里身边,只听他平静道:“张帮主要管这事儿?” “陈大人,我……” 没等张万里把话说下去,陈啸庭一只手拍到了张万里肩膀上,然后道:“张帮主,这事儿你管不了!” 虽然陈啸庭说话时轻描淡写,但张万里却感受到了对方态度的强硬,于是便道:“大人说的是,在下也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插手大人之事的意思!” 张万里态度的转变可谓迅速,看得一旁的林大富都傻了眼。 这位方才还与他称兄道弟,一副为他主持公道的样子,怎么转眼之间就跪舔别人了。 更让林大富感到诧异的是,张万里前倨后恭的态度,这绝对是林大富头一次见。 作为南城仁义帮的帮主,张万里在府城内还是有些能量,平常见了锦衣卫的总旗官,那都是能以兄弟相称的。 即便是巴结别人,但也不至于现在见到个锦衣卫小旗官,就怂到了这步田地吧? 张万里见自己妹夫,也没这么小心翼翼过吧……林大富心中暗道。 见陈啸庭依旧强硬,大堂内的校尉差役们便知该如何行事,一个个又都恢复了煞气。 感受着空气在凝固,林大富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但他仍强撑着自己不后退。 张万里如此识相,陈啸庭对他一笑后道:“既然如此,张帮主就站到旁边去看着!” 本来张万里是想走的,但陈啸庭现在叫他到一旁看着,他就只能到一旁干看着了。 随意招了招手,便见张二铁从一旁拖了张椅子过来,稳稳放在了陈啸庭身后。 坐下去后,陈啸庭才看着面色难看的林大富,质问道:“你林家世代行商,却干起了卖假药的勾当医者仁心……” 此时,一直盯着陈啸庭看的林大富,对陈啸庭终于有了些印象。 半个多月前在马坡驿,林大富见识过陈啸庭的威风。 但陈啸庭对林大富却没有印象,当时下榻马坡驿商人可不止林大富一家,陈啸庭那会关心其中有个药材商人。 “医者仁心……”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陈啸庭厉声问道:“你们的仁心在哪里?” 林大富不由身形一颤,陈啸庭所透露出的气场,直接击打在他的新房。 而在一边站着的张万里,此时心里也后怕不已,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陈啸庭的怒吼。 这真是一位小旗官该有的气势? 果然是非同常人,张万里对陈啸庭如此评价,这下他总算清楚对方为何能镇住三才会了。 而药房内买药的百姓听到陈啸庭话后,一个个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传承几代人的林家药材铺,怎么可能卖假药,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他们图什么?谁会干这么傻的事? 被人凭空污蔑,林大富也不会束手就擒,辩解道:“大人莫是弄错了,我林家生意以诚信为本,而药材更关乎病人生死,我们岂敢弄虚作假?” “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林大富低声道。 直到现在林大富还认为,陈啸庭可能是讹钱来的,锦衣卫做这事也不算稀奇。 但这时,却见陈啸庭再度招了招手,曾春从后面拿出了一个药罐,递到了林大富面前。 见林大富面有疑惑,曾春便冷声道:“这药是从你这里抓的,你自己看!” 虽然是药材世家,但林大富这几年更多是跑生意,对药材本身的认识也就是学徒水平。 每次去药农处买药,林大富本人只负责谈价钱,看药材成色都由他家专人负责。 “刘先生,你过来看看!”林大富沉声道。 刘先生是此处药铺的坐堂大夫,对药材的认知水平足够,让他来看恰恰合适。 但此时这位刘大夫不想招惹麻烦,听到林大富叫他却没立即动身,仍旧躲在伙计和百姓身后。 林大富气的不行,姓刘的居然敢违抗自己的话,只听他厉声道:“刘闵行!” 陈啸庭也将目光扫向刘闵行,便道:“过来看看而已,不会要你命的!” 陈啸庭的话比林大富好使,刘闵行马上就赶了过来。 指着曾春手里的药罐,林大富便道:“看看这药!” 既然来了,刘闵行也不敢怠慢,便从曾春手中接过了药罐。 要不说他是专业人才,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刘闵行便抬起头来,对林大富道:“老爷,这药……年份不对!” 林大富眼神一转,对刘闵行扫去了锐利的目光,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一方面会让陈啸庭抓住把柄,还会在百姓面前砸了自家招牌! 林大富上前两步,接过刘闵行手里药罐后,道:“怎么回事?” “这些药材都没到入药的时候,若以此服之,对病情不但没有益处,反而有害……” 没等刘闵行继续往下说,林大富便打断道:“行了,住口!” 随即林大富便转过身来,对陈啸庭道:“大人这些药从那里来的?我林家药材皆货真价实,岂会贩卖假药?” 林大富当然就不会这么认了,一旦在众人面前认了,他林家在药材界的地位也就完了。 事实上,陈啸庭做这些事,就是要砸林家的招牌,否则他直接抓人就可以了。 现在,面对林大富的反驳,陈啸庭就这么静静看着。 “陈大人,仅凭你这不知从那里找来的药渣,就要说我林家卖的是假药……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陈啸庭拍了拍衣袖,然后才气定神闲道:“说完了吗?” 随即,陈啸庭便下令道:“将这里的伙计、大夫,还有这位林员外,都带回去!” “贩卖假药,残害百姓,此等十恶不赦之人,本官定要严办!”陈啸庭冷声道。 终于等到了这道命令,大堂内几十名校尉差役,立时便摩拳擦掌。 只听赵英道:“弟兄们,通通拿下!” 第146章 对峙 街道上,章橙脸色很是阴沉,同时额头上还有汗渍冒出。 汗珠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单纯的热了,跑得太快所以出汗。 一接到大舅哥的传讯,章橙立时就不淡定了。 除了衙门里的大人们,府城内谁不卖他几分面子,可现在却有人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最关键的是,章橙得到的禀报是,找麻烦的还是衙门里的同僚。 既然对方不给面子,还带了那么多人手去,章橙也不会弱了自己的声势。 于是他立即点齐了人手,带着手下校尉差役几十人,也往南城的林家药铺杀去。 对章橙来说,要去帮忙不仅因为他和林家的亲戚关系,更重要的是要保住林家的产业。 他章橙能顺利补缺小旗,就是因为林家的财力在,才能让他去上下打点关系。 而林家之所以愿意结下亲事,愿意给章橙砸钱疏通关系,目的更多也是为了寻求官面人物的庇护。 换句话说,林家与章家的结合,是一场各取所需的联姻。 当章橙带着手下人赶到南城的林家药铺时,却听见里面已有抓人的动静。 药铺门口,则有两名校尉带着差役守在外面,其中有主动跟着来的云青峰。 章橙身后也是一帮人,当他黑着脸来到药铺门口时,云青峰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让章橙越发大怒,连一个校尉也敢对自己不敬,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但里面已在动手,章橙也没工夫在这里耽搁,只听他呵斥道:“闪开!” 见章橙这般色厉内荏模样,云青峰并没有移动的意思,而是道:“章大人,在下奉命办事,恕难从命!” “混账东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章大人你也敢拦?”章橙身后立马就有校尉开口骂道。 云青峰仍旧没动,拦住章橙就会把他得罪死,后果很严重。 但他此时已考虑好了得失,他愿意赌一把大的,让自己能像赵英余有平这些人一样,获得陈啸庭的认可。 章橙靠拿银子砸出来的小旗官,和陈啸庭这位半年不到成小旗官想比,差的不止一筹。 想要往上爬,云青峰已认准了陈啸庭这颗大树,但要靠上去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想到此处,云青峰站直了身子,然后道:“章大人,我奉陈大人的命令守候于此,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云青峰的行为很疯狂,就连他身旁那位校尉都觉得他在发疯,对面来的可是一位小旗官,而非普通校尉。 章橙气极反笑,便道:“陈大人,那个陈大人……好大的口气!” 但猛然间,章橙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他想起来百户所只有一位姓陈的小旗官。 “陈啸庭……”章橙怒不可遏。 他与陈啸庭素来不睦,眼下老对头更是骑到他头上来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好,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将我拦下!” 说完这话,章橙把手往前一挥,其身后校尉差役便大批往前涌入。 “老子倒要看看,姓陈的要玩什么花样!”章橙冷声道。 前面有人开路,两边人顿时就挤作一团,但云青峰几人终究势单力薄,推推搡搡之间被被挤进了药铺内。 此时,陈啸庭仍坐在那张椅子上,药铺内的伙计包括林大富在内,都被差役们用绳子捆了起来。 林大富满腹绝望,自己派人去搬的救兵现在都还没来,这要进了锦衣卫大狱,那可就难说身死了。 但就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呵斥道:“陈啸庭,你好的胆子!” 听到章橙的声音,陈啸庭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来之前他就从下面校尉处了解到林家的背景。 仅仅是一个章橙,陈啸庭并没有放在眼里,正好也借这个机会给他点儿教训。 “你们做什么……” “你们不要动……” 这话是两边的校尉都在说,眼下各自上司都在,虽然都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但谁也不能弱了气势。 校尉们和校尉对峙,但章橙闯进来后,却没人赶去拦他,除了…… “大人,你不能进……” 当章橙快要走到陈啸庭面前时,云青峰还在口头阻拦,听得章橙必然大怒。 “混账……”伴随着怒吼,章橙一脚踢到了云青峰胸前。 胸前遭受重击,云青峰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刚好滚到了陈啸庭脚边。 “以下犯上,你想造反吗?”章橙站在原地,对地上的云青峰训斥道。 云青峰连忙低下头去,颤声道:“属下不敢!” 但在旁人看不到的脸上,云青峰露出了淡淡笑意,这一脚挨的正好。 这一脚是他挨给陈啸庭看的,看他的忠心和恒心。 陈啸庭仍坐在椅子上,对面的章橙骂的是云青峰,但眼睛可一直都盯着他。 “章大人对下面校尉发火,也不怕失了身份?”陈啸庭淡然道,挥手让张二铁将云青峰扶起来。 陈啸庭云淡风轻的样子,章橙看着就来气,便道:“姓陈的,你别欺人太甚?” 看见妹夫终于来了,一旁的林大富总算松了口气,自己这算是的得救了。 面对章橙质问,陈啸庭冷声道:“我父吃了林家的假药,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撑腰的来了,林大富此时也开口道:“姑爷你别信他的话,我林家从未有过假药,他这是污蔑!” 章橙当信自己大舅哥的话,便对陈啸庭道:“姓陈的,你我往日虽有不快,但也没有大的仇怨……” “只要你现在放人离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当此事没发生过!” 对章橙而言,他的这番承诺已是让了大步,陈啸庭如此欺辱,他都愿意冰释前嫌。 当然,章橙会有这种主动“让步”的心理,也从侧面体现了他的不自信,面对陈啸庭的不自信。 可惜,这条件打动不了陈啸庭。 如果说这话的是总旗官,这口气陈啸庭也就认了,但章橙还不够格。 扶正了头上官帽,陈啸庭才道:“林家贩卖假药必须严惩,章大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让章橙面子根本挂不住,当即怒道:“陈啸庭,别给脸不要脸?” 陈啸庭登时站起身来,俯视章橙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陈啸庭人高马大,被他这样杀气腾腾瞪着,说实话章橙心里是发怵的,但他却不想输了气势。 骂人的话他当然不敢再说,只是厉声道:“我要你放人!” 陈啸庭往前一步,与章橙对视同时大声道:“把人去全部带回衙门,本官要亲自审问!” 赵英余有平等人得令,立即便行动起来,纷纷将捆好的人提溜起来准备带走。 知事情已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章橙握住佩刀刀柄,同时大声道:“我看谁敢动?拦住他们!” 他一下令,其手下校尉差役也必须要动,将门口堵住的同时,还有人想要从余有平手中抢人。 两位上官之间的对峙,直接导致下面六十多名校尉差役对峙,拥挤的大堂内一时火药味十足。 第147章 丢大脸了 (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正版!) 广德北城,周府。 周文柱的府邸,就坐落在百户所后面,仅是一墙之隔。 因执掌锦衣卫的缘故,周文柱家里很少来客人,即便有人给他送礼,也大都是留下东西便走。 但在今日,周府来的客人,却留下来喝了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指挥使带了厚礼,不知有何事?”坐在主位上,周文柱淡然道。 泰西卫指挥使王相贞,此时就坐在周文柱旁边。 他虽比高出五六级,但此时对周文柱的态度却很恭谨,满是笑道:“周百户这是哪里话,难道无事你我兄弟就不能走动了?” 下首的指挥同知刘雄山也道:“再者说,我们带的也不是什么厚礼,还望周大人不要嫌弃!” 这话听听也就可以了,他和王相贞并无多大交情,此番来肯定是有事相求。 既然王相贞现在不说,周文柱也不会再主动问,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两人豪。 “周百户,上次送你的美酒如何?” “若是还能入口,老哥我再给你送些来……” “还成还成……” 就这样,三个人就这没用的话,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让周文柱都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耐心。 但最终,还是刘雄山开口问道:“敢问大人,那位胡主事清查我卫所后,却不知查出了些什么?” 这话问得很直白,反正以往这种事也发生过,刘雄山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 但他紧接着又道:“若有问题提前告知我等,我们下去也好严厉整饬,以免让都司里的大人为难!”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还把都指挥使司拿出来做幌子,刘雄山还是给自己要了块遮羞布。 原来是探胡唯德的情况的……看着正在喝茶的王相贞,周文柱心中暗道。 虽然前段时间做了还算充足的准备,但王相贞等人心里还是没底,所以找到了周文柱这里。 “胡主事办的是兵部差事,我们百户所也只是派人护卫,对其清查之事并不清楚!” 这话说的是事实,周文柱向下面校尉了解过,知道陈啸庭勒令手下全程都未参与清查。 “还望二位见谅,周某帮不了你们!”周文柱语气平淡道。 王相贞和刘雄山对视后,均从对方眼里发现了不甘,他们觉得周文柱是推辞。 但就在他二人还要说话,却见小旗官吴明出现大堂外,单膝跪地道:“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 见吴明语气急促,周文柱知道有事发生,便道:“什么事……” 吴明便道:“陈啸庭带着人闯进了林家药堂,章总旗也带着大批人手过去了,下面来报他们正在医馆对峙!” 吴明话里的偏见可谓明显,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却是说陈啸庭寻衅滋事。 吴明这样做并不奇怪,他与陈啸庭之间也有过节。 当初在大碾庄抓白莲教,吴明和王有田曾联手,想将放跑高士杰的责任落在陈啸庭头上。 因此事结下的梁子,此时落井下石不过举手之劳,吴明何乐而不为。 但在吴明心里高兴时,方才还一脸淡然的周文柱,此时脸色很是阴沉。 手下小旗官居然发生内讧,传出去都丢人,岂不会让上面觉得他驭下无方? 另外让周文柱感到生气的是,吴明这蠢货居然当着外人面将此事说出,更让周文柱觉得颜面大失。 此时,王相贞和刘雄山就跟没听到一样,端起茶杯只顾喝着茶。 “去……传令曲正豪和徐成望,让他们去将自己手下带回百户所,本官倒要看看这两人有多大胆!”周文柱冷声道。 吴明此时不敢怠慢,连忙道:“卑职领命!” 等他退下去后,周文柱才对王相贞道:“王大人,本官衙门里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陪你们了!” 王相贞此时也很识趣,便道:“周大人既有要务,那我二人也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说告辞就告辞,周文柱将他二人送到了门口,目视着王相贞两人离开。 方才这事虽然闹心,但也替他将王相贞两人挡走,算是陈啸庭和章橙闹腾仅有的一点用处。 但现在,周文柱的怒火却半分做不得假。 在他印象里陈啸庭是识大体的人,今日怎么会突然对林家出手?周文柱心里疑惑。 和寻常人不同的是,周文柱虽然会愤怒,但他绝不会使愤怒冲昏头脑。 “来人,更衣!”周文柱沉声道,他要亲自去衙门问明情况。 虽然他让曲正豪和徐成望去将人带回来,但这件事要按压下去,还得他这位百户亲自出手。 另一边,曲正豪和徐成望同时接到了消息,吴明在这事上效率还是很高的。 陈啸庭是曲正豪手下,章橙是徐成望手下,听到禀报后他两人也很愤怒。 百户所内即便有矛盾,但那都是背地里存在的,陈啸庭和章橙却将矛盾公开了。 人重面子,衙门更重体统,曲正豪两人可以想象,现在的周文柱有多愤怒。 “徐总旗,这次你我二人,怕也得做好挨训的准备!”曲正豪沉声道。 陈啸庭和章橙是他们手下的人,出了事他二人肯定也有责任,这是逃不掉的。 只听徐成望道:“咱们要尽快赶过去,以免酿出大祸来!” 据吴明所说,陈啸庭和章橙带的人,全都是带了刀的。 若不尽快弹压他二人,若是有械斗的事情发生,到时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曲正豪其实是有气的,吴明作为他的手下,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将情况通报给他。 这种越级上报的现象,是作上司的最难容忍的,这意味着吴明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当然,现在不是敲打吴明的时候,尽快摆陈啸庭两人的争端,才是最重要的。 只听曲正豪呵斥道:“马怎么还没牵过来?” 从衙门赶到林家药堂并不近,骑马才能更快到达,此时他们这闲谈的工夫,实际也是在等牵马过来。 因为吩咐得紧急,没过等一会儿,便有差役将马匹牵来,随行校尉已悉数到位。 “走……”曲正豪下令道,十几人便迅速往南城而去。 ………… 南城,林家药堂。 “退后,你们退后……” “混蛋,你们把人放了……” 大堂内买药的人匍匐在地上,生怕自己的不小心也被牵扯进去,而药铺的伙计们则被抓起来,处在两边校尉差役们对峙的中心。 此时大堂内气氛剑拔弩张,但也只是气氛如此,没有人敢真正亮出刀来。 下面人推搡抓扯辱骂不断,陈啸庭和章橙两人反倒保持沉默,只是面对面的盯着对方。 “陈啸庭,你别太过分了!”章橙厉声道。 陈啸庭也不甘示弱,冷冷道:“人我一定要带走,凭你拦不住!” 章橙则道:“那我一定要拦你呢?” 他在表达自己的决心,只见陈啸庭上前一步,一手将推到章橙肩膀上道:“你可以试试……” 被陈啸庭这么一推,章橙身子没能稳住,直接往后退了三步才停下。 和陈啸庭比起来,章橙的身子骨单薄了许多,此时被推开他觉得大失了颜面。 陈啸庭屡屡逼迫,他章橙也不是吃素的,只听他下令道:“把人给我抢过来,谁要敢阻拦用拳头招呼!” 即便愤怒到了极点,章橙也存了一份理智,让手下人只能用拳头。 章橙手下这帮人早就憋了一口气,此时得到上司命令,马上就要挥着拳头冲上前去。 “王八蛋,兄弟们……揍他们!” 对面这些人叫嚷起来,赵英等人也不甘示弱,也都大喊道:“谁敢过来就揍谁!” 就在两边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便有一声爆喝道:“都住手!” 第148章 住手 (月末了,有什么多余的月票起点币,还留着干啥?(>_<)) 此时,众人不由将目光扫向外面,此时曲正豪和徐成望跃下马来,已经出现在大门口。 两位总旗官到来,自然是镇得住场子的,所以正要动手的两边人,便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因为还处于对峙状态,所以当曲正豪两人到来时,现场竟无一人向他们行礼。 陈啸庭气定神闲,对曲正豪拱手道:“总旗大人!” 一边的章橙收起了怒火,也对徐成望行礼。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指使手下校尉械斗,你们是要造反?”徐成望厉声责问。 章橙立时辩解道:“大人容禀,是陈啸庭他欺人太甚,非要将我妻兄带走,卑职也是被迫阻拦!” 毕竟是自己手下,徐成望难免要维护一些,于是他便盯着陈啸庭道:“陈小旗,你怎么说?”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大人,这林家贩卖假药,卑职自然不能坐视,所以才带人来将其捉拿!” 不能徐成望主导了现场,只听曲正豪对现场诸校尉道:“你们还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全都滚出去!” 章橙的手下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往外退了去,只不过眼神中满是不怠。 而跟随陈啸庭过来的赵英等人,此时却没立刻动作,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扫向了陈啸庭。 “陈啸庭,还不让你手下退出去?”曲正豪训斥道。 总旗官这一级有些特殊,他们没有直属于自己的力量,所以其权威完全在于本人。 章橙本人没那么强势,所以曲正豪只一声呵斥,他的手下便都退了下去。 但陈啸庭却不一样,跟随他来的这些人更认他这位小旗官,便没有第一时间听从曲正豪的命令。 这并不奇怪,即便当初在百户所根基深厚的张震山,被刘玉才等人阳奉阴违,一样没有什么办法。 曲正豪和徐成望才来不久,其威势还比不过张震山,所以曲正豪只能瞪着陈啸庭道:“陈小旗,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啸庭一点都不慌张,广德百户所有权力处置他的,只有周文柱一人。 而徐成望和曲正豪这样的外来户,实际上不得周文柱待见,所以陈啸庭真不怕他们。 “大人,这些人放不得!”陈啸庭提醒道,态度仍十分恭谨。 锦衣卫内部等阶森严,明面上对上司尊重,那是一定不能少的。 而听到陈啸庭这番话,赵英等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个都没迈动半步。 “大人,陈啸庭目无上官,该……” 章橙的话还没说完,便听曲正豪呵斥道:“住口,上官在此有你招呼的份么?” 章橙犯了吴明一样的错,不该将有些事情捅到明面上来,让人看了曲正豪的笑话。 作为直属上级的总旗官,居然命令不动下面的校尉,这难道不够丢脸吗? 被训斥一通后,章橙立马将头低了下去,但其心中对曲正豪满是愤恨。 虽然心中一样愤怒,但曲正豪知道自己不能发火,那样只会让他更难堪。 陈啸庭虽是他手下,可曲正豪实际指挥陈啸庭的次数却不多,但他却很了解自己这个下属。 陈啸庭的能力毋庸置疑,那是连千户大人都看重的,所以有傲气也不足为怪。 曲正豪只能这样说服自己,然后他便开口道:“陈小旗,林家是章小旗妻族,难道你正要弄得无法收场?” 此时徐成望也道:“你要知道,我锦衣卫素来要求上下一心,你若固执己见让旁人看了笑话,百户大人也不会高兴!” 拿周文柱来压他,可惜陈啸庭并没那样容易退步,只听他道:“大人,林家卖的药材差点儿害死了我爹,你说我能轻易放过他们?” 没等曲正豪等人说话,章橙便道:“你若不放人,今天也别想走出去!” 年轻人都是有火气的,既然陈啸庭能做初一,他为什么不能做十五?左右一起倒霉罢了。 但章橙这话,再一次触怒了曲正豪与徐成望,上司在这里岂有他招呼的份? 至于陈啸庭的忤逆言行,则被曲正豪二人无视,在潜意识里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的。 陈啸庭更硬一些,他们自然避退。 曲正豪两人将章橙瞪得低下头后,才听他对陈啸庭道:“陈小旗,百户大人还在等着你们,你们要让他等多久?” 陈啸庭则道:“很简单,你让章橙的人让开,卑职带着林家这些人去衙门,向百户大人禀明情况!” 章橙立马就急了,若是真按陈啸庭这么办,那林家可就要完了,说不定还会把他拖下水去。 于是章橙立马对徐成望二人道:“两位大人,陈啸庭仅凭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药渣,就敢诬陷我妻兄一家,还请二位大人主持公道!” 章橙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将曲正豪两人捧到前面,只希望这两人能压住陈啸庭。 直接压制陈啸庭很困难,所以曲正豪打算讲道理,只听他道:“陈啸庭,章小旗说得也有道理,林家这些年为百户所缴的孝敬银子不少……” “在百户大人心中也有些分量,你若是仅因一之愿便将其捉拿,百户大人怎么想?” 还别说,这话陈啸庭是真的听进心里了,曲正豪所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他没想到的问题。 将陈啸庭露出思索之色,曲正豪便道:“不若如此,让你的都退出去,将这里围起来……” 明晰了曲正豪的打断,徐成望便插话道:“如曲总旗所说,你和章小旗立即跟我们回百户所,将事情前因后果在百户大人面前讲个明白……” “到时候百户大人自有公断,如何?” 陈啸庭面露思索,百户所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但这里面绝不包括周文柱。 林家是百户所的钱袋子,若是他直接将这钱袋子毁了,那么一定会将周文柱得罪死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陈啸庭这是直接要杀狗! 见局面发展到这一步,章橙心里也很紧张,生怕陈啸庭还是不答应。 只要不此时将林家人带走,那么这次危机就算度过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陈啸庭不迟。 这里面最憋屈的,便是作为当事人的林大富,在自己和家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言权。 而在旁边看热闹的张万里,现在是真觉得不虚此行了。 之前他还只是觉得,陈啸庭只会不给章橙面子,哪知道这位猛得连两位总旗官的面子都不给。 难怪难怪,三才会被这位陈小旗轻易慑服,这才是真正的人杰啊! 看来以后,自己得从新审视和陈啸庭的关系了……张万里心中暗道。 而在一边,见陈啸庭还是没表态,曲正豪终于忍不住道:“陈小旗,越往下拖,百户大人那边可就越不好交代!” “你看……” 陈啸庭点了点头,只见他对赵英等人摆了摆手,然后对曲正豪道:“就依大人的意思!” 看到陈啸庭手势后,赵英等人才放开了林大富和其伙计。 陈啸庭微微笑道:“你们都退出去,包围这里就不用了,谅他们也不敢跑!” 曲正豪提议他的人可以留下,其实是给陈啸庭挖了坑。 到时候章橙带着手下人回了衙门,而他陈啸庭的手下却没回去,那让周文柱怎么想? 到时候就陈啸庭就真坐视不遵上命的罪名,受到周文柱厌恶了。 随着陈啸庭下令,大堂内赵英等人依次退出,使得大堂内空了许多。 第149章 跪着 广德百户所,第三进院门内,陈啸庭与章橙都等候在此。 在将他二人带到衙门后,曲正豪和徐成望便先进了百户大堂,唯留下陈啸庭二人站在外面。 今天的事有些严重,以至于那些要办事的校尉和差役们,宁愿绕路也不愿靠近招惹是非。 若犯事的是普通校尉,或许还有人来看热闹,但今天却是陈啸庭和章橙。 没过一会儿,便见曲正豪和徐成望阴沉着脸出来,显然在里面挨了骂。 “你们两个,进去!”徐成望冷声道,随后和曲正豪越过陈啸庭两人离开。 连上司都挨骂了,接下来这关肯定不好过,章橙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反倒是陈啸庭不以为意,这件事从根儿上来说,还是因为林家的假药引起,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过错。 更何况今日大闹一场,并未造成实质上的损失,想来让周文柱出了气就好。 上次衙门内斗造成的恶果,让周文柱吃够了苦头,所以对内斗之事深恶痛绝也很正常。 只要他一口咬定林家卖假药,并且事先对章橙与林家的关系不知情,那挑事的就是章橙了。 他二人还没跨入大堂,便看见大堂上首坐着的周文柱,此时正阴沉着脸看着他们。 陈啸庭二人随即低头,这时候与周文柱对视,那是找死的行为。 “卑职陈啸庭(章橙),参见百户大人!” 单膝跪地,陈啸庭与章橙都低着头,等待着周文柱的训斥。 大堂上首,周文柱瞪着下面两人,阴沉的脸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们两个,可真给本官长脸了!”周文柱语气低沉道,声音却有些平静。 陈啸庭两人都知道,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机,所以他们把头垂得更低。 “带着校尉差役,在外人面前对峙……你们是觉得,本官这张脸不够被你们丢尽吗?” 这一句话,周文柱几乎是吼出来的,可想而知他如今心中的愤怒。 “说话……都哑巴了?你们不是挺能闹腾吗?”周文柱厉声道。 “大人……卑职等行事却有欠妥,但陈啸庭他欺人太甚,卑职……” 章橙还没把话说完,便被周文柱打断道:“所以你就带人去和他对峙?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这时,陈啸庭心里已经笑开花了,章橙这话算是把自己推到沟里去了。 所以这时,陈啸庭决定再推他一把,于是他便开口道:“大人,林家药铺贩卖假药,我父亲吃了他家的药差点儿送了命,卑职气不过才带人上门讨个说法……” “若事先知道林家和章小旗为亲家,卑职定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叩首道:“一切罪责都在卑职,还请大人责罚,莫要错怪了章小旗!” 这话虽是在给章橙求情,但陈啸庭却说自己不知情而章橙知情,已将自己装扮得很是无辜。 虽然陈啸庭的话很假,但明显比章橙顺耳了许多,周文柱也就越发看章橙不顺眼。 陈啸庭都知道主动担责,章橙却还想要狡辩,难道当他这个做百户的是瞎子? “你倒是会做人,既然会做人……章橙带人来后,你怎么要和他相持不下?”周文柱冷声问道。 这话不太好回答,顺着往下解释的话,很可能会和章橙一样掉沟里。 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卑职知错,还请大人责罚……” 陈啸庭这么干脆认错,倒让周文柱有些无奈,还有好多话他都没骂出来。 “既然你要领罚,那从这个月起,半年之内就不要领俸禄了!”周文柱冷冷道。 这个惩罚严不严重?咋陈啸庭看来这就是重拿轻放,毕竟小旗官半年俸禄也不到二十两。 周文柱说的是罚俸,可没说把其他进项也罚了,所以陈啸庭心里还算庆幸。 陈啸庭正的受罚,跪在一旁的章橙不由窃喜,姓陈的现在就嚣张不起来了。 可这时,只听周文柱道:“章橙,你呢?” 章橙一个激灵,叩首道:“卑职但凭大人处置!” 周文柱不由冷笑道:“但凭处置……陈啸庭在你家买的药,差点儿吃死了人,你怎么说?” 对于此事,章橙一直认为是陈啸庭找茬,可当他对上周文柱的目光后,却知道自己只能认下此事。 章橙便道:“卑职回去之后,定会让林家严查此事,并让他们备上厚礼,想陈小旗赔礼致歉!” 这对陈啸庭是个交代,但对章橙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偏偏还要他自己的说出来。 周文柱居然信了陈啸庭的鬼话,还直接让他给个说法,章橙觉得很是不公。 这时,只听周文柱又道:“陈啸庭不知林家与你的关系也就罢了,得知此事后你为何不往上报?” “私自带人就去阻拦,这衙门是你家开的?你眼里还有规矩二字?”周文柱暴怒道。 本以为这事了了,谁知道周文柱突然又发难,一是让章橙不知所措。 什么叫陈啸庭不知道就罢了,百户大人偏帮的行为也太明显了些,章橙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到委屈。 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啸庭不也直接带人去去找麻烦,要是他能主动撤下,这事能闹得不可收场吗? 可这时章橙不敢为自己的辩解,那样只会更加触怒周文柱,于是他便叩首道:“卑职有罪,请大人惩处!” 若是他最开始就认错,周文柱还不会如此大怒,可惜章橙的错失了机会。 这次事件影响恶劣,周文柱总是要处置人的,才会对章橙步步紧逼。 陈啸庭毕竟是千户沈岳看重的人,所以周文柱只能对他重拿轻放,倒霉的就只能是章橙了。 所以,陈啸庭方才耍的那些心眼,并没有左右到周文柱的判断,一切都只因为……章橙背后没有陈啸庭这样硬的靠山。 随后,便听周文柱冷冷道:“小旗的差事你先放下,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吧!” 这句话,让章橙如遭雷击,周文柱一句话就让他回家了。 其惩罚不可谓不重,远远超出了章橙的预想,失去了权力于他而言就失去了一切,他就是章家的罪人。 但章橙依然不敢为自己的辩解,现在他是被暂时停止了职务,若是再触怒周文柱的话,那半个月之期就可能成为永久。 “多谢大人宽宥,卑职必在家中好好反省,再不敢胡作非为!”章橙再次叩首道。 便听周文柱道:“出去吧!” “是!”应了这声后,章橙才站起身来,缓缓退了出去。 他没有多留一刻,也没再多看陈啸庭一眼,现在的他就像是受惊了的小白兔,只想回到家中归于安宁。 待章橙离开后,周文柱才黑着脸道:“刚刚这戏看的是不是很舒服?” 陈啸庭心里当然是舒服的,但他嘴里则道:“大人,卑职有罪!” 这时周文柱脸色已没那么阴沉,甚至还恢复了一丝淡然,只听他道:“你有什么罪?” 现在不是油嘴滑舌的时候,陈啸庭便老实道:“卑职罪一,不该与章小旗的人对峙,丢了百户所的颜面!” “罪二,不该忤逆上司,只为一时之气!” 忤逆上司的事,陈啸庭相信曲正豪两人肯定会说,所以他干脆也认了。 要知道,章橙连认错的资格都没有,陈啸庭可不能不知好歹。 “林家假药的事是真的?”周文柱问道。 周文柱没有再追究的意思,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林家不能倒,你知道吗?”周文柱道。 陈啸庭当然知道,林家给百户所贡献这么多,周文柱怎么会愿意让他倒呢! 士绅们的钱不好抠出来,只有像林大富这样毫无背景的商人,才是最好压榨的。 “卑职知道了!”陈啸庭沉声道。 “起来吧!” 跪了这么久,陈啸庭腿都有些麻了,但他站起来后仍恭谨道:“谢大人宽宥,卑职往后定不再犯!” 周文柱点了点头,苦口婆心道:“你知道就好,千户大人看重你,你更要自己珍惜自己!” 陈啸庭身形一震,这次他第一次从官方口中,正式得知沈岳对自己的看重。 于是他肃然道:“大人教诲,卑职谨记!” 但他心里却乐开了花,章橙凭什么和他斗? 第150章 转变 (月末求订阅,别养了!再养作者都养废了!!) 从百户衙门出来后,章橙神色满是萧瑟,手下人打招呼也置之不理,直接便离开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章橙手下有校尉道。 章橙没句话就离开了,让这些校尉们有些不解,同时心里还有些担忧。 他们感到焦虑,一同跟着回来的赵英等人,此时心里也很没底。 陈啸庭现在都还没出来,难道百户大人更苛责于他? 这种担忧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深重,直到看见陈啸庭从百户大堂内出来,赵英等人便立即涌了上去。 “大人,怎么样?”王平安率先问道。 虽然周文柱面前谨小慎微,但出了百户大堂后,陈啸庭脸色便一片平淡。 见手下人都满是担忧的看着自己,陈啸庭便道:“百户大人已经处罚我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此时和你们无关!” 陈啸庭话里隐隐的意思,是他帮在场众人扛了责任,不得不说脸皮也是够厚。 而这时候,陈啸庭还来到云青峰面前,对他道:“方才那一脚,没事吧?” 看章橙那苦逼的样子,云青峰便知道他没好果子吃,现在的心里开心得不行。 只听他道:“大人,这一脚没什么,属下只恨没把姓章的脚崩断!” 听的这话,众校尉不由哈哈大笑,引得章橙手下那些人一阵瞩目。 “行了,都闭嘴,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陈啸庭呵斥道,还回头看了一眼百户大堂的方向。 众校尉立即禁声,才想起此时此地,确实不是高兴的时候。 “今日辛苦诸位了,明天晚上……紫云楼,我请大家喝酒!”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特意对云青峰道:“挨了一脚,不影响明晚喝酒吧?” 听到这话,云青峰心里激动无比,这意味着他算融入陈啸庭的圈子里了。 只听云青峰道:“属下铁打的身子,几坛酒水不在话下!” 众人不由再度大笑,这一次连陈啸庭都笑了起来,只不过立马又憋了回去。 再说另一边,当章橙赶回家后,其阴沉的脸色让家里仆人看得心悸。 将自己的关在房间里,即便他亲娘来探看,他都没见。 连家里传下来的小旗官都弄丢了一半,遭受重大打击的章橙,根本没脸见人。 而他也从这次事件中,悟到了许多事情。 首先一个便是,虽然同样是小旗官,但小旗官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作为此次冲突的挑起者,陈啸庭居然只是罚了俸禄,而他却被暂时免职,这其中的差距可谓天上地下。 这样的处置很不公平,但章橙却无力反抗,这是他补缺以来最无力的一次。 但在愤怒的同时,章橙也在思索,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除了两人对峙这事,在药铺里陈啸庭还顶撞了上司,同样也未受到追究。 周文柱偏袒到这个地步,想来想去章橙心里只有一个解释……陈啸庭背后有千户撑腰。 这个说法章橙不止听到一次,但都没放在心里去,陈啸庭都没怎么和沈千户接触过,凭什么受到对方重视? 但眼下事实说话,章橙不信也不行,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更难受。 从头上取下官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章橙仔细端详着他。 “识人不明,意气用事,我……真的错了!”章橙叹息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愤怒也逐渐消退,因为他明白愤怒毫无用处。 经历这次事件,让他明白了许多事,将他心里的某些骄傲全部打掉,就这一瞬间章橙经历了一次成长。 “什么最年轻的小旗官,什么面子……都是狗屁!”章橙缓缓道。 虽然这次是陈啸庭先惹上他,但章橙此时心里也承认,这次事件他会反应这么大,也有对陈啸庭的嫉妒。 嫉妒陈啸庭夺走了百户所最年轻小旗官的称号,嫉妒别人口中夸奖对象的转变…… “这半个月在家里,好好反省吧,想想这些年的干的蠢事,想想以后该怎么做!”章橙低声道。 就在他回想补缺以来的得失时候,却听外面再度传来人声,但他却没有生起怒火。 “大富,我儿这是怎么了,一回家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他连我这当娘的都不见,你去了怕也见不到!” 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章橙便知是谁来了,这时他也很想见一见林大富。 “橙哥儿……” 林大富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听章橙道:“你进来吧!”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后林大富走了进来,门口章橙母亲一脸担忧的看着里面。 章橙站起身来,便对自己母亲道:“娘,我没事……我和大富有些事谈,你先回去歇着吧!” 见儿子真的没什么后,章橙母亲才道:“那你们先聊,我去让人准备午饭!” 门再度被关上后,章橙才道:“大富哥,你坐吧!” 林大富现在那有心思坐,开口便道:“橙哥儿,今天这事给你添麻烦了!” 就在林大富准备挨骂时,却听章橙道:“没事,此时是我行事不周,怪不得你!” 林大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自己那脾气大的妹夫。 林大富便道:“方才去了衙门,不知上面大人如何处置此时?” 之前离开时药铺时,徐成望说的是让周文柱决断此事,现在林大富就是来打探结果的。 章橙便道:“百户大人的意思,让你带上厚礼去陈家赔罪!”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虽然解决了是好事,但林大富还是觉得憋屈,因为自己家根本不可能卖假药。 但既然是百户大人的意思,林大富也只能认下了,左右不过花钱买平安。 随即,林大富便意识到一个问题,便问道:“橙哥儿,百户大人对你……” 知道林大富问的什么,章橙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无所谓道:“百户大人让我在家反省半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章橙放在桌上的官帽,虽然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大富却知道这处罚极为严厉。 林大富便上前道:“橙哥儿,为了药铺的事,让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章橙便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事你就不要再提了,也别让家里人知道,免得让他们担心!” 说道这里,章橙接着道:“陈啸庭咱们惹不起,你去赔礼时,备上的礼物一定要厚,态度一定要诚恳!” “陈啸庭这人心狠手辣,若是再触怒了他,说不定他真能把我们整死!”章橙叹息道。 和章橙接触了这么久,林大富还从未见他如此悲观和颓废过,便更知今日之事对他打击很大。 于是林大富便道:“此事我记下了,绝不再惹麻烦出来!” 此时林大富已打定主意,哪怕陈家人如何羞辱他,他也会将这口气忍下来。 “还有,你也查查自己铺子里的人,是不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做哪些以次充好的勾当!”章橙阴沉着脸道。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可能发生,大陈啸庭如此笃定,便让他也起了疑惑。 林大富愣了一会儿,才道:“回去我就查!” 第151章 半月已去 (打赏,投票,评论,不可或缺!快来吧!!) 永治十六年三月初三,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随着春深,天气已经回暖,阳光普照大地让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而对陈家来说,这些天就更高兴了,陈大用在换了药材之后终于病情好转,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 作为兄弟,陈大能今天也带着家人来探望,同时也交还茶社的生意。 陈大用病倒的这段时间,陈大能关掉了自己的汤饼铺子,暂时接过了茶社的生意。 两兄弟坐在院子里,陈大能给大哥掺好茶后,才道:“大哥病情好转,我这作兄弟的高兴啊!” 陈大用微微一笑,道:“能捡条命回来,老太爷保佑!” 这时陈大能却道:“这关老天爷什么事,若不是啸庭惩治了那奸商,大哥你说不定还躺着呢!” 才说完陈大能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立时便解释道:“大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对此陈大用不以为意,便道:“你说得对,这些奸商做事太可恨了,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 为了转移话题,陈大能便道:“大哥,三位大夫都走了?” 陈大用点了点头,道:“其实我都全好了,但这三人赶都赶不走,非得要给我调养,我又不是大家小姐,那来那么娇气?” 见自己大哥身在福中不知福,陈大能只恨自己没有个争气的儿子,他绝不会嫌弃大夫赶不走。 “听说这三人是三才会请来的?啸庭现在可真有面儿!”陈大能叹息道。 当初陈大用病重时,三才会几位大佬亲至的事,现在都已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别看陈大用说的不在乎,但只要有老伙计来看他,他都会“不经意”将这些吹嘘出去。 “三才会的人也是看在他小旗官的面子上,算不得什么!”虽然嘴里这样说,但陈大用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当初张震山刘玉才时期,三才会虽然对他们足够尊重,但也不会行此跪舔之事。 所以陈大用很清楚,自己儿子在百户衙门里的地位,已不能仅以小旗官揣度。 只听陈大能又道:“我听啸林说,当日和啸庭对峙的那位小旗官,还被百户大人免职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陈大用才道:“不是免职,是让他闭门思过,如今人家还是小旗官!” 陈大能却没计较那么深,只到:“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居然和啸庭对着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行了,喝茶吧!”陈大用缓缓道,他还没发现自己兄弟这么絮叨过。 这边两兄弟正聊着,厨房里的絮叨也没停下,高二娘正与陈大能妻子魏惜聊着。 一边切着菜,魏惜一边道:“大嫂,我可真是羡慕你,有个这么争气的儿子,我现在看着我家那两个就来气! 高二娘提起锅盖,刷着锅道:“我看育才两个就很不错,你这话可别当着孩子面说!” 魏惜也只是嘴里这么说,对自己宝贝儿子,再不听话也是喜爱的。 但魏惜话却收不住,只听她问道:“大嫂,听说当日林家老爷亲自登门来赔罪了? 男人们看重的是权力,所以聊的都是衙门和帮会,而对魏惜来讲林大富这样的有钱人,才是能想象得到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亲自到陈家赔罪,这对魏惜来说是破天荒的大事,所以才起了八卦的心思。 实际上,再度回忆起半个月前的事,不管是三才会那些人来,还是林大富亲自登门赔罪,都是让她宛如梦里。 这在以前都不敢想的事,居然在她家发生了,以至于现在高二娘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儿子。 “林家老爷是来了,还算他脾气够好忍得住,否则我都不会让他进门!”高二娘不怠道。 魏惜却笑道:“那可别,听说人家带来了不少礼物,难道你都不要了?” 高二娘却道:“谁稀罕,他家假药差点儿害死了人,拿点儿东西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若不是啸庭说,衙门里百户大人有决断,老娘一定和他没完!”高二娘越说越生气。 对她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林家送来的钱财,可比不上丈夫的一根指头。 原本魏惜还想继续打听,探探大哥一家如今家底如何,但将高二娘心情不对,便也暂时息了这点儿心思。 只听她转移话题道:“大嫂你别生气了,对了……啸庭又哪去了,这些天都没见着他!” 谈到自己儿子,高二娘心情不由好转了些,但却板着脸道:“别提了,他成天不着家,想来又是衙门里派差事了!” 此时,外面陈大用两人也谈到了这件事,只听陈大能感慨道:“那个叫章橙的被罚闭门思过,啸庭却仍被百户大人重用,这可真是……差别有些大!” 对于章橙,陈大用还没退下来的时候,便知其实百户所最年轻的小旗官,每次见面时还得躬身打招呼。 当时章橙的嚣张跋扈,陈大用现在都还记得,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将其牢牢压制。 但就在这时,陈家的院门突然被推开,门口出现一个脆生生的人儿。 陈大用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是萱儿来了,快进来……” 站在门口的就是郑萱儿,此时她满面羞涩,提着篮子进了陈家院子。 “陈大叔,我爹他让我给您带些糕点来,是我娘她亲自做的!”郑萱儿来到院子中道。 以前还小的时候,郑萱儿经常来陈家玩,是当时陈啸庭的跟屁虫。 想起郑简,陈大用便道:“老郑也真是的,老兄弟也不亲自来看看,反正也没几步路,却叫你一个女孩子家来!” 听到外面丈夫的话,厨房里的高二娘立马就走了出来,黑着脸对陈大用道:“怎么,萱儿来你就不欢迎了?” 在高二娘心里,模样清秀且懂事的郑萱儿,已被她当做儿媳最佳人选。 陈大用登时语结,然后就不说话了,自从他病后便觉家主地位不保了。 对丈夫是黑脸,但面向郑萱儿时高二娘却是满面春风,只听她道:“萱儿来了,快快进来,还带什么东西!”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高二娘可没这些成见。 见郑萱儿羞涩的模样,高二娘是越看越喜欢,牵着她手便道:“萱儿如今也长大了,却不想小时候那样经常过来了!” 进了厨房后,高二娘还对魏惜道:“原先萱儿还小的时候,和我们啸庭可要好了,天天跟着啸庭屁股后面跑呢!” 魏惜立马会意,便道:“是啊,我看现在也和啸庭正配,大嫂你怕是要赶去提亲了!” 当这妯娌二人说道这里,郑萱儿终于承受不住,叫了句“陈婶”后便跑出了厨房。 看着郑萱儿的背影,高二娘才道:“我们是不是说太过,吓着这孩子了?” 第152章 回来 广德城外,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 一条官道从远处延过来,与府城南门相连接,一处茶铺就坐落在官道旁。 在城里开茶馆有生意,在这城外官道上同样生意也不会差,特别在这西北少水之地。 来来往往的行商和旅人们,在走到茶铺后就会歇歇脚,顺便喝壶茶解解乏,然后再整装进城。 今日同往常一样,茶铺内生意依旧不差,六张桌子就坐了三张,让老王头高兴得不行。 在这个地方开铺子,基本要不了什么成本,因为连基本的门面都不需要,老王头只是在这里搭了个棚子而已。 客人们喝着茶,皆低声聊着什么,而老王头则守在一旁,随时准备给客人续水。 “老李,怎么一直闷闷不乐?” “唉,我家夫人身染重病,喝了这多么天药也未见好转……” “这人啊!什么都可以有就怕有病,就连卢阳城城里的大官们,生了病一样生死难料,更何况咱们普通百姓!” 就在茶铺里众人小声聊着,却听远处传来铺天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将此地的安宁一下抹去。 铺子里喝茶的人都将目光扫向官道远处,便将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纵马飞驰而来。 “是锦衣卫……”有客人惊呼道。 老王头看了远处一眼后,才喃喃道:“上午才过了一大批锦衣卫,怎么现在又来这么多,难道府城里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间,陈啸庭带着手下校尉差役,已离茶铺不到五十米。 “弟兄们赶了一上午路都累了,前面茶铺停下歇脚,吃点儿喝点再上路!”陈啸庭一马当先道。 “好嘞……” “喔霍……” 轰隆轰隆,马蹄上在茶铺外大作,只听“吁”的喊声后,数十匹马就停在了茶社外。 这么多锦衣卫待在外面,铺子里的行商们都紧张得不行,反倒是老王头要镇定一些。 只见他颤颤巍巍从茶铺里出来,对着为首的小旗官道:“大人一路劳顿,小店里备有茶水,刚好给各位大人解乏!” 在这里开铺子这么多年,每个月老王头都要接待锦衣卫几次,所以也比旁人胆子大了些。 “兄弟们,下马……”陈啸庭端着马背上道。 也只有他下令后众校尉差役才下了马,然后把缰绳栓到茶铺外的树上。 就在这个时候,老王头则进了茶铺内让里面的行商们都自己离开,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陈啸庭跃下马来,缰绳便被张二铁接了过去,然后他便茶铺内走去。 此时里面的行商们都离开了,众校尉差役都等着陈啸庭进来。 陈啸庭来到了赵英几名校尉一桌落座后,才对众人道:“都坐下吧!” 别看陈啸庭对手下人随和大方,但立下的规矩也很严,即便赵英这等亲信之人,没有陈啸庭发话也得老实站着。 众人皆落座后,老王头才提着几个茶壶分发到各桌,而他本人则亲自给陈啸庭几人满上了茶。 这么多年操持下来,老王头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满上茶后就自己躲到一旁,开始准备自家茶点。 “大人,您为何不惩处东乡坐堂那人,这混蛋让咱们白跑一趟!”赵英喝了口茶后道。 一路赶来陈啸庭也累了,慢悠悠喝下口茶后,才道:“他也是为了尽自己本分,发现白莲教踪迹自然该上报!” 白莲教这个词,自去年着重打击之后,已很久没出现在锦衣卫视线中了。 但五天前东乡县坐堂校尉却来报称,说在东乡县周边村镇,发现了白莲教人活动的踪迹。 百户衙门年轻的就陈啸庭和章橙,章橙如今在闭门思过,便只能由陈啸庭带队跑一趟了。 虽然在东乡没有抓到人,但陈啸庭还是相信东乡校尉的报告,白莲教绝没那么容易就被铲除干净。 所以陈啸庭没有惩处那人,但这些理由也不便对赵英等人说,说了岂不是对百户衙门年前剿除白莲教功劳的否定? 而在旁边,却听伍俊道:“大人,你说姓章的经过这事儿,还敢跟咱们作对吗?”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想来是不会了,再不听话他那顶官帽就真保不住了!”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大笑,因为这胜利是大家一起得来的。 “行了,这一程虽然累了些,但东乡县衙那帮人不也好好招待了你们?”陈啸庭缓缓道。 陈啸庭堂堂小旗官带队,去了东乡后自然就惊动了县衙里的人。 虽然知县周海平没有出面,但由县丞主簿等人牵头,在县城内最大的酒楼宴请了他们。 不得不说,东乡县虽比不上府城,但在吃喝这方面可不比府城差。 想起平日傲气冷峻的官员们,在宴席上肉麻的吹捧,陈啸庭就觉得有些好笑。 整个东乡县衙,只有知县周海平还保持着清高,不愧为两榜进士出身。 就在此时,只听赵英道:“大人,你看……有美女……” 陈啸庭的目光跟着众人一起,都往茶铺外的道路上扫去,却见七八个少女挎着竹篮,正往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春秋之际,城内取水都很苦难,所以才有这些女子出城浣洗衣物的情形。 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水井打得够深够大,才不需要出城解决用水问题。 陈啸庭只一看那人,眼睛就盯直了,因为徐有慧赫然在这里面。 正当众人要发出挑动的声音时,却被陈啸庭呵斥道:“都闭嘴,喝茶!” 然后便见他站起身来,只大声喊道:“有慧!” 实际上,茶铺这里这么多锦衣卫官差,徐有慧早就发现了陈啸庭在,只不过不好意思打招呼而已。 被陈啸庭这么一声喊,徐有慧同行的姐妹们,立时便开始揶揄起她来。弄得徐有慧很不好意思。 更何况陈啸庭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徐有慧转身就要往来的方向折返回去,弄得和她同行的姐妹们也追了上去。 这时,只听赵英欠收拾的大喊道:“大人,这位是嫂子吧……” 于是乎茶铺众人皆大笑起来,而往远处的跑去的徐有慧脚步便更快了。 陈啸庭瞪了一眼身后的赵英后,才对叫过坐在旁边的魏勇和鲁三宝,吩咐他二人悄悄跟上徐有慧去。 除了起保护的作用,陈啸庭还想弄清楚徐有慧家在那里,若不是要尽快回衙门复命,他还会亲自跟上去! 看到了陈啸庭的八卦,在场众人都听高兴的,唯一闷闷不乐的只有郑定,他是在为自己妹妹担忧。 喝完茶后,陈啸庭跟老王头结了账,便带着手下人迅速离开,往府城内飞驰而去。 第153章 百户所里的陌生人 (这个月两更坚持完毕,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订阅!) 广德百户衙门,值守在衙门口的校尉,此时听到街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 “刚刚才来了一拨人,现在怎么又有人来了?”值守校尉很是不解。 当他看见街道转角处出现的一抹红时,才发现是领差出去几天的陈啸庭。 当陈啸庭一行来打衙门口,值守校尉便主动下了台阶,给他牵马道:“陈大人,您这么快回来了!” 陈啸庭笑了笑,便问道:“是啊,回来了,百户大人可在?” 每天点卯之后,周文柱大多时候都不在衙门里,所以陈啸庭才有此问。 只听值守校尉道:“百户大人应该还在!” 当陈啸庭跨入大门后,便发现衙门里不同寻常的气息。 “见过大人……” 一路上遇到的校尉差役们,皆向陈啸庭行礼,一路上遇到几次打招呼后,陈啸庭才进了第二重院落。 然后他便看见了许多陌生人,五名穿着锦衣卫官服的校尉带着十几名差役守候在此,见陈啸庭进来后这些人一个个都盯着他看。 若是寻常人被一群人杀气腾腾的盯着,早就不敢与之对私了,但陈啸庭却毫不慌张继续往前。 这些人挡在第三重大门之前,越过他们才能过去,才能到周文柱大堂外面。 当陈啸庭靠近这些人,两者之间已不到五米时候,才听为首那名校尉冷冷道:“小旗大人止步,里面几位大人正在商讨机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陈啸庭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只听他道:“你们是什么人?哪儿来的?可知这里是广德百户所?” 方才那名校尉便道:“多谢大人提醒,卑职知道这是广德百户所,也知道大人是这里的小旗官,但大人您现在不能进去!” 看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样子,陈啸庭打消了强闯进去的想法,百户所里这么多人看着,这些人这么横肯定来头不小。 但现在陈啸庭需要一个台阶下,就在他想怎么才能不失颜面退下来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陈大人,你可回来了!” 章橙?陈啸庭心中疑惑,然后便转身往后看去。 便见章橙站在院落东厢廊道下,此时正一脸平和的看向陈啸庭,就仿佛见到了久别的老友。 很难现象,就在半个多月前,章橙和陈啸庭之间还差点火并。 怎么这也算个台阶下,于是陈啸庭便往前走了两步道:“章小旗有事?” 只见章橙双手抱拳道:“我是来给陈小旗赔礼的,之前的是……是我太孟浪!” 听到这话,陈啸庭几乎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章橙这么骄傲的人居然会主动认错。 要知道,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章橙没有必要再向陈啸庭道歉,白白失了自己颜面。 将陈啸庭面露疑惑,章橙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便道:“经过这段时间反思,许多事我也想通透了,大家都是一个百户所的弟兄,本该相互体谅扶持才对!” 当章橙说出这些话,陈啸庭甚至一位章橙别有所图,百户所内真要亲如一家的话,周文柱恐怕都坐不安稳了。 “章大人能明白这些,便不负百户大人苦心栽培了!”陈啸庭平静道。 章橙则道:“但只求陈大人能原谅在下,当初所作所为!” 说道这里,章橙很是郑重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是真想与陈大人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 章橙居然想要化解恩怨,说实话陈啸庭很意外,看来章橙闭门思过这段时间长进不小,至少心胸开阔了不少。 陈啸庭也不是小气之人,只听他道:“当初之事,并非我有意寻衅,那些药材确实是在林家药铺所抓!” 接下来就看章橙怎么说了,如果他还是认为林家不会行此事,那这和解也无多大必要。 只听章橙道:“林家家大业大,里面有人以次充好,却也不算稀奇……” “陈大人放心,林家正在大力查找仓中硕鼠,日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才消去了那丝芥蒂,而后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多谢了!” 章橙微微点头,便道:“今天晚上,我在家中设下赔罪酒宴,还请陈大人务必赏光!” 看来章橙和解的意图还是很明确的,不得不说他准备得很充分,让陈啸庭一时也说不出不是来。 一顿酒席而已,陈啸庭当然不惧,便道:“今晚必到!” 男人之间只要喝一顿酒,大多数仇怨就能化解开来。 “那章某这就回去准备,于家中静候陈兄大驾!”章橙告辞道。 看着章橙离去的背影,陈啸庭却觉得有些不真实,按理说章橙不该恨死他?以后再想方设法和他作对才是? 其实易地而处,陈啸庭也会做出和章橙一样的选择。 当你对手背景强大,而且衙门里上司还有偏袒,搞垮对方还没看得见的好处时,陈啸庭一样也会想法与其握手言和。 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自己意气用事,将家人置于险境的行为,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 待章橙离开,陈啸庭转身回来,看着前方那些陌生面孔,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 能正大光明进入百户所,肯定是锦衣卫中人无疑,而又表现得这么威风的,他们的来历……只能有一个! 只有雍西千户所直辖的校尉,到了下面百户所才会这么横! 横就横吧,手里的差事办完了,迟些禀报也没什么……陈啸庭安慰自己道。 但这些人没好脸色给他,他也不会主动上去搭话,便在院子里等着。 往来于衙门内的诸校尉,见着陈啸庭在便都给他大招呼,而陈啸庭和一些熟识之人闲聊起来。 能和陈啸庭这位小旗官搭上关系,衙门里校尉没人能拒绝,很快在陈啸庭身边围了五六人。 通过这些闲聊,陈啸庭很快就了解道,这帮人果然是从卢阳来的,而且来了才没多久。 千户所派人到了广德,看来这次又有大事发生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便听一个声音喊道:“陈小旗,百户大人传你进去!” 陈啸庭不由回头,便将班兴安正站在百户大堂的大门口处,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和身边诸校尉告辞后,陈啸庭才往大门处走去,当他来到方才说话那名校尉面前时,才道:“这位兄弟,现在本官能进去了吧?” 陈啸庭身着土红色小旗官服,站在这些人面前很是显眼,虽然他的语气很是平和,却隐隐有压迫之感。 虽然依旧黑着脸,但这校尉还是让到一旁,躬身对陈啸庭道:“大人请!” 不得不说千户所的人就是圆滑,知道事不可为便直接低头,绝不会拖泥带水。 望着不远处的百户大堂,陈啸庭简单整理了衣袖后,才迈动脚步往前走去。 第154章 死讯 进了大门后,陈啸庭便见里面一片肃穆之象,往日难见人影的院子里,此时戒备森严。 值守在此的校尉差役,都是千户所那边来的,此时一个个都盯着陈啸庭看。 陈啸庭这时注意到,方才在门口的班兴安,此时却没跟着进来,仍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不知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是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在一片疑惑中陈啸庭来到了百户大堂外。 跨入百户大堂大门内,陈啸庭却没看见周文柱在,但他可不敢在里面随意走动。 于是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卑职陈啸庭,此去东乡回返复命!” 在他话音落下,便听左侧偏厅内周文柱声音道:“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啸庭不敢怠慢,便道:“回禀大人,此去东乡卑职率部严加筛查后,确实发现了白莲教逆贼活动踪迹,在东乡县城周边有人传教!” 说道这里,陈啸庭接着道:“卑职无能,未能将白莲教贼人抓获,还请大人责罚!” 说完这话,当陈啸庭抬起头时,却见周文柱已从偏厅内出来,来到了大堂上首。 “起来吧!”周文柱沉声道。 见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站起来后则躬身而立。 只听周文柱冲旁边喊道:“老张你也出来吧,这小子去了东乡没办成事,看你还用不用他!” 老张?陈啸庭抬起头来,便看见几月不见的张震山,出现在百户大堂内。 原先的老上司来了,陈啸庭便躬身道:“见过总旗大人!” 去了卢阳再回来,陈啸庭发现张震山精神面貌大概,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张震山笑了笑后,便道:“不用多礼!” 此时,百户大堂的门已被关上,让整个大堂内的暗了下来。 只听周文柱道:“张总旗从千户所来,带着千户大人派来的差事,张总旗点名要你协助!” 听得这话,陈啸庭便道:“大人尽管吩咐,卑职自当效力!” 实际上,单论个人关系来说,陈啸庭与张震山无疑要更亲密些。 张震山此时收起了笑容,便道:“前段时间来清查卫所的胡唯德,在卢阳城里死了!” 陈啸庭心中不由一震,胡唯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不需要多想,陈啸庭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难道是因为胡唯德查出了什么,然后被灭口了?陈啸庭心中猜测。 但这时候他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张震山说下去,这位从卢阳来肯定知道得多。 “胡唯德去了卢阳后,没过两天便染上了风寒之症,越往后药石无用,最后不治而亡!” 当张震山说道这里,陈啸庭反而觉得心里没那么多疑惑,这个时代因风寒而死并不稀奇。 只不过胡唯德运气未免太差了些,作为官员死于风寒之症,在这个时代相对较少。 见陈啸庭一副了然之色,张震山却冷笑道:“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 只听张震山黑着脸道:“想必你也知道,胡唯德是给谁做事的,他死了东厂的人可坐不住了!” “经过一番严查之后,东厂的人发现发现胡唯德所服汤药,居然是些假药……” 这时,陈啸庭终于忍不住道:“卑职听说,卢阳城城内官员们所用之药,皆为各地特供之精品,怎么会有假药?” 张震山则道:“东厂查出来的,不会有假……有人想让胡唯德死!” 此时陈啸庭不免有有了一丝担忧,当初他和胡唯德一起去的卫所,就怕也被人给盯上了。 但陈啸庭表面上还保持了平静,则道:“大人此番来广德,是要问罪泰西卫那些人?” 事实上,方才这番话是张震山的复数,刚刚他与周文柱正谈到这里,陈啸庭便进了大堂里面。 所以张震山面向大堂上首的周文柱,开口道:“大人,东厂的人顺着药往下查,查到了抓药的仁和堂后,从他们那里得知了这批药材的供货商!” “就在广德?”周文柱问道。 “就在广德!”张震山肯定道。 如果是在广德的话,除了林家陈啸庭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而周文柱此时也露出思索之色,前段时间陈啸庭和章橙对峙,不就是因为林家卖假药吗? 如今看来这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并非是陈啸庭找茬……周文柱心中暗道。 “东厂的人,将此事交给咱锦衣卫查办了?”周文柱问道。 张震山却摇头道:“东厂的人在卢阳查,只是将广德这边交给了咱们,让我们务必挖出背后主使!” 东厂在这个时代,虽然整体实力比不是锦衣卫强,但在皇帝面前却更得宠幸,所以面对锦衣卫也能颐气指使。 周文柱却冷声道:“东厂那些人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到广德来查!” 面对周文柱发这些牢骚,张震山其实是比较尴尬的,因为他可以说就是东厂派过来的。 因为在广德所当差过这么多年,张震山很清楚周文柱为何痛恨东厂的人。 当年周文柱还是总旗官时,有位巡查的公公路过广德百户所,周文柱主动上去巴结却被当众奚落。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但自从周文柱当上百户后,便再无人敢提此事。 “大人,卑职此番人手不够,还需大人派人协助!”张震山恭谨道。 虽然他也是奉的千户沈岳之令,但此时拿沈岳来压周文柱,并非是明智的选择。 “行了,你要的人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本官又不是不给!”周文柱平静道。 实际上,坐到周文柱这个位置,等闲事已很少能影响到他情绪。 只见张震山转过身来,对陈啸庭道:“方才这房间里的对话,一个字都不能往外透露,明白没有?” 原本以为张震山要交代任务,却没想到他说这么句话。 但牵涉到东厂就牵涉到皇帝,陈啸庭知道这里面干系重大,便道:“大人放心,卑职绝不向外吐一个字!”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道:“那你现在就去准备,召集好人手!” 陈啸庭没有问目的地是那里,因为他已猜出目标是林家,为了保密这一点不便明说。 “你要谨记,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让手下人待命即可!”张震山叮嘱道 显然,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震山把事情设想得很周密。 想想也是,这应该是张震山第一次领的大任务,而且还是东厂那边督办的差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安排完这些后,张震山才对周文柱道:“大人,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这是象征性的问询,周文柱也不可能在这时发表意见,只听他道:“百户所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在沈岳这条船上的人,周文柱自然要卖张震山的面子,更何况三才会之乱他还欠张震山人情。 “大人,人手召集好后,咱们何时出发?”陈啸庭问道。 张震山按住佩刀,便道:“马上出发!” 第155章 抓人 原本从东乡赶回来,奔波一天的校尉差役们都等着离开,但却等到了陈啸庭让众人准备行动的命令。 此时已近下午,百户所内除了陈啸庭带回来的人,余下并没有多少人。 陈啸庭此时猜测,张震山之所以没有召集其他人,可能是怕闹出动静后泄密。 干好陈啸庭带人从外面回来,与广德府内没有勾结,正好办这机密之事。 世人对锦衣卫敬畏交加,而对锦衣卫中人来说,东厂同样也是惹不起的存在。 胡唯德的死由东厂直接插手,可见其中干系不小,谁也不敢出半点儿娄子。 等候在衙门内,此时陈啸庭也感到庆幸,当初他没和胡唯德牵扯太深,否则怕是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 “大人,把弟兄们留下来,有什么事要办?”赵英这人憋不住话道。 坐在圈椅上,陈啸庭身体倚在桌上,沉声道:“老实等着便是,哪那么多话!” 陈啸庭语气沉重,便让众校尉差役也产生了一丝压迫感,众人也都没再说话的。 看样子这次林家要完了……陈啸庭新郑暗道,而今晚上章橙的邀请,他也注定要失约了。 等章橙自己清楚林家之事后,恐怕也会寝食难安,毕竟他和林家的关系太过亲密,很容易就会牵扯上他。 时间慢慢流逝,从中午等到太阳西斜,就当陈啸庭也快坐不住时,他们的所在的房间被推开。 “陈大人,张大人有令,让你带人速到院中集合,准备出发!”推开门的校尉道。 陈啸庭一下站起身来,便对众人道:“都起来,准备做事!” 众校尉差役闻声而动,知道今晚上肯定有大行动,所以一个个都鼓足了精神。 当陈啸庭带着人赶到院中后,便见张震山带来的人准备好,院中一派肃杀之景象。 “大人!”来到张震山面前,陈啸庭便向他行礼道。 张震山则道:“知道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陈啸庭便道:“大人有大人的考虑,卑职岂能想得通透!” 张震山却看着陈啸庭道:“升了官后,你怎么和那些文人一样,学着打起官腔来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腹诽,打官腔在这世道谁能避免得了。 但听张震山正色道:“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在家,才好全部捉拿!” 要将林家一网打尽?张震山出手够绝! 如果白天去的话,林家家大业大,可能人都没回去,晚上去正好。 没等陈啸庭说两句恭维话,张震山便直接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一行人出了衙门便跨上骏马,然后往林家所在的街巷飞驰而去。 林家的宅子在北城,一处三进大宅很显气派,时到傍晚林家大门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对寻常百姓来说蜡烛要省着用,似这般浪费是万万不可的,但林家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天色暗了下来,林家一如往常般运转着,林大富几兄弟都回到了家中。 虽然现在林家是林大富当家,但他两位兄弟也握有一些林家产业,所以这家并没有完全分开。 三兄弟之间表面和谐,但背地里都觊觎着对方财产,其中龃龉之事倒也发生不少。 上次假药事件,虽然林大富在自家没查出什么,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两位兄弟搞的鬼。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自己兄弟目光短浅,真要把数辈人的招牌弄臭了,到时候损失的是林家所有人的利益。 就在林大富想着这些,陈啸庭一行已将林家包围,门口处的家丁此时正被郑定踩在脚下。 “林家人都在里面?”陈啸庭在一旁问道。 家丁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便老实答道:“在在……都在!” 此时张震山才从后面过来,便对陈啸庭道:“啸庭,我带人将林家围住,你带人进去抓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道这里,张震山郑重道:“你记住,是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陈啸庭明白张震山的意思,便道:“大人放心,仆婢、女眷、幼小……卑职都不会放过!” 这无疑很残忍,因为哪怕林大富正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至少和小孩子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这些人都要跟着倒霉。 做了锦衣卫,恻隐之心都要消除,因为这个机构就是给皇帝办脏事的,对此陈啸庭认识得很通透。 “咱们进去!”陈啸庭沉声发令道。 赵英等人也不拖沓,直接跟在陈啸庭身后便往林府里冲。 林家家大业大,在办差的时候捞上一笔,众校尉差役都抱有这样的心思。 “都听清楚了,每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把所有人都给本官带到院子里来!”陈啸庭冷声道。 “遵命!” 在答了声遵命后,众人便四散开去做事,唯有赵英和郑定及其手下差役留在陈啸庭身边。 这两人是陈啸庭的绝对亲信,自然不需要那么卖力去做事,反正到时候该有的功劳不会少。 相较之下,守在陈啸庭身边才是他二人更应做的,以备随时听候命令。 此时太阳天已近黑了,林家三兄弟在各自院里正吃着饭,只听到府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呼喊声。 林家老三林大成脾气最爆,听到吵闹声音便放下筷子,想要出来吧这些下人收拾一通,顺便借此事恶心一下林大富。 这些下人都是林大富招来的,到时候当着主人的面打够,岂不是一件快事? 正当林大成这样想着,却被迎面突来的一拳砸到面门,让他一下跌在墙边。 “混蛋,你们……” 没等林大成骂出声来,一股冰凉就出现在他脖间,这时他才注意到迎面这人的冷酷的眼神。 “骂呀?”王平安冷声道,手里的刀更贴紧了林大成几分。 林大成咽了咽口水,此时已吓得口不能言,一个劲的颤抖不已。 只见王平安放下刀来,可林大成还没来得及轻松,脸上便被王平安狠狠扇了一巴掌。 只听王平安骂道:“继续骂呀?”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此时见王平安凶恶之相,再见自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林大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平安又是一个耳光甩了出去,只听他呵斥道:“我让你骂!” 林大成顿时求饶道:“大人,饶命啊……” 王平安收起自己的佩刀,却没理会地上的林大成,而是对身后差役道:“看到没,还是大人说得有理,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立马能给你当孙子!” 瞥了一眼低头捂脸的林大成,王平安便冷声道:“抓起来!” 王平安一声令下,手下差役便一拥而上,将林大成给捆了起来。 而在林府之内,这样的戏码不停在上演,让原本安宁的林家变得很是热闹。 第156章 审讯1 (希望各位书友支持正版阅读,能支持一点都支持一下,我一个十八流作者混得不容易啊!π_π) 陈啸庭只是在院子里等着,很快便有丫鬟家仆被带了出来,院子里很快人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大都满是惊恐,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陈啸庭略微数了一下,此时已不下三十人被带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王平安声音道:“大人,林家老三,被属下给逮来了!” 经过上次和章橙之间的矛盾后,陈啸庭对林家也专门了解一下,知道林家现在是三兄弟当家。 如果说林家争害死了胡唯德的话,那么凶手是这三兄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陈啸庭对这三人不免要重视一些。 当王平安将林大成带过来后,陈啸庭便接过火把仔细看了一下,便见林大成左脸浮肿,嘴角还有血迹渗出。 被陈啸庭端详着,林大成更是害怕无比,跪在地上的身体就如筛糠一样。 就在王平安一脸得意之际,却听陈啸庭问道:“怎么打成这样?” 王平安笑意不由僵住,只听他恭谨道:“大人,这人拒捕,还辱骂卑职,所以……所以卑职下手才重了些!” 将火把递给了身后的赵英,陈啸庭便道:“你要把人打死了,等会儿问谁去?把你投入大牢去?” 虽然这说的是玩笑话,但听听得王平安心里发凉,他可不想去锦衣卫大狱中玩耍。 之所以陈啸庭会有这么大反应,主要是他手下这些人太过跋扈,他要杀杀这股风气。 王平安带着人下去继续抓人,林大成被单独放在前面些看押。 没过一会儿,林家所有人都被带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林家之主林大富。 他这人最是识趣,所以被押过来时还保持了风度,至少没像林大成一样挨打。 才见了陈啸庭后,林大富便道:“陈大人,不知小人何处开罪,惹得大人大动干戈!” 林大富上次到陈家赔礼时,态度和礼物都很到位,所以陈啸庭对他恶感也不是那么重。 听得林大富所问,陈啸庭便道:“不是因为你开罪了我!” 其他话陈啸庭没有说,说多了就可能坏事,一切都等张震山来主持最好。 见陈啸庭不说话,林大富虽然心中疑惑甚多,但一时间也无从问起。 今晚陈啸庭闹出这么大阵仗,让林大富也信了陈啸庭话,这次可能自己牵涉是其他事。 这让林大富感到一阵神伤,林家这些年好不容易兴盛起来,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上吗? 在伤神的同时,林大富还感到一阵担忧,这次事情恐怕难以善了,林家的的未来就如这天色一般昏暗。 就在林大富想舔着脸问,自己究竟牵涉到何事时,林家府门外张震山带着几名校尉走了进来。 陈啸庭立即站起身来,迎向张震山道:“总旗大人,林家上下全都在这里,没一个跑掉的!” 听到这番对话,林大富满是绝望,林家究竟是招惹了什么祸事啊! 于是林大富看向自己两个兄弟,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在外面惹祸了?” 林大成被毒打后没有说话,老二林大胜则道:“大哥你别污蔑人,这林家都是你在当家做主,要惹事也是你给林家惹事!” 林家兄弟正要骂着,却听陈啸庭呵斥道:“都闭嘴,想要说话,去了锦衣卫大狱再说!” 张震山面无表情,只是道:“将人都带回去!” 于是众校尉差役立马忙活起来,将林家人各个捆好后,便趁着夜色往百户所押去。 到了夜晚,街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刚好方便锦衣卫将人押回百户所。 在出林府大门时,陈啸庭看见了门口摆着几具尸体,其中男女都有。 这些人是林府逃出来的仆婢,却没想到逃跑死得更快。 当陈啸庭一行赶回百户所时,百户周文柱还在衙门里等着。 张震山去向他汇报情况,而陈啸庭负责把人关进大牢,林家众人除了林大富都在哭喊。 谁都知道进了锦衣卫大牢后,能完整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和阎王殿也差不到哪儿去。 当人被送进去后,拷问工作也随即开始。 陈啸庭没有直接讯问林大富,柿子要捡软的捏,林大富的两兄弟明显就要软一些。 拿着一柄烙铁,陈啸庭走到林大成面前,往上吐了一口唾沫后,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是谁指使你们,往卢阳的药材中掺假药的?”陈啸庭开门见山问道。 林大成只看在近在咫尺的烙铁上,颤声道:“大人,我……我不知道啊!” 陈啸庭可不会有恻隐之心,他认为只有感觉到痛了,人才会把真话讲出来。 于是他的烙铁变得越来越近,还没等贴到他身上却,便听林大成大声道:“大人,是林大富干的,都是他干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容易就招供了,看着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林大成,陈啸庭手里的烙铁并没有收回去。 在林大成的惨叫声中,烙铁贴到了他的的肩膀上,顿时一股肉烤糊了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陈啸庭喝问道。 林大成虽然意志不强,但他却知道绝不能改口,否则后面还有苦头吃。 于是他便大声道:“大人,小人……不敢说假话,就是我大哥林大富干的!” 滋滋声旋即停止,陈啸庭将烙铁扔到了水桶中。 正当林大成心里松了口气时,却听陈啸庭对一旁校尉道:“对这种不仁不义之徒,就是得让他吃些苦头,他才会讲真话!” “用鞭子抽,直到他交代些有用的才停下!” 虽然大致已猜出,林大成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陈啸庭还是不打算轻易放弃。 “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林大成涕泗横流道。 陈啸庭直接离开了,得到叮嘱的校尉则甩了一下鞭子,呵斥道:“赶紧老实交代,否则这浸了盐水的鞭子,不知你能挨多少下!”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大成才说完这句,鞭子便狠狠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疼让他心都一阵绞痛。 “说……” 林大成这边在酷烈拷问,林家老二也是相同的情形,但陈啸庭却来到了林大富所在的牢房。 此时赵英守在里面,林大富被固定在老虎凳上,上衣已经被扒了下来。 但和他弟弟比起来,林大富明显要镇定一些,至少此时还在思考问题。 有时候明知必死,有些人战战兢兢不可终日,有些人却想死个明白,很明显林大富就是后一种人。 当陈啸庭进去后,赵英便上前来行礼,陈啸庭则示意他先出去。 拖过牢房里一张凳子,陈啸庭刚坐下还没开口,便听林大富道:“大人,有话您就问吧!” 第157章 审讯2 坐在凳子上,听到林大富这话,陈啸庭却笑道:“你和常人不同!” “几乎所有人进这大狱,都会吓得大呼大喊,如你这般泰然的却是少见!” 说道这里,陈啸庭沉声道:“你的胆色不错!” 听得这话,林大富却苦笑道:“小人有自知之明,即便再有胆色,在锦衣卫的拷打下也扛不住!” “所以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陈啸庭也不兜圈子,便道:“你们林家送往卢阳仁和堂的药材,出现了假药还吃死了人,死的是朝廷命官!” 且不说胡唯德身负皇命,就凭他两榜进士朝廷官员的身份,便足够追究林家的责任。 卢阳城里的权贵们,也会支持严惩林家,因为他们可能会是假药的受害者。 只听陈啸庭这一句话,林大富便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但假药之事林大富确实不知,至少他没干过这事,于是他辩解道:“大人,林家世代经营药材,绝不会行此荒唐之事,白白坏了自家的招牌!” 陈啸庭脸色变沉,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与你无关?” 林大富正色道:“不光与我无关,与整个林家也没有干系,我们……” 却听陈啸庭打断道:“可你兄弟林大成却认下了此事,并说是你主使,你怎么说?” 这话问得林大富一时语结,同时让他心里怒火腾起,只听他急道:“大人,这是林大成胡言乱语,他这是污蔑!” 同时林大富也在心里把林大成骂了个半死,即便要搞内斗,也不是在这家族存亡之际。 要是他林家真和此事扯上关系,林大富要完林家一样也得完蛋,他林大成也不会有好下场。 林大富现在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咬紧自己的嘴巴,绝不承认此事和林家有关系。 哪怕锦衣卫刑具恐怖,林大富也会咬着牙扛下去,因为承认了就意味着死亡。 “你说这是污蔑……但胡唯德吃的是仁和堂的药,仁和堂说这批药是你林家提供,你怎么解释?” “难道仁和堂的人蒙骗我们不曾?他们仓库记录详实,是你林家的药一目了然?” 陈啸庭的话无懈可击,但林大富自己也可以保证,林家自己绝不会行此无脑之事。 所以他一口咬定道:“大人,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啸庭平淡道:“栽赃陷害……谁栽赃陷害你?证据在那里?” “这……”林大富一时语结,一时间他根本提供不出这些。 “所谓家贼难防,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家里谁手脚不干净,亦或者对你有不满,才会做下此事?”陈啸庭语气平缓,话里的诱导之意很浓。 但林大富却不上当,一旦将自己兄弟交代出去,他本人和林家一样会受牵连。 虽然现在全家都已进了锦衣卫大狱,但只要明面上不认罪,那么一切还不至于那么坏。 林大富之所以还存有希望,来源于对章橙的信任,他这位妹夫可是锦衣卫的内部人。 想到这里,林大富面色平和道:“大人,此事和林家没有丝毫瓜葛,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你是不会改口了?”陈啸庭沉声道,接下来就该动用刑具了。 虽然他也相信林大富做这无脑之事,但相信是相信,该用刑还是要用。 否则问不出东西来,会有人说是他没用刑的缘故,陈啸庭可受不起这顶大帽子。 因为和章橙和解,看在他的面子上陈啸庭不会亲自动手,便将守在外面的赵英叫了进来。 “大人,他没招供?”赵英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准备刑具吧!” 赵英依令而动,而陈啸庭则转过身对林大富道:“林员外,本官最后问你一遍,假药是林家谁送到卢阳的,背后又有何人指使!” 此时林大富已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道:“林大未做此事,亦无人指使!” 陈啸庭站起身来,缓缓道:“好,很好……给他用刑!” 赵英拿着烙铁上前两步,不由分说便将它贴到林大富胸前,顿时一阵“滋啦”声响起。 林大富虽咬死不承认,但这时候也被痛的哭爹喊娘,比林大成也没什么两样。 但和两点半不同的是,直到烙铁的“滋啦”声结束,林大富都没吐出半个字来。 陈啸庭看得脸色不善,便冷冷道:“继续用刑!”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大牢里关了这么多人,不需要非得重林大富这里敲开。 实际上,锦衣卫要将假药之事安在林家身上并不困难,严刑拷打下林大成这样的人很多,绝对会熬不住而招供。 但陈啸庭要的不是一份假供词,因为这次事件的关键点在于,找到“害死”胡唯德的真凶。 很明显,林家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东厂的公公不是那么还糊弄的。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无事,陈啸庭这些办案的反会被牵连。 据张震山所说,东厂的那位镇守太监黄公公性格阴狠,差事办不好这厮会迁怒锦衣卫。 到时候首当其冲承受怒火的,就是他们这些具体办事的,所以陈啸庭的压力很大。 林家上下都被关在大狱里,除了年岁小的孩子和母亲关在一起,其他仆婢们都被单独关押。 林家三兄弟还会被吊着命,但这些仆婢们若是交代不出来,要不了两天就被拷打而死。 这就是锦衣卫的霸道之处,这种秘密审讯根本不走正常司法程序,一进大狱就是身死两隔。 陈啸庭简单巡查了一遍,各个牢房中都在进行拷打,但却没有收获。 大多数人背不住拷打,便如林大成一般胡乱招供,怎么能脱罪就这么说。 这让陈啸庭看得很是不快,事情若是没有进展的话,他岂不是也没好果子吃。 既然是林家的药材出了问题,即便不是林家三兄弟干的,那么也一定和林家的某些人有关。 现在无人招供,要么就是做这事的人嘴硬不说,要么就是该抓的人没进来。 嘴硬的只能通过拷打来磨……那么眼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加大对林家的缉捕范围。 除了林家府上的人,还可能是林家铺子里的伙计,掌柜,库房管事…… 想到这里,陈啸庭眼前犹如被开了一道大门,顿时他觉得能做的事有很多。 现在他也不得不感慨,为何前世看锦衣卫总喜欢牵连?因为这是最简单却有效的法子。 站在大狱过道里,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陈啸庭缓缓道:“只有广撒网,才能捕到鱼啊!” 但这事还要同张震山禀报,他可没有擅自抓人的权力。 第158章 小弟? 第二天中午,午饭快到之际陈啸庭才从床上起来,此时他仍一脸疲惫。 昨晚上张震山批准了陈啸庭的请求,所以昨天晚上陈啸庭就没休息,连夜将林家几个药铺的掌柜管事等抓了。 除了少数几个回乡下省亲,以及别的原因人不在广德的,这一批一共又有三十多人被抓。 陈啸庭负辛苦了一晚上,张震山便让他回家休息。 在告诫手下人要严守秘密之后,陈啸庭也将赵英等人解散,要休息当然要一起休息。 审讯的事就交给了张震山带来的人,这些来自千户所的校尉们,在审讯上其实更有心得。 起了床后,高二娘已将饭菜端上桌去,一家五口除了陈啸林在府衙当值,此时一起团坐在正堂内。 在吃饭同时陈啸庭问询了老爹的病,当得知已无大碍之后,陈啸庭才放下心来。 这些天他都不在家中,对老父亲的病没能照顾道,陈啸庭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但当他表露出这种心思后,不管是陈大用还是高二娘,都告诫他以公事为重,让他不要记挂家里。 吃过饭后,陈啸庭在家里待不住,林家假药之事一日不查证清楚,他就一日难安宁。 当陈啸庭来到百户所后,里面一如往常般清闲,点卯之后多数人就离开了。 锦衣卫侦缉消息,是靠诸校尉出去出去收集的,而不是坐在百户所里干等。 出了百户所往茶楼酒肆一坐,便有人好生来伺候着,这样既工作又享受的生活岂能不美。 所以从这一点看,留在衙门里听候差遣的,是要比派去诸衙门坐堂的要好。 就如陈啸庭手下的七八校尉,按理说他们该游荡于西城诸街,但跟了陈啸庭后活动范围却扩大到广德府内。 张震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百户所里诸校尉乃至小旗官们,只知道抓了人,却不知为何而抓人。 所以当陈啸庭进了衙门之后,便有同僚围了过来,想从他这里探些消息出来。 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些人可不止是好奇心作祟! 张震山从卢阳带来的差事,办下来肯定功劳不小,谁都想从里面分一杯羹。 更有急功近利者,知道被抓的是林家中人后,已对林家的产业打起了心思。 而某些和章橙或章家有过节的,心里则谋划着通过这事将章橙扳倒,最好是让章橙一脉承袭锦衣卫的资格都丢掉。 对于这些各有心思的人,陈啸庭自然不会跟他们交底,只一句让他们去问张震山就将他们堵了回去。 这些人当然不会苦苦纠缠,但当陈啸庭遇见章橙时,便知道自己要多费一番口舌。 校尉小旗办公所在的厢房,陈啸庭才跨入门内,便看见等候在里面的章橙。 虽然章橙还没开口,但陈啸庭已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先开口道:“章大人,昨天晚上失约,抱歉!” 陈啸庭说这话显得很假,昨晚上他不但没去赴人家的宴会,还将人妻族上下全给抓了。 只见章橙面露苦色,叹息道:“陈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公务来了谁都没法脱身……” 说到这里场面变得尴尬,以至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章橙是有求而来,他便先开口道:“陈大人,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家上下为何全被抓入了大狱?” 陈啸庭不由默然,章橙有直接利益牵涉其中,具体怎么回事其实不能告诉他。 见陈啸庭不说话,章橙便继续道:“陈大人,林家上下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们只是本分生意人,绝不会做作奸犯科之事!” 听到这里,陈啸庭才缓缓道:“若仅是作奸犯科之事,他们就不会关进咱们这里了!” 章橙则道:“既然如此,还请陈大人透露一二,在下作为林家姑爷,说不定还能知道些有用的东西!” 不得不说,章橙的胆子很大,这时候还敢主动和林家攀关系。 章橙虽然够义气,但陈啸庭还是只能拒绝他,便道:“抱歉,千户所的张总旗下了严令,有关案情都不能说!” 章橙沉默了一会儿,对陈啸庭微微一拜后,才道:“既然陈大人有苦衷,那我也不再三逼迫了!” 随即章橙便转身,而后道:“既然张总旗有严令,那我就找百户大人去,想必也只有他能帮我了!” 看着章橙往外离开的背影,陈啸庭思虑再三后,还是叫住他道:“慢着……” “你才受了处罚,若这时再给百户大人难堪,是自寻死路!”陈啸庭沉声道。 原本他和章橙也没什么交情,准确来说和对方还有过节,陈啸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管闲事说这些。 可能是看他够义气吧……陈啸庭如是安慰自己道,他需要为自己一个理由。 章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则道:“若是林家完了,他们犯的事如此严重,百户所里照样没我的立足之地!” 若是林家真的坐实了谋害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位身负皇命的官员,确实很可能牵涉到章橙。 再想起哪位黄公公的阴狠,陈啸庭便越发觉得可能。 这时,只见章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对陈啸庭道:“还请陈大人帮我!” 同样是小旗官,章橙此时放弃了自己尊严的行为,让陈啸庭瞠目结舌。 见院内四下无人之家,陈啸庭连忙上前将章橙搀扶起来,然后道:“你这是做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爱莫能助!” 可以想象,章橙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他绝不会如此。 “还请大人救我!”章橙颤声道。 将章橙扶起来站好后,陈啸庭才道:“我只告诉你一点……” 见陈啸庭真的松口了,章橙立马聚精会神听着,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内幕消息。 仔细思虑后,陈啸庭才道:“林家吃饭出事是因为假药,如果要还林家一个清白,你回去后可以查查!” 相对来说,章橙肯定比陈啸庭更了解林家,将这事儿交给他做不失为一个妙计。 反正左右无人,也无人知道陈啸庭说的这番话。 到时候章橙查不出什么来,陈啸庭会第一个将他送进大狱,谁让章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而在心里,陈啸庭只给章橙三天时间! 所以兴奋的章橙不知道,如果自己三天内没贡献出有用的,陈啸庭就会先斩后奏将他送入大牢。 得知了林家出事的原因,章橙此时便有了行事的方向。 只见章橙立正站好,对陈啸庭感激道:“陈大人,大恩不言谢……以前是我做的不对,往后但有所命,在下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陈啸庭不由一笑,自己这就算收了小弟了? 第159章 黄公公 锦衣卫广德百户所,东北方位的地下大牢内,张震山此时面色肃然。 盯着牢房内看了许久后,张震山才对身侧的陈啸庭道:“都已经连续问了两天,还没有进展?” 虽然和张震山关系不错,但听了这话陈啸庭心里也在打鼓。 但他也不屑于说再给些时间的话,而是直接做出推断道:“大人,这两天连续审讯,各种酷刑这些人都挨了大半,但却无一人的招供可供推敲!” 听到这里张震山打断道:“所以呢?” 陈啸庭答道:“卑职以为,很有可能林家人与此事无关,他们是被陷害的……只不过咱们不知该怎么找出这幕后之人!” 听到这里,张震山不由叹息道:“谁说不是呢,但若是找不出真正的背后主使者,黄公公不会善罢甘休的!” 锦衣卫地位特殊,东厂派出的镇守太监地位则更特殊,没有人愿意招惹。 说到这里,张震山接着便道:“想要胡唯德死的人,一定与他所查的差事有关,可黄公公到现在……都未将胡唯德的所奉旨意如实告知!” 通过胡唯德具体所查之事,就能推断他得罪了什么人,就能直接确定是谁下的毒手。 “大人,总不会是卫所那帮人吧?”陈啸庭大胆揣测道。 张震山想了想后,便道:“虽然有这种可能,但黄庭公公也能想到,军中本就是东厂的侦缉范围!” 陈啸庭明白了,就算真的是泰西卫那帮人下的黑手,也不属于锦衣卫的业务范围。 站在原地,陈啸庭还补充道:“当初卑职奉命护卫胡主事,在马坡驿等候他时,胡主事在来的路上就遭受了袭击!” “胡主事秘密而来,却被东乡一伙儿不入流的山贼得了行踪,当时卑职便知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这事张震山有了解过,于是他便问道:“听说这些山贼还有人关在牢中,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道:“这帮山贼和人接触那人,当初剿灭他们时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不知其中内情!” “剩下的人送回衙门后就被严刑拷打,到如今还活着的人只剩匪首一人,其他人都在重刑之下死了!” “一次不成就来二次,手段越发阴狠毒辣,偏偏做事不留痕迹……胡唯德惹上的势力,在雍西地面上很强啊!”张震山叹息道。 里面的拷打大致已没指望,张震山便转身往大狱外走去,陈啸庭则紧跟其上。 当二人走出地牢,旁若无人之际,张震山才道:“周百户看都不来看一眼,为了明哲保身也挺不容易的!” 说道这里,张震山才继续道:“你可知道,大明朝东西南北二十多省,分布各地的镇守太监便有二十多名……但咱雍西这位黄公公却是独一无二的!” 对这些陈啸庭知道并不多,便见他跟着张震山身侧躬身道:“还请大人赐教!” 似乎是为了排解自己的焦虑,张震山便道:“这位黄公公两年前才到的卢阳任职,在此之前其在大内当差时,便极得皇上宠幸!” “据说在他赴任卢阳之前,皇上便有意升他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可见其圣宠之隆!” 听到这里,陈啸庭是真的震惊了! 司礼监号称小内阁,其首席掌印太监更被敬为内相,秉笔太监作为其副手地位便同内阁阁臣。 要知道,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就是奉旨提督东厂的存在。 黄庭入了司礼监,即便不能提督东厂,地位上比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差不多。 更让陈啸庭感到震惊的是,这样一位圣眷极隆的太监,怎么却来了雍西这苦寒之地。 哪怕是被派去江南诸省,陈啸庭也能想得通些,毕竟江南诸省是朝廷的赋税重地。 于是陈啸庭不由自主问道:“这位黄公公既然圣眷隆厚,怎会到咱雍西地面来?” 陈啸庭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张震山却答道:“据说这位黄公公当差时,研磨之际污了奏折,才使皇上龙颜大怒……”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时,只见张震山停下脚步,缓缓道:“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位黄公公我们得罪不起,交到咱们手里的差事必须要办漂亮!” 何止是自己这些人得罪不起,连周文柱都在明哲保身……陈啸庭此时有些憋屈。 只听他道:“大人,百户所里这么多人,您怎么偏偏就选了我一起做事!” 陈啸庭这话充满了哀怨,就差没明说,百户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坑他! 张震山不免有些尴尬,便道:“诸小旗中你最是得力,不选你选谁?” 虽然这话是对陈啸庭能力的肯定,但陈啸庭宁愿自己被当做废物,也不远此时这般处于风口浪尖。 可张震山却接着道:“除此之外,选你也是千户大人亲自点的将!” 说道这里,张震山便意味深长道:“小子,也不知你有什么极其过人之处,让千户大人如此看重于你!” 因为我救了沈千户命的时也要跟你说吗?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时,张震山拍了拍陈啸庭肩膀道:“你这么年轻,往上走的路还很长,可不能让千户大人失望!” 张震山说完这话,便对陈啸庭道:“本官去查密档,你继续在这边看着!” 所谓密档,是百户所对广德地面上官吏士绅等势力建的档案,里面详细记录其各方势力的关系和行动。 张震山想从这里面打开突破口,不得不说是一个办法,但陈啸庭却知道很难。 张震山离开了,陈啸庭也刚走到大牢入口处,便想起了游离在外的章橙。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可章橙那边还没有消息! “要不要先禀报张总旗便行缉捕?”陈啸庭嘴里念道。 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方法,万一章橙已查出了些眉目,到时候岂不弄得尴尬? 而他陈啸庭在张震山和百户所,也就成了小人! “先带人去找章橙,若他毫无所得,便将其抓捕软禁,然后再报与张总旗发落……”陈啸庭喃喃道。 于是他便指着地牢里面值守差役道:“你,过来!” 差役走上前来行礼之后,便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啸庭便道:“你去告诉里面的张二铁几个,让他们把赵英、郑定找来,本官有事吩咐!” 差役随即领命而去,陈啸庭则转身外外走去,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章橙这人虽够意思,但如果真的毫无所得,陈啸庭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们都是棋子!”陈啸庭叹息道。 第160章 章家 (本章为两位执事“云淡风轻666”和“一秒记忆的小龙虾”同学的加更,感谢你们的支持!!) (PS:再有加更,就是为前两位舵主每人加一更!!╭(╯ε╰)╮原谅作者手残!!) 赵英郑定是陈啸庭手下得力干将,而且因为私下关系亲密,堪称是陈啸庭的亲信。 抓捕章橙这事不够厚道,让其他人来干陈啸庭不放心,就只能让自己的亲信来做。 很快赵英和郑定便带着张二铁等差役过来,陈啸庭和云青峰都等着他们。 实际上陈啸庭并没有通知云青峰,奈何刚好被他碰上了,云青峰又想跟着陈啸庭做事。 思绪再三后,陈啸庭便同意了云青峰的请求,将他加入了行动中来。 云青峰一直想融入自己这小团体,陈啸庭很清楚他的这番心思,所以这次行动就是给他的考验。 陈啸庭就看看看,他一声令下之后云青峰是否有胆量,将作为小旗官的章橙缉拿。 是的,在云青峰加入进来后,此番行动他就成了主角,赵英和郑定两人成了他的助手。 此时满是振奋的云青峰却不知道,马上他就要被逼得立下投名状了! “大人,唤我等何事?”赵英开口问道,方才他才结果了林家一位管事的性命。 此时,众人皆在陈啸庭单独办公的房间里,所以陈啸庭便直截了当道:“本官接到密报,小旗官章橙极有可能和林家案子有关,你等随我前去将其缉捕!” 章橙和林家案子有关,听了这话众人并不感到惊讶,谁让章橙是林家的姑爷。 但要他们去将章橙缉捕,这里面就属郑定心里最没底,便听他问道:“大人,这是百户大人的意思?” 郑定这话可谓不合时宜,陈啸庭看了他一后,才沉声道:“你们只管做事,其他的不用管那么多!” 郑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便低下头去。 这时陈啸庭才接着道:“青峰,你负责抓捕!” 本来差事就非同寻常,此时最棘手的部分还交给了自己,云青峰一有些不知所措。 章橙毕竟是为小旗官,看陈啸庭明显未得到上面授权,直接抓人会闹出大乱子来。 但见陈啸庭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云青峰咬了咬牙后,便斩钉截铁道:“属下领命!” 既然豁出一切来博前程,云青峰就敢一条道走到黑,天塌下来有陈啸庭这高个子顶着。 更何况这天未必能塌下来,陈啸庭既然敢出手,便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云青峰这一点还分得清楚。 这时,陈啸庭又吩咐道:“赵英和郑定,你们带人协助云青峰!”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肃然道:“记住,当我手按在刀柄之上,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遵命!” ………… 事情安排完后,陈啸庭便带着人往章家杀去。 一路上陈啸庭都在告诫自己,不是自己心狠手辣,而是刚才章橙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 章家也在北城,但位置却比陈家好了许多,离百户衙门并不太远。 当陈啸庭来到章家的三进大院外,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章家几代人在锦衣卫中都是做官,攒下的家业当真不可小觑,仅这套院子便是绝大多数人不敢想象的。 一直以来陈啸庭都想买套院子,无奈手头紧张不得如愿。 如今看了章橙的院子,心里多少有一丝嫉妒在里面,这也是人之常情。 此时章家院门紧闭,外面也无仆人值守,陈啸庭带人直接往大门走去准备叫门。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章橙什么都不知道,就动手将其缉捕。 可还没等陈啸庭叫门,章家的大门霍然打开,章橙出现在门里面,身后还跟着几名差役。 陈啸庭没想到此时章橙出现,一时间便愣住原地,而里面的章橙也同样如此。 正当陈啸庭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却听章橙道:“陈大人,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陈啸庭还没答话,后面的云青峰便要往前挤,显然是准备好了要动手。 见陈啸庭身侧的云青峰等人面色不对,章橙心里便有些疑惑,他也正想去找陈啸庭,不料对方却先找上门了。 看着章橙身后的四名差役,陈啸庭知道即便要动手,也不该是在大门处。 所以他伸手将云青峰拦在身后,对章橙笑道:“前两天我不是告诉了你林家案子的事,今天是来问章兄你查出什么没有!” 不得不说陈啸庭脸皮够厚,都准备来抓人了,此时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 章橙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原来如此,倒是让陈大人费心了!” “这两天对林家人仔细筛查之后,我还真有些发现,这就打算来找陈大人!”章橙笑着道。 这家伙居然真的有了收获,陈啸庭心里不免充满期待,便对章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 倒也是这么个理,章橙便闪在一边,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请!” 陈啸庭仍旧满是笑容跨进了章家大门,在他身后赵英云青峰等人紧跟着,章橙则在最前面引路。 不清楚章橙的收获有没有用处,所以陈啸庭还没完全打消抓捕他的心思。 于是陈啸庭对身后的云青峰三人低声道:“记住,等会动手时,跟着章橙的四名差役一并拿下,不准有一个人跑掉!” 吩咐完这些陈啸庭便不再说话,脸上同时也恢复了笑意,就像真的是来朋友家做客一样。 但云青峰几人却不敢懈怠,虽然脸色看不出什么,但却随时在等陈啸庭的暗号。 “章大人,你这院子不错啊!”陈啸庭赞许道,也算是对章橙的一种麻痹。 章橙走在前面笑道:“家里留下的祖业,若是陈大人喜欢,日后可以多来做客!” 陈啸庭正往里走着,却见前方台阶上出现两名妇人,一老四少。 年长那人脸上满是忧色,而年轻那妇人则眼眸泛红,想来这几天哭过不少。 “橙儿,这位大人是?”老妇人出言问道。 章橙欠了欠身,才道:“娘,这是百户所的陈小旗,就是前两日说要来咱家做客那位!” 张老夫人点了点头,则对陈啸庭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陈啸庭则欠身道:“晚辈前来叨扰,老妇人恕罪!”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想起等会儿就要将这老妇人儿子抓起来,陈啸庭心里感觉也很不好意思。 对陈啸庭微微颔首后,章老夫人便便领着儿媳离开了,她们妇道人家不便见外人。 “章兄好福气啊!”陈啸庭叹息道。 章橙却笑不出来,只听他道:“家中祸事不断,有何福气可言!” 想起这些天家里的不断的麻烦,章橙是心理就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甚至连客套一些的话都不想再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啸庭有些尴尬,而后便跟着章橙进了客厅,两人来到上首分左右而坐。 第161章 转机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重要事情说三遍!!!) 客厅内,陈啸庭等着章橙开口。 不得不说章家要讲究得多,此时客人才落座,便有两名婢女端上茶水,一一放在茶几上。 章家富贵了几代,便养成了上茶后才谈事的习惯,所以当章橙端起茶杯后,才开口道:“几位弟兄,为何不坐下喝茶?” 此时云青峰等人都准备着动手,哪有坐下喝茶的闲工夫。 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陈啸庭身边的云青峰赵英等人,章橙越看越觉得这些人眼神怪怪的。 生怕被云青峰这些人整露馅了,陈啸庭咳了一声后,便对云青峰几人道:“都还站着做什么?没听到章大人叫你们喝茶么?” 陈啸庭一个手势一挥,云青峰三人便走上前来,坐在大堂客座位置。 但他们都没去碰茶几上的茶水,虽然经过陈啸庭提醒,他们的表情还是没那么自然。 特别是最靠客厅里面的云青峰,此时只想着等会儿动手之际,将章橙打得满地找牙。 之前在林家药材铺里,章橙给他的那一脚,云青峰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林家牵涉进大案中,看样子章橙也要进大狱了,云青峰现在没什么好顾忌的。 此时,陈啸庭放下了手里茶杯,便问道:“章兄,你说你查到了些东西,说说吧!” 见陈啸庭言归正传,章橙也不绕圈子,便对手下差役道:“你们两个,去把马忠押上来,不要惊动了老夫人他们!” 章橙手下差役们领命而去,陈啸庭则问道:“章大人先说说吧!” 章橙便道:“大人前些天告诉我说,林家是因为卖假药被抓,我便盯上了药铺掌柜和仓库管事!” “林家的掌柜和管事大都在大狱里,原本我以为自己查不出什么,但偏偏被我撞见了马忠!” 说道这里,章橙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道:“这里我还得谢谢陈大人,你们将人都抓得差不多,缩小了我的查证范围!” 这话听着是感谢,但陈啸庭却举得很刺耳,这是在讽刺自己的抓不到关键人物吗? 当时只要在广德府城内的,都被陈啸庭给抓了回来,没在的他却没有办法。 但现在还无法判断章橙查出来的有没有用,于是陈啸庭便到=道:“你继续说!” 章橙则道:“这个马忠是林家药铺总铺仓库管事,因算的一手好账和细心被林家看重!” “但这人却有个恶习,喜欢赌钱……偏偏手气还不是那么好!” 说道这里,章橙不由叹息到:“虽然林家给他的薪酬不菲,但这人从来都是寒酸样,若不是做事得力早就被林家踢出去了!” 听章橙说到这里,陈啸庭大致便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要听章橙说完。 再度端起茶杯,陈啸庭便问道:“在这个马忠身上,你发现了什么?” 章橙便道:“昨天我刚好遇到了马忠,却见他布衣换成了绸衣,便知其中有不对之处!” “一个潦倒之人,家里人连荤腥都少见的人条件,怎会穿得起绸衣?” 章橙语气变冷道:“于是我便将其拿下,然后去了他的家里,却没想有更大发现!” 陈啸庭没有发问,只等着章橙说出来。 章橙则道:“马忠家里人不但换上了新衣,而且还添置了不少物件儿……” 陈啸庭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道:“看这样子,他是被人收买了啊!” 陈啸庭的这个动作让云青峰几人心头一紧,差点儿就暴起准备抓人,才想起陈啸庭的暗号是手握刀柄。 此时章橙笑道:“大人说的没错,后面我便对马忠进行了拷打,他便招供出了收买他的人!” 陈啸庭眉色一挑,问道:“是吗?他说是谁指使他的?” 虽然事情已能深挖一步,但陈啸庭总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 “刘向荣……府城内的另一位药材商人!”章橙肃然道。 林家霸占了广德府市场不加,但府城内不止他一家药铺,有这么个人陈啸庭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说说这个刘向荣!”陈啸庭沉声道,他只希望章橙能说得合理一些。 事情说到了关键之处,章橙一点都不敢怠慢,只得整肃精神道:“如果是林家占了广德及周边府县七成药材生意,那么刘家便占了两成,两家之间是竞争的关系!” “据马忠所招供,就是刘家人找上了他,让他替换了仓库里的药材!” 听到这里,陈啸庭便问道:“既然马忠深受林家其中,岂能轻易就背叛?” 早有准备,章橙便道:“马忠因赌钱欠了外债,家中每日都有地痞催账,苦不堪言……刘家答应帮他还了外债,还额外给他五十两银子!” 这个条件很诱人,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马忠还欠了一笔赌债。 陈啸庭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章橙接着道:“据马忠交代,他之所以背叛林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陈啸庭疑问的眼神下,章橙便道:“之前被赌债逼得走投无路之际,马忠向林大富借钱被拒,林大富还说要将他踢出林家去!”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下章橙彻底说服了他,缉拿章橙的事可以先放下了。 也就在此时,前去押人的几名差役,也将一中年男子带进了厅堂内。 这中年男子衣衫破碎,脸上手上更是伤痕累累,显然在此之前章橙好好收拾了他。 “跪下!”一名差役将马忠按在地上道。 陈啸庭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问道:“你就是马忠?林家的管事?被刘向荣收买后换了林家药材?” 马忠一个老赌鬼,哪里见过厅堂内森严气象,顿时吓得身如筛糠,一个劲儿点头道:“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走投无路,若非林大富吝啬……” 马忠的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便两步上前一脚踢在他胸口,让其在大厅内滚出老远。 马忠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陈啸庭这一脚让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动了手的陈啸庭这才转身,对章橙道:“章大人,之前林家的事,是我错怪他们了!” 能得陈啸庭的道歉,章橙一时也有些失措,连忙站起身道:“不妨事的,当日我也有不对之处,都是误会!” “大人……饶命!”此时,地上的马忠嘶哑着道。 陈啸庭没理会他,而是对章橙道:“这人我要带到百户所去,此事你定要保守秘密,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 章橙点了点头,道:“一切就拜托陈大人了,若能为林家洗脱冤屈,在下感激不尽!” 这话陈啸庭可不敢接下,林家总的来说都是有罪的,就看那位黄公公怎么判了。 陈啸庭便道:“我会尽力!” 随即陈啸庭便转身,指着马忠对云青峰几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此人带回百户所去!” 看来是抓了人,报不了仇了……云青峰心理叹息道。 第162章 动作要快 带着马忠刚出了章家,陈啸庭一路往百户所赶去,这事要尽快报告给张震山。 也只有报给张震山后,他才能调集足够人手,将刘家一举捉拿干净。 很快他们一行便回到了百户所,陈啸庭直接带着马忠去见张震山,并将详细情况说明。 在这里面,陈啸庭没有隐去章橙的功劳,只说是他授意章橙去做这些的。 听了全部情况说明后,张震山便道:“这里面有古怪!” 这里面不但有古怪,而且还很多……一边想陈啸庭一边问道道:“大人请讲!” 张震山则道:“刘家生意上和林家有矛盾,怕也没那么大胆量,敢对上供卢阳的药材动手脚,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 陈啸庭点了点头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刘家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只听张震山接着道:“还有,既然这些人决定做这些事,为何偏偏漏掉了马忠,未将其灭口?难道是他们善心大发?” 在路上陈啸庭也问了马忠一些问题,恰好马忠所述有此答案,陈啸庭便道:“大人,马忠他从刘家拿了银子便去了卢阳,直到昨天才回来,可能因此逃过一劫!” 张震山不由追问道:“他去卢阳做什么?” 陈啸庭不由笑道:“此人是个赌鬼,觉得在广德手气不好,便去了卢阳的赌坊……将刘家给的银子输得精光后,万般无奈才逃了回来!” 张震山不由愣住,若真是如此,因马忠好赌反而还救了他一命。 “马忠的家人在何处?”张震山问道。 陈啸庭便答:“都被卑职控制起来,大人大可以放心!” 其实根本不是被他控制,而是被章橙全给拿了,但功劳陈啸庭要揽在自己身上。 想来马忠家人能够免于毒手,也是因为马忠不在家,让那幕后之人怕打草惊蛇。 此时陈啸庭也很是庆幸,得亏马忠回来后先被章橙预见,否则被刘向荣那些人捷足先登的话,线索就彻底断开了。 此时张震山心情很好,他先现在只想快些从刘向荣嘴里敲出东西,越快越好。 于是张震山便下令道:“刘家在府城里势力不大,等会儿你直接带人去抓,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这几天锦衣卫连番在城里抓人,已经闹出了不小动静,也不怕再打草惊蛇了。 让陈啸庭感到担忧的是,刘向荣若是见事不妙跑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而此时张震山接着道:“只要动了刘向荣,就真的会打草惊蛇了,所以你下手一定要快!” 这话让陈啸庭有些不明白,于是他便问道:“还请大人明示!” 张震山正色道:“将刘家人拿下之后,就地开展审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他把幕后主使招出来!” “越快越好,问出来后你直接再去抓人,争取明日拂晓之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张震山的话斩钉截铁,陈啸庭根本无法质疑,更何况人家还说得很有道理。 动了刘向荣后就快牵涉到幕后那些人,这些人鼻子灵脚下快,稍有不对立即就会消失。 之前百户所打击白莲教时,陈啸庭就遇到过这种情况,衙门这边按着供词去抓人时,到了却发现人去楼空。 “卑职遵命,但是大人……卑职手下人手不够!”陈啸庭沉声道。 他手下校尉中,只有赵英郑定几人得力,其他人都在大狱里拷问人犯。 而今晚上要抓的人很多,牵扯的面肯定也很广,甚至对方还可能武力拘捕,陈啸庭需要调集更多力量。 这是个现实问题,张震山稍加思考便知道人手一定要足,否则可能把事情办砸。 但广德百户所毕竟是周文柱的地盘,虽然张震山是奉沈岳命令而来,但现在他还是需要周文柱配合。 于是张震山便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请求周百户调拨人手!” “谢大人!”陈啸庭郑重道。 可他紧接着又问道:“大人,今天的行动,是您亲自带队?” 和其他小旗官没合作过,陈啸庭很难保证能与别人配合得当,这就需要一个共同上级来平衡。 百户所里的总旗官肯定不会担任此职,因为这是张震山的差事,所以也只能由张震山亲自指挥。 果然,张震山便点头道:“本官亲自坐镇!” 张震山离开后,陈啸庭便吩咐手下校尉差役待命,任谁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但为了保密,陈啸庭没有公布具体任务,只有云青峰三人知晓相关情况。 跟着自家小旗官从来都没有大任务,才巴上陈啸庭几天就连番参与大事,这其中差别让云青峰很是感慨。 为了显示自己存在,云青峰没话找话道:“大人,林家刘家都入了大狱,府城内的药材生意就废了,到时候抓药都困难了!” 实际上,这两天林家药材铺关门后,对府城内就已经有影响。 可这个时代,只要不闹出大的动乱,没人会去关心这些。 看了云青峰一眼后,陈啸庭才道:“这些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咱们只管做事。” 云青峰则俯首道:“大人说的是!” 陈啸庭便不再说话,而是检查起手下校尉差役是否带好了家伙。 等会儿任务被拉得很长,关键还很重要,陈啸庭不敢出一点儿纰漏。 现在到位的有七名校尉,加上他们手下的差役共有四十人,陈啸庭每一个都检查到了。 没过多久,张震山便派人来传话,让陈啸庭带人到百户所大门处汇合。 当陈啸庭赶到,却见周文柱难得出现,正与张震山说着什么,一旁还有苟明安站着。 见陈啸庭过来,苟明安便先迎了过来,一拍他肩膀道:“陈老弟,今天咱俩搭伙做事!” “今天有苟大哥相助,必能马到功成!”陈啸庭恭维道。 苟明安却笑道:“反正有你老弟在,我就安心了!” 陈啸庭不由苦笑,怎么谁都觉得有自己在,事情就跟办成了一样。 另一边,张震山最后道:“百户大人,今晚行动很可能牵连甚广,到时候还得靠大人弹压不服声音。” 这事儿躲不掉,周文柱便道:“你放心,本官自有计较,放手办差去吧!” 这差事不但躲不掉,经张震山方才将情况讲明后,张震山跟不敢躲。 那位黄庭公公,他周文柱惹不起,便只能好生伺候着。 “卑职谢过大人!”张震山对周文柱郑重行礼。 然后他便转身,对一边站着的陈啸庭二人道:“带上你们的部下,马上出发!” 两位小旗官及所属部下,加上张震山从卢阳带来的人,已经超过了一百好人。 第163章 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 作为纯粹的商人,刘家的体量并不够大,所以刘府没有搬到北城,而是留在南城苦心经营。 这可不是说刘家没钱,他们只是相比于林家要穷,在北城买宅子的实力还是有的。 坐在书房内,刘向荣一边看着书,嘴角不时偷着乐。 他的快乐却不是来自于书本,而是因为林家遭殃了,他刘家崛起的机会来了。 虽然不知道林家怎么招上的锦衣卫,但这对刘向荣来说更好,因为这样林家会死的很彻底。 林家倒下之后,就是刘家崛起的时候,他刘向荣死了到了地下,也对得起祖宗了。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兀的被推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刘向荣抬起头来,便见自己夫人和儿子出现在门口,而且还颇为失礼的手牵着手。 “夫人、佳林,你们这是做什么,手牵着手成何体统?”刘向荣面色一沉道。 刘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也对礼教之防尤为看重。 即便为母子,但刘佳和也已十二岁多,男女大防不能不讲。 但刘向荣呵斥之后,其夫人和儿子却都没说话,反而脸色露出惊惧之色。 才有的好心情完全被冲散,只见刘向荣站起身来,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等着别人看笑话么?” 但偏偏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道:“刘老板,你这府里上下都被押在外面,没人会来看你笑话!” “谁?胡言乱语什么?”刘向荣黑着脸道,今天的事情有些怪异。 随即,他又看向站在门口的妻子儿子,大声喊道:“你们还不快进来,发生了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刘向荣夫人,此时不住开始摇头,而他儿子则在惊惧中身子不住颤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刘向荣悚然一惊,现在他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整个府里太安静了。 只不过他刚才在想林家的事,才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儿。 难道是家里遭贼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刘向荣立马取下了书架上挂的一柄剑。 刘家有这样一柄剑,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爱好,但眼下却给他带来安全感。 就在刘向荣拔出剑来,想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时,门口站着的母子二人却踉跄进了书房内。 不需要再多想,刘向荣便看见了站着门口的赵英和云青峰,此时他二人手里都拿着刀,正逼视着房间内的刘向荣。 是锦衣卫……刘向荣心中一颤,锦衣卫找上门来绝不是好事。 “老爷,老爷……” “爹,我害怕……” 这时,刘向荣的夫人儿子皆叫喊起来,声音中满怀恐惧和害怕。 “夫人,佳和……”刘向荣急忙上前,要将妻子搀扶起来。 这时,只听方才那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道:“刘老板,别来无恙!” 刘向荣蓦然回首,便见一身着小旗官服的年轻人门口左侧出现,同时还从两侧各出现一对差役。 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给刘向荣带来的压迫感很是沉重。 而陈啸庭之所以要弄这么复杂的出场方式,也就是想给刘向荣更大心理压力,以便等会儿对其讯问。 虽然心里慌得不得了,但刘向荣还是强作镇定道:“大人,您到寒舍有何贵干?” 陈啸庭跨入了房门,其身后赵英和云青峰也跟着进来,再起后则是七八名差役守在门口。 “我来,是有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相告!”陈啸庭缓缓道。 刘向荣脸色阴晴不定,实际上他并不知道锦衣卫找上门来的目的,因为有些事情他作为棋子看不到那么通透。 只听刘向荣道:“大人但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 谁知陈啸庭却没直接问话,而是对他道:“你这剑不错!” 刘向荣这才将剑收入鞘中,然后双手奉上道:“若是大人喜欢,这剑就送给大人您了!” 向赵英使了个眼色后,赵英便往前两步接过了刘向荣手里的剑。 看着手里做工精美的剑身,赵英心理不由感慨,小旗大人都要动人全家了,还不忘惦记人家的剑。 此时,陈啸庭走到一旁的书架处,从里面抽出一本书翻了两下后道:“林家假药被抓的事,刘老板你知道吧!” 林家假药的事刘向荣知道,但林家是因此被抓,刘向荣还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林家得罪了百户所的人才被端掉,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既然林家是因为假药进去的,刘向荣自家人知自家事,就打定主意不能承认和此事有关。 于是刘向荣便道:“大人,此事在下并不知道,我们和林家并没有什么来往!” 但他也不想想,既然锦衣卫找上了他,便不会无的放矢。 陈啸庭冷笑一声,便道:“不知道?那我再问你,林家有个叫马忠的,你总该认识吧?” 刘向荣额头上一下就冒出细汗来,他就是找的马忠做事,此时被点出便知自己这关难过了。 可刘向荣还是想不明白,就算自己陷害了林家,可这事府衙都没人过问,锦衣卫怎会插手进来? 刘向荣不说话,陈啸庭便继续道:“这个叫马忠的就在百户所大牢中,他说是你收买了他,让他替换了林家的药材!” 此时书房内变得压抑无比,刘向荣额头冷汗直冒,而蜷缩在地上的刘佳和母子二人,也都噤若寒蝉。 这时,陈啸庭却笑道:“刘老板,别死撑了!” 在锦衣卫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刘向荣不由颤声道:“大……大人,小人只是让马忠……” 刘向荣话还没说完,却听陈啸庭冷声道:“刘老板,你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收买的马忠,让他在林家药材上动手脚?” 刘向荣袖子里的拳头紧握,他知道节奏不能由陈啸庭带着走,否则就一步步落到人陷阱里去了。 于是他便答道:“回禀大人,我家与林家都做药材生意,两家之间矛盾重重,这些年来林家生意越发兴隆,便使我生出了歹意!” “于是我才买通了林家管事马忠,让他在林家的药材中掺假,想以此坏了林家招牌,并无人指使!”刘向荣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很合理,因为生意上的矛盾而陷害对方,那里还需要旁人指使。 但偏偏,卢阳城内因此死了为兵部主事,而且是身负皇命的兵部主事。 看来不给刘向荣来点儿厉害的,这老小子是不会开口了! 想到这里,陈啸庭丢掉了手里的书本,将自己佩刀抽出来后,便径直往刘向荣妻子方向走去。 “大人,大人……” 刘向荣正要拦在夫人儿子前面,却被云青峰揪住了脖子,被制在原地不能动弹。 在刘向荣妻子的惊叫声中,陈啸庭一把将刘佳和提溜起来,同时将刀横在了他脖子上。 只见陈啸庭冷笑道:“刘老板,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 第164章 原来是他 刀被架在脖子上,刘佳和根本不敢乱动,甚至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激怒了陈啸庭。 刘向荣被人制住,见独子生死一线,心中惊惧交加却无可奈何。 但陷害林家本就是他做的,一时刘向荣确实不知道招供什么。 总不能胡乱编个指使之人,而且在眼前这紧急的情况下,刘向荣就算胡乱编也来不及。 “大人,这事儿都是小人做下的,与我家人没有瓜葛……您要杀就杀我吧!”刘向荣恳求道。 见刘向荣招供不出,陈啸庭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陈啸庭需要刘向荣招供出东西,哪怕是他胡乱编的也行,这样才有继续往下查的方向。 但刘向荣太不上道,陈啸庭便有必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一把揪住刘佳和的脖子,然后其往书桌拖去。 “爹……爹救我……”这时刘佳和大声嘶喊,他能感觉到接下来将大祸临头。 一把将刘佳和摔在书桌上,陈啸庭将其左手按在桌面上,手起刀落便斩下了刘佳和两根手指。 几乎没有讲个,便听刘佳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所谓十指连心,更何况陈啸庭还一次斩下了他两根手指,刘佳和小小年纪岂能承受得住。 而一边的刘向荣,见此情形目眦欲裂,本能的就想挣脱云青峰等人的阻拦。 但云青峰脾气可不怎么好,唰唰两个耳光就给刘向荣扇了去,将他打得安静下来。 而一旁,被两名差役看押的刘向荣夫人,此时也哀嚎道:“老爷,有什么你就都说了吧……咱儿子的命要紧啊!” 刚刚才被打得冷静下来的刘向荣,听了自己夫人这话后差点儿吐血,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真的有什么没招供一样。 而此时,伴随着刘佳和痛苦的叫声,陈啸庭已站到了书桌上面,一只脚正将刘佳和踩在脚下。 此时,他的刀锋悬在刘佳和的胳臂上,并同时往其脖颈间游荡。 只听陈啸庭声音冷冽道:“刘老板,刚才斩的是你儿子手指,接下来可就该这支胳臂了,再往后就得割下他脑袋了!” “别……不要……”刘向荣夫人往前爬了道,但却被差役们按住。 刘向荣此时已涕泗横流,儿子被伤害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将刀锋停在刘佳和的脖子上,陈啸庭满是淡然道:“刘老板,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你给他留着?” 正是这种对旁人生命的淡然,才让陈啸庭更显得可怕,此时刘向荣已开始在脑中飞速浏览认识的人。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刘佳和已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哭喊道:“爹,你快救我啊!” 刘向荣夫人此时则对丈夫道:“老爷,你到快是说出来啊……你看佳和他在流血,那是咱们儿子啊!” 刘向荣心里也烦的不行,便对妻子训斥道:“佳和难道不是我儿子?我会不知道救他?” 说完这话,刘向荣便对陈啸庭道:“大人,容我仔细想想,你先放过我儿子吧!” 陈啸庭并没有立即就动,而是道:“刘老板,你可得好好想,你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性命,都靠你接下来这话活命!” 说完这话,陈啸庭才从桌子上下来,但刘佳和却因手指被斩根本没法动弹。 见儿子凄惨模样,刘向荣则请求道:“大人,请让我夫人为我儿子包住伤口,不然失血过多他会死!” 刘家毕竟是医药世家,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倒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现在该给刘向荣一点儿甜头。 见小旗官点头后,按住刘夫人的几名差役才将她放开,刘夫人立即便往儿子方向爬去。 书房外,张震山和苟明安都站在外面,密切关注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见刘向荣愿意招供,苟明安才感慨道:“总旗大人,卑职对陈小旗是真的服气了!” 同样为锦衣卫,苟明安能做得比陈啸庭更残忍,但很可能没眼前这般好的效果。 张震山面色阴沉,道:“当初他还只是校尉时,便能和三才会的谢平硬顶,百户所内谁比得上他?” 这事苟明安当然是知道的,当时他还笑话过陈啸庭不知死活,哪知三才会还真乖乖服软了。 这时,却听张震山接着道:“陈啸庭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手段有多么酷烈毒辣,而是他会审时度势,并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 苟明安不由默然,凭他的水平是总结不出这些话的,但偏偏他觉得张震山说得很有道理。 审时度势,一击必中……官场上混谁都想有这份能力,但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至少张震山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就比不上陈啸庭,因为他做小旗官时已近三十岁,比陈啸庭晚了十年多。 房间内,经过简单救治并暂时安全后,刘佳和的哭喊声也平息下来,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人生在今晚就蒙上了阴影。 但和心理阴影相比,刘向荣现在更需要担忧的是,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刘老板,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授意过你对林家的药材做手脚?” “你们和林家争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此时动手?” 陈啸庭的话循循善诱,还别说真引发了刘向荣的深思。 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么多年刘家都忍过来了,为何偏偏这节骨眼对林家下了手。 自己这想法是什么时候来的?刘向荣搜肠刮肚想着,只是为了编一个合理的背锅者。 但偏偏,此时刘向荣真想起了些事情,那是当初他和某人的谈话。 而这个某人,则是一直照拂刘家的杨家家主杨远教。 杨家在广德势力极强,只被陈家压过一头,府城内有大批产业,府城外则有千亩良田,家主杨远教更有着举人身份。 也正是因为杨家照拂,他刘向荣才能在林家打压下存活,才有胆量用卑鄙的手法陷害林家。 刘向荣只记得,月前某天他去拜见杨远教并诉苦时,杨远教对他说了一番话。 具体的情形他回忆不起,刘向荣只是隐晦的记得,杨远教给他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对林家药材做手脚。 虽然这也是刘向荣内心深处的想法,但他一直没想过去实施,杨远教这番话给了刘向荣铤而走险的胆量。 见刘向荣神色有异动,陈啸庭就猜他已有了想法,于是便开口问道:“刘老板,想了这么久……你也该有所得了吧?” 杨家势力雄厚,出卖他们的后果很严重,但此时刘向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他便说道:“大人,授意我做下此事的,是杨家家主杨远教!” 第165章 权衡 当听到杨远教这个名字,陈啸庭心中不由一紧。 杨家在广德府内势力仅次于陈本贤的陈家,和府衙几位大老爷关系莫逆,旗下产业更是众多。 正是因为有钱有势,才使杨远教的影响力不仅限于广德,甚至连卢阳城内他都没少送过银子。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让陈啸庭担忧的还有另一因素,那就是杨远教有举人的功名。 不在于杨远教做举人后的权力,而是若对他下手的话,很可能会激起广德府文人学子们的臭骂。 作为士绅中的楷模,杨远教没少接济和帮助过穷困学子,在广德文人中口碑上佳。 一旦得知恩人被锦衣卫所陷,这些接受过杨远教帮助,还有哪些自命清高蔑视锦衣卫的人,很可能会出来闹事。 所谓书生意气,只要有有心人稍稍挑拨,这些人就会热血上头出来干傻事。 而广德府也没有挑拨事端的人呢?陈啸庭自己都可以说出来几个。 首先,私通白莲教的陈本贤就可能跳出来,杨远教被抓正好是他利用的机会,而他只需要暗中鼓动即可。 再有一个便是广德府衙,知府李长山被周文柱折了面子,这个时候他也可能见不得锦衣卫好。 陈本贤代表民间,李长山代表官方,他们两人一起发力的话,就可借此闹出大乱子来。 “杨远教……”陈啸庭沉声念道。 然后他便问道:“刘向荣,你可知杨远教是谁?他怎会做此等事来?” 说这话时,陈啸庭手再度握在了刀柄之上,看得人刘向荣心里发寒。 眼下话已经说出去了,更何况刘向荣说的是实话,说他点头道:“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全部拿下!”陈啸庭不带感情道。 说完这话他便往书房外走去,刘向荣则声嘶力竭大喊,说陈啸庭该依诺放了自己。 听到这些话,云青峰不由觉得想笑,姓刘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无奈想法却太天真了。 不管今天刘向荣是否招供,既然锦衣卫动了他家,就根本没善了的可能,因为他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商人。 更何况,陈小旗本就是铁石心肠之人,又怎会因为刘向荣的哀求就放过的,只为那算不得诺言的话。 赵英此时却没想那么多,而是喊道:“都麻利些,等会儿还得跟大人去下一个地方,别错过了!” 而书房外,陈啸庭此时正对张震山禀报道:“大人,已经问出来了,刘向荣是杨远教指使的他!”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道:“我已经知道了!” 见张震山面色阴沉,陈啸庭便道:“大人,杨家树大根深,咱们等会儿……要不要抓?” 此时,张震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广德混了那么多年,自然也清楚杨家所代表的能量,那是知府李长山都要客气三分的对象。 动杨家并不难,难的是因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文人文官们对锦衣卫都深恶痛绝,上表弹劾的奏疏就没停过,只不过都被皇帝一手压下了。 锦衣卫抓贪官污吏都会得此骂名,而杨远教在广德风评上佳,动他更容易刺痛某些人的神经。 这时候张震山就需要考虑,百户周文柱对此的态度,以及远在卢阳的千户的看法。 办差终归是给上司办的,若是办了差事却让上面的人不痛快,那这差事便不能往下继续办。 张震山这么一会儿都没决断,陈啸庭唤道:“大人……卑职等候大人吩咐!” 背负双手,张震山看着已落下房檐的夕阳,此时一脸的纠结。 把握此事的度需要很高的政治智慧,但张震山此时难以站在千户沈岳的角度看待问题,因为他达不到那个层次。 看了眼前两人后,张震山却是心头一亮,便向陈啸庭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方才张震山才绝对陈啸庭政治智慧比自己高,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被张震山发问,陈啸庭一脸难色道:“大人,此事我怕说不好!” 张震山脸色一板,便道:“但说无妨,咱们一起合计便是!” 其实陈啸庭已有了想法,方才那句话只不过抛砖引玉而已。 得到张震山的“鼓励”,只听他道:“大人,您之前对卑职说过,此案黄公公他下了严令,要求我们必须严查下去!” “咱们锦衣卫是为皇上当差的,黄公公本就代表宫里来的,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啊!” 听到这番话,张震山不由身形一颤,道理确实是这样。 若是因为查到了文人,他张震山就投鼠忌器,使得案情毫无进展的话,那他怎么向千户所还东厂的人交代? 才想到这里,只听陈啸庭又道:“您也知道,胡主事的死宫里肯定很不高兴,就等着咱们查证的结果呢!” “咱们千户大人岂敢怠慢?惹了黄公公对他不喜,千户大人回京城岂不没了希望?” 最后这番话,陈啸庭是真的说服了张震山! 不管是遵循皇帝的意志,还是从千户沈岳的个人利益出发,继续查下去都势在必行。 而在一旁,苟明安听陈啸庭云里雾里说了这些,却什么都没听明白。 查案扯上千户大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扯上了东厂和宫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虽然参与其中,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张震山则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千户大人还要回京城去!” 所以有的人天生就是往上爬的料,张震山记得当初不过随口说过沈千户来自京城,却没想到被陈啸庭牢牢记住不说,还揣摩出了这么多东西。 是啊,对于沈岳副千户来说,要是将皇上关注的这趟差事办好了,想入指挥使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小小的杨家,和千户大人前途比起来不值一提,相信周百户也是这样想的!”张震山沉声道。 然后,他便发令道:“苟小旗,刘家的人及交给你了,刘家父子你派人押回百户所大牢,其他人全都看押在刘府!” 既然什么都不明白,那就只管做事好了……苟明安便洒脱道:“卑职遵命!” 张震山接着又道:“陈小旗,这里都交给苟小旗,你马上带人赶赴杨家拿人,最好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既然选择了动手,那就一定要有迅雷之势,不给藏得更深的人反应时间。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从把姓杨的嘴巴敲开!”陈啸庭保证道。 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你们各自做事去吧……本官也要立即回百户所去,向周百户禀明此间情况!” 望着屋檐上已看不到的夕阳,陈啸庭知道,当明天太阳再升起时,整个广德府都会震动。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的时代,动一个有着举人功名的文人,掀起的风浪可比两个无足轻重的商人凶猛多了。 第166章 不请自来 夕阳西下,天已渐渐暗沉。 府城内的喧嚣归于平静,不管权贵还是黎民百姓,此时大都回到家中,享受起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白天不管是谁,总是要做些事的……老百姓要上街谋生,权贵们要上酒桌谋利,谁都免不了俗气。 即便为府城数一数二的士绅,杨远教也觉得一天事情多得烦死人。 家中各产业的事情他都要了然于胸,诸如商铺近期盈亏,城外田产耕种如何,以及和城内其他权贵们要处好关系…… 一桩桩事情,都让杨远教感到疲乏,更让他疲倦的是心累。 杨家在北城靠中心位置,作为广德府的顶级权贵之一,杨府占地足有七打尽,难道百户所不缺钱了? 这些反常的事,最容易引起杨远教的关注和思考,他得想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坑。 但在想明白这事之前,杨远教是时候让刘家准备好,作为他杨家的招牌强占药材市场。 自从在科举上熄了想法之后,杨远教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将自己的家族做大做强。 而在他内心深处的目标,就是把排在前面的陈家超过,给子孙后代铺更好的路。 而就在这时,便有老管家前来禀报道:“老爷,晚饭已经备好,夫人少爷都等着你呢!” 长舒了一口气后,杨远教才道:“唉……人这一生,总离不了吃喝拉撒!” 一旁的管家小心上前,挥退旁边的丫鬟后,才将杨远教搀扶起来道:“谁说不是呢……老爷您慢点儿!” 这时,杨远教便问道:“她们几个,今天消停了些吧!” 杨远教这里说的“她们”,指的就是自己几房小妾,时不时这几人就要吵吵起来。 杨远教夫人两年前病逝,为了维护长子的地位,他一直都没有续弦,才会闹得后院不时起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杨远教在这方面本就没太用过心。 反正家族都是要交给长子的,等他百年之后,这些小妾及他们生下的庶子,分一些家业给他们谋生就是了。 老管家此时答道:“老爷,几位夫人今日相安无事!” 站起身来,杨远教便往前院走去,老管家带着两名丫鬟跟在其后。 杨家的宅院很大,一路上都能遇到丫鬟小厮,这些人见了杨远教就跟见了天王老子一样。 在这个时代,既然已委身为奴,那就再无半点儿人权可言,作为主人的杨远教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 在甬道里走了好几分钟,杨远教才来到了后宅大堂内,此时里面已是灯火通明,一片莺莺燕燕之声。 杨远教不喜欢吵闹,所以当他出现之后,大堂内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子,只不过上面还没上菜,几名贵妇人打扮的女子则分左右坐着,上首的位置则给杨远教留着。 而在桌子周围,各自还分散站着七八名丫鬟,在见着杨远教过来后纷纷行礼。 “老爷,你可算是来了,几天没见着你了……” “老爷你快入席,今儿这饭菜可是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到时您爱吃的菜……” 才跨入门槛,杨远教便觉得一阵头大,这些小老婆们的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 “孩子们呢?”杨远教此时问道。 杨远教此时问的孩子们,其实是问管家长子怎么没来吃饭。 可还没等管家说话,杨远教一名小妾便抢着道:“老爷,孩子们顽皮得很,一会儿就来……” 但此时,杨远教则将目光扫向了管家,管家便答道:“老爷,大少爷身体不适,少夫人刚刚派人传话说,今天就不来吃饭了!” 听到这话,杨远教不免有些无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上菜吧!”杨远教感叹道。 但就在这,杨家外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正是陈啸庭带着的一众校尉差役。 因为天色暗沉,府门处的灯光顶不上多大用处,让守在府门处的家仆没认出来人锦衣卫的身份,只当是府衙的官差。 陈啸庭只一挥手,赵英和云青峰便带着人,将杨府大门处的几名家仆拿下。 被这突然的变故整得有些懵,这几人才发出两声叫喊,便被差役们“唰唰”扇了两个耳光。 然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也是在这时,杨府的家仆才看清楚来人身份,居然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此时陈啸庭商洽两步,问道:“杨远教在家没有?” 这些家仆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立马把能说的都说了。 得知杨远教一家人都在,陈啸庭心里才放下心来,这下可以将杨家人一网打尽了。 “走,咱们进去!”陈啸庭冷声道。 锦衣卫官差上门,将外院的仆婢们吓得不轻,整个杨家立马就吵嚷起来。 吵闹声一直穿到后院,刚刚入席的杨远教脸色立马垮了下来,便让管家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来是对你们管教松懈了,已经全让忘了规矩!” 这话杨远教是对一旁的仆婢们讲的,但却让他的几名小妾们变了颜色,生怕说的就是自己。 可没等一会儿,便听外面传来老管家的惊慌的声音,让杨远教心里更是不爽。 “大人,里面都会女眷,您可不能进去啊!”老管家哀求道。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似杨家这般高门大户,便更讲究和看重所谓的规矩。 若是让陈啸庭这些人闯进去了,老管家的罪过可就大了,于是他才尽力阻拦。 听到这些话,杨远教立时怒道:“谁这么大胆子,敢闯我的宅第!” 在府城之内,即便是知府李长山,也不会如此如此无礼。 却听陈啸庭的声音传来道:“杨老爷,本官不请自来,你可别动怒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远教才看见大堂之外涌进来一堆锦衣卫官差,为首那人正是小旗官陈啸庭。 第167章 刘向荣是好人 只是初略的数了一下,杨远教便知陈啸庭所来不善,跟在他身后的足有十几名校尉差役。 但杨远教不知道的是,陈啸庭带来的其他人,正在他府上其他地方大肆搜捕。 不得不说,连续穿过三进院落,陈啸庭第一次见识了权贵的档次。 相比于杨家的雍容奢华,林家和刘家的宅子,那就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家。 老管家被推在一旁,陈啸庭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里面,望着大堂内的杨远教道:“杨老爷,在下此时叨扰,您不会生气吧!” 杨远教此时气得不行,而在他身旁坐着的小妾们,更是被陈啸庭一行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差们,是这些花室里的鲜花们从未见识过的,一时间害得不行。 陈啸庭的请罪的话还是轻佻,杨远教没有看到半点儿诚意,便黑着脸道:“陈小旗,即便你们的百户大人,在我府上也从未如此无礼过!” 陈啸庭笑了笑后,才道:“杨老爷说的是,我百户大人懂礼数,可我们下面这些兄弟,却没有百户大人的威仪!” 说道这里时,陈啸庭已经走到台阶上,将大堂里的情形看得更全。 便听陈啸庭道:“哟……杨老爷正吃饭呢,正好本官也饿了!” 陈啸庭说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实际上为了忙活刘向荣的事,到现在他连中午饭都没吃。 只见陈啸庭便踏入了大堂之内,来到杨远教身旁后,揪住面前坐在位置上的杨远教小妾后领,然后将其拖到了凳子下去。 被拖的小妾发出惊恐的叫声,听得陈啸庭耳朵生疼,幸好此时云青峰赶过来给了这女子一耳光,大堂内才安静了下来。 这番动作毫无拖泥带水,甚至连杨远教都没来得及发怒,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当陈啸庭做到凳子上去,便从桌上拿起了一双筷子,然后对杨远教道:“杨老爷,你瞪着我做什么?” 杨远教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一下便站起身来,指着陈啸庭怒道:“你太无礼了……” 云青峰打的是小妾的脸,但这是在杨府啊,不就等于打了他的脸? 陈啸庭没有搭理杨远教,而是对他道:“杨老爷,我现在找到了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好歹也是纵横广德的风云人物,虽然心里依旧气愤,但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后,杨远教理智又占据了上峰。 虽然和周文柱之间屡有摩擦,但大家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的,此时陈啸庭如此粗暴的闯进来,杨远教便知道是有事发生了。 锦衣卫最近动作频出,先是林家被陷大牢,眼下锦衣卫又找上了自己家,杨远教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既然陈啸庭还愿意坐下来谈,杨远教也不会给脸不要脸。 形势比人强,眼下锦衣卫威风凛凛上门,和他们硬顶只会折了自己的颜面……杨远教心中如是想。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冷声对陈啸庭道:“正要向大人请教,不知此次登门有何见教!” 方才还为小妾怒发冲冠,现在又能安静坐下和他谈话,陈啸庭也不得不佩服这老东西。 能屈能伸,人家不富贵谁富贵?陈啸庭总结道。 陈啸庭在面前加起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后,才赞道:“杨老爷,你们杨家的厨子,果然不同凡响啊!” 指着那一盘子菜,陈啸庭接着道:“就这比外面什么紫云楼的,就强出了十几倍,杨老爷好口福啊!” 不知道陈啸庭葫芦里卖什么药,杨远教皮笑肉不笑道:“陈大人若是喜欢,这厨子送给你就行了!” 陈啸庭连忙摇头,便道:“这可使不得,我这家徒四壁的,那里用得起这么好的厨子!” 和杨家比起来,陈啸庭家那点儿产业,还真就是家徒四壁。 见众人的都看着自己,陈啸庭便对围坐几人道:“吃啊,你们都看着做什么!” 方才那一巴掌杨远教的几名小妾都看在眼里,知道此时老爷护不住自己,在陈啸庭发话后一个个都给自己夹起菜来。 见杨远教没有动作,陈啸庭便问道:“杨老爷,你怎么不吃?” 杨远教冷冷答道:“我已经吃过了,陈大人慢用就是!” 老东西还真沉得住气,陈啸庭嘴角微微一笑,便对捂着脸站在一旁的杨远教小妾道:“给我乘碗饭来!” 刚刚才被打了,眼下这小妾还没缓过神来,被陈啸庭这一嗓子吼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但既然是陈啸庭的命令,杨远教的这位小妾就不敢违抗,只得战战兢兢从丫鬟手中接过勺子,小心翼翼盛了一碗饭起来。 用托盘放好后,才一步一步往陈啸庭方向走去,这个过程没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在房间内众校尉差役的逼视下,这名女子身形越发颤抖,眼前她就宛如深处阎王殿一般。 锦衣卫的赫赫凶名谁都知道,这名小妾也不过一普通女子,只见识过杨府后宅的天空而已。 越靠近陈啸庭,她的身子就颤抖得越厉害,就连托盘上的饭碗都随之跳动起来,与托盘之间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陈啸庭正在夹菜,杨远教却一下站起身来,抬手将自己小妾拦了下来。 向小妾使了个眼色后,示意她安心后,杨远教才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 来到陈啸庭近前,将饭稳稳放到陈啸庭面前后,杨远教才道:“陈大人,请用!” 杨远教亲自给自己端饭,陈啸庭便一脸惊讶道:“杨老爷,这事儿你怎么能做,在下可当不起!” 杨远教还得摆出一丝笑脸道:“陈大人不必客气!” 他现在是看出来,今晚上陈啸庭这一关没那么好过,所以杨远教就强硬不起来了。 一边给自己夹着菜,陈啸庭往嘴里还扒拉着饭,嘴里发出“嘎吱”的咀嚼声,吃得那才叫一个香。 “杨老爷,林家被抓的事你知道吧?”陈啸庭问道。 杨远教点了点头,只不过他不知道林家为何被抓。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林家贩卖假药,吃死了卢阳城里的贵人!” 听到这里,杨远教便大致能猜出来,锦衣卫为何会找上自己了。 林家的假药是怎么回事杨远教清楚,但他想不到的是,林家的药怎么会把卢阳城里的贵人吃死了。 此时陈啸庭还在扒拉着饭,筷子夹菜的动作也没减缓,接着道:“后来我们在林家查到了一个管事,他说是刘向荣收买的他!”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抬起头看向杨远教道:“杨老爷,这个刘向荣你认识吧!” 自己的小弟杨远教当然认识,但此时他却答道:“陈大人,刘老板开药铺悬壶济世,他是个好人呐!” 谁知就是这一句话,让陈啸庭面色一下变冷,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 第168章 砍下来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被陈啸庭这么直勾勾盯着,杨远教一时觉得很是煎熬。 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会让陈啸庭和那些校尉们会这样盯着自己。 而这时,则有一个声音道:“杨老爷,你的意思是说,谋害朝廷命官的刘向荣,是好人?” 这个罪名杨远教可担不起,谋害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他杨家有再多脑袋也不够砍。 若是坐实了谋害朝廷官员,他杨家在文坛的名声也就臭了,举人的身份也无法再庇护于他。 于是,云青峰的话才落下,杨远教便惶恐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这……杨某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杨远教惊惧的样子,陈啸庭知道他真是怕了。 于是他看了旁边的云青峰一眼,然后道:“你这一句,杨老爷大半辈子的清誉可就毁了!” 被陈啸庭这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云青峰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否多嘴了,于是便将头低了下去。 事实上,听陈啸庭这么说话,杨远教也摸不准陈啸庭的意思。 这时,陈啸庭才继续道:“杨老爷,你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只要你交代出你背后是何人指使,陈某可保你无事!” 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保下杨远教,只要能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陈啸庭可以不择手段。 被陈啸庭这么一说,杨远教便道:“大人,杨某听不明白您意思!” 向旁边端酒的丫鬟招了招手,拿起酒杯让对方满上后,陈啸庭才一饮而尽道:“好酒啊!” 放下酒杯后,陈啸庭才对杨远教道:“不好意思,杨老爷你说什么?” 定了定神后,杨远教才沉声道:“大人,刘向荣替换药材吃死了人,你该找他去才是,为何找到了杨某府上!” 这么多年过来,杨远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浪,此时虽然惊恐但绝没乱掉阵脚。 经过简单权衡,杨远教便知道谋害朝廷命官的事,自己绝不能承认。 哪怕刘向荣那边可能已经出事,但不管别人招供出什么来,他只需要全不承认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杨远教便接着道:“大人,刘向荣陷害林家,是因为他和林家因生意上有争斗,这事儿可杨某可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陈啸庭又让丫鬟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在人家倒酒时还往前伸鼻子闻了一下。 杨远教才把话说完,陈啸庭便截住他道:“可是刘向荣说,是你指使他做下此事!” 既然杨远教喜欢装糊涂,陈啸庭也就把话挑明了说。 被将了一军,杨远教脸色有些难看,随即辩解道:“他这是污蔑,是因为之前他请我一起对付林家我没有答应!” 再度将酒一饮而尽后,陈啸庭才放下酒杯,站起身后拍了拍手掌后,便对门外站着的赵英道:“那个谁,杨老爷方才说要讲礼数,把那个礼物送进来!” 杨远教站在原地,他不知道陈啸庭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警惕中。 随即,之间赵英带着几名差役,手里各提了两个人头,就这样丢在了杨远教面前。 几个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滚着,其脸上恐怖的样子,吓得大堂内众女子发出尖叫声。 杨远教虽然心中骇人,但勉强还保持了淡定,此时他看清楚地上几人正是家里的护院仆人。 这时,才听陈啸庭道:“方才我们进府时,这几个人竟敢阻拦,就被我手下弟兄砍下了脑袋!” “杨老爷,他们这种不识时务,妄图螳臂当车的人,你说可不可怜?该不该死?” 陈啸庭这是在恐吓自己,杨远教心里名明白得很。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而认罪,认了全家都得死。 于是,便听杨远教道:“这些人当然该死,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这些人心里有鬼才会阻拦!” 老小子还是嘴硬,陈啸庭决定用更狠一点儿的方法。 只见他往外喊道:“都死哪儿去了,抓个人这么费劲?” 一直没动静的院子外,此时便有十几名校尉差役,押着几个少年便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杨远教不由瞳孔一缩,被押进来的可都是他儿子。 “跪下!” 才被押进来,杨远教的五个嫡庶子,便被七八名差役按着跪在地上。 此时,便听陈啸庭问道:“杨老爷,刘向荣的儿子左手原本有五根手指,就在刚才变成了三根,你知道是为什么?” 杨远教一辈子也干过不少缺德事,可却没如陈啸庭这般,将自己干的缺德事还拿出来炫耀。 果然,便见陈啸庭抽出自己佩刀,然后道:“方才我就是用这把刀,‘嗖’的一声切下了刘向荣儿子的手指!”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手指被切断后,疼得那叫一个凄惨!”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对杨远教道:“杨老爷,你想不想看一看那场景?” 杨远教袖中拳头攥得死紧,怒道:“我杨家何处开罪了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陈啸庭目光冰冷看着他,便道:“杨远教,只要你交代出你背后那人,本官立马就走!” 这时,杨远教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说过了,此事都是刘向荣自己的干的,我与此事没有关系,也不知道所谓的幕后主使!” 看来姓杨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啸庭便向一旁的云青峰招了招手,然后道:“去……把杨家大少爷的手指切下来,给杨老爷看看!” 陈啸庭语气很是淡漠,就如同切的是两根白菜一样。 云青峰得令后并未犹豫,便直接来到了杨家大少爷面前,此时两名差役已将其手摊开按在板凳上。 此时,陈啸庭目光灼灼盯着杨远教,便道:“杨老爷,这可是你嫡长子,他的手指可就等你一句话了!” 杨远教还没说话,被按在不远处的杨家大少则先开口道:“爹,你别听他们鬼话,咱家行得正站得直,不能被这些鹰犬所陷害!” 杨远教不由动容,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大儿子不错,但没想到在这般境地下,还能有如此的勇气。 这时,杨远教便对陈啸庭道:“姓陈的,杨某刚才已经说了,此事与我杨家无关!” 此事杨远教比刚才更强硬,他杨家树大根深,别人想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 杨远教此时已想得很明白,只要自己不松这个口,杨家就还有希望存活下来。 因为只要他不松口,有的是人会想办法救他,这些年杨家施下去的恩惠可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见云青峰正在征求自己的意思,气得不行的陈啸庭便厉声道:“斩下他一只手!” 云青峰没有半点儿犹豫,当他抡圆的钢刀落下之后,杨家大少的左手被斩断落地。 第169章 让开 杨家大少爷的即便再硬气,一条胳臂卸下来后,此时他也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声。 他是自高一等惯了,才会觉得锦衣卫这些人,轻易不敢动他这位杨家大少一根指头。 可偏偏陈啸庭不但动了,还直接将他一只手卸了下来,此时的杨家大少血流如注,哀嚎的模样看得有些瘆人。 偏偏这时候,那些容易花容失色的杨府妾室们,看见杨家大少这样虽然觉得恐怖,但心里同样却感到快意。 杨家这位大少失了这条胳臂,便再无成为家主的可能,往后这偌大的杨家就得是她们儿子的了。 这样天大的好事发生,即使场景再是恐怖,此时这些女人也巴不得多看两眼。 “爹,救我……”杨家大少趴在地上,用手想去捂住伤口,但鲜血还是喷涌而出。 此时,杨远教两眼含泪,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此时在他心里,已经放弃了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对他来说,首先要保住的是杨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杨家要是陨落了一切都完了。 见杨远教不为所动,陈啸庭不得不感叹,这位比刘向荣心性可强多了。 于是陈啸庭便道:“杨老爷,只要你招供出幕后主使,我立马派人救治你的儿子,而且马上带人离开!” 杨远教心中冷笑,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陈啸庭这骗人招数未免太拙劣了些。 “我说过,此事与我杨家无关!”杨远教平静道。 陈啸庭愣了愣,才道:“好,好……够硬气,就是不知你进了大狱后,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杨远教则冷声道:“正想前去领教,都说锦衣卫大牢是残害忠良之地,杨某多谢你们全我忠良之名!” 这话可把锦衣卫骂到臭水沟里去了。 杨远教倒把自己位置摆得够高,这些话都是那些官员骂的,杨远教区区一个举人还当不起所谓的“忠良”。 “将这个院子里待着的人,全部绑回百户所大狱去!”陈啸庭对手下命令道。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此次事件的原委,为了防走漏风声都得抓起来。 陈啸庭的命令立即得到了执行,杨远教也被赵英带人捆起来。 这个过程无人胆敢反抗,地上的几颗人头以及杨大少爷那只手,让现场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在这过程中,杨远教一句话都没说,倒是他的妾身和庶子们叫喊不停,挨了几个耳光后才停下了叫声。 而此时那位杨大少爷,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以这个时代的医疗身旁,想来是活不成了。 陈啸庭站在门口台阶上,此时便听赵英禀报道:“大人,人都绑好了!” 看着已经升起来的月亮,陈啸庭便道:“全都带走!” 说带走那自然没什么可商量的,院子里杨家的主仆二十多人,全被赶着往府门外走。 实际上杨家上下不止这些人,但抓太多锦衣卫大牢也关不下,所以陈啸庭便只抓这些重要的人。 也因此,杨家的多数仆婢才逃得一命,在角落门缝内看着家主等人被抓走。 这时天色已晚,陈啸庭命人打起了火把,出了杨府大门便直往百户所而去。 可他才出了门去,却见杨府外的巷子里,有几十号人围聚于此。 为首那几人更是白发苍苍,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一看就是地方上的耆老。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围聚于此?”陈啸庭喝问道。 但他隐隐已经猜到,这些人可能是为杨远教而来的,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 阻挠锦衣卫办差,理论上来说可是欺君大罪。 为首那名老者已八十多岁,在自己孙儿搀扶下才颤颤巍巍道:“老朽等……就是来问问,不知……杨举人犯了何事,要被官爷带走!” 开口就是杨举人,看来这些人是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来质问自己了。 但陈啸庭却不会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便道:“杨远教犯了大案,此事由锦衣卫督办,无关人等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却听另一老者道:“朝廷向来公正开明,既然你们说杨举人犯了大案,那就说说是什么大案!” 看着这老头侃侃而谈,根本不像七老八十的样子,对这种刁钻的人陈啸庭很不舒服。 “老头子,夜深了就该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在外面晃荡小心碰上孤魂野鬼,把你的命给索了!”陈啸庭语气不善道。 “你……竖子!”被骂这老者急眼骂道。 他是府城内德高望重的学者,虽然未曾考上进士,但也教除了不少人才,为世人所敬颂。 但没想到却有陈啸庭这般无礼之人,气得这老者顿时心中绞痛,乃至于晕厥到底。 老者倒地旁人可就慌了神,而陈啸庭则盯着前面这些人,想要找出其中领头的。 可没等他发现谁是带头的,却从一边急匆匆跑过来几人,没一会儿便来到了陈啸庭面前。 这几人陈啸庭恰巧认识,或者说府城内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因为来的这四个人,就是府城五大家族中的四位家主,第五位家主杨远教正在陈啸庭手里。 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广德陈家家主,被称为大官人的陈本贤。 “诸位怎么来了?难不成和这几个老不死的一样,也是要质问我?”陈啸庭冷冷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啸庭心里却知道,很有可能眼前场景就是陈本贤几人导演的。 而陈啸庭也等着陈本贤出招,若是对方执意阻拦,他也可借此机会除掉对方。 杀了对方弟弟的这件事儿,让陈啸庭一直如鲠在喉,只有除掉陈家他才能心安。 可谁知,陈本贤却一句话都没说,反而去照看已经躺在地上的老者。 倒是段家家主段国安此时道:“大人,杨举人一生敬老尊贤,积善成德,绝非奸恶之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陈啸庭这时却觉得好笑,姓段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居然敢对锦衣卫说三道四。 陈啸庭便道:“段家主,若是你觉得我们搞错了,可以一同去百户所看个明白!” 这话可谓针锋相对,一点儿都没给段国安留面子,让段国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而在一边,查看地上老人的陈本贤也站起身来,对陈啸庭道:“陈大人,你们一句话就想带走杨举人,广德府内的读书人可不会答应,您可要量力而行!” 实际上,陈本贤是这一堆人里知道最多的,他清楚最近这一连串的事,皆是因卢阳城内死了以为官员。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收到了其他几家的邀请,陈本贤就不得不来出一番力。 虽然他很不想掺和此事,可他作为有着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在享受其成果时就得来出一份力。 但让陈本贤不明白的是,段国安这些人怎么有勇气,敢带头和锦衣卫对着干。 但事实证明陈本贤想多了,虽然此次事件是由段国安串联,但被陈啸庭质问一句后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时,只听陈啸庭抽出佩刀道:“再不让开路来,就都抓百户所去!” 随着陈啸庭这番动作,后面的校尉差役们,一个个也都跟着抽出佩刀来。 “让开!”陈啸庭的声音越发冷酷。 段国安带来的这些人虽不少,但面对锦衣卫官差亮出的屠刀,一个个也都低下头去。 第170章 迅雷不及掩耳 在陈啸庭和众校尉杀气腾腾的威势下,围在杨府外的这些人没一个敢乱动的,都只能低下头等陈啸庭等人离开。 到了这个阶层的斗争,陈啸庭已不可能如对付帮会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将人全都抓走。 如果将陈本贤几人都给抓了,明天广德府便可能乱套,这种后果不是陈啸庭能承担的。 跟关键的是,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作为小旗官的权限,在这种非必要情形下显然不适合这么干。 但如果陈本贤这些人真强行阻拦,陈啸庭一样不会给他们半点儿面子,这时候抓人就很恰当。 可惜段国安怂了,而陈本贤根本就没硬气过,眼睁睁看着陈啸庭带人离开了。 这时,留在原地的陈本贤等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也算气势汹汹而来,但却只是来走个过场,还没前面那几个老头子硬气。 “陈兄,老杨被他们抓走了,咱们该如何行事?”段国安此时问道。 虽然今晚上的事他是发起者,但陈家才是最强的家族,段国安当然要以陈家马首是瞻。 陈本贤是真不想牵扯太深,之前他花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自己的洗白,可不想再次成为锦衣卫注视的焦点。 所以陈本贤便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摸清杨家惹了麻烦后,在于诸位商议对策不迟!” 说到这里,陈本贤直接便转身离开了,根本不给段国安再开口的机会。 陈本贤带人走了,段国安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此时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致。 未曾说话的侯家家主侯平山此时则道:“老段,这事儿确实需要从长计议,锦衣卫的人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要么就是老杨得罪了谁,要么就是他真惹上了什么事!” 段国安却不怠道:“可不管怎么说,老杨都是有着举人功名在身的,锦衣卫不说清楚就直接抓了,未免也太跋扈了些!” 此时宁家家主宁有言却道:“锦衣卫不一向如此跋扈么?” 虽然话是这样的,但段国安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士绅总是一体的,今日能随意带走杨远教,那明天不就能将他们下狱了? 现实虽然就是这样,反抗可能也没什么用处,但段国安还是觉得还表明抗议的态度。 否则真成了软柿子的话,锦衣卫的人只会更肆无忌惮,到时候他们各家的利益也将会被压榨得更厉害。 “诸位,今晚就这样吧!”侯平山叹息道,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杨府。 看着还站着原地的宁有言,段国安便道:“宁兄若是也要离开,还请把几位老前辈带走,老弟我还得进杨府去看看情况!” ………… 夜深,北城许多宅院的书房内,都不约而同的燃起了灯。 杨远教被抓的事情,以及府城内两大药材世家的入狱,这一连串的事刺激了很多人的神经。 但凡想让自己家族更上一层楼的,亦或者想借机牟利的,无比关心着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些高门大户之间消息灵通,杨刘两家入狱不过两个时辰,这些人就像通了气一样都知道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人通传消息的功劳,足见士绅一体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北城靠东北方位处,广德府通判陈立诚的宅子坐落于此,此时他的书房也正亮着灯。 陈立诚此时眉梢紧锁,虽然此时他已换上了居家常服,但那股官气却丝毫不减。 就在此时,有仆人来道书房门口,禀报道:“老爷,段家家主段国安老爷来访,说是有事找您!” 这么快就来了……陈立诚心里念叨了一句,便道:“请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段国安便来到陈立诚书房内,此时他的神色间仍带有一丝焦虑。 “大人,杨远教已进了锦衣卫大狱了,我们没拦住!”段国安无奈道。 对此消息,陈立诚并不意外,于是他便指着旁边椅子道:“坐吧,本官也知道这难为你们了!” 段国安道了声谢后,便坐到了椅子上去,此时则由仆人进来上茶。 待仆人出去并将房门关上后,陈立诚才开口道:“杨远教和你关系甚秘,只有你两家联合起来,才能在广德站稳脚跟,他完了你段家日子可不好过!” 陈立诚这话虽是提醒,可段国安怎么听都觉得这像是威胁。 但这话确实也没错,就如林家和刘家作为同行有矛盾,广德五大家族直接也并未如表面这边融洽。 广德府的盘子就这么大,被他们五家各自瓜分后,再想发展家族其他人就成了对手。 而矛盾最深但有最不明显的,就是第一的陈家和排第二的杨家。 “是啊,难怪方才陈本贤对这事不上心,他也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思!”段国安缓缓道。 这话却让陈立诚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陈本贤不该是如此短视之人,怎会在这时候任由杨家被抓。 要知道,各家族的斗争是内部矛盾,锦衣卫可是关乎众家族存亡的外部矛盾。 在这一点上,陈立诚也只是担心段国安等人拎不清,但没想到陈本贤糊涂了。 但想了一会儿后,陈立诚还是觉得陈本贤不会如此短视,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陈立诚此时没有功夫去深究,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听陈立诚道:“老段,杨家不能让锦衣卫毁了,这事儿你得多费心!” 段家和杨家是抱团取暖的组合,陈立诚必须要强调这一点,才能让段国安做事更尽心。 陈立诚的心思段国安能察觉到,今日他去联系各家,不也是受这位陈大人授意。 但段国安也不傻,这事儿光他一个人办不下来,他得需要更大的保证才行。 “大人,我段家势单力薄,和锦衣卫对着干岂不是找死?”段国安坦然道。 对此陈立诚早有准备,便道:“你放心,明日我就去联系府台大人,让他知道本府举人无端被锦衣卫抓进大狱了!” 说到这里,陈立诚接着道:“你也知道,府台大人和锦衣卫素来不睦,如今治下学子被陷害,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因为一旦袖手旁观,就会污损李长山清正的名声,对他日后擢拔升迁很是不利。 他的对手只需要抓住这一点,就能将他一辈子按在知府位上。 所以,当李长山知道此事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态度上得表明对锦衣卫的谴责。 只要李长山这一府之长发话了,下面的读书人和乡贤们就可以名正言顺串联,然后就可以掀起另一重大浪,狠狠向锦衣卫百户所拍去。 所谓法不责众,锦衣卫不可能将广德府内的贤达都抓了,除非周文柱发疯了。 想到这里,陈立诚微微笑道:“知府大人那边我去联合,但下面学子乡贤们,可就得靠老段你们去通传了!” 听到这话段国安就安心了些,只要有府尊站出来发生,那么他就不是那只出头鸟了。 “大人放心,今晚我就派人前去通传!”段国安站起来道。 陈立诚点了点头,却还是道:“此事做得隐秘些,一旦发动就要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第171章 夜最深 深夜,锦衣卫的大牢中。 从外面看,底下大牢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甚至连里面的哭喊声都感受不到。 作为锦衣卫百户,周文柱虽然在百户所的时间很长,但来大狱的时候却很少。 但今天抓来个杨远教却和旁人不同,周文柱得亲自前去看看,也只有他才可能更快从杨远教嘴里敲出东西。 “你是说,在出杨府的时候,陈本贤那些人带人前来阻拦?”周文柱走在前面道。 陈啸庭小心跟在后面,回话道:“他们说要个说法,不能任由咱们把杨远教带走!” 虽然最后陈本贤他们怂了,但该打的小报告陈啸庭还是要打。 见周文柱没说话,陈啸庭便接着道:“那几个老学究被骂回去后,陈本贤这些人才到了前……” 陈啸庭才说到这里,周文柱便打断道:“行了,派人去查查,今晚的事谁串联的!” 陈啸庭则道:“大人放心,方才回来时卑职留下了人监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听到这话,周文柱才放心起来,暗道陈啸庭是个会办事的人。 进了大牢内后,周文柱独一无二的百户官服,在在里面显得很是扎眼。 沿途所遇到的校尉差役,见周文柱到来皆是单膝下跪行礼,口称参见百户。 也是在进了大牢内后,才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将这里的气氛衬托得阴森恐怖。 周文柱的目的地是去见杨远教,这时正和杨远教沟通的是张震山,只不过两人到现在还没交流过一句。 因为不管张震山说什么,杨远教都没回答,除了最开始说的那句要将周百户。 当听到过道里响起的脚步声后,张震山便从里面迎了出来,也和普通校尉一样参见周文柱。 此时周文柱还没进去,所以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便问道:“怎么样,杨远教说了些什么?” 张震山摇头道:“大人,他什么都没说!” 于是周文柱便越过张震山,直接出现在了杨远教面前。 见杨远教望着自己,周文柱便道:“你要见本官才肯说,现在你可以说出,你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了!” 杨远教并未如旁人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道:“百户大人,你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有些话我要单独向您说!” 房间内,众人目光都看向周文柱,等待着他的决断。 而站在后面些的陈啸庭,其实不大赞成周文柱跟着杨远教节奏来,那样很难问出东西来。 但是,只听周文柱道:“你们先出去吧!” 周文柱在此地官阶最高,他的话自然无人敢质疑,更何况只是这么一件小事。 当所有人退去后,周文柱便再度问道:“说吧,是谁指使的你!” 杨远教却道:“大人,刘向荣要害林家为什么非得有人指使?” “他刘家和林家不睦,您比我怕还要清楚吧?就凭刘向荣一日之言,锦衣卫就将我抓进大牢,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直到现在,杨远教还是为自己的做无罪辩护,只有这样才有出去的机会。 周文柱不为所动,便道:“刘向荣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你杨家和刘家关系甚笃,一起谋划此事不足为奇!” 杨远教则道:“陈啸庭说卢阳死了位官员,锦衣卫和这些人关系不善,为何周大人如此上心?”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套自己的话,周文柱脸色变沉道:“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现在你只要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本官可以替你求情!” 周文柱这句话,让杨远教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因为连周文柱都不能做主。 但杨远教还是一口咬定道:“大人,此事都是刘向荣做下的,与杨某无关!” 事实上,周文柱对杨远教现在是否交代,也没那么的急迫。 现在他是先礼后兵,杨远教现在不说,等上了刑后一样会说。 只听周文柱道:“杨远教,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你摊上的是大事,那帮人把你救不出去!” 这句话插到了杨远教心底,差点儿将他的心防攻破,难终究还是让杨远教稳了下来。 只听杨远教道:“大人能护我家全家周全?” 才问出这句话杨远教就后悔了,这不就说明他背后真的有人,现在准备拿来讲条件了。 这时,只见周文柱嘴角露出笑意,然后道:“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本官会向上面陈情,毕竟你杨家在广德也是望族,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路而已!” 杨远教的心在往下沉,他现在处于非常纠结的状态。 是向周文柱吐露情况,还是死扛着等外面的人救自己? 依靠周文柱让他心里没底,而等外面人来救他同样也没定数,但最终杨远教还是打算拖着。 还是那句话,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他与周文柱没什么交情,信不过对方会为自己陈情。 “大人,我儿子被陈啸庭杀了,只要你处置了他我就说!”杨远教笑着道。 他这话同样毫无诚意,周文柱被耍心里很不舒服,便冷声道:“最后问你一遍,谁指使你做下此事?” 杨远教这昂着头道:“此事刘向荣一人所为,与我无关!” 事已至此,周文柱也没多说的意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牢房内。 当他出来后,便对外面的张震山道:“直接动刑吧,本官倒要看杨远教能撑多久!” 众人尽皆默然,此时周文柱明显很不舒服,没人敢上前来触霉头。 当周文柱气呼呼离开后,张震山忙着主持动刑之事,只有陈啸庭跟着追了上去。 “大人,方才属下来报称,是段国安串联的陈本贤这些人!”陈啸庭跟在周文柱身后禀报道。 周文柱以为是陈本贤在搞鬼,却没想到是段国安,后者在广德五大族中只排第三。 “你做的不错,此事暂时就不要再往下查了!”周文柱道。 说道这里,他还转过身解释道:“这几家人抓得太多,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周文柱说的是一种默许的政治平衡,原本他没必要解释,但他是告诉了陈啸庭。 周文柱话里的意思陈啸庭明白,任何地方都需要有一个平衡,锦衣卫也不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 但最后,陈啸庭还是补充道:“大人,下面人还说,段国安离开的杨府之后,便去了通判陈立诚家!” 周文柱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正常道:“知道了,本官会派人去查!” 陈啸庭将周文柱送出了大牢,目送着周文柱离开后,他才抬头看向了星空。 今天这一整天,从去抓章橙再到将杨远教一家给带回来,他过得实在是太紧张了些。 放松了一会儿神经后,陈啸庭才喃喃道:“段国安啊段国安,你这是要把陈通判也拖下水啊!” 第172章 三位官 永治十五年三月初八,广德府衙。 昨晚上城内发生了大事,杨家这个庞然大物被锦衣卫拿下,但今天的府衙却照常开启。 知府李长山,来到自己的大堂后,便开始签发今日的所涉的政令。 有督促下面县衙主耕种的,有批准吏员开始巡视河道的,还有核准府衙所判案例的…… 但他才坐在官帽椅上,同知钱守德便进了大堂,来到了李长山面前。 “府台大人,昨晚上杨家的事,您知道了吧?”钱守德问道。 作为广德府内的父母官,本地望族上下被抓之事,自然足够引起他们重视。 实际上,此事李长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想好对策。 但现在钱守德主动提起这事,李长山便顺着话题道:“锦衣卫那边有什么说法没?” 钱守德便道:“今天早晨百户所来的消息,只是告知我们将杨家上下抓了,让我们不必惊慌!” 听到这里,李长山放下了手里的笔,便道:“你说周文柱他想干什么?” 钱守德微微摇头,便道:“大人,这恐怕不是周文柱的意思。” 莫非钱守德还知道一些内情?李长山心里狐疑,便问道:“何以见得?” 钱守德便道:“听值守城门的差役说,三月初三那天上午,有两支锦衣卫骑手入城!” 这当然不是钱守德听人说的,而是他这两天查出来的,林家被抓就让他感觉到不对劲。 只听他接着道:“这两支队伍中,只有一支是广德百户所的,另一支下官猜测来自卢阳!” 听到这里,李长山便道:“你的意思是,锦衣卫这次大动干戈,是雍西千户所的意思?” 钱守德点头道:“极有可能,周文柱往常动的都是段侯宁三家,如今却把杨远教这位举人送入了大牢,谁给他胆量?” 以往总有那么些故事,说锦衣卫将当朝二品三品的官员下了大狱,表面看起来确实很威风。 但每一次有这种事情发生,无不伴随着一次政治大风暴,风暴的核心则是君权和臣属之争。 而作为皇帝意志的执行者,看起来最威风的锦衣卫,其实就是被放在火炉上烤。 所以,在抓官员这件事上,锦衣卫的官员们其实并不太热情,因为没人喜欢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杨远教只是一举人,但毕竟有着读书人的功名,没太大过节周文柱看肯定不会动他。 听了钱守德这番话,李长山也大致相信,这事儿是卢阳那边的人搞鬼。 于是他便问道:“那你认为,咱们该如何行事?将此事上报给雍西学政?” 学政掌一省学校政令和岁、科两试,杨远教作为举人理论上也是如今雍西学政的学生。 钱守德沉吟不语,一会儿后才道:“大人,此事要不要上报给巡抚大人?” 雍西巡抚,作为雍西地面上最高的行政长官,这事儿该不该惊动他还真值得李长山深思。 因为一旦上报给巡抚衙门,事情就再无回旋余地,很可能演变为文官与锦衣卫的对抗。 到时候巡抚大人不力挺他,李长山的结局也不会太好,能安然致仕就算不错了。 上一次他上报给巡抚王宇川的折子,不就被对方送给了沈岳作人情。 一想起如今派驻在府衙的坐堂校尉,李长山心里就很不痛快,有机会一定在沈岳面前找回场子来。 那么现在这是不是个机会?在很多事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李长山觉得还是再观望的好。 正当他要否决钱守德的提议,这时只见通判陈立诚进入了大堂。 “见过府台大人!”在向李长山行礼时,陈立诚还向钱守德微微颔首。 他们三位为府衙里的核心权力层,但也有上下之分。 知府李长山从五品衔,同知钱守德正六品衔,通判陈立诚则领从六品衔。 李长山便问道:“你也是为杨家之事来的?” 陈立诚不由怔住,但见李钱二人都在这里,他便才道方才这二人聊天的话题,很可能就是关于钱守德的。 陈立诚便道:“大人明鉴,下官正为此事而来,锦衣卫毫无说法便将林刘杨三家下狱,这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陈立诚说得眉飞色舞,李长山却平静道:“衙门里就有锦衣卫的人,你就不怕这话传到周文柱耳朵里去了?” 陈立诚心中一沉,随即便道:“大人,若是周文柱胆量够大,那就让他连我也抓去吧!” 李长山和钱守德同时怔然,他们没想到陈立诚会有这么大反应,与其平日低调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钱守德便道:“杨家被锦衣卫缉捕之事,我与府台大人正商议对策,不知陈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陈立诚就是带着自己办法来的,只听他道:“两位大人,杨远教有着举人功名,素来在学子中声名极好,卢阳那边也有清名!” 说到这里,陈立诚便坦白道:“下官以为,可让教谕联合学子发声,同时将此时上报给学政大人!” 陈立诚说了两个办法,一方面将广德教谕联合府内学子发声,向广德百户所施压。 至于将此事上报给学政,也是方才李长山和钱守德定下的意见。 于是李长山对钱守德道:“钱大人,你怎么看?” 对此钱守德没有意见,道:“陈大人所谋划正好,下官佩服!” 这就栓是通过自己的意见了,陈立诚心里暗喜,却听李长山道:“那此事就交由陈大人去办吧!” 陈立诚心中喜悦立马消失不见,他是来借势的,但李长山这话会让他空手而归。 “大人,此事仅由下官去办,怕不太合适吧?”陈立诚试探着道。 但李长山主意已定,便道:“无妨,你以府衙的名义去办即可!” 一旁的钱守德也跟着道:“此事重大,非你陈大人之能莫属!” 李长山想把锅甩给陈立诚,钱守德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此事凶险他们都能看出来。 李长山和钱守德都是这个意思,陈立诚再无拒绝的可能性,便只能道:“既然二位大人如此安排,下官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三人又聊了具体章程后,陈立诚才当先离开去做事,留下李长山和钱守德在大堂内。 “大人,陈立诚对此事为何如此上心?”钱守德疑惑道。 李长山则沉声道:“他与杨家交往甚密,杨家落难他若不出手相助,府城内谁还会看得起他?” 陈立诚出身贫寒,这些年没少从杨家拿好处,对此事尽心确实不值得奇怪。 也正是因为陈立诚出身贫寒,李长山和钱守德才会和他少有来往,本质上还是看不起陈立诚。 所以这次杨家落难,陈立诚就必须得有所动作,得让府城内各家看到他在尽力 而李长山和钱守德却不用这样,他们和府城各家多是和睦共处的关系,不太需要理会各大家族的看法。 第173章 陆正权 北城东南一处宅院内,陈立诚正从里面出来,现任广德府教谕陆正权,则跟在其身侧相送。 陈立诚接下了差事,想鼓动学子们起来闹事,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本地教谕。 作为教谕,陆正权对学子们的号召能力很强,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而因为同是读书人的身份,面对陈立诚所请陆正权无法拒绝,更何况陈立诚还是带着知府李长山的意思来的。 将陈立诚送到府门处后,陈啸庭才转身道:“陆大人,你不必再送了,后面需要你忙活的事还很多,回去准备吧!” 陆正权则肃然道:“杨举人素有贤名,锦衣卫无端将其抓捕,此事必当引起学子众怒,陈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我会安排下去!” 听到陆正权这番保证,陈立诚才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辈读书人自该仗义直言,此为圣人之训!” 陆正权点了点头,便道:“陈大人说的是!” 陈立诚又道:“你放心,方才我已经告诉你,这事儿知府大人还会上报给学政大人,甚至还会报给巡抚衙门,我们都会支持你!” 陆正权面露微笑,便道:“即使是在下一个人,面对锦衣卫如此跋扈,也会骂其残暴行径!” 听过这番对话后,陈立诚才真的放下心来,陆正权这边他就传达到位了。 “告辞……” 待陈立诚走后,陆正权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转而被凝重所代替。 虽然他在官场上混的时间少,但这些年听过看过也经历过,在心里很清楚这次事件里的凶险。 但陈立诚都找上门来了,带的还是知府大人的意思,陆正权作为广德府读书人的门面,根本没办法拒绝。 因为一旦拒绝,他这教谕的位置也就别想坐了,而且还会招致一片骂名。 既然享受了读书人的优待,在这种需要发声的时候,陆正权就别想着明哲保身。 回到自家书房,落座后陆正权心里发愁,就连书桌上的名家画作也无心赏鉴。 也就在这时,书房外走进来一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与陆正权有七八分相似,正是陆正权之子陆庆轩。 进入书房见父亲精神不振,陆庆轩便道:“父亲,陈大人来咱们家,所为何事?” 陆正权看了儿子一眼,便道:“昨天夜里杨家家主杨远教被锦衣卫抓了,陈立诚让老夫联系学子,向锦衣卫百户所施压!” 陆庆轩便道:“由父亲您领头,这可是大大捞取清名的机会!” 而一旦得了清真刚直之名,往后官途也会顺畅许多,对陆庆轩的仕途也会有很大帮助。 可陆庆轩高兴的样子,陆正权不由感慨儿子还是太年轻了。 只看到了此事可能得到的好处,却没预见存在的风险。 所以,陆正权打算借着这件事,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儿子。 于是他道:“自我大明朝立国至今,咱们读书人和锦衣卫起过多少次冲突?” 陆庆轩想了想后,便尴尬道:“大概……有那么几十次吧!” 大明朝传至如今已历十帝,每位皇帝当政期间都会发生几次,而那些敢于舍生取义的官员,都被后来者所称赞。 陆正权点了点头,便道:“这几十次事件中,是成就了许多人贤名,可这些人最终入主中枢的有多少?晚景凄凉的又有多少?” “这……”陆庆轩答不上来,但他基本能判断的是,晚景凄凉的肯定占绝大部分。 这时,只听陆正权道:“想必你也知道晚景凄凉的更多,这些人至少活了下来,还有更多人却默默无闻死在了锦衣卫大狱中!” 听到这些,陆庆轩方才的喜悦消失不见,再看陈立诚的邀请便觉烫手得很。 陆庆轩便道:“父亲,那这次……要不咱们不站出去?” 陆正权却叹息道:“事情那有那么简单!” 看着儿子书生气的模样,陆正权便提点道:“知府李大人没来、该来钱同知也没来,偏偏是通判陈立诚来了,你说这什么意思?” 听自己老爹说了这么一堆,陆庆轩却抓不到关键的东西,便只能道:“还请父亲指点!” 陆正权正色道:“那是因为他们也要避锋芒,所以才把这事儿推到为父身上,你说为父能逃避么?” 如果他陆正权逃了,且不说同僚和学子们怎么看他,先就把知府衙门里几位给得罪了。 陆庆轩听得脊背发凉,一件他原本以为可以为父亲扬名的好事,却变成了如此残酷的事实。 “那父亲,咱们该怎么办?”陆庆轩急忙问道。 陆正权便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为父自有安排,但从今天起你不准踏出府门一步,听明白没有?” 但陆庆轩还是令人失望道:“父亲,为何如此?” 感叹儿子还是太年轻后,陆正权才道:“为父站出来带头声讨锦衣卫,也就对得起知府衙门……” “但你是我陆家的未来,就不用掺和此事了……即便为父有个三长两短,想必府台大人也会对你多加照拂!” 陆正权说得如此悲观,让陆庆轩感觉世界都灰暗了,原来世道是如此险恶。 见陆庆轩脸色愁苦,陆正权也知道给他的压力大了些,于是便站起身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忧,为父方才所说也不过以防万一而已!” 甚至陆正权还笑着道:“毕竟从太祖皇帝到如今,也不是所有人都因此获罪,还是有那么些人借此入主中枢的!” 陆庆轩虽然书生意气,但绝对不傻,陆正权三言两语也没法让他振作起来。 “父亲,难道他们就只让您出手?就不打算自己下场?”陆庆轩问道。 陆正权便答道:“要是为父也被锦衣卫下狱,他们可能就会发力了!” 实际上,这种事情并没有那么明确,因为这和锦衣卫的态度也有关系。 如果锦衣卫敢一硬到底的话,那说明背后一定有皇帝撑腰,区区李长山恐怕还不敢惹怒天威。 走到儿子身前,陆正权便道:“行了,你也不必为此纠结,这些天好好准备乡试,给为父考个解元回来!” 解元为乡试第一名,陆庆轩虽自命不凡,但还没狂妄到这般地步。 可这时,只听陆正权接着道:“只有在科考路上走得越好,我陆家才能避免作为棋子的命运!” 听到这话,陆庆轩心中一颤,父亲的话让他的科举人生添加了意义。 于是他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乡试考场上,一定要中个举人回来,才不负家人的殷切期盼。 故而,陆庆轩郑重道:“孩儿定不负父亲厚望!” 陆正权点了点头,接着道:“此事不要向家里人说,免得让他们担心!” 第174章 府学 广德府学,是广德最大的官办学校,至少有秀才功名方能到此学习。 说是学校,府学所在的建筑群,有近一半都是供奉圣人的庙舍。 每到祭祀至圣先师的时节,府城内的官员士绅都会聚集于祭祀,声势绝不亚于其他节日。 除了学习和祭祀的功能,府学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在此开展府试。 大明朝童生试分县试、府试好院试,考取秀才第二关的府试,就是在府学中进行的。 陈立诚把事情交代下去后,陆正权不敢怠慢,便吩咐手下吏员通知生员。 首先被他通知到的,就是在府城内及周边的士子,这些人离得较近能快到位。 但下面县上的生员们,陆正权也派了人通知,只不过这些人赶来要多用些时间。 至于他通知下去后,这些人会不会赶来,陆正权心里一点儿都不担心。 正如同他无法拒绝陈立诚一样,下面的生员们一样无法拒绝他,因为谁也不当不起这个骂名。 头天通知,第二天一大早府城内外近一些的生员,几乎全部出现在了府学之内。 站在府学大学堂讲台上,陆正权只是粗略的数了一下,秀才功名者有近二十人,举人则有四位。 而闻风跟随而来的童生,大概有五十多人,把整个府学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人数众多,但最让陆正权重视的,还是那四位举人。 “诸位,且静一静!”陆正权高声道。 在场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等着陆正权开口说话。 “想必诸位也听说了,府城内的杨举人,无端被锦衣卫给抓了……”陆正权只一句话,就给锦衣卫抓人事件定了性。 而下面的读书人听了这话,立马又炸开过来,都在下面议论纷纷。 陆正权观察之下,也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几位举人,此时还大致保持了平淡。 看得出来,除了已过四十的吴达明和王兴吉,另外两名年轻举人对此事并不热切。 再过四个多月,便是会试的开考的时节,这是举人们在京城的一次大战。 年轻的举人对此抱有厚望,期待自己会是个独占鳌头之人,再不济也能弄个进士及第。 这让陆正权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奋战于考场的时候,也曾期待过名列魁首。 而吴达明和王兴吉两位,同为举人的他们年岁已大,对科考已经失去了希望。 所以他们和杨远教一样,都更致力于兴盛家业,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 只听吴达明问道:“陆大人,杨举人是我广德贤明之人,如今遭人陷害,不知府台大人可知此事?” 吴达明打算借此搞事,但他绝不会盲目乱干,所以他要问府衙对此事的态度。 一旁的王兴吉也看着陆正权,希望他能将此事说明白。 陆正权便道:“知府大人十分气氛,已准备将此事上报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现如今也需咱们本地学子声援!” 实际上,陈立诚告诉陆正权的是,府衙只是准备将此时上报学政,眼下陆正权却夸大了。 吴达明和王兴吉陷入思考,陆正权便对其他人道:“诸位,而今天下安定,却有贤明之人陷于奸佞鼓掌,我辈读书人明辨是非,自不能坐视此事发生!” 听到这话,即使心中仍有顾虑,此事在座众人也不得不鼓掌叫好,这是属于读书人的骄傲。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的时代,即使锦衣卫为天子羽翼,读书人在锦衣卫面前也能自命清高。 和他们这些成为和将会成为治世贤臣的人想必,锦衣卫这群人不过是朝堂上的小丑而已。 “大人说的是,大明朝是正义公理的大明朝,不是锦衣卫可以颠倒风云的!”下面有学子高声道。 全场气氛顿时被引导起来,众人纷纷声讨锦衣卫的恶行。 扎根广德百多年,想要举出锦衣卫所做的恶事,对这些士子们来说再容易不过。 当众人闹作一团时,王兴吉上前两步后问道:“敢问大人,召集我等过来,打算如何行事?” 陆正权则道:“自然是一起道锦衣卫衙门外面,向他们讨要个说法来!” “诸位,锦衣卫虽霸道,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他总不能将我们所有人都抓了进去!”陆正权给众人鼓劲道。 看来又是老一套的动作,虽然吴达明和王兴吉没参与过,但也听过先代传闻。 说道这里,陆正权还接着道:“而且诸位也不用担心势单力薄,除了府台大人会将此事上报布政使司和巡抚衙门,本官也还召集我广德各县学子,要不了两天他们都会赶过来!” 只需要粗略一算,要是底下各县的学子只赶来一半,也有不下于一百人。 这样声势浩大的行动,绝对是读书人扬名的好机会,若是再经历被锦衣卫抓捕后又放出,未来无疑会是一片坦途。 “大人,你就说咱何时过去?”底下士子忍不住问道。 众人注意力逐渐被陆正权引导,现在都只关心什么时候去讨伐锦衣卫了。 陆正权心中得意,但此时还是平淡道:“诸位莫慌,今日诸位回去后好好休整,带明日与诸县学子回合后,咱们再一同去百户所问个明白!” 说道这里,陆正权肃然道:“我们倒要问问,他锦衣卫凭什么……将堂堂一位举人抓捕,这大明朝还有王法吗?” “对,就是要问问这些人,吃着皇粮干的都是什么事……” “杨举人积德行善,不知道救助了多少贫苦百姓,这样的人锦衣卫说抓就抓,我们不答应……” 下面的人心思各异,说出的话也就带有不同立场,但陆正权接下来会将这些人思想拧到一起。 哪怕是表面上拧到一起,也足够他在广德府掀起一股大浪了。 正如他对陆庆轩说的那样,虽然和锦衣卫作对九死一生,但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 一旦取得了胜利,那么作为此时风潮的领导者,他陆正权日后也不仅仅是一位教谕了。 府学的会议足足开了半个时辰,陆正权才让诸学子们离开,并约定好了明日聚集的时辰。 离开府学时,吴达明和王兴吉走到了一起,另两位举人则告辞离开了。 “年轻真好啊!”吴达明感叹道,他已经快到五十岁了。 王兴吉则道:“吴兄,此次秋闱……你还去不去?” 愣了一瞬后,吴达明则道:“老夫已经考了九次会试,无一不名落孙山,算了!” 王兴吉不由默然,读了一辈子的书,放弃科考无疑是对一生努力的放弃。 可不放弃又能怎样?天下读书人有多少,没三年的进士又有多少? 终究有那么一些人会被淘汰,此时王兴吉也道:“是啊,不考了……陈大官人和杨远教,比咱们看得开!” 陈本贤和杨远教都有着举人功名,也都参加过几次会试,自然也数次落榜。 这两人三十岁不到,便绝了在科考上的想法,一门心思放在了经营家族上。 现如今在广德府,陈家第一杨家第二,也是多么的羡煞旁人。 此时吴达明和王兴吉,在放弃科考的同时,也起了和陈本贤杨远教一样的想法。 想要将家族经营得好,这次对锦衣卫的风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机会。 第175章 静观 广德百户所,百户大堂之内,周文柱扶额坐在椅子上。 刚刚他才接到禀报,大批读书人在府学聚集,这让他感到很是心烦。 自从查出来此事和杨远教有关并将其抓捕,周文柱便知这事儿难以善了,却没想到文人这边动作这么快。 “公然集会,这些人倒是胆大!”周文柱声音低沉道。 自太祖开国以来,皇族便对文人结党很是痛恨,认为这是党争乱国的祸端。 当年开国之初,锦衣卫便借此杀了不少官员,才让杀住了文人勾结的风气。 国朝传至如今百余年,纲纪松弛之下,文人结党又死灰复燃,甚至变成了常态。 通过科举这条道路,这些人发明出了同乡、同年以及师生之谊,成为对皇权最大的掣肘。 所以对府学的这次士子集会,周文柱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所以召集了手下旗官们议事。 没过一会儿,张震山最先进入百户大堂,随后便是徐成望曲正豪这些人到场。 陈啸庭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处,就连章橙也站在以后一排。 见陈啸庭过来,章橙便过来打招呼道:“陈兄来了!” 实际上章橙比陈啸庭大五六岁,这时候被称为兄,陈啸庭心里觉得怪怪的。 因为大致已查明林家是被陷害的,所以虽然还没被放出去,但现在林家人也没被动刑。 也正因为此,章橙今日才有资格来议事,否则他可能连官帽都保不住。 在章橙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全都靠陈啸庭的帮助,所以他现在是彻底倒向了陈啸庭。 章橙的心思陈啸庭明白,这让陈啸庭微微有些惭愧,因为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人家,而且还差点拿章橙开刀。 陈啸庭也笑道:“百户大人还没来?” 这几天陈啸庭出够了风头,所以在他出现的时,也引起了大堂内一众小旗官们的注目。 章橙便道:“百户大人和几位总旗,眼下正在偏厅议事!” 看来今日这议事,他们这些小旗官,只是来听结果的。 此时,百户大堂左侧偏厅内,周文柱和四位总旗官都在里面,全都脸色肃然。 只听周文柱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诸位在锦衣卫当差这么些年,自然该清楚此事棘手。” 张震山没有开口说话,案子是由他在主办,但此事事情严重程度飙升,已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此时他更需要尊重周文柱的意见,归根结底来说,这里都是周文柱的地盘。 见众人不说话,周文柱便道:“今天把诸位叫过来,就是想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 主动开口和周文柱让开口,其中是有区别的。 作为周文柱的嫡系,总旗官班兴安便道:“大人,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是陆正权在串联,咱们把他抓了就是!” 班兴安的想法简单粗暴,在座众人听了没一个人支持。 只听徐成望道:“班总旗,现在只抓了一个杨远教,便闹出这等风波……若再将陆正权抓捕,事情怕是闹得更大!” “要知道,陆正权可是堂堂进士出身,比杨远教可清贵多了!” 要不怎么说徐成望是卢阳来的,在见识上就比班兴安强多了,一句话就说到了要害上。 班兴安也不争吵,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主位上的周文柱,一副请上司定夺的样子。 想了想后,周文柱则沉声道:“徐总旗说的没错,陆正权不能抓!” 按法理说,纠集文人的陆正权该抓,但周文柱却不敢冒险。 此时,张震山见周文柱盯着自己,便表态道:“大人所言甚是!” 即使是张震山,此时也估摸不准千户所和黄庭公公对此事的态度,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无论对错。 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只不过任谁都没想到的是,最后牵扯出来的竟会是杨家。 也正是因为牵涉的是杨家,才会让人觉得其中有鬼,现在则陷入了查与不查的僵局。 继续往下查杨远教不开口,而且文人士子还要闹腾;可若不查,那就是对皇帝的不忠诚,是欺君大罪。 故而此时,张震山便道:“大人,咱们应当将此时尽快报与卢阳,让千户大人和东厂黄公公来拿主意!” 千户大人也就罢了,这事儿居然还牵涉到东厂公公,徐成望三人更觉得此事高深莫测。 周文柱思索之后,便道:“张总旗所言有理,此事我等不能擅专,还是让上面大人来决断的好!” 这其实也是周文柱的意思,只不过张震山替他说出来了。 “文人们要闹事,在未得到千户所指令之前,谁都不许擅动!”周文柱沉声道。 周文柱定下基调,便带着诸总旗官来到大堂内,此时众小旗官已自觉排列站好。 将情况讲述了一遍后,周文柱也将方才做出的决定又讲了一遍,现场众人皆齐声应是。 没人愿意惹事,基本上喜欢折腾的陈啸庭,此时也不愿再蹦哒,这次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和张震山一样,他现在也不敢确定上面人会怎么选,所以他也觉得保持沉默最好。 周文柱宣布了自己命令后,便让众人各自散去做事。 当出了百户大堂之后,章橙便追上了陈啸庭,然后问道:“陈兄,这些人文人闹腾起来,你说林家还能不能得到清白?” 如果向文人妥协,那么杨远教无事则刘向荣无事,最后的责任还是会落在林家头上。 林家到时候陷于大难,他章橙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对此,陈啸庭还真不是那么确定。 别看他之前对张震山分析时说的头头是道,但此一时彼一时也。 在外部条件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陈啸庭也不敢确定,卢阳的千户们会怎样决定。 归根结底来说,虽然现在沈岳在千户所话语权最大,但毕竟还有位刘千户在上面。 还有那喜欢作梗的韩彧,即便沈岳敢于亮剑,怕是也抵不过这二人的反对。 除非……那位黄公公坚持! 故而,此时陈啸庭便道:“此事谁也说不准,听天由命吧!” 说完这些,陈啸庭便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百户所打算硬抗,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所以他打算撤回家里休息。 案子从开始办到现在,每一步都有他的参与,眼下案子已陷入僵局,正是休息的好时机。 毕竟做了那么多事,眼下陈啸庭要回去休息,周文柱和张震山都说不出什么。 陈啸庭离开了,章橙也只能落寞离开,方才他还兴致勃勃谈天,周文柱一句话便将他打落谷底。 而百户所内的其他小旗官,此时则都忙碌起来,只为了应对这一次可能得风暴。 第176章 聚集 永治十六年三月初十,这是春风洋溢的一天。 按照往日百户所内校尉们的习惯,在清晨点卯之后,他们就该寻一处酒肆茶楼,好好享受这舒适的春风。 可这两天百户所内却如临大敌,让诸校尉点卯之后不得离开。 而更低一层的差役们,则直接分了两组驻扎在衙门里,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别看文人们好似弱不禁风,但这些人也最固执,往往会用想不到的方式乱来。 所谓的文人风骨,那是可以全不计较的,毕竟他们所行为大义,可以不拘小节。 而在今天,当士子们开始想向百户所汇聚时,百户所内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衙门里的人都忙活起来,随时准备出动。 作为教谕,陆正权今天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儒服就来了,与众士子和成一片。 在今天,追随陆正权来的百多人,差不多已是广德府读书人的三分之二。 当然,这些追随陆正权而来的,并非全部都有功名。 这些人虽是充数的,但其利益诉求也很明确,就是想搭上陆正权的关系,让自己秀才的路好走一些。 很快,这百多号人便聚集到锦衣卫衙门口,群情激愤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而在门口值守的校尉差役,此时也如临大敌,但很快从衙门里就有人出来增援。 百户衙门台阶下,士子们一脸高傲的望着衙门口校尉差役,目光中除了愤怒还带有一些鄙夷。 此时,陆正权作为领头人,便上前道:“你们百户所难道没人了?连个当官的都不出来?” 自己这些人来势汹汹,锦衣卫却只派些校尉差役,这是看不起自己啊! 想到此处,士子们就更觉得自己占了道理,皆高声骂道:“锦衣卫嚣张跋扈,既然你们敢胡乱抓人,怎么却不敢见人?” “是没脸见人,还是不要脸了?” 士子们读的虽是圣贤书,但一个个说出来的话,可真比刀子一样锋利。 这那是不给锦衣卫面子,这简直就是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说来也奇怪,当这些人没搅到一起时,面对锦衣卫就是待宰羔羊,现在却耀武扬威起来。 “放肆,谁给你们这么大胆量,赶在百户所外出言不逊?” 这时,从百户所中涌出来一队人,为首那人是小旗官吴明,今日轮到他在衙门当值。 即便知道外面这些人不好惹,但吴明却知道自己不能输了气势,锦衣卫本就是强势的衙门。 见有当官的出来了,士子们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 立马就有人回驳道:“我等读书人秉持公理,今日前来是为天下人鸣不平,何须他人施舍胆量?” 站在前面吴达明,此时也接过话道:“所谓有理行遍天下,我大明朝圣君贤臣在位,不是你们这些奸佞可以胡作非为的!” 读书人不管说什么事,都会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一方,并且一副为天下为皇帝着想的态度。 可锦衣卫才是皇帝近卫,眼下被这些酸儒挤兑,吴明当即怒道:“既然你们秉持公理,大明律名言不可文人不可接党,否则以朋党论处……” “那么,你们现在所作所为,是否也是奸佞小人行径?” 吴明能做到小旗官的位置,自己也有一套本事,此番才能与这些士子辨两句。 但他只有一张嘴,此时王兴吉也站出来道:“这位大人慎言,所谓朋党是指结党营私……” “我们此来是为讨要公道,可不是为个人利益,锦衣卫就是这样凭空侮人清白的?” 王兴吉越往后说,其气势也就越足,让吴明哑口无言。 吴明虽能辩几句,但那里比得上这些读了几十年书的人,随便两句便将他问住。 但吴明也不甘示弱,便冷声道:“锦衣卫奉旨办差,你们围了锦衣卫的衙门,是要忤逆造反吗?” 罗织罪名是锦衣卫拿手戏码,吴明一下就给这些人扣了顶造反的帽子。 此时,作为教谕的陆正权却道:“既然锦衣卫奉旨办差,那就请拿出旨意来,若能拿出我们立刻就走!” 若是有明发的上谕,锦衣卫就不会让自己从容串联人手,所以陆正权卡死了锦衣卫拿不出圣旨来。 见吴明面色:不善,陆正权却没有被吓到,而是接着道:“若是拿不出来,那就请你们解释一下,你们凭什么将杨举人下狱?” 陆正权这话就像是组合拳,一下也将在场士子们情绪提得高涨。 “就是,你们凭什么抓杨句人类?” “栽赃陷害,草菅人命……” 百户所外一片骂声,即便吴明想要辩解,此时发声也无人会听他的。 故而他此时只能下令手下,让所有人都严密戒备,这些人要闹就随他去吧! 而在广德百户所的旁边就是府衙,这边发生的事情府衙很清楚。 作为此次时间的直接推动者,陈立诚此时正坐在自己理事的大堂上,听着手下人对此事的通禀。 当得知陆正权已亲身下场,陈立诚心里才安定许多,这事儿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 至少,陆正权是出了力的。 此时,陈立诚沉声道:“给本官严密监视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报!” 陈立诚关注着此时,衙门里的另两位大佬,同样也没轻松下来。 李长山作为一府之长,无论广德府出现什么事端,他都是第一责任人,士子集会事件让他不得不关注。 “钱大人,本官已将此事上报给巡抚大人,你说他会如何回复?”李长山问道。 钱守德捋了捋胡须后,便道:“大人,此事下官不敢擅断,巡抚大人不同于咱们,他要考虑的东西更多!” 对此,李长山深以为然,上次他给巡抚的联名上书,不就被当做人情送给了沈岳。 李长山只能叹息道:“静观其变吧!” 钱守德则道:“陆正权带着士子们闹得正凶,借此也可报复锦衣卫的跋扈!” 李长山没有表态,因为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锦衣卫方面的反应。 正如锦衣卫担心文人们闹事,会给百户所招来极大的舆论压力,而锦衣卫若大肆抓捕了士子,便是对李长山政绩的否定。 因为锦衣卫一旦抓人,被抓的就都成了钦犯,他李长山治下出了这么多钦犯,让京城部堂内的诸位大人怎么想? 故而,李长山也做了和陈立诚一样的决定,派人严密监视百户所大门,让关键消息第一时间能传到他耳朵里。 钱守德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看来,这次风暴怕是躲不过去了!” 第177章 骚乱 永治十六年三月十三,这已是士子们在锦衣卫衙门聚集的四天。 按道理说,士子们都是体面人,不该这样连续鏖战该吃不消才是。 但恰恰与之相反,这帮人在锦衣卫衙门外熬了几天后,精神头还越发好起来。 这都得益于他们充分的后勤保障,府城内的几大家族这几天可是费了心。 白天这些人来一趟骂了人,晚上几大家族给他们安排了丰富的娱乐活动,这让他们颇有些乐不思蜀。 在践行自己“信念”的同时,还能领略广德府城的春风,这才符合读书人们对生活的构想。 而稍微有些想法的,便借此机会大肆交友,日后跻身官场时这都是自己的资源。 而在今天,文人士子们又如往常一般聚集在锦衣卫衙门外。 这几天他们围了锦衣卫衙门,还让对方束手无策,士子们此时都干劲儿十足。 再加上有府衙和城内士绅们鼎力支持,在占据了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士子们拥有必胜的决心。 一定要逼得锦衣卫放人,才对得起乡贤们的厚望,而现在他们已离胜利不远了。 所以,今天他们决定玩一次大的,这样才能加快胜利的速度,更加体现出读书人的力量。 “诸位,早啊!”吴达明到场后,便笑着和已到的人打招呼。 吴达明是为利才来声讨锦衣卫,而通过这几天忙活后他的收获不小,所以吴达明现在很高兴。 以前想要沾染的生意,吴家都被几大家族压着,可现在却得到了一些机会。 但余下的几大家族可不会那么好心,他们所让出来的利益都是杨家的,杨家人出来后麻烦也得自己担。 至于能不能担下来,吴达明并不是十分忧心,杨远教是举人他也一样是举人。 不只是吴达明高兴,王兴吉一样也收益匪浅,故而此时也应和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兄来的也早啊!” 他二人都是举人,在众人中自然身份最高,只有那些出身不差的秀才才能与他们搭上话。 这时候,锦衣卫衙门早已戒备森严,文人们可以轻松谈天说地,但周文柱的严令却让校尉差役们不敢懈怠。 闲扯一会儿后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吴达明和王兴吉便整顿人手,准备开始今天的“声讨”行动。 “把杨家人放出来……” “放人……” “此等藏污纳垢之地,我等日后必上奏皇上,将之裁撤……” 一旦干起了正事,士子们的情绪立即就调动起来,声势可谓浩大。 甚至于这些人在怒骂的同时,还有人从怀里拿出鸡蛋菜叶,往锦衣卫衙门口砸去。 前两天扔的还是书纸,勉强还保持了读书人几分体面,今天这些人就真的豁出去了。 而守在门口的校尉和差役们,全没想到这些人风度翩翩的人不干人事,毫无准备下被砸的很惨。 鸡蛋这种东西砸碎在官服上,那可叫一个狼狈,惹得衙门外的士子们发出哈哈大笑声。 “怎么回事?都怎么来了?”衙门内传来苟明安低沉的声音。 今日轮到苟明安值守衙门口,他才在里面多和陈啸庭抱怨了两句,出来后那晓得遇到这么个场景。 也辛好他手疾眼快,看到一个黑影飞过来时迅速躲开,不然他小旗官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苟明安怒道。 可惜这些话士子们听了几天,已经有了免疫力,所以并没有什么用。 吴达明更是上前道:“你们要是不放了杨举人,那就放我们进去看,亲自找周百户问个明白!” 人群中立时有人起哄道:“放我们进去……” 苟明安此时也顾不得官威,只得安抚道:“百户大人不在衙门,我们抓人自有道理,诸位本该在家里读书,何苦到衙门来找不痛快!” 可惜,苟明安的道理没人听得进去。 立马有人怒道:“要么放了杨举人,要么让我们进去问周百户!” 这些王八蛋敢如此猖狂,苟明安在心里骂开了,便道:“锦衣卫乃官署重地,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 吴达明此时往前一步,高声道:“你们不让我们进去,里面是有什么见得别人的东西吧?” 随即吴达明转身,对众士子道:“诸位,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自己进去问个明白!” 群情激愤之间,王兴吉此时也带动气氛道:“咱们走!” 说到这里,王兴吉竟带头往前走去,后面百多人的士子队伍,也就跟着往前。 这一幕让苟明安很是慌乱,随即他便对身侧差役道:“快去禀报百户大人,让他速派人支援!” 说完这话苟明安一挥手,对衙门口八十多名校尉差役道:“拦住他们!” 要是让这些人冲进了衙门,锦衣卫的脸面也就让苟明安丢光了,他可承受不起百户大人乃至千户大人的怒火。 校尉差役们也不敢亮刀,冲下去后便和士子们推搡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但勉强算是控制住局面了,但随即苟明安的想法便被推翻。 只见在衙门口左侧围墙边,居然有人搭起了梯子,想要往前院墙里面翻去。 “嘿……快下来!”苟明安怒道,随即便亲自带着三名差役赶过去。 当挤出人群来到院墙处,苟明安立即下令道:“把他们抓起来!” 那人还在梯子上,便被差役们从上面拖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惨叫声。 也就是这声惨叫之后,前面还在推搡的人群中,士子们彻底炸开锅了。 “锦衣卫杀人了……” “锦衣卫要杀人了……” 被这声音所带动,和锦衣卫交在一起的士子们,立马就红了眼。 “打死这些奸佞小人……” “残害忠良,目无法纪,打死他们……” 可别小看这群读书人,他们一说动手就真敢,扬起拳头便往校尉差役们身上招呼。 经过几天试探之后,他们已笃定锦衣卫们不敢动手,此时自然也就无所顾忌。 被人带偏了节奏,而且这些人还对锦衣卫动手,苟明安登时就红了眼。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怒火,只是大声道:“都住手,不要乱来!” 好家伙,苟明安这话把自己弄成了焦点,立马便有人高呼道:”狗官在哪里,揍他……” 真要叫这些人进百户衙门,他们恐怕还不敢进,此时他们只是想制造混乱。 苟明安便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往自己这边拥来,本该握笔的手捏成了拳头。 “放肆!”苟明安怒吼道,现在他已不打算抑制自己的怒火。 这些读书人弱不禁风,居然也敢在老虎勉强龇牙,他苟明安难道不要面子? 随即他便与涌过来的士子打作一团,苟明安虽然神勇,但架不住别人人多,很快便左右支拙。 此时,百户所的大门再度打开,一名小旗官带着几十名校尉差役冲了出来。 这名小旗官大喊道:“把他们全部控制住!” 第178章 急召 “上前些来!”百户大堂上,周文柱声音低沉道。 苟明安捂着脸,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旁边诸旗官皆是面色肃然。 仔细打量了苟明安后,周文柱才怒道:“这帮酸儒,简直太猖狂了!” 苟明安此时脸上有淤青,就连手上还有咬痕,可见读书人动起手来有多么下作。 苟明安此时却道:“大人,那些个酸儒也不好受,卑职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同样被坑过的吴明,此时则站出来道:“大人,这些臭读书的实在无法无天,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周文柱对此没有表态,而是缓缓道:“此事不急,等黄公公来了再说吧!” 这话让大堂内一片安静,更多人是没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则被震惊。 那位镇守雍西的黄公公,居然要亲自来广德? 站在后方,看见张震山对此并不吃惊,他便知道这事儿不会有假。 倒是此时,总旗官徐成望问道:“大人,黄公公坐镇雍西,当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过来吧?” 周文柱没有说话,却听张震山道:“徐总旗这话可说错了,广德这事儿可不算小!” 甚至此时,张震山还带有一丝笑意道:“更何况现在还有士子们闹腾,黄公公知道了能不生气?能不过来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吗?” 如果说锦衣卫和文官是立场不同的敌人,那么作为皇帝家奴的太监们,便和文官们是死敌。 他们这些去势之人,可没锦衣卫做事那么畏手畏脚,对文人就从来没手软过。 听到是东厂的公公要来,大堂内众人反而如释重负,这日子只要再忍两天就好了。 这时,只听曲正豪道:“大人,衙门口看押那些人,咱们该如何处置?” 方才驱散门口闹事之人时,锦衣卫还抓了七八人,此时就押在衙门口。 周文柱毕竟还是要在官场上混的,既然这些天苦都受了,也就不在乎多受几天。 于是周文柱道:“将人看押道半夜,威吓一番后便放了!” 对此曲正豪没什么意见,于是他便上前道:“卑职遵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诸位该回去的就回去吧!”周文柱平静道。 对他的这番安排,张震山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最重视的就是对杨远教的审讯。 结合着这些人府城内某些人的动作,张震山对事情大致已有了猜测,他把嫌疑锁定在了陈立诚和陆正权身上。 这段时间此二人活动最多,便极有可能和杨远教有勾结。 锦衣卫不需有充足证据便可抓人,但现在处于铭感时刻,张震山也不敢做过激的事情。 所以他也在等镇守太监黄庭过来,这样一位凶人过来,便足够镇住广德官场。 除了当值的小旗官,所有人都无需留在衙门,也没人原因留在这多事的地方。 实际上,前天陈啸庭才和章橙当值过,也幸好那一天士子们比较克制,否则他也得像苟明安这般灰头土脸。 ………… 时间来到了两天后,陈啸庭正坐在家中院子躺椅上,顺手拿起一粒肉干往嘴里送去。 陈家的日子好了,现在都能买得起肉干当零食,陈啸庭也难得享受着这份安宁。 前天百户所抓了那些闹事的读书人,本还让些人心中忧惧,以为碰到了锦衣卫的逆鳞。 但当天夜里百户所就放了人,这让闹事的人就更得意了,认为没人敢把他们怎样,所以这两天也就闹得更厉害。 乃至于到了现在,百户所的大门都直接关上,所有人都躲到衙门里去了。 “周百户任由这些人胡闹,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陈啸庭淡然道。 但他也理解周文柱,若现在动了这些读书人,他的仕途可能会直接结束。 “这事儿多少年没遇见过了……现在的读书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陈大用在一旁道。 他在锦衣卫当差这么多年,广德百户所就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也只是听说过。 说到这里,陈大用便接着道:“每一次遇到这事儿,都会死很多人……百户大人难做啊!” 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后,陈大用对百户所里的事依旧上心。 但对周文柱的对错得失,陈啸庭并不准备发表看法。 只听他道:“任由这些人读书人闹腾,我看那位黄公公来后,还得咱们百户所自己收场!” 陈大用现在差不多内情都知道,便开口道:“周百户既然打算恶人由黄公公来当,怕不会自己出手吧!” 陈啸庭便笑道:“爹你想想看,黄庭从卢阳来能带多少人?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能打?” “再者,周百户想借黄公公手压下这帮酸儒,可黄公公怕不傻……” 既然不傻,那么黄庭为什么会任自己被人利用?毕竟太监的心眼比针都要小。 陈大用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百户大人还真是两头为难了!” 紧接着陈大用又道:“好在你懂得及时抽身,前段时间你动手抓人虽然出尽了风头,但也被人忌恨上了。” 刘向荣杨远教都是陈啸庭抓的,说是被人忌恨一不为过。 但此时陈啸庭却道:“爹,干咱们这一行被人忌恨是难避免的,而且有时候做事也由不得咱们!” 陈大用不由愣住,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我只是怕你别人当刀子使!” 不得不说这一点陈大用看得很准,于是陈啸庭道:“当把杀人的刀,总比做任人宰割的草芥要好!” 也就是在这时,陈家院门出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让院子里的父子二人都警觉起来。 当陈啸庭去打开门,便见章橙气喘吁吁站在门外,可见这一路是跑过来的。 “章兄弟,何事这么急?”陈啸庭出言问道。 章橙一把抓住陈啸庭衣袖,便道:“陈兄快去换上官服,百户大人传你速速过去!” 这时候传自己过去?陈啸庭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道:“章兄,可知百户大人找我何事?” 章橙便道:“此事我也不知,只知道百户大人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今日酸儒们闹得厉害吧!” 因为酸儒闹得厉害才找自己?本能的陈啸庭便赶到警觉,这是要让自己去做什么了? 但上司有令,陈啸庭说什么都要执行,所以他便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匆匆换上了自己官服。 当他和章橙要一块儿离开时,却听院子里的陈大用叮嘱道:“啸庭,注意分寸!” 这句话可大有深意,方才陈大用也听到了章橙的话,他已经猜到了些东西。 在离开家门前,陈啸庭便对老爹道:“爹你放心,儿子明白!” 第179章 听我指示 百户大堂之内,周文柱现在很不高兴,这一点从地上碎裂的茶杯便可以看出。 就在方才,他接到了一份公函,以东厂的名义下发的。 里面内容没有多少,但句句都措辞严厉,把周文柱给狠狠训斥了一通。 广德这边查出了眉目,黄庭本是满心欢喜过来查看的,谁知从最新得到的密报中,却得知广德这边的读书人在闹事。 闹事也就罢了,可广德百户所的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居然任由这些读书人胡来。 所以,在东厂行文之中,周文柱直接被骂成了饭桶。 当然,镇守太监黄庭措辞如此严厉,还有一部分原因他认为周文柱在利用他。 除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从来都是东厂让别人去送死,哪有旁人利用东厂的说法。 为此,黄庭还行文周文柱,命令他务必在明日之前,将围据在衙门口的读书人清理干净,否则这百户他也不用干了。 作为雍西镇守太监,黄庭要免去文官们的职务不可能,但免去一位锦衣卫百户的官职并不困难。 即便千户沈岳全力支持,恐怕也阻止不了黄庭的意思。 所以在心感愤怒的同时,周文柱还觉得倍感焦作,黄庭的威胁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他头上。 陈啸庭是从百户所后门进的衙门,前门被士子们正围着,陈啸庭去了怕免不了苟明安的下场。 这些读书人现在风头正劲,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陈啸庭区区一位小旗官还不敢揍? 当陈啸庭来到百户大堂时,便看见了周文柱阴沉的脸庞,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的一切都依赖于百户的位置,若是真让黄庭给免了,周文柱觉得自己活着都没意思。 单膝跪地之后,陈啸庭便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周文柱还是平静道:“起来吧!” 陈啸庭才站起来,便听周文柱道:“啸庭,本官麾下诸小旗官中,数你最为得力!” 当上司一反平常夸你,就他需要你卖命的时候,对此陈啸庭深以为然。 但周文柱却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很倚重陈啸庭,虽然陈啸庭已是沈岳亲定的干将。 此时,陈啸庭便道:“大人谬赞,若有所命,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管周文柱有什么指示,想来都是不太好拒绝的,所以陈啸庭干脆应承了下来。 果然识趣,周文柱也不绕圈子,便道:“眼下还真有件差事,非你不能办成!” 陈啸庭便躬身道:“还请大人吩咐!” 周文柱便道:“东厂才来的命令,让咱百户所将衙门口的酸儒清理干净……” 才听到这里,陈啸庭心里确实有些惊讶,还真的是为了这档子事。 此时周文柱还接着道:“黄公公明天要来了,看见那些酸儒不会高兴!” 自己被骂的事情,周文柱当然不会告诉旁人,否则岂不是丢了面子。 于是陈啸庭便道:“卑职领命,但是大人……仅凭卑职手下这些人,怕不够驱散这些酸儒!” 对此周文柱早有准备,便道:“本官已让苟明安和章橙率属下在衙内听命,到时候全部由你指挥!” 三个小旗的人手都由陈啸庭指挥,虽然还没有坐上总旗的位置,但陈啸庭已有其实。 人手既然充足,陈啸庭也没有其他问题,便道:“卑职领命!” 最后,只听周文柱道:“你用什么办法本官不管,一个要求……本官明天不想看见这些人!” 陈啸庭便道:“大人放心,卑职会处置好!” 陈啸庭既然敢保证,周文柱便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从百户大堂里出来,陈啸庭便见到苟明安和章橙在外面,他们此时都是一脸的惊讶。 显然,他们也刚刚才收到命令。 才见陈啸庭出来,苟明安两人便围了上来,章橙便道:“陈大人,咱们真要动那些读书人?” 这几天见识了读书人的厉害,章橙甚至怀疑所得到命令的真假,因为这不符合百户所这段时间的作风。 陈啸庭面色肃然,便道:“没错,东厂公公传来的话,咱们就是要动这些酸儒!” 居然是东厂的意思,苟明安和章橙更不淡定了,但同时他们心里也也有了底气。 在如今朝堂格局下,东厂是比锦衣卫更强势,同时也更得皇帝信任的机构。 这时苟明安才笑道:“有东厂公公的意思,这帮酸儒可死定了,老子非得把仇报回来不可!” 前两天被这些文人殴打,苟明安现在都是一肚子火。 章橙此时也愤然道:“若不是这些人捣乱,林家可能都出狱了!” 林家人一天不出狱,他章橙的地位便一天不稳固,虽是都可能被牵连而下狱。 可是,陈啸庭却不能任这二人胡来,因为这件事的负责人是他,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他担着。 所以陈啸庭便道:“行了,你们也别太乐观,此事的凶险可不比抓白莲教简单!” 为了不让这两人乱来,陈啸庭便接着道:“若是你们公报私仇,到时候不免被人忌恨,东厂的公公会无时无刻护着咱们?” 东厂的人当然不可能当奶妈,苟明安和章橙立马想通了这个问题。 他们立时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连百户大人一直都不愿碰它。 章橙便道:“陈兄,此事确实凶险,咱们要不和百户大人再说说?” 章橙现在都一屁股麻烦,可不愿意再招惹事端,本能的便想要将此事推掉。 陈啸庭察觉了他的想法,便道:“百户大人下的死命令,推不掉的!” 咽了咽口水后,苟明安便道:“陈老弟,那你说……此事我们该如何行事?” 陈啸庭长舒一口气后,便道:“此事确实凶险,便要我们通力合作,才能度过此难关!” 章橙眼前一亮,便道:“陈兄已有了想法?” 陈啸庭没明说,只是道:“已经有了些许想法,但还不明确!” 按照周文柱的命令,他二人本就是要听陈啸庭命令,听到陈啸庭已有了想法,他们顿时就找到了主心骨。 “一切但凭陈大人吩咐!”苟明安二人齐声道。 既然已经确定了从属,就要称陈啸庭为大人。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操作得当,此事就是大功一件!” 就在苟明安二人心有憧憬,却听陈啸庭肃然道:“但切记,你们务必约束住手下人,每一步都得听我指示!” 见陈啸庭面色郑重,苟明安便道:“大人放心!” 章橙也道:“我等一定按指令行事!” 陈啸庭按住刀柄,便道:“好了,你们赶紧去传讯手下,半刻之后再前院见!” 第180章 限时离开 百户所衙门口,读书人们悠哉悠哉转悠着。 他们有的人拿折扇摇着,也有人眉飞色舞和同窗聊着,俨然将百户所当做了娱乐场所。 他们已经认定,广德百户所不敢对他们动手,所以此时他们也就越发嚣张。 “吴兄,锦衣卫到现在还没个话,你说杨远教还能不能救出来?”王兴吉在后面问道。 吴达明脸上带有喜色,便道:“杨远教出不出来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不重要,反正和吴家和王家借此已捞够了好处,现在是时候该考虑脱身了。 他二人和其他人强的一点就是,能看到更高些的层面。 归根结底来说,锦衣卫都是极度强力的衙门,虽然现在对士子们一再忍让,可这种状态终究会有结束。 一旦锦衣卫开始还手,士子们可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就在王吴二人正要深谈之际,却听衙门口传来“轰隆”大响,已经关闭了几天的大门打开了。 这让衙门外游走的士子们都停下了脚步,然后怔怔望着里面,同时思考着锦衣卫会玩什么花样。 随后,便见大批的校尉差役从里面涌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哟……他们拿着棍子,难道敢对咱们动手?”有士子对同伴笑道。 另外有人立马便道:“锦衣卫不配到却拿棍子,这可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谈到尽兴处,士子们越发娇然得意,好似锦衣卫就是陪他们玩耍的一样。 但站在后方的吴达明和王兴吉,此时脸上都挂满了担忧的目光。 锦衣卫不配刀枪,在他二人看来很不正常,难道他们真的敢对士们动手? 若是将广德府士子全部缉拿,广德百户所承受不起文官集团的怒火。 而且今天,百户所衙门内出来的人比以人得多,这更让王吴二人心感不安。 这时,便见到陈啸庭带着苟明安和章橙,从衙门内疾步走了出来。 三名小旗官联袂出来,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当陈啸庭三人在衙门台阶上站定后,紧接着从后面又抬出了一张桌子,桌上香炉内还插着一支点燃的香。 随即,这张桌子便被摆在了陈啸庭三人面前,落地后还抖落了上面的烟灰。 此时,衙门外有一百二十多人的士子围据,而陈啸庭三人所率人手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只听苟明安道:“大人,这帮酸儒可没那么听话,等会儿这些人非得受皮肉之苦!” 看了一眼台阶下的士子们,陈啸庭便道:“这里面是有铁了心和咱们过不去的,但更多是来浑水摸鱼的!”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切记……对那些顽固之人追着打,最后再将他们抓起来!”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但若是这些人逃跑,能不追也就不追,咱们抓的人也不能太对!“” 这番安排苟明安二人听得不大明白,但既然要听陈啸庭指挥,他们也不会提出质疑。 更何况,连百户大人都信任陈啸庭,他们这些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时候,围在外面的士子们逐渐围了上来。 此刻,这些人中有人还想着,给陈啸庭这帮人点儿厉害瞧瞧。 这时陈啸庭便上前两步,声音满带森然道:“所有人听着,你们在百户所外聚众捣乱,严重妨碍了百户所开展公务……” “现在,请你们立即离开衙门,否则本官将依律惩处,强行驱散!” 陈啸庭虽然年轻,但说出来的话天然便让人感到畏惧,多数人前进的脚步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随即,人群中便有声音道:“想让我们离开,先把杨举人放了!” “就是,赶紧放人……” “放人……” 士子们气势顿时高涨,一如前几日那班嚣张,此时他们已在酝酿着先下手为强。 “住口……”陈啸庭一声大吼。 顿时,众校尉差役皆齐声喊出了“住口”二字,这是之前在百户所内就约定好的。 声音如雷霆般宣泄而出,现场立时变得一片安静,陈啸庭完美镇住了场子。 也正是这时候,王吴二人才看清了陈啸庭面容,这让他们心里更觉得情况不妙。 他二人在府城内混了这么久,对这位在广德具有传奇色彩的小旗官,可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 “吴兄,今日这情况怕是不妙啊!”王兴吉轻声道。 吴达明则道:“这位陈小旗可是百户所的杀手锏,这时候他被派了出来,今天这事儿怕难善了!” 确实是这么个事儿,王兴吉便道:“那咱们……” 虽没有明说,但王兴吉的意思可再明显不过。 可吴达明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比起那些躲在家里的人,这些天咱们做的也够多了!” 这里所谓躲在家里的人,除了指没来的那几个举人外,还指广德府几大家族和官员们。 原本这事他们也该出来发声但一个个都躲在了幕后动作,衙门口闹这些人反倒成了棋子。 没错,在吴达明看来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大人物们斗法的棋子。 只不过现在,他们两人可以自由决定,跳出现有的这章棋盘。 王吴二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就要准备从现场抽声。 只听此时,传来陈啸庭冷冽声音道:“所有人听着,在这柱香燃完之前离开,之前所作所为本官将不会追究,若在香万之前仍不离去,百户所将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能怎么个严惩不贷? 把所有人都抓起来?百户所有这个胆儿吗? “我倒要看看,锦衣卫的人有多猖狂,能把我们怎么会样!”有士子沉声道。 若就这么被吓走,大家的面子还要不要?既然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认怂的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苟明安此时道:“陈大人,还真有不怕死的!” 章橙此时气的牙痒痒,也道:“这帮混蛋,自以为读过几本书便无法无天,今日咱们正好让他们尝尝苦头!” 这段时间过去,香已经燃掉了五分之一,陈啸庭便再度道:“所有人听着,若不在燃香结束前离开,本官将严惩不贷!” 可惜的是,他这话依旧没什么效果,除了吴达明和王兴吉悄悄溜了,现场众士子一个都没动。 陈啸庭面色肃然,而内外守卫的校尉差役们,此时拿木棒的手则开始握紧。 又过了一会儿后,陈啸庭再度道:“所有人限时之内离开,否则将严惩不贷!” 可惜还是没有一个人离开,这让他的脸色也更冷冽。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支香,看着它的同时心里也在想,香燃完后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 直到现在士子们都理所应当觉得,百户所不敢对他们动手。 而此时……最后一点香燃尽,一切即将分晓! 第181章 打 香炉内的香已燃尽,甚至连最后的香灰都掉落下来。 这是个关键的时刻,衙门外的人都等着,看着锦衣卫这些人会有什么动作。 同样的,苟明安和章橙,此时也在等候着陈啸庭的命令。 此时,陈啸庭往前跨了一步,高声喊道:“你们都听着,本官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即从百户所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这“后果自负”的四个字,陈啸庭已带有杀伐之气。 其中有些胆小的,此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便遭到同伴的嘲笑。 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法不责众,锦衣卫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见多数人都没有溜走的动作,陈啸庭便向苟明安二人使了眼色,这二人会意后便转身去传令。 按照之前预定的方案,此时苟明安和章橙各带着自己手下人,分左右往衙门口延展开去。 这就使锦衣卫的人手像一个大翅一样,有将现场众士子包裹起来的态势。 见这个场面,某些胆小之人此时心里便感惊惧,此时心里起了逃跑的想法。 这已经是陈啸庭忍耐的极限,他给了这些人机会,但这些人自己不走,可就怪不得他了。 但在这最后关头,陈啸庭还是喊话道:“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要命的赶紧离开!” 气氛越发紧张凝固,方才那些后退的士子们,此时则又往后退了几步,大有见势不妙就逃跑的势头。 可最终还是让陈啸庭感到失望,现场士子还是有那么多人挺在原地。 只见陈啸庭右手高高举起,然后道:“所有人听着,将这些聚众生乱之人,强行驱散!” 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只包了个半圆的校尉差役们,以最快的速度合拢圈子。 这些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木棒,迅速往围据在一团都是士子们冲去,手里的木棒毫不留情砸去。 “你们敢……”有士子怒吼道。 但随即便有一棍砸在他肩头,疼得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校尉差役们得到的命令,就是狠狠将这些士子们揍一顿,只有知道疼这些人才会有畏惧之心。 士子们读书厉害,打架这种事可不在行,更何况此时校尉差役们已经没有留手。 很快,现场便是一片哭爹喊娘之声,当然也有一些骨头硬的,把这次当成了扬名的机会。 在锦衣卫殴打下仍不屈服,传出去是多么大的美名,这可比多读几天书划得来的多。 而在远处,吴达明和王兴吉看着锦衣卫衙门口混乱景象,心里此时也庆幸无比。 谁知道锦衣卫会玩儿真的,而且下手还这么狠,那一棍子打下去可没留手的迹象。 他二人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这么几棍,说不定还会死在这里。 “吴兄,咱们就这么走了……恐怕祸事也就不远了!”王兴吉脸色阴沉道。 作为领头人临阵脱逃,一旦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两人也就别想在广德混了。 府衙几位大人,还有广德府几大家族,都不会放过他们。 吴达明便道:“难不成咱们还跑回去挨打?” 王兴吉心里已有计较,便道:“咱们立刻去府衙,向府台大人禀明此事,若他问起……就说我二人是从锦衣卫手里逃出来的!” 说道这里,王兴吉还用手揉了自己发髻,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狼狈。 觉得此事可行,吴达明随即有样学样,然后二人便往不远处的府衙赶去,而李长山此时已得到了禀报。 锦衣卫对士子们大加毒手,这是李长山无法忍受的事,所以便令陈立诚处置此事。 作为通判,府衙里的捕快衙役,大多受陈立诚调遣。 百户所外,在保证每个人都挨了五六下后,校尉差役们才有意放松了包围。 也正因为此,才有士子能从包围圈中逃出。 这时候逃出来的人,不需要再有人恐吓他们,这些人便捂着腰间屁股,奔命似的往外逃走。 现在这阵仗,能跑出来都是自己的运气,怎么可能还有人不知死活往里冲。 而主导这一切的陈啸庭,此时正淡定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一切暂时都在掌握之中。 “陈大人,看着可真解气!”苟明安笑道。 方才动手他也没闲着,跟着手下一起也狠狠揍了几人,算是报了当初的仇。 陈啸庭理了理衣袖,便道:“行了,此事也该收场了!” “让弟兄们放大口子,下手再给我重些,然后准备抓人!” 放大口子是为了让多数人能逃掉,下手再重些则是为了尽快将人驱散,而即将要抓的人也是提前议定好的。 苟明安二人迅速去传令,现场的局面很快就发生了变化,能逃的挨了打后迅速都逃离开去。 只有那些之前圈定的核心闹事者,同时家里根基也不是很深的人,则在十分钟后全被抓了起来。 百户所外围了多日的士子们,在陈啸庭的强力弹压之下,此时变得一溃千里。 被抓的一共有十五人,其中有秀才功名着九人,无功名而求名者六人。 没有背景还敢闹腾的最厉害,不抓他们抓谁? 将这些人捉拿之后,诸校尉们便将他们往衙门里带,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百户所大狱。 也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被抓的士子们都很惊恐,路过陈啸庭身边时便有人大声喊叫。 “放了我们,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可是读书人……” 章橙上前一步,狠狠一个耳光甩过去后,便道:“老子打的就是你读书人!” “我舅舅的二大爷是六品京官,你要敢动我……” 后面这人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一把扣住他的下巴,然后使劲儿往下一拉。 只听“咯吱”一声,这人下巴就被卸了下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见此一幕,苟明安便对手下道:“还不赶紧把人押进去?” 这时,陈啸庭才转身对苟明安和章橙道:“一定要有人投进大狱,这些人才知道怕,光打是不行的!” 苟明安二人深以为然,只听他道:“今日事了,咱们喝酒去,老哥请客!” 可这时,陈啸庭却道:“事情还没完,庆功酒改日再喝不迟!” 事情还没完?苟明安和章橙一脸狐疑。 此时百户大堂内,周文柱已得知了衙门口的情况。 “这小子,还真敢下手!”周文柱咂舌不已。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外面的士子们就被驱散干净,换了其他小旗官根本不可能做到。 大堂之内,张震山也点头道:“是啊……当初捉拿白莲教逆贼,陈啸庭第一次出手便连斩几人,今日之景和当初何其相似,都是一样的无所畏惧!” 周文柱点了点头,便道:“只是他这么蛮干,却也容易惹出事端,后面可得防备那些文官了!” 第182章 陈某保你全家无事 夜晚,城北陆府。 陆家后宅书房内,此时灯火通明,陆家父子二人正对坐畅谈。 客座位置,陆庆轩一脸愤然,恨恨道:“父亲,那可是百多名士子,他锦衣卫的人真敢动手?” 书桌后,陆正权此时也满是愤概,同时他也有一缕疑惑在心中。 周文柱都忍了这么些天,为何偏偏今天来了次爆发,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将士子们驱散。 陆正权在思考,只听陆庆轩接着道:“父亲,据回来的士子们说,锦衣卫不但殴打了士子们,还抓了十几人进大狱!” 陆正权正要继续说,却听陆正权道:“行了,这些为父都知道!” 儿子还是这么没城府,这让陆正权很是失望,就这样即使日后中了皇榜,在官场上也难得混出名堂。 现在陆正权只想静静,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情,以及眼前的事。 可惜陆庆轩不够识趣,理解不了自己老爹的心思。 只听他接着问道:“父亲,方才士子来咱们府上,为何您却避而不见” 陆正权此时已近暴怒,他这儿子未免也太废柴了些,这问题还需要问吗? 现在见了那些士子,人家若提出主持公道的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管答应还是拒绝,一旦处于必须表态的地步,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就在陆正权要和儿子解释这些,此时陆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然后便是大批兵卒涌了进来。 陆庆轩吓得愣在原地,陆正权虽然惊惧但也注意到,涌进书房的是锦衣卫的校尉差役。 锦衣卫找上门来,陆正权在震惊的同时,一想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是此次事件的主谋。 赵英此时走在前面,只见他来到陆庆轩面前,一手将对方推开后,才目光灼灼盯着陆正权。 别看陆庆轩方才还叫嚣不已,被赵英推到一旁后连屁都不敢放,只能躲到父亲的身后。 赵英盯着陆正权看,可还没等他动口,却听陆正权道:“让你们大人出来说话,有些事情你说了不算!” 这话恰好被门外的陈啸庭听见,他原本打算让赵英进去逼迫一番,然后他再出场来威吓。 但现在陆正权如此淡定,陈啸庭便知赵英镇不住对方,于是他便闪身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大人,你找我!”陈啸庭笑着道。 对陈啸庭陆正权十分忌惮,不管以前还是今天,他都知道对方在百户所是一员干将。 今日这关绝对不好过,所以陆正权调整气息后,便沉声道:“陈大人如此大动干戈上门,怕是要找陆某吧!”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陆大人,方才我大略数了数,你府上下有二十八口人……对吧?” 这话听着杀气腾腾,陆正权冷声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多余的废话不需要说,陈啸庭沉声道:“得罪了百户所,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代价是什么?难道是全府上下的命令? 即使是陆庆轩,此时也听出了陈啸庭话里的杀机,整个人变得颤抖起来。 此时赵英也上来帮腔道:“陆大人世代经营,才有府上如此盛况,真是可惜了!” 锦衣卫摆明了要对自己家动手,这让陆正权心急如焚。 只见他兀然起身,愤然道:“陈大人,怂恿士子们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家人没有半点儿关系,还请大人饶过他们!” 陆正权终于害怕了,这对陈啸庭来说是一次阶段性胜利。 在陆庆轩战战兢兢的目光下,陈啸庭来到了陆正权面前,一把拍到他肩膀道:“陆大人,帮陈某一个忙……保证你全家无事!” 帮陈啸庭一个忙,自己能帮什么忙?这忙自己能帮吗? 陆正权没有答话,陈啸庭便接着道:“你陆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不能一念之差,毁了祖辈数戴基业!” “而且,贵公子还如此年轻,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你舍得让他为陆家陪葬?” 这些话,一句句都扎到了陆正权心坎里,这些恰恰是他最在乎的。 陆庆轩此时悲呼道:“爹,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家败落啊!” 听到儿子的话,陆正权发现自己除了和锦衣卫做交易,已经没有了别的路。 于是,陆正权颤颤巍巍道:“帮什么忙?” 陈啸庭满意一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书,然后对他道:“很简单,只要你在这文书上盖好官印即可!” 说完,陈啸庭还将文书递给了陆正权,后者拿到后便摊开看了起来。 这份文书的内容很简单,这是一份革除功名的文书,上面罗列了九个人的名字。 这九个人,自然就是被陈啸庭抓了的五人,他现在来找陆正权,就是让其剥夺这些人读书人身份。 只有剥夺了这些人读书人的身份,才能下一步从重处罚,方才能让那位黄公公满意。 看完之后,陆正权便放下了这份文书,然后道:“这印我不能盖!” 陈啸庭还没说话,赵英可就炸了毛,只见他上前喝问道:“老东西敢耍我们,活腻了吧!” 陈啸庭抬起一只手将赵英拦住,然后才问陆正权道:“为什么不能改了?” 有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陆正权当即道:“现在我已得罪了你们百户所,若签了这份文书,我怕在仕林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原来陆正权担心的这,陈啸庭便笑道:“不能在仕林立足,总好过不能在人世立足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法当官总好过全家去死。 毕竟陈啸庭需要陆正权,于是他劝解道:“陆大人,只要你把官印盖上,陈某马上带人就走,绝不会在府上多待一刻!” 陆正权现在正在煎熬,一旦盖上官印他就会成仕林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这时,陈啸庭又道:“府衙里的几位大官不出来,偏偏让你这来替他们背黑锅,你愿意吗?” “再者说了,这段时间你上下串联,做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还要继续为人卖命?” 这些话,同样引发了陆正权的情感共鸣,他对府衙里面那帮人可谓失望透顶,甚至还比不上士绅们上心。 此时,陈啸庭最后劝解道:“文书上的十五人,家里条件都不大好,盖了印也不会影响什么!” 在这种高压谈话下,陆正权最后还是没坚持住,颓然道:“庆轩,你去把官印拿过来!” 陆庆轩此时已战战兢兢,书房内几十名校尉差役杀气腾腾看着,可不是他能承受住的。 陆庆轩小从书架上捧出一个匣子,放在了陆正权左手桌子上,显然这就是陆正权的教谕官印了。 小心翼翼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了官印后,陆正权盯着文书看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官印往文书上盖去。 也就是在落印的那一刻,还在锦衣卫大狱中的士子们,此时已经转化成了白身。 第183章 黄庭质问 陈啸庭拿着革除功名的文书,将其交到周文柱手里,得到了周文柱的赞许。 原本周文柱还以为自己要给陈啸庭擦屁股,但有了这份文书之后,事情就变得没那么棘手了。 当陈啸庭说条件是饶了陆正权后,周文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陆正权经过此事,以后自有苦头儿吃,犯不着锦衣卫亲自去动他。 也正是因为拿到这份文书后,周文柱也就不对衙门里抓的人客气,当即便吩咐下去要严刑拷打。 永治十六年三月十八,这是士子们被抓的第三天,百户所比往常要显得静谧。 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因为今天是黄庭公公驾临的日子,这让周文柱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极大压力。 黄庭作为雍西镇守太监,和其他各省镇守太监是有不同,因为他差一点儿就入了司礼监。 站在衙门台阶上,周文柱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来?” 此时能和周文柱说话的,只有地位超然一些的张震山,只听他答道:“大人莫急,该来的总是要来!” 其实张震山能够理解周文柱的焦急,眼下事情发生在广德地面,作为百户自然有最大责任。 虽然士子们闹事被镇压了下去,但假药案仍旧没有进展,谁是幕后黑手依然未知。 想到这里,张震山心里也不淡定起来,此事他的责任也有不小。 除了最狠辣的几种刑罚,锦衣卫的刑具杨远教都尝了个遍,但到现在却还是没交代出什么。 为了一家人的生死,杨远教能硬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但现在张震山对案情也有了一些猜测,杨远教背后的人,很可能在知府衙门中。 可惜杨远教不招供,张震山不敢直接去知府衙门抓人,更不敢将三位主官全带到百户所问话。 只是一个杨远教被抓,便闹得满城风雨,若锦衣卫将李长山等三人都带走,恐怕雍西地面都要颤抖。 文官们的势力,绝对是朝廷上下最大的,这些人闹腾起来连皇上都不好受。 就在张震山想着这些时,从巷道处传来了一连串马蹄声,同时还有车轱辘轰隆隆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周文柱神色一震,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就像是要见老师的学生一样。 之间街道转角处出现一队人马,为首几人擎着旗幡,上面写着“东缉事厂雍西镇守太监”的字样。 而队伍中唯一的一辆马车,想来就是黄庭的座驾。 当队伍来到百户所外停驻后,周文柱才急忙往台阶下走去,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道:“卑职广德百户所百户周文柱,参见公公!” 而在周文柱身后,包括陈啸庭在内的所有旗官,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要给一个太监下跪,陈啸庭心里其实很排斥,但人总得给现实低头,毕竟连周文柱也避免不了。 这时,马车左右各上前一名太监,一个将帘子撩了起来,另一人则将躬着身伏在马车一侧。 实际上,陈啸庭很想抬头看看马车内何许人也,但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还是低着头比较好。 这时,一名身着大红色蟒袍的阴柔男子,缓缓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这人就是雍西镇守太监黄庭,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的他,看起来却比女子还要妩媚。 但这只是看起来如此,只听黄庭声音冷厉道:“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将你们搞的杯弓蛇影,堂堂百户躲在衙门里出都不敢出,这还是锦衣卫的衙门吗?” 黄庭的质问犹如刀子,一句句直接插到了周文柱等人心里,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周文柱只能叩首道:“卑职无能,公公恕罪!卑职有罪,还请刚刚责罚!” 说这话时,周文柱心里是及其憋屈的,他这一生本就对太监极其痛恨,可如今却要匍匐在对方面前。 可这时,黄庭却没有放过周文柱的意思,接着又道:“你是无能,那个姓杨的抓了这么多天,可到如今都没有审出结果,你们又是怎么办的差事?” 黄庭抓住的这两点,是现在广德百户所最主要的问题,周文柱根本无法辩驳。 而此时张震山也俯首道:“卑职有罪,还请刚刚责罚!” 现场变得死寂,所有人都担忧着黄庭的怒火,时间此时变得很漫长。 大概几息之后,黄庭踩着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周文柱面前后停下。 这时,黄庭才道:“但你们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那些酸儒们还是能赶走,只不过你们需要被逼迫!” 黄庭语气有所转圜,这让周文柱在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谦卑道:“只因卑职无能才酿此祸患,还请公公责罚!” 可这时,黄庭却说教道:“你们锦衣卫是替皇上办差的,若是前怕狼后怕虎,还怎么替皇上分忧?” 这话就差明着说,周文柱是畏惧文官集团,才不敢对士子们动手。 对此周文柱并不狡辩,而是直接道:“大人说的是,卑职糊涂了!” 这时,黄庭才道:“行了,起来吧!” 总的来说周文柱认错态度还不错,黄庭便不想再深究此事,废掉周文柱的位置容易,但和雍西千户所那位关系就差了。 周文柱这才站起身来,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都起身,但都躬着身不敢直视黄庭。 唯有陈啸庭好奇心作祟,想要看看太监是什么样子,才微微抬头瞟向了黄庭。 但也只是惊鸿一瞥,陈啸庭便低下头去,他可不想触眉头。 周文柱此时站在一旁,对黄体恭谨道:“衙门里已备好了茶水,还请公公进去歇息片刻,也好解路途疲乏!” 于是一行人才往百户所内走去,作为小旗官陈啸庭走在后面,眼睛却一直盯着黄庭的背影。 刚刚那一幕对他而言可谓影响重大,以往对太监卑微的印象消失不见,此时真正全部转化为忌惮。 这些无根之人紧贴皇权,比锦衣卫更要得皇帝信任,其权柄当真是难以想象。 周文柱百户所大堂西厅之内,此时黄庭独坐主位,在其左右分别有两名小太监侍立,周文柱和张震山下首侍立作陪。 实际上,按理说张震山都不够格待在这里,只因他是千户所来的才被留了下来。 将茶杯递给小太监后,黄庭才开口道:“把假药的来龙去脉,都仔细给咱家说一遍!” 此事张震山更清楚,于是他躬身答道:“回禀公公,事情是这个样子……” 经过张震山的详细诉说,黄庭才将此事了解得更详细,只不过对现在的进展仍有不满。 三人闲谈了几句后,黄庭才问周文柱道:“周百户,之前你对那些读书人满心忌惮,这次怎么又能以雷霆手段将其驱赶?” 这话让周文柱很是尴尬,但他还是道:“一切都是遵从公公之令,卑职自然一往无前!” 第184章 低头 详细问了关于读书人的处置情况后,黄庭不由赞道:“能想出革除这些人功名这一招,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还是周文柱第一次听到夸奖,此时心里的担忧才减弱了些,他现在的位置很不稳固。 而此时,黄庭不由问道:“周百户,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这话明显就是怀疑周文柱的能力,意思就是这法子周文柱想不出来。 周文柱不由苦涩道:“这是卑职手下一小旗官想出来的法子!” 黄庭“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多问下去,一个小旗官还不值得他过问。 于是他有问起了杨远教的情况,这次他来就是要撬开杨远教的嘴巴,所以要先了解详细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 百户大堂内的几人正在讨论,而府衙这边也起了波澜,由黄庭之行而起, 也就是刚刚李长山才得到报告,镇守太监黄庭居然到了广德,现在就在百户所中。 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李长山非常清楚黄庭的分量,哪怕是巡抚王宇川都得敬他三分。 这么一位大太监来到而来广德,便一定是带着目的来的。 而广德最近有什么事?答案不言而喻。 此时李长山将钱守德和陈立诚召集起来,对这二人道:“东厂的黄公公来了,咱们还是要去见一下!”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堂堂府衙官员要主动去见一名太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钱守德和陈立诚都没有反对,黄庭作为镇守太监权柄极大,他们见不是黄庭而是他的权力。 而太监最是心胸狭隘,若是这次不去见他被嫉恨上了,对他们的官途将会有毁灭性影响。 更何况,这次士子们闹出的事情,多少和他们三人也有关联,难保黄庭不会借题发挥。 但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谁能想到这事儿会惊动了黄庭,早知道李长山就不会让陈立诚去煽动士子们了。 眼下十几名士子被关在锦衣卫大牢中,现在更被陆正权革了功名,想救都不知怎么救。 所以对黄庭畏惧的同时,李长山三人在心里也将陆正权恨得要死,往后一定要找机会将对方整下去。 这些都是往后的事,眼下是要去见黄庭,李长山三人得先过了这一关。 虽然在广德做官有几年了,且两个衙门之间还紧挨着,但百户所李长山一次都没进过。 所以当他们三人出现在百户所外,门口值守的校尉很是诧异,只能上前问道:“敢问大人,何事?” 即便是李长山是知府,但对锦衣卫来说也只是个外人,更何况现在还成了仇人,自然不会让他们随意进入。 李长山没有说话,官阶最低的陈立诚则上前道:“速速进去通禀,就说我等三人前来拜会黄公公!” 这里陈立诚用的“拜会”二字,将自己一行的姿态摆得很低,对此李长山也没说什么。 值守校尉进去传话,李长山三人没等多久就有了消息,黄庭愿意见他们。 “诸位,这次干系重大,等会儿说话都要小心些!”李长山郑重道。 然后这三人便撇开随从,迈着步便往衙门内走去,往日的官威此时一点儿都看不见。 进了百户衙门之内,李长山三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众人都在猜测这三位大佬是来做什么的。 被人看动物一样看着,李长山心里自然不舒服,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可他三人才走进了第二重大门,便听得一声音笑道:“哟,您三位怎么有空,到我这百户所里来了?” 说这话的正是周文柱,这些天他被李长山搞得焦头烂额,此时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对方。 李长山不由顿住脚步,然后道:“听说黄公公来了百户所,我等特意前来拜会,同时向黄公公问皇上安!” 给皇上问安,这块遮羞布扯得不错,照顾到了李长山三人的面子。 但周文柱偏偏要将这块布扯掉,只听他道:“你们这些人说话不老实,谁知道你们是来给皇上问安,还是来给黄公公问安的!” 按道理说周文柱这话很犯忌讳,但他就是锦衣卫的百户,也无人会调查到他头上。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李长山便道:“周百户,黄公公可在里面等着,你要让他一直等着?” 这时候还这么狂,等你见了黄庭看你还狂的起来?周文柱心中暗骂,但也把路让了开来。 李长山三人越过周文柱,就这么直接走进了百户大堂,那里黄庭正等着他们。 周文柱正看着李长山几人的背影,班兴安却出现在一旁道:“大人,他们来咱们衙门,看来也是怕了!” 点了点头后,周文柱便道:“没错,他们怕了……咱们的麻烦才会少一点!” 如此看来,虽然周文柱很不喜欢太监,但黄庭的到来确实替他缓解了压力。 再说另一边,当李长山三人来到百户大堂外面,却见大堂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边也没个通传的人,于是他们三人便慢慢跨进了大堂,同时目光往四下打量。 和他们三人在衙门里的大堂想必,锦衣卫的装饰显得更要粗犷,更带有一种浓浓的杀气。 “下官李长山,携通知钱守德,通判陈立诚……前来拜见公公!”李长山高声道。 没人应答,事情没在预料中发展,这让李长山心里有些慌张,但表面上还是很平静淡然。 李长山正要应答,这时却从左侧传来一个阴恻恻声音道:“你们治理府县,却治出了一批刁民来,三位好本事!” 随着声音落下,拥有盛世美颜的黄庭便从偏厅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四名小太监侍候。 虽然黄庭只随口一说,但李长山还是辩解道:“公公息怒,下官此番回去,会亲自处罚所属官员!” 黄庭与主位落座后,才道:“所属官员要处罚,那你作为知府有没有责任?” 这话步步紧逼,还没等李长山想好该怎么答,黄庭接着又道:“知府为一府之长,有教化百姓之责,这些士子也是你治下百姓,你可有尽到教化之责?” 虽然只是一太监,但不愧为皇帝倚重的对象,黄庭这话夹枪带棍砸的李长山是七荤八素。 再这么说下去,他李长山便只能致仕谢罪了。 李长山便道:“公公教训得是,下官日后定会严加治理,再不会让此事发生!” 可随即,黄庭的目光有转向陈立诚道:“听说士子们闹事,是你去联系的?” 听到这话陈立诚身子一阵发软,矛头转移到他这里,接下来的话他也不好答。 没等他想好答案,便听黄庭喝问道:“你是朝廷命官,却去煽动士子们在百户所闹事,你将朝廷的体统置于何地?” 第185章 如何处置 煽动读书人闹事是一顶大帽子,更何况还是从黄庭嘴里说出来,陈立诚仿佛置身于火炉中。 就算黄庭此时把他抓起来,陈立诚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东厂有这个权力更有胆量。 承认是绝对不能的,陈立诚便道:“公公莫要听信小人谗言,下官与此事绝无关系!” 实际上,根据方才周文柱和张震山的讨论,黄庭了解到和杨远教有牵扯的,很可能就在眼前这三人中。 所以他才发雷霆之怒,看看谁会露出马脚来。 黄庭便道:“有没有听信谗言,你们三个心里有数!” 紧接着黄庭又道:“此次风暴闹出的动静不小,就连雍西的巡抚都惊动了,这又是谁的主意?” 至于雍西的学政,黄庭并未放在眼中,所以提都没提。 听到这番问话,陈立诚三人对视之后,便见李长山站出来道:“禀告公公,此事是我等三人合议后,才上报巡抚衙门的,本意是让巡抚衙门出面调停!” 这话可糊弄不了黄庭,偏偏这些人还把他当傻子。 只见黄庭一拍桌子道:“让巡抚衙门调停,那你们府衙是做什么的?你为五品正堂,一府之尊,难道连此事都调停不下来?” 从开始被骂道现在,李长山可谓有苦难言,好在之前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东厂的人最难惹,现在被骂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他后半辈子都别想安生。 所以此时,李长山也只能认栽道:“:下官无能,还请公公恕罪!” 这世上做官有风骨的人是极少数,显然李长山三人都不是,否则他们完全可以不理黄庭。 但若真是那样,那黄庭就真的会问罪于他们了! 想起被皇帝派到雍西的重任,即使黄庭很看李长山三人不顺眼,也只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也正是此时,陈啸庭一人匆匆来到大堂内,停下脚步时欲言又止。 对于陈啸庭,李长山三人在熟悉不过,这次驱赶读书人就是这人主导,手段极其凶狠毒辣。 大概也猜到了陈啸庭所来的目的,黄庭便道:“有什么就说,这里又没有多嘴的人!” 陈啸庭这才躬身道:“禀告公公,杨远教已提到刑房,正等公公问话!” 这时候,黄庭仔细看着李长山三人表情,同时对陈啸庭道:“知道了,此事……过两天再说!” 过两天再说?怎么突然又变卦了?陈啸庭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这并不阻碍他答话,只听他道:“遵命!” 陈啸庭退了出去,而黄庭在李长山三人脸上,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三人都没问题,否则就是某个或某些人城府太深了。 所以,黄庭打算再谈谈杨远教,以此撩动某些人心神。 只听他道:“这个杨远教,你们三位都认识吧?” 到现在终于不追究大家过世,李长山三人才松了口气,至少下马威他们已经受过了。 面对黄庭此问,李长山便道:“杨远教是广德五大家族的杨家之主,此人身居举人功名,家财万贯不足以形容!” 李长山目光平静,黄庭对他暂时不予理会,而是对钱守德问道:“你说说看,此人风评如何?” 没想到黄庭会问自己,钱守德便有些慌乱道:“黄公公,这个杨远教素来广接好友,对府内学子多有资助,每遇荒年还赈济百姓,广德上下皆传其贤名!” 可话才说完,钱守德心里就“咯噔”一声响,自己就不该说杨远教的好话。 虽然这是事实,难免姓黄的不愿意听,要是因此得罪了姓黄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听黄庭道:“杨远教都广有贤名,你们这些府中坐明堂的,脸上可有臊得慌?” 被黄庭出言奚落,钱守德却不敢反驳,只能告罪道:“黄公公教训的是!” 自己饱读圣贤书被太监教训,钱守德心里的屈辱可想而知,一旁的李长山也同样如此。 到目前为止,黄庭在这二人身上还是没发现疑点,所以他把目标转向了陈立诚。 “你是广德的判官?”黄庭问道。 陈立诚则躬身答道:“正是下官。” 黄庭接着问道:“既然你是判官,想必对狱讼之事颇有心得,杨远教如今不开口,你说该怎么办?” 审案居然问到了自己头上,陈立诚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阉人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把握。 可好歹在自己业务范围内,陈立诚想了想后便道:“下官粗见,既然杨远教不打算开口,就该着重查证其罪行事实,找出各方勾连之证据……” “若证据确凿,即便杨远教不开口,无论百户所还是府衙,都可以治他的罪!” 陈立诚说了这么多,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全是废话。 黄庭也没打算从陈立诚这里得到办法,于是他便道:“假药案害死了朝廷命官,杨远教与此事有关已证据确凿,咱家是要揪出他背后的人!” 说到这里,黄庭便对李长山三人道:“你们说,在这广德府内,谁会是杨远教背后的人?” 广德府就这么大,杨远教是广德最大的士绅之一,有资格做他幕后主使的人极为有限。 哪怕只需要稍稍多想一点,李长山三人便可以猜出,黄庭是把怀疑的矛头对上了自己。 只需想到这里,李长山三人便是背后发凉,原本他们以为已经过关,原来巨大的危险一直伴随着他们。 一般被此时牵扯上,别说仕途就此罢休,恐怕连性命都没了着落。 所以,李长山当即道:“不管谁是杨远教背后的黑手,只要查证出来……下官定不会对其手软!” 李长山这一手很漂亮,不但和杨远教极其幕后之人划清了界限,同时也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 但就在此时,只听陈立诚道:“可这杨远教冥顽不化,不愿意交代,又该如何让他开口?” 说到这里,陈立诚仿佛替黄庭发愁一般,还深深叹了口气,把跪舔做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境地。 盯着陈立诚的眼睛,黄庭邪魅一笑道:“咱家也没什么好办法,若是杨远教老实交代,咱家便留他全家性命……” 说到这里,黄庭语气一转,变得冷冽道:“若是他不说,便让他杨家鸡犬不留!” 这确实是个简单又有效的好办法,但也只能黄庭能用。 在杨远教没有革除功名之前,负责审讯张震山不敢擅杀,同时也不能给杨远教保证,交代后能够放了他杨家人。 但黄庭有这些权力,只要对杨家有生杀予夺之权,那么杨远教还会那么嘴硬吗? 第186章 恐慌 府城,高阳巷,陈府。 广德府有姓陈的有两位最尊,以为是通判陈立诚,一位是陈家家主陈本贤。 而若论知名度的话,那一定是陈本贤最盛。 老百姓不会关心衙门里坐的是谁,但陈家的产业涉及方方面面,和百姓的牵连很多。 陈家作为广德府士绅之首,一有大事士绅便会自发找他商量。 前两天士子们殴打抓捕是大事,但和昨日到广德的黄公公相比,那就是小事一桩。 不管锦衣卫和东厂之间有什么争斗,但此时两者结合到一起,其能量无疑极端巨大。 士绅们支持士子们闹事,只需要稍稍一查便可知道,他们现在害怕姓黄的追究。 有大祸即将临头,只要是稍稍有些实力的士绅,以及直接参与了围困百户所的士子们,此刻都汇聚到了陈府。 陈本贤现在很焦灼,他终于体会到被虚名所累痛苦,正是因为陈家最强这些人才会汇聚过来。 可这些人汇聚过来,自然就会吸引锦衣卫和东厂的注意力,这对陈本贤来说是极度危险的。 他好不容易才把白莲教嫌疑压了下去,若是因此被东厂盯上,那可就惨了。 书房之内,陈本贤扶着额头,根本听不进下面众人的商讨。 最后,还是段国安走到陈本贤书案前,沉声道:“陈兄,这事儿你可得为大家想个办法!” 为什么段国安会主动开口,还不是因为他陷得最深,那天晚上去杨家堵门就是他串联的。 眼下局面一边倒,已经超出了段国安对事情的判断,他当然感到害怕了。 陈本贤放下手来,然后便道:“府衙的几位大人,可以亲自去向黄公公请罪,咱们却不行……那有什么好办法!” 这件事只要把黄庭哄好了,那自然什么都不用害怕,可他们这些人连见黄庭的资格都没有。 三才会的事情,广德几大家族就被周文柱狠狠割了肉,这次事情明显严重得多,各家族伤筋动骨恐怕都是轻的。 听到陈本贤说没有办法,段国安便道:“陈兄,听说你在卢阳有些关系,难道也不能动用?” 那知陈本贤直接拒绝道:“不能!” 没等段国安询问,陈本贤便解释道:“一旦动了那些关系,咱们只会死的更惨……就跟上吊时的绳子一样,咱们越反抗套的就越紧!” 不得不说,陈本贤看问题的告诉,是要高出段国安一个层面。 当然,陈本贤之所以能如此宠辱不惊,更多也是因为他有依仗。 因为即便东厂锦衣卫要灭了陈家,他也可以直接带全家隐入黑暗,毕竟他可是白莲教八方圣使之一。 段国安急,和他一样的还有宁有言和侯平山,在士子们闹事时他们都除了大力。 听到段国安和陈本贤的对话,这时只听宁有言道:“也不知道,这次周文柱会如何收拾咱们!” 侯平山则苦笑道:“周文柱要为难,无非是在财帛上开口,就怕那位黄公公一刀砍下来,那可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 见这些人悲观的样子,陈本贤一点都不可怜他们。 既然当初选择了要和锦衣卫过不去,那现在输了就该认打挨罚,怪只怪当初自己的没看清楚形势。 陈啸庭最不爽的则是,这些人把他也带下水了,每次有什么事都要把他扯上。 他们四人一起商量,而在陈家的书房外,大小士绅和士子们,则都围聚在吴达明和王兴吉周围。 即便这段时间他们得到好处不少,家族发展势头也很迅猛,但还是没资格到书房里去谈话。 即使他们身居举人功名,但他们的家族相对于五大家族来说,仍然只是个婴儿。 和里面的忧心忡忡不同,外面这些人的总是骂声要多一些。 有骂锦衣卫的,有骂东厂阉贼的,还有骂教谕陆正权的。 “陆正权堂堂两傍进士,广德士子楷模,却不曾想是个小人,十足的小人!”有士子恨声骂道。 他们因为身处位置较低,就很难预料到危险,此番来更多是为了聚在一起书生意气骂人而已。 但他们不担忧也没什么,所谓法不责众,已经有士子们被关在了锦衣卫大狱中,便不会再找上其他人来。 但吴达明和王兴吉显然此列,他们同样是此次事件的领导者,同样在清算的行列中。 “吴兄,咱们为了求利而深陷此局,当真是自寻绝路!”王兴吉叹息道。 若是他们和其他几个举人一样,踏踏实实去准备科考,就不会有这些祸事了。 吴达明想得要开一些,只听他道:“既然走到这步,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能给家里留些后路,便尽力而为吧!” 看着周围还早吵嚷的士子们,王兴吉一时很是羡慕他们。 即便走上了这条路,若他只是个秀才或者白身,那也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塌了只能个子高的人顶着,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甚至此时他还很羡慕陆正权,虽然这位教谕被骂得很惨,今后在仕林也别想混下去,但至少全家人是安全了。 那份革除功名的文书一发,陆正权便自绝于士大夫阶层,往后陆家也休想再出什么人物。 可这时,却听一名士子道:“你们知道吗?陆家长子陆庆轩,和他父亲决裂了!” “喔?竟有此事?” 那人便继续道:“当然是真的,据说得知陆正权革除了张兄等人功名后,陆庆轩便引用圣人之言狠狠将他爹骂了一顿,并言自己此生不进陆家之门!” 陆正权父子反目?这事儿王吴二人却没听到风声,此时不免觉得很是讶异。 但见透露这些消息的居然只是一个白身时,他二人便有了其他猜测。 父子反目之事,很可能是陆家父子唱的苦肉计,如此陆庆轩便可以将自己洗白。 透露消息这人是个白身,这时候出来为陆家父子说话,肯定是得了陆正权的好处。 不出意外的话,秋季科考之后,这人便有秀才功名了。 作为广德府的教谕,想要帮个人进入院试,并不算太大难事。 果然,这时候便有士子感叹道:“庆轩兄如此深明大义,当为我辈楷模啊!” 有了这么一句话,士子们的看法便会一边倒,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陆庆轩既然和他父亲决裂,传出去后就会是一个典型,一个深明大义并大义灭亲的典型。 若陆庆轩日后考中进士,这种声名对他官途来说也会有极大助力。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陆正权虽然已经毁了,但他至少把儿子捧了起来……吴达明心中暗道。 第187章 开口 广德百户所,大狱之内。 一间很干净的牢房内,此时四名校尉站直了身体,守候牢房北面一张空着的椅子。 而在这张椅子对面,则有一人被绑在刑架上,正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杨远教。 站在杨远教面前,陈啸庭都不得不佩服这位的顽强意志,居然在锦衣卫的各种刑具之下挺了过来。 虽然最厉害的那几样没用,但杨远教能扛下来也很了不起,可以看得出他的求生意志很强。 这间牢房是刚刚收拾出来的,镇守太监黄庭今日将最后提审杨远教,以决定杨家上下的命运。 挎刀站在杨远教面前,陈啸庭沉声道:“杨远教,今日黄公公亲自审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若你再是冥顽不化,你可就再无开口的机会了!” 杨远教此时艰难抬起头,看着陈啸庭道:“若是条件可以,该说的我自然会说!” 即使是现在,杨远教都还保持着清醒头来,这让陈啸庭对他更是佩服。 当耳边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后,陈啸庭整个人也严肃起来,然后恭谨站到了牢门一侧。 黄庭当先进了牢房之内,紧跟着的是几名侍候的小太监,最后进来的才是周文柱和张震山。 百户所十来名小旗官,只有陈啸庭一人出现在这里,便足以体现出他在锦衣卫的特殊地位。 待黄庭落座之后,陈啸庭便躬身道:“公公,杨远教已经带到!” 黄庭难得露出笑容,对陈啸庭道:“陈小旗,做的不错!” 能入黄庭眼中,虽然心里感到羞耻,但陈啸庭还是觉得幸运。 能和这位东厂公公接下善缘,日后说不定就能求到对方,能带来的助力难以估量。 但陈啸庭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吃的毕竟是锦衣卫的饭,和东厂走太近了也不成。 张震山可就在一旁看着,若是将他讨好黄庭的事传到了卢阳,谁知道沈岳会怎么想。 也就是此时,只听黄庭开口道:“杨远教,咱家来这里想要什么想必你也清楚,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开门见山,杨远教喜欢这样的方式,于是他便道:“公公当真豪爽,小人只有一个要求,请公公放了我杨家老小,给他们一条活路!” 原本杨远教以为,黄庭考虑一下再回答,谁知对方直接道:“成交,你可以说了!” 这让杨远教反倒狐疑起来,以为黄庭是在耍他,便道:“公公此言当真?” 黄庭便道:“咱家要找的是幕后主使,对你杨家上下的命没有兴趣,所以你交代我就放人!” 说道这里,黄庭甚至对陈啸庭道:“你去把他几个儿子带过来,他说一句就当场释放一个!” 这可真是好爽,陈啸庭不敢耽搁,出了牢房后便带人去提杨远教几个庶子出来。 当杨家几个庶子到场后,体会到黄庭诚意的杨远教才开口道:“公公来了广德,想必也知道我杨家位列广德五大家族之二,别的没有钱多的是!” 黄庭静静听着,而陈啸庭和周文柱以及张震山也都仔细听着。 杨远教接着便道:“但我杨家虽然富贵,但却只能在广德排第二,对此我很不甘心的!” “于是我发誓要超过陈家,要让杨家成为广德士绅之首!”杨远教沉声道,此时他语气中已带了一些情绪。 虽然不知道杨远教说的这些有什么用,但黄庭也没有催问,只是静静听着。 杨远教便道:“但只凭我杨家,想要上位很难,所以我要寻求帮助!” 说道这里,杨远教便将目光扫向了黄庭,意思是自己说了这么些,该放自己一个儿子走了。 黄庭也不墨迹,向陈啸庭动了动手指后,陈啸庭会意便给杨远教最小的儿子松绑,然后交由一名差役将其带了出去。 当已看不见幼子的影子后,杨远教才撤回了目光,不管儿子是不是真的被放,他现在只能往好的方向去想。 于是杨远教接着说道:“能够帮到我的,只有府衙里的三位大人!” “知府李长山只想治下稳定,不愿意多生事端,所以我找到他还没把话说完,便被他给回绝了……” 杨远教笑了笑,才继续道:“然后我又找到了同知钱守德,他和李长山穿一条裤子,也直接否决了我的请求!” “于是我便找到了陈立诚……” 说道这里,杨远教便停了下来,再度将目光扫向黄庭。 在黄庭示意下陈啸庭又放了一人,杨远教接着说道:“于是我找上了通判陈立诚,他愿意帮我!” 是通判陈立诚,陈啸庭虽心感惊异,但这个结果也并不离谱。 却听黄庭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和陈立诚勾结的事,李长山和钱守德知道?” 杨远教却道:“公公说勾结就严重了,这三位大人我杨家每年都有孝敬,难道说我和他们三人都有勾结?” 听到这话黄庭便明白,杨远教和陈立诚的关系,只是相对李长山二人来说要密切一些。 但黄庭还是问道:“李长山和钱守德都拒绝了你,为何陈立诚没有?” 杨远教便道:“李长山二人家境优渥,上下都能打点通畅,但陈立诚却是寒门出生……他想要往上走,需要大把的钱!” “而我杨家,有的是钱,能助他成事!”杨远教颇有些得意。 黄庭点了点头,道:“一个有钱一个有权……一拍即合!” 杨远教接着道:“后来你们也看到了,有了陈立诚给的各种方便,我杨家不但巩固了第二的位置,还将其余三家远远甩开!” “大概在今年二月中旬的时候,陈立诚却主动找上我,说让我把林家搞下去,将药材生意抢过来!” 听到关键之处,黄庭又主动放了杨家一人。 而此时陈啸庭和周文柱等人,也聚精会神听着,只想将此事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只听杨远教道:“药材生意挣钱我知道,当时陈立诚就给我想了办法,让我授意同样为药材商人的刘家,对林家的药材做手脚!” “当时陈立诚还说,只要林家的药材闹出了大乱子,就是我杨家接手药材生意的机会,到时候若是严查……刘家就是我的替死鬼!” 听到这里,黄庭便笑道:“可你怎会知道,严查会查到这个份儿上!” 杨远教不由点头,苦涩道:“当时林家全家被抓,我心里还偷着乐,但是谁知道转眼我杨家也身陷囹圄!” “原本只是想搞垮林家,那知道会惹出这么大麻烦,这是天要绝我杨家!” 这时黄庭已经起身,同时道:“去抓人吧!” 见黄庭要离开,杨远教便颤声道:“公公,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家人您……” 黄庭已经转身,但还是道:“方才你的几个儿子,咱家留他们一名!” 换句话的意思,除了已经放了的那几人,杨家其他人都得死。 虽然心里愤恨,但杨远教还是道:“多谢公公!” 因为相比于全族皆死,至少他几个儿子还活着,杨家总算没断了香火。 第188章 书桌上 带队抓人的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陈啸庭手里。 这就是一直在领导面前晃的好处,只有有好事领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陈啸庭办事靠谱,周文柱对他很是倚重,这次也不例外。 世人大都鄙夷逢迎上官之人,认为这些人只会溜须拍马,但往往忽略了其中有些人确实能力极强。 陈啸庭恰恰就是靠能力上位的,所以当周文柱把差事派给他时,面对某些同僚嫉妒的目光,他走出百户大堂心里一片坦然。 很快陈啸庭手下的人便集结完毕,陈啸庭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往陈立诚府上赶去。 按道理说陈啸庭也该去府衙看看,但今天上午府衙坐堂校尉肖大成的报告称,通判陈立诚并没有到府衙。 既然不在府衙,陈立诚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位于北城的陈立诚府上。 百户所同在北城,所以没用到十分钟,陈啸庭一行便赶到了陈府外。 眼下证据确凿,虽然抓的是以为六品官员,但陈啸庭心里的压力并不是很大。 压力不是很大就说明还是有的,连陈啸庭都是这样,下面的校尉差役们只会更紧张。 广德百户所已经很多年,没有抓过此等品级的文官了。 所以在路上,陈啸庭便不断给诸校尉差役强调,这次抓陈立诚是东厂的意思,相当于就是皇帝的意思。 通过陈啸庭一番解释后,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众人至少表面上都体现出了干劲儿,以及独属于锦衣卫的那份傲气。 “王平安和伍俊,你们带着人去陈府后门,不要放跑了一个人……” 看着陈府高大的门楣,陈啸庭淡然道:“除了陈立诚本人,其他人若是强行逃离,你们可自行处置!” 这就是说,除了陈立诚本人,其他人要逃直接杀了都可以。 王平安和伍俊带着各自手下去了,而剩下的三十来人则堵在陈家门口,等着陈啸庭的命令。 估摸着王平安二人已经到位后,陈啸庭便对赵英道:“敲门,其他人准备翻墙进入!” 如果敲门不开,也不能站在院墙外干等着。 赵英拉起门环就砸了上去,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而这时翻墙入内的那部分校尉差役,也在互相配合下跃上了墙头。 在陈啸庭点头示意在,墙头那些人翻进了陈府,他们将会尽快将陈府控制。 就在陈啸庭等着翻进去的人开门时,陈府的大门被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位家仆打扮的老者。 顺着门缝,赵英的刀就伸了进去,刀刃放在了老仆的肩膀上。 “锦衣卫办事,不要乱动!”赵英沉声道。 而在他旁边的校尉差役们,则将陈府的大门推开,全部涌了进去。 自然有人将这家仆控制,而方才翻墙进入那些人,已有两人来到陈府大门,可惜门已经开了。 “陈立诚在那里?”赵英对这老仆问道。 老仆只是一个看门的,此时被吓得战战兢兢,只指着里面道:“老爷在……在里面!” 在里面就好……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便带着人往宅院里去。 在赵英等人簇拥下,陈啸庭一行杀气腾腾往陈府内宅而去。 此时赵英更是在陈啸庭身旁道:“大人,陈立诚这厮跑不了了!” 陈啸庭没有说话,事情在没有结果之前,不能大意。 才进了第二从院子,陈啸庭便看已经到达的校尉差役们,将陈家老少都从房间内赶了出来。 此时陈家的家眷们,全被赶到院子里蹲着,一群女眷在害怕中哭啼起来。 可陈啸庭扫视了一圈后,却没有发现陈立诚的影子,这让他感到不妙。 如果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那今日差事陈啸庭就办砸了,衙门里多的是人等着看他笑话。 “陈立诚在那里?”陈啸庭冷声问道,语气中已经满是杀意。 这时候,才从更里边一些的院子里跑出来一名校尉,高声道:“大人,陈立诚在里面……” 听到这话陈啸庭松了口气,但随即这校尉又道:“但已经死了……” 陈立诚死了?陈啸庭一时间赶到有些懵,这样关键的人物怎么就死了啦? 也正是此时,陈啸庭才发现,陈家上下的一部分人,已经穿上了孝服。 这就说明,陈家人知道陈立诚死了,于是他快步走到一妇人跟前一手揪住其领口将之提溜起来。 这妇人约摸二十多岁,嫁给陈立诚做妾室已有几年,养尊处优下那经历过此等场面,顿时吓得发出尖叫声。 陈啸庭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才让她安静了下来。 “陈立诚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陈啸庭厉声问道。 陈立诚死了他比谁都着急,这差事现在落在他肩头,到时候 被陈啸庭凶恶的样子吓得亡魂皆冒,这妇人战战兢兢答道:“老……老爷他,在书房……自尽了!” 看着这妇人花容失色的样子,陈啸庭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这妇人害怕道:“没多久……就才一会儿!” 才死了没多久,陈啸庭心里有些凝重,陈立诚死的未免太及时了些。 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陈啸庭给否决了,因为杨远教被问话是极度保密了,没人能内外传递消息。 放下这妇人后,陈啸庭才转过身来,对里面那校尉道:“带路,去看看陈立诚!” 看得出陈啸庭心情很不好,这时候没人胡说些什么,甚至连陈家人的哭啼声都小了一些。 陈立诚死在书房,当陈啸庭带着人赶到时,便发现陈立诚正躺在书桌上。 抬头一望,房梁上正吊着绳子,绳子下则是倒地的凳子。 陈啸庭便对左右问道:“谁把他放下来的?” 面对陈啸庭质问,方才禀告那校尉则惶恐上前道:“回禀大人,属下进来时陈立诚就躺在桌上,想来是陈家人放下来的!” 陈家人知道陈立诚死了,将他放下来安置也很正常。 但连绳子和凳子都没来得及处置,这说明方才那妇人没有撒谎,陈立诚确实才死不久。 陈立诚死了,一切线索都断了…… 陈啸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百户所以及黄庭交代,虽然责任并不在他。 “大人……咱们拿陈立诚的尸体回去交差?”赵英此时问道。 陈啸庭缓缓转过头,对站在身侧的张二铁道:“你速去百户所,将此事通知黄公公和百户大人!” 紧接着他又道:“郑定带人去把陈府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同时陈啸庭还道:“赵英带人去审审陈家人,看看有什么异常!”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而陈啸庭则留在了书房之内。 第189章 铁案 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陈啸庭一直在想那里出了漏洞,陈立诚怎么就直接死了。 他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而留在书房内的曾春三人,在搜索过程中已将书房搞得很凌乱。 而在此时,赵英也沉着脸从书房外进来,走到陈啸庭面前躬身道:“大人,陈家人交代说,这几天陈立诚都没什么异常,今天早晨吃饭都和往常一般无二!” “只是吃了早饭后,陈立诚说身体不适,便没有去府衙,一个人去了书房!” 听到这番汇报,陈啸庭便道:“书房里就没有伺候的人?” 赵英答道:“据伺候两名丫鬟说,陈立诚进了书房便将她们赶了出去,后来也是这两人来请陈立诚吃午饭,才发现主人已死!” 两名丫鬟和这件事牵扯很深,陈啸庭继续问道:“这两人发现陈立诚吊死的?” 赵英点了点头,答道:“这二人进了房间,见陈立诚吊死在房梁上,吓得当即逃了出去,然后将此时禀告给了陈家夫人,后面陈家人才将陈立诚取了下来!” 事情大致是这么回事,但肯定还有细节可以挖掘,但显然不是现在。 而此时,曾春也来到陈啸庭身侧,禀告道:“大人,书房内上下都找遍了,没有可疑的东西!” 如果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怎么向衙门里交代? 扫视着已经被翻得很是凌乱的书房,陈啸庭突然发现了一个地方,此时基本没有被动过。 于是他指着陈立诚的尸体问道:“这里也搜了?” 这里还真没搜过,没有陈啸庭的命令,谁都不管乱动陈立诚的尸体。 曾春连忙来到陈立诚尸体旁,先是在书桌上仔细找了,但同样没什么结果。 就在曾春想要报告没搜道到东西时,陈啸庭已走到了书桌前,伸手便往陈立诚衣服口袋里摸去。 他这番行动本是为了查漏补缺,但谁知还真让他摸到了东西。 当他把东西拖出时才发现,这是一封写好的信,而且还装在信封内。 于是陈啸庭当即打开来看,但里面的内容却没他想的那么悬。 这是一封简单的悔过书,陈立诚在书信里自言出身贫寒,才会与杨远教互相勾结,为了银子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 信中陈立诚也提到,是他为了挣更多银子,才挑唆着杨远教对林家下首,可没想到会酿出这么大风波。 信中直言,当得知黄庭审问杨远教的手段后,陈立诚回家便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今天承受不住压力而自缢。 最后陈立诚还在信中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和他家人亲朋无关,不要连累无辜。 虽然信中所述和杨远教的供词相互印证,但陈啸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答。 如果这只是一个贪腐引发的案件,陈立诚何必要自杀?大明律中可没那么严厉的惩罚。 陈立诚死得这么急,怎么看都像在刻意掩盖什么,很难不让人去猜想什么。 但要继续往下查,急需要找到新的线索,可惜直到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就在这时,只见张二铁从书房外闯进来,急切道:“大人,百户大人和黄公公已经到了!” 陈啸庭连忙往书房外去迎接,才到门口便见黄庭和周文柱已到了外面。 还没等陈啸庭开口,黄庭便先开口问道:“陈立诚在那里?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 这肯定是黄庭在路上便想好的问题,陈啸庭一丝都不敢怠慢,当即答道:“回公公话,陈立诚是在书房内自缢而死,粗略估计已有半个时辰!” 听到这里,黄庭当即停下脚步,对身侧的周文柱道:“周百户,你衙门里的人,怕也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一听这话周文柱便知道,黄庭这是怀疑百户所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自己的手下被人怀疑,周文柱心里当然很不舒服,但他表面则恭顺道:“公公教训得是,若衙门里真有吃里扒外之人,我一定把他揪出来!” 实际上,这话已不是第一个人对他说了,之前因为刘玉才这些人事,沈岳也对周文柱说过这些话。 但黄庭此时的态度,却让陈啸庭感到不解。 在听到陈立诚死亡的消息时,黄庭的表现未免也太平淡了些。 陈立诚的死亡意味着线索断了,或许真相再也没有大白的时候,他本应该很愤怒才是。 跟着黄庭一路走进书房内,停在陈立诚的尸体旁看了一会儿后,黄庭才道:“前两天他还和李长山一起来拜见咱家,谁承想现在却死了!” 没工夫体会黄庭话里的深刻含义,此时陈啸庭将那份遗书拿出,沉声道:“公公,这是从陈立诚身上搜出来的遗书!” 黄庭随手接了过去,大概看了一眼后便道:“和杨远教的话两相契合,不错!” 陈啸庭不确定黄庭是否知道什么,但他还是提醒道:“公公,属下以为此事有诸多疑点……” 可还没等陈啸庭说有那些疑点,黄庭却问道:“可现在陈立诚已经死了,还如何能往下查么?” 黄庭的话陈啸庭回答不了,但对方这种消极的态度,却让他感到很是不解。 黄庭前后对案子的态度,就因为一个陈立诚的死亡,居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以至于现在陈啸庭都分不清,黄庭到底是希望破案,还是不希望破案。 似乎看穿了陈啸庭心里的疑惑,黄庭阴柔的脸上露出笑意道:“我等忠君之事,自当堂堂正正刑事,小聪明不要耍太多了!” 虽然黄庭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陈啸庭总有一种感觉,这话黄庭也是对自己说的。 仔细扫视了陈立诚的书房后,黄庭只叹息道:“权财虽好,但也要取之有道啊!” 说完这话黄庭便转身,然后直接往书房外走去,陈立诚的遗书也被黄庭揣在了怀里。 目送黄庭离开后,陈啸庭才对周文柱道:“大人,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处置?” 周文柱目光深邃,便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黄公公说的对……咱们堂堂正正行事即可,这样才不会犯错!” 今天这两人都神神叨叨的,陈啸庭便道:“大人,那还往下查么?” 周文柱笑了笑道:“有些事情,限于咱们的层级看不清楚,所以我们只需要按黄公公意思办就好了!” “你说……黄公公刚才的意思,是查还是不查?”周文柱反问道。 听周文柱这番话,陈啸庭无法判断他是否知道些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不该问。 回溯这次事件的源头,已经被毒死的胡唯德,很可能就是因为查了不该查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死的。 想了想后,陈啸庭便道:“既然不查,那陈立诚之死,就以畏罪自杀结案?” 周文柱便道:“就这么办,刚好杨远教也是如此招供,这是一桩铁案!” 第190章 有没有兴趣 永治十六年三月二十一,广德百户所。 假药案的调查因为陈立诚的自尽戛然而止。 从胡唯德这位七品兵部主事的死,到广德府通判陈立诚的自尽,这次事件以前后两位官员的死亡而结束。 而在今天,就是黄庭和张震山离开的日子。 这次事件被抓的人,除了林家被释放,其他如刘家杨家的人都要被押至卢阳,明正典刑。 黄庭和张震山带的人手,要带这些人去卢阳并不困难,所以周文柱派人护送的提议被否决了。 “公公,这一路去卢阳山高水远,下官还是觉得应该派人护送,一切以安全为重啊!”周文柱劝解道。 即便他内心深处讨厌太监,但黄庭是雍西镇守太监,所以他得捏着鼻子跪舔。 谁知黄庭此时却笑道:“若是真有谁来劫持?咱家还巴不得呢!” “到时候就得有人露出尾巴,断掉的线索便可以再串起来,说不定有些事就能真相大白!” 这话周文柱可不想接下去,于是他便答道:“既然公公已有打算,下官便不画蛇添足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胡唯德之死的门道,但周文柱却知道此事十分凶险,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黄庭和周文柱正在寒暄,而外面院子里一众小旗官则在此等候,准备恭送黄庭离开。 林家被放了出来,章橙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这时候他正和陈啸庭搅在一起。 “陈兄,这次可多亏了你的帮忙,林家才能洗脱冤屈!”章橙感激道。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那就是林家洗脱冤屈后,才不会连累到他。 陈啸庭一身官服和一众小旗官们站在一起,高大的个头很是显眼,只见他拍了拍章橙肩膀后道:“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兄弟!” 也亏得陈啸庭脸皮够厚,才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 当初找到林家药铺动刀动枪是谁?让章橙去查线索怕走漏消息,意图将他抓捕的又是谁? 但章橙对这话可没更多想法,只听道:“没错,往后咱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啸庭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章橙的肩膀,兄弟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能应承的。 他二人相谈甚欢,但却让别的人很不舒服,谁让陈啸庭和章橙都这么年轻。 在旁人眼中,最让他们不爽的就是陈啸庭,一个人把好差事全都揽尽了。 对这些人的心思,陈啸庭全都了然于胸,但他没有和这些人一般计较。 不遭人妒是庸才,既然他选择了要往上爬,得罪人肯定在所难免。 只要这些人不主动上来招惹他,陈啸庭也不会挑事儿。 也就在这时,只见张震山从内院里走了出来,这才将众小旗官的视线转移。 陈啸庭和章橙站得远一些,所以那些靠近门口的,便打算上前和张震山打招呼。 作为被提拔到千户所的总旗官,在场众人都知道他前途光明,所以谁都想攀上一些关系。 这里面尤以吴明为最,作为当初张震山手下小旗官之一,吴明自认为和张震山关系最近。 但这只是他自认为罢了,其他站在一旁的小旗官们,每一个都迎了上去。 “总旗大人,这些天您受累了!” “大人此番回广德,我等还没和大人喝酒叙旧呢!” 说什么客套话的都有,张震山则一一回话,毕竟当初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 吴明虽是张震山手下人,可因为当初三才会的事与张震山有了嫌隙,对他张震山并没有特殊关照。 更何况,张震山提前从百户大堂过来,目的也不是和这些人寒暄的。 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张震山来到了陈啸庭面前,停下脚步道:“你小子怎么藏在后面?” 相对于其他小旗官主动上前,陈啸庭不为所动也称得上是“藏着”。 陈啸庭不由躬身道:“大人这是哪里话……卑职可不好与前辈们挤在一起!” 这话说的是平常无二,但那个“挤”字却让其他小旗官们臊得慌,舔狗不是谁都能当得理所当然的。 张震山没理会他话里的多重意思,而是对他道:“这段时间做事,辛苦你了!” 张震山对陈啸庭说辛苦,这让多数人都感到惊异,这可是个上下尊卑分明的世道。 陈啸庭也有自知之明,便道:“大人,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岂敢当大人之谢!” 可谁知,张震山却不经意道:“有没有兴趣,到千户所做事?” 没等陈啸庭说话,一旁听着的人可炸开锅了,张震山居然邀陈啸庭去千户所。 千户所和百户所做事,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同级别来说千户所的人要高至少半级。 就如同张震山现在,虽然仍是一位总旗,但其比曲正豪之流地位要高,面对周文柱也不过矮半级。 如果陈啸庭去了千户所,那不就是更进一步?陈啸庭何德何能? 更为关键的是,以陈啸庭现在的年岁,去了千户所这更大的平台,其前途会是如何? 一想到这些,某些人心里恨得牙痒痒,谁都认为自己才是最该受提拔的那位。 所以,众小旗官们都把目光看向了陈啸庭,打算看陈啸庭怎么说。 而此时,陈啸庭也被张震山抛出的这句话震住,他这让他完全没有心里准备。 于是,陈啸庭便谦卑道:“总旗大人,卑职才受拔擢,怕是难当此重任!” 这是……婉拒了?陈啸庭的反应更让众人有些惊讶,但随即大家就把他骂了傻子。 有机会不知道把握,还真以为世界离了你不行? 张震山也愣住,反应过来才笑骂道:“你不愿意?千户所还不一定要你!” 话题到了这里也就戛然而止,因为此时黄庭和周文柱从里面走了出来。 所有站在外面的人,此时都躬身迎候黄庭到来,但黄庭经过人群时直接将众人无视了。 但所有人还得跟上去送行,谁都不想最后关头开罪黄庭,早些把这尊神送走就好了。 陈啸庭跟在张震山身后往外赶,看着老上司的背影,陈啸庭一时想了很多。 张震山真是跟他开玩笑的?这时候陈啸庭还患得患失起来,他既觉得是又不希望是。 一行人来到百户所门口,此时黄庭的卫队和马车已准备好,台阶上周文柱和黄庭正说着什么。 陈啸庭心里想着事没听清,当他听到周文柱一声“恭送公公”时,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这时,张震山转过身对陈啸庭道了声:“啸庭,后会有期!” 其他人皆上前送黄庭,而陈啸庭则对张震山道:“大人好走,后会有期!”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前面两天时间把该交代都交代了。 黄庭和张震山的离开,也意味着胡唯德之死在广德的调查,暂时或者永远结束了。 第191章 林府之宴 夜晚,林府之外大红灯笼高挂,一扫府上的颓然之景。 自从林家上下被抓入狱后,林府的仆婢们便逃的逃散的散,几个药铺也处于半营业状态。若不是章橙在外管束,恐怕林家都要给人搬空。 所以在今天,林大富要在家里设宴,隆重感谢自己的大恩人陈啸庭。 不管大家以前有什么恩怨,但通过章橙林大富知道,自己能出来多亏了陈啸庭帮他洗脱了冤屈。 这不光是救了他林大富一人,而是救了整个林家,这份恩情他又岂能视若无睹。 当然,能为林家请来陈啸庭的,也只有姑爷章橙出马。 但今日前来赴宴的,却不止陈啸庭和章橙,还有他们各自的亲信手下。 从这一点来看,与其说今晚是林大富的谢宴,还不如说是陈啸庭与章橙及其手下的交际宴。 两位大佬还没到,陈啸庭各自手下的人已经先到,此时都和林大富一起在府门处等着。 这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毕竟之前互相都是有过矛盾乃至对峙的,可现在却要在一起喝酒。 今日能够到场的都是真正的自己人,仅陈啸庭这边,就有赵英、郑定、云青峰、余有平、杨月行、魏无定和肖敏中。 这些人要么是故旧好友,要么是铁杆死党,所以才会被邀请过来。 至于一样做了很多事的伍俊和王平安,不管怎么说心里都隔了一层,也就不是此次都能到会。 就在此时,赵英说道:“大人到了!” 陈啸庭和章橙一起来的,站在府门前等候的众人,都齐齐往前走了三步迎接。 “见过大人……”众人齐声道。 陈啸庭和章橙示意众人免礼,众校尉才站直了腰杆。 这一眼扫下去,章橙便感受到了自己和陈啸庭的差距。 除了赵英和郑定直接是陈啸庭属下,其他如云青峰余有平这些人,都是别的小旗官手下,但这些人却自愿为陈啸庭心腹。 就在章橙心里不平衡时,作为主人的林大富则上前来,对二人道:“两位大人,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请进吧!” 当众校尉闪到两边后,便可见林家府门大开,陈啸庭与章橙也不多说,便径直往林府内走去。 虽然经历了牢狱之灾,府上很多仆婢都逃了,但对今晚的宴会林大富还是做了周密准备。 等陈啸庭章橙入席后,便有丫鬟开始上酒菜,此时盘子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陈啸庭章橙以及林大富三人一桌,十名校尉们分做两桌,把林家正厅摆的满满当当。 作为东道主,林大富先站起身来,举杯对陈啸庭道:“陈大人,前段日子因为药材的事开罪了您,谁知您却以德报怨,反将我林家救出囹圄……” “此等大恩,在下必当铭记,今日特意设下薄酒,谢过大人恩情!” 林大富的陈词情真意切,陈啸庭端起酒杯后,便道:“林老板言重了!” 虽后也不待他多说,便举杯向林大富和章橙示意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虽后章橙和林大富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快林大富又以其他明目,向陈啸庭和章橙敬了第二杯和第三杯酒。 不得不说他是个商人,在酒桌上很有一套,陈啸庭也被他吹捧得心里飘飘然。 当陈啸庭放下酒杯后,却对下面诸校尉道:“你们都还愣住做什么?看我们三个喝酒?该吃吃该喝喝!” 章橙此时也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大家不必过于拘束!” 林大富确实个会来事的人,只见他给自己满上一杯后,起身便向诸校尉方向走去。 只听林大富道:“今日招待不周,诸位莫怪……林某也敬诸位三杯酒!” 今晚的主题就是喝酒,林大富真正的陈啸庭的感激,过后还是会以银子的方式体现。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就彻底被烘托了起来,陈啸庭和章橙还注意官仪,下面的校尉们可彻底放开了。 其中赵英最为狂放,搂着章橙手下一名校尉就要放对,还说当初在林家药铺时,就看对方很不爽了。 这一幕看得陈啸庭和章橙大笑,而林大富则在一旁感叹道:“若非出了假药这档子事,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但林大富又紧接着道:“可林某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好好的药材怎么就被换了,怎么就在卢阳吃死了人!”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陈啸庭便道:“家贼难防,林老板以后需得注意,那些心术不正,陋习加身的人就不要用了!” 林大富便道:“陈大人教训得是,但林某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想不明白心里难受的很!” 见大舅哥一脸愁容,章橙便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家人伙同杨家陷害你,背后还有个陈立诚撑腰,就这么简单!” 说起来当然很简单,但林大富却道:“可他们收买的马忠,只是一个普通的管事,根本接触不到送往卢阳的药材!” “更何况,送往卢阳的要是经过层层把关,每一批都要经过我手……根本不可能出现问题!”林大富慎重道。 听到这里,章橙便道:“所谓防不胜防,马忠这等小人想要搞事,就一定有他的办法!” 章橙说的也是陈啸庭所想,所以此时他没有说话,而是饮下了一杯酒。 可林大富却接着道:“药材从广德运出时,便给药箱上了锁同时贴了封条,一直到卢阳都由我亲自押运!” “而送到卢阳仁和堂的前一晚,每批药材我都会亲自开箱让专人查看,确保无误后再次封存!” 林大富饮了一杯酒后,便道:“所以,即便马忠换了药材,到最后这一步若有假药也会被发现!”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于是陈啸庭便问道:“到了卢阳开箱查看的人,可靠吗?” 林大富便答道:“可靠,这些人是我林家的叔父辈,其家人都是依附于林家的!” 陈啸庭将目光扫向了章橙,章橙便道:“这些人我都查过,没有问题!” 连章橙都说没问题,想来检查药材的人就没问题,那么问题会出现在那里? 事情到这里解释不通,但这个话题不适合深究下去,所以陈啸庭便转移话题道:“行了,既然已经出大牢,就不要谈这些糟心事了!” 既然陈啸庭给谈话定了调,林大富也不会自找无趣,毕竟今晚的主角是陈啸庭。 宴会照常继续,林家的酒水是管够的,今晚注定不醉不归。 但在一杯杯喝酒的同时,陈啸庭的心思却已不在这里,林大富的话引发了他的思考。 这个案子的细节,从胡唯德到广德至其身死,再到张震山带队调查至如今,一个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浮现。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第192章 不敢细想的真相 自陈立诚畏罪自杀,陈府所在的宅院便被贴上了封条。 而曾经住在里面的陈家人,有的时候被锦衣卫抓后没能回来,没被抓的也都一哄而散。 站在陈家府门外,陈啸庭盯着大门上的封条,对赵英道:“把门打开!” 打开门就要撕下封条,锦衣卫的封条可不是闹着玩的,也就只有锦衣卫自己才敢去撕。 轰隆隆……在沉重的门框声中,陈家大门大开。 今天陈啸庭是带着任务来的,在陈府要把陈立诚贪污受贿的证据找到。 原本陈啸庭可以不用来的,但因为心里的种种疑惑,他还是亲自接下了这个差事并带队前来。 陈家被封才十几天,进去后虽然看到桌椅等物凌乱,但总体来说还带有一丝烟火气。 “把府上的书籍、账本都搜出来!”陈啸庭吩咐道。 其他人各自去做事,而他本人则带着张二铁几人,径直往陈家得内院书房走去。 书房是陈立诚的私人地方,更有可能搜到证据。 而在一路走着,陈啸庭也在想着事情。 林大富说自己的药材没有问题,偏偏用他的药胡唯德死了。 那么假药到底是怎么流入仁和堂的? 陈立诚想要更多的钱疏通关系,便让杨远教拿下药材生意。 杨远教便授意刘向荣,让他在林家的药材上搞鬼,意图搞死林家并控制刘家。 刘向荣听信杨远教的建议,便收买了林家管事马忠,让他替换了林家药材。 这一切让事情起因经过很清晰,每一个人所做的事都是有理由和利益的。 可恰恰因为这一环扣一环的完美,却让陈啸庭感到有些不正常,这种完美和顺利就仿佛是人安排的一样。 想到这里陈啸庭悚然一惊,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幕后之人的能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难怪这人连奉有皇命的胡唯德都敢杀,难怪连陈立诚都得心甘情愿赴死,为这人遮掩行藏。 疾步往陈家内院走着,陈啸庭越是往深处想,便越觉得可怕。 那个人到底何等身份,亦或者那个利益集团是怎样的存在,才让黄庭在明面上的线索断后,便无法深查下去? 此时陈啸庭不由猜测,这个藏在幕后的人或者利益集团,很有可能还不止在雍西有势力。 “如此说来,胡唯德死得也不冤!”陈啸庭喃喃道。 而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书房外,推门进去后那根悬在梁上的绳子还在,陈家人都没来得及撤下就被控制。 “书房内的书架暗格,都不要放过……所有东西都带回去,让衙门里的人慢慢查!”陈啸庭缓缓道。 吩咐完这些,张二铁几人便进了书房做事,唯独留下陈啸庭站在门口。 “那么再回过头来,林大富送往仁和堂的药材,到底是不是假的?”陈啸庭暗道。 他知道现在的想法很危险,因为越接近真相的同时,往往也就意味着越危险。 而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刘向荣和马忠在交代时,从没直接承认过替换的药材,是送往仁和堂的药材。 陈立诚肯定知道真相,但杨远教知道吗? 杨远教肯定不知道,否则杨远教早就死了。 既然杨远教不知道真相,那他的目的就不是让胡唯德死,那他就真的只是想搞垮林家。 而不管是杨远教还是刘向荣,他们心里肯定明白,替换仁和堂的药材意味着什么。 那些药材是给卢阳的权贵们用的,擅自替换会惹出大麻烦,他们都承担不起后果。 所以不管是杨远教和刘向荣,他们只可能在林家普通的药材上搞鬼,也只敢祸害平民老百姓。 “所以,老爹在林家抓到的假药,才是被马忠搞过鬼的!”陈啸庭低声道。 那么既然马忠没在送往仁和堂的药材上搞鬼,林大富也反复确认过药材真伪,就说明林家送到仁和堂的药是真的。 既然送出去的药是真的,那为什么却吃死了人?问题出在哪里? 走进书房之内,陈啸庭来到了房梁下,将地上蹬倒的凳子扶了起来。 “既然送出去的药没问题,那就是送出去后被人搞的鬼……要么是仁和堂有内鬼,要么是有人潜入了仁和堂搞鬼!”陈啸庭分析道。 东西送到了仁和堂,肯定是在仁和堂内出的事。 可惜,现在马忠刘向荣杨远教这些直接参与人,都被黄庭带走了,陈啸庭根本无法求证自己的猜想。 唯一够格知道真相的陈立诚,却吊死在了这里…… 手缓缓从凳子上拿开,陈啸庭看到凳子上有一双脚印,那是陈立诚死前猜上去的。 “这次调查陈立诚贪污受贿的事实,不知道能否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陈啸庭缓缓道。 陈立诚贪的那些钱,大都用作送人打通关系,收他钱的人很可能就与那幕后势力有牵连,或者干脆就是其组成部分。 可就在这时,陈啸庭发现了不对,因为当他举起手时,居然够不着那上吊的绳子。 他一米八大高个伸手高度超过两米三,却摸不到上吊绳子,这绳子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地上凳子高度仅五十公分,陈立诚身高不过一米六五,哪怕满打满算一米七,其站在凳子上头顶离绳子都还差十几公分。 这当真是意外的收获,这说明一个问题,陈立诚不是自愿赴死的,而是被人强行挂了上去。 这十公分的误差,要不要报告上去? 这个想法才在陈啸庭脑袋里冒出,就被他迅速否定,他可不想重蹈胡唯德的覆辙。 更何况,陈立诚刚好在被抓的前十几分钟死,能死得如此是时候,陈啸庭也难保百户所中没有那幕后之人的眼线。 慢慢往后退了几步,陈啸庭现在只想里那凳子和绳子远一点,这事儿他惹不起。 “大人,东西都搜出来了!”张二铁前来报告,书籍这些东西摆放得整齐,很容易就被搜刮出来。 但外面全府的搜索还没结束,陈啸庭便让张二铁继续查找,能找到暗格什么的最好了。 但陈啸庭也知道这是无用功,因为陈立诚既然是被杀,那么他留下的关键性东西,肯定也会被人毁掉。 即便能搜到一些有用的东西那可能也是人家故意留下来的 就仿佛被人安排过的调查线索一样,从马忠到刘向荣杨远教,最后到陈立诚这里,完美的让这一波人背了黑锅。 也就在此时,书房外急匆匆赶来一校尉,进门后便对陈啸庭道:“陈大人,百户大人急召!” 这人陈啸庭认识,是直属于百户周文柱的校尉,能让他来通传消息,事情一定很紧急。 于是陈啸庭对张二铁等人吩咐,让他们继续仔细查找后,便跟这名校尉一道离开陈府,匆忙往百户所赶去。 第193章 调令 陈立诚死的蹊跷也好,卢阳的仁和堂有内鬼也罢,这些东西陈啸庭只打算深埋心底。 人家能弄死兵部属官和六品通判,按死他一个小小锦衣卫总旗,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所谓难得糊涂,就是这么个道理! 走在百户所内,一路上都有人给陈啸庭打招呼,而他在想事的同时也一一回礼。 当来到百户大堂之外,除了坐在大堂上首的周文柱,陈啸庭还见到三位总旗官和张成发都在。 广德百户所高层齐聚一堂,看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陈啸庭如是想到。 难道是卢阳那边查出了什么,需要广德这边配合行动? 今天是四月十一,黄庭一行离开广德已有二十多天,查出些什么也不稀奇。 跨进百户大堂内,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卑职陈啸庭,参见百户大人!” 这一次,周文柱没有多等几秒叫起,而是当即道:“陈小旗免礼!” 陈啸庭这才站起身来,当他扫视周围人时,便发现在场几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特别是曲正豪和徐成望两人,看向陈啸庭的眼神中,隐隐还有一丝嫉妒。 这让陈啸庭有些莫名其妙,便对周文柱道:“大人传卑职来,不知何事吩咐?” 只见周文柱从大案上拿起一份公函,缓缓道:“从卢阳来的命令!” 果然是有任务来了,陈啸庭感觉有些心累,但还是道:“请大人吩咐!” 只见周文柱站起身来,颇显郑重道:“雍西千户所调令……” 什么什么?陈啸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听周文柱接着道:“辖下广德百户所小旗官陈啸庭,临危不惧,身先士卒……” 中间一段都是夸陈啸庭的话,听得他云里雾里,但心中已有了猜想。 果然,只听周文柱最后道:“鉴于此,特调陈啸庭入千户所直辖,入提刑百户所听用!” 听完这段话后,陈啸庭只明白一件事,自己要调到千户所去了。 至于这个提刑百户所是怎么回事,陈啸庭却了解不是很深,只是曾经听人提到过。 不懂就要问,于是陈啸庭便道:“大人,这个提刑百户所是什么?” 周文柱将公函拿在手里,缓缓道:“我雍西千户所辖有十个百户所,除了下面七府所设的七个百户所,位于卢阳的千户所直辖有三个百户所!” “这三个百户所中,有两个提刑百户所,一个掌刑百户所!” 说到这里,只听周文柱接着道:“提刑百户所负责侦缉刺探,掌刑百户所负责审讯监管!” 听到这番说辞,陈啸庭便大致清楚,这两种百户所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说的话,张震山应该就是提刑百户所的总旗,难道这次自己调动是他在活动? 但转念一想陈啸庭便觉得不可能,仅高一级的张震山,是不可能有这个能量的。 下面百户所中的位置,都被许多人眼巴巴盯着,更何况是千户所里的位置。 既然此事张震山不能办成,那就只有一个人能办……千户所副千户沈岳。 见陈啸庭思索的样子,只听周文柱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有这等天大的好事,难道你还不高兴?” 陈啸庭不由苦笑道:“卑职怎会不高兴,卑职这是惶恐!” 说惶恐可是一点不假,广德百户所里都有许多破事,更何况更大的千户所衙门。 此时正值两位副千户争斗的关键时期,去了千户所就是踏进了旋涡,还真的难说是好事。 这时,只听曲正豪道:“陈小旗,我们想去千户所去不了,你可得珍惜机会!” 这话绝对没有半点掺假,曲正豪现在就非常希望,自己能回千户所任职。 但如果陈啸庭能调走,曲正豪心里也是拍手欢迎的。 有陈啸庭这般强势的属下在,曲正豪深感压力山大,如今自然很想将他送走。 这时周文柱却道:“行了,你们也都当了见证,没事就各自忙去吧,本官与陈小旗有话要说!” 这话一出,曲正豪几人便更有些玩味,怎么看都是百户大人想要拉关系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此时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离开。 但此时在众人眼中,陈啸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已不再是一位普通小旗。 因为他们都知道,要调陈啸庭到千户所去,只能是千户沈岳的意思。 能得千户大人如此看重,那是谁都比不得的事。 当众人离开后,周文柱便从大堂上走下来,带着陈啸庭往偏厅而去。 “啸庭,你可知道,调入千户所意味着什么?”周文柱平静道。 好处肯定有,但具体是什么陈啸庭却不知道,于是他虚心请教道:“还请大人赐教!” 周文柱坐到椅子上后,便摆摆手道:“赐教谈不上,只是怕你辜负了千户大人的苦心!” 陈啸庭连连应是,身子仍旧躬着,态度显得很是谦卑。 这让周文柱很是满意,那些得意就忘形的人,注定走不长远。 周文柱便道:“你可知道,如今雍西下辖各府的百户,都是从提刑和掌刑百户所中的总旗提拔起来的!” “就说我吧……当初沈大人还是提刑百户时,本官就是他手下的总旗,所以沈大人升副千户,本官才能外放为百户!” 这些东西可是难得了解到秘辛,所以陈啸庭聚精会神听着。 说道这里,周文柱便叹息道:“而曲正豪和徐成望二人运气不大好,他们被外放成了总旗虽是官升一级,但几乎没了升百户的机会!” 听到这里,陈啸庭便大致明白了周文柱的意思,那就是要好好把握机会,未来百户可期。 但陈啸庭却没被憧憬遮住眼睛,而是问道:“敢问大人,卑职到了卢阳之后,该如何行事?” 卢阳是个大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玩死,对此陈啸庭很是警惕。 周文柱笑了笑,便道:“虽然现在刘千户的人快隐退了,但这三位提刑百户和掌刑百户还都是他的人,这一点你要记住!” “换句话说,你到时候的百户们,既可能是沈大人的人,也可能是韩彧的人!” 但在最后的对决结果没出来前,一切还都是未知的,所以周文柱便道:“你只要记住,做一切事都为沈大人多想想,就不会有错了!” 这些陈啸庭虽能体悟出来,但由周文柱亲自这般告诫,也少了许多弯路。 此时周文柱接着道:“但好在,你去了还有张震山关照,到时候你多向他请教!” 此时,陈啸庭郑重对周文柱行礼道:“多谢大人教诲,此恩啸庭绝不敢忘!” 虽然要去卢阳的千户所了,但对周文柱陈啸庭仍旧保持足够恭敬,日后上位路上大家仍是一个山头的战友。 即便他调到了千户所去,但说到底还只是一名小旗官,给周文柱留一个好印对他未来发展无疑很有用处。 但最后陈啸庭却道:“大人,卑职还有一个问题,想请大人赐教!” 对陈啸庭的态度周文柱很是满意,只见他笑道:“但说无妨!” 陈啸庭便问道:“要升百户需得做到千户所总旗,那么敢问大人,若想升任千户……是否一定要做到提刑或掌刑百户?” 听到这个问题,周文柱不由感慨陈啸庭心比天大,这时候就在考虑升千户的问题了。 但他还是解释道:“没错,但要做到提刑和掌刑百户,得先坐到下面七个百户位置上!” 听到这里,陈啸庭便对周文柱道:“那卑职就恭祝大人,早日调任卢阳,到时候卑职还做您手下的兵!” 这个马屁听的周文柱很舒心,调任卢阳是他最大的心愿,将将被陈啸庭说中了。 如此年轻有为,还会察言观色……此时在周文柱心里,再次提高了对陈啸庭的赞赏。 “那好,到时候咱们卢阳见!”周文柱豪迈笑道。 第194章 家人的反应 周文柱将公函交给了陈啸庭,同时给他的还有相关勘合,这些陈啸庭到了卢阳都要用。 当他离开百户大堂时,赵英等人已将陈府搜出的东西带回来交了库房,只等着陈啸庭指示。 调令上让他五月初一到千户所报道,陈啸庭很快就不是他们的上司,到了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可指示的。 面对手下八名校尉,以及在场的二十七名差役,陈啸庭开口道:“诸位兄弟,千户所刚来的调令,很快我就不是你们的小旗官了!” 这话才一宣布,众人便是一阵骚动,这个结果对他们太突然了些。 赵英却问道:“大人,您要调那里去?” 虽然心里已有猜测,但赵英还是问了出来,他想得到肯定的答复。 陈啸庭便道:“去千户所任职,还是小旗官!”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骚动,陈啸庭当差才一年,升小旗官不到半年,这就再进一步去卢阳了。 这种飞一般的升官速度,可着实让人感到羡慕,更何况陈啸庭还这么年轻。 当然也有人在心里感叹,陈啸庭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搭上了千户大人的大船。 可不管心底怎么想,众人此时皆道:“恭喜大人高升!” 陈啸庭微微摆手,然后道:“新的小旗官不出意外,是负责大狱的蔡叙,我会让他对你们多关照!” 蔡叙是直属于小旗中的校尉,方才陈啸庭多问了两句,才从周文柱处探听到想法。 “但是你们也要配合他的意志,面子是要互相给的!”陈啸庭告诫道,而且还是盯着赵英说的。 赵英这人性格活泛,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但这样的人很难得到上司喜欢,就像陈啸庭于王有田一样。 实际上,当听到即将有新任小旗官时,众人对陈啸庭还是有些不舍。 毕竟陈啸庭做上司,大家的好处都足得很,现在可能又要回到王有田刘玉才的历史了。 “行了,今天就这样,明天晚上紫云楼,本官请大家最后喝一次酒!”陈啸庭笑着道。 虽然马上要离别,但陈啸庭终究还是大家的上司,故而众人皆拍手叫好。 而陈啸庭回到家中时,时间已到了中午,陈家的午饭已经开始张罗。 推开院门,便见陈啸庭端着碗筷,见大哥回来便笑喊道:“爹娘,大哥回来了!” 这时厨房内高二端着两盘菜,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死丫头喊个什么,回来就回来了,多加副碗筷就是了!” 自己亲娘会有这个反应,陈啸庭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导致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当官后陈啸庭经常不着家,让作为母亲的高二娘感觉白养了儿子。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陈啸庭到现在还没成亲,高二娘可一直盼望着抱孙子。 好在此时陈大用出来解围,沉着脸道:“都还愣住做什么,该吃饭就吃饭!” 于是陈啸庭用老办法转移话题道:“啸林还没回来?” 陈大用便道:“也该回来了,府衙最近可不太平,我想着不让他在里面干了!”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府衙之内肯定不太平,甚至连广德府的士绅们也人心惶惶。 陈立诚死了,杨远教的杨家也烟消云散,这里面隐藏着许多的见不得光的事,谁都怕被牵连进去。 大事自然要与大儿子商量,所以陈大用便道:“啸庭你怎么看?” 一家人走进正堂之内,等二老坐下后,陈啸庭才到:“府衙的衙役没多少盼头,啸林这段时间在里面也看了不少人情冷暖,足够了!” “刚好家里的茶铺需要人帮忙,你就让他回来帮你吧!” 陈大用点了点头,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办了!”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家长,在人生大事上小辈根本没得选,只能服从长辈的安排。 见陈啸庭解下佩刀,陈小玉便上前道:“大哥,我帮你放刀!” 笑着将刀交给陈小玉,陈啸庭打算说调任的事情,只听陈大用道:“茶社现在生意很好,啸林过来帮忙正好……” “你是不知道,只三月咱们就赚了二十两银子……再有两月租金就回了本,后面可都是纯利……” 陈大用不停说着,陈啸庭笑着仔细听,同时从怀里拿出公函。 然后他沉声道:“爹,我要去卢阳了!” 听到这话,陈大用还没说什么,高二娘却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别看她方才对陈啸庭甩脸色,但作为母亲来说,最关心的还是儿子什么时候回家。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陈啸庭则郑重道:“千户所的调令,儿子要去卢阳当差了!” 陈大用一脸不敢相信,便问道:“去千户所当差?”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嗯,调任千户所做小旗官!” 果然是调任千户所,陈大用此事心情无比的激动,大儿子这是为陈家光宗耀祖了。 “是提刑百户所还是掌刑百户所?”陈大用接着问道,在这方面他确实比较懂。 陈啸庭答道:“提刑百户所,很可能是在张总旗手下当差!” 此时陈大用已经坐不住了,只见他站齐身来,大笑道:“好……好啊!” “我陈家祖祖辈辈当差,小旗官出过几位,但从没有人到千户所当差过!” 来到陈啸庭面前,陈大用拍着儿子肩膀道:“啸庭,你可真是为咱陈家长脸了!” 没想到老爹反应这么大,但在这个封建权力至上的时代,陈大用的反应其实也正常。 没等陈啸庭说什么,高二娘却开口问道:“当家的,你是说啸庭要去卢阳,不在府城当差了?” 当从丈夫这里得到肯定答复后,高二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任何母亲都是为儿子好的。 而此时,陈大用则往正堂外走去,同时道:“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 高二娘不由问道:“当家的你去哪儿?” 陈大用头也不回道:“这样的大好事,我可不能憋着,我去老朋友们家里串串门去!” 听到这个回答陈啸庭算是服了,他还是不够能体会到,自己老爹现在极度高兴的兴奋的心情。 对任何时代父母们来说,子女们都是他们炫耀的资本,特别是在老朋友面前更能收获虚荣心和满足感。 而在外面,回家的陈啸林遇到老爹狂喜出门,连自己打招呼都没理会,心里很是不解。 当他来到正堂见到陈啸庭,便问道:“大哥,爹他这是怎么了?” 没等陈啸庭回答,只听高二娘道:“还能怎么了,你爹他疯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兄弟相视而笑,父母之间的恩怨他们是搞不清楚的。 第195章 卸任 在卸任之前,陈啸庭还是好好的清了次客,算是和手下人的正式告别 地方选在了三才会的紫云楼,虽然只过去了两三个月,但现在三才会的变化可不小。 除了会主仍是谢平外,作为三当家的张武死了,对外宣称是得病死的,这让陈啸庭感觉一阵唏嘘。 得知陈啸庭即将高升,谢平不但免了他的桌席钱,还送了五十两银子做盘缠。 这次请客不只是陈啸庭手下的人,还有关系密切的云青峰余有平等人,众校尉可谓济济一堂。 可酒终究是要喝到头的,距离陈啸庭卸任的时间一天天逼近。 永治十六年五月二十,这是陈啸庭最后一次在百户所点卯。 结束之后,陈啸庭便往自己小旗值房走去,却见里面乌压压一片人。 除了自己手下的校尉,还有云青峰余有平等人在,见了陈啸庭后皆单膝跪地道:“参见大人!” 被这情形弄得有些懵,陈啸庭快步进入房内道:“诸位兄弟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大人今天你要走了,但今天您还是我们的小旗官!”赵英沉声道。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陈啸庭便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明白,还是快些起来!” 陈啸庭连番叫起,众人才从地上起来,不得不说他这个小旗官做得很成功。 众人起身后,陈啸庭便与他们道别,并对他们一一勉励。 当其他人离开后,房间里剩下的都是陈啸庭亲信之人,如云青峰赵英余有平等人。 来到自己的大案后坐好,陈啸庭便对面前道:“本想带你们一起去卢阳,到时候也能有个照应,但被百户大人否决了……千户所那边也不会答应!” 在场六人都是陈啸庭在百户所的亲信之人,在听了这话后皆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意思表达到了,陈啸庭便接着道:“好好干,未来可期!” “多谢大人,我等必当奋力上进!”云青峰先开口道。 赵英此时也笑着道:“大人放心,我们还等你升了百户,给我们提个小旗!” 如今陈啸庭才十七岁,未来要升百户所大有希望,赵英这话等于是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了苗头。 陈啸庭不由大笑,然后道:“本官若是升了百户,你们若还在校尉的位置,可就没法跟我了!” 这话虽然只是说笑,但稍多一些心思的的人,便知道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们这些人若不能体现自身价值,那陈啸庭又凭什么白提拔他们?锦衣卫内最不缺的就是做事的人。 说笑结束后,陈啸庭便让这些人各自忙去,不需要一直陪着他。 当众人离开后,陈啸庭便开始收拾里面的物件,好给新任小旗官腾地方。 因为锦衣卫工作的特殊性,陈啸庭很多时候一连几天都在百户所里,这里对他而言就像是第二个家,是家就会有家里的各种东西。 杯子、被褥、扇子、脸盆、毛巾…… “你们进来!”陈啸庭喊了一声。 这是时候还守在外面的,就是张二铁曾春几人了。 只听陈啸庭道:“本官调任卢阳,但你们的家人都在广德,不愿同去的现在就说吧!” “毕竟妻儿父母都在广德,去了卢阳可照顾不到!” 说道这里,陈啸庭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银子,然后道:“不愿同去的,现在就可以拿二十两银子,然后离开!” 这也算仁至义尽了,陈啸庭的目光扫过张二铁曾春几人的脸上,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神中的纠结。 可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跟着陈啸庭前途光明,张二铁等人都看得很清楚。 对他们而言,现在拿着二十两银子虽然多,但却绝了拿更多银子的机会。 而且,他们如果不跟着陈啸庭干,难道还像原先一样傻乎乎的混江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端官家的饭碗,便绝不会再想去混江湖。 而张二铁等人的走和留,陈啸庭并不是那么在意,将身边意志不坚的人清除是他是好事。 若是真有人拿钱离开,这种短视且心志不坚的人注定活不长久,谁让他们四人知道陈啸庭的秘密这么多。 “没有人愿意走?”陈啸庭最后问道。 最后张二铁皆答道:“大人,我们愿意追随大人!” 陈啸庭笑了笑,收起银子后道:“把这里东西收拾一下,替我送到家里去!” 张二铁几人连忙应诺,却不知方才若有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有这几人忙活,陈啸庭倒也清闲下来,但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亲自做。 盯着自己要腰牌上“广德百户所小旗陈啸庭”的字样,陈啸庭叹息道:“该还回去了!” 还回去?还那里去?当然是还给周文柱了。 当陈啸庭来到值房外面,很容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十七岁的小旗官,即将被调入千户所的小旗官,这有多让人羡慕就有多让人嫉妒。 此时,则有人在背后议论道:“千户所的总旗才能升任百户,陈小旗此番就入了千户所,前途无量啊!” 这是锦衣卫的铁则,几乎从来没有过,在下面百户所能干到百户位置的。 便有人感慨道:“陈小旗背后有千户大人提点,咱们这些人怎么比得了?” 但又有人道:“话虽如此,但陈小旗能到如今地步,自己的能力也是超于常人……毕竟千户大人可不用闲人!” 能开口议论陈啸庭的,都是百户所里的小旗官们,下面校尉可不敢在衙门里乱嚼舌头。 当这些人开始议论,陈啸庭却在路上遇到了章橙,或者说是章橙主动找上他的。 “陈大人,这就要走了?”章橙问道。 陈啸庭便道:“后天出发去卢阳,今天交接!” 章橙也不多说,而是抱拳道:“后会有期,日后多回来看看!” 当章橙说这番话时,陈啸庭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然后笑道:“什么日后不日后,有机会总会回来的,别像个娘们儿一样!” 章橙此时也有些局促,倒还真是自己矫揉造作了,这本是那些酸儒们喜欢干的事。 和章橙道别之后,陈啸庭很快到了百户大堂,此时周文柱正与班兴安和曲正豪两位总旗议事。 “大人,卑职前来交还腰牌!”陈啸庭躬身道。 班兴安主动来接过了腰牌,然后递给了周文柱了,说实话他也是羡慕陈啸庭的。 若是再年轻个几岁,班兴安甚至愿用自己总旗的位置和陈啸庭交换,然后去卢阳博个前程。 当然了,他愿意换陈啸庭却不会愿意。 将陈啸庭的腰牌收好后,周文柱便道:“此去卢阳,好自为之!” 陈啸庭毕竟只是一个小旗官,周文柱不可能对他太过热情,反正该说的话找就说过了。 这一路走来,周文柱对他的提携也有不少,所以陈啸庭很是郑重的单膝跪地,然后道:“多谢大人!” 第196章 再见有慧 广德南城,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在清晨的时候特别的安静。 巷子里的一颗榕树下,陈啸庭此时颇有些局促,同时又带有期待站在那里。 在他身后,则是张二铁站在旁边鲁三宝和魏勇,这二人现在是他的带路人。 “大人,徐姑娘就在前面那家!”鲁三宝在一旁道。 没错,今天陈啸庭就是来给徐有慧道别的,这毕竟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 虽然与礼制不合,但陈啸庭还是来了。 徐有慧的家境只能算一般,家里有父亲和哥哥一共三人,就住在巷子里的一处小院里。 而这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徐有慧父兄二人的功名维持,每月能从府学领取一些米粮银钱。 但这些也仅仅是够用,所以只能维持平常人的生活水准。 按道理说父子二人皆有功名在身,应该过得不错才是,偏偏徐家就过成了这样。 “大人,属下查了一下,徐家大少名叫徐有文,现有秀才功名,正在准备秋试……”鲁三宝在一旁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秀才想要考中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鲁三宝继续要说,这时只见一妙龄少女,端着木盆往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于是鲁三宝很自觉闭上了嘴巴,而此时陈啸庭则迈开了步伐。 “徐姑娘……”陈啸庭轻声唤道。 直呼女子姓名是很失礼的,但陈啸庭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徐有慧一下看到了他。 许久不见,两人虽觉得对方变化不大,但偏偏怎么都看不够对方。 这时候鲁三宝没有跟上来,所以陈啸庭主动上前,要从徐有慧手中接过木盆。 “来,我帮你端!”陈啸庭缓缓道。 徐有慧着急得不行,连忙道:“陈……陈大人你可别这样,这些我自己拿就可以!” 徐有慧这不但是客气,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正常反应,没有喊“非礼”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在现在还是清晨,虽然天亮了但多数人还在梦乡里,至少这巷子里的人是这样。 所以最终陈啸庭还是帮徐有慧端起了木盆,里面放的都是些衣物,想来应该是他父兄的。 “今日还是去城外洗?”陈啸庭问道。 实际上,今天没有约上女伴,徐有慧是打算就在巷子口的水井旁洗。 但听了陈啸庭这么问后,徐有慧却鬼使神差道了声“嗯”。 这样正合陈啸庭的意思,城外没有繁多的耳目,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这里离南城城门口并不太远,两人闷头走了十几分钟,便早早的出了城门去。 说实话,徐有慧还没这么早出过城,整个天地都很安静,就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女孩子不开口,陈啸庭便主动道:“自从上次城外茶铺一别,咱们都快一个多月没见了!” 徐有慧只点了点头,她和其他女子终究是不一样的,这时候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娇羞。 随即,陈啸庭又道:“听说你父亲和哥哥都是读书人?” 徐有慧从陈啸庭手里接过木盆,然后道:“父亲被取消了举人功名,现在正发奋读书!” 原本陈啸庭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些,于是他又问道:“为何被取消了举人功名?” 徐有慧不由惨然一笑道:“还不是科场舞弊那些事,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可没一个人信他,就连家里人也不相信他,当年硬生生夺了他功名!” 当年的事,而且牵涉到科场舞弊,乃至于被革除了功名…… 如果真的是科场舞弊,怕不仅是革除功名这么简单,看来当年的事有蹊跷。 可陈啸庭却不能向徐有慧保证什么,便只能道:“你父兄既然苦读,今年秋试必能马到成功,皇天不负有心人!” 但徐有慧可没那么容易被劝,只见她笑道:“谢你吉言,他们都考了七八年了,自己怕都不报什么指望!” 徐有慧说这话时很平静,就像事不关己一样,这让陈啸庭很是不解。 随即徐有慧就给出了答案,只听她道:“他们只知道读书,只知道读书……连我娘重病了也无人照看,才……” 说道这里时徐有慧有些哽咽,然后没有再说下去,显然是提到了伤心处。 陈啸庭却没想到,上元夜那个聪明自信的美丽少女,内心竟会如此脆弱和忧伤。 这也让陈啸庭明白,为何徐有慧会中意自己,可能是这姑娘缺乏安全感,而他恰恰带给了她这些。 一股保护欲从心底油然而生,此时陈啸庭只想让面前女子不要伤心。 可他也没好的办法安慰人家,便只能道:“徐姑娘,别为这些事难过了,人总是要往前看!”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未来的时光可以自己做主,一切都可以是美好的!”陈啸庭平静道,但这样更像是在说真理。 心灵鸡汤这些东西,前世谁没有被灌过,眼下不过照本宣科而已。 对徐有慧来说,这却是比较新颖的说法,至少她在书里是没有见过的。 但偏偏这些话又很有道理,可以说滋润了她的心灵,缓解了一些心里的痛苦。 “陈……陈大人,多谢!”徐有慧简单擦了擦眼颊道。 陈啸庭便道:“别叫生分了,你叫叫我陈大哥吧!” 想起自己正事还没说,陈啸庭便道:“我要去卢阳了,往后你照顾好自己,我会找时间回来看你!” 听到这个消息,徐有慧不由身形一震,然后问道:“去卢阳做什么?” 陈啸庭便道:“千户所的调令,让我去卢阳做事!” 此时徐有慧心情有些失落,有种宝贵的东西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感觉,这让她心里难过。 但她还是笑着道:“那小女子恭贺陈……大哥高升!” 虽然不明白锦衣卫具体的职级,但从广德到省城卢阳去,稍稍一想便知道是高升。 但徐有慧强作笑脸的样子,看得陈啸庭很是心疼,于是他便道:“算不得高升,还不如留在广德,至少还能随时见到你!” 这话说的便露骨了许多,但陈啸庭却更进一步道:“有慧,有些话我就和你直说了……” “我想娶你!” 徐有慧愣住了,方才一切的情绪现在都被放空,此时她大脑一片空白。 求婚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可谓石破天惊,陈啸庭这话是真把徐有慧吓到了。 乃至于此时她连衣服都不想洗,端起木盆便要往家里跑回去,留下原地的陈啸庭有些尴尬。 但话既然说开了,他就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到位,于是陈啸庭跟着道:“有慧你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你家提亲的!” 前面少女行色匆匆,后面少年嬉笑跟着,和广德府城外的好风光汇成一片。 第197章 去卢阳 永治十六年四月二十二,天气明媚。 就是在今天,陈啸庭将启程离开广德,到卢阳赴任去。 陈家现在很热闹,陈大用为了显摆,将原先当差的老伙计们全通知了,美其名曰说好事要分享。 他既然通知了,一帮老朋友们也很给力,特意在今天都来了陈家,说是来送送陈家老大。 所以,单从外表来看的,如今陈家热闹的景象,仿佛要办酒席而非是为人送行。 房间之内,高二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为陈啸庭收拾着行李。 对高二娘而言,以往虽然很多时候看不见人,但至少还在府城之内,而现在大儿子就真的飞远了。 卢阳远在数百里外,即便有心要回来,来回路上就要耽搁七八天,在家待的时间又能有多少? 高二娘暗自伤感,一旁帮她的魏惜则道:“大嫂,啸庭这是去卢阳做大官了,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怎么还流眼泪呢?” 行李其实两天前就收拾好了,高二娘现在这番动作,其实只是为自己找些事情罢了。 听到魏惜的话,高二娘便道:“卢阳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达官贵人也多,啸庭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除了舍不得儿子,说到底高二娘还是担心儿子的。 “啸庭那么能干,谁能让他吃亏了?”魏惜理所当然道。 不只是她这么回答,换了任何人来说,都会这么认为。 这边气氛闷闷不乐,但陈家正堂内外,却是一片活跃气氛。 好男儿志在四方,陈啸庭能去卢阳的千户所当差,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天大的好事。 只听赵群对陈大用道:“老郑,同样都是生儿子,我们这些人可比不过你!” 旁边赵英正站着,听到这话顿时脸就黑了下来,然后道:“爹,你在家我好酒好肉把你伺候着,你话可不能这么说!” 赵群顿时脸也黑了下来,骂道:“那好,老子不要你的酒肉,你也弄个小旗官来当当?” 赵英立马就不说话了,他可没有陈啸庭的能力和运气。 但陈大用此时却假惺惺道:“说实话老赵,我也挺羡慕你的!” 赵群便没好气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陈大用叹了口气,便道:“至少小赵还能陪着你,有人和你说话!” 此时赵群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什么叫至少儿子还能陪着自己?你要喜欢就交换啊! 还有什么叫有人陪你说话?你陈大用走了一个儿子,不还有一个在家陪着你吗? 这也就是现在,因为陈啸庭身份转变后,陈大用的身份终究也有不同了,否则赵群非和他比划两下。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赵群忍住了这口气,只能无奈道:“行,我说不过你!” 陈大用却不满足只和赵群显摆,后面他又找上了郑简,然后又大致重复起方才的话来。 而在一边,陈大能见着大哥家兴盛热闹的样子,也对站在一旁的俩儿子道:“记住了,日后和你们这位堂兄拉好关系,好处受用不尽!” 这话不用他说,陈育才和陈育德两兄弟都知道,他们此时对陈啸庭满是仰慕。 当初陈啸庭升小旗官时,他二人心里在羡慕的同时还有一丝嫉妒,但现在他们都生不起嫉妒的心思了。 实际上一大早起来,陈啸庭也在招呼院子这些客人,话说得他都口干舌燥。 所以现在他才溜进了厨房,拿起水瓢舀满了水。 可当他准备一饮而尽时,却见陈小玉从厨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于是陈啸庭便道:“小妹,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小玉摇头道:“我帮人送东西给大哥你的!” 帮人送东西了?帮谁送的? 然后陈小玉便道:“萱儿姐姐啊……她给你做的衣服和鞋子!” 陈啸庭一下就傻眼了,这时他才想起郑萱儿这回事,人家可是把心都寄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陈啸庭不免有几分自责,如果当初她果断一些的话,现在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郑萱儿对他这么好,现在他难道还忍心,拒绝人家的姑娘的一片真心吗? 说到底,还是陈啸庭穿越以来,在感情上面放任了自己,谁让这是允许一夫多妻的时代呢? 于是陈啸庭对陈小玉道:“帮大哥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替我谢谢萱儿!” 陈小玉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已将郑萱儿当成嫂子了。 在陈小玉离开之际,陈啸庭又喊道:“你让爹他过来一下!” “知道了!”陈小玉应道。 这个时候让陈大用过来,陈啸庭就是要谈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反正老两口对这事也挺上心的。 陈啸庭已打算好了,如果郑萱儿愿意的话,他愿意将她纳为妾室。 虽然这样行为有些渣,但他至少渣得明明白白,能给郑萱儿一个名分。 而且现实些来讲,以陈啸庭如今千户所小旗官的职位,娶郑萱儿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更何况,陈啸庭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更高的位置等着他。 至于正室的位置,陈啸庭已经决定好了留给徐有慧。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会把另一半的选择,和自己的事业搭上关系。 没一会儿陈大用便过来了,陈啸庭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得陈大用即惊讶又羞愧。 惊讶是因为大儿子连老婆都看好了,羞愧是因为纳妾的事,他都不好意思对老朋友开口。 只听陈啸庭道:“爹,如果我不做官的话,萱儿确实是妻子最好人选!” 这句的意思是提醒陈大用,现在陈家的地位不一样了。 也正是这番话,让陈大用心态发生了转变,他这才意识到儿子做官后许多东西就变了。 同时他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和老伙计们说话时,总是少了些以往的亲热感。 “这事儿我会跟老郑说,你不用管!”陈大用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事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对他而言也少了许多麻烦。 而这时候,陈大用则道:“该上路了,此去卢阳保护好自己,不该管的事不要官,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你可要小心些……” 在厨房里听完陈大用的告诫后,陈啸庭便来到了院子里,和到场的叔伯们告别。 “啸庭,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家小子!”赵群大声道。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人也憋不住话,纷纷让陈啸庭飞黄腾达之后,能照顾自己家后辈。 此时张二铁等人已牵着马等候在外,陈啸庭从自己母亲处接过包裹后,便道:“娘,儿子会经常回来看你!” 高二娘再度落泪,只是一个劲让陈啸庭要照顾好自己。 而陈啸庭则叮嘱弟妹,一定要照顾好父母。 道别之后,一家人直接把他送到了巷子口,陈啸庭才坚决让他们回去,再送也是有分别的时候。 骑在马上,陈啸庭回望了一眼身后,便转过头一心向前。 无论前路多坎坷,生活总是要继续! “广德再见,卢阳……我陈啸庭来了!” 第198章 摩擦 雍西在大明朝西北部,和凉州同属于难兄难弟,一直以来都是大明朝穷僻之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你要到了卢阳,就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省城里的浮华不是广德能比的,这里不但人口更为稠密,内里的产业也要多得多。 此时陈啸庭和张二铁等人,便坐在西城门内的一家酒楼内,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下面街道行人。 他们一行五人是第一次来卢阳,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奇的,自然忍不住多看。 这时他们都没有穿上官服,所以也无人对他们敬畏交加,反倒难得体会到乐些嘈杂之声。 “这才是生活!”陈啸庭端起茶杯道。 这话张二铁接不上茬,只听他道:“大人,这卢阳比起咱广德,确实大了不少啊!” 曾春也在一旁感叹道:“就这么一会儿,下面这条街就过了十多辆马车,这城里不知有多少权贵!” 岂止是这些,光是吃饭就贵了许多好吧?这里点上三荤四素一汤,直接就好了五百文钱。 按照大明朝祖制,即使是坐上了百户的位置,每月的俸禄也不过十两,按这消费水平就只能喝西北风去。 这还是卢阳城内最普通的酒楼,稍稍好一些的便不止这个数,所以陈啸庭现在经济压力很大。 “大人,什么时候带咱们去见识一下卢阳的风光?”张二铁颇有深意道。 这次陈啸庭没从家里带钱,只拿了谢平的五十两银子,所以现在他没法儿带手下人去飞。 “吃东西……来日方长,你急什么?”陈啸庭拿起筷子道,心里却在寻思着怎么搞钱。 但想来想去,怕也和广德差不多,千户所里的人都得靠城内有钱人过活。 说到吃东西,张二铁等人立马就来了兴致,夹起一块酱排骨塞进嘴里道:“卢阳什么都好,连东西都更好吃!” 这话听得陈啸庭心里都肉麻,张二铁现在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但这时,只听旁边客座上有人道:“啐……这里的菜也算好吃?恐怕给狗都不会吃!” 这话旁边那桌虽是对空气说的,但听在张二铁耳中却异常刺耳,这不是骂自己狗都不如吗? 只见张二铁拍下筷子,站起身对旁边桌上人道:“混账……你娘的骂谁是狗?” 方才开口这汉子被张二铁指着,当即就回骂道:“老子那里骂你是狗了?你那只狗眼看见了?” 这汉子原本也没想骂人,只是觉得不合口味而已,却没想到刺激到了张二铁。 他们这两桌紧挨着,而且都是坐的壮实汉子,发起火来火药味儿十足,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旁边的曾春见陈啸庭还在夹菜,便知他是放任的态度。 于是他便替张二铁帮腔道:“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既然吃不下饭,我看你还是去狗碗里吃吧!” 这话可叫一个刁钻,把那汉子气得发抖,当即就要从身旁包裹里抄家伙。 但却被其主位上的那名青年喝止道:“坐下!” 刚刚还怒火大炽的汉子,此时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上。 对面这桌有六人,其中主位上那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格外的引人注目。 “兄台若不管束好手下人,在这卢阳城内可是寸步难行!”这青年平静道。 张二铁依旧站着,听了对面青年的话后,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而这时,陈啸庭便沉声道:“坐下!” 这和那青年的话一样,此时陈啸庭正与其四目对视,而张二铁和曾春听到话后便坐了回去。 实际上,从张二铁和对面那桌人口角开始时,陈啸庭便一直观察着对面的青年。 到现在他得出一个基本判断,对面这桌人应该也不好惹,这些人的包裹里明显也藏着兵器。 于是陈啸庭便道:“在下自然会对手下人好生管教,但也劝兄台好自为之,小心祸从口出!” 对面那青年面色平静,说道:“受教了!” 说完这话,这青年便站起身来,对刚刚闻声上来的掌柜道:“正好,算账吧!” 只要稍稍心胸开阔些的,或者说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平白给自己树一个不好惹的敌人。 所以不管是陈啸庭还是这青年,此时都很有默契的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这么诡异的化解了。 掌柜一脸的懵,快速算了账后,便陪着笑道:“客官,一共二两银子!” 单从饭钱上来说,青年这桌要比陈啸庭这边丰盛得多,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爽快的付了钱后,当着青年带着手下人经过陈啸庭旁边时,却笑着对手下人道:“这酒菜确实没法儿入口,咱们换家好的吃去!” 青年手下人哄然大笑,笑声听得张二铁怒火大炽,但被陈啸庭的冷冽的目光逼得坐了回去。 待这青年离开后,张二铁才满是不怠道:“大人,方才你若不拦着我……” 没等他说完,陈啸庭便冷声道:“若不是我拦着你,恐怕你已经被人砍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对四名手下训斥道:“这里是卢阳,不是广德……初来乍到要夹着尾巴做人!” “明白吗?”陈啸庭厉声问道。 见陈啸庭这般态度,张二铁几人顿时低下头去,然后道:“属下明白!” “你们以后眼睛仔细些,刚才那些人都穿的官靴,想来也是那个衙门里的人!”陈啸庭语气放缓道。 而这时,曾春则低下头看道自己的等人的鞋子,然后恭谨道:“大人,难不成方才那些人,也识破了我们的身份?” 就在陈啸庭等人讨论这些时,已经走出酒楼大门的岳梦豪,此时也听自己手下嘀咕道:“大人,方才为什么不让属下教训那厮?” 岳梦豪就是和陈啸庭对话的青年,此时只见他阴沉着脸道:“咱们才道卢阳几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人,几个土鳖而已,咱锦衣卫还怕了他?随便收拾了就是!” 岳梦豪却道:“方才那人穿着官靴,你们没看见?” 手下汉子则道:“大人,属下看见了……但这卢阳城内,那个衙门不给咱们几分面子?” 见手下人愚蠢的样子,岳梦豪则冷声道:“可你有注意看过,方才那些人官靴的样式,和咱锦衣卫的一模一样吗?” 汪平……也就是和张二铁起争执这汉子,此时连忙低下头去,他知道自己惹得岳大人不舒服了。 但岳梦豪也没工夫和一个小人物置气,便沉声道:“咱们千里迢迢而来,为的不是何人平白结仇的,你们知道吗?” 被他气势所慑,五名差役皆躬身道:“属下明白!” 岳梦豪带人到更好的酒楼里吃东西去了,而陈啸庭一行也迅速吃完饭,付钱后准备离开。 第199章 张家 从酒楼处离开后,陈啸庭第一时间不是去衙门,而是往张震山家找去。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还没到去衙门报道的时候。 他在这卢阳人生地不熟的,张震山是他认得且唯一能投奔的,在上任之前他只能厚着脸皮麻烦人家了。 和广德一样,卢阳的北城也是官署区和权贵们的居住地,张震山一家便住在北城的边缘地区。 带着张二铁几人来到张家所在巷子,陈啸庭正想要敲门,却看见巷子内过来一少年人。 “陈大哥,你终于到卢阳了?”来人满是兴奋道。 这让张二铁几人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来的人会是谁。 只有陈啸庭收脑刮肠后,才想起来人的身份,于是他热情上前道:“连超兄弟,你这是刚出门回来?” 没错,这位站在陈啸庭面前的少年,正是张震山的儿子张连超。 见自己没认错人,张连超便热情上前,一边敲门一边道:“陈大哥,我爹他现在在衙门,只有我娘在家!” 陈啸庭微微笑道:“这都大中午了,张叔还在衙门里当值,这可真是尽忠职守!” 谁知这时张连超一脸苦涩道:“陈大哥,我爹他可不是尽忠职守,而是被逼无奈!” “现在的千户所衙门,就像关了两头疯牛一样,什么时候都可能斗上一斗!” 听到张连超将两位副千户比作疯牛,陈啸庭差点儿就笑出声来,好在此时院子们开了。 里面出现的是一位妇人,正是张震山的妻子。 “连超,他们是?” 张连超一把拉住陈啸庭衣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娘,他就是爹一直说的陈啸庭,现在来卢阳当差了!” 果然,陈啸庭这个名字在张家是个热词,张震山妻子立马也热情起来。 “原来小陈来了,你可别怪我老婆子眼拙,没能认出你来!” 陈啸庭则欠身道:“张婶这是哪里话,等会还要蹭你家饭吃,我们才该不好意思呢!” “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人,一顿饭算什么!” 张婶虽然不在衙门里当差,但也经常听丈夫提起陈啸庭,知道这年轻人是来帮卢阳帮忙的。 “午饭吃了没?没吃我去给你们做!”张婶热情道。 陈啸庭便道:“婶子不必麻烦了,我们刚才在外面吃了午饭,现在来是拜会张叔的!” 衙门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陈啸庭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上任前和张震山谈谈,了解一下情况。 “那好,连超你带小陈进去做,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这话,张婶便转身往厨房而去,热情得让陈啸庭都不好意思。 张连超便道:“陈大哥,把马拴在院子就是了,你们到正堂喝茶去!” 张家院子里没有马棚,此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安顿好马众人进了正堂,此时张连超已经泡好了茶,并将陈啸庭请到了主位就做。 “陈大哥,这可是沈大人赏下来的茶,听我爹说是从京城来的,你尝尝!”张连超一脸献宝的模样道。 陈啸庭知道沈岳是从京城来的,那么这茶叶从京城来便不奇怪,只见他笑道:“还是张叔有福气,能喝到沈大人的茶!” 去听张连超道:“陈大哥,我爹他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前两天才被上面训了一顿!” 这话给陈啸庭敲了一记警钟,千户所确实不那么好混,看得出来张震山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即便身后有沈岳撑着,但面对的敌人也很强大,人家也有一位副千户撑着。 虽然韩彧上次输了一着,但仍然有翻盘的机会,这就导致现在的他会更不择手段。 换句话说,现在千户所内是争斗最激烈的时段。 人家连张震山都能敲打,要收拾他一个小旗官,简直不要太简单。 当然,这只是陈啸庭告诫自己不要惹事,但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怕事。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点头道:“这茶真不错!” 张连超却不会想到,陈啸庭在这几息之间想到了那么多,此时他还招呼着张二铁几人喝茶。 后面的时间过得很快,陈啸庭想要了解卢阳的风土人情,张连超便一一对他讲解。 好歹也在卢阳呆了半年多,张连超介绍起来滔滔不绝,也让陈啸庭对他性格多了几分了解。 当太阳西斜之际,茶壶里的茶已经换了三次,但张连超小小年纪吹起牛来却滔滔不绝。 也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臭小子,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一听这声音,陈啸庭和张连超都站了起来,这是张震山回来了。 当张震山来打正堂门外,张连超便连忙迎了出去,对自己老爹恭谨道:“爹你回来了,陈大哥他来咱们家了!” 张震山将自己佩刀扔到了张连超手里,然后道:“你又和人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看来张震山对自己儿子很了解,陈啸庭如是想到。 见张震山踏进正堂,陈啸庭便恭谨道:“张叔!” 而张二铁等人也都起身行礼。 张震山示意免礼后,便道:“我见院子里的马匹,便只知道你来了!” 陈啸庭却笑道:“张叔,有件事儿我想问你!” 张震山坐到主位上,接过张连超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便道:“什么事问吧!” 陈啸庭便道:“我调任卢阳的事,是您帮忙周旋的?” 张震山放下茶杯,便道:“怎么,这等好事找上你,你还不高兴?” 陈啸庭无奈道:“眼下千户所的情况,可算不得好去处!” 张震山便笑道:“如果现在你不来,日后恐怕就来不了了,沈大人正值用人之际,时不我待啊!” 这话的意思陈啸庭听懂了,现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不参合,沈大人也就用不着自己了。 “多谢张叔提点!”陈啸庭恭谨道。 而旁边的张连超则一脸懵,他却看不明白,自己老爹怎么就提点了陈啸庭了。 而此时,张震山也正色道:“实话跟你说吧,你即将接人的小旗官位置,上任是被沈大人强行推下去的!” “虽然他才三十多岁,不听话一样被从小旗官位置拉了下来,连继任校尉的机会都落到了兄弟一脉!” 不得不说,沈岳这一手玩得可是够绝,这位倒霉小旗官后代连锦衣卫的铁饭碗都没了。 想来玩儿这一出,沈岳也是为了给所有人立威,顺便把自己的人提上来。 见陈啸庭若有所思,张震山便道:“啸庭,沈千户对你格外看重,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厚望!”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时候他也确认了一件事,调自己上来确实是沈岳的意思。 现在他唯一担忧的是,自己回变成用在刀刃上的好钢,那意味着他会比旁人更凶险。 第200章 千户所事1 在张家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吃了饭,张震山便带陈啸庭去见沈岳。 明天就是陈啸庭正式上任的日子,在这之前去见沈岳也是应有之义。 今天是正式拜见沈岳,所以陈啸庭一行穿上了官服,就连张二铁也不能例外。 原本陈啸庭以为是去千户所,但张震山却将他领到了沈府,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见面。 也正因为此,才更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这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站在沈府大门外,想起自己区区一位小旗官,能得到沈岳的亲自接见,属实是够看得起他了。 沈府的大门打开,里面的仆人见到张震山后,便笑着道:“张大人您来了,老爷他刚起身呢!” 不得不说他们来得够早,但这是表示心意的时候,当然是来的越早越好。 只听张震山道:“老沈,烦请你去禀告千户大人,就说张震山和陈啸庭求见!” 陈啸庭?老沈头儿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然后便将目光扫向了门口的年轻人。 然后他便是霍然一惊,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就成了小旗官,也不知是那家的子弟。 在老沈头儿心里,已将陈啸庭归类为依靠父辈荫庇,得以坐享其成补缺的少年人。 但这些不该是他过问的,于是他将门口让开,把张震山和陈啸庭带进了府内。 他二人被引进了客厅后,便有婢女端上香茶,同时还各自上了一盘糕点。 这就比一般待客讲究多了,就连那两名上茶的婢女,陈啸庭都觉得养眼得很。 等这些婢女们上茶之后,她们便主动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陈啸庭两人。 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张震山便开口道:“啸庭,私下场合咱们都称沈大人为千户大人,但在衙门里或是刘千户在场时,记得称呼沈大人!” 这道理只需要一说,陈啸庭清楚了里面的纠葛。 私下里怎么跪舔沈岳都可以,但公开场合下却要照顾千户刘长明的面子,毕竟他才是雍西千户所正派千户。 陈啸庭便道:“卑职明白!” 见陈啸庭肃然的样子,张震山笑了笑道:“不用太过紧张,千户大人很随和!”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又喝了一口茶。 为了不让气氛无聊,张震山便开口道:“千户所有三位百户,提刑百户为张元胜和刘世安,掌刑百户为任连生!” “任连生今年已五十多岁,按理说已到了快退下来的年纪,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接任,所以还在位置上熬着!” 这话立马就牵动了陈啸庭的注意力,关于千户所内部的情况,是他迫切想要了解的。 没有合适的人选?严格来讲恐怕是沈岳和韩彧相持不下,而刘长明也想保留一些体面,才没有人这位任百户卸任吧! 而这时,只听张震山接着道:“任百户老了,许多事情也看得开些,对两位大人的争斗不偏不倚,所以不用多说!” 也只有这样一位老人,才能在权力斗争中独善其身,而且还需要有刘沈韩三方鼎立这种特殊条件。 然后,张震山又道:“关键你要清楚的是,两位提刑百户中,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还请大人赐教!” 张震山手掌扶在椅背上,便道:“张元胜此人历来和韩彧来往密切,虽然明面上唯刘千户马首是瞻,但暗地里已倒向了韩彧!” “而刘世安刘百户,虽然没有明确表示站在咱们这边,但和张元胜素来不和……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这特么关系还真复杂,陈啸庭心中暗自吐槽。 却听张震山继续道:“而下面的总旗小旗们,则更是各有心思难猜,这些就需要你自己去注意了!” 实际上,能够知道这三位百户的大致立场,对陈啸庭来说也大致沟够用了。 于是陈啸庭问道:“大人,不知卑职是在那位百户手下?” 张震山却笑道:“你知道我是在那位百户手下?” 陈啸庭摇了摇头,这些他还真不知道,主要是之前没有问过。 张震山便道:“本官现在张元胜手下听用,而你……则在本官手下听用!” 张元胜……倒向韩彧的家伙?陈啸庭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不该是刘世安手下吗? 早就预料到陈啸庭会是这个反应,张震山便道:“事实就是这样,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户所内这摊事儿,乱着呢!” 下任千户角逐得越厉害,千户所内也就越混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也就是这时,只听后堂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震山与陈啸庭立马就站起身来。 果然,只见沈岳一身紫色三爪麒麟纹官服,在两名婢女的陪侍下从后堂出来。 张震山与陈啸庭皆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在位置上坐定后,才道:“都起来吧!” 在沈岳面前,陈啸庭表现得很是小心,看了张震山起身后才跟着站了起来。 “陈啸庭……当初你在广德府衙内,和白莲教逆贼搏斗时,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沈岳笑着道。 这番话勾起了陈啸庭的回忆,也正是因为当初那件事,他才能搭上沈岳这条大船。 可以这么说,府衙内救沈岳是陈啸庭人事的转折点,由此他才踏上了快车道。 什么努力、奋斗……都比不上搭上沈岳的关系。 陈啸庭便躬身道:“大人威名赫赫,卑职敬畏交加,不能自已!” 这个马匹拍的不错,让沈岳很是受用,只见他对张震山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这小子在广德府衙,在白莲教屠刀下救了本官的性命!” 沈岳愿意把这件事明着说出来,那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陈啸庭如是想到。 而此时张震山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千户大人才对陈啸庭如此看重。 “大人,当初也是卑职失职,才会让大人涉险……”张震山做检讨道。 谁知沈岳却道:“此事于你无关,都是周文柱办事不力,才有此番祸事发生!” 沈岳居然直言周文柱办事不力,难道周百户要失宠了?陈啸庭心中如此猜测。 但之前周文柱对升任提刑百户信心十足,和沈岳态度相悖,让陈啸庭怎么都想不明白。 猛然间陈啸庭想到一种可能,这厮不会叛变了……投向了韩彧一边吧? 如果真是这样,韩彧给他开出提刑百户的价码,倒也不足为奇。 但这都是陈啸庭的猜测,毫无根据的猜测,此时没法说出来。 否则岂不有离间沈岳和周文柱的嫌疑?一位百户和一位小旗谁的分量重?沈岳会相信谁? 第201章 千户所事2 “陈小旗?” 被沈岳叫了名字,陈啸庭才从思索中抽身出来,然后便见沈岳和张震山都看着他。 “大人,卑职……” 没等陈啸庭找好借口,便听沈岳道:“莫不是想家里了?” 陈啸庭便点了点头,然后道:“大人见笑了,卑职未曾离开过家里,心里有些记挂双亲!” 沈岳便和煦道:“少年人想家也正常,日后有的是机会回去,但现在你可得打起精神,本官还等着你们帮忙呢!” 不得不说,这番话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这时候陈啸庭心里有种感觉,面前的沈岳虽是千户但更像一位和蔼的长辈。 不但体现出了对陈啸庭的倚重,更表达了对陈啸庭的关心,让人不感动不行。 好在陈啸庭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虽然感动但还保持着理智,此时他心里不得不佩服沈岳的驭人之术。 让下属对你感恩戴德,可比让下属敬畏交加高明多了! 于是陈啸庭单膝跪地,颇为动容道:“多谢大人关心,好男儿志在四方,家中有弟妹照顾,卑职只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沈岳点了点头,便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行大礼!” 陈啸庭的能力沈岳是认可的,救过他命反而是次要的,所以他才会对一位小旗官如此礼遇。 “假药案的事张总旗都和本官说了,你办得不错,对那些文人就是要下狠手,你比很多人都强!” 说这话的时候,沈岳目光看向了张震山,虽没说什么但却让张震山低下了头。 随时都在拉拢,也随时都在敲打,陈啸庭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但对这种夸奖,陈啸庭可不敢直接受了,张震山的面子他要照顾到。 于是他道:“当时周百户对这些酸儒们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后,才让卑职将这些人强行驱散的!” 可沈岳可不是瞎子,只听他道:“你就别为周文柱遮掩了,当时若不是黄庭下了严令,他能让你去做这些?” “但有一点你确实做得不错,让那位教谕革了被抓那些人的功名,釜底抽薪啊!” 沈岳的赞叹发自内心,年轻人有干劲儿冲劲儿狠劲儿,但沈岳更看重的是陈啸庭会动脑子。 不管是当初在泰西县衙与诸吏争斗,还是后面三才会之乱时的表现,陈啸庭都让沈岳很满意。 这把在广德已磨得十分锋利刀,已经到了出鞘大展神威的时候,现在千户之争正好拿来一用。 对陈啸庭夸完了,沈岳又对张震山道:“听说前天张元胜训了你?” 张震山便躬身道:“是有此事,张元胜说卑职越了赵总旗的界,实则是卑职属下小旗官丁忠,带人去赵总旗地面上喝了酒!” “欲加之罪……张元胜这厮可真是韩彧一条好狗,跳得比谁都要猖狂!”沈岳冷声道。 这个时候他一发怒,张震山都老实低下头去,陈啸庭也不例外。 此时便听沈岳道:“你手下那个丁忠和杜云,怕也没那么听话吧?” 张震山便道:“杜云还算老实,只有这个丁忠……看样子也倒向了韩彧那边!”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大吃一惊,原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张元胜倒向韩彧也就罢了,就连张震山自己手底下的两名小旗,都有一位不听他使唤。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也正因如此,千户所内玩儿的都是手段,快刀斩乱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每个人都跟陈啸庭接任那位一样,沈岳看不惯直接就把人撤了,那样的话刘长明也会站出来反对他。 这时,沈岳将目光扫向陈啸庭道:“看见了吧,千户所里的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候还有心情冒两句诗,沈岳这种笑看人生的气度,着实让陈啸庭敬佩。 陈啸庭便表忠心道:“大人若是瞧张元胜不顺眼,卑职可以想办法除掉他!” 想办法除掉张元胜?若果沈岳愿意的话张元胜早就死了,但事情绝不能这么办。 否则张元胜非正常死亡,韩彧直接就可以的把罪名安在他沈岳头上,上面大人们不傻也会猜到是怎么回事。 斗可以,但必须光明正大的斗争,至少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才行。 “刚刚才夸你办事得力,怎么现在却说胡话了!”沈岳端起茶杯道。 这只是陈啸庭表明态度的一句话,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在乎被说两句,只听他道:“大人教训得是!” 能被沈岳亲口教训,同样是很多人求不到的,陈啸庭并不以之为耻。 这时沈岳对张震山道:“这件事你暂时受些委屈,张元胜这厮看不清大势,本官日后不会轻饶了他!” 张震山便道:“多谢大人挂念,卑职会帮大人看好张元胜!” 沈岳将张震山从广德调上来,除了是对他的回报外,看住张元胜也是目的之一。 但张元胜毕竟是提刑百户,张震山作为属下能怎么看住?顶多只是为沈岳占一个位置 此时,只听沈岳沉声道:“上一次,本官胜了韩彧一局,到现在他都没有还手,咱们都要警觉些了!” 因为对方一旦动手,便可能是雷霆万钧之势,不会给他们喘息之机。 张震山也点头道:“大人,只要刘千户站在您这边,韩彧他再怎么闹也没什么用!” 下任千户的人选,虽然是由镇抚司做决断,但刘长明的态度也很重要。 因为他代表的千户所内的一股势力,镇抚司为了平衡考虑,肯定要综合刘长明的意见。 但沈岳却道:“此事难说,刘千户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真实态度谁都摸不准!” 这些话陈啸庭都插不上嘴,此事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后面沈岳又和张震山谈了些别的事后,这次见面才算结束,临了时沈岳还关心了陈啸庭的去处。 在得知他如今手头拮据后,当即便让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让他自己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又是关心又是给钱,沈岳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这样的好上司当真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差那么一丝丝,陈啸庭就对沈岳死心塌地了。 对沈岳多番感谢之后,陈啸庭才跟张震山离开了沈府,怀里还多出了一百两银子。 “沈大人就是如此慷慨大方,跟着他干,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张震山走在前面道。 陈啸庭笑道:“如此厚爱,卑职只能为千户大人做牛做马了!” 这算是小牢骚吗?张震山心底嘀咕道。 “先去找个住处,一百两银子够你在北城租个院子,住上两年了!” 第202章 张百户的下马威 永治十六年五月初一,雍西千户所。 作为到任的第一天,陈啸庭第一次正式踏进了雍西千户所的大门。 跟在张震山身后,陈啸庭心里一片平静,毕竟他连沈岳都见了,此时去百户所便算不得大场面。 千户所是个大衙门,但实质上来说,千户所是由三个百户所组成。 “每天百户所都要点卯,每十天刘千户会组织一次点卯,但只点小旗官及以上官员!”走在前面,张震山介绍道。 “如是稍有大事要议,也只有总旗官及以上才能旁听……” 听到这些话,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千户所里还真是官阶分明,这话听来只有做到百户才有发言的资格。 这话也提醒了陈啸庭,在千户所里不要随意开口,哪怕有好的建议,也得私下来对张震山讲。 实际上这和在广德也差不多,一般来说周文柱召集议事时,到会的小旗官一般也不会开口,只不过陈啸庭是个例外罢了。 但卢阳不是广德,该低调陈啸庭便不会冒头。 当他们来到左提刑百户所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乌鸦鸦一片人,几十名校尉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各自都相互聊着什么。 而在院子北面,则是八九命身着图红色官服的官员,正是这百户所里的旗官们。 只听张震山道:“等会儿见了张百户,他可能会刁难你,你可得小心些!” 这话不需要张震山提醒,陈啸庭心里也已有所准备,毕竟张元胜可是韩彧的人。 进了百户所大门后,里面的校尉们都看着他们都两人,当然最主要还是看陈啸庭。 如此年轻的小旗官,任谁都知道来头不小,毕竟这里是千户所。 而这些校尉们给陈啸庭的感觉则是相对年轻,三十岁以上的不到三产,其他大都是二十多的青年。 脸上带着阴沉,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威严,陈啸庭跟着张震山往前走去。 而挡在前面的校尉们也自动让开路来,陈啸庭再年轻也是官,他们可不敢对上官不敬。 更何况,虽然看起来年轻,但陈啸庭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也让人不敢轻视他。 别人盯着陈啸庭看,陈啸庭却一直看着前面,那里有百户所的诸位旗官们。 他的对手不在校尉中,而是前面那些当官的。 “张总旗,你可算来了,迟到了怕是又得挨百户大人一通训!”一位着土红色四爪虎纹官服汉子道。 这话是在刺激张震山,陈啸庭没想到一开场言语交锋就这么激烈,这时他要看张震山怎么说。 只见张震山看了看天,便对陈啸庭道:“一大早就听狗叫声,今天不会下雨吧!” 这话可谓毒辣,直接将说话这位总旗官骂成了狗。 “你……” 赵永明一阵气急,但没等他对张震山回嘴,只听张震山淡定道:“张百户来了!” 上官面前自然不是吵架的地方,所以赵永明把怒火憋了回去,看向张震山的眼神中满是不善。 提刑百户张元胜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胡须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在一名小旗官和两名校尉陪同下从内院走了出来。 “百户大人到!” 其实不需要这声大吼,外面的校尉们已经自觉列队战好,生怕出了错惹来责罚。 “参见百户大人!”众人皆行礼道。 张元胜一脸肃然走了出来,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对身侧小旗官道:“开始吧!” 点卯随即开始,旁边校尉拿出名册,按着顺序点了下去。 顺序大致是按官阶定的,所以三位总旗官在最前面,接下来才是十位小旗官。 “小旗官陈啸庭……” 这一声再度牵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多人现在才知道,新到任的小旗官名叫陈啸庭。 站在原地,陈啸庭高声应道:“卑职在!” 点名在继续进行,这时张元胜瞟了陈啸庭两样,目光中满是深邃。 很快便点卯结束,众校尉各自散去,站在前面的当官的则等候着张元胜吩咐。 “今天来了新人,我百户所又添一干练之士,可喜可贺!”张元胜微微笑道。 陈啸庭不知他葫芦里买什么药,此时便躬身道:“大人谬赞,调任千户所是卑职之辛,往后卑职必当尽己所能办好差事,不让诸位大人失望!” 这十七岁的小子话答得不错,看来沈岳还有几分眼观,调上来的不是废物。 这时,张元胜却对张震山道:“张总旗,这小子干劲儿十足,日后你办差可轻松多了!” 张震山却平静道:“大人,百户所里的人都干劲儿十足,只不过有些人没走对路,再好的干劲儿也白搭!” 厉害……陈啸庭在心里赞了一声,张震山对上张元胜也没怂,看来前两天被训对他确实算不得什么。 对话当然无法继续了,但赵永明此时却怼张震山道:“姓张的,你才来百户所多久,也敢论断全百户所的人?” 再下去又要在这里吵架了,这是张元胜不愿看见的,毕竟丢的是他脸面。 于是张元胜沉声道:“行了,百户所怎么样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这话的意思是,百户所是他张元胜最大,谁都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而这时,张元胜的目光看向陈啸庭,接着道:“素闻这位陈小旗办事得力,现在到了我百户所,自然不能可惜了一身本事……”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在心里默念,接下来就要给自己挖坑了。 果然,张元胜便对身侧小旗官道:“有没有什么差事能派给他的?”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去年他刚到广德百户所时,王有田也是利用派差收拾的他。 现在又是这一幕出现,让陈啸庭不得不感叹,世事总是不断在轮回。 随后,那么小旗官便对张元胜道:“大人,下面密探来报说,安阳王近日与官员来往密切,请咱们派员查证!” 这时,张元胜笑着对陈啸庭道:“陈小旗,这差事就你来办吧,一定要查证清楚!” “陈小旗如此年轻便调任千户所,正好借此让我们见识你的本事,才可让上下心服啊!”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陈啸庭办不好这事儿,那就不能让百户所上下心服。 而如果他不接这个任务,张元胜更可以对外说,他陈啸庭是个连任务都不敢接的废物。 内部斗争到了这步田地,下面做小的人是最为难的,陈啸庭此时深有体会。 但要去查一位王爷,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稍不注意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没等陈啸庭考虑好,张震山此时站出来道:“百户大人,陈小旗初来乍到,就让他去查安阳王府,怕是不太合适吧?” 第203章 部下 张震山这话让现场变得死寂,甚至连张元胜的假笑都消失不见。 只听张元胜一字一句道:“那我这百户的位置让给你来做,是不是就合适了?” 这话可是诛心之言,虽然张震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此时也只能惶恐道:“卑职不敢!” 张元胜再也没有好脸色,厉声训斥道:“退下!” 见张震山再次被训,一旁的赵永明笑开了花,接下来两天他又可以开心两天了。 “陈小旗……你也要违抗本官命令?”此时,张元胜语气越发不善。 第一天就撕破脸皮,这样严酷的斗争环境,陈啸庭真不知道张震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此事已成定局,陈啸庭不可能拒绝得了此事。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陈啸庭如是安慰自己道。 在百户所诸位旗官们的注视小,陈啸庭平静道:“卑职遵命!” 这个回答让张元胜颇有些失望,暗骂沈岳调上来的,怎会都是这样的铁脑袋,他其实更希望陈啸庭能认怂。 因为他毕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即便把事情办砸了,也可以说是勇气可嘉……到时候沈岳还可以说是他张元胜咄咄逼人。 但要是陈啸庭不接任务,那就就证明他连最基本的勇气的都没有,这才是张元胜想要看到的。 既然此事陈啸庭已经接下,张元胜便只能期望,安阳王府能够狠狠的教训他一通。 “记住,必须要入府查证,才能探听真实情况!”张元胜再加了一层难度。 陈啸庭答道:“卑职明白!” 事情到了这里也该告一段落,张元胜对众人道:“都办差去吧!” 提刑百户所的人,可没下面百户所那么闲,每个人都是安排了固定任务的。 除了最基础的巡街坐堂,还有便是如陈啸庭这种临时指派的任务,下面密探隔三差五就会上报事情。 张元胜脸色阴沉转身离开,他在百户所里可以随便发火,但下午的千户所大堂议事,又到了他被上面大佬摩擦的时候。 张元胜都离开了,诸位小旗官才跟着自己总旗散去,最后留在张震山身边的除了陈啸庭,还有另两名小旗官。 于是张震山分别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杜云杜小旗,这位是丁忠丁小旗!” 在说丁忠的名字时,张震山加重了自己的语气,陈啸庭知道此人跟自己这边不是一条心。 此时,杜云则道:“陈小旗,久闻大名!” 丁忠接着道:“百户大人派给你差事,你可得悉心办好!” 两个人都想表达善意,但在陈啸庭先入为主的印象下,听出来的味道却不一样。 这时候张震山则道:“行了,都别废话了,你们也都办差去!” 但紧接着张震山道:“丁忠,卢阳城这么大哪儿都可以喝酒就差直接,不要再到赵永明的地盘上去了!” “不然到时候再惹出麻烦,本官也保不了你,别忘了高老三前车之鉴!” 这话威胁的味道很浓,就差直接对丁忠说,再惹麻烦把他一块儿废了。 张震山最后提到的高老三,就是被陈啸庭接任的那位,他就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沈岳给废了。 丁忠此时面色如常,缓缓道:“多谢大人告诫,卑职定不再犯!” 然后丁忠转身离开,但心里却已经骂道:“衙门里还没到沈岳一手遮天的地步,想要废掉自己的位置,那得先看看韩大人答不答应!” 杜云对此视若无睹,对张震山恭谨道:“大人,卑职也去招呼手下人了!” 张震山点了点头,待杜云走远后,才指着他的背影对陈啸庭道:“他想要独善其身,难呐!” 独善其身难,自己这些斗争核心之人岂不更难? 但高风险有高回报,陈啸庭用这个道理说服了自己,反正现在他都得面对现实。 紧接着张震山便道:“下面的校尉都等着你,出了院门往左第三个门进去,就是你的值房!”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张震山不由叹息道:“今日之事,本官也得禀告给沈大人,下午也让张元胜这厮没好日子过!” 今天下午的千户大堂议事,想来也将充满刀光剑影。 张震山离开了,陈啸庭扭了扭脖子,接下来将是他和手下校尉的见面会。 提刑和掌刑百户所,除了小旗官以上的招有差役,下面的校尉都是一个人。 毕竟卢阳的消费这么高,校尉们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不堪重负,手下如何还养得起差役。 在千户所当差的校尉们,三十五岁左右就会主动退下去,衙门里需要的都是年富力强之人。 正因为手下人年轻,所以很可能会有桀骜不驯之人,对这位比他们更年轻的小旗官不服。 来到值房门外,陈啸庭正了正自己的官帽,手按佩刀踏进了房门。 里面满当当十名校尉,谈笑之声戛然而止,皆把目光扫向了门口的小旗官。 众人就这么看着,乃至于都忘了礼数,或者说看见陈啸庭这么年轻,跪拜他众人有些羞耻。 正如张元胜拿他立威,陈啸庭新官上任也是要立威的,于是他开口道:“锦衣卫的上下尊卑,你们都忘了?” 人们从不缺乏善于逢迎者,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后,立马便有两人单膝跪地道:“属下刘建平、王维栋,参见大人!” 可能是因为这两人最年轻的缘故,他们才表现得很识趣,陈啸庭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这是属于能重用的。 而剩下的校尉们,这才一个个参拜下去,口称“参见大人”。 陈啸庭没有立即叫他们起来,而是徐徐往值房上首走去。 土红色官服的下拜晃在众校尉面前,此时陈啸庭一句话都没说,但众人已感心头沉重。 这种沉重让他们不敢抬头,眼睛只盯着陈啸庭的官靴,等待着他脚步的停止。 官威这个东西是有弹性的,就看为官的人会不会用,会用的人就能将手下压得服服帖帖,否则就免不了被架空。 来到值房大堂上首,这里摆了一张椅子在,距离椅子最近的是刘建平和王维栋。 值房左侧偏厅是小旗官私人办公场所,右侧偏厅则是一间会客室,总体来说比广德百户所宽敞多了。 解下佩刀,陈啸庭缓缓落座于椅子上,将佩刀“砰”的一声杵在地上。 这声音仿佛砸在众人心头,让房间内的气氛不由更为凝重,有些心理素质稍差的甚至额头冒出了细汗。 看着下方跪着的十个人,陈啸庭缓缓开口道:“千户所校尉千余人,加上差役人数更多,上下井然有序靠的就是铁一般的规矩!” 说道这里,陈啸庭声音陡然拉高,将佩刀再度往地上一杵,厉声问道:“你们就是这般守规矩的?” 第204章 任务 被陈啸庭这般喝问,众校尉头不由垂得更低,同时心中叫苦不迭。 这位新任的小旗官,可比前任高小旗厉害多了,这样的上司总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轻视陈啸庭,众校尉只想着能这次下马威能赶紧结束。 “上下尊卑,你们可有记在心里?”陈啸庭再度质问道。 此时,跪在一侧的刘建平适时告罪道:“大人,属下知错!” 被他这话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此时该做些什么,于是皆开口告罪道:“大人恕罪!” 所谓适可而止,陈啸庭便沉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犹如久旱之甘霖,众校尉皆道:“谢大人!” 陈啸庭这才松口道:“都起来吧!” 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在地砖上硌得生疼,但众校尉却一点儿苦都不敢叫。 陈啸庭和前任小旗截然不同的作风,此时多数人还是难以接受。 待众人站好后,陈啸庭才开口道:“本官姓陈名啸庭,从今日起就是你们的小旗官,希望诸位日后不要再犯类似错误,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站在近侧的王维栋则道:“大人但有所命,属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维栋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少年人接受新事物总是要快些,陈啸庭这根大腿他们也是要抱的。 存此想法的还有刘建平,他二人都专门打听过陈啸庭的背景,知道这位新任小旗官深受沈副千户看重。 “今日虽是第一天,但百户大人派了差事,接下来就议这事儿吧!”陈啸庭沉声道。 原本众人第一天来,都没打算要办实事,自高小旗离任后他们便没再被派过差事。 既然现在差事来了,那就只能办差了,毕竟拖到明天也是自己的活儿。 刘建平则在一边道:“还请大人示下!” 接过王维栋递过来的茶杯,陈啸庭缓缓开口道:“安阳王诸位应该知道吧!” 王维栋抢先便答道:“回禀大人,咱雍西境内只有安阳王一位王爷,我们当然知道!” 雍西地处偏僻,就藩的封王自不会多,只有中原以及南边的富庶省份,才是皇族藩属青睐的地方。 按理说,被排挤到雍凉之地的藩王,要么是年代久远与大宗疏远,要么就是得罪了皇帝本人。 此时,只听刘建平介绍道:“大人,现任安阳王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八年前接替了其父的王位!” 换句话说,现任安阳王的父亲和当今皇上是亲兄弟,能被发配到雍西这种苦地方,显然和皇上关系不大好。 这让陈啸庭也松了口气,查安阳王是政治正确,任谁都说不出什么的。 于是,陈啸庭便对手下人道:“刚刚接到密探报告,说安阳王与官员士子来往甚秘,百户大人让咱们查证一下!” 这活儿不好干,众校尉此时皆有些动容,那毕竟是一位王爷啊! 实际上,陈啸庭对此事已经有了谋划,现在只需要这帮人做事而已。 于是他吩咐道:“既然要查安阳王,那么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给我盯着安阳王府,已经进出的那些官员士子们!” 这办法并不算多么新奇,为此众校尉还微微有些失望,他们原以为陈啸庭会有多高明。 这些人的表情陈啸庭看在眼里,但有时候是否高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对这件差事他也有了格外的想法。 “都听明白了没有?”陈啸庭问道。 众人皆答:“听明白了!” “刘建平和王维栋留下,其他人都办差去吧,每天中午到本官这里汇报情况!” “记住,你们不单要看安阳王来往的是谁,还要弄清楚这些人离开后,又去了那里……查就得摆出查的样子来!” 而这时,有一年长些的校尉开口问道:“敢问大人,此等枢要之事,为何单单只交给咱们小旗!” 不得不说,世上总是不缺少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事情有蹊跷。 内里的纠葛是不能明言的,所以陈啸庭解释道:“百户大人自有打算,此事既然已交给了我们,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只能把差事办好!” 这话说了当没说,上官是没有义务向下属解释什么的,于是陈啸庭道:“都办差去吧,谁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本官重赏!” 与其说会给人请功这种客套话,陈啸庭觉得还是用钱说话更管用。 当众人离开后,只有刘建平和王维栋留了下来,此时他们心里也有些忐忑。 陈啸庭此时起身,然后往左侧偏厅走去,那里设有陈啸庭的桌案。 将佩刀放在桌上,陈啸庭绕到后面椅子上坐定后,才盯着桌子对面躬身站着的刘建平两人道:“方才你们表现不错!” “下级对上官最重要的就是顺服,如此才能上下通达……” 这些道理其实没人喜欢听,于是陈啸庭上干货道:“跟着本官好好干,日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听得这话,刘建平当即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切定当遵从大人号令!” 王维栋也不甘落后,接着道:“属下也愿为大人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一下飚出了两个成语,王维栋不由让陈啸庭刮目相看,只听他笑道:“文采不错,日后必有大用!” 方才陈啸庭才骂了人,这时候能得他的夸奖,王维栋心里的满足难用言表。 这两人年纪比陈啸庭还要小一些,当差的时间并没多久,所以心思也相对简单。 刘建平此时不甘示弱,便道:“大人,属下也读过一些书,知道不少成语!” 陈啸庭不由想笑,自己这是捡到两个活宝了吗? 但他还有正事要安排,便沉声道:“行了,本官有事要交代你们去做,务必要做好!” 听到要做事,而且还是另外安排的事,刘建平和王维栋顿时恢复了正形。 只听陈啸庭淡然道:“此事倒也简单,你二人下去之后,看看方才出去那些人都在做什么,聊什么!” “记住,一定要细心观察,每天都要向本官汇报!”陈啸庭盯着这二人道。 这是要监视小旗内的其他弟兄?刘建平二人本能就有些抗拒,大家本是兄弟才对。 但看陈啸庭这个样子,这事儿不答应也不行……头一次,刘建平二人感受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属下遵命!”刘建平二人皆答道。 为了给他们鼓劲儿,陈啸庭便道:“这是本官拍给你们的第一件差事,别让握失望!” 千户所里明争暗斗,想要做成大事,首先得保证手下人的是听话的。 而做到如此的第一步,便是先了解这些人的举动,分析出谁是敌谁是友。 第205章 上门 当陈啸庭来到沈府外时,太阳已经西斜,过不了多久就该吃晚饭了。 对于张元胜刁难自己的事,陈啸庭已有了反过来利用这件事的想法,为此他想了一个下午。 本来陈啸庭是想先找张震山商量的,但问了张震山手下差役后才得知,在千户大堂议事后他一般会到沈府再议事。 这个时候再到沈府的,那就是绝对的自己人,所以陈啸庭也来到了沈府。 “大人,属下前去叫门!”张二铁在陈啸庭身侧道。 这里是沈府,可不是自己摆谱的地方,所以陈啸庭要亲自上前敲门。 但就在他准备上前时,沈府的大门却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位身着土红色官服的青年,身后还跟着几名差役。 青年胸前的三爪虎纹图案,预示着这位也是一位小旗官,于是陈啸庭抬头想看清这人样子。 “是你……” “是你……” 两个声音,陈啸庭和对面那青年一同说出,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原来这青年正是两天前,陈啸庭在西门酒楼遇到的那位,当时两边人还起了争执。 这人能从沈府出来,必当与沈岳关系不浅,很可能接下来两人还是战友,所以两日前的争执便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陈啸庭主动上前道:“在下陈啸庭,新进才调入千户所当差,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陈啸庭能想明白的问题,岳梦豪自然也能明晰,所以他也笑着答道:“在下岳梦豪,也才来雍西千户所当差不久,还望陈兄弟日后多多照拂!” 随即两人皆是哈哈一笑,将相逢一笑泯恩仇演绎得淋漓尽致,让身后差役皆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他们还想着可能要干一架的,却没想到这两人这样解决了问题。 “岳兄才见了千户大人?”陈啸庭问道。 岳梦豪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方才与千户大人禀报了些事,大人正与诸位总旗议事,陈老弟进去后恐怕得等一会儿!”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对岳梦豪抱拳道:“那就多谢岳兄了!” 岳梦豪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 “那岳兄请便,小弟我就先进去了!”陈啸庭拱手道。 两人客气告辞后,陈啸庭才带着张二铁几人进了沈府,留下岳梦豪看着他们的背影。 当陈啸庭离开后,岳梦豪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与方才判若两人。 此时,岳梦豪身旁一差役道:“大人,咱们就这么和解了?前两天这些人可嚣张得很!” 回过头来,岳梦豪则道:“陈啸庭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选择总是一致!” 这话差役们听不大明白,但随即有人感慨道:“大人,没看出来他们也是千户所里的人,而且那姓陈的这么年轻就成了小旗官!” 是啊……陈啸庭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就能成为小旗官,未来毕将是自己劲敌。 越是优秀的两个人,一般都不会成为朋友,更何况还被放在一个衙门内。 所以,别看方才两人间表现得很亲密,岳梦豪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陈啸庭是朋友。 “想必这个道理,陈啸庭心里也该明白!”岳梦豪喃喃道。 这时,他对被发配往雍西这个地方,头一次打起了精神来。 有个强力的对手,生活不就更有趣些,岳梦豪脸上再度露出笑意。 一个人太聪明很容易被人当成疯子,岳梦豪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样子,就让他的手下有这种想法。 岳梦豪此时则道:“走吧,还有事要做!” 而在进了沈府的陈啸庭,此时心里和岳梦豪是一样的想法,对方于他而言可能是劲敌。 这是在广德百户所感受不到的,当初唯一能和陈啸庭相提并论的章橙,与这位岳小旗相比差得太远。 陈啸庭一行人被带到一处院子外后,带路的老沈停下脚步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向老爷禀报!” 里面在议事,自然不是随意能够进入的,但老沈却能进去禀报,想来也是沈岳的心腹之人。 于是陈啸庭对其郑重道:“多谢!” 难得遇到个有礼貌的年轻人,老沈不由露出了笑意,然后便往院子里去了。 陈啸庭一行则在外面等着,一向话多的张二铁等人,此时也被沈府的气派压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们心里才感到庆幸,若是在广德时离开陈啸庭,难能有今日进千户大人府邸的荣幸。 没过一会儿,老沈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老爷说让你进去等着,亲随我来!” 陈啸庭迈步进去,张二铁等人却被拦了下来,只听老沈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门口守着吧,为老爷站岗可是你们的福分!” 张二铁几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他们有自知之明,里面确实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跟着老沈进了院子,陈啸庭被带到了一处偏厅里,里面茶水早就准备妥当。 当老沈离开后,陈啸庭则是一人独处,同时在再度思索自己的想法。 而在院子的正方内,沈岳坐在大堂上首,下面则坐了三位总旗官,其中就有张震山。 在讨论完千户所里各方势力后,只听张震山道:“大人,方才可真是痛快,张元胜被骂得就跟狗一样!” 但沈岳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听他道:“但韩彧却没站出来帮腔,你们不觉得奇怪?” 这时,另有一位总旗则道:“大人所言极是,这段时间韩大人确实很反常!” 对此张震山深有体会,只听他狐疑道:“卑职带队去广德办差,韩彧没派人捣乱,是不想得罪东厂……” “可衙门里也一片风平浪静,这可就奇了怪了!” 所以,沈岳再对这几人道:“所以,你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别往韩彧这厮钻了空子!” “还有,要传话给周文柱他们,让他们也要警觉些,小心下面乱起来被韩彧做文章!”沈岳沉声道。 当初广德生乱就有韩彧指使,差点儿就让他赢了关键一局,讷沈岳绝不能让事件重演。 房间内变得安静,此时该议的事已经结束,按道理说该准备吃饭了。 能在沈府吃饭,也就这几位亲信总旗才有资格。 此时沈岳却道:“让陈啸庭过来吧,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在座众人知道有位小旗官求见沈岳,但没想到沈千户会在这里接见他,难道人人都是岳梦豪一般的人物 但这些话他们只能憋在心里。 而在沈岳心里,对这位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此时也充满了期待。 陈啸庭此时过来献策,那必定就有了周全方案,这是沈岳对他的信任。 第206章 留下吃饭 坐在偏厅内,当陈啸庭听到沈岳的传召后,此时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跟着老沈来到书房门外,老沈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陈啸庭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了书房大门。 进入书房的正堂摆了一张桌子,这里是一般会客的地方,而此时沈岳等人则在左侧偏厅。 陈啸庭来到偏厅之外,见了里面一众大佬之后,当即单膝跪地道:“参见千户大人!” 陈啸庭说里面的人都是大佬,这还真没有错。 虽然里面三人都是总旗,可一旦沈岳在千户之争中胜了,这些人立马就可能外放为百户。 此时,里面的四人也都看着陈啸庭,除了沈岳和张震山的另两位总旗,此时对他则是一副审视的样子。 不得不说,被这些人看着陈啸庭还是有一些压力,但也仅仅只是有一些而已。 “起来吧!”沈岳平静道,但却丝毫不减威严。 当陈啸庭站起身后,沈岳便指着那两位陌生的总旗道:“这位是王启仁王总旗,另一位是杜建才杜总旗!” 既然沈岳给自己引见,陈啸庭也不会放过这扩展关系网的机会,于是他欠身道:“见过二位大人!” 王启仁和杜建才只是微微颔首,至少现在他们对陈啸庭的印象还不错。 这时,只听沈岳笑道:“陈小旗,听说你有事要找本官?” 陈啸庭点头道:“回禀大人,卑职此次前来,是因张百户派给卑职人差事!” 这时沈岳便道:“怎么,有什么困难?有难处尽管说!” 作为上司加长辈,关心下属和晚辈是基本操作,这样才能收下面人的心。 不得不说,陈啸庭还是感动到了,于是他道:“多谢大人关心,但卑职可不是来诉苦的!” 于是沈岳向左右笑道:“不是来诉苦的,那是为何而来?” 此时陈啸庭正色道:“大人,张百户用安阳王的事来为难卑职,这恰恰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此时没有人插话,陈啸庭便继续道:“卑职去查安阳王,在此过程中可能会触怒于他,到时候王爷必然怪罪……” 说道这里陈啸庭环视众人,接着道:“安阳王的怒火一定要有人承受,谁来承受?” “自然是谁派的差事,谁就最可能承受!” 说道这里,陈啸庭笑道:“张元胜想借此来刁难卑职,但只要大人您稍加引导,又何尝不能将安阳王的怒火引到张元胜身上?” 沈岳面色平静,然后道:“这就是所谓将计就计!” 听到沈岳都在夸赞,几位总旗也微微点头,但其实心里还未被完全说服,事情那里有那么简单。 谁知陈啸庭继续道:“不但如此,卑职还听说张百户和韩大人走得近,若是让安阳王知道此事是韩大人授意,恐怕韩大人也得受牵连!” 不管可行性如何,陈啸庭这般胡拉乱扯的本事,此时已然让王启仁和杜建才服气。 如果真像陈啸庭设想这样,让安阳王迁怒于韩彧,也够韩彧受一阵了。 这时房间里一片安静,总人此时都等着沈岳的决断。 实际上,说了这么多沈岳一直没表态,陈啸庭心里也很紧张,生怕自己的闹了笑话。 就在众人等待间,只听沈岳哈哈笑道:“看到没有……英雄出少年呐!” 那您的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个计划呢?众人心中皆是如此作想。 此时,只见沈岳对张震山道:“现在你可明白,下午本官为何不以此事向张元胜发难,为的就是陈啸庭这番谋划!” 今天千户大堂议事,因派差的事张震山告了张元胜状,沈岳略过此事让张震山很是不解,虽然他现在还是不理解。 只听沈岳接着道:“如果将此事挑出来,韩彧很可能就会阻止张元胜,如此又怎能为他引来祸水?” “即便韩彧不阻止张元胜,但在千户大堂上讨论此事后,到时候责任也落不到这两人头上去!” 经过这番解释后,张震山等人算是明白了沈岳的良苦用心。 但更难得的是,陈啸庭的想法居然和沈岳不谋而合,世上真有这般聪明的人? 即便是有,貌似也该是岳梦豪那般的大家子弟,而不是陈啸庭这等出身微末之人。 说到底,王启仁和杜建才这些人省城里的人,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乡下人。 沈岳此时笑道:“陈小旗能想到这般,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虽然陈啸庭心里也得意,但他还是谦卑道:“能为大人效力,是卑职的福分!” 沈岳却肃然道:“但你可知道,日后安阳王追究起来,你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时就到了飚演技的时候,只见陈啸庭郑重道:“卑职微末之人,能得大人提携才有今日,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漂亮至极,似这般有能力还忠心耿耿,关键还死心塌地为你效力……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难找! 此时沈岳不由抚掌道:“好……陈小旗能有此心,本官很是欣慰!” 而这时,陈啸庭的这番表现,也让王启仁二人心服口服。 若是他们年轻时能有此时本事,现在怕也不止在总旗位置上了。 夸过之后,沈岳则道:“这个想法虽然很有可行性,但最终还得拿出详细的章程来,陈小旗你有什么办法!” 这些陈啸庭早就想到,于是他便介绍道:“回禀大人,卑职总结了如下几步……” 随后陈啸庭便陈诉自己的想法,有的被直接通过,有的则被沈岳进行了微调。 这不是陈啸庭一个人的事,需要各方面协作完成。 最终拿出通过详细方案后,沈岳便站起身道:“今晚聊得尽兴,天色已经不早,诸位就留下来的吃饭吧!” 当沈岳说了这句话后,陈啸庭本能感受到,气氛发生了一丝变化。 这时,只听王启仁问道:“大人,陈小旗也一起?” 沈岳点头道:“难不成咱们吃?让陈小旗一个人喝西北风去?” 这段对话陈啸庭觉得多余,不就是一顿饭的事情,王启仁怎么还扣扣搜搜的,又不是吃他家大米。 这时张震山对陈啸庭道:“还不赶紧谢过千户大人厚爱,大人可从没留过总旗以下的人吃饭!” 这下陈啸庭明白了王启仁为何会问那句话,原来其中还有这番隐情,看来自己在沈岳心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于是陈啸庭躬身道:“多谢大人厚爱!” 沈岳则摆摆手道:“不用言谢,本官还得感谢你,能做这般周密谋划!” 见到这番场景,王启仁和杜建才不由想到了岳梦豪! 以岳梦豪的出身地位,都没能留下吃沈千户一顿饭……以此来看,陈啸庭居然胜过了岳梦豪。 最关键的是,陈啸庭还比岳梦豪年轻…… 第207章 手下的人 永治十六年五月初五,雍西千户所值房内,陈啸庭端坐于大堂之上。 此时他正拿着一份文书细细读着,里面内容介绍有卢阳城内的诸多衙门,以及各衙门的主要官员们。 这份文书乃是密档,因为里面具体分析了诸位的官员的履历,以及其身后所属势力。 普通校尉根本无权查阅,也只有小旗官一级才能了解,这是陈啸庭从掌刑百户所借来的。 当然,记录官员们履历及背景的文书很多,陈啸庭手里只是其中一份。 虽然是在了解这些,但今天陈啸庭的心却不在此,他在等自己的手下们。 根据这两天刘建平和王维栋的报告,陈啸庭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手下这些校尉们对沈韩二人没有偏向。 这其实也很正常,对于基层的校尉们来说,上面大佬的争斗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只是下面跑腿和卖力的,没人会主动找上他们! 但即使有了刘建平二人的报告,陈啸庭也不会有掉以轻心。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他对手下人的的了解又太少,根本谈不上信任。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当这些人为工具,利用起来为自己办事就可以。 这一刻,陈啸庭不由有些怀念在广德的日子,那时候他手下的赵英等人,个个都可以信任。 陈啸庭今日来的很早,百户所并未点卯,所以他就先到了值房等候。 但他昨日后下了命令,让手下人今日早些到值房会和,因为今天是要动手的日子。 说是动手也不太正确,严格来讲是要上门查证,也就说他们要进王府去。 当然,最终进不进王府,还得听听校尉们禀报的最新情况。 刘建平和王维栋是最先到的,这些天受到“重用”的他们,精神面貌很是不错。 “大人,早!”王维栋打招呼道,手里还拿着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大人吃了没?”刘建平主动问道,这是打算慷他人之慨。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已经吃过了,昨天有什么情况?” 这里问的情况,是指下面校尉们的情况,他二人就是负责这块儿的。 王惟栋赶紧咽下了嘴里的包子,答道:“大人,昨天大家伙儿都尽忠职守,按照各自追踪目标做事!” 这时陈啸庭把目光投向了刘建平,只见刘建平点头道:“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只要手下人用心做事,陈啸庭就放心了许多,至少这些工具还能用。 没等一会儿,其他校尉陆续到来,差不多十分钟内便全部到齐。 “把门关上!”陈啸庭吩咐道。 值房门被关上后,陈啸庭便问道:“出入王府的人还是那些?” 这几天连续观察,最终报上来的结果是,基本全是些读书人出入王府。 而且更多是些落魄的读书人,虽然有着举人功名,但考了十几年也没中进士。 这时便有校尉答道:“回大人话,卑职在王府前后门都有值守,发现这几天一直是这些人!” “都是些落魄的读书人?他们凭什么能进王府?”陈啸庭好奇道。 这也是他头一次对差事本身产生好奇。 “大人,素闻安阳王喜欢诗文,也只有这些读书人才能和他谈一块儿去!”刘建平分析道。 但陈啸庭还是问道:“既然要讨论诗文,为何却找这些落魄举人,卢阳城内举人怕有不少,为何不寻其中佼佼者谈诗论道?” 但转瞬陈啸庭便想通了其中关窍,现任安阳王想必是为了避讳,才只敢请这些落魄举子登门。 想来也是可怜,堂堂王爷没有自由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一点儿爱好都要压抑。 “除了这些落魄举子?就真的没有其他人登门?”陈啸庭再度问道。 又有校尉答道:“除了这些举子,这几天还有一位官员进了王府!” “谁?” 这校尉不由答道:“按察副使大人,听说这位大人喜好围棋,和王爷是老棋友!” “消息可靠?”陈啸庭问道。 那校尉答道:“可靠,此事早有记录!” 和唯一的官员都是早有备案的棋友,这位安阳王看来没有问题。 但该进行的调查不能停,张元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入王府查证才行。 这当然也符合陈啸庭的想法,唯有入府查证才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才有板子落下来。 所以,陈啸庭调转话锋道:“你们说……今日王府还会不会高朋满座?” 当即便有人答道:“回禀大人,今日王府不但会高朋满座,还会比前些天人更多!” “属下探听到消息,据说今日安阳王要大宴宾客,请众士子一起鉴赏一份重宝……” “好像是什么……是一幅画!” 以这些校尉们单位知识水平,再好的丹青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幅画。 当然是人越多越好,那样他们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于是陈啸庭话锋一转道:“虽然诸位都观察得够仔细,但这些人在王府做了什么,却无法了解到!” “按照百户大人的意思,咱们还要上门查证去!” 把锅甩给张元胜,陈啸庭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出了事这些部下要恨也该恨张元胜去。 听到这话,众校尉皆脸色一变,他们可全没想到,居然还要进王府去。 虽然锦衣卫有调查的权力,但谁都要留三分余地,入府去可就得罪安阳王了。 不管安阳王混的有多不如意,但人家毕竟是皇族,足够给众校尉带来压力。 “大人,三思啊!”即便刘建平此时也出言劝阻。 但这事早就议定,陈啸庭站齐声道:“诸位要搞清楚,这是百户大人的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陈啸庭的话斩钉截铁,让众校尉压力更大,锦衣卫已经很久没碰过安阳王府了,以至于让人不知所措。 毕竟是是要办事的,陈啸庭便安抚众人道:“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上面这么做肯定有其道理,咱们只需听令行即可!” “再有一个,本官也会亲自带队进入王府,天塌了也有本官替你们顶着!” 陈啸庭说了这么多,也就最后一句让人信服,只要他也进王府大家就放心了。 看到众人舒缓的神经,陈啸庭接着道:“但是有一点你们记住,王府毕竟是龙潭虎穴之地,进入王府后的每一步,你们都要听从本官指令!” “并且严格执行,听明白没有?”陈啸庭问道。 既然推脱不了,又有陈啸庭这般说辞,在场众人也只能认命了。 “属下遵命!”众人皆道。 陈啸庭面色肃然,接着道:“现在把你们的佩刀,甲胄换上,等王府宴会开始……咱们就出发!” 第208章 各有谋划 千户所的甬道内,张元胜猛然停下脚步,对身侧的赵永明问道:“你是说……陈啸庭已经带人离开了?” 作赵永明很是肯定道:“刚刚才走的,连家伙都带上了!” 张元胜点了点头后,便道:“原本我还准备催他们了,没想到他主动去了!” 赵永明则笑道:“大人,安阳王虽无实权,但毕竟是堂堂王爷,陈啸庭此番去了将会给沈大人惹来大麻烦!” 张元胜则笑道:“陈啸庭是沈岳提拔起来的,惹出了事自该由沈岳来承担!” 陈啸庭想利用此时反噬张元胜,而对方却也存了借此打压沈岳的想法,最后就看谁手段更高明。 “好了,你继续派人盯着,看陈啸庭能玩儿出什么花样,一切都在在咱们掌握之中!”张元胜吩咐道。 张元胜一向比较谨慎,现在非常时刻更不敢大意,因为谁都输不起。 “卑职明白!”赵永明答道,然后就离开了。 而张元胜则整理了衣袖,在两名校尉陪同下,继续往前走去。 相对于有关陈啸庭的小事,他接下来要去和韩彧商量的事,无疑更为重要。 雍西千户所也是对称格局,在千户所正堂两侧院子,便是两位副千户的办公之所。 作为韩彧的亲信势力,张元胜在踏入其院子里时,刚好被窗户旁的千户刘长明看见。 “唉……人老了,还没走茶就凉了!”刘长明叹息道。 此时在他身侧的正是沈岳,他没有看见张元胜去找韩彧,所以不知道刘千户为何而叹。 但他还是劝慰道:“大人老当益壮,我千户所上下谁人不敬重大人威名?” 刘长明露出一个深邃的眼神,千户所不就你和韩彧对自己最为不敬吗? 这两人争权夺利,就是想挖空自己的权力,沈岳是没资格说这话的。 “我老了,你们也别说什么老当益壮的话,这千户所最终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来撑着!”刘长明淡然道。 沈岳这次是来探他意向的,但刘长明已打算待价而沽,便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态度。 看着老狐狸平静的面容,沈岳脸上也露出笑容,只听他道:“大人,咱们喝茶!” 这边两人笑里藏刀喝着茶,另一边张元胜进了韩彧大堂后,两人也在进行着交谈。 只听张元胜道:“大人,您找卑职何事?” 韩彧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问道:“沈岳往你手下派了位小旗,你使唤得如何了?” 张元胜却没想到,韩彧会关心区区一位小旗官。 想到如今陈啸庭即将撞马蜂,张元胜心里就觉得高兴,于是他笑着道:“大人放心,这小子被卑职耍得团团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陈啸庭的名号韩彧听过,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一定能力,否则也不会受到沈岳的青睐。 见张元胜胸有成竹,韩彧也不再多问,一名小旗官本就掀不起多大风浪。 更何况,这次韩彧找张元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端起茶杯,韩彧轻轻吹了口气后,便道:“那件事谋划得怎么样了?” 一听正事张元胜神色凛然,便听他道:“回禀大人,卑职正在着手安排,一切正按计划进行!” 既然是按计划进行的,韩彧心里便安定不少,他对张元胜还是信任的。 能混到提刑百户的位置,就没一个人是简单的,但韩彧还是提醒道:“此事关乎重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你可得注意!” 这话不消韩彧提醒张元胜也知道,只听他道:“大人放心,卑职所用之人都隔了好几层,即便有事也查不到咱们!” “但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一旦有变……绝不能让他们吐出什么来!”韩彧郑重道。 这话的意思张元胜明白,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灭口的勾当他不知干了多少。 “大人放心,卑职会把一切做好!”张元胜淡定道。 接下来,两人又探讨了些具体的安排,并针对当前局势对某些细节做出了调整。 所谓精益求精,在权力这条斗争路上,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大人,此番谋划若成,便可断沈岳一臂,到时候这千户所还是咱们天下!”张元胜笑道。 而此时韩彧也道:“到时候,副千户的位置,肯定有你一个!” 这也是韩彧对张元胜的承诺,同时也是驱使对方的动力。 千户所得另一边某处值房内,总旗官黄至恩端坐主位,看着下面的岳梦豪面色不善。 “本官让你晨时初刻过来,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黄至恩冷声问道。 作为千户所的内的总旗官,黄至恩的倾向明确,对沈韩之争两不相帮。 但他偏偏和王启仁不对付,所以他对付王启仁的行为,也就便向等于偏向了韩彧。 既然已经踏上了沈岳这条船,岳梦豪对黄至恩这位上司自然没有敬重。 乃至于此时黄至恩在发怒,岳梦豪仍旧一片云淡风轻,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知道发怒解决不了问题,黄至恩便道:“交给你一件差事,本官收到消息说城内有白莲教活动在大成街活动,你带人去查查!” 大成街是王启仁手下地盘之一,黄至恩叫自己过去查,摆明了就没安好心。 谁知黄至恩接着道:“每一家商铺都要搜索,哪怕是挖地三尺,你也得把白莲教的逆贼给我挖出来!” 这摆明了是要整王启仁,同时还要收拾自己这不听话的手下。 岳梦豪便道:“大人,大成街可是王总旗的地面,卑职去搜怕不太合适吧?” 黄至恩当即训斥道:“费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岳梦豪不能和黄至恩对着来,无奈之下只能领命离开。 当他来到自己值房,将手下校尉都召集起来后,道:“该干嘛干嘛去,明天黄总旗若是问起,你们就说去过大成街了,没有发现白莲教踪迹!” 刚刚他已将利害给众校尉分析清楚,没有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得罪的王启仁的同时还得罪沈岳。 也只有岳梦豪才有如此底气,敢明目张胆和上司对着干,谁让他背景雄厚呢! 除此之外,黄至恩此人放浪形骸,和千户所许多人都关系不好,也是岳梦豪轻视他的缘由。 “大人英明!”诸校尉皆道,能设身处地为手下着想的上司实在太少了。 听到手下人的赞许,岳梦豪却高兴不起来。 陈啸庭能留在沈府吃饭,已经获得了沈岳的认可,相比之下手下人的赞许又算的了什么呢?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沈岳还是道:“都是弟兄,不必言谢!” 第209章 王府不能进 安阳王府,绝对是整个卢阳城最气派的建筑。 哪怕是雍西巡抚衙门,在王府的雍容华贵面前,也知算能办公的房子。 整个一条街,都被王府包揽下来,可以想象里面会有多宽敞。 严格来讲,修建如此庞大的王府是逾制的,但这种时候没人会来追究。 安阳王能够倾心于享乐,这时京城的皇帝陛下愿意看见,这时的一些小问题便不是问题。 实际上,多数分封在外的王爷们,一生都醉心享受,大多也和安阳王存了一样的心思,仅仅只是为了避祸而已。 站在一处民宅的窗户内,陈啸庭看着王府外来往不停的客人,对现任安阳王的“高调”感到震惊。 来王府的虽都是些落魄文人,但这些人可不无权无势,他们仅仅是没考中进士而已。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卢阳城内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一旦这些人不是在谈论诗文,而是密谋些什么的话…… 陈啸庭不敢往下去想,相信这安阳王也不会有这么大胆子! 否则,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他同时也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有这么倒霉,但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要查安阳王,虽然众校尉觉得很是棘手,但并未觉得这有多么大逆不道。 监视辖区内的皇族,本就是锦衣卫的业务范围,只是办起来比较烫手而已。 所以,陈啸庭此时安慰众人道:“大家不用担心,张百户交代下来的事,一切干系也都由他来担着!” 从现在开始,陈啸庭就要向诸校尉灌输一个意识,这趟差事惹出的麻烦该由张元胜来承担。 到时候不需要陈啸庭刻意统一口径,这些人都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为了隐蔽的观察到王府的情形,陈啸庭带着人占了这处民居,此时这家人还被看守在一楼内。 没过一会儿,一直注意着王府动静的校尉赶了过来,对陈啸庭恭谨道:“大人,王府的客已经齐了!” “你怎么知道?”陈啸庭悠然问道,此时他并不召集动手。 这时,只听这校尉道:“回禀大人,因为门口的知客已经进去了!” 手下人果然还有聪明人,于是陈啸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上司主动问起自己名字,牧长歌当即报出了自己名字。 实际上,陈啸庭来千户所的这几天,已能叫出每名手下名字。 之所以要这么问,只是为了让牧长歌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得到了重视。 “名字不错,家里让先生起的吧?”陈啸庭问道。 牧长歌点头道:“为起这名字,家里还花了一拜文钱,说事用这名日后定能飞黄腾达!” 看牧长歌这一脸笃定的样子,陈啸庭知道这厮怕是信以为真了,但对方的这种想法对他来说刚好合适。 此时,陈啸庭对他道:“你脑子灵光,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了你,升官发财绝非是梦!” 仿佛多年的憧憬就要实现,牧长歌便沉声道:“多谢大人!” 见此一幕,房间内其他校尉心里很是复杂,对陈啸庭他们有一种想靠拢又不想靠拢的复杂心思。 一切都是因为陈啸庭的年龄,他的前途让校尉们愿意追随,但过于年轻又让众人对追随他有抵触心理。 正是察觉到了这种微妙心理,陈啸庭才会对牧长歌说那些话,总得有人先靠过来给这些人做示范。 当牧长歌刘建平王维栋三人日子越来越好之际,就是众校尉真正归心的时候。 此时,陈啸庭站起身来,然后对手下众校尉道:“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所谓的装备是指甲胄,佩刀这两样关键的东西。 提刑百户所还给校尉们配有手弩,但被陈啸庭没有带上,毕竟他去王府是闹事而不是杀人的。 很快众人便将装备检查好,时间到了即将出发的时刻。 陈啸庭扶正了官帽,对众校尉道:“王府里已经开唱戏,现在该轮到咱们上场了,出发!” 众校尉散在陈啸庭身侧,徐徐往王府方向走去。 王府既然是王府,其护卫力量便不会薄弱,仅是大门口便有八名军士站岗侍立。 虽然这些人是军籍,但他们世代接受王府照料,怕是心早就归到了安阳王这边。 当看到陈啸庭一行靠近时,今日在大门口当值的管事立即从台阶下来,然后道:“诸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这时陈啸庭才开口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 这话听得该管事一阵讪笑,然后道:“王府欢迎每一位客人,但今日王爷大宴宾客,便不能招待诸位了!” 这时陈啸庭环视左右道:“不让我们进去?难道王府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这名管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沉声道:“大人请慎言,胡乱说话可是会死人的!” 难怪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是一个小小管事,对上陈啸庭也是不怵的。 “本官接到密报,说安阳王府勾结官员士子,意图不轨……我们现在入府查证,也是为了给王爷洗脱清白!”这番话陈啸庭说得很有礼貌。 虽说是深明大义,但这管事却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只听他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此时陈啸庭已不想废话,便对手下道:“不用理他,咱们进去!” 这名管事随即被陈啸庭推开,然后陈啸庭带着手下校尉,直接就往王府里闯去。 “放肆,王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名管事大吼道。 这特么可是王府,不是路边的客栈,是谁都能随便闯的……这名管事心中怒道。 守卫在一旁的军士们,此时也直觉的围了过来,在王府呆久了他们连锦衣卫都不怕。 陈啸庭没有什么动作,刘建平等人抢先拔出了刀来,和围过来的军士们展开对峙。 陈啸庭环视四方,对军士们训斥道:“你们要干什么?想要造反?” 接着陈啸庭向北抱拳道:“锦衣卫奉皇命行事,你们和我们作对,那就是与朝廷和皇上作对! 这话让军士们犹豫,是人都知道趋利避害,没人敢和朝廷还有皇上作对,他们也不例外。 原本王府军卒虎视眈眈的样子,让刘建平等人还有些担心,生怕发生械斗导致流血事件。 但现在被陈啸庭三言两语一唬,守卫的军卒直接丧失了斗志,危险性一下就降下来。 “把路让开!”陈啸庭按住佩刀道。 听到这话,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军卒们没一个敢上前的,甚至还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急的那名管事跳脚,王府里闯入了锦衣卫,到时候肯定是责任。 就在陈啸庭带人要往王府深处走去,突然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道:“王府不能进!” 第210章 给本王个面子 王府不能进? 陈啸庭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说这番话。 此时从内院大门走出来五六人,除为首那人一身锦衣外,其他都是家仆打扮。 想来说话的就是那锦衣男子了,此人约摸四十来岁,衣着得体而奢华。 其实就陈啸庭眼前所见,王府上下就没一个寒碜的,连外面值守军士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 这时,这名锦衣男子带着手下,阴沉着脸来到陈啸庭面前。 只听他道:“诸位大人,王府重地,你们这样直接冲撞,不大好吧?” 本就是为闹事而来的,陈啸庭不介意和这人理论,于是他便问道:“你是何人?” 面对陈啸庭发问,此人礼数很是周全,沉声答道:“在下是这王府的大管事!” 王府的大管事,就相当于王府的管家了,属于安阳王的心腹之人。 果然陈啸庭便看见,方才被他无视的那名管事,此时小跑到了对面男子身后,正小声说着什么。 “看见没,马上就要唱戏了,大家都准备好了!”陈啸庭笑道。 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众校尉都感到诧异,这特么是在闯王府啊! 只有刘建平和王惟栋,以及刚刚被陈啸庭点拨的牧长歌,此时还站在陈啸庭这边。 “近日接到密报,说这王府之内聚集了大量读书人,千户所才派我们来查看!”陈啸庭朗声道。 他这话可一点儿不假,这确实是从张元胜处得来的差事,就可以说是千户所的意思。 但毕竟是检查人家,王府的人不配合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在削王府的面子。 所以陈啸庭不介意和这管家多扯几句,最终这场子他还是要砸的。 “王爷喜欢诗文,才与这些才子交流学问,此事千户所内几位大人也都清楚,大人回去一问便知!”管家皮笑肉不笑道。 回去一问便知?回去问张元胜还是韩彧?陈啸庭心中冷笑。 只见他往前一步道:“话虽如此,但这些读书人中难免有滥竽充数,心怀不轨之人,我等还是要去查看一番的!” 陈啸庭的话已讲得很温和了,不就是简单查看一下,王府的人心里没鬼也该放行了。 谁知这管家却道:“大人这是哪里话,诸位才子皆是科举取士的贤才,那会有心怀不轨之人?” 陈啸庭呵呵笑道:“那哪能说得定,别说这些举人了,朝廷上下那么多做官的进士,不也有贪墨害民之辈!” 见陈啸庭如此咄咄逼人,王府门口那名管事气得不行,在柳管家面前区区一小旗官也敢放肆。 宰相门前七品官,柳管事深受王爷信重,卢阳城内的权贵们何人不对柳管事以礼相待。 为自己上司愤愤不平,门口管事对陈啸庭恨恨道:“你们别太过分,若是惊动了王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陈啸庭瞥了这人一眼,冷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的份儿?” “滚……” 在王府内让里面的管事滚,柳程祥对陈啸庭的胆子再次刷新了认识。 他实在想不明白,区区一小旗官那里来的勇气,敢来王府闹事。 再有一个,雍西千户所如今内斗不断,又怎会派这么一个愣头青,来王府找不痛快。 但此时,柳程祥也对下属道:“退下!” 对面毕竟是锦衣卫的人,如陈啸庭所说是可以代表皇帝的,柳程祥还得和陈啸庭理论。 于是他沉声道:“这位大人,你们千户所的几位大人,也曾是王爷的座山宾客,难道他们也是心怀不轨之人?” 当然不是,但如果直接承认的话,道理岂不都站到了人家一方。 于是陈啸庭一挥手道:“兄台,你和我们说这些没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这里可是堂堂王府,你一个小旗官也想进去撒野? 如果是张元胜亲自带队,柳程祥绝对屁都不会放一个,还会把对方迎进府中配合工作。 可陈啸庭只是名小旗官,连他都可以擅闯王府,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里面可都是些士子,这些人的嘴巴都刁毒得很,谁知道他们出去会乱说些什么? 再有,陈啸庭这个时候带人闯王府很可疑,在未弄清楚他真实目的之前,岂能随意放他进去。 虽说锦衣卫对王府有调查权,王府阻拦会出问题,但这也得看皇帝的态度。 眼前这种情况,明显是锦衣卫的人没道理,所以拦住他们柳程祥并不害怕惹麻烦。 “这位大人,难道你就丝毫不顾及王爷的面子?”柳程祥冷声道。 此时在他身后,除了方才守在门外的军士,已汇聚了二十多名家仆和侍卫。 这些人看向陈啸庭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他们和王府休戚与共,陈啸庭为难王府就是为难他们。 被这么多人盯着,方才还想着事不关己的校尉们,此时反而提高了气势。 正如王府的人团结一样,诸校尉在外面也是横惯了的人物,此时岂能在气势上被人比了下去。 “我等奉命行事,谁若阻拦……也是和我们锦衣卫为敌!”陈啸庭冷声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需要慎重把握尺度了,陈啸庭必须弱化自己的存在,而将锦衣卫这个衙门推出去。 “王府重地岂容擅闯?”柳程祥也丝毫不让道。 陈啸庭再度往前一步,然后道:“锦衣卫办事,你敢阻拦?” 锦衣卫办事,确实不大有人敢阻拦,但柳程祥也被逼无奈。 折了王爷的面子,即便他再是深受信任,阻拦不力一样会受惩处。 “我看谁敢放肆?”柳程祥肃然道。 他既然敢表这个态,后面的侍卫们一不会怂,他们深受王府大恩,便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其实柳程祥也是在赌,赌陈啸庭不会有那么大胆子,敢在王府之内乱来。 “放肆?今日我还就放肆了……”陈啸庭沉声道,同时示意众校尉往前。 “挡住他们!”柳程祥当即道,他也豁出去了。 堂堂王府之内,难道真要和锦衣卫发生正面对抗? 陈啸庭一个小旗官承担不起后果,安阳王自己也承担不起,因为这是对皇帝的一众挑衅。 一旦正面对抗,多年来的顺服印象便会荡然无存,安阳王府的苦日子会在渡降临。 也就是在这时候,只听一个威严而深沉的声音道:“锦衣卫虽强势,但能否给本王个面子?” 第211章 震怒 能够自称本王的,别说是在这王府,即便是整个雍西也只有一人。 现任安阳王朱琇藻,一个三十多岁的华服男子,此时站侍卫仆婢们的簇拥下,缓缓来到了前院内。 此时的陈啸庭显得很弱势,即便对方只有朱琇藻一人,其气势也能将陈啸庭一行牢牢压制。 权贵……安阳王朱琇藻虽然无权,但在雍西境内却贵到了极点。 这时候朱琇藻亲自出来,便将陈啸庭一行牢牢压住,那淡漠的语气直接无视了陈啸庭的存在。 但这时候陈啸庭却有一个奇特的想法,能带来这样威压的人……真的会喜欢诗文? “参见王爷!”众人皆下拜道。 朱琇藻无视了所有人,此时目光落在了陈啸庭身上,让其感受到如被火烧。 这个时候再作下去,可就真的玩火自焚了,陈啸庭给自己提醒道。 “见过王爷,王爷万安!”陈啸庭单膝下跪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安阳王亲自到场,陈啸庭必须下跪行礼,这是时代礼制所要求的。 对这一点陈啸庭现在看得很开,既然别人能拜他,那么他也就该拜别人。 “本王一向洁身自好,王府只能更无奸佞小人,你们闯进来干什么?”朱琇藻质问道。 这个时候,就轮到陈啸庭表演了,只听他道:“回禀王爷卑职也是奉张百户的命令,前来王府查证……” “张百户说,王府近些日子人员进出庞杂,这才授意卑职入府查明情况!” 陈啸庭一直在强调,自己是奉的张元胜的命令,这就是给人家挖坑了。 张元胜是谁朱琇藻知道,让他不明白的是,张元胜为何会找自己麻烦。 这些年来,对雍西千户所朱琇藻砸了不少银子进去,那是把衙门里那帮人给喂饱了的。 雍西千户所从未和他过不去,却不知现在生了时段,难道皇帝的意思有了改变? 一瞬间朱琇藻想了很多,此时他都没工夫听陈啸庭说的什么,就像没人会在意苍蝇的嗡嗡声。 既然没人听,陈啸庭也闭上了嘴巴,这时候他在等朱琇藻提问。 其实这位王爷突然出现,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让陈啸庭都不得紧急想法应对。 但目前来看,大方向是把握住的,只要将张元胜推出去就好了,到时候沈岳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所谓玩火容易自焚,陈啸庭现在是真感到危险了,朱琇藻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威胁感。 好一会儿后,朱琇藻才道:“既然是张百户的意思,那该查还是得查……” 这时朱琇藻对所有人道:“全都让开,本王行得正坐得直,谁来查都不怕!” “所有举子现在都在梅园里,你们要查自去便是!” 朱琇藻倒是大方,不但让陈啸庭带人去查,而且还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那么去不去查呢?当然是不能去的,否则这把火烧得太大,陈啸庭自己都得被吞了进去。 于是陈啸庭认怂道:“既然王爷都保证无事,卑职岂能僭越,搜查自然就不必了……” 此时陈啸庭还接着道:“卑职也相信,张百户得知王爷的意思,也会……” 陈啸庭话还没说完,只听朱琇藻沉声道:“既然说了要查证,那就不能儿戏,进去查吧!” 不管是不是皇帝的态度,朱琇藻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一定要锦衣卫的人都进去,为自己证明清白。 这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不单是陈啸庭感觉到异常棘手,其后校尉们也不知所措。 “王爷……” 没等陈啸庭多说,安阳王朱琇藻强势道:“进去查!” 没办法下,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陈啸庭带着众校尉们,踏进了王府之内。 而朱琇藻本人则留在原地,周围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爽,所以没一个敢乱说话的。 而在进入王府内后,跟着陈啸庭一同进来的校尉们,一个个都喘着粗气,显然方才紧张得不行。 “大人,咱们还真要搜查?”牧长歌此时问道,这也是所有人都有的疑问。 陈啸庭则答道:“看样子安阳王已经盛怒,随便看看就得了,你还指望能挖出些什么来?” 听到只是随便看看,众校尉们就更不解了。 方才废了那么大力进入王府,怎么现在却只是随便看看?难道自己这些人吃太饱了? 当心中有这种想法时,其实众人已对陈啸庭极为不满了,这不是拿大家的前程性命在玩儿。 没有工夫给手下人做解释,陈啸庭只是道:“在这院子里随便看看,没有发现咱们就离开!” 一听到离开众人就来了心思,简单在院子里晃了两圈后,众校尉便再度汇聚到陈啸庭身侧。 “走,咱们出去!”陈啸庭低声道。 来到方才的院子里,此时朱琇藻一行人都在,此时正等着陈啸庭的到来。 于是朱琇藻问道:“可发现了什么?” 陈啸庭躬身答道:“一切正常,王爷不必担忧!” 到了这时候,陈啸庭也舍下面皮道:“王爷,搜查王府是百户大人的意思,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宽宥!” 被陈啸庭这么三番五次的说,朱琇藻彻底记住了张元胜,而他却不知道陈啸庭的名字。 “若是无事,你们可以走了!”朱琇藻沉声道。 陈啸庭则道:“多谢王爷海涵,卑职告退!” 行动虎头蛇尾结束,这也是陈啸庭愿意看到的,这总比彻底触怒安阳王要好。 出了王府大门,众校尉皆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们有一阵恍如隔世的感觉。 方才经历了一位王爷的盛怒,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些改变。 虽然陈啸庭年轻,但却有硬怼王府的胆量,从勇气上来讲诸校尉觉得自己差太远了。 “多谢诸位弟兄,大家今天辛苦了,今晚上本官请客,咱们喝酒!”陈啸庭笑着道。 真难为了他,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大家可都还在平复心情啊! 还有就是,你惹了这么大麻烦,不赶紧回去和百户大人商议对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喝酒? 外面校尉们对陈啸庭充满担忧,而王府内的朱琇藻却面色阴沉,今日之事足够他思索一整天。 “王爷,里面的举子们……可都等着您!”柳程祥适时提醒道。 这时候朱琇藻那里还有心情,便道:“告诉他们,本王今日乏了,请他们自便吧!” 说完这话朱琇藻就离开了,而贴身侍奉他的八名婢女也跟着离开,同时还有侍卫紧跟而上,让原地一下就空了出来。 柳程祥此时便招呼其他人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王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但谁都知道,王爷现在很生气,这时候绝不能再犯错! 第212章 雍西镇守太监行辕 因为是权贵们的聚居地,所以北城的街道上缺少烟火气息,甚至显得有些冷清。 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马车前后左右皆有军士护送,低调的同时彰显权势。 安阳王朱琇藻端坐马车之内,摇晃的马车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思绪,此时他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 “锦衣卫的人既然要搜,本王就让他搜……这样他们还能说什么?” 堂堂王爷,只要一门心思不让陈啸庭进府搜查,还拦不住一位小旗官? 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朱琇藻不得不让陈啸庭进去,否则有些事情就说不清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成了锦衣卫这边无礼在线,所以朱琇藻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而在卢阳城内,能替他找回公道的只有一个地方,那便是东缉事厂雍西镇守太监行辕。 虽说厂卫历来是并驾齐驱,但是更多或者说绝大多数时候,东厂都是压过锦衣卫一头的。 更何况现任雍西镇守太监黄庭,还是当今皇上之亲信,差点儿就入了司礼监的人物。 他安阳王也是有脾气的,受了锦衣卫的欺负,自然要找个人哭诉。 黄庭便正合适,不但可以压过锦衣卫一头,还能从他这里探听到皇帝的态度。 没过多久,马车的晃动随着轱辘声一同停止,只听外面柳呈祥道:“王爷,行辕到了!” 在两名小厮的搀扶下,朱琇藻缓缓从马车里爬了出来,抬头看向了头顶悬挂的镇守太监牌匾。 这一瞬间,朱琇藻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端坐皇庭的叔父。 “王爷,小人前去通禀!” 柳呈祥的话将朱琇藻拉回现实,只听他道:“去吧……” 而此时朱琇藻也从马车上下来,在卫士的簇拥下往行辕大门走去。 毕竟是堂堂亲王驾到,哪怕没有得到黄庭的同意,在外守卫的番子们还是让朱琇藻进了大门。 而朱琇藻才进了行辕,得到消息的黄庭便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一同而来的还有行辕的几位档头。 “王爷亲自驾临,咱家未能远迎,恕罪恕罪!”黄庭先声夺人道。 这位新任的镇守太监很难缠,这是黄庭初到卢阳时,朱琇藻对他的第一印象。 以往的太监们都爱财,想要打好关系扔钱进去就行,但黄庭却不止爱财。 作为有希望进入司礼监的人物,黄庭对权力的追逐更热切,这就是使得他必须要做些事来。 而镇守雍西,他的其中一个任务,未尝不是来监视或者敲打他这位安阳王。 黄庭礼数周到,朱琇藻则点头示意道:“本王冒昧前来,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哎……王爷这是哪里话,有话咱们里面去说!”黄庭让开路道。 于是朱琇藻便被迎入了正堂,和黄庭分左右而落座。 按道理说,黄庭和朱琇藻对等而坐是大大的僭越,但这时候没人去计较这些。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天下都是皇宫中那位的,其爪牙自然比人要高一等。 等婢女奉茶之后,黄庭才开口道:“不知王爷此来,所谓何事?” 说起正事,朱琇藻便唉声叹气道:“公公也知道,小王这些年潜心文墨,便与城中一些举子有了交集……” 说道这里,朱琇藻端起茶杯不经意掩面道:“此事,想必公公也知道吧?” 这事儿黄庭当然知道,甚至此事他也在秘密调查,所以他不清楚朱琇藻来自己这里的目的。 但如果朱琇藻晚来一会儿,东厂密探便会把陈啸庭到王府闹事禀报上啦,所以黄庭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黄庭问道:“王爷喜好文墨,闲情逸致,咱家也是羡慕得紧啊!” 朱琇藻问的是黄庭知不知道,但黄庭的回答却跟没说一样。 朱琇藻只能继续道:“可就在方才,锦衣卫派人闯我王府,说本王交集的举子中,有些心术不正,心怀不轨之徒……” “竟有此事?”黄庭讶然道,表情不似作伪。 一般来说,涉及到安阳王这样的敏感对象,锦衣卫要对他做些什么,事先都要知会黄庭一声。 但这次一点儿消息他都没有收到,这让黄庭心中深感不满,可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见黄庭似乎不知此事,朱琇藻便问道:“公公不知此事?” 黄庭放下茶杯,平静道:“此事雍西千户所事先并未打招呼,所以咱家不知道!” 这时朱琇藻才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这是公公您的意思呢!” 这话同样是在试探,食堂黄庭对此事的态度,或者说皇帝对此事的态度。 黄庭便道:“王爷生性闲散,结交的都是文坛名流,怎会有心怀不轨之人,咱家是万万不会有此怀疑的!” 即便有怀疑,也不能当面说出来! 说道这里,黄庭还笑着道:“想必锦衣卫的人入了你府中,也没查出什么来吧!” 因为查出什么来的话,朱琇藻可不会这么淡定,更不敢到他这里来。 这时朱琇藻便道:“本王行得正站得直,他们自然查不出什么来,只不过……” “锦衣卫的人未免也欺人太甚,本王虽不问世事,但该有的体统还是要的,那能被锦衣卫的人如此折辱……” 说道这里,朱琇藻将陈啸庭上门时的情形讲了一遍,将锦衣卫的蛮横霸道说的绘声绘色。 只不过,这里面朱琇藻只提到了张元胜,因为他只听到了这个名字,而陈啸庭这般小人物他是不会去记的。 虽然知道朱琇藻的话有夸大成分,但锦衣卫一向作风比较霸道,所以黄庭还是信了对方有些委屈。 于是黄庭道:“竟有此事发生?锦衣卫的人确实过分了!” 朱琇藻赶紧便道:“所以小王才来找到公公,请求公公主持公道!” 说的是如此情真意切,稍微涉世不深的人,恐怕就会被朱琇藻所打动。 黄庭便道:“王爷放心,咱家不会让那些人凭白欺负了您,传到皇上那里咱家都没好果子吃!” 这句话,才是朱琇藻最愿意听到的,黄庭这话算是给他的保证。 只要皇帝不想动他安阳王府,那他朱琇藻就太平了。 “多谢公公,本王要的只是一个公道!”朱琇藻站起身道。 不得不说,朱琇藻将自己位置放得极低,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黄庭也站起身来,对朱琇藻道:“王爷无须如此,咱家也是为了维护皇家的体面!” 黄庭是可以代表皇帝意志的,说出朱琇藻是皇家体面的一部分,就更让朱琇藻安心了。 朱琇藻一直在说自己倾心文墨,醉心诗文,这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的活着,什么事都不能干。 第213章 失落 “那黄公公,本王就先回去了!” 行辕门口处,安阳王拉着黄庭的手,脸上满是感激道。 而黄庭则是一脸郑重,对朱琇藻道:“王爷放心,咱家会去替你讨个公道,绝不会任这些人胡来!” 再次得到保证,朱琇藻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去,然后道:“公公就不必远送了,本王这就打道回府!” “王爷慢走!”黄庭笑着道。 朱琇藻随即转身,等候在外的柳呈祥立马便迎了上来,搀扶着主子下了台阶。 当朱琇藻进了马车之后,脸色上的笑容便戛然而止。 只见他从衣袖中抽出了一块丝巾,然后擦起自己手来。 方才他的手和黄庭有过接触,别看他表面上言笑晏晏,其实心里很恶心。 自己堂堂亲王,天潢贵胄,居然在一个太监面前低三下四! 越想到这些,朱琇藻便越觉得难受,如果是自己这一脉承袭了皇位……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朱琇藻便吓得一声冷汗,想这些实在太危险了。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朱琇藻逐渐离开,而行辕门口的黄庭则目送其车架远去。 “公公,咱们这等要给安阳王主持公道?” 说话这人,是行辕的大档头徐轩,是黄庭到任后提拔起来的,被其倚为心腹。 黄庭径直转身,然后道:“什么主持公道?主持什么公道?” 这话听得徐轩都糊涂了,于是他问道:“公公方才不是说,要为安阳王主持公道么?” 这时黄庭已经转身要离开,徐轩赶紧转身跟了上去,但心中疑惑未解。 “安阳王要利用咱们?咱们就任他利用?”黄庭走在前面道。 听到这里,徐轩试探着道:“那咱们就不去千户所了?” 这时黄庭则停下脚步,看着徐轩道:“为什么不去?” 说道这里,黄庭便径直往前,同时道:“准备一下,过几天去雍西千户所走一遭!” 之所以要等到明天,黄庭也是为了顾及自己面子,总不能朱琇藻一开口他就屁颠屁颠跑腿去。 至于为什么要去千户所,黄庭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来说,对各地藩王的监控和调查,都是由东厂主导。 此番锦衣卫事先招呼都不打,便找上了安阳王府去了,这明显是越界的行为。 为了体现自己这位镇守太监的存在感,所以黄庭要去“敲打”一下千户所里那些人。 其次,安阳王府举子来往不断,一直都是东厂负责跟进,锦衣卫这番擅自行动打乱了黄庭的计划,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所以,千户所他势在必行! 但这些话,黄庭只能憋在心里,没法对外人说! 外放为镇守太监,黄庭对回京城无比迫切,这就使得他不能出一点错。 ………… 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扶着昏沉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和手下校尉们喝了酒,这些家伙欺负他年纪小就来灌他,却被他一个人喝翻了不少。 不得不说,经过这次喝酒后,他和手下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变化,简单来说就是更亲密了些。 就如同现在,手下的校尉们都睡在他家,此时正昏昏欲睡。 来到厢房,看见里面如死猪一般的同僚们,陈啸庭不由笑道:“没那本事,喝那么多又是何苦?” 而这时,张二铁已将早饭备好,陈啸庭简单吃了几口后,便准备要出门去。 将手下人全部灌醉,陈啸庭也是存有私心的, 今日百户所点卯,他这一个小旗的人都不到场,不正体现了陈啸庭的已经完全掌控了手下? 换句话说,经过这次事件后,陈啸庭手下的这些校尉们,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迫上了他的贼船。 “大人,您要去百户所?”张二铁问道。 这时候陈啸庭怎会去百户所,当他换好官服提上佩刀后,便道:“去沈大人府上!” 昨天的事件已经做了,但到现在啥事儿都没有,陈啸庭心里有些没底,所以他要去向沈岳报告情况。 交代了照顾众校尉后,陈啸庭便带着鲁三宝和魏勇,往沈府徐徐而去。 当他到达沈府,不再需要张震山的引见,便被老沈带进了府内。 “你可来的真是时候,老爷刚才从千户所回来!”老沈笑着道。 陈啸庭则道:“那可来的真是时候,还得多谢老沈你引见啊!” 老沈头儿停下脚步,便道:“陈小旗,你们都是为老爷效命的,我这老朽帮不上老爷什么,也只能为你们带带路了!” 随后两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对于这位沈岳亲信的老家仆,陈啸庭也乐意与其结交。 当他被带到书房外后,陈啸庭便只能自己去觐见了。 恭谨踏入书房之内,当沈岳的目光扫向他后,陈啸庭当即行礼道:“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放下手里的书本,便沉声道:“何事?” “大人,卑职昨日带人去了王府,和王府家仆有了……” 随后,陈啸庭将昨日在王府发生的事,仔细而客观的讲了一遍。 沈岳很认真听着,直到最后他才开口道:“安阳王出现之后,你没有和他发生争执吧!” 这一点陈啸庭很肯定,便道:“没有……当时一切都是安阳王做主导,卑职听了他严令后才进府搜查的!” 对于安阳王让陈啸庭进府搜查,沈岳还是能理解他的用意,左右不过是证明自己的坦荡而已。 同时,陈啸庭还补充道:“卑职从始至终都没报过自己名字,而是反复对安阳王说,一切都是奉的张元胜的命令!” 听到这里沈岳呵呵一笑,然后道:“你这话,可把安阳王给吓惨了!” 把安阳王吓惨了?张元胜有那么大能量这里陈啸庭想不大明白。 这里面纠葛很多,沈岳没有解释的必要,或者说陈啸庭还不够格知道。 “大人,卑职有些疑惑的是,安阳王昨日没去千户所问罪也就罢了,为何今日还是没有动静?”陈啸庭疑惑道。 他的能力虽然不小,但因为自身位置的原因,极大的限制了他的格局。 所以他想不清楚这个问题,沈岳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缓缓道:“你还不知道,就在你和手下喝酒的时候,安阳王便找上了黄庭黄公公!” “黄公公?”陈啸庭更为疑惑。 “行了,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本官会亲自盯着,这些天你不要和张元胜碰面!”沈岳淡然道。 这一刻,陈啸庭感到有些失落,这是他当差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当他为自己的谋划自鸣得意的时候,却不知上面大人物已有更深层次的考量,而这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 这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只不过沈岳没有笑话他而已。 也是这一刻,陈啸庭也才惊醒过来,自己这一路走得实在太顺了,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第214章 齐聚 永治十六年五月初十,雍西千户所大堂。 千户刘长明端坐大堂上首,一身紫色四爪麒麟纹官服的他,看起来威严十足。 而在稍下一些位置,则分左右各设有一座位,两位副千户沈岳和韩彧端坐于上面。 而在大堂之内,则有十名身穿银灰色狮纹官服的男子,正是雍西千户所下辖十位百户。 除了发生一些重大事件,雍西千户所每季度中旬左右,便会将所有百户纠集起来议事。 今天是五月初十,大约是第二季度的中旬,所以分散在外的七名百户都被召了回来。 仅仅这房间里的十三人,组成了雍西千户所权力的高层。 但在这些人中,却分成了三派势力,其中沈岳自然最强,已有四位百户是他的人。 而实际上的最弱势者,反而是坐在大堂上首的刘长明。 自从上次议定岳安百户所百户人选,由沈岳的情形房文康出任后,刘长明便对手下人失去了掌控力。 外放的百户态度难明,千户所直辖的三位百户,张元胜已和韩彧勾搭在了一起,刘世安也和沈岳眉来眼去,独留一个任连生却和他一样只等着退位让贤。 但千户毕竟是千户,刘长明往上首一坐,便能牢牢压住全场。 “这三个月来,为保证雍西地面稳定,诸位都辛苦了!”刘长明朗声道。 这种毫无意义的开场白,虽然说了很多年,但刘长明还是说的一丝不苟。 因为过不了多久,这个位置也就不属于他,这些话便是想说也说不成了。 当刘长明说完套话之后,会议才真的进入了正题,又各百户回报自己辖区的情况。 雍西加上卢阳,一共设有七府,每一府的情况都有不同。 有的府流民严重,需要锦衣卫上下仔细盯着,以免发生民变。 有的府则是地处边境,长城之外的金帐汗国屡有渗透,这也需要锦衣卫对其进行打击。 还有的地方白莲教活动频繁,则需要锦衣卫详加调查,争取将其剿灭…… 而对周文柱来说,经过上次假药案后,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调查白莲教,以及防备洛云关敌国探子上。 实际上,边关一直都不太平,只不过许多事情都被掩盖罢了。 但在这千户所大堂上,一切机密信息都可以共享,在这里才能了解到最终真实的雍西。 而这里面,信息量最大的,还是数张元胜和刘世安两人。 他二人是提刑百户,负责监视整个卢阳及周边,这里面有许多重大衙门。 而这二人报告得最多的,卢阳城各个官员之间的利益关系,这里面还有相关的行贿受贿数据作支撑。 说来也是讽刺,锦衣卫作为皇帝耳目,重要职能之一便是监察百官,现在却坐视贪腐横行。 而话最少的,则莫过于掌刑百户任连生了,基本是上面三人有针对性的问什么,他才会有意识答什么。 所谓掌刑,就是把各个百户所送来的要犯看押好,并在此过程中对其进行拷打。 比如,沈岳就关心问道:“任百户,前些日子从广德带回来的那些人,都招供出了什么?” 五十多岁的任连生,在这个时代已谈得上老人。 面对沈岳的问题,任连生一幅颤颤巍巍道:“回禀大人,从广德带回来的刘向荣和杨远教,这两人除了招供原广德通判陈立诚,其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 “卑职属下之人用了各种方法,这两人除了胡乱交代,没有说出有用的东西!” “而那替换药材的马忠,在多番拷打之下,已经一命呜呼了……” 假药案害死了胡唯德,在座众人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而谁都知道此事不会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有些东西一旦牵涉到了政治,要是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方向,锦衣卫也是无法武断行事的。 所以,当任连生这里再无进展后,一切就只能强制画上句号,除非皇帝陛下对此再有指示。 而这时,刘世安却主动开口道:“三位大人,此事咱们这边没有进展,但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以及按察使衙门……却对此事已有定论!” “这三位大人一致认为,说原广德府通判陈立诚利欲熏心,丧尽天良,和奸商豪绅沆瀣一气,害死了胡唯德胡主事!”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这个案子便有了结论,不需要再继续调查下去。 首恶陈立诚已经自裁,只需要将牢里还活着的那些人明正典刑,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可这时,只听韩彧道:“要我说,还是有些人办事不力,居然让陈立诚上吊死了……” 这话虽未明言,但直指站在人群中的周文柱,而攻击周文柱就等于是在削沈岳的面子。 所以周文柱知道,自己绝不任坐视,所以他上前一步道:“韩大人恕罪,陈立诚手脚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死要活……卑职也不能全天守着他!” 百户房文康和周文柱关系不错,他能坐上百户的位置,周文柱是帮了大忙的。 只听房文康此时道:“周百户所言有理,咱也不是三头六臂,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两人的话都夹枪带棒,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韩彧留,让他面色一下有些难看。 韩彧还没说什么,只听张元胜讥讽道:“也不知道是谁,连衙门都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围困,简直把锦衣卫的面子都丢尽了!” “如果我是他,就自己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岂敢在这厅堂之内大言不惭!” 广德百户所被读书人围困,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哪怕这是事出有因。 但周文柱可不是一个人,只听沈岳属下另一百户孙德义站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大言不惭,几位大人都还没说话,有些人倒颐气指使起来!” 张元胜身为提刑百户,比其他百户都高出半级,听到这话当即对孙德义怒目而视道:“姓孙的,你这獐头鼠目的小人,这大堂内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想怎样?” 谁还没几个帮手,孙德义这话一出,自然也有人帮张元胜道:“你们想怎样?” 下面一幕刘长明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在等沈岳和韩彧出言制止,但现在他知道还得他来。 于是刘长明一拍桌子道:“都住口!” 这千户所毕竟还是刘长明的千户,他这一发火儿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同时他们也需要这个台阶下。 但对于议事变成这般模样,在场众人都不感到奇怪,谁让雍西千户所现在不只一个声音。 这些百户们各自有拥垒,不只是为了扶自己老大上位,同时也是为自己某前程。 当千户所大堂恢复安静的同时,千户所大门处,此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第215章 问罪 一辆马车,停在了千户所大门口。 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出现,千户所历来为官员们忌惮,他们都不愿从此门前经过。 正当值守在大门口的校尉,心里疑惑来人身份时,他抬头看见了来人亮出的旗幡。 “东缉事厂雍西镇守太监……”当值校尉看到这里,脸色顿时大变。 当值校尉现在都还记得,黄庭第一次来的时,在千户所里发火的情形,连堂上三位大人都难以幸免。 于是当值校尉立马通知耳房里当值的小旗官,今日值守在此的是岳梦豪。 雍西千户所内共有三十名小旗官,其中仅六人为上官亲点不用排班,其余人小旗官都轮番在千户所大门当值。 岳梦豪听到手下禀报,整个人一下就站了起来,对禀报校尉道:“你去通知里面诸位大人,本官则去迎候这位黄公公!” 当岳梦豪疾步走到台阶下时,黄庭已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阴沉的脸让岳梦豪心里打鼓。 “见过黄公公!”岳梦豪走近后道。 被几名小宦官搀扶下了马车,黄庭没有上来说话,大档头徐轩则上前道:“公公有事找你们千户,前面带路!” 在锦衣卫面前,东厂的人一向就是这么横,虽然岳梦豪心里不爽,但他也得陪笑道:“诸位大人正在议事……” 岳梦豪话还没说完,只听黄庭道:“咱们进去!” 听到这话徐轩就跟疯狗一样,带人将岳梦豪推到了一去。 门口值守校尉们见上官被人推搡,立马就有围过来的架势,输入也不能输阵才是。 但岳梦豪喝止了手下人上前,和东厂的人对着干,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这时,东厂的人就跟自己家一样,气势汹汹就往千户所大门涌去。 黄庭疾步向前,岳梦豪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公公,请随卑职去往偏厅奉茶!” “里面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想必要不了多久就结束了……” 可黄庭那听这些,好不容易他等到千户所高官齐聚,才决意来敲打一番,又怎会有心思去喝茶。 而这时,拦之不住的岳梦豪,正等着里面收到消息后有个准备时,却见自己上司黄至恩迎了出来。 而在黄至恩身侧,还跟着被岳梦豪派进去通风报信的那名校尉,此时正一脸无奈的表情。 表面上看黄至恩在千户所就是根搅屎棍,但到现在岳梦豪才明白,对方却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黄至恩不是韩彧的人,也不是沈岳的人……却是和千户刘长明有亲,这才是黄至恩屹立不倒的原因。 “黄公公来了,卑职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黄至恩满是热情道。 所以他有时候确实让人看不懂,黄庭是东厂的人,你可以畏惧他巴结他,怎么能一副跪舔的形象呢? 特别还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作为总旗官总得要写颜面吧? 难得遇到个态度好的,黄庭便道:“你们千户在那里?咱家找他有事!” 黄至恩一副鞍前马后的模样,当即往前道:“公公请,卑职给您带路!” 实际上,当得知千户所在关门议事时,黄庭就知道该怎么走,但有人愿意鞍前马后他也不会推掉。 而这时,岳梦豪则上前悄声对黄至恩道:“大人,里面诸位大人都在议事,咱们该先通禀才是……” 黄至恩脸上依旧带笑,却道:“如何办事,本官还要你教?” 对黄至恩来说,他在千户所内的靠山快要倒了,现在他需要寻找新的强硬的靠山,黄庭恰恰符合他的期望,所以他跪舔了。 想必初来乍到的黄庭,也很乐意收下这名小弟,这样他就相当于在锦衣卫内安插了自己的人。 这边一路疾步前行,而千户大堂内则安静下来,刘长明消耗自己的威权,把争执控制了下来。 就在刘长明要训斥手下时,却听千户大堂外面传来嘈杂声音,这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腾起火来。 但现在是闭门会议,外面什么情况刘长明并不清楚,也无人敢擅自打开千户大堂的大门。 “现在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刘长明怒道。 而三位堂上官中,韩彧此时也是一脸茫然,唯有沈岳眼中带有期待,终于要开始了。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赵永明声音道:“公公,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方才还热情洋溢的黄至恩,此时早就闪到了边缘。 他是想巴上黄庭,但现在只做带路党就够了,亲自上前为那会自绝于千户所。 而拦住黄庭的赵永明,此时却也难受得很,黄庭的目光他感觉被针扎一样难受。 “黄公公前来,你也敢拦?”徐轩一个大嗓门吼道,生怕大堂里面的人听不见。 “卑职职责所在,还请公公恕罪!”赵永明怡然不动道。 这就到了表现的时候,大档头徐轩大步向前,便要将赵永明推到一边,后者则拼力反抗。 不得不说,在千户所内先动手,东厂今天就是来耍横的,偏偏他们的实力还远逊于千户所。 别看黄庭有个镇守太监行辕,但其下只有三位档头听用,全部人手加起来不足一百。 这也是为什么,黄庭想要威凌千户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借更大的力,许多事情才能做。 赵永明正与大档头徐轩拉扯,旁边校尉严阵以待之时,千户大堂的门缓缓打开了。 当先出现在里面的三人,正是千户所三位堂上官,站在中间的刘长明脸色阴沉。 门口拉扯不断的两人立即分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徐轩,此时也老实退了两步。 和黄庭背后的空荡相比,此时千户大堂内除了刘长明三人,还站有十位百户,带来的压迫感可谓十足。 “参见大人!”赵永明当即下拜道。 然后赵永明就被无视了,刘长明三人都盯着黄庭看,偏偏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最后还是刘长明道:“公公气势汹汹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黄庭仍旧面色不善,冷声道:“所谓何事?你们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不清楚?” 自己做的事情?刘长明是真不清楚,所以他沉声道:“还请公公明示!” 这时沈岳心里也有些忐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说全在掌握中,最终还要看谁手段高明。 这时,黄庭黄庭扫视了后面诸百户后,才对刘长明道:“刘千户若是不知道,可就真该管管自己手下了,居然有人背着你做事!” 实际上,现如今千户所人心叵测,刘长明失去掌控力已不是秘密,但还从未被人如此揭露过。 这让刘长明顿时火起,即是对背着自己做事的人,也是对直接揭露这些的黄庭。 刘长明正要说话,只听黄庭厉声道:“提刑百户张元胜给我滚出来!” 第216章 所指者 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黄庭这样直斥他人是很得罪人的 但他是一个太监,一个没有身后事的人,又怎会怕得罪人? 而被黄庭点名的张元胜,此时则有五雷轰顶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开罪了这位公公。 原本张元胜站在众百户之间,但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仿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就连韩彧,现在也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让张元胜找不到依靠。 这时候,刘长明则开口道:“张百户,怎么回事?” 好在自己不归黄庭直辖,张元胜当即答道:“千户大人,卑职也不知何处开罪了黄公公!” 张元胜是刘长明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现在张元胜倒向了韩彧,但对刘长明一直都是尊敬的。 两人之间还有一丝香火情,所以刘长明此时还是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张元胜一把。 于是刘长明转过身来,对黄庭道:“黄公公,不知张百户何处开罪了您?” 对张元胜黄庭可以不留情面,但对刘长明却不能如此,于是黄庭便道:“这你得问他了……” “咱家不知他那来的狗胆,敢派人到安阳王府去找事?” 张元胜派人到安阳王府找事,是刘长明没有想到的,这事却是很敏感和严重。 刘长明转身便道:“张百户,可有此事?” 现在张元胜清楚了事情缘由,但却不知为何会是黄庭来问罪,更不知道为何会是自己受罪。 于是张元胜辩解道:“回禀大人,此事虽是卑职所派,但却是下面……” 张元胜不够坦诚,刘长明当即怒道:“本官问你是还是不是?” 刘长明毕竟是正牌的千户,多年来掌管着千余校尉,积威不可谓不强。 只见张元胜颤抖道:“是……” 除了一些知情人,其余人皆发出低声惊叹,他们都没想到张元胜胆子如此大。 其实也怪张元胜自己情报不足,他派出的人只知道陈啸庭进了王府,却不知在王府内的发生的事。 谁能想到,区区一名小旗官闯进王府后,会将安阳王本人都惊动过来。 这时,黄庭便道:“刘大人这下知道,咱家为何而来了吧?” 黄庭这般气势汹汹上门,刘长明便知道这事一定触动了安阳。 张元胜在千户所这么多年,调查王府该有的分寸,他难道不知道? 刘长明只能对黄庭道:“黄公公,张元胜自作主张,本官一定会教训他!” 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当然比黄庭痛骂,让千户所失了颜面要好。 但黄庭本就想敲打雍西千户所,此时又怎会就此作罢。 只见黄庭道:“似这般横行无忌之人,刘大人要亲自处置,咱家也说不得什么!” 但黄庭的话还没完,只听他接着道:“但咱家要说的是,锦衣卫是为皇上办差的,那就该处处为皇上着想!” “若是恶了天家情谊,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话越说越严重,刘长明还没想好怎么回护,却听沈岳此时悠然道:“张百户,黄公公这话可说得没错,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该出手时就出手,沈岳继续道:“也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沈岳这话才说完,韩彧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沈岳这是指桑骂槐。 沈岳这时候出来插话,便让刘长明察觉到事情没有自己的想象中那么简单,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看着韩彧冷酷的目光,张元胜此时慌神道:“沈大人,你可别胡乱侮人清白,调查安阳王府是例行的差事,那需要人指使?” 沈岳已经表明了态度,接下来就不需在说话了,不然要那么多亲信做什么。 这时,只听房文康责问道:“既然是例行差事,那如何惊动了黄公公?” “难不成,是你让手下人胡来,惊动了王爷?”周文柱适时补刀道。 张元胜被怼得方寸大乱,一时间额头上涌出细汗,正是六神无主之际。 毕竟是手下干将,韩彧怎么都要拉一把,于是他训斥周文柱二人道:“事情怎么回事,难道你二人清楚?” 周文柱和房文康刚从百户所到卢阳,当然不清楚千户所发生的事,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只听韩彧接着道:“既然不清楚,那就听张百户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随意污蔑诽谤!” 这话既是说给周文柱两人,于是说给沈岳听的。 至于让张元胜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是韩彧给他机会,将责任推卸出去,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被这话提醒,张元胜才急忙稳住心神,很快就组织语言道:“回禀大人,五月初一那天,卑职接到密探消息,说安阳王府今日举子出入频繁!” “于是卑职就命手下小旗官前去查看,此人是沈大人新调到千户所,卑职也是为了好好历练他,才将此差事交付于他!” 张元胜这番话的信息量也挺大,明明是命陈啸庭入府调查,被他轻飘飘说成了前去查看。 更关键的是,张元胜点出了沈岳和此事关系,算是回将了一军。 乃至于此时,韩彧的脸色竟挂起了笑意,随即道:“原来,被派去王府的小旗官,是您沈大人提拔起来的!” 这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整个千户所已经完全乱套了,刘长明干脆不再说话。 别看现在牵扯到了沈岳,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慌,因为事情本身还是张元胜下令去做的。 而此时张元胜则接话道:“没错,这位新任小旗官是沈大人提拔的,卑职这才对他委以重任,谁知他却触怒了王爷!” 韩彧随即转过身来,对黄庭道:“公公您都听见了,张百户的例行派差,谁料被沈大人提拔的人办砸了,您可得好好追究此事!” 说这话的时候,韩彧嘴上带有笑意,仿佛吃定了沈岳一样。 而话听到这里,黄庭也大致明白了这里面得猫腻。 几乎可以断定,安阳王府的事,就是沈韩两派的人搞出来,用来打击对手的烟雾弹。 而他黄庭,似乎也被利用,成了别人用来捅伤对手的剑。 但偏偏,黄庭就不是那种喜欢被人利用的人。 只要实现了敲打雍西千户所,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也就谈不上被人利用。 所以这事不能轻易结束,黄庭要掌控事态的走向。 而这时,恰好沈岳道:“既然都说是那小旗官做的,那何不找他过来问问其中曲直?” “公公您看怎么样?” 只要让陈啸庭过来答话,就能抖露张元胜的罪过,便可以搬过这一局来。 沈岳愿意询问自己,黄庭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反正他也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于是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当事之人叫过来问话吧!” 沈岳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对院子边缘处的岳梦豪喊话道:“去,把陈啸庭传过来问话!” 第217章 对质 在黄庭刚到千户所时,陈啸庭便的得知了消息。 周文柱今日到了千户所,作为曾经的下属,陈啸庭是要见他一面的,免得关系生分了。 可陈啸庭没想到的是,千户大堂的议事还没结束,黄庭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黄庭兴师问罪的样子,陈啸庭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岳梦豪找到他时,陈啸庭一点都不意外。 但岳梦豪是带着人来的,几名校尉拥进陈啸庭值房后,刘建平等人立马也萎了过来。 看见手下人要和岳梦豪带来的人对峙,陈啸庭当即呵斥道:“干什么?都想干什么?” 走出值房,将手下人揽开后,陈啸庭对岳梦豪道:“岳兄,找我何事?” 岳梦豪目光扫过陈啸庭身后,只见刘建平等人面色不善,显然以为岳梦豪来找茬的。 这确实也很像,谁让岳梦豪自己带来的校尉,此时都全副武装呢! 但对于陈啸庭对人心的凝聚力,岳梦豪也不得不佩服,这么快就让手下人归心了。 但眼下有要事要办,岳梦豪便道:“陈小旗,千户大人召你过去,有话要问!” 果然是为这来的,陈啸庭深呼一口气后,便道:“还请岳兄带路吧!” 见陈啸庭面色凝重,岳梦豪则道:“陈小旗,请吧!” 一路上,陈啸庭和岳梦豪没有说话,两人在心里各自都想着事。 当陈啸庭被带到时,站在靠后一些的周文柱,对这位昔日属下有些感慨。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陈啸庭都能受人瞩目,即使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出现在千户所核心层面前,另外还有位黄公公在,一众大佬的目光都扫向了他。 这时陈啸庭顶着极大压力,但表面上还是没有露怯,规矩对众上官行礼道:“参见诸位大人!” 为了掌握先机,没等陈啸庭站起身来,沈岳便开口问答:“陈小旗,张百户派你调查安阳王府,可有此事?” 陈啸庭平静道:“却有此事!” 沈岳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将去王府之事详细讲一遍,从头至尾不要疏漏!” 沈岳这番话意味深长,陈啸庭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添油加醋那是肯定的。 于是他开口道:“回禀大人,卑职五月初一到任小旗官一职,张百户便派派差给卑职,说安阳王府今日举子出入频繁,让卑职前去调查!”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强调道:“当时张百户严令卑职,一定要入府查证,所以……” “所以当卑职到了王府受人阻拦后,便带人强行闯入了王府……” 当陈啸庭说道这里,张元胜脸色已经大变,只听他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张元胜上前两步,辩解道:“千户大人,黄公公……陈啸庭这是污蔑,卑职怎会下如此命令!” 刘长明没有说话,只听韩彧声音冷冽道:“陈啸庭诽谤上官,居心叵测,依本官看该重罚!” 这时陈啸庭已没有资格说话,只听沈岳道:“韩大人这么着急喊打喊杀,难道是怕人说出了什么?” 本来两人就撕破了脸皮,韩彧当即怒道:“姓沈的,你什么意思?” 沈岳则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蛮横霸道,以为千户所是自己的家!” 两位大佬如此不留情面争吵,绝对是千户所难得一见的景象,但在场众人都没看热闹的心思。 下面旗官校尉,只想着不触霉头,诸位百户则一心想着能如何帮到的自己上司。 这个时候,刘长明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只听他呵斥道:“好了,吵什么……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 刘长明的这话不只对沈韩二人说说,更是在告诉黄庭,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 一直没说话的黄庭,此时便开口道:“方才这位张百户说,这位陈小旗是在污蔑他……” 毫无疑问,黄庭的态度很关键,所以当他说这话的时候,陈啸庭的心都悬了起来。 韩彧等人正要松口气,却听黄庭接着道:“但咱家了解,这位陈小旗却是尽忠职守,办差得力之人,又怎会凭白污蔑上官?” 这话可让人大跌眼镜,谁没不会想到,黄庭转折的来得这么大。 就在众人疑惑间,只听黄庭接着道:“之前在广德时,陈小旗办差咱家都看在眼里……” 这时,黄庭目光扫向韩彧道:“此人绝非韩大人所说,是那继续居心叵测之人!” 实际上,黄庭表面上看是声援陈啸庭,但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因为现在本就不是对错的问题。 眼下本质上说是站队问题,黄庭又怎会为了没多少交情的陈啸庭,而选择站到韩彧的对立面。 其实的黄庭的心思很简单,他选择站在沈岳这边,仅仅是看他实力和潜力更强,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往后黄庭在雍西的时间还长,很多方面都需要锦衣卫的支持,自然要与更有可能接任的沈岳打好关系。 这些关窍沈岳一时间想不明白,但黄庭出乎意料的这番话,可大大的省了他的功夫。 虽然他也不知黄庭为何会如此,但沈岳却抓住机会道:“黄公公所言极是,陈小旗确实办事得力,只是被有些人的利用罢了!” “哦?竟有此事?”黄庭作疑惑状道。 沈岳接着道:“就说张百户,为何他会严令陈小旗,必须入府查证?这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受了别的人指使?” 节奏被沈岳把握,韩彧的脸色越发难看,此时他看向张元胜的眼神也带有一丝恨意。 这一切他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他才会这么被动。 而看沈岳打的这一套组合拳,韩彧可以肯定这一切是有预谋的,但偏偏张元胜这厮没有向自己报告。 在自己算计别人的时候,人家也在算计自己, 正当韩彧想着这些,便听沈岳接着道:“我听说,张百户如今改换门庭,唯韩大人马首是瞻……不知韩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一句话,不但骂了张元胜,也再度把韩彧扯进了旋涡中。 被人胡说一气使了绊子,韩彧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眼下沈岳已把他逼到了悬崖上。 而此时,仍旧跪在地上的陈啸庭,低垂的脸色露出一丝笑意,一切都在往期望的方向发展。 见韩彧面色惨然,一言不发,沈岳紧接着道:“韩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这话就更像是在说韩彧理亏,让围观众人心里都有了偏向,下意识觉得这事是韩彧下的黑手。 黄庭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都说太监们手段毒辣,但锦衣卫内这些人下手也是绝对的黑。 第218章 敲打 就在沈岳对韩彧穷追猛打之际,此时刘长明却开口道:“沈大人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刘长明站出来,并不是为了替韩彧说话,究竟只是想维护千户所的体面。 在黄庭这个外人面前,千户所两位副千户斗到这般程度,已经大大落了的千户所颜面了。 但此时,沈岳却笑着道:“千户大人,不是卑职咄咄逼人,而是咱们千户所内出了问题,自然要追根究底!” 这话让刘长明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他只能道:“张百户说没有下令让陈小旗入王府,而陈小旗却说他下了严令……” “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人听错了,亦或者有一个人口误说错了……” “究竟怎么回事,眼下也说不清楚,双方各执一词,当下也难分曲直……” 刘长明这些话归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这事儿对错分不清楚,也就是说没有对错,或者暂时没有对错。 只听刘长明接着道:“此事,本官会责令专人严查,你二人以为如何?” 刘长明这话就差明着对沈岳二人说,让他们不要斗下去了,这点诸多旁观者都能体会到。 但权力斗争本就是残酷的,沈岳若是直接收手,那让手下人怎么看他. 韩彧可就不一样了,这时他对刘长明道:“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确实该严查,卑职愿担下此事!” 担下此事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韩彧想要拿回对事件的话语权,沈岳岂能让他如意。 便听沈岳道:“韩大人自己有些事都没说清楚,就敢大言不惭揽下此事,不怕人说闲话?” “你……” 韩彧话还没说完,沈岳却对黄庭道:“黄公公你说是吧!” 既然刘长明打算和稀泥,沈岳便只能向黄庭抛出橄榄枝,也算是再次测测他的态度。 实际上,黄庭并不太关心这里面的是非曲直,方才站队也不过随性而为。 但他却清楚自己来千户所的目的,那就是要敲打这些人。 于是黄庭脸色沉下来道:“谁是谁非,这是你们的事……咱家可不想多管闲事!” “但有一点却让咱家很不舒服……” 说到这里,黄庭对刘长明道:“刘千户你知道是什么吗?” 刘长明的脸色也不好看,便沉声道:“公公有话直说!” 黄庭语气冷冽道:“安阳王府,历来由我东厂负责监视,你们锦衣卫则为辅助!” “但这次,你们对安阳王府进行调查,事先却连招呼都没有一个……” 黄庭的语气越发冷冽,只听他厉声道:“你们还有把咱家,把东厂放在眼里吗?” 别看镇守太监行辕实力远不足千户所,但谁让东厂如今压过锦衣卫一头,所以黄庭有这个资格发怒。 以至于刘长明也只能听着,后面众百户虽然面色难看,但也只能忍着。 反倒是站在黄庭身侧的徐轩,这时脸上一副趾高气昂之色,仿佛除了方才被阻拦的恶气。 此时,黄庭目标直指张元胜,更加怒道:“咱家的话,你没听见?” 无论如何,调查王府的命令是张元胜下的,但他却没有提前知会黄庭,所以是有大错。 张元胜战战兢兢,只能躬身道:“卑职失职,还请公公息怒!” 张元胜既不能说自己的知罪,也不能请黄庭恕罪,因为这样说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了。 所以他只能祈求黄庭息怒,并立即摆正了自己位置。 但毕竟,张元胜是堂堂提刑百户,不是黄庭随意能罢免的,而且这样会将锦衣卫得罪死。 所以敲到了张元胜后,黄庭便面向韩彧道:“韩大人,这张元胜既然在你门下,此事你怎么说?” 被一个太监如此逼迫,哪怕对方圣眷再隆,韩彧心里也有滔天怒火。 但韩彧还得屈服于现实,惹急了太监他也吃不了兜着走,狠下心来黄庭搞垮他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韩彧谦卑道:“公公教训得是,在下一定严查此事,对公公会有一个交代!” 这些只是场面话,下来后韩彧会不会真自废武功,其实黄庭心里有答案。 但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一个副千户被他压服,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最后黄庭做总结道:“诸位大人,你们要知道,咱家的是替皇上办差,许多事情还需要你们配合才能做成!” 黄庭说要锦衣卫配合他,就已经将主次分了出来,以东厂为主锦衣卫为辅。 但这时无人出来反驳,包括刘长明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只想黄庭能尽快消失。 最后还是刘长明道:“公公放心,咱们都是替皇上当差的,自然要互相帮助!” 黄庭笑了笑,然后道:“那就好……” 在锦衣卫一众官员们的注视下,黄庭直接转身,就这么突兀的带人离开了。 敲打锦衣卫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来容易牵扯进沈韩之间的争斗,黄庭并不想给自己的惹麻烦。 所以他说走就走,这是黄庭的个性所在,恰恰这些这样横行无忌的作风,更能在锦衣卫中留下威名。 黄庭带人走了,原地锦衣卫的众高官们还留着,此时气氛变得凝重。 没有了黄庭带来的外部压力,眼下的千户所就像一个火药桶,仿佛随时都能爆炸一样。 只听韩彧上前一步,指着地上的陈啸庭怒道:“混账,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罪过?” 韩彧还只是动嘴,方才被骂得狗血临头的张元胜,此时更是疾步上前一脚将陈啸庭踢到。 实际上这一脚陈啸庭能避开,但张元胜这一脚对他来说是能加分的,所以他心甘情愿受了。 果然,此时沈岳立马爆发道:“张元胜,千户大人面前,你也敢放肆?” 都这时候了,沈岳都不忘借助刘长明的力量,即便是陈啸庭都觉得咂舌。 而这时,沈岳一系的百户们也喧闹起来,只听周文柱怒道:“对自己的同僚下黑手,这还真符合有些人的脾性,喜欢给部下使绊子!” “姓周的,有种你再说一遍?”张元胜怒道。 他这个提刑百户,对上周文柱可一点儿不怵,方才受够了气的这也是正好需要发泄。 而此时,周文柱一旁的孙德义则帮腔道:“怎么?敢做还怕人说了?” 沈岳手下活力全开,韩彧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可这边的人还没说话,便被刘长明制止道:“都住口!” 现场才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触刘长明的眉头,沈岳却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原本刘长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转念一想说了也白说,最后直接道:“都散了!” 不管其他人散不散,反正刘长明是直接离开了,这档子事儿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第219章 怒和喜 原地,只留下沈岳与韩彧对峙。 但最终两边都没再说什么,看戏的人都走了,他们这些人还唱什么戏。 只听韩彧冷声道:“咱们走!” 加上张元胜在内,共有四名百户跟韩彧一块儿走了,现场的人几乎少了一半。 而此时,沈岳身后已站了包括周文柱在内的四位百户,只听他对提刑百户刘世安道:“刘百户,等会儿喝一杯?” 这是很明显拉拢和示好的意思,刘世安本就和沈岳眉来眼去,此时便没有拒绝,而是道:“多谢大人款待!” 沈岳哈哈一下,走到陈啸庭面前后又踢了他一脚,然后道:“行了,该起来了,戏演的不错!” 陈啸庭站起身来,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直接道:“多谢大人夸奖!” 甬道内,韩彧一脸阴沉走在前面,紧跟其后的是张元胜,此时他的脸上也是满脸凝重。 跟在他身后这是四位百户,其中张元胜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甚至其眉宇间还有一丝忐忑。 一路无话,而路上遇到的旗官校尉之流,见着这群大佬面色不善,纷纷都主动绕着道走。 韩彧努力压制着怒火爆发,径直回到了自己办公所在的独院,发怒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才进了大堂之内,韩彧还没说什么,张元胜便道:“大人,您听我……” 说到这里就没有然后了,韩彧猛然转过身来,一个耳光就甩到了张元胜脸上。 毫无准备之下,张元胜挨这一下差点儿没站稳,头上的纱帽则掉落在地。 这一幕出现得很突然,乃至于站在一旁的三位百户,此时都噤若寒蝉。 但是,上官对下属动手,在锦衣卫内也不算多稀奇,毕竟锦衣卫是带有军队性质的,而不是那些之乎者也的文官。 可即使这样,也足够体现韩彧此时的盛怒,因为一般来讲是不会动手的。 好歹自己是堂堂提刑百户,论在整个雍西千户所的地位,他张元胜也能拍到前五。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挨了这一个耳光,所以张元胜是被打懵了的。 可韩彧究竟是上司,打他也就打了,张元胜只能自认倒霉。 这时,只见韩彧上前两步,语气严厉问道:“查王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本官知晓?” “卑职有罪,还请大人息怒!”张元胜只能如此道。 这时候解释什么都白搭,再说张元胜也没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解释,所以他只能祈求韩彧恕罪。 但韩彧正在气头上,又那会那么容易消气,只听他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本官多次告诫你们,做任何事都要谨慎……” “你可倒好,居然干起了欺上的勾当,擅作主张,连本官都蒙在鼓里!” 说道这里,韩彧是越想越生气更是怒斥道:“可结果呢?想使手段整别人,却反被别人给收拾了!” 此时韩彧越发怒不可遏,一脚踢到了张元胜肩上,骂道:“蠢货!” 挨了那一耳光张元胜忍了,被踢这一脚他也能忍,但韩彧这声“蠢货”却是让他心寒了。 所以,此时他再无一句辩解,心中已将韩彧视为路人。 要不是两人利益捆绑在一起,张元胜一定会拂袖而去,万万不会受此折辱。 而此时,韩彧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些,心里也盘算着怎么去安抚张元胜。 当然,此时安抚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这边众人各有心思,而在另一边的沈岳大堂内,此时则是一片欢笑声。 到场的五位百户将沈岳簇拥在中间,一个劲的夸赞上官手段高明,狠狠教训了韩彧一系的人。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陈啸庭,此时和岳梦豪一起站在大堂之外,大佬们的会面他们没资格跟着进去。 听着里面言笑晏晏声音,虽然没能参与其中,但陈啸庭心里同样很高兴。 在这次事件中他体现了自身价值,除了能拼死救下沈岳性命,在这样的斗争中他对沈岳依然是有用的。 而越是有用的人,才越会得到重用,才有机会升到高位去。 正当陈啸庭想着这些,站在一旁的岳梦豪则笑道:“陈小旗,你我二人能为千户大人值守大堂,你说算不算是缘分?” 此时在沈岳大堂之外,原本该在此值守的校尉被调走,唯独留陈啸庭和岳梦豪在。 陈啸庭便笑道:“是啊……就像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很不寻常!” 听到这话岳梦豪不由也是一笑,当初在酒楼吃饭时,两边人还差点儿打起来。 岳梦豪却感叹道:“我还是佩服你,能在这般年纪,就靠自己调入了千户所当差!” 实际上,岳梦豪本人年纪也不大,只不过比陈啸庭打了两三岁而已。 可正因为这样,才让岳梦豪极度不服气,陈啸庭没钱没背景,凭什么升这么快。 但陈啸庭随即给出了答案,只听他淡然道:“岳兄过誉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全靠千户大人提携!” 这话种明显谦虚的话,岳梦豪当然不会相信,但他口中则道:“千户大人赏识,我可难有此幸!” 岳梦豪的话陈啸庭一样不会相信,他知道大致了解到,岳梦豪背景很不一般,而且还不是雍西本地的。 这样的人却来羡慕自己,陈啸庭又怎会不警觉起来。 话已说到这里,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多说的,现场反倒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几位大佬却从大堂内走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沈岳,陈啸庭与岳梦豪当即行礼。 让他二人免礼后,沈岳则对陈啸庭道:“啸庭,方才你做的不错!” 来自沈岳亲口夸赞,饶是陈啸庭心性坚毅,此时心里也有些飘飘然。 这可是在一群百户大佬们面前被夸,不知会为自己积累多少好印象,未来这些人都会是雍西千户所的中流砥柱。 对于沈岳胜过韩彧,陈啸庭很有信心。 “全赖大人运筹帷幄,卑职不过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陈啸庭谦逊道。 虽然马屁拍的很直白,但沈岳此时听了就是高兴,只见他对众百户道:“你们不知道,这次打韩彧的脸的计划,就是陈小旗想出来的!” 众百户这才讶然,这世上回做事的人很多,但脑子想事情的人却没多少。 “这都是大人谋划得当,卑职岂敢居功!”陈啸庭惶恐道,这份功他还真不敢受。 只听沈岳哈哈笑道:“本官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的!” 这下陈啸庭就不多说话了,既然大佬高兴,那就随他怎么说了。 对这番夸赞陈啸庭心里高兴,但一旁被冷落的岳梦豪却高兴不起来,虽然他也清楚此次事件中自己确实没亮眼之处。 但此时岳梦豪却打定主意,既然这次没有表现的机会,那他也可以创造来表现自己。 陈啸庭不就是这样? 第220章 刘家父子 卢阳北城,廉和坊,刘府。 作为现任锦衣卫千户的宅子,刘府的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有五进院落。 刘长明在千户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刘家在卢阳城内也置了不少产业,绝对称得上富贵之家。 即便刘长明从位置上退下来,凭借他在卢阳打下的人脉关系,刘家的也能过得很富足。 而刘家的这些产业,一直都是由刘长明长子刘思勤打理,此时他正疾步在府内穿行。 虽然多数与商贾打交道,但在刘思勤身上看不处商人的迹象,总体来看更像是一位武夫。 无论刘长明还是刘思勤都清楚,只有保住在锦衣卫中的职位,才能保住家里的富贵。 富贵,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刘长明对刘思勤的培养,都是以锦衣卫百户的职位做要求的。 如今刘思勤年岁已近三十,经历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圆滑和坚毅在他身上同时存在。 此时,刘思勤脸上却隐有喜色,今天和别家谈成了生意,有喜事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自己父亲。 虽然心里高兴,但当路上遇见家人和仆婢时,刘思勤却会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让人无法窥伺他的内心。 刘长明此时在花园的凉亭内,当刘思勤看见躺在凉椅的父亲时,便发现其神色不快。 刘思勤上前禀告道:“父亲,和余家的生意谈妥了……” 此时刘长明闭着眼睛,当刘思勤以为他睡着时,却听刘长明道:“谈妥了就好,辛苦你了!” 随即,刘长明没有多问的意思,这就不太正常了。 于是刘思勤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这时刘长明才睁开了眼,见儿子一脸疑惑和担忧,刘长明便道:“就在今天,沈岳和韩彧掐起来了……” “现在他们是越来越过份,就在为父眼皮子底下搞事,连安阳王他们都敢动!” 说到这里,刘长明气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胸前起伏不定。 原本这些糟心事他不打算提起,但儿子毕竟是要在千户所里混的,这些该知道就一定要告诉他。 听到事情大致原委,刘思勤也能理解自己父亲,任谁被下属闹成这样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但能闹到这步田地,在锦衣卫内也很少见,这里面原因很复杂。 想到日后这两人中有自己的上司,刘思勤心里就有些打鼓,这让他迫切想知道更多情况。 “父亲,今日千户大堂议事,究竟是什么情形?”刘思勤问道。 他问这些不是为了八卦,而是想知道千户所里的态势,以及每个人的站队情况,后者无疑很重要。 虽然他现在还没补缺,但和那些百户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知道每个人背后是谁才知道该说什么话。 于是,刘长明将千户所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一通连说带骂下来让他情绪更为息怒。 当将事情经过听完之后,刘思勤也被震惊到了,对沈韩二人手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将茶水递给刘长明后,刘思勤便道:“张元胜让查王府,那叫陈啸庭的查了王府,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各自谋划好的!” 刘长明喝了口茶,然后道:“谁说不是,只不过韩彧手段没沈岳高罢了!” 刘思勤点了点头,感慨道:“王府都被他们当做角力的工具,这两位胆子可不小!” 刘长明放下茶杯,却道:“只是不知,黄庭突然来到千户所,是否与沈岳已有了合作!” 这还真不好判断,黄庭的所作所为即像对沈岳的支持,又让刘长明感觉他只是想敲打千户所。 对黄庭刘思勤自然不陌生,只听他道:“黄公公来头不小,若是他支持沈大人,韩彧必败!” 刘长明瞥了儿子一眼,然后冷笑道:“你认为事情那么简单?” “他黄庭是来头不小,东厂也确实压锦衣卫一头,但锦衣卫千户级武官的任命,还是牢牢握在镇抚司诸位大人手里的!” 抬头看着远处树梢,刘长明平静:“黄庭若在千户任命上过于表现态度,搞不好会惹怒镇抚司诸位大人,得不偿失!” 刘思勤点了点头,这些话可是金玉良缘,对他的格局又很大拓展。 紧接着刘长明又道:“还有你记住,虽然东厂压过锦衣卫一头,但这两者是独立的,都是皇上手里的刀!” “今日是东厂压过锦衣卫,明日可能便是锦衣卫压过东厂,指挥使大人未必就怕了他们厂公!” 实际上,聊到这里就有些犯忌讳了,说严重点儿就是妄议论君上。 也只是在私下里,刘长明才会对儿子说这番话。 一阵无话之后,刘思勤问道:“父亲,你依你之见,沈韩二人谁会胜出?” 这话问得刘长明一愣,想了想后他才说道:“事情没到最后都有变数,即便沈岳现在已占据优势,但韩彧和不是省油的灯!”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刘思勤又问道:“那对这二人,父亲又支持哪一位?” 听到这话,刘长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刘思勤也不追问,这些年他养气的本事也练的不错,不会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得。 放下茶杯后,刘长明便道:“不能说支持谁,只能说看好谁!” 刘思勤接着问道:“那父亲看好谁?沈岳?” 刘长明没有回答,但从他眼神中刘思勤得到了答案。 于是他接着问道:“既然父亲看好沈大人,那为何不表明态度?双方合作而共赢!” 刘长明依旧平静,缓缓道:“其实为父已经给他极大方便了,上次岳安百户所任命的事你忘了?” 当时为了争这个位置,沈岳和韩彧差点儿打起来,都给对方搞了事情。 “现在表明态度还早了些,虽然沈岳占有优势,但韩彧手下人马也不少!” 这时,刘长明语气深沉道:“所谓待价而沽,你明白吧?” 待价而沽?刘思勤一时还真没想透,自己父亲要沽的是什么。 紧接着刘长明就给出了答案,只听他道:“所谓人走茶凉,所以就要在走之前,把炉火烧得旺一点儿,这样茶才凉得慢些!” 刘思勤仔细听着,这时他插不上嘴。 “为父如今所做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我退下去后,你能补缺实职百户!” 这就是刘长明最后开出的价码,任谁新上任后都会安插自己的人,但刘长明就是要在百户中要一个名额给自己儿子。 如果不能补缺实职百户,等待补缺的时间一旦过长,就容易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同时,无法补缺也将会使刘家地位急剧下滑,到时候想保护住这份家业都难。 听到这番话,刘思勤才知父亲所承受的压力,而过不了多久陈家的担子将会落到他肩上。 第221章 有发现 永治十六年九月,转眼间四个月便过去。 自从上次千户所内闹得不可开交后,整个千户所难得进入了平静。 但这里所说的平静,指的是再没有大事发生,平静的背后依然是两帮人在不断角力。 而经过上次事件后,陈啸庭在千户所内也算有了名号。 虽然不是事件主角,但却被沈岳多次在各种场合表扬,陈啸庭想不出名都难。 同样经过上次事件后,张元胜在千户所内也低调了很多,对张震山及陈啸庭都没在那么压迫。 但可不是他的大发慈悲,而是因为张元胜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工夫和张震山瞎斗。 时间变得悠闲起来,陈啸庭也在城内领了差事,负责卢阳南城三分之一地面的监控。 千户所有两个提刑百户,共有小旗官二十名,但其中只有十人负责对卢阳的监控。 其余小旗官不是在三位正副千户面前听用,便是被外派了巡查的差事。 虽然监控卢阳能收孝敬,但这些也不是入他陈啸庭的腰包,人家都是直接交到千户所去。 而那些在三位大佬面前以及外派的人,每月分润要多几乎一倍,是极其让人羡慕的。 不但如此,外出办事还能增加自己的功劳,为日后晋升可以打好基础。 但这些都和陈啸庭无缘,和他一样有此命运的,还有被留在北城的岳梦豪。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感受着周边人群的敬畏的眼神,陈啸庭觉得自己比岳梦豪要幸运。 因为在北城都是官署和达官权贵,所领差事极其无聊,那有在南城感受花花世界要舒服。 “大人?就这一家?”陈啸庭身后,刘建平试探着问道。 陈啸庭将佩刀一按,然后对跟着身后的刘建平三人以及张二铁等人道:“就这家了!” 这家就这家吧,刘建平作为眼下陈啸庭头号马仔,当即跨入客栈之内,嚣张喊道:“掌柜的,准备好个包厢,好酒好菜都上来!” 没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陈啸庭就是来吃霸王餐的。 站在柜台后的掌柜见门口出现的锦衣卫,便知道自己的今日免不了挨宰,这帮人他可得罪不起。 尽管掌柜身后还有大老板,可他也不想为大老板找麻烦,因为他等于是给自己的找麻烦。 当陈啸庭跨入酒楼之后,掌柜知道自己不但这顿宰挨定了,而且还得把这位爷给伺候好。 于是掌柜的脸上立马堆满笑容,很是热情走出柜台道:“几位爷,想吃点儿什么?” 而此时酒楼大堂内的食客们,见了一波锦衣卫的进来后,一个个不自觉都紧张起来。 处于职业习惯,陈啸庭环视了整个酒楼,压得所有人都不管与之对视后,才会一旁掌柜道:“找个包厢,随便上些酒菜便是!” 别看陈啸庭说得简单,但比刘建平那句话可管用多了,掌柜的自然会挖空心思讨好于他。 做菜的事交给厨子,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后,掌柜的便亲自在前面为陈啸庭引路。 一般来讲包厢都设在二楼,这样方便的客人的临窗观景。 但多数人为生活奔波,订下包厢的人很少,有钱的人大都在自己家设宴,所以很多时候包厢都是空着的。 这家酒楼的包厢只有两间,掌柜的将陈啸庭引到其中一间后便退了出去,酒菜的事情他还要亲自去叮嘱一趟。 包厢内有两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了四个人,其中张二铁四人坐了一桌。 另一桌则是陈啸庭坐主位,刘建平、王维栋和牧长歌。 这三人能跟着陈啸庭,本身就是亲近的表现,其他人想来还没机会。 “大人,为何不去昨天那家?”王维栋出言问道。 这些日子跟着陈啸庭一起,他们的日子可别提有多滋润了,隔三差五便能吃顿酒席。 在此之前的小旗官那有这么大方,一个月能带手下人吃两次就算不错了。 陈啸庭都不需要回话,便有牧长歌回怼道:“昨天那家有什么好吃的,那酒跟水一样的淡!” 刘建平此时也帮腔道:“就是嘛,你以为咱真是来吃饭的?酒不行还哪儿干嘛!” 连续被人回怼,王维栋便闭上了嘴巴,免得起争执影响自己心情。 这时候,陈啸庭却开口道:“行了,前些日子交代给你们的事,都有什么进展了?” 谈起正事,刘建平三人都郑重起来,只听他道:“回禀大人,我们把那陈家接触的商户都查了,确实发现了蹊跷!” 半个月前,正当陈啸庭带着手下在城内闲逛时,恰巧遇到了广德陈家的商队,于是他就派人盯了上去。 车陈家和城内的那些商户有来往,陈啸庭便让手下人查,找找这窝白莲教的麻烦。 但陈家行事一向比较隐蔽,最近都也没什么大的进展,只知道的陈家和那些商户有过接触。 原本陈啸庭是随口一问,但见刘建平真有发现,顿时就来了兴趣。 只听刘建平道:“大人,那陈家在广德城内的买卖东西,根本就是他们的障眼法!” 这是刘建平两天前发现的,原本他打算深入查证后再报告,现在陈啸庭问他干脆就说了。 “哦?详细说说!”陈啸庭道。 刘建平便道:“虽然刘家表面上是来卖粮,但属下前两天借着算孝敬银子的机会,查了这些商户的账目!” “然后便发现了不对之处,其中周家米行付给的陈家的银子,足足比市场价高了三倍!” “而且这些还不是记在明账上的,卑职是详细看了周家米行一个月收支后,算出来的差价!” 听到这里,陈啸庭都不得不为刘建平的敬业感到惊讶,这个时代的账本可不是那么好计算的。 想来要做到这一点,刘建平肯定是用了极大的功夫,想必其在算数上也有造诣。 这时,陈啸庭便高兴道:“好……非常好!” 但这时,刘建平却道:“大人,虽然卑职查到了周家米行的蹊跷,但长歌和维栋也是用了心思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问:“你们查的两家,还是没有问题?” 牧长歌和王维栋对视一眼,然后道:“属下无能!”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道 第222章 突发奇想 不得不说,掌柜的是用了心的,否则酒菜不可能上的这么快。 两个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小心翼翼将其摆放好,这才是第一批上的菜。 “几位爷慢用!” 当小二退下,陈啸庭才对众人道:“先吃东西,正事后面慢慢做!” 众人随即举杯,对陈啸庭就敬了第一杯酒,这都成了惯例。 虽然陈啸庭本人劝他们该吃吃该喝喝,但他心里依然想着陈家的事,这回有了眉目真的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周家会多给钱,但只要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后面查出真相就有了方向。 “今天这酒不错,咱们继续喝!”陈啸庭笑着道。 但酒桌上的话题还是没绕开陈家的事,对周家的调查怎么入手,成了主要讨论的问题。 最后,这顿饭众人都吃得很开心。 “咱们走!”陈啸庭站起身来,将解下的佩刀提了起来。 刘建平等人也都起身,跟着陈啸庭一块儿往包厢外走去,没有人提结账事。 可当陈啸庭要下楼梯时,却见下面大堂内的有一年轻人,背着书箱正在结账。 最先吸引陈啸庭的是哪别致的书箱,然后他才看向了年轻人的脸,一张普通但又微微有点儿面熟的脸。 随即这年轻人离开了,但陈啸庭还站在原地想着自己是否见过这人。 “大人,您怎么了?”牧长歌在背后问道。 愣了几息之后,陈啸庭才从自己久远的记忆中,想起了自己对那年轻人的印象。 这人也是他的发小之一……陈永义,一个和他们格格不入的读书人。 “走……”陈啸庭平静道。 毕竟是碰到了老朋友,所以陈啸庭打算上去打个招呼。 下了楼梯之后,掌柜的还热情上前问道:“大人可吃好喝好?” 毕竟吃了人家白食,陈啸庭还是要表示两句的,于是笑道:“掌柜,你这酒菜着实不错,兄弟们都说掌柜招待周全,想要和你交朋友!” 这当然是客套话,但掌柜还是笑着答道:“大人吃好了就行!” “下次再来!”陈啸庭又道,顿时就让掌柜的笑干瘪起来。 “几位慢走,慢走……”掌柜几乎想哭了。 在掌柜这里也就两句话的事,没有耽搁到时间,所以陈啸庭出了客栈后,很容易找到了不远处陈永义的书箱和他本人。 “永义……”陈啸庭喊了一声。 陈永义顿时停下脚步,颇有些茫然的回头扫视,同样也很容易的看到了一身官服的陈啸庭。 于是陈永义脸色露出笑意,答话道:“庭哥,原来是你!” 虽然陈啸庭是穿越者,但毕竟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陈永义天然有些亲近。 陈啸庭带着手下走近,拍了拍陈永义肩膀后道:“你怎么来卢阳了,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 这几个月来,陈啸庭回了看了两回父母,留了的他在卢阳的住址。 只要陈永义想投奔自己,只需要去的他家问问就可以了,但现任陈永义没有这么做。 看着满面春光得意的陈啸庭,虽然陈永义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但还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小弟。 但可惜的是,他和陈啸庭注定没法的保存友谊。 当初陈啸庭在广德府对读书人做的事,让他在广德读书人中名声完全坏掉,就比教谕陆正权好一点点。 “这些天来的卢阳备考,就没想着来打扰庭哥你!”陈永义答道,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不自然。 陈啸庭虽察觉到了这些,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久了没见生分了。 “今天刚到卢阳?午饭吃了没?”陈啸庭道。 其实这就是的没话找话了,人家就是从酒楼离开的。 陈永义则答道:“刚刚到,才吃过了午饭,马上要去找客栈住下了!” 于是陈啸庭便道:“去客栈住?要不去我哪里?” 陈永义便婉拒道:“多谢庭哥美意,但我在客栈已经约了同窗,却也不好爽约!” “府试和院试之后,乡试也就不远了,小弟还要潜心备考!”陈永义道。 先有县府院三试之后,就能考出新一批的秀才,而乡试差不多在九月末去了。 “这么早你就来了,那岂不是要等将近一个月?”陈啸庭问道。 陈永义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和同窗们一起讨论学问,一个月也不算太久!” 这时陈啸庭笑了笑,然后感慨道:“还是羡慕你们读书人,动动笔杆子就能坐上高位……”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回首对手下道:“哪想咱们,干着刀头舔血的活儿,却一辈子在泥地里打滚!” 听着陈啸庭说这话,陈永义不由有些无语,你这位的手段可比读书人威风多了。 上次读书人串联的事,原本陈永义也想要去参加,但他被父亲禁足在了家里,否则陈永义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要说心底对陈啸庭没有芥蒂,那绝对是假话,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陈永义也不会闹的不愉快。 于是陈永义道:“庭哥说那里话,天下读书人千千万,谁又能保证必登皇榜!” 陈啸庭则勉励道:“以永义的学问,考个进士不成问题,到时候做了大官,可别忘了提携我们这这些旧识!” 陈永义毕竟没多少经过世事,被陈啸庭这番吹捧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对自己能否考中进士,任何读书人都不敢打包票,陈永义也不例外。 最后,陈永义只能道:“庭哥抬举我了,小弟现在只盼乡试榜上有名,会试殿试还没想过!” 对过于专业的话题,陈啸庭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实际上聊到这里已很尬了。 还是陈永义开口道:“庭哥,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 虽然没说告辞,但意味已经很明显,于是陈啸庭便道:“那好,以后有事就来找我,就到北城三栖巷!” 陈永义点了点头,然后道:“日后有空,一定过府叨扰!” “那好,你去吧……以后有用我请你喝酒,就和咱当初一样!”陈啸庭笑道。 听着这番话,陈永义不由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很难回到从前的。 陈啸庭已不是当初的孩子王,而他陈永义也不是当初的跟屁虫了。 但陈永义还是微笑道:“多谢庭哥美意!” 两人最终还是告了别,看着陈永义远去的背影,陈啸庭内心所想也听复杂。 他也能感受道,方才这番交集已和当初不是一个味道。 “大人,咱们回去?”牧长歌在一旁问道。 方才见陈啸庭与一读书人交谈甚欢,这让牧长歌几人都很不解,锦衣卫怎么会和腐儒们有交情? 但这时候,陈啸庭心里想的却是,既然乡试的时间就快到了,那么徐家的父子是否也到了卢阳? 毕竟他听徐有慧说过,其父兄二人也是秀才功名,对考取举人跟发了疯一样。 “张二铁……”陈啸庭开口道。 “属下在!”张二铁躬身答道。 陈啸庭便道:“你们几个在南城打听一下,是否有徐姑娘家的消息,打听到了就告诉我!” 第223章 赌坊 日升月落,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卢阳城一如往常般平静。 南城的一处赌坊之内,此时生意正是最盛之时,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面的喧嚣声。 但有些讽刺的是,里面的赌客多是一般人家,用本就不多的银钱来此挥霍。 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存在靠赌致富的梦想,但非常残酷的现实是,绝大多数人都输得一穷二白,甚至搭上了老婆孩子。 而最终大赚特赚的还是赌坊本身,因此赌坊也和青楼并列,成了锦衣卫最大的提款机之一。 但在今天,赌坊外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只听为首那人冲里面喊道:“马老六,你敢出老千,老子今儿带着兄弟们来讨个说法!” 马老六是赌坊里的镇场子的人物,赌术自然是无可挑剔,但有没有出千却也难说。 赌场想要开下去,就得镇得住地面上的牛鬼蛇神,养些打手自然是正常操作。 可当赌坊里的人出来一看,便知今日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带头来的王大头背后跟了足足三十多人。 王大头是城南码头的苦力,能纠集这么多兄弟来,却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一般来说,权贵们不会沾赌坊和青楼这两类生意,所以这家赌坊的老板就是混江湖的,只不过能和上面说上话。 很快,赌坊老板刘大疤子就出现在赌坊外,但他出现却没能镇住场子。 “你们想干什么?”刘大疤子冷声问道,脸上的疤痕显得极其狰狞。 “刘爷,你们赌坊的马老六出千,小人来讨个说法!”王大头一股豁出去的架势道。 作为普通老百姓,被人出千骗了积蓄就只能忍着,这是个其他被欺负一样。 王大头回想几十年来被欺负的历史,痛定思痛之下决定换个活法。 一辈子卖力是不会有出路的,所以王大头也打算成立帮会,从此走上新的人生。 所以,名义上王大头是来要钱,但实际上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出自己的帮会名头。 见王大头居然敢和自己的顶牛,刘大疤子顿时就急眼了,心里只想着弄死王大牛。 “你小子疯了?感到爷这里放肆?”刘大疤子怒道。 王大头也不是傻的,虽然他是来找麻烦的,但也知道要尽量合情合理。 于是王大头道:“刘爷,我们这些人挣的可都是血汗钱,就这么被马老六给骗了,我们岂能罢休?” 似乎有理有据,但刘大疤子骂道:“王八蛋,你说出千就出千了?那是不是任何人输了钱,都可以说别人出千了?” 王大头既然想和他玩儿,刘大疤子不介意的奉陪。 别看他这赌场打手不到十个,但能屹立如今不倒,那是因为他黑白两道都有人。 被刘大疤子说得面红耳赤,王大头在自己兄弟们面前失了颜面,顿时便吼道:“刘大疤子,你别以为我们怕了你,不交出马老六我们自己进去找!” 这时候,赌坊里赌钱的闲汉泼皮们都停了下来,一个个都看着赌坊门口的一幕。 刘大疤子知道,今日这事若不能将王大头压制,日后这赌坊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这些闲汉泼皮们最是欺软怕硬,若是让他们以为耍横就能得好处,赌坊的赌客怕大都要化身为讨债鬼。 于是乎,刘大疤子对手下打手们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都堵到了门口,和外面王大头的人对峙。 “弟兄们,赌坊欺负人,谁都可以欺负咱们,咱们怎么办?”王大头对身后众人道。 “打他们……” 这时王大头得意一笑,这些人就是他的底气,日后他可以凭借这些人,在卢阳城内的过上和刘大疤子一样的生活。 这时候,刘大疤子气得已经想吐血,这帮泥腿子是要造访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还想动手?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德性!”刘大疤子怒道。 王大头这时充分的自信,只见他往前走了两步,昂着对刘大疤子道:“要么还钱,要么交人……否则我们进去找人,到时候弄坏了赌场内的东西……” 后面的话王大头没说,但其威胁的味道很浓,刘大疤子当即道:“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胡来!” 谈判到这一步就已经破裂,王大头此时也无路可退,便对身后弟兄道:“咱们进去,谁拦揍谁!” 这些人都是码头的苦力,此时一个个棍棒在手,顿时就要往里面冲。 而守在的赌坊门口的打手们,都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但谁让他们拿了刘老大银子呢。 就在两边人要打起来,赌客们等着看热闹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到:“都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候还有多管闲事的,也不怕被一棒打死了,众人皆是如此想到。 看着远处过来的官差,刘大疤子顿时喜上眉梢,救星来了这是。 “郑捕头,这些人要造反,您可得把他们都抓回去!”刘大疤子先告状道。 郑捕头名叫郑多元,今日轮到他带领手下的在南城巡视,谁知道会遇到这么个场景。 没理会的刘大疤子的告状,郑多元便对的一旁的陈啸庭道:“陈大人,我先去……” 陈啸庭也是带着人闲逛,此时遇到这种事情,既然郑多元要插手他也不会阻拦。 “你去吧,早点儿解决咱喝酒去!”陈啸庭笑道。 能和陈啸庭这位锦衣卫搭上关系,郑多元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他当即应道:“是是是,马上马上……” 这种事情虽然少见,然自己是代表官府的,郑多元不觉得事情有多棘手。 但事情还真没那么简单,王大头这边这么多人,郑多元和他手下根本就挤不过去。 虽然很少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但王大头聚起来这些人本就有想法,自然不会见了官差就腿软,这样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好不容易带着手下挤到中间,郑多元便黑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刘大疤子还没开口,王大头却先到:“大人,你可得为小民们做主啊……我们码头几百位兄弟,都在这赌坊里被骗了钱财!” “我们这些人都是受诸兄弟所托,这才前来讨个公道,还请大人主持公道!”王大头惨兮兮道。 他这可谓假话连篇,南城码头的苦力们赌钱的是有不少,但可没有人委托他来这里讨公道。 王大头是要用码头几百名苦力为自己壮声势,这样才会让官差有所顾忌,不会一味地偏帮。 还别说,郑多元此时真有了些顾忌。 卢阳地处西北,物资产出相对贫乏,很多东西都是外来转运,这其中就离不了码头那些苦力。 若是这些人闹起事来,影响了卢阳城的正常运转,处置此事的郑多元也会担责。 就在郑多元犹豫之时,却听人群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说得还真是精彩……” 第224章 玩两把 听到身后传来的嘲讽声,王大头顿时气上眉梢,现在看热闹的是否也太大胆了些。 但与此同时,刘大疤子和郑多元却露出喜色,有锦衣卫的人插手此事,事情就简单了。 当王大头等人转过身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几名锦衣卫官差时,整个人的头就真的大了。 “大哥……是……锦衣卫!” 府衙县衙里的官差,大家平日里接触得要多一些,天然就少了一些敬畏,毕竟都有利益牵连在里面。 别的不说,郑多元本人在南城码头,便收过不少的孝敬钱。 但锦衣卫可不一样,对卢阳城内三教九流来说,他们就是天王老子的一般的存在。 捕快衙役们能给这些人方便才收孝敬钱,但锦衣卫派出来的那叫例钱,意思是无论给不给你方便,你都要交这笔保护费。 锦衣卫的霸道可想而知,黑白两道可谓是通吃,没人来监管他们,因为连东厂的人也想从这里面分一杯羹。 所以,方才还和郑多元饶舌的王大头,在见了陈啸庭一行后嘴巴就结巴起来。 “大……大人,赌坊这些人欺人太甚,您可得为小民做主!”王大头哭诉道。 既然插手了此事陈啸庭就会管到头,于是他来到王大头面前后,便道:“既然你是来讨公道的,那你带这么多人拿着家伙来,也是为讨公道?” 说道这里,陈啸庭陡然提高声音质问道:“我看你是打算用拳头棍棒来讨公道!” 这一片是谁罩的?当然是他陈啸庭了,有人找事就是不给他面子。 而似王大头这般好赌之人,是根本不值得同情的,更何况真正的良善之民也不会纠集起来闹事。 所谓,为了维护南城片区的稳定,王大头这样的人陈啸庭是一定要打压的。 而且,别看他这番行为是向着赌坊,但同时也是为王大头好。 如果让王大头动了赌坊,刘大疤子可能拿他没办法,但刘大疤子的老大能量绝不小,弄死王大头毫无问题。 被陈啸庭呵斥,王大头虽心里不大服气,但表面上却极为恭顺。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地后,便对陈啸庭叩首道:“小人绝无此心,大人请恕罪!” 跟在王大头背后的人虽没跪下,但眼中的惶恐却看得出来。 转眼之间,一群想要闹事的饿狼就被打回了狗样子,刘大疤子第一次觉得例钱没白给。 而同时,郑多元也在一旁摇头苦笑,自己这捕头跟锦衣卫威势相比,就成了战五渣弱鸡。 “滚……”陈啸庭按住佩刀道。 就这么三言两语,王大头就被呵斥得灰头土脸,听到让自己滚顿时喜不自胜。 “小人这就滚,这就滚……”王大头连连道。 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的他手下这些苦力们,这次他们的建帮立会就此搁浅。 站在原地,看着王大头他们全部离开,陈啸庭脸上的阴沉才逐渐消缓。 王大头想和赌坊玩儿硬的,即便胜了今日这一局,也避免不了凄凉的命运。 自己这算是救了他一命,只不人家不一定会领情! 陈啸庭在想着这些事,一旁的刘大疤子则推开身前手下,很是恭谨来到陈啸庭面前。 “陈大人,今日可多亏了您呐!”刘大疤子笑着道。 这话让一旁的郑多元听着有些酸,刘大疤子这混蛋就是一条狗,居然把自己撂在了一边。 但这些抱怨的话,郑多元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可没资格吃这个醋。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举手之劳!”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举手之劳,除了某些偏激的读书人,如今世上还没几个敢和锦衣卫顶牛。 刘大疤子很会来事儿,只听他道:“大人,等会儿揽月斋小人做东,请您老务必赏脸!” 说道这里,刘大疤子还转身对的郑多元道:“还请郑捕头您也赏光!” 可这时,陈啸庭却开口道:“吃饭先不急,进你这赌坊瞧瞧去!” 陈啸庭要进赌坊,刘大疤子心里有些慌张,谁让他在里面做了不少亏心事呢。 陈啸庭带着一众官差涌进来,里面赌客立马退的老远,更多人盘算着想要离开。 和锦衣卫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是个人都会觉得压抑,想要畅快玩儿那就更难了。 刘大疤子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想让陈啸庭进,但他却阻拦不了。 拿起赌桌上一粒骰子,陈啸庭不由道:“这东西,多少年没玩了!” 他这也是随口一说,但刘大疤子却当真了,于是他道:“大人何不玩两把?” 对赌博陈啸庭一向深恶痛绝,于是他道:“算了,我这钱袋可输不起!” 这话却让刘大疤子产生了歧义,难道这位陈大人是在哭穷?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是…… 于是刘大疤子强颜欢笑道:“大人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要赢钱的好兆头,小人来陪您玩几把!” 陈啸庭也听出了些味道,于是他再问道:“真的?输了的话,我就只有这把刀抵给你了!”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听在刘大疤子耳中却是赤果果的威胁,只听他连连道:“大人放心,赌桌上的事小人一向说得很准!” 于是陈啸庭便对身后的两名校尉道:“那咱就玩两把!” 陈啸庭和刘大疤子上了赌桌,其他人都被赶到了一边去,唯有郑多元在旁观看。 陈啸庭选择了玩骰子,于是马老六就被刘大疤子叫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刘大疤子怎么安排的,但陈啸庭已将佩刀放在了赌桌上,这次就不是在开玩笑。 “陈大人,请下注!”刘大疤子道。 实际上,陈啸庭出门一般不怎么带钱,毕竟到处他都能蹭吃蹭喝。 这时他在身上摸索之后,才掏出了二两银子,还有五十枚铜钱。 只见他把这些钱随意丢到桌上,痛快道:“押大!” 刘大疤子向马老六使了眼色后,便道:“那小人押小!” 马老六的骰子摇了起来,这是一场几乎注定的赌局,当开了骰盅之后,里面二三五小。 只见刘大疤子哈哈一下,便道:“我就说陈大人您红光满面,看来小人今天要破财了!” 陈啸庭不动声色,却是将刘大疤子的人情记下,日后能帮到的地方他也不介意拉一把。 随后又是耍了七八局,陈啸庭只输了一局,其他把把都赢。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郑多元羡慕异常,但他也只能干看着,刘大疤子背后的老大他可惹不起。 喝了口茶后,望着自己面前近百两银子,陈啸庭觉得是时候收手了。 虽然再玩下去他还会赢,但那就是得罪人了,而且也坏了江湖上的规矩。 只见陈啸庭起身道:“今儿高兴,刘老板破费了,晚上揽月斋我请客!”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拿起佩刀往赌桌上一砸,然后道:“谁都不准抢!” 这时候充大款,其实是慷他人之慨,陈啸庭一点儿都不心疼。 但刘大疤子却松了口气,总算不由继续玩儿了,他这输的都是自己的钱。 而这时他还得感激道:“多谢大人盛情款待!” 第225章 徐家之难 永治十六年九月初七,卢阳城内的已经变得萧瑟,冬天的气息已经在蔓延。 因为地处西北,此时的温度已近冰点,只要稍稍下点儿雨下来,更是会冷死个人。 但即便如此,徐有慧也不得不端上木盆,忍着寒冷在小院的水井旁浆洗衣物。 到了秋试使节,徐家父子都来到了卢阳备考,因为不放心徐有慧一个弱女子在家,便将她也带到了卢阳。 木讷的捶打着衣物,徐慧手已冻得通红,但她还得把衣服洗完才行。 “过几天就是府试,府试过了是院试,院试结束后就到了乡试……” 想到这里,徐有慧不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一系类的考试下来,意味着她还要在卢阳待一个多月,苦日子还长得很。 但好在她还有书为伴,每日除了洗衣做饭这些活儿,父兄处的书她可也借来一看。 这个时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徐有慧母亲早逝,父兄对她便放松了些,并不反对她借阅书籍。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徐有慧才将一盆子衣物清洗赶紧,然后在院子里晾晒好。 这个院子有三间房,徐家父子共住一间,徐有慧自己一间,还有一间则是厨房。 君子远庖厨,徐家父子是不会做饭的,所以忙活完洗衣后徐有慧就进了厨房。 实际上,生火做饭还暖和些,所以徐有慧才会这么积极。 说是做饭,但以徐家如今的经济情况,每顿除了稀饭咸菜就是面条。 而今天中午这顿还是煮面,厨房内什么都没有,极有寥寥不多的几片青菜。 能此时能用的佐料,除了盐外什么都没有,面汤里想见油腥都难。 没过一会儿水烧开了,然后下面闷煮,徐有慧还将仅有的几片菜叶丢了进去。 生活如此困顿,对此徐有慧是有埋怨的,毕竟他们本没有必要租这种独院。 卢阳城这么多客栈,随便早各条件稍微差一点儿的,就能省下不少银钱,那里会天天吃这些东西。 “爹,哥……吃饭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院子里最大的那间房的门才被打开,徐家父子则从书桌前站起身来。 房间摆了张桌子,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徐有慧的大哥名叫徐有文,其父名叫徐德立,父子二人让长相有些相似。 当徐有慧端上三碗面后,将盛得最满的两碗放到了父兄面前,而她本人则是一个小碗。 “有慧,你怎么吃这么少,来……爹给你些!”徐德立关心道。 但徐有慧却道:“爹你们多吃点儿,女儿不饿,这些就够了!” 徐德立正要多说,但院子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将这一家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有文,你去开门,看看是谁!”徐德立道。 徐有文放下筷子,起身便往房间外走去。 可当他打开门后,却见门口站着四名青年,一个个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作为读书人,徐有文对这些人天然就有一种蔑视,于是他不快道:“你们找谁?” 见开门这位面露不爽,外面这些人就笑开了,为首那人对同伴道:“他还问我们找谁,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说到这里,为首这青年当即道:“我们当然是找你的!” 言罢,这些人便将徐有文推到一边,大摇大摆就进了院子里面。 “哟……这就是读书人住的地方,也太寒酸了吧!” “就是,我家狗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 徐有文面色涨红,这些人实在是太无礼了,于是他冲到这些人前面拦住道:“你们站住,给我出去!” 为首泼皮不屑看了徐有文一眼,然后对手下人道:“你们看看,就他也想拦住咱么,还想叫咱们出去!” “哈哈哈……” 被人无视,徐有文书生意气上来,顿时大声吼道:“滚出去!” 然后,徐有文胸口便挨了一记重拳,被打倒在地后不断捂着胸口咳嗽。 他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那里能和这些人对抗。 这时,在叮嘱徐有慧待在房间里后,徐德立面色阴沉走了出来。 将自己儿子扶起来后,徐德立才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泼皮刚刚打了人,昨晚上输钱的气也消了些,此时便道:“这地面儿爷爷我罩的,今天来收你们平安钱,每月五两银子保你平安!” 居然要五两银子,他们在这里住一个月的房钱,也不过八两银子而已。 别说徐家根本那不出钱来,即便能拿得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大钱。 “我们没钱!”徐德立沉声道。 “没钱?没钱就给老子滚出去!”为首泼皮恶狠狠道。 而这时,徐德立并没有被吓住,反而开口道:“去年我们也是住的这里,那时候都没有收平安钱的,为何今日偏偏有了?” “而且,看你们一个个身无长物,为何偏偏只找上了我们?” 连续两个问题,问得这些泼皮答不出话,为首那人则恨声道:“关你屁事,快点儿给钱!” 这时徐德立却继续道:“前年是连番遭窃,去年是敲锣打鼓……今年就是你们!” 最后,徐德立冷声道:“是宋伯舟派你们来的吧!” 这话让为首泼皮脸色一变,随即他厉声喝问道:“说这这么多屁话,再不给钱,老子烧了你房子!” “大哥,干嘛要烧房子,咱先把他们打一顿……” “对对对,他们不是读书人么,咱们再将他书给烧了,看他还读什么书!” 被人提到要烧书,徐德立马上就炸了,当即骂道:“我看谁敢!” 其实读书人也只能动动嘴皮子,当这些泼皮们真的往前冲时,徐家父子也只能被动往后退。 可这些人是存心要打人的,徐家父子立马就被拉扯住,随后这些泼皮就开始动手。 “你们想干什么,就不怕王法吗?”徐有文呵斥道。 “王法,老子打了你又能怎么样?”为首泼皮叫嚣道。 虽然这两人又秀才功名,但卢阳城里这么大,他们打了人拿钱就能藏起来,躲过了风头又能出来。 虽然徐家父子竭力反抗,但他们那能和这些人对打,更何况对方人还多。 这时有人往房间里冲去,顿时把徐家父子二人急得不行,里面可还有他们的书和徐有慧在。 “滚出来,混账……”徐德立骂出声来。 书和女儿都是他的心头肉,绝不能由这些人胡来。 但他二人都被人制住,此时还在被人殴打,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 “大哥,你快来看……这有女的!”里面泼皮大声道。 这时徐有慧脸上满是惊恐,被父兄一直呵护在手的她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恐怖的事。 第226章 救场 走在路上,陈啸庭心里满是激动。 “你们确定没找错地方?是徐家的人?”即便已经快到目的地,但陈啸庭还是出言问道。 这时更在陈啸庭身后的,是的张二铁四人,今天他们都穿着普通长衫。 毕竟是上徐家去,人家书香门第对锦衣卫肯定有成见,所以陈啸庭才换上了少穿的常服。 需要说的一点是,陈啸庭现在身上这身行头,就是人郑萱儿给他亲手做的。 从脚上的鞋袜到衣服,再到头上的网巾,人家姑娘给他上下都做齐全了。 这时张二铁便答道:“大人您可方兴,属下看得真真的,就是徐姑娘本人!” 这些人张二铁几人到处找人,最近来卢阳的学子虽多,找徐家父子两人却不难。 这不今天就找到了,然后张二铁就禀告了陈啸庭,随即他们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找了出来。 实际上,这时陈啸庭也有一丝紧张,毕竟徐家可是书香门第,到时候怕是不太好相处。 于是这时,陈啸庭便开玩笑缓解气氛道:“这不戴官帽,头上还凉飕飕的!” 虽然很无聊,但一旁的曾春还是接话道:“大人说的是啊,属下也有些不习惯!” “大人,前面到了!”张二铁指着不远处的院门道。 这时候巷子里处处都关着门,这条街的房子大都租给了读书人,想来这时候他们都在苦读。 可偏偏,此时徐家的大门洞开,与其他各家相比不一样。 与此同时,徐家院子里还隐隐传来喊叫声,顿时将让陈啸庭察觉出事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看看去!”陈啸庭大声道,然后当先一人冲进了院子去。 当他们无人冲到院门口,便见两名泼皮正将徐家父子按在地上,另一人则正往房间走去。 与此同时,房间内还传来女子的惊呼声,以及男子轻佻的调笑声。 “王八蛋!”陈啸庭恶狠狠骂道。 这时候不需要他下令,张二铁顿时喝骂道:“住手!” 随即他们也冲了进去,对着院子里的两泼皮就挥舞起了拳头,鲁三宝和魏勇则将往房间里走那人拦下。 “你们什么人?”泼皮中的老大喝问道,他正想进屋里悄悄徐有慧的模样。 “我们是你爷爷!”魏勇怒骂道,扬起拳头就招呼了上去。 四个人打三个,而且张二铁他们本就是干这一行的,直接就是压着这些人打。 陈啸庭可没功夫管院子里的事,他直接越过了院子里这些人,往房间里面冲去。 等他进了房间,只见徐有慧正围着桌子躲闪,桌山三碗面已经被打翻在地,碗都被摔碎了。 “小美人,你躲什么?让哥哥摸一下就好了!”泼皮调笑道。 徐有慧本吓得不行,见到屋外又来一人顿感绝望,但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顿时脸上露出喜色。 只见她不管不顾,直接放弃了帮她“挡住”凶人的桌子,直接往陈啸庭的方向跑去。 “陈大哥……”徐有慧惊呼道。 这时房间内的泼皮才发现,门口居然进来了一个人,一个身形魁梧的人。 徐有慧往这边冲,但泼皮距她实在是太近,一个闪身就抓住了的徐有慧衣袖。 “呲啦”一声便将袖口撕开一道裂口,徐有慧想跑也跑不动,尽量往陈啸庭方向跑。 “放开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陈啸庭脚下也迈动开来。 在一手扶着徐有慧肩膀同时,一记重拳砸到了泼皮肩膀上。 陈啸庭身形魁梧,力气本就不小,这记重拳顿时让这泼皮疼得跳脚。 而这时,徐有慧才闪到了陈啸庭背后,隔着他看向一旁泼皮的眼神仍是惊魂未定。 “陈大哥,救我……”徐有慧抓住陈啸庭衣袖道,已经是哭出声来了。 而这时,外面结束的打斗的张二铁和曾春赶了进来,看见一旁跳脚的泼皮后他们又是一通打。 这时不是教训人的时候,陈啸庭便对张二铁二人道:“别打了,先把人带出去!” 现在陈啸庭处于盛怒,张二铁二人可不敢怠慢,立马便将地上的泼皮拖走。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陈啸庭与徐有慧,但少女此时仍旧吓得不行,在牢牢抓住的陈啸庭衣袖同时,明眸中不断涌出泪花。 “没事了,这些混蛋全被制住了!”陈啸庭安抚道,同时用手拍着徐有慧肩膀。 “哇”的一声,徐有慧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也是没把陈啸庭当外人,徐有慧才会当着他面哭出声来,否则刚才她就该哭了。 这时陈啸庭也没什么好的安慰法子,只能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有我在这三个字就居心不良了,毕竟他还没当人家丈夫,说这话不大合适。 但徐有慧确实受了大惊吓,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下来的,陈啸庭只能等她慢慢哭完。 两人就这么意味着,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徐有慧滑进了陈啸庭怀里,而陈啸庭还用手为徐有慧拭去眼角泪花。 两人之间如此亲密的动作,让徐有慧顿时惊醒过来,整个人的由惊恐顿时变得羞涩。 毕竟是未嫁人的姑娘,而哪怕是嫁了人的夫妻,在公共场合也不会如此亲密。 徐有慧心有千言万语,但这时候那能说得出口,只能将头转向一边去。 但她此时身体还颤抖着,想来整个人还处于惊惧中,只不过被羞涩掩盖住了而已。 “有慧,你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我了!”陈啸庭语气平缓道,这话可谓直白而深情。 虽然心里更感羞涩,但徐有慧听了却很安心,多年来她都缺乏安全感。 于是这时,徐有慧强忍住自己的娇羞转过身来,擦干自己脸上的泪花后才道:“谢谢你,陈大哥!” 自从当初陈啸庭表露心迹,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些微妙变化,乃至于此时气氛也很微妙。 “你在这里不要出来,我去帮你教训那些混账!”陈啸庭又拍了拍徐有慧肩膀道。 徐有慧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想陈啸庭离开自己的,但在一起也挺尴尬的。 但徐有慧还是关怀道:“陈大哥,你要小心!” 陈啸庭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他转过身后脸上便被乌云笼罩,杀气简直铺面而出。 而在外面,四名泼皮都是鼻青脸肿,一个个都排列好跪在地上,抱着头根本不敢乱动。 张二铁四人就站在他们身后,这些人要是动一下,就会遭受他们毒打。 今天的事很严重,张二铁四人心里很清楚,所以这四人一定要陈啸庭亲自处置,他们不敢越俎代庖。 这时,只见陈啸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语气冷冽道:“方才谁进的屋子,滚出来!” 见到这幅森然场景,张二铁几人心里还是感叹,自己等人还是低估了事件的严重程度。 此时陈啸庭露出的杀气,在以往他们从来没见到过,有人要倒大霉了! 第227章 如草一般 这是徐家父子第一次见陈啸庭,此时他们正坐在院子里的地上。 衣衫褴褛的他们,看起来毫无读书人的风度,此时还揉着自己要剪部位。 方才他二人被打得很惨,这些泼皮们可不会留手,谁让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 见陈啸庭这般杀气腾腾,徐家父子二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同时徐德立心里也很疑惑,自己女儿怎会在卢阳认识人,而且还如此帮助他们。 看这般问罪的架势,显然此人与自己女儿关系匪浅,这让徐德立即安心又担心。 安心的是现在,担心的事自己女儿,若与男子关系过于密切,自己女儿闺誉岂不毁了。 但陈啸庭此时可没想这些,现在他只有无尽怒火需要宣泄,所以此时他的眼睛只盯着跪着那四人。 事情到了现在,这四名泼皮也意识到自己摊上事了,而且很可能是大事。 所以,当陈啸庭发问的时候,剩下三人都将目光扫向了进屋那人,可以说他们出卖了自己兄弟。 但这时候抱住自己要紧,谁还管弟兄不弟兄,他们只是街头的无赖泼皮而已。 被三人所指那人,知道自己避不过这一关,于是便主动用膝盖往前两步道:“小……小人……有眼无珠,请……” 话说道这里还没完,陈啸庭便走下台阶来到这人身前,猛的一脚蹬到他胸口上。 这一脚的力道,可比方才那一拳重多了,当场这人肋骨便断了两更,让他感到钻心的疼。 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让现场众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特别是一旁的徐德立,此时也为女儿感到担心,她怎会认识如此凶神恶煞之人。 但真正凶神恶煞的事才刚开始,只见陈啸庭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了这泼皮领口。 然后……这人便被陈啸庭提溜起来,随即便是一记重拳锤在他胸口。 “王八蛋……” 谁知这还没完,紧接着陈啸庭又是第二拳,第三拳…… “你找死,找死……找死……” 胸口,腹部,脸色……这人正面的每一个部位,都被陈啸庭拳头照顾到了。 “十……十一……” “十七……十八……” 陈啸庭每挥出一拳,张二铁就在心里默数一下。 而随着陈啸庭的挥拳,在他手里这泼皮的惨叫声也逐渐虚弱,乃至于到现在只剩下呻吟。 “饶……命……” 可陈啸庭拳头却没停下的意思,依然连续不断输出重拳,只不过这时他嘴里已没有骂人了。 直到这人胸骨寸断,七窍流血之际,陈啸庭才停下了拳头,然后一把将其摔出老远。 瘫在地上,这人嘴里不断涌出血沫,出的气比进的要多,嘴里还呻吟着“饶命”二字。 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离死不远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医治他。 只过了十几秒钟,这人就再也不动弹,已然是断了气。 张二铁上前几步,探明鼻息确认死亡后,才对陈啸庭道:“大人,死了!” 刚才众泼皮只是猜测同伴被打死了,现在张二铁真的确认其死亡,给这些人造成了极大震动。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说死就给打死了。 而且他们还经历了同伴死亡的过程,那是活生生被拳头砸死的,死状可谓凄惨无比。 这时候,他们也担心起自己的命运,他们可不想和同伴一样死在这里。 若是早知道这趟活儿会惹上这样的后果,他们是绝不会赚这个钱的,有命赚还得有命花才是。 现在他们也能体会到,以往被他们逼迫到绝路上那些人的感觉,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这时,张二铁则上前问道:“大人,尸首如何处置还有这三人……” 处置尸体也就罢了,把他们三个人和尸体一块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自己这些人一起做掉? 感受到死亡让他们满心恐惧,但同时他们也在找寻机会,能到拼死逃出这里。 “尸首扔河里也好,或者弄出城里随便找地儿埋了就是,你们自己把握!”陈啸庭甩了甩拳头道。 此时他的拳头上满是血污,看起来很是恐怖,但这些血都是被打死的泼皮身上的。 既然陈啸庭有了吩咐,张二铁心里就有了分寸,办这事儿他已经很有经验。 而在一旁的徐家父子,陈啸庭将人活活打死的一幕,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草菅人命……这就是草菅人命! 但这时候,他们也对陈啸庭表示恐惧,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从始至终徐家父子都忘了一点……陈啸庭救了他们! 而在这时,徐家门外出现了一队人,正是衙门里巡街的官差。 在徐家这边的出现打斗时,附近邻居便有人报官去了,读书人总不能被泼皮欺负了去。 今日南城巡街的是郑多元,当他不情不愿赶到徐家时,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陈啸庭。 而见到官差进来,剩下三名泼皮就跟见了救星一样,顿时哭爹喊娘叫道:“大人,救命啊……” 哪怕是去衙门里挨板子,这些泼皮也不愿栽陈啸庭手里,那样可是连命都保不住。 “大人,这帮人公然行凶,还打死了我们兄弟,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为首泼皮此时还告状道。 在他身后站着的曾春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说话这人牙都掉了。 郑多元没有理会叫喊的这些,在越过院子内躺着的尸体后,来到陈啸庭面前道:“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陈啸庭用结果张二铁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后道:“原来是郑捕头,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郑多元便答道:“方才有人报官,说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于是在下就率人来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我也是过来帮忙的,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听到这话郑多元不由打了个寒噤,帮忙还把人打死了? 多看了地上躺着泼皮一眼,郑多元都觉得头皮发麻,这是有多大仇才会把人打成这幅惨样。 “既然郑大人你来了,那这事儿正好交给你处理,这些闹事的泼皮想必你知道该怎么处置!”陈啸庭笑着道,丝毫没有才打死了人的样子。 这时郑多元有些为难道:“陈大人,这地上的尸首……” 毕竟是打死了人,如果直接找点儿处理了尸体,郑多元也有自己的难处。 这时陈啸庭将帕子收了起来,似不经意对郑多元道:“怎么?郑捕头有难处?” 陈啸庭的目光仍有杀气,让郑多元不敢与他对视,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没有难处,在下会处置好!” 陈啸庭这才露出微笑,然后道:“那就谢过郑捕头了,明天去刘大疤子那里,陈某带你去玩两把!” 郑多元顿时喜上眉梢,这可都是钱呐! 第228章 不快 去刘大疤子那里耍钱,而且还是陈啸庭带他一起上赌桌,这意味着郑多元又能捞一大笔钱。 至少得有几十两银子吧!郑多元心里估计道,此时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处理一具尸体而已,直接扔到河里再捞起来,安个无名尸体就糊弄过去了。 于是郑多元拍着胸脯道:“陈大人放心,尸首我会处理好!” 陈啸庭便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感觉到陈啸庭现在心情不大舒畅,郑多元便道:“在下这就将这些人清理走,陈大人你看……” 陈啸庭依旧微笑道:“你去吧!” 于是郑多元转身,向已经进了院子里的捕快们使了个眼神后,后者便如虎狼般上前拿人。 虽然没能的依靠郑多元打击陈啸庭,但能以这种方式逃离陈啸庭毒手,剩下三人还是觉得无比幸运。 至少,他们还捡回了条命! 所以,在被捕快们带走时,这三人竭尽全力的配合,中间连身上的疼都忍住了。 随后地上的尸体也被抬走,所有捕快们都退了出去,最后郑多元在向陈啸庭告辞后,还将他们把院门给拉上了。 事情尘埃落定,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徐家父子也站起身来,让陈啸庭感到不解的是,这二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饱含怒火。 徐德立此时还能保持风度,只听他冷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阁下出手就伤了人命,不觉得自己有罪?” 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陈啸庭听得也是一愣,心中的才下去的怒火又被点燃。 但这是徐有慧的父亲,他还是要给他人家几分面子,即使恩将仇报他也得忍着。 于是陈啸庭道:“这等恶人,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徐德立一辈子虽然都在读书,但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原本气氛就该逐渐缓和,谁知徐有文此时指着陈啸庭,对身旁父亲道:“爹,他……他是锦衣卫的人!” 这话让的徐德立顿时怔住,然后他便问徐有文道:“你怎么知道?” 徐有文一脸愤然道:“儿子当时亲眼看见,之前就是他带人,对百户所请愿的士子们一顿毒打!” 除了亲眼看见,参加了围困百户所的徐有文,当时也是挨了打的。 要不是当时他见势不妙跑得快,说不定他也和那些倒霉的士子们一样,被锦衣卫的人打入了大牢,甚至连功名都被革除了。 直到现在,那些被抓的士子们还没被放出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徐德立心里的疑惑逐渐解开! 难怪这年轻人杀人都不眨眼,手段还如此狠辣,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一般! 难怪堂堂一捕头,都得在他面前低头,还愿意帮他处理杀人的现场! 当听到徐有文的这番话,陈啸庭心里“咯噔”一声响,接下来他就得慎重了。 于是陈啸庭甩锅道:“徐兄,此事当时我也有难处,东厂的人下了死命令,百户大人也有严令,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所谓见人说人话,陈啸庭接着还道:“其实我对读书人一向是敬重的,当时动手也属万分无奈!” “但有命令在身,陈某也不得不如此,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陈啸庭欠身道。 不管是不是陈啸庭的真心话,但此时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至少相对来说让人能接受一些。 徐德立面色严肃,徐有文仍有愤愤不平,把陈啸庭看得反倒不自在起来。 而这时,一直躲在屋子里的徐有慧,此时小跑出来道:“爹……” 女儿出来了,徐德立这时才关心起徐有慧来,连忙问道:“有慧,你怎么样?没事吧?” 看见女儿衣袖被撕破,徐德立心里无比的痛心,怪只怪他这个当爹的无能,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 而站在一旁的徐有文,此时也关心起自己妹妹来,倒是把陈啸庭撂在了一边。 几番解释自己没事后,徐有慧才道:“爹,哥……全靠陈大哥,女儿才免遭毒手,你们怎么还质问人家?” 关心女儿是一回事,和锦衣卫立场不同又是另一回事,只听徐有文道:“妹妹,他是锦衣卫你知道吗?” 徐有慧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他是我们的恩人,不但救了我还救了爹和你!” 这话也是事实,所以徐有文也是说不出什么,但心里对的陈啸庭还是充满了敌意。 见徐有慧出来替自己说话,陈啸庭心里才好受了许多,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徐有慧来到陈啸庭面前道:“陈大哥你别介意,我爹他们不讨厌你!” 这话听得陈啸庭心中苦涩得很,就算事实是这样,姑娘你也别说出来啊! 继续纠缠在这事上没意思,于是陈啸庭道:“这些泼皮都被赶跑,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日后若再有这些人上门,你们直接来找我就是,我就在城北三栖巷,到了报我名就可以!”陈啸庭沉声道。 对此徐家父子都没表态,他们是打死都不会去找陈啸庭的,读书人真能去找锦衣卫这等刽子手帮忙! 没人应答让现场有些尴尬,还是徐有慧道:“陈大哥,你吃午饭了没?” 才问出了这句话,徐有慧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家里根本没东西招待客人。 察觉到了徐有慧的尴尬,陈啸庭便道:“我吃过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也就该走了!” 徐家父子就在等这句话,只听徐有文道:“恕不远送!” 不是他们不近情理,若是别的人的救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谁让陈啸庭是锦衣卫呢! 对这结果陈啸庭早有预料,所以他也不多说话,便对徐德立道:“那在下告辞!” 言罢,陈啸庭立即转身,向一边的张二铁既然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往院门处走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待在这里陈啸庭也觉得难受,还是早些走了微妙! 看了父兄一眼后,徐有慧心里也有些生气,然后也跟着往外道:“陈大哥,我送送你!” 这种行为是礼教所严禁的,徐有文正要喝止自己妹妹,却被徐德立抬手拦住了。 “人家有恩于咱们,送送也无妨!”徐德立叹息道,读书人也是要恩怨分明的。 徐有慧跟着陈啸庭来到了院门外,这是陈啸庭才转身道:“有慧,回去吧!” 徐有慧有些愧疚道:“陈大哥,我爹他们人很好,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些我知道,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记住……在三栖巷!” 徐有慧点了点头,郑重道:“陈大哥,今天谢谢你!” 陈啸庭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徐有慧手中后,便道:“这钱拿去买件新衣服,这件不能穿了!” 之所以拿这钱,是因为陈啸庭看出了徐家日子过得艰难,只不过拿买衣服做挡箭牌而已。 随后没等徐有慧多说,陈啸庭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看着陈啸庭远去的背影,想起的父兄对他的态度,徐有慧心里感到很难受。 摊开手掌,这锭五两的银子,更让徐有慧觉得很烫手。 受之有愧! 第229章 府试 永治十六年九月初十,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对学子们来说这是个好兆头,虽然天上没有红霞,但他们仍将其称为鸿运当头。 一年一度的府试时间到了,卢阳府下面各县通过县试的学子,全都聚集到卢阳参加府试。 作为科举入门级的考试,府试的规模要小上一些比不上后面的院试和乡试。 而在卢阳府学的考场外,今日却来了些不速之客,一队锦衣卫出现在考场外。 这让入场的学子们纷纷侧目,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堂堂考场重地怎会有锦衣卫。 读书人和锦衣卫天生合不来,这时候不免多了些猜测,认为锦衣卫的人别有用心。 但陈啸庭真的可以保证,他就是来协助监考的,而且这差事他还不怎么想来。 近些年雍西舞弊之事时有发生,所以在礼部的请求之下,内阁拟定让锦衣卫协助监考。 司礼监批红照准之后,便有了现在这幅情形,这也是科举场上难得一见的情形。 “大人,你看这些读书人什么态度,一个个好像咱欠了他钱似的!”牧长歌愤愤不平道。 今天全员出动,陈啸庭手下九名校尉都到了。 其他人在考场内有分布,驻守在考场门口的,只有陈啸庭、刘建平、牧长歌和王惟栋。 此时陈啸庭坐在一张椅子上,入场读书人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于是他劝牧长歌道:“忍忍吧,读书人都这臭毛病,自以为清高!” 这让陈啸庭想起了徐家父子,这俩人也是一样的清高,要不是看在徐有慧的面子上,他才不会惯着他们的臭脾气。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冷不丁却听有人道:“厂卫之流,也配出现在考场之地!”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是异常的刺耳。 说话那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一干年轻人中显得很特别,此时正享受着众人敬佩的目光。 三十多岁没考中秀才,这男子仍然来参加考试,除了有钱烧得慌外,还有就是为了求名。 通过发一句牢骚来增加曝光率,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这人却没想过可能出现的后果。 这时候不光是学子们看着,陈啸庭手下校尉们也都看着他,这就让他一定得处置此事。 本来他心情就不好,陈啸庭当即站起身来,黑着脸道:“刚才说话的……出来!” 中年男子心有畏惧,没想到自己牢骚话被人听见了,但他还是硬撑着没怂。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硬抗下去没好果子吃,但因为面子总是做出愚蠢的决定。 此时的刘晗文就是这样,只见他硬着头皮往前一站,然后道:“我说的,怎么样?” “科考重地,你们锦衣卫何故在此?”刘晗文问道,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这时陈啸庭便笑道:“你倒是有种!” 然后陈啸庭高声道:“布政使衙门的意思,为防科考舞弊之事发生,我等才驻守于此!”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对刘晗文道:“我看此人形迹可疑,带过来……仔细搜搜!” 众人都没想到,锦衣卫的人被派驻到这里,居然有布政使衙门同意。 这就说明,巡抚衙门也知道此事…… 这成何体统,堂堂学子居然被怀疑可能作弊,众人心中满是愤怒。 这怒火不只是对陈啸庭去的,还有方才提到的两个衙门,文人相轻可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这些人还没考中秀才,但谁不在心里认为自己未来的治国贤臣,甚至连刘晗文都会有这种心思。 这时,在听到陈啸庭命令后,刘建平等人立马上前,合力就将刘晗文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刘晗文一边挣扎,嘴里一边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刘建平正想动手,却被陈啸庭一把拉住了,然后开口道:“你要是没有夹带,还怕我们搜吗?” 这话陈啸庭是说给学子们听的,是人都会作弊深恶痛绝,便不会对陈啸庭的行为太过反感。 “救命……”刘晗文大声喊道,但现场却没有人来救他。 因为反抗过于剧烈,刘建平三人就将他按在了地上,并开始在他身上搜索起来。 对此陈啸庭看在眼里,然后他便对众学子道:“都别看了,快些进去准备考试吧!” 这时众人才想起身有要事,一个个连忙往考场内赶去,刘晗文则变得无人问津。 稍稍有些想说“公道话”的,也被大势所裹挟着,只能匆匆往考场内赶去。 “大人,没搜出东西来!”刘建平过来报告道。 此时刘晗文已经站起身来,只听他愤然道:“哼……看见没?我是清白!” 这态度还是欠收拾啊……陈啸庭心中暗道。 于是他对刘建平道:“没搜到?再仔细搜搜!” 陈啸庭的意图刘建平心中明了,然后他们便一脸坏笑,继续讲刘晗文扣留在原地。 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当考场外已经没人进出时,刘晗文最终服软道:“诸位兄台,在下口出狂言,冒犯了诸位,还请恕罪!” 这么多年考场过来,刘晗文虽然读书不大行,但为人方面可长进不少。 这时候没有旁人在,低头服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实际上,这也是陈啸庭不愿意多事,否则刘建平他们一定能从刘晗文身上搜出东西,没作弊也是作弊。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早干嘛去了!” “见你衣着考究,五十两银子应该拿得出来吧?” 刘晗文真是哭的心思都有了,他虽然家境殷实,但五十两也是一笔大数目。 而这时候,陈啸庭接着道:“若是拿不出来,你和你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咱们锦衣卫可不怕和你们耗!” 赤果果的威胁,刘晗文心思有吐血的冲动,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多那句嘴。 “大人放心,等刘某考试完后,定会将银两奉上!”刘晗文强颜欢笑道。 这时王惟栋则道:“你要是敢糊弄我们,到时候让你家破人亡!” 这些杀气腾腾的话,还真把刘晗文吓住了。 而陈啸庭则摆手道:“走吧走吧!不然可赶不上考试了!” 刘晗文狼狈离开,府试开始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可不能输在开局,虽然考过的希望本就不大。 考场门口,陈啸庭此时也站起身道:“走,咱们进去看看,万一真抓着个作弊的,衙门可赏五两银子!” 刘建平等人也是喜笑颜开,虽然监考这事儿得罪读书人,但有钱拿也挺不错。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抓到作弊的。 府试虽比不上乡试,但也从一大早考到夕阳西下才结束,不得不说是个体力活儿。 当所有卷子都交上去后,在陈啸庭等人监督下被放进了一个大木箱中,然后被他们护送着运离考场。 这些试卷将会存放在千户所内,然后由考官们前去阅卷,这是今年的新规定。 第230章 出大事了 三天之后,北城最大的酒楼内,一个最大的包厢被陈啸庭包了下来。 就在昨天,陈啸庭都准备拜访刘晗文家时,这人主动便来奉上了五十两银子。 当时刘晗文那割肉一般痛苦,同时又得强颜欢笑的样子,陈啸庭记忆很深。 “各位爷,您的菜都上齐了,还有什么吩咐?”泡汤满是恭谨道。 虽然酒楼的后台强硬,但能来这里消费的人都不简单,他这泡堂的岂敢不小心伺候。 陈啸庭坐在诸位上,一身土红色官服显得格外惹眼,只听他道:“诸位,还有有没有什么要上的?飘香楼的姑娘要不要几个?” 听得这话,众校尉一阵哈哈大笑,便有人道:“若是大人愿意破费,我等岂有不愿之理?” 今日白酒,陈啸庭只请了手下校尉,张二铁几人都没资格到场,被他撂在了千户所里盯着。 “这一桌酒席就花了老子二十两银子,你们还要姑娘?谁要谁自己找去!”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笑道:“本官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经不起你们挥霍!” 现场内气氛很活跃,只听刘建平站起来起哄道:“就是,大人今日破费了,等会儿都得多多向大人敬酒啊!” 刘建平这厮没安好心,这是想把我灌醉啊……陈啸庭腹诽道。 只听他道:“既然那么喜欢敬酒,那咱们开始之前,刘建平你先喝三碗酒!” 注意,这里陈啸庭说的是三碗酒,而不是现在他们用的杯子。 刘建平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然后对陈啸庭道:“大人,这还没开始呢……我怎么能先喝三倍!” “要喝,也是大人您先起头!” 陈啸庭脸上仍旧带着微笑,然后对众人道:“大家看见没,有人不拿我这小旗官当回事啊!” 任何聚会上都会有人带节奏,但不可否认一点的是,当官的带节奏能得更多人跟随。 于是,众校尉立时起哄,纷纷让刘建平自罚三杯。 只听王惟栋道:“建平,大人赏你酒喝你不喝,难道想喝大牢里的辣椒水?” 牧长歌此时也道:“咱锦衣卫奉行的可是军法,你要不喝就是违抗军令!” 千夫所指之下,刘建平只得面露苦涩,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但这时,陈啸庭仍旧笑着道:“用碗!” 好嘛,这时候机智的牧长歌,已经摆出上了一个大碗,并且帮刘建平满上了一碗酒。 “喝……”众校尉皆道。 无奈之下,刘建平真的喝了三大碗酒下去,整个人顿时面红耳赤。 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才举杯道:“这几个月来,有诸位弟兄帮衬,才让我这外来人站稳了脚跟!” “这位酒,就算我谢过诸位了!”陈啸庭郑重道。 这个时候可就没人来开玩笑了,随着陈啸庭一饮而尽后,众校尉才跟着饮酒。 这几个月以来,跟着陈啸庭一起众校尉还是捞到了一些好处,其中感受最深的就是刘建平三人了。 所以,只听刘建平道:“大人放下的话可就言重了,该我们感谢大人才是,否则每月那来那么些银子!” 而这时,牧长歌适时接过话头道:“所以,我们应该敬大人一杯才是!” “来来来,所有人起身,咱们敬大人一杯!” 不管是真心感激,还是迫于大势,这时候没人敢不站起来。 “我等敬大人一杯,谢过大人照拂!” 虽然表面上假惺惺不敢当,但此情形陈啸庭心里却很爽。 不是因为这些人的感激,而是因为手里的权力,是权力才让这些人对他毕恭毕敬。 但陈啸庭绝不满足于此,他也参加过几次沈岳府上的宴席,让几十名旗官和百户低头,那才是他追寻的目标。 包厢内的气氛很活跃,都是二十左右的青年,一个个都扛得起酒精侵蚀。 但酒喝到正酣处,包厢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震得人耳朵都疼。 陈啸庭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便道:“去看看,是谁!” 便有校尉前去开门,酒喝到尽兴出处有人来扫兴,是个人心里都不会高兴。 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的是张二铁,此时他正一脸焦急模样。 “大人,张总旗急着找你回去,衙门里好像出大事了!”张二铁气喘吁吁道。 陈啸庭本来有些微醺,这时候立马就就清醒了过来,只见他兀然起身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二铁却答不上来,千户所能称为大事的,以他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 “属下不知,只是张大人让您赶紧回去!”张二铁道。 提起一旁的佩刀,陈啸庭一脚将凳子踢到一边,然后对众校尉道:“走!” 说走就要走,众校尉皆拿起佩刀,跟在陈啸庭身后急匆匆往包厢外走去。 在下楼梯时,这么多锦衣卫出现在酒楼内,很容易引起了大堂内所有人注意力。 他们那踩踏楼梯的脚步声仿佛带有杀意,让酒楼内客人不敢盯着他们看,谁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结账后匆匆离开酒楼,因为都在北城的缘故,所以陈啸庭没用多少时间便赶回了千户所。 阴沉着脸走在千户所内,陈啸庭竭尽思绪想着,到底会出什么大事。 但他隐隐知道,事情很可能是因两位副千户争斗而起,千户所除了这其他称不上大事。 张震山的值房内,陈啸庭单膝下跪道:“卑职参见大人!” 这时张震山也是满脸严肃,让陈啸庭起身后,便问道:“喝酒去了?” 陈啸庭身上一股酒味儿,想遮掩也没可能,当即承认道:“大人,卑职小酌了几杯!” 张震山没有多说,只是道:“沈大人被刘千户叫了过去,貌似韩彧也被叫了过去,好像是房百户出事了!” 房百户?岳安百户所百户房文康? 连张震山都说的不清不楚,看来今天这事不简单,但陈啸庭却不知道为何叫自己过来。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区区一小旗官,在两位副千户面前就是渣。 这时却听张震山道:“咱们这边,沈大人对你最为倚重,叫你过来是为随时听用!” 这话是对陈啸庭能力的认可,但同时也是一种巨大压力。 千户们的争斗伴随着极大风险,陈啸庭不大情愿贴上去,但现在却避都避不开。 “大人,房百户出了什么事?”陈啸庭问道。 张震山阴沉着脸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才靠近千户大堂,便被张元胜赶了出来!” 张震山接着道:“韩彧没安好心,恐怕是想扳倒沈大人!” 扳倒沈岳?那自己不也得跟着倒霉?毕竟他陈啸庭可是沈岳一手提拔起来的。 第231章 激烈争吵 千户大堂内,此时气氛异常森冷。 坐在上首的刘长明,看向沈岳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而韩彧则面带冷笑。 “老沈,不管你承不承认,他房文康以权谋私是事实!”韩彧沉声道。 此时沈岳也面色阴沉,当即回怼道:“韩彧,你不要血口喷人,房文康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绝不会犯此等大错!” 这是韩彧却笑道:“提醒你一点,房文康这不是犯错,而是触犯了大明律例,而且是最严重的一条!” 此时韩彧颇有几分意气风发,能够把沈岳逼到这步田地,他现在心里很是畅快。 随即,韩彧又对刘长明道:“千户大人,房文康科考舞弊之事,卑职已指挥了布政使衙门!” “此事,咱们一定要严查!”韩彧盯着沈岳道。 但他这话,却让的刘长明脸色更不好看。 总归来说这是千户所内部的事,韩彧直接捅到了外面,岂不是把整个千户所的都卖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儿捅了出去,刘长明这个做千户的脸上也不好看。 但是,韩彧的目的可不是针对刘长明,他是冲着沈岳来的。 房文康是沈岳的亲信,而且是他一手提拔到百户位置上的。现在房文康出了事,沈岳就负有连带责任。 而且,之所以将事情的捅出去,韩彧也是为了把事闹大。 不说一举扳倒沈岳,至少能把他名声搞臭,到时候千户的位置就轮不到他了。 这时,沈岳还是不甘心道:“韩彧,事情还无定论,你就凭空污蔑房百户清白,你安的是什么心?” 韩彧则笑道:“府试的卷子就放在岳安百户所中,从锁门到第二天开启之间,只有房文康一个人进去过……” “如果卷子不是他掉包的,还能是谁”韩彧质问道。 话都说道这里,沈岳仍旧不服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辞,谁知道你又安的什么心?” 只见沈岳对刘长明道:“千户大人,韩彧一直想对岳安百户所伸手,这次是的事很可能就是他构陷的!” 刘长明则把目光扫向韩彧,意思是问他怎么说。 韩彧一点儿都不慌张,只见他沉声道:“千户大人,卑职方才所言,有岳安百户所总旗邓通及校尉潘庆祥的作证!” 这话可谓给了沈岳一记重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房文康自己手下居然把他买了。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去年的广德百户所内乱,不也是里面的几位总旗小旗在搞鬼。 现在韩彧是故技重施,但偏偏房文康还是中招了,这让沈岳怒火大炽。 现在,相帮房文康脱罪基本无望的,那么接下来要争夺的,就该是案件的办理权。 只要把办案的权力掌握住,那么一切就有转机,为此沈岳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听沈岳道:“既然有这些人的供词,房文康便确实有舞弊之嫌,所以一定要查清楚!” 故而此时,沈岳对刘长明抱拳道:“千户大人,卑职推荐总旗张震山前去彻查此事,还请大人允准!” 刘长明正在思索间,却听韩彧悠然道:“沈大人,你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房文康是你举荐的人,现在闹出了这般的丑事,先在你又急着举荐了……” 说道这里,韩彧不由嘲讽道:“谁不知道,张震山也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你用张震山去查房文康,就等于用左手去查右手,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韩彧嗤笑道。 这时刘长明则问道:“那韩彧你觉得,该由谁去查办此事?” 韩彧则道:“卑职以为,此事该由提刑百户张元胜前去彻查,张百户的能力想必刘大人也清楚,此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对韩彧来说当然合适,但此事沈岳却不可能答应,让张元胜去查恐怕连他都可能会搭进去。 “千户大人,张元胜和房文康素来不睦,让他前去的恐怕有失公允!”沈岳当仁不让道。 听得这话,韩彧当场就爆发道:“沈岳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不是你的人,就没法去查房文康了?” “这等罪大恶极之人,你还极尽包庇,你是要致国法于不顾?” 这时,难得听刘长明呵斥道:“好了!” “张元胜有要务在身不可轻动,既然你们双方都不服对方提议,不妨听听我的意思!”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刘长明都没有对一件事正面表态过,方才这话让沈韩二人感到疑惑。 反正一时也说服不了对方,沈韩二人皆道:“还请大人示下!” 实际上,刘长明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或者说千户所里已没有他的人马。 这时,只听刘长明道:“总旗黄至恩,不偏不倚,让他去查如何?”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里的不偏不倚的意思,就是说黄至恩谁也没有投靠,便可以秉公处置此事。 看韩彧这架势,安排自己的人去查已不可能了,更何况传出去确实也不好听。 所以沈岳当即道:“既然千户大人说黄总旗的公正,卑职愿听大人安排!” 虽然自忖部署周密,但让外人去查韩彧还是不放心,所以他当即道:“禀告大人,黄总旗虽然的公正,但对岳安府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卑职举荐小旗官熊贵随同前往,熊贵之前一直在岳安府追查白莲教逆党,对岳安情形了解清楚!” 熊贵是的张元胜手下的小旗官,更关键是韩彧的心腹,派他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原本韩彧以为沈岳会制止,谁知沈岳却道:“既然韩大人举荐,那卑职也举荐小旗官陈啸庭随同查证!” 两人这可谓是针锋相对,刘长明一时都感到头大,然后他便开口道:“想来您们也都不放心,那这两人也跟这去吧!” 说到这里,刘长明接着道:“既然你们补充了这两个小旗,那黄至恩便只带他手下三分之一人去!” 这样一来,黄至恩手下的人手还是一个总旗的配置,只不过这个配置是临时搭建的。 但这时,韩彧又道:“千户大人,卑职认为黄总旗手下的岳梦豪不应该去,您觉得呢?” 岳梦豪也是沈岳的人,若是陈啸庭和岳梦豪都去了,那实际上还是沈岳自己查自己。 所以,黄至恩这次带队去的人手,一定要保持势均的态势。 那么最后达成的结果,韩彧派出熊贵,沈岳派出了陈啸庭,而刘长明则让黄至恩领队。 “那好,就这么办,谁还有异议?”刘长明开口道。 这时候,沈韩二人都知道站不到便宜,便不约而同达成了一致。 “卑职无异议!” 第232章 授意 “房文康就是个蠢货,废物!” 房间内,传来沈岳气急败坏的声音,甚至此时连他喜爱的一件珍贵瓷器,此时也变成一堆碎片躺在地上。 此时,站在房间里经历这惊涛骇浪的,有张震山和杜建才二人。 同样应该出现在这里王启仁,因为有公务在外没能过来,恰恰躲开了这一劫。 这时,张震山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您息怒,卑职……还是觉得房百户不至于这么糊涂!” 这话听得沈岳冒火,只听他怒道:“他还不糊涂?” “连自己手下人都管不住,一个个跳出来指证他,你说他在做什么?” 沈岳也相信房文康是被陷害的,所以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还是在于房文康本人的无能。 所以,即便这次房文康证明了清白,沈岳也不会重用他,连手下都镇不住的人就是废物。 这时张震山和杜建才都选择了闭嘴,现在沈岳处于盛怒阶段,再多嘴就可能引火烧身了。 而这时,只听沈岳冷笑道:“岳安教谕发现了调包的卷子,刚好就被赵永明巡查时发现,简直就跟商量好的一样!” 其实这话,在上次王府事件中韩彧也说过,他当时的心情和沈岳一样,因为被人坑的心情是一样的。 赵永明是张元胜的得力干将,这次下去巡查诸府县,可以说直接就是冲着房文康去的。 原本房文康是有反应时间的,可以将反水的手下料理了,但赵永明去了却强行保了下来。 所以,现在房文康和赵永明还在对峙,这才上报消息到了千户所,故有了千户大堂争执的一幕。 房间内变得死寂,最终沈岳说道:“韩彧这人的手段也就那两下,除了在下面搞鬼他还会做什么?” 一个喜欢背地搞鬼的人,在嘲笑一个在下面搞鬼的人。 感觉到沈岳心情平复,张震山和杜建才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黄至恩在刘世安手下,要是他在卢阳,可以让他给自己下属施压!”沈岳冷声道。 刘世安几天前去了剑川,短时间内回不来。 黄至恩到现在都没站队,但沈岳却不敢保证,这人会真的秉公办案。 “去,把陈啸庭叫进来!”沈岳脸色阴沉道。 好在他在调查队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只要操作得当的话,事情未尝没有专转机。 此时,陈啸庭正与岳梦豪站在门口,这时他发现自己两人确实挺有缘的。 既然有了大麻烦,又把他们两个年轻人召过来,想来就是要他们去解决麻烦的。 听着里面沈岳愤怒的声音,陈啸庭不由道:“看来这次事情不小,棘手的活儿要下来了!” 和陈啸庭不同的是,岳梦豪现在只关心,他和陈啸庭谁会被先叫进去。 恰好这时,张震山来到门外道:“陈啸庭,千户大人让你进去!” 事情真掉到自己头上,陈啸庭不免感觉紧张,跟着张震山便跨进了房间内。 陈啸庭没有看见的是,在岳梦豪平静的眼神下,其拳头攥得很紧,陈啸庭先进去让他觉得又输了一筹。 再说陈啸庭,在跟着张震山进了房间之后,便自然感觉到里面的森然气氛。 看到沈岳面色阴沉坐在书案后,陈啸庭立马行礼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没有立即叫他起来,而是沉声道:“有件事要你去办!” “请大人吩咐!”陈啸庭干脆道,因为这事儿肯定拒绝不了。 沈岳便道:“安岳府发生了替换答卷的案子,百户房文康牵涉在内!” 这时陈啸庭才知道事情大致怎么回事,可沈岳接着道:“但本官相信,房文康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这话即是沈岳的看法,也表达了他对此事的态度。 果然,沈岳便道:“这次千户所将派人前往查证,由总旗黄至恩领队,韩彧那便派了小旗官熊贵……” “你也将随队前往!” 说道这里,沈岳不由问道:“去了之后该怎么做,你是否清楚?” 陈啸庭现在还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此刻面对沈岳发问,脑子顿时就盘算起来。 见他面露思索,沈岳也不打扰他,许多事情只有自己想清楚了才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这也是沈岳对陈啸庭的一次考验,试验他是不是每次遇事脑子都转的快。 没过一会儿,陈啸庭便开口道:“卑职以为,第一要务是要查证清楚细节,尽量还房大人一个清白!” “其次,则是……尽力掣肘黄至恩熊贵,破坏他们可能找到的线索,让他们无法调查下去!” 两条线,一个开源一个截流,听得沈岳连连点头,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于是,沈岳便道:“你说的大体不错,但你要记住……做事不一定要遵循规矩,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 谁都知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但用了非常手段后果谁来承担?这问题陈啸庭不敢问。 问了就是不忠,因为作为一个忠心的下属,是会主动为上官背锅的。 这时,沈岳这对张震山和杜建才道:“你们各自去忙吧,出门把岳梦豪叫进来!” 居然没自己什么事,张震山和杜建才都感到惊讶,但还是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他们现在只羡慕陈啸庭这么年轻,就能得到千户大人如此重视,日后平步青云大有可为。 待这二人离开,房间内便只剩下陈啸庭和沈岳两人。 正当陈啸庭猜测,沈岳叫岳梦豪进来有什么事时,只听沈岳沉声道:“陈啸庭……” 陈啸庭腰杆不由更弯了几分,然后道:“卑职在!” 这时,沈岳森然道:“若是房百户有胡言乱语的迹象,你知道该怎么做?” 所谓的胡言乱语,是指房文康在面对极大压力下,转而投向韩彧后来攻击自己。 沈岳的话让陈啸庭的心怦怦直跳,暗道当官果然得心狠手辣,这是暗示自己灭口吗? 说实话,和房文康仅有的几次接触,陈啸庭对这位平易近人的百户挺聊得来,至少没有周文柱那么重的官威。 但因为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房文康没能压住手下,被手下人给出卖了吧! 沈岳在等他的回答,这时候陈啸庭装傻也不是,实话实说也不是。 好在他急智,想了想后便道:“回禀大人,若真是如此,想必房百户容易失足落水,亦或者引火烧身……” “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之人,最是容易出事!” 这时候,沈岳是真的笑了! 他的手段狠辣,陈啸庭手段则是毒辣,杀人都知道撇清关系。 这样的手下,如果不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有陈啸庭这番表态,沈岳对岳安之事便放心了不少,想来陈啸庭不会让他失望。 “那好,你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准备出发!”沈岳沉声道。 而这时,岳梦豪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沈岳后再陈啸庭一侧参拜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而这时听得沈岳吩咐后,陈啸庭则道:“卑职告退!” “去吧!”沈岳则道。 和岳梦豪对视一眼后,陈啸庭便站起身来,迈步往房间外走去。 而房间之内,沈岳则对岳梦豪吩咐任务,在韩彧下黑手时沈岳也会反击。 第233章 调查队 在从沈岳家中离开后,陈啸庭第一时间找到了张震山,详细了解房文康事件怎么回事。 放在百户所案牍库中的答卷被人调换,总旗和负责案牍库的校尉,都说只有房文康一个人进去过。 连直属于自己的校尉都号令不了,对房文康的能力陈啸庭很有怀疑,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毕竟,就连周文柱控制下的广德百户所,不也一样出了刘玉才这样的人。 心里想着这些,陈啸庭疾步往千户所赶去,他要先把手下人召集起来。 其实不用他召集,方才喝得正尽兴的刘建平等人,此时还在值房内待着。 待陈啸庭出现在值房内,众校尉立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同时全都簇拥上来。 “大人,出什么事了?”刘建平问道,虽然刚刚他喝得最多,但他脑袋是清醒的。 随着陈啸庭往前迈步,挡在他前面的校尉们都自觉闪开,陈啸庭走到房间上首才转过身来。 “诸位,明日一早都在这里,集合,任何人不得迟到,听到了没?” 虽然平日里和大家关系不错,但当陈啸庭真的威严起来,众校尉皆心感凛然。 “遵命!”众校尉皆答道。 陈啸庭如此郑重其事,让所有人知道明天的事绝对不小。 原本他们是负责南城收银子的,咋然让他们出去办差,这让很多人都有些不习惯。 吩咐完明天集合的时间后,陈啸庭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明天集合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岳安百户房文康舞弊案。 更多的东西陈啸庭没有说,涉及到派系斗争这种事,不适合明面上说。 只有那些脑袋灵光一些,能够之行悟出其中实质,并在此事件中有杰出表现的人,才值得重用。 随后陈啸庭便解散了手下,他也得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不管是对事情的应对还是对局面的把握。 时间到了下午,千户所的正式行文就送到了陈啸庭手中,里面指令他随同黄至恩一同去岳安办事。 黄至恩这人陈啸庭见过,对他的立场也比较清楚,所以他在想去了之后能否拉拢这位。 但这无疑是极难的,沈岳这边能黄至恩,难道韩彧那边就没有动作? 一个晚上过去,当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陈啸庭在刘建平等人陪同下,来到了千户所内的用来点卯的院子里。 此时在院子里,有一拨人比陈啸庭来得要早,为首那名小旗官正是熊贵。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陈啸庭与熊贵不是仇人,但绝对是立场不同的敌人。 “陈小兄弟来了!”熊贵皮笑肉不笑道,围在他身侧的诸校尉也都齐齐望向陈啸庭。 这是在比架势吗?他陈啸庭不但不会输人,更不会输阵。 陈啸庭假意扫视了半天后,才恍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熊小旗……” 虽然语气平淡,但那根本没将熊贵放在眼里的意思,却是谁都能感受到。 但能被韩彧授以重任,熊贵城府也不会那么浅,自然不会当即和陈啸庭翻脸。 只听熊贵道:“陈小旗可得注意身体,怎么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为兄认识个江湖郎中,要不要介绍给你?” 熊贵手下的校尉们,才是都发出了嬉笑声,和熊贵一起配合得很好。 刘建平等人则都一片怒色,陈啸庭是他们的上官,被人戏弄他们心里也不舒服。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不劳你费心,在下年轻什么病都能抗,熊兄你这大把年纪倒是要注意,免得那天不注意就嗝屁了!” “哈哈哈……”刘建平等人干脆笑出声来。 熊贵顿时脸色阴沉下来,他不打算继续斗嘴下去。 “我看了去了岳安后,还怎么狂的起来!”熊贵冷声道。 面对这种威胁,陈啸庭全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和熊贵本就不可能太平。 “那咱们走着瞧!”陈啸庭笑道,真难为他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很快,又有一名小旗官带着手下校尉赶来,想必这些就是的黄至恩手下的人。 千户所直辖三个百户,共有小旗官三十名,但这三十人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表明了立场。 剩下的多是中立,或者说只听上官的命令,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站队。 而黄至恩的这名后下,就是经过韩彧和沈岳一起点头后通过的。 此时,赵志平心里十分难受,他深知自己的已陷入了险境。 是调查总会有个结果,有结果就一定会得罪人,但无论沈岳还是韩彧他都得罪不起。 正因为他没有立场,所以现场陈啸庭和熊贵都想拉拢他,于是这两人都迎了上去。 “赵兄别来无恙?” “老赵你可来了!” 两个人,两句话,同时对赵志平说,这让他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一个。 最后,赵志平便含糊道:“二位来的可真早,吃过早饭没?” 只见熊贵抢先道:“当然吃了,老赵你还没吃?” 赵志平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便问道:“二位来得这么早,黄总旗还没来?” 恰在此时,黄至恩从内院走了出来,就是他一个人出来的。 最先迎上去的,便是作为直接下属的赵志平,但他的行礼后黄至恩根本没理会他。 他现在压力也很大,因为他面临着和赵志平一样的选择,恰恰上面两位大佬黄至恩一个都得罪不起。 之前他想搭上黄庭的关系的,黄至恩现在想来真的是自己想当然了,人家黄庭根本就看不上他。 大靠山刘长明都没表明态度,也逼得黄至恩没法站队,因为现在的形势他也看不大清楚。 “这次去岳安为的什么,想必诸位都清楚了吧!”黄至恩沉声道。 虽然各有立场,但此时陈啸庭和熊贵暂时都归黄至恩节制,所以他二人都得恭谨听令。 “我等清楚!” 黄至恩一直阴沉着脸,这时便道:“本官已领了千户大人的命令,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事情原委,那咱们就准备出发吧!” 黄至恩显然不想与陈啸庭和熊贵多说,于是才这么着急上路,昨晚一夜他都没想清楚怎么办。 但好在,方才去见刘长明时,这位千户所的头领告诉他,只需要秉公办理即可。 所以,如果真的要秉公办理,黄至恩一样不能和陈啸庭二人接触太多。 从千户所的找来马匹后,他们一行三十多人便飞速出城,全速赶路明天中午前就能赶到岳安千户所。 第234章 暂解职务 永治十六年九月十五。 在经过一天的跋涉之后,黄至恩带着队伍,出了卢阳后进了岳安。 在城外小镇简单吃了午饭后,一行人便迅速往城内赶去。 同样作为府城,岳安城内让陈啸庭感到一丝熟悉,仿佛置身于广德一般。 但对岳安城内百姓来说,当看到大队的锦衣卫人马闯入,他们一个个都迅速闪得很远。 所以不需要陈啸庭他们主动开道,给他们留下的便是一片坦途。 “火速赶往百户所!”黄至恩此时道。 岳安百户所也在南城,只不过里面的气氛很不好,或者说有剑拔弩张的局势。 来自千户所的赵永明,在巡查到岳安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答卷被替换这事儿。 于是,他便和房文康争夺起办案权来。 本来只要房文康争夺到办案权,那么局面就会在他掌握之中,绝不可能将他牵扯进来。 可谁知他自己不争气,对手下人没有绝对权威,这才出现了意外事故。 在房文康与赵永明在百户大堂争执的关键时候,岳安百户所总旗邓通主动揭发,说当天夜里只有房文康进了案牍库。 这下事情性质就变了,赵永明也不再和房文康争执,而是直接叫来了负责案牍库的校尉潘庆祥。 最后在一番威吓之下,潘庆祥只能说出实情,当晚上确实只有房文康进的案牍库。 这些话,都是当着岳安教谕以及学雍西政衙门的人说的,这让房文康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在这种情况下,赵永明作为千户所来的人,便有理由直接插足此事。 但终究是房文康高他一级,坚决不允许赵永明查证此事,所以两人就在百户所内耗了起来。 房文康想做事时,赵永明就在一旁捣乱,而赵永明想查证时房文康也胡搅蛮缠。 事情从发生,到上报千户所再到现在,房文康和赵永明之间仍相持不下。 甚至于很多时候,这两人都是待在一起的,谁也别想落单了去做事。 两人都想着,事情上报到千户所后,各自的大佬能派人来,到时候就能搞死对方了。 “房百户,你在岳安来当差不过一年,就在这里纳了小妾,当真是让人羡慕啊!”坐在大堂一侧椅子上,赵永明冷笑道。 就在一年前,房文康和赵永明平级,都是千户所的总旗,只不过房文康跟对了人,然后先升官了。 房文康现在也很不舒服,在他表面淡定中甚至有一丝惶恐,谁让事情牵涉到他本人,而且还是科举考试这种敏感问题。 最关键的是,借这次机会韩彧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死自己,不但可以打压沈岳的势力和名声,而且还能安插自己的人手。 “怎么,赵总旗也想坐我的位置?”房文康冷笑道。 赵永明则笑道:“如果房百户坐不稳,那是该退位让贤!” 对方这幅志在必得的样子,让房文康分外不爽,但实际上也无可奈何。 房文康便道:“我房某瞎了眼,被下面的人出卖,但位置稳不稳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是不算,但卑职不明白的是,大人为何要替小妾的兄弟舞弊,难道大人是想把妾室扶上正室?”说道这里,赵永明还哈哈大笑起来。 首先,房文康没有扶正妾室而休妻的想法,其次他根本就没有舞弊,所以当赵永明想抓他这位小舅子时,被房文康严厉制止了。 这几天都是这么吵过来的,房文康知道赵永明的算盘,就是想激怒自己然后扰乱自己心思。 好歹是从下面爬到百户位置的对审讯逼供这一套房文康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他不会上当。 只听房文康平静道:“姓赵的,你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利,日后本官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大堂外面跑进来一校尉,对房文康参拜道:“大人,百户所外来了一队人,说是千户所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岳安百户所,是否放人进来还是要房文康放话。 于是房文康道:“让他们进来!” 听这话的意思,房文康是不打算出去迎接了,这让想起身的赵永明又坐了回去。 他都看住房文康几天了,这时候可不能松懈,否则房文康秘密安排了些什么事,到时候可前功尽弃了。 黄至恩领着人进了百户所内,但随行校尉们都留在了外面院子,只有陈啸庭和熊贵二人跟着继续往前。 一行三人行色匆匆,穿过几重大门后来到了百户大堂外,这时陈啸庭看见了坐在大堂上首的房文康。 这时房文康已是戴罪之身,所以黄至恩只是欠身道:“见过房大人!” 房文康对黄至恩挺熟悉的,知道这人暂时没有倾向,谁让他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是黄总旗,一路辛苦了!”房文康起身道。 而在一边,在见到是黄至恩领队来时,赵永明微微有些错愕。 为什么领队来的不是自己这边的人?韩大人难道没有安排?或者是没安排下来? 当赵永明向熊贵投去询问目光时,熊贵也只能报以无奈之色。 这时,黄至恩公事公办道:“房大人,千户所几位大人已经得知岳安之事,特命卑职前来彻查,还请大人配合!” 在见到队伍里有陈啸庭后,房文康心里反倒踏实了些,只要队伍里有自己这边的人就好。 房文康便道:“本官一定配合!” 才说到这里,便见黄至恩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摊开念道:“雍西千户所令……” 现阶段,能以雍西千户所下令的文书,实在是少的可怜。 赵永明此时也站起身来,和房文康已经恭身而立,同时抱拳置于身前。 “岳安百户所百户房文康,今有协助科考舞弊之嫌,为保调查之事进行……” “现奉千户所令,暂解除房文康百户之职!” 这些事先陈啸庭都不知道,所以当他听到这些的时,这个人都深感震动。 暂解房文康的职务,那要是真查出点儿什么,房文康百户的位置就真的不保了。 最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自然是房文康本人了,就这转眼间他就不是百户了。 暂解职务,对房文康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这时,黄至恩则道:“房大人,此事已经传到布政使和巡抚衙门去了,几位大人如此决断,也是对你的保护!” 说到这里,黄至恩语气加重道:“房大人,接令吧!” 之前房文康还能保持风度,但当他抬起手来,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 将千户所的文书接过之后,房文康缓缓取下自己官帽,拿在面前依依不舍看着。 就在此时,当熊贵要迈步往前时,只听陈啸庭道:“慢着,黄大人都没说话,熊小旗擅动是什么意思?” 第235章 两种纸 被陈啸庭喝止,黄至恩即便有意让熊贵上,此时也只能作罢。 这时,只听黄至恩道:“陈小旗,你去解下房大人的官帽、腰牌、印信!” 陈啸庭当即领命,一旁的熊贵目光冷冽,但既然黄至恩开口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走到的房文康面前,陈啸庭从他手中接过其官帽腰牌,一切都以沉默的方式进行。 也亏得是陈啸庭前来的接手,若是熊贵这厮上来的话,绝对会想方设法羞辱房文康。 当房文康转过身去,从大案上取下官印交到陈啸庭手中后,黄至恩便开口道:“房大人,这几天你就待着家中,暂时不要外出!” 这已经算是软禁,好在还给了房文康一些面子,没有将他直接关进大牢去。 这时熊贵终于忍不住道:“房大人,请吧!” 房文康直接离开了,和赵永明他还可以对抗,但黄至恩是代表千户所来的。 随后熊贵便安排了人手,紧跟房文康而去,目的就是为把他盯死亡。 “第一件事,现在所有答卷都在岳安府衙内,要先看看答卷那里有问题!”黄至恩道。 这时赵永明便上前道:“黄总旗,这事我熟悉,我带你们去府衙!” 熊贵也对黄至恩道:“黄大人,赵大人这些天一直都在,让他带路正好不过!” 可这时,陈啸庭却冷声道:“黄大人,千户所几位大人可是说过,调查之事只由咱们负责,闲杂人怕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闲杂人自然指的是自己,赵永明当即怒道:“陈啸庭,这就是你对上官的态度?” 这种时候,黄至恩再度不表态,这种冲突他绝不会参与进去。 熊贵此时也帮腔道:“陈小旗好大的威风,是不是拿着岳安百户的官印,就以为自己是百户了?” 对熊贵陈啸庭是一点儿面子都想给,当即骂道:“关你屁事!” 随即他才对赵永明道:“卑职岂敢对大人不敬,但卑职只想告诉大人,您捅出来这事已经惹得上面大人很不高兴了……” “好好活着才最重要,何必什么热闹都要掺一脚?” 如果不是赵永明和房文康对着干,舞弊案肯定不会闹这么大,所以沈岳对赵永明肯定恨之入骨。 听陈啸庭这意思,若是自己不识抬举,沈岳会把自己杀掉…… 至于沈岳能否杀掉自己,赵永明是一点儿不怀疑的,所以的心里有些猥琐了。 可这时,熊贵却出言道:“陈啸庭,朗朗乾坤,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啸庭则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给某些人提个醒,和沈大人对着干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你……” 熊贵正要上前,却被黄至恩给拦住,然后他对赵永明道:“赵兄,此事几位大人却是只委派给我了我等,你看……” 黄至恩当真是把中立做到了极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还想要的赵永明自己拒绝。 但黄至恩已表明了态度,赵永明就坡下驴道:“既然是千户所大人之令,那赵某就不同去了!” 谁知陈啸庭接着道:“赵大人,您还是早些回卢阳去吧,岳安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赵永明的手已握成了拳头,陈啸庭这就是得寸进尺。 “这也是千户所大人们的意思!”陈啸庭沉声道,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这不是要当场动手的意思,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浓,杀气这种东西真真是能感受到的。 即便是站在一旁的熊贵,此时才真正认识陈啸庭一般,之前他对陈啸庭小小年纪还很是不屑。 “哼……”赵永明拂袖而去,现在他却是对回卢阳很迫切。 总归来说这件事是他闹出来的,他得赶紧回去寻求韩彧的庇护,否则他真怕哪天睡下后就起不来了。 赵永明带人离开了,黄至恩要到府衙去,陈啸庭和熊贵都选择了同去。 百户所和府衙离得不远,当黄至恩一行赶到衙门外时,便见到大批读书人聚集在此。 “严查舞弊,以正考纪……” “严查舞弊……” 老远就听到读书人们的喊叫声,若是门口衙役们拦着,这帮人可能真的会冲进去。 “发现这种事一般都要封锁消息,怎么传得人尽皆知,有人不怀好心!”陈啸庭冷声道。 熊贵当即拆台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既然房文康敢做,那就别怕人说!” “姓熊的你可别忘了,现在事情还没开始查,你若再胡乱污蔑房百户,小心遭报应!”陈啸庭威胁道。 这时黄至恩呵斥道:“都别说了,进府衙去看看!” 当学子们看到是锦衣卫的人过来,一个个眼神中都满是恨意,谁让锦衣卫的人在他们最重视的科考上胡来了呢! “让开让开!” 有校尉过去驱赶人群,这些读书人虽然目光中有恨意,但在锦衣卫面前还是不敢胡来。 通过人群后,陈啸庭一行直接进了府衙,但早有衙役进了衙门内禀报情况。 但黄至恩没去见知府,而是找了名衙役带路,直接去了阅卷的地方。 现在阅卷已快接近尾声,但因房文康和赵永明相持不下的缘故,那份假答卷一直都在府衙这边。 当陈啸庭一行赶到时,几名官员还在房间里阅卷,见他们来这些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里最大的是教谕徐文举,看到锦衣卫上门后他立马就迎了出来。 黄至恩开门见山道:“那份假答卷在哪里?” 徐文举在前面带路,把他们三人引到了的房间的一排柜子中,打开柜门取出了一份的答卷。 黄至恩拿在手里,却看不出门道来,上面的字他倒是认得,但读起来也云里雾里。 这时,徐文举便道:“当日我们将答卷从百户所库房取出后,便在你们锦衣卫的监视下,运到了府衙之内开箱!” “然后我们就发现,这位王渊的答卷有问题……” 黄至恩便道:“那里有问题?” 徐文举笑道:“就是这答卷本身有问题!” “当日考试我们发下去的答卷,用的是黄竹纸,而这份答卷用的高岩纸!” 纸就是个纸,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些门道,黄至恩感觉自己视野被拓展了。 “所以你们断定,这份答卷是假的?”黄至恩沉声道。 这时徐文举又拿出一份答卷,对黄至恩道:“若是你们不信,可以自己感受一下,这两种纸张的区别!” 陈啸庭也上去摸了一下,虽然他没有徐文举这样专业,但他也能感受到的这两种纸的不同,只不过一时间又说不出那里不同。 这时,黄至恩则道:“看样子,得把房大人的小舅子,先抓起来了!” 熊贵当即道:“卑职愿往!” 第236章 质询 房文康的小舅子王渊很快就被抓到,随即就被投入了百户所大牢中。 在房文康掌权时,百户所内谁都卖他几分面子,谁也没想到这位却被投进了大牢。 随即便是严酷的审问,最开始王渊还能坚持,但轮到第三种刑罚后,这厮忍不住就招供了。 王渊虽为读书人,但不是谁都有那种铮铮铁骨,至少王渊没有。 原本陈啸庭想插手此时,但熊贵死了心要动刑,黄至恩也只能允许了。 因为在锦衣卫的传统中,那些不打算招供的人,只需要动刑就可以了。 最后王渊直接招供,说是自己求到的房文康,才让其帮忙替换答卷。 这个过程,陈啸庭无法去制止,因为这就是锦衣卫的正常执法程序。 拿着的王渊画押的供词,黄至恩便道:“看来,有必要找房大人谈谈了!” 这话听得熊贵喜上眉梢,他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于是道:“大人说得没错,是该把房文康请过来问话了!” 黄至恩瞥了熊贵一眼,便道:“请到这里来?” 熊贵不由错愕,然后问道:“难道不是?” 黄至恩冷笑道:“请到这里来用刑?还是供着?” 总归来说黄至恩才是领队,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就更要谨慎才是。 即便要审问房文康,也不能在这大牢之内,那样性质就变了。 “去府上拜访一下吧!”黄至恩沉声道。 房文康所在府邸,就在的百户所的后面,此时正被熊贵的手下看守着。 进了房文康府上大门后,仆婢们见陈啸庭等进来显得有些害怕,原本锦衣卫该是他们靠山才对。 当黄至恩一行来到正堂,一身蓝色长袍的房文康已等候再此,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普通富家翁一般。 “房大人,王渊已经招供,说是他找到你帮他替换试卷!”黄至恩拿出供词道。 但的房文康却连看的心思都无,只听他道:“纯属无稽之谈,本官绝不会的做此等违法之事!” 于是熊贵道:“房大人不承认” 只听房文康冷笑道:“什么承认?本官什么都没做,承认什么?” “一张可以随意写的供词,就想要定我的罪?”这话房文康是冲着熊贵说的。 房文康怒斥道:“痴人说梦!” 昨日解除职务时,房文康心里就憋了一股气,这时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被房文康训斥一通,熊规程此时也觉脸上挂不住,但心里想互怼却又没那个胆量。 黄至恩便开口道:“房大人别生气,我们没说您一定有罪,这不是来向你问明情况嘛!” 这时房文康很难有好脸色,只见他坐到了房间上首的椅子上,而黄至恩与陈啸庭便只能在左右两侧落座。 黄至恩问道:“房大人,初十科考当天,你都在做什么?” 房文康阴沉着脸道:“当日本官派总旗蔡洪去了府学,负责科考监督,当日所有答卷也是蔡洪装箱带回来的!” “本官并没有亲自到场,下午的时候便和城内几个大商户喝酒去了,当日喝的很晚才回的百户所!” 只听黄至恩接着问道:“当晚喝醉了没有?” 房文康答道:“当时喝的不少,醉了!” 黄至恩又问道:“当日科考,为何要去喝酒?” 房文康愣了一会儿,才道:“当日明面上是去喝酒,实际是商讨征收例钱的事!” 这个理由很充分,所以黄至恩换下一个问题道:“据值守案牍库的校尉说,当天晚上只有您进了案牍库,有这回事吧!” 这时候说假话没有意义,因为此事已有人两位证人,房文康是赖不掉的。 于是他索性承认道:“当晚去过,但我没有替换答卷!” “那你进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房文康一时都想不出说法,因为他也忘了自己为何要进案牍库。 “房大人……” 被提醒后,房文康才道:“当晚上喝醉了,忘了为何要进去!” 这时熊贵便道:“房大人,自己做得事情,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 见着熊贵房文康就来气,可没等他的开口骂人,便听陈啸庭道:“熊贵,两位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我说什么关你屁事?”熊贵怒道。 陈啸庭就是来搅局的,当即便站起身道:“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怎样?” 熊贵虽然年长十几岁,但身高还不足一米七,陈啸庭这大高个儿一下站起来,让他有一种被阴影笼罩的感觉。 熊贵没有说话,黄至恩则黑着脸对陈啸庭道:“坐下……成何体统!” 能将熊贵镇住,陈啸庭心里还是蛮爽的。 现在阻止了熊贵的逼问,就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于是陈啸庭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这时,黄至恩继续发问道:“当天夜里,大人是一个人进的案牍库?” 原本陈啸庭以为房文康会说是,但房文康却道:“当时喝醉了,记不得是否有旁人!” 这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实在没办法的话,他还可以说当时可能有人跟着进去。 但黄至恩当即道:“可案牍库值守校尉说,当时只有你一人进去,前后都无人再进去过!” “很有可能百户所里有内鬼!”房文康沉声道,想让他认罪那是不可能的。 黄至恩又道:“想必房大人也知道,当天夜里在百户所内办案的邓邓总旗,也说你出来时是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当天夜里只有房文康一个人进过案牍库,那么答卷也只能是他换的。 但房文康仍旧道:“邓通与我有嫌隙,他的话毫无可信之处!” 问话到了这个地步,房文康口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但黄至恩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办。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系统将此事梳理一遍,然后将调查结果上报给千户所就是。 因为对房文康是否有罪的认定,根本就不在他黄至恩手上,一切都在千户所那三位手中把握。 黄至恩不由站起身来,对房文康道:“房大人,今日就聊到这里,卑职告辞!” 房文康则道:“黄总旗,有些事情你可要看清楚,上船要上大船,才能走得更远!” 这是在提醒黄至恩慎重站队,一味的中立只会把两边都得罪。 黄至恩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的熊贵和陈啸庭离开了,与房文康之间没有多说一句话。 “接下来要把总旗邓通,还有当日负责押送的蔡洪,以及案牍库值守校尉潘庆祥找到问话!” “最后得到证词,就可以直接发给卢阳,到时候诸位大人自有公断!”黄至恩抛出自己想法道。 但如果真的按照他这个想法办,那房文康被安上罪名就板上钉钉的事,因为现有证词都指向他是替换答卷的人。 第237章 那晚的事 下午,陈啸庭跟着黄至恩一起,去训问了邓通几人。 并没有太大的收获,一切的证言现在都显示,替换答卷的只能是房文康。 这让陈啸庭深感焦急,如果事情真这么发展下去,那这趟差事他很可能要办砸。 当天色已经暗下来时,陈啸庭没有和黄至恩等人待在一起,而是去了房文康家。 说到底,事情的根源还是在房文康这里,许多事情白天陈啸庭不方便问,只有私下过来。 熊贵本想跟着一块儿来,但在进门的时候却被房文康拦住了,这种非正式会面房文康想见谁就见谁。 进了客厅,等仆婢们端上茶水后,房文康才道:“陈小旗这么晚过来,想必有话要问吧!” 没等陈啸庭开口,只听他接着道:“这一关房某能不能过,全靠陈小旗了!” 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陈啸庭对房文康便有些不爽,他一堂堂百户不该行动起来? 当初他若是果决一些,直接将案牍库值守校尉杀掉,那里还会有这么些事。 再有,后面赵永明过来掺和时,他也该当机立断掌握主动,而不是和赵永明扯皮。 所以,陈啸庭只平静道:“大人应该想想如何自救,很多事情要自己去做!” 虽然房文康暂时被解除了职务,但他在岳安百户所任职一年,总是要安插些亲信才是。 然后,陈啸庭便问道:“大人在这里任职,总该知道那些人忠心于你,总不能人人都是邓通那样的。” 虽然不知道陈啸庭问这个做什么,但房文康还是答道:“总旗蔡洪是我一手提拔的,若是陈小旗有为难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这就对了嘛,有时候办事就得人多力量才大,到了必要时刻还得用蛮力。 解下佩刀放在茶几上,客厅外是张二铁几人守着,所以这里谈话不会被外人知道。 饮了一口茶后,陈啸庭便道:“房大人,等会我会问你几个问题,请你一定如实回答,即便……答案对你不利!” 房文康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问吧!” 陈啸庭便道:“初十当晚你说你去喝酒了,那么是你召集者还是被邀请者?” 房文康答道:“当日是本地豪绅召集,本官只是参会!” “房大人和这些人关系是否融洽?”陈啸庭问道,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房文康便道:“虽说是一张桌子上喝酒,但房某要从他们身上刮油下来,他们心里肯定恨我!” 然后陈啸庭没接着深挖,因为如果有要交代的,房文康肯定会主动说。 “当晚真的喝醉?离开后大人怎么回的百户所?中间是否有人找过您?”陈啸庭又问道。 房文康稍作回忆后,便道:“确实喝多了,当时坐的轿子回去,中间没人找过我!”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这可就奇了怪了,既然已经喝多了,大人为何去了案牍库?” 房文康一时语结,因为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那地方。 只听陈啸庭道:“当时您喝醉了,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哪儿?是您家的床才对!” 房文康沉默不语,他干审讯工作这么多年,知道当遇到矛盾时,解决它才会接近真相。 “你的意思是?”房文康问道,他希望陈啸庭能帮他释疑。 陈啸庭便道:“如大人方才所说,当天晚上您只和那些豪绅有交集,能影响到你的只有他们……” “所以,这些人中有鬼!”陈啸庭冷笑道。 当房文康眉头紧皱之时,陈啸庭道:“大人好好想想,当天晚上那些人对你说了什么?或者说让你做了什么!” 实际上房文康这些天一直在回想,但想的都是回百户所后的场景,当天晚上觥筹交错时的情形他却没想过。 “如果不是有人怂恿,好端端的您怎么会去案牍库!” 房文康搜肠刮肚,但一时间却无所得。 “这事儿,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我得下去好好想想!”房文康沉声道,现在他也发现问题了。 这时陈啸庭的问题并没有结束,只听他问道:“大人进了案牍库,做了什么?” 房文康仔细思索后,便道:“当时我应该看了木箱……” “我想起来了,当时在我从酒楼离开时,有人说过今日是府试之期,告诫我一定要保证答卷的安全!” 这时,浮现在房文康脑海中的,仍旧是一片模糊的情景。 听到这里,陈啸庭接着便道:“所以,大人你虽然喝醉了,但却把这些话记到了心里!” 于是陈啸庭追问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房文康则苦笑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人在我耳边说过这些话!” 陈啸庭不由叹息道:“韩彧下这个套步步为营,把大人您框死了!” 岳安的豪绅中也有人和韩彧勾结,可以确定这事韩彧早就在准备,直到现在才借助府试实施而已。 难怪从王府事件后,卢阳就那么的平静,原来人家是在下一盘大棋。 这时候陈啸庭又问道:“大人和手下总旗邓通,想必一直不和吧!” 房文康点头后道:“也不能说不和,只是一直关系生分而已,现在我才知道他是韩彧的人!” 这并不意外,当初广德若是不出事,周文柱也不会知道自己手下有韩彧的人。 反之,那些被韩彧掌握的百户所中,一样会有沈岳的桩子。 紧接着房文康又道:“但案牍库值守校尉潘庆祥却是我心腹,只不过他说了实话而已!” “当日刚出事时,赵永明就闯进了百户所,当即就质问了潘庆祥,然后潘庆祥就说了实话。”房文康苦笑道。 现在他头一次觉得,手下的实在人一样不靠谱。 房文康接着道:“再加上潘庆祥手里的进出记录,赵永明就将此事栽到了我头上,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 也就是到了这世界,陈啸庭才完全了解到事情的仔细经过,但真相依旧显得扑朔迷离。 最后,陈啸庭还是不甘心问道:“大人您仔细想想,当时你进案牍库时,真的没有旁人?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房文康直接答道:“应该没有其他人,毕竟案牍库的进出记录上,当晚也只有我一人进入其中!” “但……当时我并不清醒,谁知道真正情况!” 可若说有人跟着一起进去,房文康又拿不出证据来,他发誓这次难关躲过去后一定戒酒。 陈啸庭整个人陷入深思,问题进行到了这里,他也确实没什么可问的。 “大人,无论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你可得记住……绝不能认罪!”陈啸庭沉声道。 这是对房文康的告诫,因为他一旦有撑不住的趋势,那他也就活不长久了。 陈啸庭话里的意思房文康明白,所以他郑重道:“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全家老小,我也会撑住!” 于是,陈啸庭告辞离开,房文康却没有起身相送,他现在感觉特别的累。 第238章 案牍库 时间越到了后面,陈啸庭和黄至恩一起的时间就越少。 这恰恰是熊贵愿意看到的,这样他就可以对黄至恩施加影响,而不用担心陈啸庭在一旁捣乱。 一大早,陈啸庭便早早起了身,带着手下校尉们去了案牍库。 最近这些天岳安百户所人心惶惶,点卯制度近乎废弃,很多人已几天没来百户所过。 但因案牍库干系重大,所以此时仍有人值守,是潘庆祥和他手下几名差役。 当陈啸庭行赶过来后,值房内的潘庆祥立马站起身迎了出来,对陈啸庭恭谨道:“参见大人!” 陈啸庭面色平静,示意他起身后道:“今日该你值守?” 案牍库由潘庆祥和另外一校尉负责,但那人近些日子一直卧病,所以半个月来一直是潘庆祥在管。 潘庆祥便道:“正是在下!” 抬头看了一眼“案牍库”的匾额后,陈啸庭便道:“进去看看!” 事情发生在案牍库,想找到突破口,陈啸庭觉得到这里很有必要。 如果在这里仍无法找到突破口,那么陈啸庭就只有一个办法,对初十晚上宴请房文康的人动手。 严刑拷打之下,这些人只要交代出是受韩彧指使,那么事情就变简单了。 但这个办法不能轻易用,因为动这些豪绅牵扯过大,稍有不慎容易引起更大规模反弹。 而这时,潘庆祥却问道:“大人是所有人进去,还是……” “怎么?你有什么建议?”陈啸庭问道。 潘庆祥则道:“在下问这些,只是方便记录而已,进出人员都要记录!” 不得不说,潘庆祥确实是个实诚人,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自己本职工作。 案牍库是重地,进去太多人也不合适,于是陈啸庭指着刘建平和牧长歌二人道:“就他二人随我进去,其他人都在这里守着,任何人不准进入!” 这里,陈啸庭主要是针对熊贵,他怕这些人过来捣乱。 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黄至恩搜集的证据已经足够,上报的文书也已经送出去了。 简单来讲,留给陈啸庭的时间不多了。 潘庆祥做好记录后,陈啸庭便带着人刘建平和牧长歌进了案牍库,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架子。 上便摆放着各种册子,还有些是单独摆放贴有封条的盒子。 潘庆祥跟着进来的,他指着库房内一处空地道:“大人,当天夜里,装有答卷的箱子就放在这里!”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问道:“这个库房之内,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潘庆祥立马答道:“除了大门,再无其他出口!” “哦……那你先出去吧,我在里面看看!”陈啸庭缓缓道。 虽然不知道陈啸庭要做些什么,但这是上官的命令,潘庆祥只能遵命。 等潘庆祥离开后,一旁的刘建平开口道:“大人,最近黄总旗收集的证据,可对房百户极为不利!” “这些证据被他们递上去后,千户所就可以直接拿人了!”牧长歌跟着道。 这些道理陈啸庭何尝不知,所以他得加快进度了。 只听陈啸庭道:“行了,你们把这库房里仔细看看,找找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前两天陈啸庭随黄至恩一起到过案牍库,但因为人多眼杂,所以他对这里的情况没有仔细查看。 案牍库实际上并不大,没过几分钟刘建平二人就折返回来,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大人,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案牍库的大门,其他没有什么发现!”刘建平禀告道。 可这时,陈啸庭却道:“这里面都转完了?” “转完了,确实没有可疑迹象!”刘建平郑重道。 陈啸庭则望着房顶,然后道:“上面看了没有?” 沉思一番后,刘建平则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人从房顶上进来?” 还别说,刘建平也觉得有这可能,虽然这样做很容易被发现。 “去找个梯子,先到房梁上看看!”陈啸庭平静道。 上房顶很容易被发现,陈啸庭可不想被熊贵知道,到时候又会惹出事端来。 如果这人真的是从房顶上进入的,那么上面的瓦片就有翻动迹象,自然可以得出有其他人进来过。 很快了刘建平找来了梯子,三人先后都上了房梁上,还别说这房梁挺高的,用的都是够粗的大木头,在上面站人毫无问题。 虽然案牍库时常有人打扫,但五六米高的房梁上却没人管,所以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灰,不是还有些蜘蛛网错落其间。 恰恰是这样的环境,最容易发现有人出现的痕迹,所以陈啸庭道:“都仔细点儿,除了瓦片别忘了看脚下的痕迹!” 刘建平二人得令后,整个案牍库一下就安静下来,三人都仔细搜索着。 对陈啸庭来说,如果这里还没有发现,那么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陈啸庭已是满头大汗时,突然听到刘建平声音道:“大人,这里有发现!” 陈啸庭一步一步从房梁上挪了过去,便见刘建平指着处于角落的房梁道:“大人您看,旁边到处都是灰尘,但这里却很干净!” 陈啸庭放眼望去,虽然这里的光线不太好,但他还是看见了角落处房梁上干干净净的一片。 除此之外,在其旁边还有几个错落印着,于是陈啸庭问道:“那几个脚印是你的?” 刘建平摇头道:“大人,我才走到这里,那脚印不是我的!” 陈啸庭则又问道:“上面的瓦片可有翻动痕迹?” 实际上,过了这么长时间,房梁上下都被找遍了。 刘建平和牧长歌都摇头,这让陈啸庭心中更是不解。 只听他道:“这角落里有脚印和人在的痕迹,说明初十那天有人藏在这里,替换答卷大人就是他!” “但是,既然这人不是从房顶进来的,那么他会从那里进来?” 这个问题,刘建平和牧长歌也陷入深思,但一时半会都没有头绪。 可这时,却听刘建平道:“大人您看,这脚印……好像是官靴!” 陈啸庭心神一震,当他仔细看去,才发现印在房梁上的脚印确实是官靴。 不但如此,这时陈啸庭还发现,在脚印旁边还有几个黑点,疑似是墨迹的。 “官靴,墨迹……”陈啸庭口中念道。 “大人可是有了发现?”刘建平不由问道。 陈啸庭笑了笑道:“这人穿的官靴,可能就是这百户所里的人,那他会不会从案牍库的大门进来?” 当然有这可能,但刘建平和牧长歌不敢想象,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光明正大进来搞鬼。 “走,咱们下去!”陈啸庭沉声道。 第239章 端倪 既然潘庆祥一直值守在案牍库,而且据房文康说这人还很实诚,所以陈啸庭只能寄望他能说实话。 除了案牍库的库房,到了大门口就是潘庆祥的值房,里面还有两名差役守着。 这时陈啸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潘庆祥这个表面看起来的实在人,监守自盗? 越是外表忠厚的男人,往往越容易骗人……这个道理陈啸庭深信不疑。 这时,潘庆祥有些不自在道:“大人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将这人被自己逼视良久,目光仍旧澄澈,陈啸庭选择暂时相信他。 于是他便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潘校尉尽忠职守,日后必能高升!” 说道这里,陈啸庭接着又道:“眼下对的潘校尉来说,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这时陈啸庭也不拐弯抹角,便道:“只要你能证明房百户的清白,日后必能得其重用……” 话说到这里陈啸庭就打住了,他在看潘庆祥的反应,但对方一如往常般的忠直道:“大人,在下何德何能,岂能帮房大人的洗脱罪名!” 说到这里,潘庆祥还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陈啸庭会害他一样。 这时陈啸庭也不说废话,便对的潘庆祥道:“你把初十当天,进入过案牍库的记录查一下!” 初十到今天也就八天,没等一会儿潘庆祥便找到,然后递到了陈啸庭手中。 辰时初刻王平,巳时二刻刘长远…… 陈啸庭慢慢往下看着,然后问道:“潘校尉,当日答卷是何时送进案牍库的?” 潘庆祥立马答道:“申时初刻。” 然后陈啸庭又问道:“当时是谁把这些答卷送进去的?有哪些人?” 这问题就不那么好答了,潘庆祥想了想后才道:“当时是蔡洪蔡总旗亲自押送来的,但只有两人跟着他一起,将答卷送进了库房里!” “也就是说,当时送答卷进库房的人是三个?”陈啸庭问道。 “没错!”潘庆祥答道。 陈啸庭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三个是一起出来的,还是……” 潘庆祥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然后道:“当时他们三人,是一起从里面出来的,我还和蔡总旗聊了两句!” 直到这里还没发现问题,陈啸庭接着问道:“那么在他们离开之后,再到第二天早餐府衙的人来取试卷,除了房百户外……是否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以潘庆祥笃定答道:“是!” 举起手里的记录册,陈啸庭问道:“那么,在答卷送进库房之前这天,这上面记录的人,是否都从里面出来?” 怕就怕,之前有人进去后没出来,那就是在里面搞鬼的人。 仔细回想之后,潘庆祥再度肯定道:“在下可以确定,册子上面记录的人,全都出来了!” “大人请看名字后面,只要是出来的人在下都划了勾!” 听到这里,陈啸庭很不甘心,这意味着他刚刚找到的线索断了,才燃起的希望便又被浇灭。 “一定是那里没想到……一定是!”陈啸庭心中默念道。 于是他将册子继续往前翻,如果初十的人进去都出来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初九,亦或者是初八…… 陈啸庭前世看过一些电影,某些杀人犯为了躲避的耳目,会提前几天甚至一周就埋伏在案发地点。 “某某街探案的情形,会不会在这里上演?”陈啸庭低声念道。 记录册一页页往前翻着,陈啸庭目不斜视仔细看着,就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些什么。 直到册子翻到初五这天,陈啸庭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这天的进出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特别是午时初刻,陈啸庭仔细数了一下,同一时间有八人进入案牍库。 更让陈啸庭震动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邓通的名字,就是那位指证房文康的总旗官邓通。 于是陈啸庭问道:“初五这天,为什么这么多人?” 看着陈啸庭手指着的八个人,潘庆祥对此印象深刻,便道:“回禀大人,当日邓总旗得了房大人允准,带人到库房里搬东西!” “房百户允许?”陈啸庭嘀咕了一句,这事儿房文康却没和他说过。 陈啸庭便问道:“房大人让他来搬什么东西?” 潘庆祥答道:“大人方才进去,难道不觉得库房里空荡荡的原本里面的东西被邓大人带人搬走了!” 老实说,陈啸庭并不觉得里面空荡荡的,但想来之前里面肯定塞得更满。 “为什么要搬”这种反常迹象,陈啸庭怎能不抓住问他。 潘庆祥便道:“据邓总旗说,库房里很多公文都失效了,正好接着为答卷腾地方,将里面清理一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清理文书,邓通欲盖弥彰的行为昭然若揭。 而且,一同进去的足有八人,潘庆祥可有仔细数过?是否全部都出来了? 陈啸庭便问道:“当时他们进去搬东西,你在做什么?邓通又在做什么?” 当听到这个问题,潘庆祥眼神略微有些闪躲,这在陈啸庭看来是很不正常的。 但听潘庆祥答道:“回禀大人,当时在下与邓大人在闲聊……” 这种行为严格来讲是失职的,但陈啸庭可没工夫追究他的责任,只听他接着问道:“那么,这些人进去后是否全都出来了?” “这……应该全都出来了!” 头一次,潘庆祥的回答不那么笃定,这让陈啸庭几乎可以确定,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当时你正与邓通闲聊,你确定亲眼看见了……这上面记录的每个人都出来了?”陈啸庭语气严厉道。 这时候,若是潘庆祥不那么实诚的话,为了给自己脱罪他完全可以说全都出来了。 但潘庆祥就是个忠厚的人,于是的躬身谢罪道:“大人恕罪,在下疏忽了……” 潘庆祥能主动承认,这让陈啸庭松了口气,现在案牍库里的那只鬼已经要露馅了。 “刘建平,那笔把这上面的几个人记下来!”陈啸庭微微笑道。 见陈啸庭没有追究自己责任,潘庆祥此时心中很是不安,只听他道:“大人,在下……” 此时刘建平已经在做记录,于是陈啸庭便打断道:“潘校尉,记住你方才说的话,当日跟随邓通进案牍库的人,你不能确定他们全都出来了!” “在下一定记得!”潘庆祥郑重道,这时候他也觉得房文康是被冤枉的了。 当刘建平做好记录,陈啸庭交代潘庆祥对方才之事绝对保密后,他们一行才离开了案牍库。 此时外面则是陈啸庭手下校尉守着,可以保证方才的事不会传入其他人耳中。 走在百户所中的甬道间,刘建平此时便道:“大人,咱们这就去把那几个人抓过来?” 陈啸庭瞥了他一眼后,便道:“你急什么?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时间紧迫,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为什么不着急呢?刘建平想不明白。 旁边的牧长歌则问道:“大人,既然不是去抓人,那咱们这是去哪儿?” 一边往前走着,陈啸庭便道:“去找蔡洪!” 刘建平这时道:“大人是怀疑蔡洪和邓通有勾结?” 就在刘建平和牧长歌等着答案时,只听陈啸庭道:“呵呵……” 第240章 请蔡洪帮忙 陈啸庭去找蔡洪,当然不是因为怀疑对方和邓通有勾结,而是去请人帮忙的。 邓通手下那七个人肯定有问题,但陈啸庭本人却无法直接抓捕,因为……人手不够。 他手下才九名校尉,直接去抓人如果遭受反抗,陈啸庭肯定把这些人拿不下来,反而还打草惊蛇。 想黄至恩求助就更不靠谱了,谁知道这家伙心里怎么想的,要是被他卖了陈啸庭就得哭。 所以,蔡洪这位被房文康认为可以重用的人,就成了陈啸庭最好的选择。 也幸亏他运气够好,当陈啸庭找到蔡洪的值房时,人家还在。 实际上,在陈啸庭到人家门口之前,蔡洪就提前接到了禀报,短时间他也猜不到陈啸庭的目的。 陈啸庭跨进大门后,便笑着道:“蔡大人,如今岳安百户所风雨飘摇,你还能安坐如山,当真是难得!” 蔡洪此时正在想事情,听陈啸庭这话意有所指,便道:“陈大人有事找我?” 听这开门见山的话,陈啸庭心中不免猜测,这位别是和潘庆祥一样的直性子。 于是陈啸庭便道:“眼下还真有件事情,需要蔡大人帮个忙!” “之前我与房百户闲聊时,他可是将蔡总旗你倚为心腹,说有事可以找你帮忙!” 听到是房文康的意思,蔡洪便道:“房大人有冤屈,可我却帮不上忙,人家手里有铁证!” 陈啸庭则道:“所以我才来找你,要帮房大人度过难关,要帮沈大人保住颜面!” “若是蔡兄和我一起做成此事,想必的沈大人也会看重于你,到时候去千户所任职也不是没有可能!” 世界是现实的,如果不能给出足够利益,谁会倾尽全力去帮忙做事呢。 多蔡洪来说,如果不能调任千户所,那么他这辈子官路也就到了头,永远不可能从总旗升到百户。 而蔡洪能坐到总旗的位置,对房文康被陷害的事情也有猜测,知道是上面两位副千户的斗争。 这种时候是立功的关键时期,蔡洪对此毫不怀疑,但他仍有一点犹豫。 陈啸庭则道:“蔡总旗应该知道,去年广德百户所的张震山张总旗,就是因为平息了失态才被调入千户所!” “眼下千户中九位总旗,一半以上的沈大人要替换,这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啸庭越说蔡洪也就越心动,只见他站起身道:“陈大人就直说,需要我做什么?” 蔡洪也不是甘于平庸的人,更何况是好处唾手可得的时候,此时他根本没想过沈岳可能失败。 但这正符合陈啸庭的目的,于是他笑着道:“事情很简单,蔡大人立即召集手下人,越多越好……帮我抓几个人!” 虽然陈啸庭说得轻飘飘的,蔡洪却知道事情绝不会小,否则陈啸庭本人都可以搞定。 既然决定了要干,那蔡洪绝不会再有犹豫,只听他果断的道:“陈小旗你就直说,抓谁!” 陈啸庭收起脸上笑容,然后道:“很简单,我要抓的人是校尉陈庆丰、高平,张大成……” 陈啸庭一连说了七个名字,按道理说邓通也是嫌疑人,但这是完全不现实的。 虽然选择了要干,但蔡洪还是问道:“敢问陈大人,为何要抓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邓通的手下,蔡洪和邓通之间素来不和,这个做就是在捅马蜂窝,所以他要问个明白。 但陈啸庭却不打算全盘托出,于是他道:“百户所里面有鬼,这些人就是鬼!” 蔡洪意会到了,于是他郑重道:“本官明白了,我就就去召集人手,两个时辰内必定将上述七人抓来!” 说这话时曹洪心里还有些兴奋,这些人全是邓通手下的人,借此机会说不定还能扳倒老对手。 看着蔡洪离去的背影,陈啸庭面色阴沉道:“只希望,这中间不要出岔子!” 谁知道蔡洪手下的人中,有没有被策反的人,往往到关键时刻这些才会显露出来。 “大人,咱们要不要去盯着?”刘建平在一旁道。 陈啸庭则道:“不用,既然咱们请人家帮忙,就要相信人家!” 现在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等,同时还需要的想明白,等会儿该怎么撬开这些人的嘴。 等会儿抓回来这些人,绝对不能关在一起,必须要将他们的七个人分开,才有可能让他们互相猜疑。 所以看押在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百户所大牢内人多眼杂,根本无法做到保密。 “走……咱们去房百户家一趟,让他给咱们腾点儿地方!”陈啸庭沉声道。 紧接着陈啸庭又吩咐刘建平道:“方才你不是说要派人盯着,那你就去盯着蔡洪,并告诉他把人都带到房大人家!” 这时候领了个差事,刘建平便躬身道:“属下遵命!” 刘建平去找蔡洪,而陈啸庭也带人去找房文康。 到了房文康府门外,陈啸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府门处值守的两名校尉控制。 这两人是熊贵的手下,陈啸庭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 进入房文康府上,这时陈啸庭听到妇人的哭泣声。 当他走近正堂时,便见一女子正跪在房文康膝下,嘴里正在祈求些什么。 这女子面容姣好,此时一番雨带梨花,便是铁人看了也要应承他。 但这时房文康不为所动,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那里还能将小舅子王渊捞出来。 “嗯哼……” 陈啸庭这声低咳,才将房间内的两人注意转移,然后房文康便道:“陈小旗,有事?” 此时房文康一脸希冀,陈啸庭对他来说就如救命稻草一般。 这时陈啸庭便道:“房大人,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等会儿卑职要抓些人,为防止泄露消息,所以到大人府上借地方看押!” 果然是好消息,房文康顿时喜不自胜,然后道:“可以……府上房间正是足够!” 陈啸庭便道:“卑职要七间房,而且要各自隔开,还请大人快快安排!” 房文康顿时站起身来,对膝下小妾道:“还愣着做什么?想救你弟弟就赶紧去安排!” 听到能救自己兄弟,这女子立马擦干眼泪,然后道:“妾身这就去……这就去!” 安排完了这些,房文康才问道:“啸庭,你有几分把握?” 陈啸庭笑了笑,答道:“大人,卑职也不清楚!” 这时候说把握都是空的,如果不能从抓的这些人处打开突破口,那么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而当陈啸庭和房文康开始闲聊时,岳安府城的几个地方,蔡洪带领的队伍已经开始了抓捕。 第241章 审讯 曹洪办事的效率很高,没到半个时辰,便往房府送来了第一个人。 随着而来的是第二、第三、第四…… 房文康催促陈啸庭行动,但陈啸庭却并没着急,而是打算等人全都抓进来后再开始审问。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蔡洪本人才跟着队伍回来,七个人全部被抓进了房文康府上。 和陈啸庭回合后,蔡洪便开口道:“陈大人,人全都抓到!” 陈啸庭则问道:“你抓人的时候,没闹出大动静吧?” 蔡洪一时语结,怎么可能没闹出动静,只能说他尽量控制了动静的大小。 于是蔡洪道:“蔡某尽力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也不好过分逼问蔡洪,人家替他办事已经很辛苦,同时也承受了很大压力。 只听陈啸庭道:“蔡大人,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找事,记住一定不要放他们进来!” “他们肯定会来抢人,所以你手下的人暂时不要散去,全都守卫在这府上!” 这第一点蔡洪并不怀疑,现在他已经彻底上了船,所以就得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当着房文康的面,蔡洪便道:“此时蔡某清楚,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陈啸庭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就该他来表演了,首先第一个被他审问的是最先抓进来那位。 进了房间后,便见这人还穿着校尉官服,只不过经历抓捕后官帽已不知掉到那里去。 将陈啸庭进来,这名校尉虽然不认识他,但却认得陈啸庭的官服。 这人眼中虽有惶恐,但此时还是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被大人捉拿到了此处!” 坐在刘建平拖来的椅子上,陈啸庭便道:“你为什么被抓过来,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张大成心里此时急的不行,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于是他道:“大人,小人一向守规矩,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 陈啸庭便道:“好,那我就提醒你一下……这个月初五,你在案牍库都做了什么?”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陈啸庭便开始观察这人表情变化,但的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只听张大成道:“大人……初五……初五我在案牍库,清理了库房!” “除了清理库房你还做了什么?”陈啸庭冷声问道,声音越发具有压迫感。 没等他回答,陈啸庭紧接着又道:“想要活命就说实话,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张大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于是他哆嗦道:“大……大人,小人确实没做其他事!” 这时陈啸庭猛然上前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怒道:“还不说实话,你的同伙都招供了!” 被这一耳刮子打得有些懵,好一会儿后张大成才哭诉道:“大人,小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旁的刘建平此时则恐吓道:“张大成,都这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人想想!” 张大成真的哭了,他什么都没干过,怎么说起来好像要诛他九族一样。 这时陈啸庭则站起身来,咋刘建平错愕的目光下转身而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说实话只能害了自己和家人!”刘建平威胁了一句后,便紧跟着陈啸庭往外面走去。 来到房间外后,刘建平便问道:“大人,怎么就出来了?” 陈啸庭平静道:“应该不是他,换下一个人吧!” 随后,依照方才的套路,陈啸庭开始了对第二人的审讯。 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乃至于动用酷刑……但陈啸庭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替换答卷这种事情是大忌讳,邓通安排手下人去做这事,只能是单线联系。 所以在这七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鬼。 推开房门,这是陈啸庭的即将要审讯的第六个人,此人名叫陈庆丰。 自己拖来椅子坐好后,陈啸庭便问道:“陈庆丰是吧,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陈庆丰比旁人显得要的沉着一些,真让陈啸庭的怀疑程度陡然上涨。 这种遇事不慌乱的人,才是的做脏事的最好人选。 面对陈啸庭的提问,陈庆丰答道:“想必大人有事找在下,还请大人示下!” 陈啸庭一点儿都不慌张,因为他已锁定了目标,陈庆丰的沉着反而暴露了他。 于是陈啸庭笑道:“你事情自己清楚,你问我为何把你带到这里,我还要问你……为何要去案牍库!” 房间内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陈庆丰呼吸稍稍局促了一下,然后脸色平静道:“大人说的什么,小人不明白!” 陈啸庭则道:“不明白?初五那天去案牍库清理库房,之后就一直待在里面,这事儿你以为瞒得住?” 这是陈庆丰心里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他最大的恐惧,但此时却被陈啸庭一句话揭了出来。 但他可不傻,知道自己承认的话就是个死,而且连家里人都会被连累。 “大人说的在下听不明白!”陈庆丰平静道。 “不明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承认了,也难逃一死?”陈啸庭沉声道。 陈庆丰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事无绝对,如果你是被迫做下此事,上面大人不是不通情达理,想来也会体谅你的!” “我的意思,你明白?”陈啸庭平静道。 话里的意思陈庆丰听明白了,只听他道:“上面有两位大人,有人愿意原谅,就有人想我死!” “我们这些小人物,但在上面大人眼里,就是随时可以踩死的虫子!”陈庆丰阴沉着脸道。 这时候他还没崩溃,陈啸庭此时都有些佩服他,此人若是度过这一关,日后也能干出一番事来。 见陈庆丰还在担心自己安全,于是陈啸庭便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老实交代,沈大人一定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如今沈大人风头最盛,只要他日后接任千户之位,你的前途依旧光明!” 这些话是陈啸庭的一贯套路,所谓凌之以威晓之以理,是最好的搭配。 “而如果你不说,就是不给沈大人面子,后果你自己想……”陈啸庭微微笑道。 这时,陈庆丰却道:“小人有个疑问,不知大人是如何发现的!” 虽然他的话不清不楚,但陈啸庭能听懂,于是他道:“你在房梁上那几天留下的印记,被我发现了!” “上面的脚印也是官靴才有的,所以一定是百户所里的人,所以本官去查了案牍库的出入记录!” “然后,我便看到了你们初五那天,大群人出入的记录……” 陈啸庭话还没说文,只听陈庆丰道:“大人,事情是我做的,在下是被迫的!” 第242章 真相 陈庆丰招供,陈啸庭并不觉得奇怪。 自己都说了这么多猛料出,陈庆丰便清楚自己掌握确凿证据,并不仅仅是在他诓骗他。 于是陈啸庭问道:“除了你,还有没有人其他人参与其中?” 这时陈庆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道:“没有,邓总旗只找上了我!” “这种掉脑袋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了清除事情真相,陈啸庭便问道:“既然如此,你便将事情始末详细讲一遍!” 这时陈庆丰却道:“大人,我交代完这些后,你真的能保我周全?” 陈啸庭便笑道:“当然,到时候你和你的家人都会被带到千户所大狱,负责大狱掌刑百户是沈千户的人,到时候他会保你周全!” 这就是陈啸庭睁眼说瞎话了,掌刑百户任连生老聩,是两不相帮的存在,那会特意给沈岳方便,更何况还是陈庆丰这种小角色。 所以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且连命都不由己。 陈啸庭只想着让陈庆丰招供,至于招供后的事他可就管不着了,他现在也只顾得了自己。 陈啸庭最后道:“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把事情说清楚吧!” 虽然陈啸庭没有保证能还陈庆丰自由,甚至于告诉他全家都要去坐牢,但陈庆丰偏偏还就信了。 要是陈啸庭告诉他说,交代完事就可以给他自由,他反而还不会相信。 陈庆丰便道:“这事儿在上个月,邓通便找上了我,让我帮他做事,说是千户所大人的意思!” “当时邓通告诉我说,房文康在岳安强征例钱,征来的例钱多数留在了自己腰包,上面的大人都对他及其不满……所以要收拾他!” 房文康到任岳安后,却是大幅度提升了例钱的比例,所以邓通找这个借口很合适。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豪绅们才会特别配合,想必也是受了邓通的暗示。 这些人身家丰厚,想来不会主动参与此事,这对一个大家族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陈啸庭便问道:“当时你没有怀疑?” 陈庆丰不由苦涩道:“当时邓通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陈大用一辈子积累下来,才剩下二十两银子,可想而知一百两银子对的陈庆丰有多大诱惑。 只听陈啸庭道:“说说进案牍库的事!” 扭了扭身子,陈庆丰便道:“初五那天我们进去的人很多,因为要搬东西所以进出案牍库两次,最后我留在了里面才没被同去的人发现!” 原来当时他们还进出了案牍库两次,原来陈庆丰最先要防备的是一起进案牍库的人。 “当日我留在了案牍库中,随后爬上了房梁去,就藏在大人你说的角落中,在一里面一待就是五天!” 这时陈啸庭便问道:“你这些天吃什么?当时你进案牍库不可能还带上吃喝!” 陈庆丰笑了笑后便道:“方才小人说进出案牍库两次,当时搬东西我们用的是篮子,当我第二次进去时,本该空着的篮子里装的就是水囊和馒头!” 陈啸庭紧接着又道:“拉撒怎么办?” 陈庆丰顿时脸色一僵,然后道:“这几天吃得少,没有拉屎……撒尿简单,往角落墙上撒就是,要不了一会儿就被风干!” 这都是陈啸庭的恶趣味,知道了这些后他接着问道:“替换答卷怎么回事?这份假的答卷是谁写的!” 既然要作弊,这份假的答卷自然水平不能差,所以背后肯定还有人捉刀。 但陈庆丰却道:“这份答卷是我写的!” “就凭你?度过多少经义,也能写出如此文章!”陈啸庭问道,当时那片假答卷他看过,写的确实不错。 陈庆丰则道:“初十那天下午,蔡总旗派人将答卷送进了案牍库,等他们离开后小人便从房梁是上下来,找到了的王渊的答卷!” “方才忘了告诉大人,小人除了带有吃喝之外,随身还带了纸和笔……” 说到这里,陈庆丰有些得意道:“然后,小人将王渊的答卷誊写了一份,把我写的这份放进了箱子里,他的那份则被我带走!” 所以说,那份假答卷上的内容,实际上就是王渊自己的文章,没有人为他写更好的答卷。 这也解释了,陈啸庭才案牍库房梁上看到的黑点儿,想来是陈庆丰不小心撒下的墨迹。 这时,只听陈庆丰接着道:“所以,邓通之所以找上小人,也是因为小人字写的不错!” 陈啸庭又问道:“那你怎么从里面出去?” 陈庆丰答道:“当时房百户醉醺醺进来,小人随便搞些动静便吸引了他注意力,然后趁他不被溜出了库房!” “出了库房之后,小人没有从大门走,而是翻墙离去,邓通早就在哪里留了绳索!” 陈啸庭心中的疑问差不多全解开了,这确实是一个很周密的计划,而且实施的效果也很不错。 “最后一个问题,你做下了掉脑袋的事,就不怕邓通杀你灭口?”陈啸庭缓缓道。 陈庆丰却反问道:“大人你可知道,小人是在哪里被抓的?就是在百户所中!” “从初五进案牍库开始,到初十晚上我从案牍库离开,到现在小人一直都在百户所中,就是怕遭遇不测!” 这时陈庆丰脸色露出焦灼道:“只有待在百户所中,邓通才不敢对我下手,这些人小人一直都在害怕!” “直到今天被大人捉拿,小人才知道自己的要解脱了!”陈庆丰颓然道。 于是陈啸庭问出一个很无聊的问题道:“做下此时,你是否后悔?” 陈庆丰愣了愣,然后答道:“大人,从邓通找上我,小人就没得选!” 确实也是如此,陈庆丰若是不应下此事,为了保密邓通也不会放过他。 底层的人,在上面人的斗争中,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事情真相大白,但陈庆丰的作用依旧重要,所以陈啸庭会把他严密保护起来。 只要陈庆丰安全了,那他的家人暂时也是安全的,这一点陈庆丰本人也清楚。 “你放心,后面你的用处还很大,本官不会过河拆桥!”陈啸庭平静道,只为了安抚住陈庆丰。 这时候陈庆丰已经没有退路,于是他道:“那就多谢大人,后面小人一定配合!” 这家伙确实上道,陈啸庭心中暗道,此时便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虽然陈庆丰说只是他一人所为,但有可能他知道的事也比较有限,所以剩下的第七个人他还时要问。 问出的内情越多,也就能建立更完善的证据链条,到时候反攻的胜算也就越大。 第243章 人我让抓的 邓通现在心情很不好,在不好的同时还有些恐惧。 刚刚他收到消息,蔡洪将当日随他一起进案牍库的人抓了,这让邓通有一种东窗事发的感觉。 这时候他不由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果决一点儿将陈庆丰灭口,即便是在百户所中也不是不能做。 虽然那样做很危险,但再危险也比不上现在,替换答卷和陷害上官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邓通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抢走,只希望陈庆丰能在审讯中多坚持一会儿。 但谁知,当他匆匆忙忙带人感到房府时,此时蔡洪正带着人等着他。 “姓蔡的,我何处得罪了你,你把我手下人给抓了去!”邓通黑着脸道。 蔡洪这时候也有些紧张,邓通这波人可全是带兵器来的,所以他得尽量拖延时间。 “邓通,你可别血口喷人,你的人犯了事自然要抓!”蔡洪气势不弱着道。 “谁告诉你我的人犯了事?谁让你抓的人!”邓通怒道。 没等蔡洪回到,邓通接着又道:“房百户已被暂解官职,你还以为你有人护着?” 听到邓通嘲讽,蔡洪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然后回骂道:“房大人虽然被你们害了,但这天下还有公道,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蔡洪这话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直接就指出是邓通陷害的房文康,这让邓通顿时怒火大炽。 “蔡洪,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赶紧闪开……负责谁都护不住你!”邓通右手握住佩刀道。 这已经是要动手的迹象了,但蔡洪也不是被吓大的,该硬的时候他也不会含糊。 只见他提起佩刀,高声对围在身旁的校尉差役们道:“弟兄们,听我号令,不准放一人进府!” 蔡洪这边校尉差役加起来有七八十人,邓通那边人数稍少一些,但两边加起来也是的一百五十人规模的械斗。 所以,当收到消息的赶来的恶黄至恩看到这一幕是,整个人都气得跳脚。 “混账,你们在做什么?”黄至恩怒骂道。 他是千户所的总旗,比蔡洪和邓通要高半级,这里官阶他自然最高。 此时邓通离得要近一些,所以他便开口道:“黄大人,蔡洪擅自捉拿我手下校尉,在下这是来要人的!” 黄至恩脸色不愉,排开邓通手下人群来到的房府门口,抬头问蔡洪道:“蔡总旗,怎么回事?” 黄至恩毕竟地位不同,而且立场也有不同,所以蔡洪还是要给他面子。 于是蔡洪道:“黄总旗,邓通手下的校尉犯了事,在下这才将其捉拿!” 见蔡洪还是不让开道路,邓通破口大骂道:“王八蛋,黄大人在这里你也要拦?” 邓通这是把黄至恩挡枪,想利用换之恩帮他突破蔡洪的封锁,只要让他进了房府之内,到时候抢人自然方便多了。 邓通的小算盘黄至恩心里清楚,但他对蔡洪的无礼也有些不悦,所以他没打断邓通的说话。 “如今这岳安百户所黄总旗最大,你难道要和黄总旗作对?”邓通质问道。 还别说,蔡洪不怕邓通的挤兑,因为两人之间本就对立,邓通越憋屈他就越高兴。 但就在这时,只听府门内的传来一个声音道:“人是我让抓的!” 随着这声音落下,只见陈啸庭从府门内走出来,看着邓通的眼神很是不善。 “陈小旗,这是怎么回事?”黄至恩不满问道。 他才是此次事件的指挥者,但现在事情却被陈啸庭主导,他心里能高兴才是怪事。 现在陈啸庭还需要黄至恩的帮助,所以他在态度上显得比较友好,只听他道:“黄大人,卑职确实抓了的邓通手下人,不但如此……” “卑职还请大人立即将邓通捉拿,此人才是真正替换答卷的人!”陈啸庭斩钉截铁道。 但邓通神经强大,遭受如此指控仍旧面色如常,此时还为自己辩解道:“陈小旗,你这般凭空污人清白,就不怕律例惩戒?” 依照大明律例,诬告是要受处罚的,而锦衣卫内部规矩,诬告上司的后果则更严重。 陈啸庭平静道:“有没有诬告,邓总旗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看陈啸庭这笃定的样子,黄至恩知道他肯定有些把握,所以这时他将目光扫向了邓通。 这时,只见邓通的一脸悲愤,指着陈啸庭怒道:“陈啸庭,你为何偏偏与邓某过不去?” 他这是在偷换概念,把陈啸庭对他指证,混淆为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 而在这时,搅屎棍熊贵也姗姗来迟,方才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 于是只听熊贵道:“陈啸庭,纵然邓总旗以往得罪过你,你也不该如此污蔑他,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表面上这话是说给陈啸庭听的,但时间确是熊贵在提醒邓通,这个坎儿迈不过去就要掉脑袋。 没有理会他二人的小心思,陈啸庭只对黄至恩道:“大人,卑职现在有足够证据,可以证明邓通有嫌疑!” “为防止邓通狗急跳墙,请大人将暂解邓通职权,大人随我进了房府,便可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 陈啸庭说的煞有其事,但熊贵这边也虎视眈眈,一时让黄至恩觉得很难办。 “大人,你可一定要秉公办理此时!”陈啸庭最后道。 熊贵紧跟着道:“大人,你别听他胡说,陈啸庭与房文康交好谁都知道,他做这些就是为了给房文康脱罪!” 见熊贵这气急败坏的样子,陈啸庭心里一点都不慌张,因为他现在确实掌握了充分证据。 所以当黄至恩在听熊贵和邓通辩解时,陈啸庭便对身旁的蔡洪道:“严防死守,小心邓通带人强闯!” 蔡洪将命令传达了下去,校尉差役们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表面上还是安定模样。 此时,见黄至恩举棋不定,陈啸庭便下了台阶来到他身边,然后道:“黄大人,你只需要进去看看,就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邓通就是幕后黑手!” “卑职愿以人头担保,若卑职所说有假,甘愿伏诛!”陈啸庭沉声道。 这话说得就更严重了,陈啸庭相当于把命赌了出去,这让在场众人大为震惊。 难怪这小子爬这么快,如此拼命的往上爬的人,肯定比旁人要快得多。 于是,黄至恩转过身来,对邓通道:“邓总旗,既然陈小旗如此笃定,那咱们不妨一起进去看看!” 这就是已经采纳陈啸庭的意见了,邓通心里顿时慌乱起来,他不打算束手就擒。 只听他道:“黄总旗,邓某一向行得正站得直,绝不会任人污蔑,我手下这些弟兄也不会同意!” 但恰恰,这是最好解决的,只听陈啸庭高声道:“你们的总旗官有重大嫌疑,现在黄总旗代表千户所请他进去,你们难道要阻拦?” 千户所衙门对众校尉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又岂敢的对抗。 于是,邓通手下多数校尉把手从刀柄拿了下来,毕竟对面还有蔡洪手下盯着。 大势已去,陈啸庭便对邓通道:“邓总旗,请吧!” 第244章 重写一份吧 被陈啸庭叫过之后,邓通并没有立即动,甚至此时他的手还放在刀柄上。 邓通手下人都没了抵抗的意思,所以陈啸庭一点都不慌张,只见他走近邓通身前,冷声问道:“邓通,难道你一个人就想要反抗?” 这话是在提醒邓通,他一个人折腾不起来,但陈啸庭这番一切都在掌中的姿态,更让的邓通觉得难受。 这时,黄至恩开口道:“邓总旗,只是让你一同进去看看,事情怎么回事还无绝对,你不必的过于担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里面什么情况邓通不清楚,所以他很没有安全感。 “邓总旗,难道你非得要我派人请你进去?”陈啸庭阴沉着脸道。 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邓通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于是他把手从刀柄上拿了下来。 回首忘了一眼熊贵后,眼神中有请求也有担忧,看得熊贵的心都有些的沉重。 邓通的祈求是有道理的,眼下能救他的只有韩彧,而只有熊贵能联系到韩彧。 两人一番对视后,邓通缓缓便转过身来,看着陈啸庭道:“邓某行得正坐得端,你陷害不了我!” 听得这话,陈啸庭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退了两步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而在陈啸庭的身后的诸校尉差役,此时也自觉让出一条路来,让人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在众人注视下,邓通昂着头往前走去,在进入房府同时还和蔡洪对视了一样,那眼神中包含了无尽恨意。 邓通已经进去了,陈啸庭便对黄至恩道:“黄大人,您也请吧!” 黄至恩也想搞清楚事情真相,所以他毫不犹豫往房府走去,不远处的熊贵也紧跟而来。 “熊小旗,我可没让你进去!”陈啸庭伸出手阻拦道。 这时熊贵黑着脸道:“千户所让我们一同查证,本官为何不能进去?闪卡!” 说是闪开,但却是熊贵自己闪到一边,绕开陈啸庭阻拦进去了。 这也是陈啸庭没打算拦,因为熊贵确实说的没错,他本人有资格进去。 但陈啸庭却没着急进去,邓通带来的那么多人还在,陈啸庭先招呼其中三位小旗道:“今日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带着你们的人回去,该干嘛干嘛!” 听到不追究自己等人责任,三位小旗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话不多说便带人散去。 这时陈啸庭才转身进入仿佛,可他才踏进府门之内,便听见一阵吵嚷声。 见陈啸庭进来,熊贵当即指着他道:“陈啸庭,你看看你手下的人,把我们拦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陈啸庭害怕这些人互相串联,这才不让人随意出入。 所以,陈啸庭迎上前道:“熊大人发什么火?黄大人都还没说话呢!” “你……” 熊贵话还没说完,陈啸庭已经迎上了黄至恩去,只听他道:“黄大人,咱们进去吧!” 刘建平几人将路让开,在陈啸庭的带领下,黄至恩和熊贵都跟了上去。 但当邓通也想要进去时,却听陈啸庭道:“邓大人就不用进来了,等会儿有结果会通知你!” 自己居然不能进去亲眼见证,邓通当即怒火中烧,只听他大骂道:“陈啸庭,你混账……” 但既然陈啸庭发话了,刘建平便不会放的邓通进去,而蔡洪更不会让邓通出了房府。 换句话说,邓通已经被软禁了。 熊贵此时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他把话都憋了回去。 原本最有话语权的黄至恩,此时也没多说什么,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走进房府内院,这里就是专门看押的被抓诸校尉的地方,此时潘庆祥也被请了过来。 一边走着,陈啸庭一边向黄至恩讲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但听到后面的详细案情时,黄至恩终于动容了。 “陈小旗,你知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本官现在还没看到证据!”黄至恩冷声道。 这种可能扭转局面的说法,黄至恩不得不慎重,不然到时候就把韩彧得罪死了。 陈啸庭招了招手,站在不远处的潘庆祥便走了过来,然后陈啸庭道:“这位便是案牍库值守校尉,大人可以问问他卑职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是黄至恩问道:“潘庆祥,初五那天邓通带人进了案牍库,你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全部出来?” 潘庆祥答道:“小人失职,没有仔细数进出人数,所以不能确定!” 陈啸庭面带微笑,然后道:“大人,里面那位叫陈庆丰的,就是躲在的案牍库内替换答卷的大人,更加详细的经过你可以一一问询!” 陈啸庭这般有恃无恐,让的熊贵看得心里很急躁,他现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扭转局面。 于是黄至恩进了看押陈庆丰的房间,在里面把心里所有的问题都问了出来,陈庆丰对答如流。 但陈庆丰这次答话却有些许调整,他向黄至恩一口咬定,说自己是被邓通强迫的。 “邓通……难道真的是邓通?”黄至恩一脸不敢相信道。 但陈啸庭知道,他这是做给熊贵看的,只为了表明自己中立的态度。 陈啸庭当即道:“大人,事情始末您都了解清楚了,与事实严丝合缝,这事目前看来就是邓通所为!” 只要把邓通拉下水,陈啸庭便可以借助邓通攀扯到韩彧,到时候就是大功一件。 熊贵此时则道:“大人,卑职以为事情还需严加查证……” 没等熊贵把话说完,陈啸庭则道:“熊贵你别忘了,之前我们刚到千户所还没看是调查,便将房百户解除了职务!” 这时陈啸庭强势道:“眼下证据确凿,卑职建议的立即捉拿邓通,大人……可要秉公执法!” 黄至恩面露思索,好一会儿后才道:“抓!” 得令之后陈啸庭没等熊贵开口,立马转身往外面走去,他要搞成既成事实。 才出现在外院,当外面众人看向陈啸庭时候,只听他厉声道:“刘建平牧长歌听令,立刻将邓通捉拿!” 刘建平二人早就等着这句话,没等邓通抽出佩刀反抗,便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陈啸庭,你无凭无据捉拿上官,你这是要造反?”邓通怒吼道。 可他这话却吓不住陈啸庭,只见陈啸庭淡然笑道:“邓通,你的事已经被捅出来了,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招供吧!” 没到一分钟邓通就被捆绑起来,然后嘴巴里被塞了一块毛巾,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熊贵也从里面赶了出来,见邓通挣扎的样子他也感到无力,眼下他救不了邓通。 见黄至恩也从里面出来,陈啸庭便道:“大人,该向千户所写一份急递了!” 黄至恩听了不由怔住,然后道:“昨天才写了急递……想来想在已到了千户所!” 陈啸庭则转过身来,面向黄至恩笑道:“那就劳烦大人,重新写一份把!” 第245章 重写 房间内,黄至恩坐在书桌后,此时躬身站在他面前的是赵志平。 赵志平是黄至恩手下的小旗,黄至恩自然最信任他,所以把审讯事交给了他。 “邓通到现在还什么都没说?”黄至恩探着头道。 赵志平便道:“还是没说,卑职已经用刑了,大人……要不要用重刑?” “没说……没说就好!”黄至恩喃喃道。 然后黄至恩才听到赵志平后面半句,当即抬高嗓音道:“用重刑?用什么重刑?” 说道这里,生怕赵志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黄至恩便道:“别自作主张,明白没有?” 赵志平不知上司怎会有如此大反应,但他当即答道:“卑职明白!” “明白了就下去,注意看守好邓通和陈庆丰这两人,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黄至恩沉声道。 待赵志平离开后,黄至恩才低声道:“不招供才好,若是逼得邓通胡乱说些什么,我可就不好办了!” 事到如今黄至恩看得很清楚,陈啸庭现在就想借邓通拉韩彧下水,这是他万不能允许的。 至少在这件事交出去之前,黄至恩不能让窗户纸捅破,那对他来说就是灾难。 就在这时,熊贵却从外面走了进来,让黄至恩不由皱起眉头。 “黄大人,据说赵志平在向邓通用刑?这是否太武断了?”熊贵当即质问道。 黄至恩心情本就不大好,这时还被熊贵质问,于是他冷声道:“熊小旗,这就是你对上官的态度?” 熊贵这才发现自己心急失礼,于是抱拳道:“卑职失礼,还请大人莫怪!” 黄至恩则道:“邓通此时已有重大嫌疑,赵志平的不过是例行公事,用刑也是应有之意!” 熊贵则反驳道:“大人,邓通毕竟是千户所任命的总旗,即便他有罪也该由千户所审理!” 按道理说熊贵说的没错,但黄至恩就是调查舞弊来的,这时候查到舞弊自然有管理权。 但在熊贵潜意识里,黄至恩就是他们一方用来对付房文康的工具,岂能任由工具来伤了自己。 所以,熊贵才会这么理直气壮来质问,但现在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见熊贵仍不依不饶为邓通说话,黄至恩此时便沉声道:“本官如何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 之前局面对沈岳一方不利时,人陈啸庭可没到他这里来吵闹,而是自己去找解决的办法。 这样做让黄至恩轻松了许多,那像熊贵现在这般前来质问,就是想拉自己下水帮忙。 黄至恩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他将会秉公办理,这样谁也说不得他什么。 即便如今可能会得罪韩彧,黄至恩也在所不惜。 想比之下,黄至恩更不愿意招惹沈岳,沈大人在的千户所的实力可比韩彧雄厚。 被黄至恩当面斥责,熊贵当即变了脸色,这让他对形势产生了误判。 只听熊贵道:“黄大人,卑职可奉劝你,有时候站错了地方,会死得很惨!” 这时熊贵依然认为,黄至恩已经倒向了的沈岳一边,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黄至恩不由冷笑,然后道:“这事儿不牢熊小旗费心,本官秉公办理案子,并不觉得自己错了,熊小旗还是该多操心自己如何交差!” 好歹他黄至恩也是刘长明的亲信,就算韩彧想要动他,也得看刘长明答不答应。 刘长明是正儿八经的千户,或许在人事和银子这些事上丧失了话语权,但保护手下人还是能做到的。 被黄至恩用话讥讽,熊贵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他拂袖道:“多谢大人提点!” 随后熊贵便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黄至恩脸上满布寒霜。 熊贵比起陈啸庭来手腕差远了,韩彧手下有这些人的“帮衬”,难怪现在比不过沈岳。 摊开面前的纸张,黄至恩拿起笔叹息道:“陈啸庭啊陈啸庭,你可真行……如此隐蔽的事都被你查出来了,他们输的不冤!” 说完这句,黄至恩便开始书写起来,这就是他陈啸庭让他再写的一份急递。 在这份急递中,黄至恩阐述了关于舞弊案的最新细节,写好之后便密封差人送往卢阳。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剩下的就看卢阳方面怎么安排,到时候他依令而行便是。 这边写完了文书,在岳安百户所后面的房府内,此时也陈啸庭和房文康却在喝茶,同时参与此会的还有蔡洪。 有趣的一点是,主位上左右两个位置,分别由房文康和陈啸庭落座。 按道理说,主位上的位置只有房文康有资格坐,即便再加一人也该是蔡洪才对,毕竟他的官阶比陈啸庭要高。 但现在正是陈啸庭安之若素坐在上面,与房文康一起谈笑风生,偏偏蔡洪也觉得很正常。 “啸庭,这次可对亏了你,才让我逃此大难!”房文康感慨道。 陈啸庭则道:“大人循规守矩,谁都没法把你怎么样,我哪有什么功劳!” 他越是如此说,房文康便越要记下这个人情,于是他道:“啸庭你太自谦了,以后咱就是自家兄弟了,有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陈啸庭不由为之一动,房文康愿意和他称兄弟,这确实极为难得的。 这段关系就要维持好,百户一级在雍西千户所都能说上话,对陈啸庭来说日后必然用得着。 “房大人客气了,卑职岂敢与大人兄弟相称!”陈啸庭仍自谦道。 房文康再三要求后,陈啸庭才应下了这兄弟关系,一副不敢承受模样。 “既然是大人看得起陈某,那陈某就厚着脸皮叫大人一声房兄了!”陈啸庭站起身行礼道。 这就成了兄弟了?方才一幕然蔡洪看得有些傻眼。 看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少年,蔡洪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都白混了。 也难怪人家年纪轻轻都成了千户所的小旗,人家就是有这份能力啊!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房兄如今虽洗脱了罪责,但想来也是触怒了千户大人,您可得想好对策!” 既然和房文康关系紧密,两人很容易形成利益共同体,所以陈啸庭就要为他着想了。 这些实际上房文康都有想过,只听他道:“此事为兄明白,这么多年为沈大人鞍前马后,渡过这关想必不难!” 既然房文康心里有数,陈啸庭便也不再多说,房文康能做到百户位置自然清楚该怎么做。 这时,只听房文康道:“行了诸位,想这么多做什么?能脱罪就是好事,这次蔡总旗也废了心思,本官不会忘记!” 终于想到了自己,蔡洪不由站起身道:“为大人效力,是被卑职的职责!” 第246章 沈岳的怒火 沈府后宅廊道内,沈岳的脸色很难看,脚下飞快往前走着。 跟在他身后的刘世安等人,此时也面色严肃快步跟着,丝毫不敢有掉队的迹象。 此时,沈岳身着紫色麒麟纹官服,看样子刚从衙门回来,想来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沈岳现在心情很差,今天上午讨论了岳安百户所的事,韩彧拿着黄志恩的急递,直接就想给房文康定罪。 房文康是沈岳提拔起来的,如果他有罪沈岳也会有连带责任。 所以沈岳极力抗争,最终才没让韩彧想法得逞,但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些天韩彧在卢阳可没闲着,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来回跑,生怕把事情闹不大。 干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沈岳知道韩彧是冲自己来。 迈步进了书房,沈岳径直来到书桌后面,将官帽取下后才缓缓落座。 刘世安张震山等人则躬身站着,此时没得到同意他们都不敢坐,颇有一种噤若寒蝉的感觉。 “你们说,房文康是不是真有那么大胆子,干了替换答卷的事?”沈岳问道。 这里官阶最高的是刘世安,他刚才从剑川回来,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只听刘世安道:“大人,以卑职对房百户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其他人也纷纷附议,不管房文康有没有可能犯案,但在他们立场来说只能是没有。 沈岳一拍桌子怒道:“可偏偏,黄志恩在岳安查出来的结果,证据全都指向房文康!” 这时,只听刘世安道:“大人,房百户这是遭人陷害,咱们得帮他!” 想起这个沈岳心里就来气,只听他道:“派的陈啸庭去随同查证,也不知道他查出了什么,居然让黄至恩送上了这么一份急递!”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沈岳心里也明白,这次的事十分棘手,陈啸庭难进展并不奇怪。 此时,刘世安便道:“这位陈小旗一路高升,到现在当差还不到两年,手腕儿终究差了点儿!” 说这话,刘世安也存了自己的私心,毕竟他手下也有一年轻干练之人可用。 所以刘世安接着便道:“大人,卑职手下小旗官岳梦豪,能力出众……大人现可用他前去岳安!” 听了这话,沈岳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啸庭是他一手擢拔起来的,刘世安说陈啸庭能力不行,这是在否定自己的眼光? 只听沈岳道:“岳梦豪本官另有任用!” “也不知韩彧背地里谋划了多久,连科举试他们都敢做手脚,这事不会简单……陈啸庭难有进展也正常!” 听到沈岳为一区区小旗开罪,在场众人再度刷新了对陈啸庭的认识,这得在沈岳心里占据多大分量。 这时,只听沈岳道:“黄至恩是你手下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倒向韩彧了?” 这话问得刘世安份外汗颜,严格说来怪他没有管束好手下,否则黄至恩应该倒向沈岳才是。 “卑职管教无方,还请大人恕罪!”刘世安欠身道。 沈岳摆了摆手,经过这通对话后,他的怒火也消减了不少,因为他本就是很理智的人。 千户所里的情况很复杂,沈岳不可能真的怪罪刘世安什么,沈岳便道:“行了,你也不用过于自责,即便黄至恩倒向了韩彧,此事也怪不着你!” “韩彧他们谋划周密,说不定黄至恩就是他们谋划中的一环,还是怪本官大意了!” 刘世安这才直起了身子,如今权力斗争关键时期,他觉得比以往活得太累了。 这时沈岳又道:“方才与韩彧争吵后,刘千户已经正式行文,让把所有相关人员带到卢阳来,到时候还得和韩彧斗一场!” 众人心中皆是凛然,后面的争斗一个玩不好,自己这边就会遭受重创。 好在沈岳有两手准备,既然韩彧知道想办法搞他,那他也可以捅韩彧两刀。 反正谁的屁股都不干净,随意揭两下就够韩彧忙活。 只见沈岳站起身道:“房文康被带回来后如何行事,你们先议个章程出来,本官要去巡抚衙门走一趟!” 韩彧到巡抚衙门去点火,沈岳就得去灭火。 科考舞弊是丑事,想必现任巡抚王宇川,也不愿自己治下的丑事传的太远,所以沈岳觉得很有必要谈一下。 房文康替换答卷对锦衣卫来说也是丑事,韩彧剑走偏锋想借此打击沈岳,却不知这样做也会让镇抚司的大人们不高兴。 所以,别看沈岳很生气,但实际上他仍旧无惧,韩彧玩不过他。 但这个问题,刘思勤却想得不太明白。 虽然今天他在千户大堂后堂,亲耳听到了韩彧和沈岳的争吵,但他还是不理解自己父亲的做法。 刘家凉亭内,刘长明一身朴素长袍躺在躺椅上,手里不断往池塘里投食。 “父亲,沈岳都已被逼到了这步田地,您还不打算出手?”刘思勤问道。 刘长明扔掉了鱼食,擦了擦手道:“不着急,还没到最后的时候!” 还不着急……虽然刘思勤在衙门里时间少,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清楚。 韩彧弱势一些,如果要帮他现在就是时候,还能让人有雪中送炭的感觉。 而如果属意沈岳,现在也是站队的绝佳时候,雪中送炭更显得珍贵。 可老父亲却一直悬而不决,这让刘思勤心里很不赞同。 他甚至猜测,老父亲就是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孤注一掷的胆量,在大趋势出现之前不敢轻易站队。 可当大势出来的时候,再去锦上添花人家还会感激吗? 但子不言父之过,刘思勤的这些想法他也不好直接说。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老父亲也没错,毕竟提前站队就会有风险,而刘家本没有必要去承受这些风险。 刘家现在条件已经好了,所以没必要去行险,刘思勤也能理解。 “思勤,沈岳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他现在还没到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刘长明淡然道。 其实在眼光上,刘长明确实要比刘思勤犀利一些,现在的沈岳确实还没被逼到绝路。 刘长明接着道:“不管是巡抚衙门还是布政使衙门,都不想把舞弊的事情闹大,毕竟咱们雍西科举本就为外人诟病!” 特别是在大局眼光上,刘思勤确实比刘长明要差,听到这话后他改变了些想法。 刘思勤不由道:“但这毕竟关系科举,只要上面稍稍得知消息,便有可能掀起大案!” 刘长明不由怔住,然后道:“所以,就得看沈岳的手腕了!” 刘长明确实认为沈岳胜算大,但在最后结果没出来之前,他只会保留自己的意见。 第247章 千户所行文 永治十六年九月二十四,岳安百户所的黄至恩,收到了来自千户所的行文。 但陈啸庭兴致勃勃以为,局面已经被逆转时,行文里的内容却是让把有舞弊之嫌的房文康,以及相关的证人证词全部带回卢阳。 看到这个,原本死心的熊贵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只要没有最终定论他们这边都有不败的可能。 现在熊贵心态已有了变化,已不再奢望能搬回一局,现在只想着能不败。 但这是熊贵的底线,但能更多为自己争取好处,熊贵也不会放弃。 黄至恩才将千户行文念完,便听熊贵道:“总旗大人,既然千户所行文里已经说了,只带上房文康和证明的舞弊的人,那卑职这就去安排!” 说道这里,熊贵便对守在房间外的手下吩咐道:“赶紧照我的意思办!” 熊贵这话就是坑,他在引导这篇行文的解读,相当于还是把舞弊的帽子扣在了的房文康头上。 这时,陈啸庭却不乐意了,只见他“啪”的一声撂下茶杯,冷声道:“慢着!” 熊贵手下校尉才要动身,被陈啸庭这声呵斥后不由停下脚步,并将目光扫向房间内几位大佬。 自己手下被呵斥,熊贵阴沉着脸道:“陈啸庭,你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我手下人你管的着?” 陈啸庭当仁不让,便道:“我看是你的手伸得长吧?” “你在锦衣卫当差多久了?懂不懂规矩?上官在此有你招呼的份吗?”陈啸庭连续三问,让熊贵哑口无言。 看向黄至恩阴沉的脸色,熊贵此时也不敢回嘴,只是在心里把陈啸庭骂了千百遍。 而坐在主位黄至恩,则向门外侍立的校尉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退下。 这时,才听陈啸庭道:“大人,行文里说的是把相关证人证词全部带回卢阳,这里面可不仅仅是熊贵说的那些人,陈庆丰潘庆祥邓通这些人,一样应当带回去!” “毕竟,他们此时的嫌疑可比房百户重得多,黄大人一贯秉公办事,这时总不能有偏颇!” 其实,即便陈啸庭不说这番话,黄至恩也会做如此安排。 但既然陈啸庭主动出来建议,帮他吸引了熊贵的仇恨,他当然乐得如此。 于是黄至恩假作思索后,便转向熊贵问道:“熊小旗,本官以为陈小旗说的有理,你以为呢?” 既然黄至恩都说有理了,熊贵此时还能说什么?要是他说个不字怕是又要被陈啸庭喷。 熊贵便道:“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态度虽显消极,但总算是通过了这件事,于是黄至恩道:“那就这么定了,把现在和舞弊案相关的所有人、物、供词,全都带到卢阳去!” “赵志平,你去准备囚车、板车!” 实际上,房间内一共坐有四人,只不过赵志平一向没有存在感而已。 听到上司命令后,赵志平立即站起身来,领命后便往房间外走去。 这时陈啸庭也站起身道:“大人,为防止串供诱供,卑职请命由我亲自押送邓通和陈庆丰等人!” 话虽平平无奇,但就是针对的熊贵去的。 听了这话熊贵顿时猛拍桌子,怒道:“陈啸庭,你这话什么意思?” 串供诱供?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虽然熊贵承认会那么做,但不代表陈啸庭可以随意羞辱他。 熊贵发火让黄至恩心中很是不快,只听他冷着脸道:“熊小旗,你何必反应这么大?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次被的黄至恩敲打,熊贵的怒火值达到了巅峰,这一刻他已不想再忍。 反正如今各为其主,既然黄至恩想偏向沈岳一方,那就是他熊贵的敌人。 看着的熊贵冰冷的目光,黄至恩顿时提起了气势,他本人也不是吃素的。 而一旁的陈啸庭,看见这两人突然对峙,在心里偷着乐的同时,指着熊贵便道:“姓熊的你什么意思?竟敢对总旗大人无礼?” 熊贵立马转过目光扫向陈啸庭,但陈啸庭的气势更志强不弱,这时候他没上去扇某人两个耳光已是客气了。 气势上比不过陈啸庭,动手也很不现实,所以的熊贵……软了下去! 只见他冷笑道:“卑职岂敢对中期大人无礼,若是没什么事的话,熊某就先离开了!” 说完这话熊贵站起身来,黑着脸走出了房间内,此时他已决定回去了就像韩千户禀明,给黄至恩找点儿麻烦。 “什么东西,王八蛋!”陈啸庭此时骂道。 这时熊贵还没走远的,陈啸庭的话他还能听见,但他却没有回头过来。 这让的陈啸庭感觉有些意外,同时他在心里也警觉起来,越是忍辱负重的的人,就越需要防备。 这场宣读会开得很不愉快,黄至恩此时则对陈啸庭道:“你也去做事吧!明天大早咱们就动身,希望三天之内能赶回去!” “遵命!” ………… 房府之内,房文康被被熊贵带走,让府里的家眷们都人心惶惶。 特别是房文康的那位妾身,此时更是哭得不行,让陈啸庭都有些看不下去。 蔡洪此时站在陈啸庭身边,只听他道:“陈老弟,房百户这一走,却不知多久能回来!” 陈啸庭便道:“放心,等房百户回来的时候,你就该准备去卢阳了!” 蔡洪顿时笑了起来,然后只听他道:“还得靠陈老弟多多美言才是!” 居然这么上道,陈啸庭此时也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 升任道千户所去做总旗,这是蔡洪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但现在已经有了可能。 但蔡洪心里也明白,想要真正升到卢阳去,陈啸庭的美言自然必不可少,否则谁会注意他的功劳? 而这时,陈啸庭也转身进入身后的房间,里面正是看押邓通的地方。 “邓通,你的嘴可真硬,但你能抗多久?去了卢阳你还能抗?”陈啸庭质问道,这时候他都不忘策反。 邓通现在很是狼狈,身上的官服早就被脱下,头上的发髻也全然散开,俨然一副阶下囚的模样。 这时邓通便道:“本官是冤枉的,你们和房文康一丘之貉,想要陷害于我,痴心妄想!” 不得不说,邓通非常的顽强,但这种顽强是无意义的。 只听陈啸庭道:“你以为自己嘴巴够硬,但你还没尝到锦衣卫真正的重刑,去了卢阳就没人顾忌你总旗的身份了,你确定自己扛得住?” “只要你老实招供,我保证沈大人会留你一命,活着难道不好吗?” 陈啸庭的这番话,只换来了的邓通的一泡口水,若不是他躲得快就吐到他官服上去了。 守在一旁的刘建平见此一幕,顿时就是一拳挥了过去,打得邓通一声惨叫。 此时陈啸庭脸色阴沉,不由冷声道:“把他绑到囚车上去,今晚就让他舒服舒服!” 第248章 驿站惊变 第二天一大早,在黄至恩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出了岳安。 所谓的囚车被加了盖子和帷幕,这是黄至恩临时安排的,只为让外面人不知道里面抓的是谁。 毕竟无论是邓通还是陈庆丰这些人,在岳安都有自己相视之人,被认出来后传出去对锦衣卫影响不好。 而作为官阶最高的囚犯,房文康的囚车就是一辆马车,虽然没那么舒适,但比邓通等人却好的多。 一路前行,九月的天气已经微凉,陈啸庭抓着缰绳的手都感觉冷,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雪季了。 雍西地处西北,人口相对于东南诸省要少一些,直观的表现就是,一路在官道上很少遇到商旅。 但当要到达驿站的时候,陈啸庭路上人才多了起来,这时候天也快黑了。 此去卢阳至少有三天路程,住驿站是避免不了的事,而且至少得住两晚。 他们这一行人可谓人手众多,第一进驿站的时候,把人家这小驿站差点儿挤满了。 当天夜里陈啸庭不敢放松,严令手下人警惕突发情况,夜晚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这一晚上平静度过,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照常上路。 又是平静的一天过去,在离卢阳越来越近的时候,陈啸庭一行进驻了第二处驿站。 手下人团坐一圈,陈啸庭喝了碗茶水后,便道:“今晚诸位再幸苦一些,一定要严密看守邓通等人,熊贵他们是靠不住的!” “只要把人安全送到卢阳,本官请大家喝酒,喝了再去赌场耍钱!” 喝酒如果说具有一定吸引力的话,那去赌场耍前进就极具有吸引力,捡钱谁不想去。 “大人放心,今晚上绝不会出事!”刘建平拍着胸脯道。 在场诸校尉也都如此表态,但他们这种自信的心态,恰恰才是让陈啸庭感到担忧的。 于是陈啸庭提高嗓音道:“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才让众校尉收敛了些,而陈啸庭也打定主意,今晚上大不了不睡就是。 吃过晚饭,黄至恩率先进房休息,随后便是赵志平和熊贵。 但陈啸庭却提起了刀,然后走出了门外。 这处驿站条件很差,严格来讲就是用一圈篱笆,围起来的一个院子。 在此值守的只有一位老吏外加一个厨子,正儿八经的瓦房就那么几间,只有他们这些当官的才住。 其他人都在住在外面的茅草房内,条件确实是差了一些,但至少有了避风的地方。 看见陈啸庭过来,刘建平便迎上来道:“大人,这里有我们盯着,你歇着去吧!”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道:“算了,今晚就和你们一起吧,只有把人安全送进了卢阳我才安心!” 随即,刘建平便跟陈啸庭一起到外面巡了一圈,便发现熊贵手下的人戒备力度根本不够。 于是陈啸庭训斥了这些人,但他知道效果并不会好,这些人只听熊贵的。 但对自己手下的人,陈啸庭仍旧再三告诫他们警惕,绕了一圈后他才回到茅屋里。 房间里除了陈啸庭和刘建平等人,还有作为阶下囚的邓通,陈庆丰则被看押在隔壁,一间房根本放不下。 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邓通,陈啸庭不由笑道:“他倒是睡得香,可惜咱们今晚就不能合眼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耗时间了,每隔大约半个时辰陈啸庭就会到外面晃一圈,生怕外面放哨的人懈怠。 明月高挂,时至深夜,一切都显得静谧。 陈啸庭坐在长凳上,在他面前桌子上摆着佩刀,房间内其他人也都强忍着睡意睁着眼睛。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了吵嚷声音,让陈啸庭等人顿时惊醒过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陈啸庭沉声道。 刘建平立即上前,当他出去了没一会儿后,便见他回来焦急道:“大人,房百户那边有刺客……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大人,外面这就去援助……”这时牧长歌站起身道,其他校尉们也跟着提起刀要往外冲。 却听陈啸庭大喝道:“都站住!” 正当众人不解之际,陈啸庭指着邓通道:“别忘了咱们还要看住他们!” “那……大人,咱们就不去支援了?熊贵手下那些人已经不支了!”刘建平提议道。 这时陈啸庭便道:“我说了,咱们有咱们的差事!” 陈啸庭是上官,那怕他的命令看起来有些不合理,但在场众校尉必须执行。 此时,想到放任房文康被刺确实不大好,所以陈啸庭便道:“去三个人看看,把房百户救出来最好,其他都不要管!” 虽然只是去三个人,但总比不去人要好,于是牧长歌便和另两位校尉赶了过去。 这时陈啸庭也站起身来,将佩刀抽出鞘道:“全都准备好,说不定暗地里还有其他贼人!”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便听刘建平惊呼道:“大人,隔壁房顶烧起来了,有人放火!” 隔壁看押的是陈庆丰,是本案最关键的证人之一,绝对不能出事。 “快把他带出来,就带到这个屋子里来,今晚果然很热闹!”陈啸庭走到邓通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 这时陈啸庭的目光扫向了窗户外面,不知此时黄至恩和熊贵,是否已经得知了动静。 但这时邓通已惊醒过来,只听他道:“不知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 陈啸庭还没说话,便听房间外传来一声大喝道:“杀……” 然后,便从房间外冲进了是三名黑衣蒙面汉子,而此时房间内的防守力量只有陈啸庭和另两名校尉。 “挡住他们!”陈啸庭大喊道。 不消他说两名校尉便迎了上去,房间内登时响起金铁交击之声。 这些黑衣蒙面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三对二的优势,顿时将两名校尉逼得连连后退。 此时陈啸庭也只能举刀杀入,和对面这些人硬碰硬对砍了几刀。 陈啸庭人高马大,对面黑衣人知道耗下去,于是变得更疯狂起来。 “杀……杀……杀……” 如果说这些人最开始还有防备的话,现在他们就只顾大开大合劈砍,全然不顾自己安危。 很快两位校尉就节节败退,更糟糕的是从窗户外又闯进来两名黑衣人,这下他们的更具有优势。 “去死……”陈啸庭一声怒吼,一刀将一黑衣人喉咙割断。 而此时还有两名黑衣人追着陈啸庭打,另两名校尉则被剩下黑衣人隔离开,相互之间无法支援。 但就在这时,围攻陈啸庭的其中一黑衣人突然调转方向,一刀劈向了被捆在椅子上的邓通。 “住手……”陈啸庭怒吼道,此时他真是气愤到了极点。 但人家打定主意要杀人,岂会因陈啸庭一句住手就停下,于是便见血花绽放。 第249章 掀桌子 客栈对面茶肆二楼上房内,几名身着黑色官服的锦衣校尉戒备于此,官服上的豹子图案让他们宛如杀神。 在包间虚掩窗户边,总旗官张震山正目光炯炯看着街道对面的客栈。 在他身侧,王有田颇有些担忧道:“总旗大人,咱们出动这么多人在东城吴总旗地面抓人,到时候怕是面儿上过不去啊!” 张震山对手下之言浑不在意,只是道:“百户大人亲自下的令,又不是咱们擅自伸手,他吴业能说些什么?” 王有田点了头,上司都这样说了,日后吴总旗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此时王有田心里还有颇多不解之处,想了想还是说问道:“大人,既是捉拿贼人,为何非得放到城里来抓?岂不多此一举?” 张震山瞥了手下一眼,然后反问道:“你是要我去问百户大人?还是去问千户大人?” 王有田神色一紧,心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然后赶紧抱拳道:“大人,是卑职失言了!” 张震山摆了摆手示意王有田退下,手下人多想一些也能理解,但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不知道。 就在两人说完话,门外进来一名校尉道:“禀告大人,贼人已经进了客栈!” 总旗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对身侧的王有田道:“你去下面看顾着点儿,这些逆贼带有兵器,让底下人小心些!” 王有田点了点头,然后便往转身离开,总旗大人不能亲身犯险,那只能他去就近指挥了。 客栈之内,几名“逆贼”在小二嫌弃的眼神中落座。 可能因为心里有鬼的原因,其中两人总是不住往四下观望,客栈内嘈杂的环境让他们极度缺乏安全感。 陈啸庭悄悄观察着这一桌人,同时小声向赵群问道:“赵叔,咱们何时动手?” 虽然前世在执行任务时经历过更惊险的场面,但那时有全面的信息支撑,现在啥都不知道的陈啸庭只想多问一些。 “自有上头指示!”赵群淡然道,这份定力让陈啸庭感到佩服。 “等会儿动手……不论死活?”陈啸庭又问到,大堂内人声嘈杂,也不怕外人听见。 赵群喝了一口茶,然后便道:“虽说是死活不论,但最好还是要活的……” 陈啸庭正有不解,一旁的肖经业则道:“小子,若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再大的功也是过错!” 这话顿时冷场,在这即将动手的关键时刻,三人都不想再多说话。 另一边,逆贼中最年轻那人忍不住小声道:“方大哥,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咱们走吧……” “是啊,方大哥……咱们还是走吧,派个人在远处盯着客栈便是!” 方辉看了手下人一眼,实际他也不想来客栈,但约定是在客栈接头,让他不得不如此。 看了看周围,方辉知道此地非是久留之地,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方辉便道:“既然如此,咱们走……” 陈啸庭现此异状,见身旁两人没有反应,便也老实待在原地。 就在此时,客栈门口响起一个声音道:“几位这是往哪里走?” 看着客栈门口出现的大批锦衣卫官差,方辉脸色一下煞白,知道今日插翅难逃了。 而在客栈之位,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街道,也因为锦衣卫的出现而变得难见人影。 小旗官王有田站在诸校尉和差役之后,目光不善看着方辉等人。 方辉此时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作惊恐状道:“大人,草民等银钱不够,怕付不起饭前,这才离开!” “行了,乖乖的束手就擒,本官可保不伤你等性命,负隅顽抗死路一条!”王有田满面寒芒道。 被抓住不但自己得死,还可能连累家人朋友,方辉和手下兄弟很清楚这笔账。 所以,在向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后,方辉垂下头道:“大人,我等……愿降!” 谁知惊变在此突,不知何时那背着包裹的两人已将兵器分,方辉话音落下,这六人便抽刀往客栈大门冲去。 只有突破外面锦衣卫,他们才有可能逃得出去。 王有田扬起冷笑,同时下令道:“把这些逆贼,拿下!” 此言一出,靠近客栈门口的赵群站起身来,一手掀翻桌子,另一只手拔出佩刀喊道:“动手……” 场面顿时爆炸,除开陈啸庭这桌客栈内其他两桌也跟着动手,转眼间方辉等人便呈腹背受敌之势。 之前陈啸庭一直心里没底,但当真的动起手来,他心里反而还轻松一些。 毕竟前世经历过无数次刀光剑影,此时就当是重温当年峥嵘岁月了。 唯一让陈啸庭不舒服的是,此时他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想要放倒贼人力不从心。 好在这幅一米八的身体力气不小,陈啸庭抄起一条长凳,舞起来也能自保。 方辉等人知道被抓后下场凄惨,动起手来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竟和陈啸庭等人打得旗鼓相当。 老油子们那叫一个小心谨慎,一个个拿着兵器却做守势,看得陈啸庭是牙痒痒。 可能是存有拉一个垫背的想法,看见陈啸庭这颗拿着凳子的软柿子,其中两名汉子便挥着刀向陈啸庭冲来。 陈啸庭一时大骇,随即他猛的横挥长凳,才将这两名汉子攻势止住。 但随即对方再度挥刀砍来,陈啸庭收凳不及,勉强挥凳挡住一人后,另一人的刀已到他眼前。 就在陈啸庭暗道不妙之际,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却是赵群挥刀格挡住了对方。 “还来愣着做什么?等死啊?”赵群厉声骂道。 若不是要架着刀,赵群一定会给陈啸庭两个耳光,陈大用那么精明的人怎会有这样蠢的儿子。 陡然惊醒之下,陈啸庭在后背冷汗直冒同时,抄起长凳便往面前那名持刀汉子砸去。 “赵叔,让开……”陈啸庭一声大喝,长凳脱手而去后狠狠砸在那名汉子头上。 那名汉子顿时倒地,额头头部鲜血直流,眼看是活不了了。 于是,作为新人的陈啸庭拿到现场杀,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但众人就是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便爆了更激烈的打斗,陈啸庭拿下一人也算是激励了众人,剩下方辉等五人随即被压制。 而此时,陈啸庭见赵群此时持刀蹲在地上,前胸衣服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陈啸庭连忙上前问道:“赵叔,你没事吧……” 要是赵群因救他受伤而死,那他得内疚一辈子。 赵群吐了口唾沫,然后才略显惊骇道:“吓死老子了,幸好这铁甲还凑合……” 说完这话,赵群还拍了拍自己胸前,随即响起链甲晃动的脆响声。 陈啸庭顿时无语,他不但没有兵器,还特么连标配的链甲也没有。 “那您好生在后面歇着,我去宰了这些混蛋!”陈啸庭看着战团中的方辉等人道。 杀人场面前世他多次经历,所以一点儿都不怵,反而现在因整个人亢奋起来了,还有些跃跃欲试。 只见陈啸庭捡起被拍死那人的刀,直接便向战团中冲去。 看着陈啸庭处事果决,一点都不慌张的气度,赵群不由暗道之前自己看走眼了。 陈大用的儿子那里是蠢货,这比他老子还要干练! 第250章 该赶路了 永治十六年九月二十七,卢阳,锦衣卫千户所。 待在自己的副千户所大堂内,沈岳的心情很是舒畅,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如此。 昨天下午第二份急递送到了千户所,里面内容彻底扭转了沈岳的不利局面,让沈岳如何能不高兴。 邓通让手下校尉提前潜入,然后替换了了送到案牍库的答卷,里面关窍一环扣一环十分复杂。 陈啸庭能见微知著,将全盘阴谋挖了出来,让沈岳再度见证了他的能力。 即便沈岳自己,扪心自问也难做成此事,所以他也很佩服陈啸庭。 也正因事情复杂,所以调查结果才出得满些,好饭不怕晚。 “想来,今天他们就该到卢阳了吧!”沈岳低声道,他现在很期待。 可以预料,借着邓通这条线,很容易就能牵扯到韩彧一系的人,进而再牵连到韩彧本人。 到时候有些人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他沈岳则会成为最后赢家。 堂堂副千户,若是的指使手下人在科举试上动手脚,文官们就不会放过韩彧。 但有时候,人不能高兴得太早了,此时张震山正疾步往沈岳大堂赶来。 还没跨进大门,张震山便开口道:“大人,出事了……” 出事了?能出什么事?沈岳心中狐疑,同时大感不快,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心情这就要消失了。 于是他问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 张震山拿着一张信纸,答道:“陈啸庭刚刚传回的信,昨天夜里他们遭袭了!” 一听这这话,沈岳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于是他当即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紧接着沈岳还问道:“邓通、陈庆丰、潘庆祥这些人,有没有出事?” 这三个人很关键,是沈岳接下来打击韩彧的绝好工具,所以他最关心他们的死活。 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说了,因为说了沈岳肯定会发火,但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只听张震山道:“回禀大人,邓通……死了!” 如果说邓通、陈庆丰、潘庆祥这三人谁最重要,对沈岳来说无疑是邓通,但偏偏邓通死了。 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沈岳不由道:“大意了……早该派人接应才是!” 邓通死了,和韩彧一系的联系就断了,这让沈岳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原本绝好打击韩彧的机会,现在却失去最重要一环,变得难以实施了。 “韩彧还真是胆子够大,先是在科举试上做手脚,现在还敢对证人下手!”沈岳满脸寒霜道。 “现场有没有留下贼人尸首?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沈岳问道。 张震山便道:“陈啸庭报告说,现场的是尸首他检查后,并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倒是驻守驿站的小吏说,这些贼人像是附近的山贼,陈小旗已派人留下查证!” 听得这话,沈岳不由冷笑道:“用山贼来打掩护,韩彧这一手玩得还真绝!” “我看也不用查了,韩彧既然敢用这些山贼,想必也做好了收尾的安排!” 沈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事情他也干过不少,用完了灭口实属正常操作。 锦衣卫混到百户级以上的官员,那个不是双手不是沾满鲜血! “邓通死了,其他人只要没事,咱们还是立于不败之地,但其他人却再不能出事了!”沈岳沉声道。 虽然现在很难打击到韩彧,但只要有陈庆丰和潘庆祥在,依然可以证明房文康的清白。 所以,沈岳便道:“张总旗,你立即派人前去接应他们,最后一段路绝不能出事!” 眼瞅着陈啸庭都快到卢阳了,若是在路上再出点儿事,难沈岳就真的要哭了。 ………… 另一边,韩彧则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看着的面前汇报情况的赵永明,韩彧再度问道:“你确定,邓通死了!” 赵永明点头道:“卑职确定,邓通死了!” 虽然没将其他几人弄死,但韩彧此时也大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现在安全了。 这件事是他安排的,具体负责的却是张元胜,但具体落实的却是赵永明。 联系邓通是赵永明做的,现在邓通死了,赵永明也觉得压力顿消,毕竟这是要掉脑袋的事。 虽然放心了些,但韩彧接着问道:“那些山贼,你处置了没有?” “卑职告诉那山贼当家,说驿站里住的是雍西大户,然后才诱导他去劫掠的,并告诉他一定不要留活口!” “所以,知道卑职的只有这位山贼当家,现在他们一家人都被卑职沉河了!”赵永明满是得意道。 所以,即便追查到了山贼窝里,最后也查不出什么来。 因为那些去驿站的山贼们,只知道自己是去抢驿站里大户的钱财,并为了灭口才杀人。 “办得不错,你下去吧……这些天就不要在沈岳面前晃了,免得被他找了麻烦!”韩彧淡然道。 于是赵永明便道:“多谢大人提点,卑职告退!” 待赵永明离开后,韩彧脸上才浮现了些许笑意,但一想想他又觉得不甘心。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最后相当于白干了,这让韩彧如何能够甘心。 “陈啸庭,你可把本官的害惨了!”韩彧杀气腾腾道。 ………… 正在路上的陈啸庭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恨上了。 当然,他知道了也不会的害怕,因为他也同样痛恨韩彧。 “还有五十多里,咱们就到卢阳了!”刘建平在一旁道。 最后五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越往后陈啸庭就越不敢放松。 而在前面一些的黄至恩则道:“终于快到了,交了差事就轻松了!” 陈啸庭没有说话,便听到赵志平符合道:“大人这一路辛苦,想必……” 几位当官的中只有熊贵不在此处,而是待在了队伍后方,是为了躲开陈啸庭。 而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传来连续的马蹄声,让谈话的几人纷纷面色一变,以为是有强敌来访。 这时黄至恩反应很快,只见他拔刀喊道:“戒备,戒备……” 可就在这时,却见来人皆是着官服,正是前来接应他们的千户所援兵。 当来人靠近后,陈啸庭才看清带队的小旗官,是张震山手下的杜云。 杜云是沈岳一系的人,看到他来陈啸庭便安心不少。 杜云才靠近后,便大声喊道:“陈小旗,张大人派我来接应你们!” 陈啸庭则道:“多谢杜兄,一路辛苦了!” 杜云不由道:“陈小旗言重了,我哪里谈得上辛苦,你们才最辛苦!” 看着陈啸庭身上的伤,以及队伍中众校尉的狼狈模样,杜云可以想象昨晚的战斗有多激烈。 这时,只听黄至恩道:“该赶路了!” 第251章 汇报 当时间到了下午,陈啸庭一行人才赶回了卢阳,这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衙门按正常时间已经关门,所以他们走的是侧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人犯”们送进牢里。 掌刑百户任连生此时还在,想来他也知道今晚的接收有多敏感,所以生怕出了点儿差错。 想来这几天他都不敢懈怠,在这次事件有结果之前,大牢这边他都得亲自看着。 其实在进了千户所后,熊贵就带着手下人先撤了,邓通一死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看着黄至恩和任连生完成交接,所有人都被送进大牢,陈啸庭的心才放了下来。 简单寒暄两句后,黄至恩便转身离开,唯独留下陈啸庭和手下众校尉们。 “先将张平送回去吧!”陈啸庭沉声道。 原本他是打算同去的,但当张震山找到他时,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刘建平很识趣,这时主动道:“大人,张平我们送回去就好!” 陈啸庭点了点头,目送手下人离开后,才快步迎向了不远处的张震山。 “大人,卑职失职,让邓通死了!”陈啸庭告罪道。 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张震山也不可能责怪他,便道:“千户大人在等你!” 跟着张震山出了千户所后,两人便径直往沈府赶去。 沈府之内的书房,除了沈岳本人之外,提刑百户刘世安和总旗王启仁与杜建才都在。 换句话话说,千户所内属于沈岳的核心势力,现在都待在这个房间里。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岳安试卷的真相,所以现在每一个人都认可了陈啸庭的能力,换作他们中的任何人去岳安,都难说能做到此等的程度。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作为最直接证人的邓通死了。 “想来这时候也该到了!”沈岳此时道。 他是绝对的核心,所以王启仁便附和道:“大人派张总旗亲自去请,对陈啸庭可真是极大的礼遇!” 说到底,不关陈啸庭有多么年轻,不管他立下了多少大功,终究只是一小旗官而已。 雍西千户所下有百余名小旗官,但能受沈岳如此看重的,只陈啸庭一人而已。 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张震山带着陈啸庭进了房间内,然后众人便看见了陈啸庭狼狈的样子。 说狼狈都轻了,陈啸庭身上沾有血污,肩膀上还被布条捆着,就仿佛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有能力还敢拼命,这样的手下当真打着灯笼都难找,所以沈岳当即起身道:“陈小旗,辛苦了!” 不得不说,沈岳眼中的担忧和关怀,让陈啸庭微微有些感动。 只见陈啸庭单膝下跪道:“卑职无能,没能保住邓通一命,请大人惩处!” 沈岳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亲自将的陈啸庭服气后,便道:“一个邓通死了就是了,倒是你这身上的上,让本官很是心忧!” 说道这里,沈岳接着道:“府里有上等的金疮药,是本官从京城带来的,等会儿从府上取一些!”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同样都是站在沈岳一边,不管是王启仁还是杜建才,他两人还从未被沈岳如此关怀过。 但他们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处在沈岳的位置,一样也会对陈啸庭这样优秀的属下另眼相待。 终究还是陈啸庭能力出众,证明了自身的价值,才有其相应的待遇。 此时,作为当事人一方的陈啸庭,只躬身答道:“卑职谢过大人!” 然后,沈岳才回到了书桌后坐下,便道:“你这次差事办得很好,为了房文康洗脱了罪名,保住了本官的颜面,有大功!” 在场众人心里都知道,这里的有大功可不是空话,一旦的沈岳上位升官发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自己心里也认为立了大功,但陈啸庭还是自矜道:“大人谬赞,邓通被人谋害的,卑职岂敢言功!” 可这时,只听沈岳郑重道:“本官说你有功,你就有功!” 这下陈啸庭便不再谦虚了,所谓过犹不及,好好的事搞僵了可不好。 此时,刘世安也笑着道:“陈小旗,你为千户所大人解决了大麻烦,就不要再谦虚了!” 嘴里是这样说的,但刘世安此时心里想到的,却是自己手下的岳梦豪。 这位岳小旗来历同样不小,也让的沈岳对他另眼相看,但却没能比过陈啸庭这从底层爬起来的草根。 当刘世安想到这里时,只听沈岳道:“指使邓通的是寒韩彧,指使杀了邓通的一样是韩彧,邓通已经被灭口了……” “陈小旗,你说还能不能继续往下查!” 沈岳的这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问陈啸庭,还能不能把韩彧牵扯进来。 陈啸庭便答道:“大人,邓通这条线断了,但卑职认为还有两条线索可查!” “其一,九月初十那天晚上,房百户和岳安的豪绅喝酒,其中有人撺掇他进案牍库,这些人可能与韩彧有勾结……” “其二便是在驿站动手的那些贼人,顺着他们应该也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其实这两条线索,并没有多强的可行性,但为保万一陈啸庭还是说了出来。 沈岳则道:“但依韩彧的脾性,这两条怕都难牵扯到他!” 其实按照锦衣卫与生俱来的逼宫属性,干这件事很简单,但这种事偏偏没法这么干。 高层有高层的游戏规则,你可以栽赃陷害,但绝不能体现在明面上。 刘世安此时则道:“大人,岳梦豪正在着手之事,想必能给韩彧一击!” 沈岳让岳梦豪查韩彧和某些官员的不正当关系,以证明他失去了对皇帝的忠诚,借此将其打落高位。 但这个办法很不好用,韩彧做任何事都十分谨慎,在这一点上沈岳和他很像。 “岳梦豪的差事暂且不提,明后两天衙门里便要对房文康这些人审讯,到时候你得盯着点儿!”沈岳对刘世安道。 这当然是他的应该做的,所以刘世安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一定要把案情引导到大家希望看到的那样,至少得让沈岳满意,所以刘世安的担子也不轻。 到时候韩彧一定会通过张元胜施压,掌刑百户所就是他们的战场。 这时,只听杜建才道:“这几天,任百户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杜建才就是任连生手下总旗之一,他将会是沈岳忠犬,为他在大牢里照顾好房文康等人。 于是沈岳对他道:“绝不能再有人上吊,或者被毒死了,明白没有?” 杜建才郑重道:“卑职明白,绝不会让人搞鬼!” 沈岳点了点头,然后才站起身道:“这几天诸位都要辛苦,本官先在此谢过诸位了!” 包括陈啸庭在内,此时众人皆道:“愿为大人驱驰!” 第252章 赌场 永治十六年十月初三,陈啸庭回卢阳已经过了五天。 在这五天时间里,前两天千户所是对主要供述的梳理,以及固定所有证据还原事实。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则是两边的口水战,沈岳想借此攀扯韩彧,而韩彧则全力攻击沈岳。 两边人都想借这个事把对方干趴下,可两边都差一点儿东西,才导致这几人相持不下。 所以到了今天,陈啸庭反从这些事中解脱出来,在一众手下的陪同下来了赌场。 张平死了,千户所发了二十两抚恤下去,沈岳私下里也给了三十两,张平这事也算了结。 接替张平位置的是他弟弟张安,哥俩的名字取的平安,但那会想到如今已天人两隔。 逝去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所以今天陈啸庭把人带到了刘大疤子的赌坊。 之前他答应过带大家来耍钱,如今自然要说话算话。 但赌场也是要生存的,陈啸庭带这么多人来圈钱,刘大疤子再有钱也受不了。 二楼单间内,陈啸庭隔着窗户往下面看着,只见刘建平等人都很兴奋,赢了钱的人都会兴奋。 与之相反的是,站在陈啸庭身旁的刘大疤子脸色煞白,额头上甚至还冒出了汗珠。 那些被赢走的银子,可都是他的钱呐! 见此情形,陈啸庭不由道:“刘掌柜,瞧你这点儿出息,不就赢了你一点钱嘛!” 不就赢了一点钱?这他妈都赢走一百多两了,赌场难道不要生存?刘大疤子心里大骂道。 他这家赌场,每月还要想上面张五爷缴例钱。 若是任由陈啸庭带人刮油水,到时候缴例钱都成问题,而交不出例钱他就得关门。 在生存面前,哪怕冒着得罪陈啸庭的风险,刘大疤子还是开口道:“大人,小人这是小本生意,禁不起这么……” 刘大疤子才说到这里,便听陈啸庭坐回椅子上道:“既然是小本生意,那我给你介绍一笔大生意如何?” 刘大疤子不由愣住,陈啸庭除了来自己这里打秋风,能给自己介绍生意? 但他他问道:“大人,什么生意?” 陈啸庭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下一口茶后,才道:“你开赌场每月能挣多少钱?可比得上这几条街收例钱那位?” 那当然比不过,附近几条街的大哥张五爷,那是在锦衣卫内都挂了名的,代收这几条街的例钱能分一大笔好处。 刘大疤子便道:“大人,这几条街的张五爷有忠义堂为依靠,更有锦衣卫大人为其说话,我们那里能比得上!”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笑道:“张五他如此风光,你就不想取而代之?” 卢阳城内只有忠义堂一个帮会,更准确来说这是一个黑道势力联盟,这样更方便千户所的管理。 任何地方都有三教九流,想要方便管理下九流的人,就需要忠义堂这样的组织出现。 所以,当初来赌场闹事的王大头也想建立帮会,可谓是无知者无畏,这事情从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的帮会,绝不是简单好勇斗狠,那是最最底层的喽啰们干的事。 而听到陈啸庭让自己取代张五爷,刘大疤子第一反应就是不真实,但转而他就变得不敢置信。 取代张五爷的位置可能吗?仅凭他刘大疤子自己肯定不行,可若是有来自锦衣卫内的支持,那就大有可能了。 说穿了,在外面声名响亮的忠义堂,也不过是锦衣卫养的一条狗,主人要让狗换个活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大人?您的意思是……”刘大疤子只把话说到这里,因为下面的话他希望陈啸庭说出来。 只听陈啸庭道:“张五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够久了,钱也挣了不少,该把机会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你说是不是?”陈啸庭笑道。 刘大疤子拍了拍胸脯道:“大人所言有理,但张五巴上了赵总旗,小人也无能为力啊!” 表面上刘大疤子是在说自己无能为力,实际上确是质疑陈啸庭的能力,以小旗之位还不够格安排忠义堂交椅的位置。 在卢阳城内,类似于张五爷这种级别的人共有十六人,号称忠义堂十六舵主,都是由六位提刑总旗安排或者得到他们认可的。 而忠义堂的六位香主,则是由三位百户点头任命,至于堂主本人的更是是由千户亲自敲定。 别看现在雍西千户所内斗得混乱,但被千户所管理的忠义堂,上下却是井然有序。 听出了刘大疤子话里的意思,陈啸庭便道:“连忠义堂堂主,现在都不敢说自己能继续坐第一把交椅,他张五的位置就能稳当?” 站起身来,陈啸庭走到刘大疤子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后道:“时势造英雄,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只要跟对了人,别说是忠义堂一舵主,便是香主堂主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刘大疤子已是成年人,但听了这些话后心中仍激荡不已,没人能拒绝利益的诱惑。 再说了,只有混上忠义堂舵主位置,在道上才算打响了名头,他刘大疤子也能干一番大事业。 千户所内要变天刘大疤子也有所耳闻,所以陈啸庭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规矩刘大疤子懂,现在到了表忠心的时候,于是他躬身道:“若是小人能有此幸,小人绝不忘大人栽培之恩!”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栽培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说出去恐怕有人要笑掉大牙。 只听陈啸庭道:“你知道就好,等消息吧……用不了多久了!” 只要新任千户定下来,不光是千户所内会有巨大人事变动,下九流的世界一样会天翻地覆。 实际上,陈啸庭也等着那一天到来,升官发财谁都不会嫌弃。 这时刘大疤子心态也变了,只见他笑道:“大人,那小人再去给下面弟兄加点儿码,要玩就得尽兴!” 刘大疤子这么上道,绝对值得扶持,所以陈啸庭道:“去吧……和他们打好关系,日后少不得你好处!” 自然是要打好关系,作为未来附近几条街的扛把子,和锦衣卫打好关系才能坐稳。 刘大疤子离开了,可房间的门才关好不久却被打开,张二铁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千户所有结果了!”张二铁开口道。 千户所的事有了结果?听到这话陈啸庭都有些措手不及,昨天可还都相持不下,沈岳韩彧二人斗得不亦乐乎。 本来他也打算下去耍两把的,但现在全然没了心思。 只听陈啸庭急切问道:“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第253章 圣旨 千户所对岳安答卷最终的定论是,总旗邓通因对百户房文康不满,遂在府试答卷上做手脚,进而陷害上司房文康。 这里面有很多细节没去深究,比如邓通如何陷害的房文康,邓通又为何对房文康不满…… 但因为两边人达成一致,所以没人再去深究这件事,但该受惩罚的人依然没能逃脱。 房文康本人驭下不严,罚俸一年以观后效;陈庆丰替换答卷被判斩首;潘庆祥看守案牍库不力被判五年牢狱……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尘埃落定,沈岳和韩彧都不再深究,但谁都知道这两位大人终究还会决斗。 房文康被释放是最高兴的,当天晚上就摆了宴席,宴请了陈啸庭和手下一众校尉。 他房文康能逃过此劫,全靠陈啸庭帮他查处真相,这恩他不得不报答。 但喝了酒的第二天,房文康去拜见的沈岳时,当着刘世安张震山等人的面,沈岳将房文康骂得一无是处。 就连站在边缘的陈啸庭,听了都为房文康捏了把汗,暗中担心沈岳是否会将他撤职。 但明显是陈啸庭想太多了,所谓重拿轻放,撤了房文康的职谁又来给沈岳占岳安百户的位置。 最后,在房文康再三告罪及保证之后,沈岳才放了房文康一马,然后让他赶回岳安去主持百户所的事。 好在,替换答卷的事并没有引起太严重的后果,王渊被禁止再参加科举考试,也平息了岳安读书人的怒火。 当陈啸庭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时,一份来自京城的诏书,再次在平静的卢阳掀起波澜。 这份诏书是内阁拟定,由司礼监披红的诏书,虽然不是皇帝亲自书写,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圣旨。 永治十六年的十月十六,这份诏书在雍西巡抚衙门宣读,整个雍西的知县及以上官员全部到场聆听圣训。 雍西五十多名知县,二十名知府同知及谈判,当然还有雍西巡抚王宇川及布政使按察使等人,官员们足有一百多号人。 而过来的传达圣旨的,正是雍西镇守太监黄庭,摊开圣旨的他站在台阶下俯瞰着下面众官员。 圣旨内容结构很简单,开头先是说了科举试对朝廷的重要性,然后举出了科举舞弊的危害性,最后则将雍西官员们狠狠骂了一通。 雍西考场舞弊之事不时发生,自然是他们这些当官的监督不力,内阁诸位辅臣或者说皇帝本人对此已忍无可忍了。 可以预料,接了这份圣旨后,巡抚王宇川会找来下面的知府们骂一通,下面知府们回去又会骂自己属下的人。 如果只是训斥也就罢了,圣旨中还对近些年来舞弊之人再次做出处罚,把他们一股脑儿全发配去凉州拓荒。 作为锦衣卫,陈啸庭是作为门面的作用,到场给黄庭站台的。 可当他看到圣旨后附卷的流放名单时,意外看到了徐德立父子的名字。 当年他二人皆被科考舞弊牵连,徐德立本人更是被废掉了举人功名,如今也在被清算的行列。 诏书上说的是举家流放,换句话说徐有慧也不例外,这让的陈啸庭心中顿时大惊。 但这时他没法开口问,因为在一众高官们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王宇川满头汗水将圣旨接到手中,并连连对黄庭保证,自己一定会严格彻底执行甚至的要求。 巡抚作为一省之长,任何责任都压在王宇川头上,内阁下旨斥责他本就极其严重的事情。 黄庭对此并不太关心,王宇川若是再做得不好,那就该是皇帝陛下勒令他致仕的圣旨了。 但王宇川越是拍着胸脯表态,就意味着徐家一定会被流放,这是陈啸庭改变不了的事实。 流放的事落实得很快,王宇川将此事交给了按察使衙门,让他负责派人将名单上的人全部捉拿。 城南徐家租住的院子,徐家三口仍住在这里,等待着乡试放榜的日子。 这次参加乡试,徐德立做了充分的准备,对重新获得举人功名握有充分把握。 可就在徐家准备午饭之际,徐家的大门被人敲响,而且越来越急促。 徐有文以为又是泼皮过来就没去开门,但外面的敲门声却越来越大,仿佛门板都要别人砸掉一般。 “再不开门,我们就揣们了!”外面有人大声道。 徐德立没有办法,这才赶向大门口去,透过门缝看见外面七八名官差过来。 于是他打开院门,然后问道:“诸位所来何事?” 为首官差上前一步,上下打量徐德立一眼后,便道:“你就是徐德立?” 见是找自己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徐德立还是道:“正是徐某!” 听到肯定答复后,为首官差才对手下人道:“没错,就是这儿!” 然后,在未经过徐德立允许之下,这些人都涌进了院子里面。 按照以往,这些官差是不敢对的读书人如此无礼的,所以徐德立在不解同时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于是,便听徐德立喊道:“诸位有什么事情找徐某?” 按察使衙门负责督办舞弊案流放之事,但具体执行还是由卢阳府衙来办,捕头高庄就被派了这差事。 只听高庄道:“徐德立,数年前你被学政官发现有舞弊之嫌,遂被革除了举人功名……可有此事?” 这件事是徐德立心里最大的痛,此时被人问起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冷声道:“徐某是被冤枉的!” 听到父亲和人争吵,这时徐有文也从房门内出来,听到官差污蔑自己舞弊他心里就火冒三丈。 “我们是被冤枉的!”徐有文也大声道。 高庄大眼瞪着徐家父子,此时他觉得这两人可能是读书读傻了,还看不清楚形势。 于是高庄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奉旨……徐德立一家科考舞弊,即日起革除所有功名,流放凉州!” 革除所有功名……徐家父子都在等候乡试的结果,现在却告诉他要革除他们全部功名。 徐德立当即大喊道:“你胡说……就凭你也想革除我们的功名?” 被人直言看不起,高庄心里也相当不舒服,只听他道:“是陛下革除了你们的功名!” 徐德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股滔天恨意从他心中涌起,他感到这世界对他徐家太不公平。 徐有文整个人则直接傻掉,革除功名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更何况还要被流放到比雍西环境更差的凉州。 “徐德立,给你们半刻时间收拾东西,然后准备上路!”高庄冷声道。 这时只见徐有文抄起一旁小凳,用力朝高庄砸去道:“你胡说……” 幸亏高庄动作麻溜才闪开,然后他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下!” 第254章 摆不平 在高庄一声令下后,徐家父子立马被拿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藏在里间的徐有慧见父兄被抓,一时间又惊又怕,一时间忘记了该做什么。 但她却听清楚了官差的话,知道自己一家要被流放凉州,远离故土。 外面,徐家父子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高庄蹲到徐德立面前,然后道:“你们可真是胆大妄为,本来想给你些时间收拾东西,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连同房间里的女娃子,全都抓起来带走,明日启程送往凉州边关!” 捕快们正要进房间里动手抓人,这时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高捕头,且慢!” 这个声音高庄很熟悉,于是他转身道:“郑捕头有何赐教?” 来人正是卢阳府衙的郑多元,他是受陈啸庭所托来的。 在黄庭颁布圣旨后,陈啸庭还得护送他返回行辕,碰到郑多元后就请他帮了个忙。 从陈啸庭这里郑多元也得了不少好处,所以这个忙他也就接了下来,反正只是来带句话而已。 郑多元走进院门,然后道:“高捕头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嘛!” 看着想要接着的动手的捕快们,郑多元便道:“都先住手,没看见我和高捕头说话?” 颜面是互相保留的,所以高庄向手下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暂时不要动手。 然后,郑多元便对高庄道:“高捕头,给兄弟个面子,对这徐家人照顾一些!” 这是圣旨上督办的差事,谁干轻易照顾谁,更何况圣旨上还明言从快从严。 高庄拍了拍衣袖道:“郑捕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徐家人太猖狂,方才老弟我差点儿就被他们害了!” 说道这里,高庄还看向了地上倾倒的小凳,这是徐家人动手的证据。 紧接着,高庄又道:“更何况,东厂黄公公颁布圣旨时你也在场,圣旨里说的什么你都清楚,谁敢在里面乱伸手?” 高庄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郑多元还不知道怎么把话进行下去,委实说在这里面帮忙风险太大了。 但陈啸庭让他帮忙,郑多元还是要尽些心的,于是他道:“高捕头,也没说要你怎么帮忙……” “只是在路上时,衣食住行上多谢照顾,不要饿着冻着就好,毕竟还有个女娃子在里面!” 而这时,高庄却道:“老郑,这徐家和你什么关系,让你如此费心费力?” 郑多元则苦笑道:“那里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受朋友所托罢了!” 朋友?郑多元能有什么朋友? 高庄便道:“不知你的朋友是谁?我可没见你对谁这么尽心过!” “我的朋友是……” 正当郑多元要回答,却听门口传来一声音道:“他的朋友是我!” 居然又来了一人,于是高庄再度转身,然后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陈啸庭。 郑多元立马迎了上去,然后恭敬道:“陈大人,你来了!” 陈啸庭此时脸色平静,对郑多元道:“让你费心了,多谢!” 郑多元摇摇头道:“唉……陈大人,这事儿怕要你亲自说!” 方才有些话陈啸庭都听到了,现在什么情况他大概也清楚,于是他迈步走进了院子。 地上仍旧被按住的徐家父子,此时略带希冀的看着陈啸庭,但陈啸庭却没看他们一眼。 走到高庄面前,陈啸庭便道:“高捕头,帮陈某一个忙!” 郑多元的朋友居然是锦衣卫的小旗官,这是高庄完全没有想到的,面对陈啸庭他有些底气不足。 只听高庄道:“大人,圣旨上说了舞弊者要流放凉州,徐家三口都在名单上,在下可做不了主!” 这其实是高庄的底线,没人敢私自释放圣旨上的犯人,那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实际上,陈啸庭也没想过要为徐家脱罪,他现在的能量在圣旨面前屁都不算。 圣旨在大明朝内就是铁则,无人可以撼动,至少绝不是陈啸庭能撼动的。 于是他缓缓道:“我不是让你放过徐家,而是希望你能在路上对他们多加照顾!” “如今天寒地冻,到了凉州更是艰苦,我只希望他们能活着!”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从怀里拿出了三十两银子,塞到高庄手中道:“这是他们路上的花费,也是给高捕头路上的酒钱!” “就这些,应该不违圣命吧!” 一出手就是三十两现银,高庄不代表感慨锦衣卫就是有钱,这三十两银子他收下了。 如果仅仅是吃饱穿暖的话,此去凉州徐家人花不了十两银子,剩下二十两可都是他的。 将银子放到怀中,高庄便道:“大人客气了!” 事情差不多已经谈妥,但陈啸庭还是道:“帮陈某这个忙,这份人情陈某会记得!” 锦衣卫小旗官的人情,不得不说还是很有分量的,高庄觉得至少要比手里的二十两银子重要。 更何况陈啸庭还这么年轻,做到小旗官在锦衣卫内人脉肯定不浅,到时候能帮忙的地方很多。 于是他开口道:“大人放心,徐家人在下会照看好!” 陈啸庭点了点头,靠近高庄一些后道:“特别是徐家小姐,你可务必照料好了,不要让她受委屈!” 听到这句话,高庄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对徐有慧也就会格外上心。 “在下明白,一定替大人照顾好徐姑娘!”高庄恭谨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撇开了高庄后径直往徐家正房走去,对院子里的徐家父子仍旧没有多看一眼。 好在,徐家父子也知道人在屋檐下,所以也没开口乱说些什么,方才高庄手下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识时务。 进了正房之后,便见徐有慧躲在帘子后面,见陈啸庭进来她一下就扑了过去。 “陈大哥……”徐有慧满是惶恐和担忧喊道。 徐有慧拉着陈啸庭衣袖就哭了起来,一阵稀里哗啦让陈啸庭满是爱怜。 当徐有慧逐渐止住哭声后,陈啸庭便道:“皇上下了圣旨,要流放你们一家去凉州,我救不了你们!” 虽然很不愿意去凉州,但徐有慧也知道陈啸庭说的是事实,所以她感激道:“陈大哥,谢谢你还来帮我们!” 而这时,徐有慧也鼓起勇气,同时哭出声道:“只是……我不能……不能嫁给你了!” 此去凉州远隔千里,而且徐家现在还背着钦犯的罪名,自然和陈啸庭没有可能。 别说是陈啸庭了,因为钦犯的身份她和任何人都不能成亲,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 但好在,圣旨里面没有将她罚为官妓,相比于孤独终老来说,那才是真正悲惨的人生。 最终,无论陈啸庭和徐有慧说多少心里话,徐有慧还是被高庄带走了。 而陈啸庭只能在院子里看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带走。 之前他以为自己什么事都能摆平,但现在这事用实际告诉他,很多事情他都摆不平。 但在最后陈啸庭还给了徐有慧一丝希望,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去救她,这样至少让人有个盼头。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第255章 大发现 徐家被流放到了凉州,陈啸庭的心一直都空落落的,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是张震山。 当张震山主动问起时,在自己最信任的长辈和上司面前,陈啸庭把徐家的事说了出来。 见陈啸庭因为一女子的离去,就变得愁眉不展,张震山非常的不理解。 现在的陈啸庭才十七岁,未来的舞台还很广阔,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一蹶不振。 于是张震山告诉陈啸庭,只有走到高处的人才能掌握命运,让他一定要振作起来。 这个道理很浅显,陈啸庭心里其实也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又是一回事。 但当张震山给他讲明这个道理后,陈啸庭才有豁然开朗之势,其实他就是需要找个人倾诉。 很多事情憋在心里难受,但说出来后就好多了。 于是乎陈啸庭的斗志逐渐恢复,他本就不是个太儿女情长的人,于他而言这也不是生命的全部。 在张震山找他谈话后,陈啸庭便逐步恢复了正常,每日照常带人在街上的溜达着。 同时他也派人继续查陈本贤的事,陈本贤是一条大鱼,钓起来后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这事儿也很难有进展,因为找不到有效证据的情况下,什么事都无从下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过去后高庄从凉州回来了,他告诉陈啸庭说徐家已被他安顿好。 除了每天劳作辛苦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高庄这人也很有心思,一旦答应帮忙就会尽心尽力,所以让陈啸庭很是满意。 其他话不多说,陈啸庭当场又给了二十两银子,让高庄当时乐得不行。 徐有慧那边安顿好了,陈啸庭实际上也就放了心,所以也把心思全放到了衙门里。 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当十六日早晨陈啸庭从床上清醒过来时,刘建平王维栋和牧长歌找到了他住处。 陈啸庭在睡觉他们没敢打扰,看到他醒过来时就全都涌了进来,看他们兴奋的样子陈啸庭就知道有事。 随意擦了把脸后,陈啸庭便道:“说吧,什么事情乐成这样!” 刘建平便道:“大人,周家米行的事情有眉目了!” 周家米行,那个和陈家做生意收三倍利润的商户,这个时候查出问题来还不算蹊跷。 但陈啸庭还是一脸平静道:“有什么发现?” 只听刘建平道:“大人,属下几人这一月来,先是跟踪周家商行老板周嘉和他家人,一直以来没什么发现!” “于是我们转而跟踪周家商队,直到昨天才有发现,他们生意居然和兵器有关!” 听到兵器这个字眼,陈啸庭彻底不淡定了,兵器一旦和白莲教联系起来,那就很可能是大事。 于是陈啸庭沉声道:“继续说!” 刘建平接着道:“周家米行每七八天就要下乡收一次粮,每次出去都是满满几大车回来,所以我们盯上了他们的车队!” “昨天是周嘉长子周永带队出去,不料昨天下雪封了路,周永不敢冒险赶路,便歇在了距卢阳三十路处的镇子上!” 这时陈啸庭接话道:“所以,你们在镇子上发现了什么!” 刘建平便道:“大人所言及时,当时趁着天黑我们的去查了周家车队,里面装的确实是粮食!” “属下本是随意敲敲装粮的木柜,谁知在这里发现了不对劲,粮食下面居然是空的!” 既然是中空的,那肯定是装了见不得人的东西,结合前面刘建平的话,陈啸庭猜测里面藏的是兵器。 只听刘建平接着道:“夜半待所有人熟睡之后,属下几人才再次夜探,迷晕看守的周家家丁后拿到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木柜!” “大人,您猜卑职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刘建平满是期待问道。 陈啸庭很是无奈,然后道:“兵器吧!” 刘建平一拍大腿道:“大人您说的没错,我们扒开上面的粮食后,发现粮食下面是兵器!” 这时陈啸庭微微色变道:“后来呢?” 刘建平便答道:“查清楚还柜子里是兵器后,属下三人都撤了回来……” “铸造和贩卖兵器都是大罪,当时周家有七八个家丁,要是被发现了他们肯定要玩命,所以……” 听到这里陈啸庭这才放心道:“没有打草惊蛇便好,记住……该查继续查,但不要把这件事情捅漏出来!” 现在陈啸庭终于知道,为何陈本贤会多给周嘉米行钱了,多出的钱就是买兵器用的。 对刘建平三人来说,虽然他们不知道陈啸庭为何这样安排,但做下属的没有资格质疑,所以按照陈啸庭的要求他们应承了下来。 而对陈啸庭来说,他的目的是打击陈本贤,如果现在把周家人惊动了,那就会间接惊动陈陈本贤,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 但动陈家是大事,所以陈啸庭决定去找沈岳,报告后让沈岳来拿主意。 “你们继续回去监视,不要放过一个细节!”陈啸庭平静道。 说道这里,陈啸庭又问道:“周家兵器的来源,你们是否清楚?” 想了想后,刘建平便道:“回禀大人,具体情况属下还需查证,但有一件事却很让属下很担心!” “说!” 刘建平则道:“这些兵器比之军中制式兵器丝毫不差,而且能成批量产,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白莲教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造反了,也不知陈本贤通过这个渠道的,弄了多少兵器去了广德。 当初白莲教天王高士杰在广德,同时还有陈本贤这样的势力,难道并不起眼的广德会是白莲教的老巢? 虽然这个想法很疯狂,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待刘建平三人离开后,陈啸庭立马换上了官服,然后迅速往沈家赶去。 这件事牵扯太大,仅凭借他的力量没法摆平,还得沈岳亲自安排才有可为。 同时,陈啸庭此行也是为了表功,证明自己为了沈岳的升迁在尽心尽力。 在官场上混的人,谈感情其实脆弱得很,只有利益才是将大家捆绑在一起的强力纽带。 陈啸庭此行,就是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 按道理说,锦衣卫内有情况是不能越级上报的,但陈啸庭有资格上沈岳的饭桌,所以也有资格的直接向沈岳汇报情况。 陈啸庭先是去了千户所,去了大堂却没找到沈岳的踪迹,于是他便径直去了沈岳府上。 到了沈岳府上,一如往常被老沈引入府内,然后陈啸庭还是被带到了书房偏厅。 有这个过程,陈啸庭知道沈岳现在正在接见谁,也难怪他没去衙门。 正当陈啸庭猜测这人是谁,屁股还没坐热的他接到传话,让他现在就到书房去。 第256章 都有谋划 当陈啸庭走进书房之内,便看见老上司的周文柱也在。 周文柱出现在这里让陈啸庭感到惊讶,但他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对上首位置沈岳拜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说完这话,陈啸庭紧接着又道:“见过百户大人!” 这时轮不到周文柱说话,便听沈岳道:“起来吧,你今天过来肯定有事要说!” 陈啸庭正要答话,却听沈岳道:“但周百户比你先来,所以得他先说!” 于是陈啸庭彻底闭嘴,而一旁的周文柱却面色不变,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这时,沈岳接着道:“周百户有个计划,你当初也在广德当差过,所以才让你来旁听!” 听这话的意思,沈岳把陈啸庭当作幕僚在用,这是周文柱完全没想到的。 虽然他也觉得陈啸庭有能力,但也不该如此受到重用,毕竟千户所还有这么多总旗和百户。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周文柱心里如是道。 这时,便听沈岳道:“周百户,你可以说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周文柱才开口道:“大人,去年的广德帮会闹事,您还记得吧?” 这事情沈岳当人记得,当初差点儿因为这事,让房文康没能外放为百户,沈岳还将周文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陈啸庭也没想到,周文柱会提这档子事出来,这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随后,便听周文柱接着道:“与帮会闹事一同发生的,还有百户所内小旗官刘玉才倒行逆施!”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沈岳问道。 实际上陈啸庭心里也冒出这个问题,当他听到柳关和刘玉才这两个名字时,第一时间感到的是久远。 只听周文柱道:“大人,卑职已有充分证据证明三才会柳关等人,是受了的白莲教的蛊惑,方才在卑职离广德时出来作乱!”, “而同时,被卑职抓捕的刘玉才等人,已承认他们是受了韩彧胁迫威胁,才在衙门里的胡来,为的也是搞乱广德!” 说到这里,周文柱便兴奋道:“大人您想想,在同一时间和同一地点,韩彧和白莲教的人一起行动,只为了搞乱广德……” “大人您说,韩彧是否有可能和白莲教有勾结?”周文柱笑着问道。 沈岳明白了周文柱的意思,于是他沉声道:“韩彧当然有可能和白莲教有勾结,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 虽然此时的沈岳脸色阴沉,但心里却高兴得不行,能构陷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是打倒对方最好的利器。 其实这话潜在的意思,就是沈岳自己都不相信,韩彧会与白莲教有勾结! 因为这说出去确实没人相信,但只要周文柱能拿出具体证据,即便不能让韩彧锒铛入狱,但沈岳也有把握将韩彧扳倒。 就在周文柱等待沈岳进一步指示时,却见沈岳对陈啸庭道:“陈小旗,当时你也在广德,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都到这个时候,沈岳还要询问陈啸庭的看法,这就真让周文柱感到不可思议了。 这是要多亲信的人才能有这份待遇?周文柱心中有些不平衡,当初他在沈岳手下做总旗时,也没有亲信到这个地步。 毕竟自己是个晚辈,这时沈岳询问自己意见,陈啸庭还是觉得自己懂事一些。 于是陈啸庭便道:“千户大人,卑职以为周百户所言很有道理,当初广德府不安宁时卑职也在,并亲身参与了此事处置!” “当时卑职就觉得奇怪,为何在三才会的人发疯的节骨眼上,刘玉才也跟着胡来……” 说道这里,陈啸庭对周文柱欠身道:“方才听了周百户所言,卑职才知道……居然是韩彧和白莲教的人有勾结!” 陈啸庭说了这么多当没说,于是沈岳便不耐道:“所以你也赞成周百户的谋划?” 点了点头后,陈啸庭便道:“卑职不但赞成周百户的计划,而且还有一点补充的东西!” 不只是沈岳感到的奇怪,便是周文柱也露出了好奇心,他倒是想看看陈啸庭要补充些什么。 陈啸庭也是心思聪颖之人,知道得吊吊这俩大佬的胃口,便道:“大人要证明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最好就是查出白莲教来,让韩彧翻不了身!” 周文柱只想着构陷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但他却找不到白莲教的踪迹,所以构陷就只能是构陷。 于是周文柱忍不住问道:“陈小旗,你又办法查出白莲教的人?” 将沈岳也一脸希冀望着自己,陈啸庭便问周文柱道:“周百户,如果卑职说广德陈本贤是白莲教匪首,您信是不信?” 这还用说?周文柱当即道:“这不可能,陈家家大业大,陈本贤更有着举人功名,怎会是白莲教匪首!” 听周文柱这么一说,沈岳也是深以为然,这样一个人会是白莲教匪首,他图什么? 就知道他们不会相信,陈啸庭便道:“二位大人,卑职从不信口开河!” “之前卑职手下校尉,在检查南城周家米行账册时,发现周家米行在于陈家交易时,付给陈本贤的银子只有四分之一!” “陈家远在广德府,为何不就近卖粮?即便运到卢阳来卖,为何又以如此低价卖粮?” 这里面确实很不合理,这种不合理直接就让人联想道,陈家很不对劲。 这时,周文柱则道:“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和本官方才说的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陈啸庭只要说出,自己当初绑了陈本贤的弟弟陈本良,并从陈本良这里得知陈家和白莲教有勾结就可以。 但这里存在两个问题,其一是陈本贤已经死了,没法出来作证;其二是既然陈啸庭当初就知道了陈本贤是白莲教徒,为何不主动说出来? 所以,陈啸庭此时只能从周家的事说起,只听他道:“就在昨日,卑职手下在跟踪周家车队时,发现了车队里藏有大批兵器!” “而这些兵器,极有可能就是卖给陈本贤的,陈本贤用粮食抵押了兵器!” 但这一切都只是陈啸庭的猜想,于是沈岳便道:“所以,你想构陷陈家是白莲教反贼,然后说他和韩彧有勾结?” 陈啸庭便道:“千户大人,陈家要这么多兵器做什么?不管他是不是白莲教徒,这都是形同谋逆的大罪,说他是白莲教也不为过!” 听陈啸庭这意思,还是要构陷陈本贤是白莲教徒,这让沈岳一时有些难以取舍。 陈本贤保有举人功名,动他会牵动很多人铭感神经,所以沈岳必须要慎重做决定。 于是沈岳便道:“给你三天时间,把周家米行的事查清楚,本官要听周家老板的亲口招供!” 第257章 周家 要听周家老板的亲口供述,还只有三天时间,陈啸庭就必须要加快做事的进度。 其实沈岳对陈啸庭还是比较信任的,之所以令他三天之内把事查清楚,就是为的能和周文柱一起将韩彧办了。 听得沈岳命令,陈啸庭当即道:“大人放心,卑职会尽快将事查清楚!” 当陈啸庭离开的时候,沈岳便令周文柱暂时留下,一起等待陈啸庭的结果。 “大人,您对陈啸庭可真是重用!”周文柱感慨道。 沈岳却道:“对有能力的人自然要重用!” 这话听得周文柱心里也怪怪的,这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说,没有能力的人就不值得重用。 这是在敲打自己?周文柱如是问自己道。 再说陈啸庭离开沈府后,立即便让张二铁去叫人,特别是要将刘建平几人叫过来。 周嘉的家丁有不少,为了防止这些人一拥而上拘捕,陈啸庭需要作出充分的准备。 这些人干的都是掉脑袋的生意,被抓到很可能会以命搏命般拼杀,对陈啸庭来说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自从张平死后,陈啸庭便对手下人的安危格外用心,所以他不不但让手续下人穿上了的甲胄,还从千户所库房内领取了五张弩机。 这些都是有着沈岳手令,陈啸庭才能重库房领走这些东西,也让他们的战斗力上升了一个台阶。 将手下人聚在自己租住的院子里,陈啸庭站在台阶上道:“诸位,今天把你们聚起来就一个目的,把城南周家米行办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保拳道:“这是千户大人的意思,做好了有重赏,做不好连本官也会跟着受罚!”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让陈本贤收到风声之后,那就可能打草惊蛇了。 所以沈岳才让陈啸庭做事尽快,这样才能防止走漏风声。 反正听了陈啸庭这番训话后,诸校尉便都清楚了自职责,做好了得重赏让他们很兴奋。 这时陈啸庭责问刘建平道:“建平,周家人在做什么?此时可还在他们府上?” 刘建平一直负责监视周家,于是他答道:“回禀大人,周永昨才从外面回府,他爹此时也在房间里!” 只要周家父子都在,陈啸庭心里便放心了许多,如果只有一个在家事就不好办。 这时只听他道:“等会儿去了周府,若是有人武力反抗,你们可酌将其击杀!” “当人,周家父子绝不能有事,其他人格杀勿论!” 听了这话,众校尉无疑放松了许多,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更大的保障。 但到了这时,陈啸庭却没有急着动,而是和手下人一起等待夜幕的降临。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 城南周家府上,此时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周家书房还亮着灯。 这时家主周嘉对儿子道:“兵器这些天在咱们府上,夜间值守的安排可不能松懈没有?” 周永点了点头后道:“父亲放心,儿子已经撒下了四处暗哨,只有有风吹草动立马机会有人报信!” 周嘉这才点了点头,实际上他知道儿子的安排,但还没没忍住过问了两句。 可就在周永说出这话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一声惨呼,让房间里的徐家父子都变了颜色。 这时周嘉便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既然是父亲的命令,周永怎么都是要听从的,于是他站起赶出去查看况。 周永才走到廊道,便看见不远处躺着一名家丁,膛上插着一枝短箭。 怎么会有死人?怎么还是被弩箭杀死的? 周永只想了这两个问题,便知道出大事了,于是他立马就要转逃跑。 这个时代能用弩机的只有军人,他周嘉做什么的自己心里清楚,所以绝不能被官兵抓到。 可周永正要转离开,其背后却已经站了两位穿校尉官服的人,于是的周永知道自己完蛋了。 没等周永开口说话,他就被两名校尉控制住,然后才见到陈啸庭带着几名校尉徐徐赶来。 而这时,想到儿子出去查看况这么久还没回来,周嘉心里就有些担忧。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周老板,是在等你儿子?” “谁?”周嘉往门外看到,只见门口出现了一年轻人。 而最让周嘉感到刺目的,就是陈啸庭的一官服,锦衣卫晚上找上门来绝不会有好事。 更何况他自己股下面很不干净,所以周嘉有种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感觉。 周嘉强作镇定道:“敢问大人,找周某所为何事?” 陈啸庭跨进门槛,在他后则是张二铁几人紧跟着,每个人看向周嘉的眼神都充满杀气。 “我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陈啸庭冷笑着道。 难道自己贩卖兵器的事暴露了?虽然这样想但周嘉绝不可能承认,承认了就把他一家人闭上了绝路。 只听周嘉道:“大人,小民一辈子奉公守法,不知何处开罪了大人!” 见周嘉还死鸭子嘴硬,陈啸庭沉着脸道:“周掌柜,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是不会松口的!” 只见陈啸庭一挥手,立马就有人将周永带了出来,此时周永已被绳子结实捆着。 只听陈啸庭道:“周掌柜,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您儿子就得少一根手指头了!” 陈啸庭才说到这里,刘建平便一把抽出佩刀,然后将其放在了周永的一根手指上。 可谁知,对此周嘉不为所动,而周永本人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谁都知道承认了就是死,所以周嘉父子保持了一致。 感觉到自己威严被挑衅,陈啸庭当即道:”斩调他两根手指!” 随着陈啸庭一声令下,刘建平手起刀落斩了周永两根手指。 即便周永毅力超强,被斩断两根手指也让他痛苦不堪,发出一阵阵惨呼声。 这时陈啸庭不由问道:“周老板,你看你这是何必,老老实实交代不就完了!” 泥菩萨也有几分火气,便听周嘉怒道:“我周家历来奉公守法,大人你无端动手杀,还有没有王法?” 陈啸庭不由笑了,这个时候还来问他有没有王法,这周嘉装无辜倒是像那么回事。 “全都带回去,把咱们大牢里的酷刑都拿出来,好好给我招待他!”陈啸庭冷声道。 随后,便有校尉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周嘉控制住后带走。 要想从周嘉这边撬开他的嘴巴,对陈啸庭来说并不是很难,千户所十多道酷刑可没人受到得住。 将周嘉父子控制后,陈啸庭便带对往周府外赶去,此时外院家丁的尸体稀稀落落倒在地上。 他们都是被弩机杀的! 第258章 马油寨 周家父子此时不开口,陈啸庭也并不着急,因为有些事情本就是急不来的。 随后,陈啸庭将陈家父子带到了院子里面,此时院子里已经躺下了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上全都插着弩箭,手里兵器都还未抽出,便被诸校尉的射杀。 陈啸庭出门时就说过,绝不会让自己手下人涉险,所以就放开了杀戒。 指着地上的尸体,陈啸庭笑着道:“周老板,你手下这些人的兵器,是那里来的?” 不管怎么说,兵器绝不该出现在普通百姓家,而且还是家丁人手一把。 周嘉面色微变,他算是真的清楚了,自己的底细看来都被摸清了。 这时陈啸庭接着道:“昨天你从城外运进来的兵器,会不会就是地上这些?” 昨天运的兵器,不就是周永去的?于是周嘉眼神犀利盯着周永。 这凌厉的眼神可不是普通商铺掌柜该有的,再有就是,周家米行的护院明显太多了些。 “周掌柜,昨日运进来的兵器,你都放在了何处?”陈啸庭接着问道。 周嘉脖子一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陈啸庭依旧不疾不徐,此时他坐到了院子里的凳子上,然后道:“来人,把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昨天才运回来那么多兵器,肯定还没来得及卖出去,就在这商铺里!” 陈啸庭一声令下,诸校尉立即四下散开,在商铺内搜寻起来。 这时,周家父子就不淡定了,兵器肯定会被搜出来,接下来的关键是怎么说法。 陈啸庭此时道:“二位,何不现在就把话说明白,一切都好商量嘛……难非弄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说道这里,陈啸庭和煦笑道:“只要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就没什么了……本官也是很好说话的人!”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被斩掉手指的周永就要开口,但被周嘉发现后用咳嗽声制止了。 然后周嘉开口道:“大人,我们就是卖粮食的,不知道什么兵器的事!” “如果这里搜出了这等违禁之物,小人也请大人帮忙查证,会是谁这么心黑把东西放在我家!” 要不怎么说老奸巨猾,周嘉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就算真搜出兵器好像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陈啸庭又岂会让他轻易脱罪,只听他冷声道:“周掌柜,我现在给你面子,你可别不知好歹!” 陈啸庭的威胁没用,周嘉把事情看得很清楚,知道一旦坐实罪名,那就掉脑袋的大罪。 很快,便见刘建平快步走来,脸上微微还带有一丝喜色。 来到陈啸庭面前后,刘建平瞪了一眼徐家父子,才躬身对陈啸庭道:“大人,兵器就藏在的后面谷仓中,弟兄们正在往外面挖!” 陈啸庭点了点头后,然后对周嘉道:“您还真是把兵器和粮食当一回事,卖都放在一起卖的!” “大人,这是有人构陷我!”周嘉此时带有惶恐道。 紧接着他又道:“大人,城内大的米行共有五家,其他四家对我周家虎视眈眈,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设下的奸计!”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变得严厉道:“东西都从你的粮仓里搜出来了,你还敢狡辩?你把本官当傻子了?” 周嘉虽然狡猾,但被陈啸庭这般劈头盖脸骂了,此时心里也深感惊惧。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难道你真的要害得周嘉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都为你一人陪葬?” 虽然贩卖兵器是重罪,但也只对涉案之人除以极刑,但却不会让家人同罪。 但锦衣卫说出来的话,周嘉却不得不信,对家人的安危他还是很的在乎的。 见周嘉并不说话,陈啸庭接着道:“只要你老实招供,把这些兵器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本官可以算你戴罪立功!” 这话虽然说得很美好,但对锦衣卫周嘉缺乏信任,他不相信锦衣卫会放过自己。 “戴罪立功?大人所说的戴罪立功,是能防我周嘉老小一条活路?”周嘉问道。 陈啸庭便答道:“至少,你的家人能活,咱们可以按大明律来办!” 按照大明律的规定,那就是周嘉父子二人必须死,周嘉其他老小可以活命。 “大人,你说话可算话?”周嘉的问道。 陈啸庭则道:“这有什么不算话的,只要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本官又何必要为难你家老小!” “本官既然说了自己底线,自然是有诚意的!” 为了一家老小,周嘉觉得自己有必要赌一把,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儿子周永。 周永三年前便已成婚,如今儿子已经快两岁了,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儿子被自己连累。 看见周永眼中冒出的舐犊情深,陈啸庭便决定再加一把火,于是他道:“只要二位交代出的东西有用,戴罪立功也不是说说而已,免去一死绝对不难!” 但这话却很难让人相信了,不连坐他们家人就已经很够意思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免罪? 这时陈啸庭则道:“你们不相信?只要你们交代出的东西能为沈大人有用,你们是死是活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沈大人是谁?一般人要么不知道,要么是想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嘉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对锦衣卫千户所里比较熟悉,立马就反应过来陈啸庭说的是沈岳。 堂堂锦衣卫副千户,让手下人饶了他二人性命,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于是陈啸庭便问道:“先说说,这些兵器从哪儿来的!” 既然已经决定交代,周嘉便也不再犹豫,答道:“回大人的话,这些兵器都是的从长宁府买过来的!” 长宁府雍西最西面的一个府,背靠库宁大山脉,土地贫瘠使长宁在雍西没多少存在感。 但越是没存在感的地方,选择这里私铸兵器也正合适,因为不会引起人注意。 陈啸庭又问道:“长宁府何人?在何处私铸兵器?” 但周嘉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道:“大人,长宁府出产低下,许多百姓无法过活下去,要么逃难要么落草!” “而长宁府西面的库宁大山脉,就是他们落草最常去的地方,于是就形成了很多盗匪,因为地势之故官府难以清剿!” “而在这些盗匪窝中,有一名叫马油寨的……他们的寨子里便能铸造兵器!” 居然是这么回事,事情的离奇程度远超陈啸庭想象。 但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周嘉在和陈本贤做兵器生意,那他是否知道陈本贤的底细? 第259章 奈何做贼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再问道:“周掌柜,你从马油寨收回来的兵器,都卖给了那些人?” 按照行规,周嘉是不能透露客户信息的,但这时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周嘉便道:“从长宁买回来的兵器,一些流到了忠义堂去,这些大人您应该清楚 忠义堂是卢阳城内最大的帮会,他们拥有兵器陈啸庭并不奇怪,但他没想到是从周嘉这里流出去的。 这时陈啸庭又问道:“既然如此,其他兵器你又卖给了谁?” 周嘉答道:“其他兵器雍西各府都有贩卖,最多的被广德府的陈家买去了,他们几乎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 于是陈啸庭问道:“你说广德府的陈家兵器买的最多,他们买去做什么?” 周嘉则答道:“陈家买去也会再转手贩卖,他总不能买回去自己用!” 如果陈家只是地方豪绅,这么多兵器买回去自然用不着,可若他是白莲教反贼…… 这时周嘉接着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陈家所在的广德府靠近落云关,出了关就是草原,兵器大有市场!” 一听这话,陈啸庭顿时就不淡定了,周嘉这话是说陈家把兵器买到了草原去。 落云关……这地方陈啸庭陪胡唯德去过一次,那里出关的商队确实有不少。 如果那些商队里三分之一都在走私违物品,那确实是很严重的问题,难道当初胡唯德就是在调查此事? 胡唯德查这个被人搞死,所以陈啸庭不会没事找事,他现在只盯着陈本贤。 这时,陈啸庭便问道:“周掌柜,在这卢阳城内,或者说雍西地面,和你一般规模的有几家?” 周嘉想了想后,便苦笑道:“大人,小人只知道,就如别的几家也不知小人存在一样!” 这是不是真话?陈啸庭心里有些怀疑,但周嘉也没有必要骗他。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陈啸庭不可能把雍西地面的兵器贩子全打掉,那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他现在只关心陈本贤,以及周嘉和陈本贤之间的具体接触。 ………… 第二天上午,陈啸庭匆匆行进在沈府的廊道内,此时沈岳和周文柱已经在书房等他。 陈啸庭还是来汇报工作的,因为此事和周文柱的谋划有关,所以周文柱也才到场。 进入书房内,陈啸庭一如往常般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见过百户大人!” 看陈啸庭这兴冲冲的样子,沈岳便知道安排他做的事已有结果,而且看样子带来的是好消息。 “免礼,说吧……有什么好消息?”沈岳问道。 陈啸庭不敢怠慢,便将长宁府有人私铸兵器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周嘉在卢阳城的生意。 “你是说,周家人已经承认,他们的兵器大批卖给了广德府陈家?”沈岳问道。 陈啸庭便答道:“没错,周嘉还说……他知道陈家和白莲教有勾结!” 实际上周嘉并不知道,但陈啸庭要求他这么说的,为的就是将陈本贤钉死。 见沈岳不说话,陈啸庭便道:“大人,是否要将周嘉叫过来问话?” 因为此前沈岳说过,要听周嘉老板的亲口招供。 但到了现在,沈岳想到的东西很多,所以他已没心思听周嘉说话,也让陈啸庭白准备了一场。 这时,沈岳便对一旁的周文柱道:“陈家在广德府的势力你知道,他们若真是白莲教反贼,你就没有察觉?” 直到这时沈岳都不太相信,陈本贤会是白莲教的反贼,只见他苦笑道:“大人,陈家在广德树大根深,其本人有考取了举人功名,卑职怎会去怀疑他!” 这话虽然简单,但却很有道理,因为沈岳现在都是这个想法。 见两位大佬都有犹豫,陈啸庭便道:“千户大人,周百户的谋划是要把韩彧和白莲教反贼联系起来,那咱们就要抓个反贼出来指认他!” “陈家和白莲教反贼有勾结,已是十有**的事,咱们正好借此几乎将其连根拔起,也为千户大人后少些麻烦!” 周文柱一听,对陈啸庭的话深以为然,他要构陷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仅凭刘玉才等人的招供,确实显得太单薄了些。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陈家在广德树大根深,贸然动之确实需要极大的魄力。 最近这段时间,雍西千户所已经闹出了龃龉事,这时候确实不太好再闹腾。 所以沈岳此时犹豫了,动一个陈家他还不放在眼里,关键在于后面可能引起的风波。 沈岳特意向周文柱了解过,这位陈大老爷不但有着举人功名,而且一向行善积德,动此人很容易让文官们出来说话。 这时,陈啸庭突然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您去广德府公审白莲教天王高士杰时遇险,那些围攻府衙的反贼很有可能就是陈本贤安排的!” 好家伙,陈啸庭这一手用的够绝,直接把当初沈岳涉险的事都拿出来说。 但效果很好,当初在府衙内的惊险一幕,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沈岳还历历在目。 当初若不是陈啸庭拼死护卫,他沈岳也就交代在那里了……所以这陈家是他的大仇人! 拍了拍桌子,沈岳站起道:“广德府陈家既然是白莲教反贼,那本官就留不得他们!” 原本陈啸庭以为要直接抓人,结果沈岳却道:“周百户,你立刻回广德去查证陈家异常之处,最好能找出他们和白莲教勾结的证据!” 陈家是广德望族,锦衣卫对他们就不能过于粗暴,那样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让自己去查,周文柱脑袋都大了一圈,他广德百户所可还没平静多久,这下又要起风波了。 但大佬已经下了命令,周文柱也只能单膝跪地道:“卑职领命!” 然后周文柱的心思就发生了转变,若真把陈家拿下,同时借陈家将韩彧拉下来,他也就立了大功了。 到时候从广德转任千户所为百户,有沈岳关照,熬熬资历升到副千户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就让陈家成为自己官途的垫脚石吧……这是周文柱起后的想法。 这时,沈岳便对陈啸庭道:“陈小旗,既然这次是你建言献策,那你也去广德督办此事吧!” 督办此事……意思就是说,陈啸庭是代表千户所去的广德,这让周文柱感觉到有些难受。 当初都还是自己手下的手下,这才多久就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好在,陈啸庭毕竟清楚这里面的忌讳,于是他谦卑道:“千户大人,卑职去也只能为周百户跑跑腿,毕竟的大方向还是他来安排!” 这次对付陈本贤,主要靠广德百户所的力量,所以要足够尊重周文柱。 既然陈啸庭说的有道理,虽然对此觉得无所谓,但沈岳还是道:“那就让的周文柱先回去,三天之后再出发去广德,要是一同去会刺激到某些人!” 如果陈啸庭和周文柱一起回广德,其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任谁也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周文柱和陈啸庭分开走,这是掩人耳目的办法,而且是很有必要的。 陈本贤这种白莲教反贼,关注最多的就是的广德百户所的况,所以不能刺激他让他紧张起来。 此时,只听沈岳叹息道:“堂堂举人,奈何做贼啊!” 这个问题不单沈岳想不通,陈啸庭一样也想不明白,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只想问问陈本贤怎么想的。 第260章 咱俩见过 有了沈岳的安排后,周文柱便低调离开了卢阳,陈啸庭要在三天后才去广德。 如今周家父子被放了出来,他们米行的生意还继续着。 沈岳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周家要维持以往的运转,才不会惊动长宁府卖兵器的人,以及广德府买兵器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陈啸庭这次差事办的漂亮,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沈岳赏了他银子。 调任卢阳近半年来,陈啸庭的差事一直都办得不错,这就让他领了不少的赏银。 当初他才来卢阳时,穷得担心自己能否在省城立足,但如今他已有存银子近五百两,这可绝不是小数目。 当然,千户所中这么多小旗官,即便那些靠父辈补缺上来的,现银比陈啸庭多的也没几个。 但是,如果用银子在卢阳置办一套院子,陈啸庭这五百两银子就要消去大半。 如果是三进的院子,恐怕这五百两都要耗光,还别说置办其他家具物什。 所以,看起来他很有钱,但本质上还是个没有房的穷人。 穷归穷,但既然拿了赏银,陈啸庭还是要犒劳一下手下人。 特别是刘建平等三人,为查周家是花费了心思的,陈啸庭还是要感谢一下。 陈啸庭去的是南城熟识的酒楼,前些日子经常在人家这里吃白食,直到半个月前他才直到人家名字。 掌柜名叫梁洪,做生意老实本分,每月例钱上缴足够,所以陈啸庭很欣赏他。 这种相对正室的宴请手下,陈啸庭便把地方设在了梁洪这里,也算是给他面子。 现在整条街谁不知道,他陈啸庭罩着梁洪的酒楼,为梁洪减了不少麻烦。 所以,即便陈啸庭来吃白食,但梁洪还是赚的。 下午众人开始吃喝,一直到了天色昏沉之际才结束。 原本计划的是去刘大疤子那里耍耍,但陈啸庭看众人都有些醉了,于是把时间推到了明天。 “大人,今天可真尽兴!”刘建平醉醺醺道。 一旁的牧长歌也跟着道:“大人,您是不是耍赖了,属下看你跟没事人一样!” 陈啸庭微微一笑,就这些废渣还跟他拼酒量,还是早些回去洗洗睡吧! 随即,便听陈啸庭道:“你们要没法儿自己回去,我找人送你们?” 听到这话众校尉都炸开了,这是在歧视自己酒量吗? 只见王维栋首先跳出来道:“大人放心,我们自己就能回去!” “就是,我们自己能回去!” 然后陈啸庭也不与他们争,既然他们觉得能自己回去,那就自己回去吧! 当把这群人送走之后,陈啸庭也从酒楼离开,此时天已渐黑街上少有行人。 前两日还下过雪,夜风吹着让人遍体生寒,此时陈啸庭有些后悔没带戴围脖出来。 从南城到北城的距离有些远,一个人走夜路陈啸庭也清净,路上不是遇到巡街的兵卒还会向他行礼。 从街道进入巷子,在前面巷口拐两个弯,陈啸庭也就到家了。 因为巷子口地形的缘故,一股冷风呼啸着向陈啸庭灌来,让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迈步往前走着,在微弱的月光下,远处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谁在那里?”陈啸庭停下脚步喊道。 对方没有回应,陈啸庭的警惕性一下提了起来,右手摸到了佩刀上。 在注意周围情况的同时,陈啸庭也没放过远处的人影,这一切看起来都不太正常。 难道是我喝多了?陈啸庭眨了眨眼睛,然后死死盯住远处人影。 陈啸庭没有动,但远处那人却动了起来,迈动脚步往陈啸庭这边走来。 “站住!”陈啸庭冷声道。 可那人却没停下脚步,于是陈啸庭微微抬手,将佩刀从刀鞘中拔出了一截。 就当陈啸庭要再度警告时,对面走来那黑影停下了脚步,但光线太差陈啸庭看不清他面容。 “你是谁?”陈啸庭冷声问道。 这时,对面男子开口道:“陈大人,咱俩见过!” 对面这人身无别物,相对陈啸庭来说也显得瘦弱,所以陈啸庭便走近了几步。 这人见陈啸庭握刀而来也不退缩,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得陈啸庭心里很不爽。 当他走进一些,便大致看清了面前男子的面容,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位。 “我不认识你!”陈啸庭平静道。 对面这人也不着急,徐徐道:“陈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在下就来帮您回忆一下!”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四的晚上,咱俩见过!” 这个时间节点,对陈啸庭来说一点都不清晰,所以他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只听这人接着道:“那天晚上,在下向陈大人问过路,陈大人可还记得?” 一年多前的事情,陈啸庭哪里能记得起来,找他问过路的人不知有多少。 紧接着,对面那人又道:“当天晚上在下问过路后,还往大人你来的方向去看了看,然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节奏不能一直被别人带着,陈啸庭便道:“什么有意思的事?” “在大人出来的院子里,你的手下正在挖坑埋人……” 挖坑埋人?去年七月初四? 陈啸庭搜肠刮肚想着,虽然隐隐约约已经抓住了某个点,但一时间就是想不出来。 只听这人继续道:“就在两天后,你的手下又把人挖了出来,然后带到城外沉了河……” 说道这里,对面男子叹息道:“这些都是陈大人你一手安排,难道真的记不清了?” “你杀的人我查了一下,名字叫陈本良!” 陈本良……七月初四的晚上……杀人后埋了…… 此时,只见对面男子邪魅微笑道:“这位兄台,大安巷怎么走!” “是你!”陈啸庭语气森冷道,右手微微将刀往外拉出一截。 去年七月初四的晚上,就是陈啸庭处死陈本贤亲弟弟陈本良的时,那天晚上出了张二铁家,他便遇到了一名声自称来自千户所的男子。 而眼前这人,就是当初那人。 于是,陈啸庭杀气毕露道:“当初为何要跟踪陈某手下?” 这男子微微笑道:“因为好奇,我这人就喜欢探听秘密,更何况当时你们还做得那么隐蔽!” 陈啸庭继续拔刀,然后道:“难道你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对面男子并未被吓到,只见他冷静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现在我找上了你?” 陈啸庭停下了拔刀的动作,问道:“难道你是来寻死?” 对面男子笑道:“都是一个衙门里共事,陈大人说死就严重了!”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别说是一个衙门的人,便是他陈啸庭手下的人,不听话照样得弄死。 随即,对面男子摆正态度,沉声道:“我这次来,是有话要和你谈!” 第261章 杀局 “有话同我谈?”陈啸庭反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然后,陈啸庭说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若是不杀了你,我心里可不安生!” 陈啸庭这话说得直白,听得周平摇头道:“陈大人还真是杀伐果断,一如既往!” 陈啸庭一直劝说沈岳动陈本贤,除了为剿除白莲教外,更多也是忌惮陈本贤的势力。 他毕竟杀了人家的亲弟弟若是走漏了消息,陈家报复起来不是他能承受的。 即便人家动不了他,也可以把矛头指向他的家人。 现在,这人扯出了陈啸庭内心最深的秘密,谁让他心里只想除之而后快。 “是你找死!”陈啸庭冷声刀,此时已把佩刀全部抽出。 而这时,周平道:“你背后有人沈岳,难道你以为我就一个人?”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谈事情的!” 陈啸庭便冷声道:“是韩彧让你来的?” 周平笑了笑后道:“韩大人赏识你,只要你拜在韩大人门下,我们能给你更多的好处!” “所以,你们想借此事件要挟我?”陈啸庭冷声道,佩刀在月光下闪耀寒芒。 “读书人经常说,良禽择木而栖,陈大人想必也该懂这个道理,怎么能说是要挟!”周平笑着道。 这时陈啸庭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找上来了?” 只听周平答道:“因为直到现在,韩大人才注意到你的能力,所以想要用你!”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能把你的把柄献给韩大人,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道理是确实是这样,但陈啸庭还是追问道:“七月初四的晚上,为何你会出现在广德?” 周平还算有耐心,只听他解答道:“当时沈岳要在卢阳公审白莲教反贼,韩大人派我过去盯着情况,谁知恰巧碰到了你!” 这时,陈啸庭狐疑道:“恰巧?” 周平理了理衣袖,然后道:“没错,当时你不过是一普通校尉,谁会没事来设计你!” “只不过让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升到了千户所,当晚随意探知的秘密也就有了用武之处!” 听到这里,陈啸庭心里很是窝火,这样倒霉的事都能让他碰见。 可要让他倒向韩彧,当然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样只会把已胜券在握的沈岳得罪了,而他陈啸庭也将彻底无法在雍西千户所立足。 见陈啸庭眼中杀机密布,周平不由道:“秘密已经被韩大人知道,你若是杀了我,那……” “他就会把此事告诉陈本贤?”陈啸庭反问道。 说到这里时,陈啸庭的刀已经横到了周平脖子上,只听他道:“你以为韩彧派你来,是为了说服我?” 难道不是吗?周平听得怀疑自己智商。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我和他早已反目,他又怎会认为我会归顺他!” “你来,只不过是他想用你的命,来换我陈啸庭的命,残杀同僚可是重罪!” 说到这里,陈啸庭便放下刀来,然后道:“所以,我不杀你!” 说完这句话,陈啸庭提着刀便绕过周平,然后往巷子深处走去。 此时周平额头冒出冷汗,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倚仗,却根本是泡影。 若不是陈啸庭忌惮杀锦衣卫的严重后果,今日他周平就得交代在这里。 而陈啸庭,对自己秘密即将暴露,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实际上,陈啸庭当然是担心的,这就让他想早些赶回广德。 但同时陈啸庭也想到,虽然周平知道他杀了陈本良,但却不会知道自己为何杀陈本良。 只要陈本贤不知陈啸庭知道他的秘密,那么他就不会因为一个空穴来风般的消息,就要找锦衣卫为自己老弟报仇。 所以,就算陈本贤收到韩彧传讯,也不见得陈本贤会动手复仇,至少他得核实一下。 反而,若是因此韩彧和陈本贤有了联系,陈啸庭恰恰可以抓住这一点,坐实韩彧和陈本贤勾结。 韩彧不知道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更不会知道沈岳现在的打算,所以他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事情无绝对,不利的局面只要稍稍换个思路,就会发现豁然开朗。 韩彧想要将他玩弄于鼓掌,但他陈啸庭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陈啸庭要收刀入鞘时,却听左右皆传来破空之声。 “箭……” 处于本能反应,陈啸庭一个打滚翻出几步远,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正插着两支箭。 于是陈啸庭迅速靠到墙根,左右都有弓手的情况下,他只能观察住一边。 看着不远处的大树,陈啸庭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然后用力往前甩了出去。 他的力气可不小,石头刚好击中了树枝干分叉处,然后便有人从树上甩了下来。 毕竟也有五六米高,摔下来后那名弓手发出惨叫声,但陈啸庭却没去结果他的性命,因为暗处至少还有一名弓手。 掉地上那人忍着剧痛,缓缓往巷子口爬去,陈啸庭就这么看着他爬远。 时间逐渐过去,这里离陈啸庭住处已经很近听到惨叫声后张二铁几人也赶了过来。 见陈啸庭一个人躲在墙角,他们还以为他喝醉了,但却看见了陈啸庭手里提着刀。 于是他们纷纷抽刀出鞘,然后围到了陈啸庭身边来。 “大人,怎么了?”张二铁问询道。 陈啸庭仍旧听着动静,此时有张二铁几人过来,让他的底气足了不少。 “附近还有一个弓手,小心!”陈啸庭提醒道。 这时他能想到,这些弓手很可能是韩彧派过来的,拉拢不了就直接杀掉,这才是真正的杀伐果断。 大约又等了两分钟,陈啸庭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站起身便相反方向追去。 在他背后的那颗树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想来是见情况不妙跑乐了。 于是陈啸庭立即转身,去找那名从树上落下来的弓手。 当他带人越过巷口转角时,既没有看见周平,也没有看见那名弓手。 这时,张二铁拿着一支箭矢赶了过来,然后道:“大人,是弓射出来的,而且不是制式箭矢!” 作为堂堂锦衣卫副千户,韩彧想要找人来杀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工具上出篓子。 卢阳城内三教九流,那个都和锦衣卫有联系,说不定刚刚来杀他的这些人,就是忠义堂中的某些好手。 但想来,以韩彧脾性,不管他请来的杀手做没做成事,都会被他灭口以绝后患。 所以,即便那两名弓手逃走了,很快也会遭受韩彧的毒手。 一把将箭矢掰断后,陈啸庭冷声道:“今晚的事不要说出去,都烂在肚子里!” 今晚的事很敏感,但也有利用的地方,所以陈啸庭要再向沈岳汇报。 第262章 再回广德 为了不打扰大佬休息,陈啸庭是在第二天快中午时,才去的沈岳府上汇报情况。 在这里时,陈啸庭将所有隐秘托出,摆出了一副甘愿受罚的姿态。 也就是到此时沈岳才想明白,陈啸庭追着陈本贤不放的原因,原来是有私人恩怨。 但沈岳也没过多责怪什么,毕竟当初是他做的决定,就说明他是认可陈啸庭想法的。 正如陈啸庭所说,若是韩彧真的和陈本贤有了联系,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于是沈岳便让的陈啸庭下去准备,提前两天赶往广德府,这样也能保护好自己家人。 实际上,陈啸庭此来就是为了这句话,得令后他喜不自胜,并对沈岳十分感激。 这次去广德是为了捣毁白莲教窝点,而且是最为棘手的陈家,所以陈啸庭要做好充分准备。 除了每人携带佩刀铁甲之外,陈啸庭还拿着沈岳的手令,到库房领取了弩机。 虽然手下只有九名校尉,但这波装配下来,他们战斗力却很强大。 而陈啸庭这么大张旗鼓要去广德,恰恰也可以释放一个迷惑信号,让韩彧认为他是要回去保护家人。 如此一来,不需要陈啸庭掩盖消息,只要韩彧和陈本贤联系就会帮他解释来意。 永治十六年十一月十八,陈啸庭一行纵马离开了卢阳,一路飞驰往广德而去。 此去广德,注定会有大事发生,再回卢阳时一切都可能不同了。 因为是飞马疾驰,所以陈啸庭一行的速度很快,早晨出发下午便进了广德府城。 离开广德已经半年,中间陈啸庭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只是回家探亲。 似这般大张旗鼓回来,陈啸庭还是第一次,而他的目的地却是先到广德百户所。 毕竟在广德当差一年,所以在去百户所的路上,一切对陈啸庭来说都很熟悉。 但对街道上的行人来说,这波到来的锦衣卫气势更为凌厉,一个个都像要出鞘的宝剑一般。 当陈啸庭一行来到百户所门外,里面的人还没接到通知,弄得门口值守的校尉不知所措。 可毕竟陈啸庭是从这里出去的,没一会儿便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陈大人?”值守校尉恭谨道。 此时陈啸庭一行已经跃下马来,而后径直上了广德百户所的台阶,对值守的校尉点头示意。 而在他身后,诸位校尉的则整齐跟着进入,将千户所的威严摆的十足。 这不是陈啸庭耀武扬威,而是千户所该有的排面,没人可以置喙。 进了第一从院落,这里是差役所在的值房,此时院子里足有四五十人,看见陈啸庭一行纷纷侧目。 “这些人是那里来的?”有差役问道。 人群中有认得陈啸庭的,便的对同伴道:“这你都不知道,为首那位小旗官,就是咱百户所出去的陈小旗!” “这位大哥,我才进百户所不久,你给介绍一下这位陈小旗!”方才那差役的一脸好奇道。 作为新人,对百户所里的奇闻异事自然好奇,故而才有此问。 “这位陈小旗可不得了,在百户所当差不到一年,就连续两次升迁……” 陈啸庭却不知道,在这百户所中,他也有了一批粉丝。 但此时他已进了第二重院落,这里是平日百户所点卯所在的地方,诸校尉的值房都在这里。 现在已经时近下午,诸校尉早就回了家中,这里就显得空荡荡的。 但陈啸庭还是遇到了熟人,当初追随他最彻底的云青峰,见到陈啸庭后他立马迎了上来。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云青峰快步上前道。 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陈啸庭对云青峰的印象不错,便对他道:“有事要办,所以回来了!” 具体什么事肯定不能说,所以陈啸庭便岔开话题道:“这些日子你怎么样?” 云青峰无奈一笑,然后道:“大人你一走后,属下就什么事都没了,整个人都安逸得快废了!” 陈啸庭爽朗一笑,然后才拍了拍云青峰肩膀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怨我当初把你们闹得鸡犬不宁了?” 虽然知道陈啸庭是开玩笑,但在千户所后陈啸庭官威日重,云青峰不由告罪道:“属下岂敢!” 这时,陈啸庭也收起笑容,对云青峰道:“既然遇到,就麻烦你在百户所里找两间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也有个睡的地方!” 这事简单,云青峰应承了下来,反正百户所里空的房子多。 将诸校尉安顿好后,还跟着陈啸庭的只有张二铁几人,陈啸庭接下来还要将见周文柱。 现在周文柱已不在百户所,但他的府邸就在百户所后面,所以陈啸庭只需要穿过后面两重大门就可以。 一路上总会碰到几个人,也总有几个是认识陈啸庭的,于是通过这些人的嘴巴,陈啸庭回来的消息第二天会传遍整个百户所。 时过境迁,在进周文柱府邸时,陈啸庭这次已不需要等候,便有家仆直接将他迎了进去。 当他被迎到后院,便见周文柱已经在此,正指导小儿子用刀。 “百户大人言传身教,公子日后定会青出于蓝!”陈啸庭感慨道。 听到声音周文柱才转过身来,然后道:“是啸庭来了,快过来坐!” 如今天寒地冻,院子里已摆上了火炉,火炉旁则摆有两张椅子。 当两人落座后,周文柱十二岁的小儿子却走了过来,拿着木刀对陈啸庭道:“我爹说你是英雄豪杰,但我日后一定会超过你!” 被小屁孩在面前嘚瑟,若不是看在周文柱面子上,陈啸庭一定会把他吊起来打屁股。 于是陈啸庭笑着道:“那你可得努力,我可不会在原地等你!” 陈啸庭这话虽然平淡无奇,但周文柱却听出了几分睥睨之感,他知道陈啸庭绝不会甘于平凡。 “颜明,还不赶紧下去!”周文柱呵斥道。 孩子毕竟是孩子,周文柱语气凌厉之下,周颜明也就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待小孩子离开后,周文柱才问道:“不是说后天过来,怎么提前了?” 陈啸庭便道:“出了些岔子,千户大人就让卑职先过来了!” 于是,陈啸庭便将前天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给周文柱分析了一遍其中关窍。 “所以说,如果韩彧和陈本贤联系,陈本贤只会认为你是为保护家人来的!”周文柱平静道。 陈啸庭点了点,然后道:“但若是韩彧真和陈本贤有了联系,那他有理也说不清了,私通白莲教反贼足够将他的拉下来!” 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计划,但看现在这样子,计划将比预期进行得更顺利。 正是谈完,周文柱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然后道:“啸庭,这次事情之后,你怕又要动动位置了!” 十七岁就做上千户所的总旗,除了那些依靠父辈补缺的二代,这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事。 官途坎坷,周文柱一辈子都是坎坷过来的,但在陈啸庭身上他却没看到这些。 这时,只听陈啸庭谦逊道:“卑职岂敢有此奢望,反倒是大人经此事件,定能重返千户所!” 重返千户所,这当然是周文柱最大的期望,陈啸庭却是说到了他心眼里。 “借你吉言!”周文柱笑道。 陈啸庭却也笑道:“也借大人吉言!” 随即,两人相视大笑。 第263章 衣锦 大树巷口,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让巷子里更感觉到冷。 家家户户门扉紧闭,若是这时候路上有行人,一定会认出陈啸庭这位大红人来。 看了一眼巷子深处,陈啸庭便对身后的张二铁等人道:“你们也回家去看看吧,家里人肯定都想你们了!” 张二铁几人正要多说,却听陈啸庭道:“去吧!” 见陈啸庭这般不容置喙,张二铁等人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们早就归心似箭了。 在拜别陈啸庭后,张二铁几人便各自散去,原地只剩下陈啸庭一人。 迈步往前,当陈啸庭来到院子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音。 砰砰砰……连续三声敲门,让院子里的谈话声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里面露出陈啸林的脑袋,看清门口是谁后顿时大叫道:“爹,大哥回来了!” 陈家院子们被打开,陈啸庭迈步往里面走去,但他的笑容却逐渐凝固。 因为里面不只有陈家人在,还有郑简一家人也在,里面就包括半露羞涩看着他的郑萱儿。 见到大儿子回来,高二娘顿时迎了出来,拉着陈啸庭衣袖上下打量之后道:“瘦了,这是瘦了!” 这时陈大用却问道:“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也没个准备,吃了没?” 也只有在家里面,才会有人关心他胖瘦和吃饭,虽是寒冬陈啸庭却觉得暖暖的。 这时陈小玉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拉着陈啸庭另一只手道:“大哥,这次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有没有给萱儿姐姐带胭脂?”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啸庭当即一个爆栗道:“都是大姑娘了,还不学些规矩!” 陈小玉挨了一记,顿时哭丧着脸道:“谁说我没学规矩,这不是见了大哥高兴嘛!” 小妹都这样说了,陈啸庭还能说些什么,但这次他走得匆忙确实没带礼物。 这时,只见陈啸林来到陈啸庭身侧,指着他腰间挂着的弩机道:“大哥,这是什么?” 锦衣卫配发的弩机,是整个大明朝最高工艺的体现。 弩机全身为钢材打造,长宽皆不过半臂,不用时还可以折叠,威力不必寻常大弩差。 所以这把弩机既是武器,同时看起来又像是工艺品,陈啸林对它好奇也很正常。 但这玩意儿看起来好玩,却是十足的危险品,所以陈啸庭并不会解下来给他玩耍。 而这时,只听陈大用道:“你大哥赶路回来也辛苦了,你还拦在哪里做什么?” 被陈大用训斥,陈啸林只好退了后去,但对弩机的好奇心一点不减。 正当陈啸庭往前几步,郑萱儿却站起身来,匆匆往陈家正堂里跑去。 陈啸庭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谁知道人家从里面搬了个凳子出来,来到陈啸庭面前后才放下。 “啸庭哥,你做!”郑萱儿低着头道,绯红的脸庞显得特别诱人。 被陈啸庭灼热的目光盯着,郑萱儿更加不好意思,这时代站在未来丈夫面前的情形,本就是极为尴尬的。 这时只听郑简传来一声咳嗽,郑萱儿才仓惶坐了回去,这次她表现的却是太过了些。 两个月前,陈家便和郑家达成了约定,郑萱儿将嫁给陈啸庭做平妻。 平妻虽不是正妻,但毕竟要比妾室好听一些,所以郑简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最关键的是,女儿自己愿意,否则郑简也不会同意。 但郑简也知道,陈啸庭如今之龄已混到了千户所去,未来前途本就不可限量,所以女儿嫁过去也不亏。 似乎也是为证明这一点,陈大用此时道:“啸庭,最近立了不少功吧!” 一唱一和陈啸庭很拿手,便道:“都是为沈大人办事,儿子那里敢居功!” 陈大用又道:“你得沈大人看重,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 一口一个沈大人,其实就是说给郑简听的,当然陈大用也有借此长脸的想法。 围坐在炉火旁,陈郑两家人都已吃过,此时只有高二娘和陈小玉去厨房忙活着。 与他们聊了些卢阳的趣事,没一会儿高二娘便端了一大碗面出来,上面还摆着一个煎蛋。 还别说,陈啸庭此时肚子也咕咕叫,端过面来就呼啦往嘴里送着。 陈啸庭一边吃着,坐在对面的郑定则问道:“啸庭,若是沈大人升了上去,你怕不是又要动位置了!” 陈啸庭此时吃得正香,随口便答道:“可能吧!” 一听这话,郑家父子彻底不淡定了,难道这就又要升官了? 这才去卢阳半年时间,就要升到总旗了?郑家父子心里狂叫道。 因为和陈家来往密切,郑家父子现在也知道了一些潜规则,比如只有千户所的总旗才能外放为百户。 陈啸庭十七岁就坐上了总旗的位置,按他这个升官的速度,还要多久就当百户了? 即便不说百户的事,就凭陈啸庭这么快能坐上总旗,也是郑家父子难以想象的。 这时陈啸庭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才让郑家父子一副哔了狗的表情。 但现在他也没法解释,因为解释了人家也不会相信。 而这里最高兴的就是陈大用了,若是陈啸庭在千户所升了总旗,估计他做梦都会笑醒。 没一会儿一大碗面就被扫光,陈啸庭满意放下碗后,便对高二娘道:“还是娘做的面好吃!” 这话听得高二娘喜不自胜,拿了碗筷后便往厨房收拾去了。 吃了饭继续闲聊着,陈啸庭去了卢阳后见识更广,很容易就占据了话题主导地位。 两家人都听他讲述在卢阳的见闻,特别是年轻人们更听得津津有味,对省城卢阳也充满了憧憬。 很快的月色初上,在和未来女婿相谈甚欢后,郑简高高兴兴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陈大用和陈啸庭都去送了,当把人送到巷子口后,父子二人才往会赶路。 这时陈大用便问道:“郑家已经同意了亲事,什么时候你把萱儿娶过门来?” 徐有慧的事情才发生,这时陈啸庭并没有心情谈这个,便叹息道:“再等等啊,过了年再说吧!” 对此陈大用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就这几个月的时间,郑家姑娘都是要过门的。 再往前走着,陈啸庭则沉声道:“这次儿子回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你们要保护自己,平日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大树巷子多是锦衣卫各家的住处,只要有事随便喊一声就能求援,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假如陈本贤真的信了韩彧的话,那陈家人可就危险了,所以陈啸庭事先提醒。 “和你做的事有关?”陈大用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陈大用就没多说什么,不该问的他也不会去问。 “你也要小心!” 第264章 去地牢 第二天一早,陈啸庭便去了百户所,在对陈本贤下手前,他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为了保护家里的安全,陈啸庭最终还是让张二铁几人前去护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当他才到百户所,就被一群老熟人围了起来,现在是点卯结束的时间。 云青峰、赵英、王平安……当然还有章橙,苟明安两人。 被老部下和同僚围住,众人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陈啸庭晚上得请客。 这个客当然是必须请的,陈啸庭一口就应承了下来,然后才得以脱身离开。 看着他最终离开的背影,章橙不由叹道:“咱是比不上了!” 章橙年轻一些都说这话,和他并列站着的笱明安也只能道:“谁说不是呢,最迟过了年刘千户就要退下来了!” 这话的意思章橙明白,但他还是问道:“啸庭现在这么忙活,等沈大人上去,他怕也要跟着上了!” 再上可就是总旗了,千户所的总旗可与百户所不同,再往前一步就到百户了。 现在他现在才多大?还不到十八岁啊! 这时笱明安说道:“啸庭他立下这么多功劳,沈大人又岂会看不见!” 这话的意思就是,笱明安也认为,要不了多久陈啸庭就要升官了。 和云青峰赵英等校尉不同,已经是管理层的章橙和笱明安,看问题要比校尉们更通透。 所以他们更知道,陈啸庭升官如此快的背后,是因为有沈韩之争的大背景。 所谓时势造就英雄,陈啸庭能借时势乘风而上,是他能力和智慧的双重体现,当然这里面还有一点点运气。 “比不了,比不了!”章橙连连摇头道。 当初陈啸庭才升为小旗时,章橙还对他耿耿于怀,认为抢了自己在百户所年轻有为的标签。 现在看来,章橙自己都感到羞愧,他拿什么和陈啸庭去比? 这边两人感慨人生,而陈啸庭已经进了周文柱的大堂,此时百户所三位总旗皆在。 这几人正在谈事,却没想到陈啸庭来了,于是皆把目光看向了他。 房间里的的谈话声听了下来,这周文柱道:“啸庭来了!” 对一个比自己低两级的小旗官,周文柱表现得像长辈般和蔼,这在百户所非常罕见。 但无论是曲正豪还是徐成望,对此都觉得很正常。 他俩都是千户所下来的,自然知道陈啸庭是代表千户所来的,更何况陈啸庭还受沈岳器重。 以前在广德时,百户大堂每次议事,陈啸庭都只能站在后面。 但现在,他却在里面有了一个坐的位置,周文柱特意为他添的一张椅子。 陈啸庭落座之后,大堂里的议事继续进行,其目的是指向陈本贤的陈家。 但是,周文柱没说陈本贤和白莲教有勾结,只是说陈家仗着势力对百户所怠慢,所以要敲打一下陈家。 从各个方面入手调查,不管是陈家人还是陈家铺子,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周文柱都要求将其清查一遍。 重点是挖出那些陈家暗地里的生意,这些生意没有交例钱,挖出来正好收拾。 至少陈啸庭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局外人,听了周文柱的介绍会认为,这就是一场对陈家的敲打行动。 这在百户所来说并不罕见,士绅们都是欠收拾的德行,就需要百户所不时敲打。 “诸位,都明白怎么做了?”周文柱沉声问道。 诸总旗皆点头,这时周文柱叮嘱道:“告诉你们手下的人,这事要隐蔽去做,不要让陈家发现苗头!” 哪怕是以敲打的名义查陈家,对周文柱来说也要做到隐蔽,这样陈家才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此时,周文柱又道:“陈本贤是老狐狸,你们要多张几个心眼,别被人家给耍了!” 作为周文柱的亲信,班兴安此时则站起身道:“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也觉得陈家跋扈,是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表忠心谁都会,曲正豪此时也道:“广德几个大家族都给够了咱百户所面子,只有他陈家还端着,这次正好教训他们!” 此时徐成望也站起身道:“大人放心,卑职等一定竭力而为!” 这一幕陈啸庭都看在眼里,周文柱对广德百户所掌控力很强,比千户所那两位好得多。 但也不能说千户所两位提刑百户能力不行,广德百户所是独立的天地,但千户所却是各方势力角力,环境不一样。 总旗们的话都说得很漂亮,这些话周文柱都听腻了,此时他摆摆手道:“行了,去办差吧!” 三位总旗便起身来,想周文柱行礼后离开了大堂,只是在离开时徐成望多看了陈啸庭一眼。 待这些人走后,陈啸庭便对周文柱道:“百户大人高明!” 一听这话周文柱就笑了,然后他说道:“难道你是专程来恭维我的?” 陈啸庭当然不是来恭维他,也不是来听周文柱安排差事的,只听他道:“卑职想要见一下刘玉才,此时他应该还在大牢里!” 周文柱不由愣住,然后问道:“你找刘玉才做什么?” 陈啸庭便道:“卑职想和他谈谈,若是刘玉才原因出来指认韩彧,说他与白莲教有勾结的话,大人岂不省了许多功夫?” 周文柱不由皱眉,然后道:“这不太可能成功,刘玉才入狱已快一年,本官之前已经提点过他,但是他没答应!” 周文柱之前就做过,这话让陈啸庭微微有些错愕,果然世上不只是他一个人聪明。 周文柱想构陷韩彧和白莲教有瓜葛,有这种操作实属正常。 但陈啸庭还是坚持道:“还请大人通融,卑职还想试试看!” 对于劝说人反水,陈啸庭已经干过很多次,他很有一番心得。 不管是已被砍头的陈庆丰,还是卢阳城内的周嘉,这些人最终都听了他的意见。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周文柱便拍板道:“既然你要试,那就去吧!” 毕竟是周文柱严令看押之人,没有他的首肯,即便陈啸庭是千户所的人也见不到刘玉才。 其实除了刘玉才,当初在广德之乱中保持缄默的物业和柳高明,陈啸庭也想要见一见。 拿了周文柱手令之后,陈啸庭带着已经准备好刘建平和牧长歌,便往位于百户所右后方位的大牢而去。 看守大牢的还是那些人,见了陈啸庭这人都满是恭谨,校尉们在前打招呼,其麾下差役则赶紧打开地牢大门。 一路畅通往前走着,陈啸庭将周文柱手令交给一旁的校尉,然后道:“刘玉才关在那里,带我去见他!” 值守校尉看了手令后,便在前为陈啸庭带路,一点都不敢有怠慢。 地牢里以及如往常般的阴冷潮湿,再加上如今这天寒地冻,关在里面的人都蜷缩在角落里。 这里了无生气! 第265章 一条活路 值守校尉掏出钥匙,将最后一重铁门打开后,站在里面对陈啸庭道:“大人,就是这里面了!” 这里是看押重要人犯的地方,陈啸庭一直都知道,但却是第一次来。 带着刘建平和牧长歌进了铁门后,只听“砰”的一声响,铁门再次被关上。 听到这声音刘建平和牧长歌立即转身,却见方才值守校尉站在里面,笑着道:“大人不必担忧,百户所里的规矩,这道门不能一直开着!” 说道这里,值守校尉便在前面引路道:“大人,刘玉才就关在这里!” 一边说着,这名校尉还用佩刀敲打牢门,呵斥道:“起来了,起来了……” 牢房内,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找你爷爷……做什么?” 值守校尉当即大怒,骂道:“混账,你敢跟爷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怎么了?你打死我……就是了!”刘玉才笑道。 “你……”值守校尉正要准备骂人,却被陈啸庭给拦住了。 “大人……”值守校尉恭谨行礼。 陈啸庭便对他道:“你先下去吧!” 待这值守校尉离开,陈啸庭才将目光扫向了牢房里,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就冲刘玉才方才那几句话,陈啸庭便知道刘玉才这关不好过,死都不怕的人很难威到他。 角落里的刘玉才闭着眼睛,稍微感受一下便道:“来新人了……” 随即刘玉才便睁开眼,看向门外道:“精制弩机,千户所标配,原来是千户所来人了!” 地牢里面光线昏暗,刘玉才看不清楚陈啸庭的脸,所以仍旧躺在原地。 反而是刘玉才,在见了千户所来人后道:“这位大人,所来何事?” 别看刘玉才在里面关了一年多,但其思绪还很清楚,关键还抱有必死的决心,所以他才能玩笑看待牢狱。 这时,陈啸庭便开口道:“刘大人,陈某来看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刘玉才蓬乱发丝下的表情变得凝重,蜷缩的身体也僵硬了一些。 这个声音,他就是做鬼也不会忘记,因为当初他就是被陈啸庭抓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 “陈啸庭……”刘玉才语气森冷念道,怨气让人不寒而栗。 陈啸庭站在原地,便开口道:“看样子,大人在里面过得不太好!” 一直以来压制的怒火和怨气,让此时的刘玉才面部狰狞,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就冲向了牢门处。 但牢门就是牢门,将刘玉才挡在了里面,外面站着的陈啸庭则低头看着他的落魄样子。 “我在里面遭罪,倒是你……一年前升了小旗,现在又调任千户所,你在外面过得不错!” 原本刘玉才是想骂人的,但话道嘴边却成了抱怨,但这抱怨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陈啸庭则道:“陈某并不比大人高明,只是大人你走错了路而已!” 刘玉才没想到陈啸庭会说这么句话,却恰恰说到了他心里面去,只怪他当初走错了路。 于是刘玉才自嘲道:“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看我笑话的?陈小旗!” 陈啸庭负手而立,只听他平静道:“大人既然走错了路,我来是为大人指一条明路!” 这话确实新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刘玉才道:“给我指路,若是能放我出去,就说来听听!” 陈啸庭如此慎重以对,刘玉才却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刘建平和牧长歌看了很不爽。 一个阶下囚而已,却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刘建平当即呵斥道:“混账,大人同你说话,你敢无礼?” “看我碍眼,何不杀了我?”刘玉才平静道,然后便转身回了牢房角落,那里窝着要暖和一些。 陈啸庭挥手让刘建平退下,然后开口道:“刘大人当初听了韩彧的鬼话,才做了些错事,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这话刘玉才是不会相信,当初陈啸庭抓他的时候,哪动作可凌厉得很。 “但大人你可知道,你也受到了韩彧的蒙蔽,当时有些事情你还不知情,就被韩彧给利用了!”陈啸庭循循善诱道。 这时刘玉才终于提起了兴趣,便问道:“我怎么被蒙蔽了?” “难道大人就不疑惑,当时为何三才会的人也配合你,难道真的只是广德这几个大家族在搞鬼?” 当时周文柱不在广德,有几大家族的人在背后捣鬼,三才会乱起来也很正常。 柳关不甘于人下,既然有人支持他夺权,三才会内乱也很正常。 这时,陈啸庭则道:“我们在后面调查中,发现三才会内乱有白莲教的影子!” 这绝不是信口开河,当时将谢平救出来时,陈啸庭还抓了其他几名白莲教徒,当时还借此打掉了好几个白莲教窝点。 但听到白莲教三个字,刘玉才却笑道:“所以,你和周文柱一样的想法,是来让我指证韩大人,说他和白莲教有勾结?” 陈啸庭的心思被一语道破,让他接下来准备好的话噎住,此时之绝对把不住刘玉才的心思。 然后,便听刘玉才道:“你们不要痴心妄想,诬陷韩大人的事我不会做!” 韩彧现在还是副千户,只要韩彧胜过沈岳,就是他刘玉才堂堂正正出狱的时候,所以刘玉才不可能帮陈啸庭搞自己靠山。 为了让刘玉才看清局面,陈啸庭便道:“想必你也该知道,韩彧已到了必败的境地,你何苦要为他陪葬?” 谁知刘玉才反驳道:“若是韩大人必败,还需要你陈小旗从卢阳到这里来?” 如此不上道,陈啸庭还能保持平静,站在他身后的刘建平已怒火大炽,此时他就像一刀砍了刘玉才。 思绪转动后,陈啸庭接着道:“刘大人,韩彧如今权柄尽丧,你继续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你和我合作,指证韩彧与白莲教反贼勾结,我会向千户大人上报你的功劳……” “到时候还你自由不在话下,甚至于恢复职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威逼利诱,一直以来都是陈啸庭惯用的方法,每一次都会给人极大的希望。 但偏偏,他的方法在刘玉才这里再度受挫,只听刘玉才道:“陈小旗,你知不知道勾结白莲教反贼是连累家人的死罪?” “韩大人若是勾结白莲教反贼,那我岂不也和白莲教有了勾结?” 说道这里,刘玉才冷笑道:“到时候韩大人垮了,你们还会和我这勾结白莲教大人讲诚信,将我放出去?” “陈大人,你是把人都当傻子了?”刘玉才讥讽道。 刘玉才看问题很通透,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刘玉才就会被抛弃。 继续咬牙撑着虽然可能失败,但即便死也只刘玉才一人,而若是听陈啸庭话的牵扯上了白莲教,那会把全家人都害死。 这笔账,刘玉才算的很清楚! 第266章 一鼻子灰 刘玉才不上钩,对他陈啸庭也无可奈何,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只听陈啸庭道:“刘大人,你何必把事情想得太悲观,方才我说的可没有半句假话!” 陈啸庭还是不想放弃,刘玉才于他而言是一条捷径,可以直接指证韩彧。 可刘玉才却道:“陈小旗,你要我说什么?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和韩大人之间没有关系!” 刘玉才不但不答应指证白莲教,现在还不承认和韩彧有关系,这是陈啸庭没有想到的。 但都到这时候,否认和韩彧之间的关系还有用吗?虽然韩彧从来也没重视过刘玉才。 “当初你和柳关一起搞乱城内,不就是受韩彧的指使?柳关这厮和白莲教勾结,你敢说韩彧和白莲教之间没有瓜葛?”陈啸庭冷声问道。 虽然陈啸庭论证有力,但刘玉才却不再说话,因为辩论下去对他毫无益处。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绝不能害了韩彧,那样只会把他给害了。 可这时,陈啸庭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也是此前他一直忽略过的。 当初三才会内乱,最开始是刘玉才给他派差,让他去查谢平岳父家的兵器。 谢平家的兵器,白莲教勾结柳关,陈啸庭又是白莲教反贼…… 那么,当初谢平岳父家查出来的兵器,会不会就是陈本贤拿出来,帮助柳关陷害谢平的?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陈啸庭便觉得很有可能,当初他却是把这一点忽略了。 而那批本该被运回百户所的兵器,因为陈啸庭和谢平私下里达成约定,最后被人盗走了。 当年为这事,肖经业还被刘玉才狠狠骂了一顿,可惜肖经业已经死了,再也不会知道真相。 为顺着这条下往下查,陈啸庭便问道:“刘大人,既然你不愿意指证韩彧,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老实回答!” “不然的话,往后的日子你别想好过,这大牢里的几十种酷刑虽然不能让你屈服,但凭白受着也不会舒服!”陈啸庭淡然道,但语气中已有杀伐之气。 见刘玉才没有吭声,陈啸庭便问道:“当初你让我去陈家集查谢平家的兵器,是谁给你的线报?” 当初的事刘玉才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便答道:“柳关,可惜他和许明达已经死了,你没法顺着往下查了!” “据我所知,当初三才会的五位当家,除了谢平和李文其他都死了!”刘玉才漫不经心道,好像在看陈啸庭的笑话。 这幅情形,把旁边站着的刘建平和牧长歌看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刘玉才活剐了。 什么都问不出来,陈啸庭不窝火那是怪事。 虽然他现在表面看起来一片平静,却听他森然道:“刘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说完陈啸庭便转身离去,当他走到方才那铁门时,便对大牢值守校尉道:“帮我好好招呼他!” 陈啸庭此时正在气头上,值守校尉丝毫不敢怠慢,当即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让他求死不能!” 大牢里这么多种刑罚和刑具,随便抽出一两样来,就可以让刘玉才爽个够。 跟着陈啸庭出了大牢后,只听刘建平道:“大人,这老东西嘴可真硬!” 刘玉才这人也算豪杰,当初趁周文柱不在广德时搞事情,就足以证明他胆量之大。 “韩彧能看上他,就说明他还是有本事的!”陈啸庭叹息道。 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在这里他头一次碰壁,而且从始至终都被刘玉才嘲讽。 以至于让他气急败坏,却忘了在大牢里还有人他要见,比如当初的两位总旗吴业和柳高明。 随即,陈啸庭又只能再转身回去,沿着方才的道路去见了这两人。 然后,陈啸庭在这二人处再次碰壁。 这两人当初是因为渎职被抓,他们也只承认自己是受了韩彧的胁迫,一样不敢证明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 这就逼得,陈啸庭必须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先将陈本贤给挖出来。 然后再逼迫陈本贤污蔑韩彧,亦或者直接伪造供词,给韩彧扣上私通白莲教的罪名。 直接查陈本贤周文柱已经在做,所以陈啸庭准备把目光,放到当初那丢的兵器上。 当初那两大箱子的兵器,可不是一般作坊能打造的,所以极有可能就是陈家散出去的。 最关键的是,当初谢平说是柳关这些人整他,但兵器却实实在在是他的。 “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做?”牧长歌在一旁问道。 陈啸庭笑了笑后,便道:“不着急,咱们先稳几天,然后再行动!” 毕竟他们是从卢阳来的,很容易牵扯到别人注意,所以最开始几天陈啸庭打算按兵不动。 或者换句话说,陈啸庭打算做一些事情,进一步迷惑陈本贤。 “从今天起,你们分为五组人,每天轮班去我家驻防!”陈啸庭微微笑道。 这话显得很突兀,刘建平便问道:“大人,有人要对你下手?” 陈本良的事刘建平等人不清楚,陈啸庭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于是他说道:“当初我在广德得罪了不少人,不得不防备!” 这个理由很充分,刘建平两人也再无疑问,于是便跟着陈啸庭离开了大牢。 在这边碰了一鼻子灰,陈啸庭就没再去找周文柱,丢不起那人。 但他也不是没有事干,今晚他还得请客,老同僚和老部下们都等着把他灌翻。 当天晚上在酒楼,即便以陈啸庭的酒量,在十几号人轮番攻势下,最后也只能一溃千里。 虽然这顿酒是他请客,但喝酒之后去飘香楼,却是章橙和苟明安请的客。 原本陈啸庭是拒绝去这种地方的,但耐不住手下人怂恿,也就半推半就过去看了看。 当第二天陈啸庭昏沉从床上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在家中。 原来昨天半夜,当他快要干某些羞耻的事时,突然清醒了过来。 青楼女子可不能随便碰,要是染上什么病就麻烦了,这也是陈啸庭一直守身如玉的原因。 看见自己穿戴整洁,陈啸庭才真正放下心来,然后他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他走出房门,却见院子里满是雪花,昨晚又下了大雪。 “怎么不多穿些衣服,赶紧进去,别着凉了!”院子里的高二娘训斥道,一副让她不省心的样子。 陈啸庭无奈,然后才进了屋子去,将一件厚厚的棉衣穿上了身。 需要提一句的是,这件棉衣不是买的,仍旧是人郑家姑娘给他做的。 除了衙门里发的官服,陈啸庭从头到脚的行头,大多都是郑萱儿的恶心血。 想到这里,陈啸庭心里不由一暖,这样的女子他岂能辜负,岂能让她伤心? 于是他心中一动,出了房门后便往正堂去,只见里面陈大用和陈啸林正在算账。 第267章 热闹的陈府 陈大用和陈啸林两人算得很认真,陈啸林进了房门后便道:“爹,你们这是?” 陈大用指了指旁边一摞账册,便道:“现在已近年关,茶社的账册要对一遍!” 对账册?听到这话陈啸庭差点儿惊掉下巴,算账可和陈大用的人设不相符。 对于广德置下的茶社,陈啸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准备在陈啸林成亲时送给他做礼物。 毕竟,陈啸庭在卢阳已扎下了根,日后只会会在卢阳安家,广德这边的东西对他来讲已没什么用。 但这些陈啸庭都不会说,现在还不到时机,说了只会让陈啸林懒惰起来。 于是陈啸庭问道:“茶社经营怎么样?” 离开广德后陈啸庭就没管过茶社,此时才来过问一句。 陈大用答道:“粗略算了一下,今年茶社经营到现在,除去店面和人工,大概盈利有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银子,对陈家来说已是一笔巨款,毕竟当初陈大用一辈子积蓄都才二十两。 但是,也不是每间茶社都能赚钱,陈家茶社全靠陈啸庭的面子。 黑白两道都不敢造次,这才能安稳做生意,更何况还有许多人主动来捧场。 “还不错!”陈啸庭赞了句道。 这时陈小玉从房间外走来,手里提了一大壶热水,并往桌子上的茶壶中续水。 也就是陈家现在条件好了,在冬天才能喝上价值不菲的香茶,以往都是喝白开水或者普通茶叶。 将茶壶加满水后,陈小玉倒了一杯茶后递给陈啸庭道:“大哥,喝茶!” 陈大用和陈啸林此时位置旁边都摆了茶杯,所以陈小玉才先给陈啸庭倒茶。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便笑道:“小玉这么懂事,不知道以后要便宜那家小子!” 说道这里,陈啸庭转向陈大用道:“爹你可得好好算算,别把小玉的嫁妆算漏了!” 被自家兄长开玩笑,陈小玉立马满面红霞,然后一溜烟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这时陈大用才抬头道:“啸庭,你过来不会是为了调笑小玉的吧!” 差点儿把正事忘了,陈啸庭一拍脑门,然后道:“爹,我今天来确实又事和你商量!” 实际上,当陈啸庭做了官后,便很少和陈大用商量事了。 于是他追问道:“什么事?” 陈啸庭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缓缓道:“我和萱儿的事,近些日子您给张罗了吧!” 陈大用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便说道:“怎么这么快了?” 陈啸庭立马编出一个理由道:“萱儿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有人说闲话了!”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也确实是陈啸庭的心里话,只不过另外的理由他没说完。 为了掩盖自己回来的真实目的,拿娶小妾作幌子,也只有陈啸庭能干出来。 陈大用微微思索后,便点头道:“这事我去办,到时候就在家里张罗酒席,你看如何?” 如果只是简单娶小妾,肯定犯不着这么麻烦,但陈啸庭给的是郑萱儿平妻的位份,所以该有的排场还是要的。 对陈大用的安排,陈啸庭没有任何异议。 陈家开始张罗娶妻,而府城北面的陈府,此时一样热闹非凡。 冬天的活动方式很多,最常见的便是赏雪,陈家后花园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只不过,当初的府城五大家族,如今只剩了四家还在,其他想要起来的都被打压。 毕竟,当某些人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没人会再让利给他们,因为没人会嫌自己钱多地多。 而这四家之中,真正吃饱喝足的还是陈家,因为陈家在假药事件中牵扯最小。 陈家花园阁楼上,段国安放下了酒杯里的佳酿,感慨道:“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又是大丰收!” 这里的大丰收,不是指地里面的产出,而是在斗争中割其他小家族的羊毛。 杨远教垮台后,段国安就坐上了士绅第二把交椅,此时说话自然有些分量。 这次聚会只他们几个老家伙,各家年轻才俊们也都汇聚城府,只是他们几个待在阁楼上。 所以,陈本贤的目光,一直透过阁楼看向了下面谈话的年轻人们。 当然,陈本贤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儿子身上,这是他未来的接班人。 可这时,却听段国安道:“听说了没,百户所姓陈的又回来了!” 广德百户所的陈啸庭,给在座众人可留下了深刻印象,杨家可就毁在这厮手上。 而且近一年每次府城内有大风波,都和陈啸庭脱不了干系,这让段国安很是警惕。 原本他是想听陈本贤看法,但那知一旁的侯平山道:“陈啸庭去了卢阳,广德这边才安分了许久,他这般大张旗鼓过来,怕是来者不善?” 不只是陈啸庭,每次雍西千户所有人来,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近一些的,就是岳安府的舞弊案,差点儿连百户房文康都被拉了下去。 段国安于是对陈本贤道:“陈兄,你怎么看?” 实际上,陈本贤现在想到了一封信,一封从卢阳寄过来的信。 想到堂堂锦衣卫副千户,居然给自己来信,陈本贤都有些受宠若惊。 韩彧在信里告诉陈本贤,说他弟弟陈本良是被陈啸庭所杀,还说可以帮他报仇。 自己亲弟弟被杀,对陈本贤来说当然是深仇大恨,但因此而向陈啸庭寻仇,陈本贤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 更何况,虽然韩彧在信中说得有板有眼,但对陈啸庭是否是真凶他依然怀疑。 雍西千户所的事,陈本贤专门了解过,所以他更觉得这是韩彧在利用自己。 陈啸庭是沈岳的人,如果自己听了韩彧的话对陈啸庭下手,很可能会招来沈岳的报复。 面对段国安所问,陈本贤笑着答道:“咱们都老实本分做事,该往百户所交的例钱也没少过,不必担忧!” 陈本贤这话说了当没说,段国安听了也觉得很是无趣。 这时,排行老四的宁有言举起杯道:“来来来,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喝酒!” 四人心思各异,却在此时把杯碰在了一起,让下面年轻人看到后,还以为自己四家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原本对陈啸庭回广德不是很在意,但有了段国安这番担忧后,陈本贤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再上了一个台阶。 毕竟,他是真正的白莲教的反贼头目,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到访。 陈啸庭回广德,究竟是干嘛来的?成了陈本贤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他有渠道查证此事,对此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乃至于对眼前美景美酒已提不上兴趣。 但为了不表现出异样,陈本贤还是耐心度过了上午,在府上好生招待了段侯宁三家人之后,才将他们送出了府。 第268章 安排 锦衣血途第一卷广德之虎第61章安排一路往里走去,陈啸庭仍是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周文柱找自己做什么。 问这传话的差役也问不出什么,让陈啸庭的心也悬了起来,他这是做贼心虚。 王有田的死是他一手策划,如今也成了他最重大的秘密,比杀陈本良的后果更要命。 当陈啸庭见到周文柱时,还是在西厅书房之内,周文柱拿着笔在写东西。 “属下陈啸庭,参见百户大人!”陈啸庭右手按刀,单膝跪地道。 周文柱抬起头来,看了陈啸庭一眼后道:“起来吧!” 陈啸庭这才小心起身,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一边写着文书,周文柱同时道:“听说你从谢平那里,要到了银子?” 这时陈啸庭可不敢撒谎,老老实实道:“回禀大人……” 陈啸庭将事情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只说了自己如何逼迫谢平,后面杀人之事则半分未提。 听完之后,周文柱不由放下笔来,然后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私自盗用衙门封条,谁给你的胆子?” 唯有这一点说不过去,对此陈啸庭也很伤脑筋,但这种事也可大可小,就看周文柱怎么处理。 权衡利弊之后,陈啸庭索性跪地道:“大人,属下知罪,还请大人责罚!” 周文柱冷笑一声,却没有对此表态,而是继续拿起笔书写起来。 他本意是要磨陈啸庭这把刀,如今的结果看来,这把刀还是经得起磨的。 年轻人办事存在瑕疵,虽然可以宽容,但敢长的教训还是要的。 陈啸庭心里很没底,他可不想自己才收拾了王有田,上面又得罪了周文柱。 大概跪了有五分钟后,周文柱则再度开口道:“王有田身死的事,你怎么看?” 陈啸庭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就没稳住身子,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候周文柱问王有田的死因,让陈啸庭心头如同被撕了个口子,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嗯?”周文柱有些皱眉,陈啸庭的失态引起了他的注意。 额头隐有冷汗冒出,陈啸庭立马便道:“大人,脚麻了……” 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周文柱并未有更多怀疑,便道:“起来回话!” “谢大人!”陈啸庭装作艰难起身的样子,把戏给做全了。 锦衣卫消息渠道广泛,虽然陈啸庭自觉做事极端隐秘,但也不敢保证绝对没有疏漏的。 但他这些承受能力较强,虽然此时心里没底,但脸上还是平静无波澜。 只听他开口道:“大人,依属下愚见……王小旗之死,怕是白莲教人的报复!” “前些日子咱们捣毁了他们的泰西分舵,还将其天王抓了……这仇可结大了!” “加之在府衙审问高士杰时,咱又杀了不少白莲教的逆匪,这里面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 只听周文柱打断道:“所以,你是说白莲教的漏网之鱼,携仇报复才杀了王有田?” 陈啸庭点了点头,补充道:“不只是报复咱们锦衣卫,前几天此人还杀了几个官宦子弟,看样子对士人也怀恨在心!” 陈啸庭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带节奏,让周文柱倾向于是白莲教的仇杀,而非是牵涉其他因果。 陈啸庭的话有理有据,这也是周文柱一直以来的思路,两人可谓不谋而合。 这也让周文柱由衷欣赏陈啸庭,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识,绝对是难能可贵的。 如今陈啸庭斗过了谢平,也证明了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让周文柱对他的评价也更全面。 正是因为如此,周文柱才不得不感叹,千户大人在识人方面确要比他高明。 可惜是千户要重用的人,否则周文柱真想将陈啸庭调入自己直属小旗,那样他就省心多了。 眼中满是惋惜,周文柱同时道:“不错,最近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张震山一起做事,协助他将贼人缉拿!” 百户大人亲自的指派任务,还让他却协助张震山,这可是难得的礼遇。 要知道,只有小旗官一级的人,才有资格去协助总旗官的。 陈啸庭抱拳行礼道:“谢大人栽培,属下定不负大人重托!” 谁知周文柱却道:“陈啸庭,千户大人很看重你,不要让他失望!” 这句话,无疑更让陈啸庭感到震撼,自己不应该已经被遗忘了吗? 紧接着他心中便是狂喜! 若周文柱是因为沈岳的态度,才容忍他在西宁街和三才会胡闹的话,那么一切就更能说得通了。 深呼吸后,陈啸庭缓缓道:“属下不会让千户大人失望,也不会让百户大人失望!” 开玩笑,就算是有沈岳看重,但现在他还在周文柱手里当差,该拍的马匹一点儿都不能少。 周文柱摆了摆手,然后才道:“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收获颇丰,陈啸庭也是满心欢喜,向周文柱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周文柱才喃喃道:“这小子有古怪,刚刚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 不得不说,周文柱能做的这个位置上来,其本身的洞察力真不是盖的。 仅仅透过陈啸庭一点点失常举动,便判断陈啸庭有问题。 但他也不予去深究,毕竟谁还没个秘密,现在要紧的是调查白莲教杀手。 周文柱刚刚书写的文书,就是想沈岳详细禀报情况的,事情该怎么办他还得请示上级。 离开周文柱的大堂后,陈啸庭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行此险招了……陈啸庭心中如是想到。 只要有人稍稍联想,王有田死了对谁有利,那么矛头很容易就会引到陈啸庭这边来,这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是叫协助张震山,于是陈啸庭也不走远,直接左转便是张震山的大堂。 “让我协助也是好事,我就能更容易引导调查的方向,自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陈啸庭喃喃道。 进入大堂,便见张震山一人独坐高案之后,扶额正在愁思。 “参见大人!”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张震山抬起头来,满是疲倦问道:“你来做什么?” 陈啸庭答道:“百户大人让我来协助大人,缉拿白莲教逆贼!” 张震山眼中精芒一闪,此时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百户大人派一个校尉来协助自己。 盯了陈啸庭好一会儿,发现对方不似在开玩笑后,张震山才接受了这事实。 但这给他的冲击更大,周百户是有多看重陈啸庭,才会给他这么个机会! “小子,最近你是意气风发,但有句话叫树大招风,你可得警觉了!”张震山缓缓道。 按照百户所里的规矩,一个新校尉想要往上爬,在成为校尉后第一步就是调入百户直属小旗,但此时还是一个校尉。 可很多人干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就如陈大用一般,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校尉。 就算调入直属小旗中,还得干的好才有升任小旗的资格,就如刘玉才这般。 现在陈啸庭跨过了这两步,享有了小旗官才有的协助总旗官做事的资格,其实也很让张震山惊讶。 但张震山不知道,陈啸庭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周文柱的直属小旗,因他已经被千户看上了。 面对张震山的忠告,陈啸庭很是郑重道:“谢大人提点,属下省得!” 第269章 平妻 自从陈啸庭决定娶妻之后,陈家就开始忙着张罗起来。 娶郑萱儿过门是陈啸庭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一方面是给郑萱儿一个名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迷惑陈家。 一旦让陈家察觉什么,他接下来的工作就难办了,至少对陈啸庭来说是这样。 但陈啸庭不会想到,陈本贤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所以陈啸庭做这些基本没用。 但不管怎么说,人是高兴的就好。 比如陈啸庭现在,一身红色礼服的他,正站在院子里招待宾客。 今日受邀前来的都是陈大用好友,这些叔叔辈的人见了陈啸庭后,一个个都赞不绝口,就差把他夸为武曲星下凡。 为了分担陈啸庭的尴尬,也可能是想在老朋友面前显摆,陈大用主动帮陈啸庭分担了活力。 “老陈,恭喜恭喜!” 陈大用满面笑容,然后道:“这边坐,这边坐!” 等章橙云青峰等人陆续到来,陈啸庭才有了聊天的人,和叔叔辈的人是聊不到一起去的。 这时,只听章橙道:“陈老弟,你这杯喜酒可真是难等!” 陈啸庭不由笑道:“再难等的喜酒,不也被你们等到了!” 随即赵英插话道:“只是庭哥,你这怎么说成亲就成亲,未免也太快了些!” 一旁的余有平不由插话道:“不会是郑家姑娘太美,庭哥已经等不及了吧!” 现在是大喜的日子,所以余有平才敢开陈啸庭的玩笑,放在以往给他胆子都不敢。 这时陈啸庭也开心,不由笑道:“我不像你们,飘香楼这些地方处处留情,把亲事反倒抛在了一边!” 众人不由大笑起来的,把年轻人的朝气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旁边的叔父辈人物,看着陈啸庭在一众年轻人中,举手投足间引领了谈话节奏。 于是他们纷纷感慨,似陈啸庭这般的年轻人,天生就是当官的料。 而在不远处的郑家,郑萱儿的闺房之内,她的母亲正在给她梳妆打扮。 但此时,郑萱儿母亲王兰面带泪水道:“女儿,委屈你了!” 原本郑萱儿是很高兴的,虽然名分上不是正妻,但能嫁给陈啸庭她也心满意足了。 在这个时代,想嫁给自己所爱的人,本就是极为奢侈的。 听了母亲这话,郑萱儿便道:“娘,女儿不委屈,你也不要哭了!” 听着女儿这话,王兰更是显得心疼,自己女儿这么水灵,却是嫁给陈家小子做小。 一边为女儿梳着头发,王兰一边摸着眼泪道:“娘知道,你一门心思想嫁给的陈家陈家小子,真是个傻姑娘!” 其实想来,郑萱儿不但有些“傻”,同时还很大胆。 在男女有别的大环境下,未婚之前她给陈啸庭送了那么多东西,正常来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时,房门外传来的郑简声音道:“好了没?迎亲队伍都快过来了!” 母女二人这才的加快了动作,虽然舍不得自己女儿,但王兰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而在房门外,郑家父子表情也很复杂,反正他们很难说开心得起来。 还是郑定要想得通一些,只听他道:“爹,啸庭他这也是明媒正娶,萱儿也不算委屈!” 如果真的是妾的话,根本不需要来迎亲的,陈啸庭给足了的郑家面子。 此时郑简也点了点头,现实来讲,女儿嫁给陈啸庭做小也不委屈。 百户衙门里都在传,说要不了多久陈啸庭就要升总旗,如此年纪未来放百户大有可能。 嫁给百户做平妻,郑简甚至觉得自己赚了,到时候借着这层关系,他郑家也能提高门户。 皆大欢喜的事,只是碍于面子上一点不光彩,才让郑简直到现在都是一副苦瓜脸。 没过一会儿,便听便听巷子里传来吹打声,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上面蒙了大红喜布,抬轿的则是的余有平的杨月行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而郑家院子里面,盖好喜帕的郑萱儿也被王兰搀扶出来,当陈啸庭走进院子中间后,就把人交到了他手里。 这也是陈啸庭穿越以来,第一次郑重其事牵女孩子的手。 陈啸庭面不改色,喜帕下郑萱儿脸上却泛起了红霞,但在娇羞同时更多还是幸福。 按照礼制走完流程,陈啸庭即将牵着郑萱儿出郑家门时,却听郑定走上来道:“对我妹妹要好!” 这话不只是郑定说的,更是不远处台阶上,郑简老两口想说的。 于是陈啸庭握紧了郑萱儿的手,郑重道:“我以妻礼待她!” 这话虽然简单,但却让身侧的郑萱儿身体一颤,她的心更被陈啸庭俘获了。 其实,陈啸庭完全可以给郑萱儿正妻名分,但因徐有慧的缘故,他才把这个位置空了出来。 一顶花轿,郑萱儿被抬离了的生活十多年的家,来到了往后一辈子的家。 在对陈大用老两口行三拜九叩之礼后,郑萱儿被送入了洞房之内,也就是陈啸庭的卧房。 接下来就是准备酒席,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好在今日没有下雪。 今日到来的宾客,除了陈大用的老兄弟们,以及他们两口子各自的亲戚,其余都是陈啸庭的好友。 而百户周文柱,以及三位总旗官都只送了贺礼,均没有到场喝酒。 倒不是他们不给面子,而是因为陈啸庭取的是平妻,他们也就没必要过来,这是时代的规矩。 但对陈啸庭来说这样也好,陈家院子里都是亲朋,这些当官的来了反倒拘束。 章橙和苟明安能来,便足够陈啸庭高兴了。 “来,敬新郎官一杯!”章橙举杯吆喝道。 随即众校尉皆举杯,可却不是一起喝,而是挨个儿往陈啸庭跟前凑。 刘建平此时成了陈啸庭专职酒保,一杯一杯替上司满上,然后看着他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喝了几轮之后,哪怕陈啸庭铁打的身子,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 假意出恭之后,陈啸庭便往洞房里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进了房间陈啸庭就吐了,二十多号人轮番上阵搞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见陈啸庭扶墙呕吐,坐在床上的郑萱儿顿时紧张起来,此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陈啸庭现在脑子很清醒,所以当他吐完后,整个人就好受了许多。 这时他听到墙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当即怒斥道:“那个王八蛋敢听墙根,滚……都滚!” 听到这话,外面赵英等人吓得屁滚尿流,然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其实到了现在,陈啸庭心里也满是火热,他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当陈啸庭越来越靠近,盖头下的郑萱儿也越发紧张,直到陈啸庭掀开盖头问道:“饿了吗?” 仔细一想后,郑萱儿点头道:“饿了!” 两顿没吃饭,这个时候自然饿了,陈啸庭并不急于这一时。 只见他拿起一个西饼,递到郑萱儿面前道:“吃吧!” 于是,两人成了夫妻后,一起做的第一件事是吃东西。 第270章 谢平会主 西宁街,紫云酒楼。 这里是三才会最大的产业,现如今三才会已被会主谢平完全控制,这里差不多成了他的私产。 当陈啸庭一身常服,带着刘建平几人来到这里时,便见里面宾客满座。 他们一身寻常百姓服装,虽然个个英武不凡,但也没有引起所有人围观,更不可能造成轰动。 “确定谢平今天在这里了?”进门之前陈啸庭问道。 刘建平则在一旁道:“没错,谢平下午都在这里喝酒,大冷的天他很会享受!”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时候便见跑堂小厮迎了过来,然后小声道:“几位客官,吃点儿什么?可要住店?” 居然没认出自己来,这让陈啸庭微微错愕,毕竟当初他在三才会几乎无人不知。 所谓人走茶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陈啸庭微微自嘲道。 “我们找人!”陈啸庭平静道。 一听是找人的,跑堂小厮脸上笑容顿时消失,颇为不耐道:“那你们自便吧!” 随即这小厮便要离开,这时刘建平忍不住想要揍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却被陈啸庭一把拦住。 小厮看到有人想揍自己,心里顿时觉得好笑,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三才会的地盘? 当然,跑堂小厮也不会主动惹事,所以他露出不屑的表情后就离开了。 “这混账东西,大人你就不该拦着我!”刘建平低声骂道。 陈啸庭平静道:“我们是来谈事的,不是动手打人的!” 随即陈啸庭走进了酒楼大堂,直接就往二楼上去,谢平就在二楼靠窗的包厢里面。 一行人上了二楼,陈啸庭随便扫了一眼,便看见一处包厢外站着几名喽啰。 是这里无疑,于是陈啸庭带着刘建平和牧长歌,便往那处包厢走去。 没等陈啸庭靠近,其中帮众便呵斥道:“这里已经有人了,赶紧走开!” “我们是来找人,这里我们要进去找找!”陈啸庭笑道,仿佛面对的不是地痞恶棍一样。 正当这些三才会帮众人要发火,刘建平和牧长歌两人举起了自己腰牌,看得对面几名帮众楞在了原地。 锦衣卫的腰牌,这些人是再熟悉不过,原本他们想要动手驱赶,现在则变成了作揖的手势。 “大人,你们这是……” 虽然是被刘建平二人下住,但这喽啰问话时,目光却是看向的陈啸庭。 只听陈啸庭道:“我找你们会主!” 按道理说,锦衣卫普通校尉,不是随便就能见谢平的,但陈啸庭看起来就不是普通校尉。 “大人稍待,我这就去通禀!”为首帮众陪笑道。 没过一会儿,谢平便从房间里出来,脸色看起来很是不爽。 方才进去传话的帮众,此时也满脸凝重之色,谁知道会主正喝在兴头上。 可当看清来人是谁后,谢平脸色怒容瞬间消失,转而被笑容堆满。 只听谢平爽朗道:“我当是哪位贵客登门,原来是陈大人,稀客稀客!” 陈啸庭负手而立,便道:“我看谢会主方才的样子,可不像是迎接贵客!” 谢平连连讪笑缓解尴尬,然后便听他道:“大人这是哪里话,自大人走后,在下就少了一位贵客了!” “大人,里边请!” 被谢平迎进了包厢,此时桌上正摆有山珍海味,都是紫云楼的招牌菜。 当两人落座后,谢平正要给陈啸庭倒酒,却被后者伸手拦住了。 只听陈啸庭平静道:“谢会主,咱俩当初也是不打不相识,到如今也算是老朋友了!” “今天我来你这里,不是来喝你酒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不要弄了!” 陈啸庭如此郑重其事,这让谢平非常不适应,这不该是老朋友重逢的情形。 放下酒壶后,谢平慢慢坐回了位置,目光平静看向陈啸庭。 “既然不是叙旧,那么敢问大人,今日为何前来?”谢平悠然道。 陈啸庭便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谢平不由道:“大人请讲!” 陈啸庭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便道:“去年陈家集,那批兵器在哪里?” 听得这话,谢平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只听谢平道:“大人,什么兵器?” 陈啸庭自不会顺着他的思路说,只见声音低沉道:“谢会主,你和我装糊涂?” 还别说,虽然谢平如今掌握三才会,实打实一方土皇帝,但面对陈啸庭还是有些发怵。 但既然决定装糊涂,谢平就不会半途而废,只见他苦着脸道:“大人,我真不知道什么兵器!” 陈啸庭也不傻,和谢平磨牙没有半点儿意思,于是他冷声道:“谢会主,你要知道……本官一向先礼后兵,你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谢平嘴角微微抽动,但最终还是道:“大人,小人没见过什么兵器!” 二人对视良久,房间内变得很安静,安静中又仿佛杀伐不断。 不一会儿,陈啸庭便道:“真的不改口了?” 这话听得谢平有些错愕,内心挣扎之后,谢平便道:“大人恕罪,卑职确实不知!” 陈啸庭叹了口气后,站起身后便道:“谢会主,好自为之吧!” 然后陈啸庭不再多说,便往包厢外走去,这是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的架势。 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争执,但带给谢平的压力却极大,陈啸庭的个性他是知道的。 可知道又能怎么办?难不成他谢平还敢对陈啸庭怎么样? 坐在原地,谢平心里虽然忐忑异常,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因为他根本不敢动,也不敢交代事实。 最终,陈啸庭没有停留离开了,房间内唯独留下谢平沉思。 而离开包厢后,外面的帮众们自发让开道路,对锦衣卫他们可不敢造次。 “大人,咱们就这么走了?”刘建平问道。 陈啸庭脚下速度不变,同时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通就得换个方式!” “换个方式?”刘建平有些不解。 除了酒楼后,陈啸庭回望了一眼二楼包厢后,便径直往街道对面的茶社走去。 这个时候喝茶?刘建平二人更为不解,但却没多说什么。 才进了茶社之后,还没等陈啸庭落座,便有两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走来。 这两人刘建平认识,是广德百户所的小旗官,一位名叫章橙,另一位名叫笱明安。 “陈小旗,谈的怎么样?” 陈啸庭叹口气后,便道:“自作孽,不可活……” “谢会主既然冥顽不灵,也就不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变冷到:“给我抓人!” 这话杀气腾腾,让刘建平二人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陈大人。 第271章 大牢之问 西宁街仍旧一片平静,紫云楼的生意依旧热闹,一切都与平常无半分不同。 可就在这时,西宁街两头都传来纷闹声,却是两队锦衣卫的人手杀将过来。 动作迅速得让人不敢相信,一会儿就将紫云楼控制住,或者说紫云楼本就是被他们包围住的。 二楼包厢之内,章橙带着手下校尉,站在门口对谢平道:“谢会主,跟我们走一趟吧!” 跟锦衣卫走一趟意味着什么,谢平再清楚不过。 此时他有些不甘心,当初耗费了那么大代价,他才彻底在锦衣卫面前洗白,可现在却要再进锦衣卫大牢。 看着章橙,谢平不由苦笑道:“章大人,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啸庭毕竟调走了,这时章橙还替陈啸庭帮忙,很难说有什么好处。 这时只听章橙道:“朋友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说道这里,章橙也不想多废话,于是他冷喝道:“带走!” 堂堂三才会主,广德府城内的大人物,就这样被章橙押送走了。 如果是在去年三才会势大时,章橙要动谢平还需要掂量一下,但现在三才会被百户所打压,所以根本没人站出来反抗。的 而那些谢平的死忠,则在行动开始之前就被控制,此时恐怕已经到了百户衙门。 谢平也不例外,没一会儿便被带到了百户,随即被关进了最深的几处大牢之一。 站在牢房之内,谢平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这是他第二次进锦衣卫大牢。 这一次,再度因为兵器的事进来,让谢平察觉到了巨大危机。 去年因为兵器,他差点儿就被刘玉才坑死,还好当初和陈啸庭达成了的约定。 可为什么陈啸庭现在又追究此事?谢平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才是他恐惧的来源。 这时,牢房甬道内传来脚步,谢平仔细一听判断应该有三个人。 会是那三个人?谢平稍稍一想,脑中便冒出方才包厢内的三张面孔。 于是谢平望向甬道拐角处,果然便见陈啸庭一声官服,头戴皮质官帽转身过来。 当陈啸庭继续靠近,谢平便先开口道:“陈大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站住脚步,陈啸庭拨动了一下挡在面前的刀柄,沉声道:“既然谢会主在紫云楼不愿开口,那陈某就只能给你换个地方谈了!” 谢平顿时语结,他完全没有想到,陈啸庭下手的动作会这么快。 刚刚才从包厢出去不久,立马就派人把他给抓了,生怕他跑了似的。 也正因这一点,谢平想起来才更觉恐怖,这几这是摊上大事了。 但和陈啸庭的对话还要继续,谢平便道:“大人,您说的兵器当时我让手下人买了,确实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陈啸庭则问道:“交给你手下谁?” 谢平根本没有多想,便道:“大人,此事我交给了张武去办,但他现在死了!” 张武是谢平杀的,毕竟谢平和白莲教有勾结,张武是唯一知情的外人。 所以,谢平如此一说便是死无对证,可惜陈啸庭不会顺着谢平思路走。 只听陈啸庭道:“既然你不知道兵器去了哪里,那你该知道兵器怎么来的吧?”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当初林府的人说,兵器是你运到林府来的!” 听到这话,谢平心底就骂开了,当初他只想着的将兵器带走,却没想过处理这些问题。 兵器那里来的?这是谢平最大的秘密,难道自己是白莲教反贼的事也要跟人说? 当初为了洗白自己,教中信徒不知死了多少,这次陈本贤还会保住自己? 见谢平不说话,陈啸庭当即喝问道:“说!” 谢平咬紧牙关,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为了击垮谢平的心防,陈啸庭做了充分的准备,只听他接着道:“你的兵器,是从陈本贤那里来的吧?” 听得这话,谢平犹如晴天霹雳,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但他那里知道,陈啸庭之所以猜测他兵器来自陈本贤,是因为陈本贤是广德区域的兵器经销商。 见了谢平如此表现,陈啸庭便沉声道:“看来我猜对了!” 但谢平终究不是常人,在陈啸庭拿出证据之前,他还是不会招供出陈本贤来的。 也察觉到了谢平的心思,便听陈啸庭道:“谢会主,不如老实交代了,本官仍可保你无罪!” 实际上到了现在,谢平大致已经知道,这次陈啸庭是冲着陈本贤来的。 问题出在那里?难道是陈本贤自己暴露了?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谢平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陈本贤的身份谁会怀疑他是白莲教反贼? “大人,兵器是小人派张武从卢阳黑市上买来的,具体来源地只有张武才知道!”谢平无奈道。 这时陈啸庭微微摇头,然后道:“谢会主,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逼我不念旧情啊!” 严格来讲,陈家的茶社生意兴隆,这里面谢平肯定是有助力的。 但可惜的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这点儿各取所需的情谊不值一提。 陈啸庭威胁意味很明显,后面可能遭受的酷刑谢平已经可以预见,但他却真的不敢招供。 一旦把陈本贤招供出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谢平到时候一样得完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招供保你无事,否则后果你知道!”陈啸庭冷声道。 在陈啸庭逼视的目光下,谢平郑重道:“大人,兵器是张武一人周转,具体事情在下并不清楚!” 听得这话,陈啸庭再度问道:“你想清楚了” 谢平不再说话,陈啸庭在此也不多停留,径直便转身离开了。 原地,刘建平扭了扭脖子,对谢平冷笑道:“陈大人给你面子你不兜着,接下来就让我来陪你玩!” 接下来肯定是大刑伺候,谢平此时那还有工夫斗嘴,只想着如何熬过的这段苦日子。 同时谢平也在心里祈祷,陈本贤能够再度创造奇迹,再度把自己从锦衣卫大牢里捞出去。 当陈啸庭从大牢里出来后,便径直往周文柱大堂去了。 谢平毕竟是三才会主,他被抓了整个西宁街都会乱套,周文柱正在头疼扶谁上位。 为了让周文柱心里好受些,陈啸庭进了大堂后便道:“大人,根据谢平的反应,卑职已经可以确定,去年查到的兵器就是陈本贤处来的!” 总算是有了成果,周文柱点头后道:“如今三才会中无人可用啊!” 这话就让陈啸庭感到不解,三才会中人手不少,离了谢平难道就不转了? 想了想后,陈啸庭便道:“当初三才会当家之一的李文,大人觉得如何?” 第272章 准备 虽然陈啸庭的官不是很大,但他现在需要亲自做的事却很少,即便他现在身负重任。 即便需要他做的,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比如现在吃点心。 点心是广德最老字号徐家的,陈啸庭此时躺在房间内土炕上,长着嘴巴让郑萱儿给他喂着。 “味道不错!”陈啸庭夸赞道。 如今两人成婚已有七八日,别看陈啸庭在外面对人严苛,但对郑萱儿却温柔备至。 所以郑萱儿此时全在幸福中,只听她道:“庭哥,这是啸林昨天买回来的,我特意给你留的!” 这两天陈啸庭都没回家过,现在回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让陈啸庭感觉也挺不错。 于是他伸出手捏了捏郑萱儿脸蛋,然后道:“那就谢谢萱儿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将郑萱儿手里的糕点盒子拿开,将她拥入怀中后道:“来来来,咱们商量点儿事!” 说道这里陈啸庭就要动手动脚,吓得郑萱儿就要往外挣脱,大白天做那事儿谁都好意思。 也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高二娘敲门声音道:“午饭好了!” 于是房间内两人才停下了动作,郑萱儿更是尴尬得不行,陈啸庭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这边陈啸庭日子滋润,但待在书房内的陈本贤,此时却急的不行。 谢平被锦衣卫抓了,这让陈本贤感到一丝不妙,所以他立马派人去查怎么回事。 而这种等待结果的煎熬,却是让陈本贤难受得不行,他这家大业大的可不想出一点事。 到现在,陈本贤已经等了一上午,越往后等他心里也就越急。 而在这时,房间内响起一个声音道:“神使大人,属下已经查了!” 陈本贤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随即那个声音便道:“属下查出来的结果,锦衣卫之所以抓了谢平,是对的去年事件的清算!” “去年的事过了这么久才清算?”陈本贤反问道。 这确实是不合理的一点,等了一会儿后那个声音才道:“锦衣卫中安插人手是这么说的,谢平此时被关在大牢深处,咱们的人接触不到!” 不得不说陈本贤是老狐狸,虽然调查出的结果是这样,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于是他问道:“你说,那陈啸庭是为了回来娶小老婆,还是为了收拾谢平!” 暗中那声音便道:“属下以为兼而有之,不管是清算谢平还是娶小老婆,都是小事!” 陈本贤对此没有表态,但好一会后才听他道:“但愿如此吧!” 暗中那声音没有说话,虽然白莲教的摊子铺得很大,但其实力也是很有限的。 “你退下吧!”陈本贤沉声道。 过了一会儿后,陈本贤才低声道:“收拾谢平,这个时候收拾谢平,沈岳难不成吃太饱了?” 去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沈岳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来动谢平,这是很没有意义的事。 再有一个,韩彧送过来的这封信,也让沈岳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自己很可能卷入两位副千户争斗中去了。 换句话说,虽然陈本贤觉得自己摊上事了,但却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还是那句话,他陈本贤一府望族之首,堂堂举人功名在身,又怎会和白莲教反贼扯上瓜葛呢? 站起身来,陈啸庭往书房大门外走去,这处府上的禁忌之地显得特别安静。 当他来到西院时,正发现小儿子正在书房内看书,旁边先生则耐心教导着。 当陈本贤进了房间之后,坐在椅子上的先生便起身行礼道:“学生见过的陈员外!” 教书先生虽比陈本贤年长,但其只有秀才功名,所以对陈本贤毕恭毕敬。 “郑先生,我儿今日学的如何?”陈本贤沉声问道。 郑先生想了想后便道:“公子还算认真,今日已能被背下全部弟子规了!” 说到这里,郑先生还有些洋洋得意,这可把一边的陈长阳吓到了,弟子规他只是粗略能背下而已。 原本陈长阳以为自己老爹会抽一句让自己的背,但现实却不是这样,只听陈本贤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同时也得出去走走,增长见闻才行!” 说到这里,陈本贤沉声道:“先生既读圣贤书,便该懂得知行合一的道理,所以明日你带长阳到乡下看看,整天待在府里能读出什么!” 虽然对这个决定感到突兀,但道理是无可反驳的,所以郑先生道:“陈员外如此深明大义,学生佩服!” 陈本贤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理会自己儿子想抗争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家里可能会出事,把儿子送到乡下去,也算给陈家留了个根儿。 这里所谓的乡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乡下,而是白莲教在广德的老巢,被陈本贤如此称呼而已。 到时将人送到,陈本贤也会将郑先生灭口,到时候伪装劫匪杀人的情形,就能让陈长阳由明转暗。 离开儿子书房后,当陈本贤遇到管家之后,没等他说话管家却先道:“老爷,段老爷他们请你过府喝茶,说是要和你商讨打压三才会的事!” 会主谢平被抓入狱,眼下三才会群龙无首,正是他们全力打压的好时机。 即便三才会是锦衣卫养的狗,但若是他们把这条狗杀了,百户所又能将他们如何? 虽然想起来很美好,但陈本贤那里会有掺和的想法,谢平就是替他掌握的三才会。 三才会替锦衣卫收取例钱,但三才会的势力很多时候却为陈本贤所用。 去年广德府衙公审高士杰,当时陈本贤能迅速调集那么多人手围困府衙,靠的就是三才会的地下实力。 当然这些事情是机密,即便那些参与此事的三才会帮众,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喝茶,喝个屁!”陈本贤怒骂道。 说脏话在陈本贤身上很少见,可想而知他此时心情有多差,管家此时也不敢多嘴插话。 “你去合计一下府上现银,以及钱庄里能动的现银有多少,全部给我集中起来!”陈本贤沉着脸道。 这时管家问道:“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这话恰恰问错了,便听陈本贤冷声道:“赶紧去!” 第273章 逼出来的异常 广德百户所大堂内,周文柱坐在大堂上首,下面这是百户所内三位总旗。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初一,对陈本贤的调查已持续了快半个月,如今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其实按理说该几位总旗主动报告,但因没有突破性进展,陈周文柱只能主动召集他们。 坐在大堂左右椅子上,无论是曲正豪和徐成望班兴安,此时心里都有些焦灼。 接下来要谈肯定和陈本贤有关,可这半个月过去后,他们却没多少进展。 周文柱的脾气可不太好,等会儿一顿臭骂避免不了,严重一些甚至还会被训斥。 这里的训斥,是锦衣卫内部上级对下级的正式警告,和一般骂娘的话是有区别的。 “怎么,都哑巴了?”周文柱冷声道,语气森寒得有些吓人。 这不怪他如此生气,办陈本贤是打击韩彧最直接的方式,对周文柱来说很重要。 班兴安是周文柱提拔起来的,这时他先答话道:“大人,陈家的生意都挺正常,一些小毛病都是咱们默许的,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 这是事实,陈本贤虽然势大,但要想在广德府城混下去,大体上还是要照锦衣卫的规矩来。 但这话不是周文柱想听的,只听他道:“没有问题就要去发现问题,不然要你们脑子有什么用?” 如果周文柱这样说的话,在座众人只能理解为,这是要他们去构陷陈家。 “大人,卑职明白了!”曲正豪站起身道。 “要是您早这么说,要收拾陈家还不简单,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敲他一笔!” 之前周文柱交代任务时,告诉曲正豪的等人是要敲打陈家,并没有说陈家和白莲教有勾结。 这时周文柱却道:“这时候再去构陷,还来得及吗?” 说道这里,周文柱声音不由提高道:“不一定是查陈家的问题,这半个也月过去,你们就没发现一点异常情况?” “有时候发现问题,就是在那些不经意的地方,在那些我们会忽略的地方!” 说这话时,周文柱想到子的是陈啸庭在卢阳查陈本贤,当时就是因为周家铺账册上的矛盾然后发现问题。 看着三人陷入沉思,周文柱接着又道:“这半个月来,你们手下的人给你们传递的消息,以及你们自己看到的某些东西,那些关于陈家的线索中,有那些是不正常的?奇怪的?” 周文柱说了这么多话,却把问题越说越玄乎,让几位总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为了有个交代,只听班兴安道:“大人,卑职确实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周文柱立马来了的兴趣,当即问道:“那里不对劲?” 于是班兴安便道:“大人,卑职手下上报的消息中,说陈家商铺在西城开的铁匠铺子,三天前关门了!” “陈家铁匠铺在城内有口碑,眼下匆匆关门,卑职觉得蹊跷!”班兴安作深思道。 周文柱点了点头,铁匠铺和兵器有联系,这时候关门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在其中。 得到周文柱的认可,班兴安心里才松了口气,反倒让曲正豪和徐成望紧张起来。 他二人在百户所地位本就逊于班兴安,若是眼下不交代些有用的东西,地位只会一降再降。 “你们两个,就没什么想说的?”周文柱沉声问道。 这话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觉,曲徐二人此时都搜肠刮肚,仔细回想着手下人之前的上报。 徐成望运气要好一点点,只听他道:“大人,陈家最近替换了一批下人,不知这算不算异常之处!” 周文柱立马追问道:“替换的下人是男是女?” 徐成望想了想后,便道:“这卑职没有注意,想来也该是男仆才对!” 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陈家那么大的宅院,替换仆人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听在周文柱耳中,却是大大的好消息,替换仆人很可能是做内部清理。 其实发展到这一步,就算他们再说些稀松平常的事,周文柱都会自动脑补出些事来。 曲正豪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套路,于是在他脑子里也冒出了个想法。 等徐成望坐下后,曲正豪便开口道:“大人,卑职也有发现!” 怎么一有发现全都来了,周文柱心里正在嘀咕,却见到大堂外陈啸庭风风火火走来。 这时曲正豪正要讲话,见到陈啸庭过来便停了下来,然后把目光盯向了进来的陈啸庭。 陈啸庭知道里面在开会,见自己进来后就没人说话了,便开口道:“诸位大人继续,卑职是来旁听的!”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走到一处椅子面前随意坐下,也只有他才有这资格随意处之。 这时周文柱再度将目光扫向曲正豪,然后道:“说吧!” 实际上曲正豪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但还是道:“大人,陈家少爷游学去了,这大冬天的……” “而且……咱们的人跟踪到陈家集后,就跟丢了!”曲正豪有些尴尬。 跟丢人其实不算稀奇,但眼下是他曲正豪的手下跟丢了,自然是他面子上挂不住。 周文柱这时可没工夫发怒,同样在这里他也察觉到不对之处。 虽然三位总旗说的都有线索,可周文柱却无法把他们串联起来,所以此时他显得特别的难受。 而这时,当听了曲正豪的话后,陈啸庭脑中却冒出了个想法。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对周文柱道:“大人,卑职知道陈家的软肋在何处了!” 陈啸庭有了猜测,这让周文柱感到心神一阵,当即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陈啸庭站起身来,对周文柱行礼后道:“大人你可知道,当初谢平手下那批兵器,也是在陈家集被发现的!” 周文柱沉思之后,便道:“你的意思是说,陈家集有古怪?” 陈啸庭当即道:“卑职认为是的,陈家集在东乡县,看起来和陈本贤毫无关系,但却偏偏有个“陈”字!”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老窝,大人稍稍一查便可知道!”陈啸庭平静道。 老窝?这个词听起来很怪,陈本贤士绅之首要说明老窝?三位总旗皆如是想道。 周文柱当即派人去查陈家底细,他此时也有些期待,若是陈家集真和陈家有牵连,那这个地方就必须要严查。 时间逐渐过去,房间内的三位总旗还不清楚状况,而陈啸庭和周文柱则等着结果。 最终,张成发在案牍库中查到,陈家三代之前世居东乡县,陈家集! 确认了这一点后,陈啸庭当即道:“大人,让我去一趟吧!” 周文柱现在只想办成事,既然有陈啸庭这么个得力干将,他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周文柱便道:“本官会派人协助,你放心去吧,广德有本官亲自看着!” 如此兴师动众?广德还要百户大人亲自看着?这话听得让人有种窒息感。 第274章 林府 陈家集位于东乡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 这次去陈家集,除了陈啸庭自己的手下的校尉,周文柱再度派出了苟明安和章橙。 对周文柱来说,他只要陈啸庭把差事办好,所以他会竭尽全力支持。 章橙和苟明安一向和陈啸庭交好,让这二人协助于他,是最好的搭配。 他们这次行动并未穿官服,但却把家伙事儿都带足了,为的就是应对最危急的情况。 这次是来查白莲教反贼,这些人会拼命,所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现在苟明安和章橙都不清楚情况,为了让他二人有些准备,所以陈啸庭要先漏点儿风给他们。 距离陈家集不远的马坡驿,在最高的那处阁楼里,桌子一周只团坐了小旗官三人。 陈啸庭将章橙二人面前茶杯满上后,便开口道:“两位,这次去陈家集,咱们要抓的可能是白莲教反贼!” 虽然知道陈啸庭把自己叫到这里会有话说,但谁也没预料到会出现白莲教的字眼,这让他们自然就紧张起来。 “陈大人,陈家集会有白莲教反贼?”章橙满是不信道。 去年百户所在的广德着重打击了白莲教,让他们损失惨重,其打击全面性可谓罕见。 但现在又冒出了白莲教反贼,这让章橙和苟明安有些沮丧,难道之前努力都白费了? 他们的感受陈啸庭无法体会,因为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白莲教势力在广德依旧庞大。 只听他接着道:“若是真有白莲教反贼,就注定有一场恶仗要打,你们要坐好准备!” 章橙和苟明安点头后,陈啸庭接着道:“为防止走漏风声,你们只能让手下人校尉差役警惕起来,但不能让他们知道真实情况!” 这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连他们两位小旗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想而知保密要求多么严格。 “我们明白!”章橙郑重答道。 …………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初四,中午。 陈家集的林府,此时一派紧张之景象,林府老爷林庆之病倒了。 林庆之是三才会主谢平的老丈人,住在陈家集无人敢惹,平日里威风不断的他此时却倒在了病榻上。 可惜,女婿谢平如今下狱,林庆之床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至于女儿和外孙,林庆之近五年只见过两次,对其行踪林庆之完全不知。 而府上的管事和奴仆们,都是谢平帮他请的,如今在他重病之际却无人关怀他。 病榻上,林庆之挣扎着喊道:“女……女儿啊!” “我……我的……小孙孙!” 林庆之在里面垂死之际,房间外林府的下人们,此时一个个都忙碌着。 他们已为林庆之准备好了棺材,一口超大型号的棺材,一看外观就知道值不少钱。 林府此时的管事名叫张大全,他的眼睛像一双鹰眼,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这样的人能成为林府管事也是奇闻,但偏偏谢平就把他请来。 这时张大全正指挥着人手,从偏房内搬出一批兵器,然后往棺材里安放好。 “张管事,东西都放到棺材里去了!”一名家仆打扮的人上前道。 张大全瞥了一眼后,便道:“还差点儿东西!” 这名家仆不由问道:“差什么东西?” 张大全便道:“既然是棺材,里面就该躺个人才对,不然咱们凭什么封棺?” 差个人?谁进去被钉死? 虽然是白莲教徒,但不是说有人都凶恶异常,某些人还是保持了正常人的思维。 这时张大全指了指房间内,此时林庆之正在里面呻吟,但声音已经极其虚弱。 “去把林老爷放进来!”张大全沉声道。 这是要做什么?虽然心里有些抗拒,但这些底层教众却不敢违抗命令。 没过一会儿,两名教众便将林庆之抬了出来,此时林庆之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此时院子里还有积雪,林庆之身上就一层单衣,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但此时他已喊不出声来,张大全走到棺材边上看了一眼后,便沉声道:“老爷,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而且现在你死了比活着有用,在下得罪了!” 说完这里,张大全一手捏住了林庆之脖子,然后用力将其勒紧。 林庆之没有挣扎,因为他根本就没力气挣扎,于是他被勒死在了棺材里。 这一幕看得人胆战心惊,便有教众上前道:“张……张管事,这事若是让谢会主知道,咱可没好果子吃!” 张大全扭了扭脖子后道:“按我的吩咐做就是了,现如今谢平深陷锦衣卫大牢,能不能出来都是两说,你担心这么多事干什么?” 教众被张大全教训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这时张大全道:“封棺!” 只要封棺之后,便可以借着下葬的方式,将林府内剩余的兵器处理,这也是上面传来的意思。 几名帮众抬起棺木,缓缓往棺材上盖了上去,很快就严丝合缝放好。 然后便听张大全道:“把棺木钉死,其他人去把准备好的白幡挂出来,争取这两天就下葬!” 下面帮众不敢违抗,立即便各自忙去,只剩下两人找来长钉,开始在棺木上敲打起来。 看着敲敲打打的一幕,张大全心里却乐开了花,谢平出事这林府偌大的家财,就全属于他张大全一人的。 而且除了钱,他张大全只要操作得当,还可能通过教内支持,成为三才会新任会主。 到时候就是他施展理想的时候,他张大全也将在广德闯出一番天地来。 而在这时,林府之外的暗桩也一个个被清除,陈啸庭以及章橙二人手下,近九十号人以围在了林府四周。 对陈啸庭来说,当初是在林府查到的兵器,所以到了陈家集后他第一时间就往林府赶来。 “陈大人,全部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进去拿人?”章橙来到陈啸庭身侧问道。 刚刚苟明安才来问了这个问题,陈啸庭只能再度解释道:“时机到了,本官会下令从正门突入!” 听到里面传来的敲打声,让陈啸庭有些犹豫行动时刻,因为他不知道里面究竟什么情况。 从正面突入的人手,陈啸庭在章橙和苟明安手下都有调动,另外他手下还有九副精弩。 当里面的敲击声结束后,陈啸庭握紧了刀柄,然后拿出后腰上挂着的弩机便往天上放了一箭。 只听“忽而”的一声尖响,整个世界的安静再度被打破。 而在听了这声响箭后,所有校尉差役们都缓缓抽出了佩刀,只等着大佬一句话就要行动。 第275章 兵器 棺木封好后,张大全正要派人将其移到府上大堂,却听到了那冲天而起的响箭声。 张大全在白莲教也算骨干,所以才会被派到这里负责,听到响箭声他立马就察觉到危险。 “可能是官兵来了,通知所有人抄家伙!”张大全沉着脸道。 林府表面是林庆之的财产,实际上则是白莲教的一处据点,府上的下人都是白莲教徒。 见张大全如此紧张之色,院子里的人立马行动起来,纷纷往搁置兵器的地方奔去。 而这时,在响箭声音完全消失时,林府大门被暴力破开,同时几处围墙上也翻进了人。 这些人虽未着官服,但那一身熟悉的甲胄,让张大全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锦衣卫……”张大全高呼道。谁知他这示警的声音,却吸引了校尉差役们的注意。 横刀进来的校尉瞪着张大全,大喊道:“拿下他!” 张大全虽是头目,可他是靠脑子坐上这位置的,所以打斗功夫并不出众。 更何况此时他赤手空拳,所以张大全当即就被拿下,脑袋上被狠狠锤了一拳,锤得他是七荤八素。 因为张大全示警的缘故,所以院子里当场被抓的加他一共三人,其他人都往其他地方抄家伙去了。 当前院被控制后,诸校尉差役们立即往内院冲去,而陈啸庭与章橙笱明安,此时才从大门外进来。 来到张大全面前后,陈啸庭便问道:“你是府上的管事?” 张大全做出谄媚和惧怕交融的表情,然后道:“大人,小人是这府上的下人!” “既然是下人,那你在府上做什么事的?”陈啸庭问道。 张大全立马胡诌道:“我是府上烧火劈柴的!” 空气变得安静,只听陈啸庭冷声道:“烧火劈柴的手……会这么光鲜?” 张大全脸色僵住,接下来他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这时陈啸庭对左右道:“去给他洗把脸,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刘建平和牧长歌两人走了出来,把张大全揪起来就往院子里的水缸走去,然后将他脑袋按了进去。 张大全最开始还能憋气,但过了一会儿就挣扎起来,把水缸内外弄得满是水花。 但张大全再是挣扎,也抵不过刘建平二人的力量,所以在挣扎的同时肚子里也灌了不少水。 再灌就要死人了,陈啸庭摆了摆手后,刘建平二人才将张大全拉了起来。 这时后面院子传来零星打斗声,但规模都不是很大,锦衣卫人手充足且装备精良,镇压林府内的白莲教众不成问题。 没过一会儿,整个林府彻底安静下来,一队队校尉差役押着人回到院子。 陈啸庭细细数了一下,发现一共抓到了九命反贼,另有四人拒捕被当场格杀。 而诸校尉差役无人伤亡,陈啸庭属下校尉也毫发无伤,这次所携带精制弩机立了大功。 这时,陈啸庭走到张大全面前,然后问道:“府里藏了兵器,在哪里?” 张大全此时虽还没缓过劲儿来,但他还是答话道:“大人,这些兵器都是府上护院才有的,其他我们没有藏兵器!” 听得这话,陈啸庭顿时脸色一沉,然后向刘建平使了个眼色。 刘建平欣然会意,然后再度将张大全脑袋按进了水缸。 任由张大全扑打起水花,陈啸庭则对另外被抓的九名白莲教众道:“现在轮到你们了,兵器被你们藏在那里?” 虽然是些普通教众,但他们也知道说了也难逃一死,所以干脆全部都闭上了嘴巴。 这让陈啸庭感到有些难受,这些人如此不配合,就是比他下死手了。 于是陈啸庭道:“我一个个问你们,答着生否则……死!” 随即陈啸庭来到一人面前,问道:“兵器在哪里?” 这人战战兢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开口,也可能是他思考的时间太长了些,陈啸庭一刀就将其斩首。 短短几秒时间,便有一具尸体摆在了这里,对还活着的八人来说震撼非凡。 于是陈啸庭准备问第二个人,而此时章橙和苟明安,则带着手下人在林府内展开搜索。 正堂内摆放的棺材引起了他们注意,章橙瞪着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手下人道:“把棺材打开!” 也就是在这时,陈啸庭也从第三个人口中,得到了兵器藏在棺材里的答案。 此时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都是被陈啸庭一刀斩首,他发现自己挺适应刽子手的工作。 来到正堂后,陈啸庭不由笑道:“把兵器藏在棺材里,是个好想法!” 随即棺材盖被打开,才“去世”不久的林庆之,再度出现在阳光下。 对林庆之陈啸庭并没有印象,他只是奇怪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张大全做事还挺舍得下本钱。 林庆之的尸体被移了出来,然后便可以看见下面堆满的兵器,这对陈啸庭来说是大丰收。 至少说明他的方向是对的,接下来只需要让这些人开口就是。 陈本贤做了这么多年兵器生意,在他老窝可能不止这点兵器,所以陈啸庭把问题抛向了张大全及剩下的白莲教众。 “说吧,其他兵器藏在那里?”陈啸庭淡然问道。 张大全张了张嘴,这时也不知该不该说,但却有人抢先他说话了。 “大人,剩下的兵器……藏在后院花台下!” 在死亡威胁下,只要是能出卖的都可以出卖,什么能比得上自己命更重要呢! 要是在以往,对这样的手下张大全肯定会杀了他,但现在他却连骂都不敢骂一句。 方才被灌了两次水,两次都游走在死亡边缘,张大全同样也是怕死的。 “后院的花台下,麻烦诸位兄弟再忙活一下,把这些兵器全都取出来!”陈啸庭笑着道。 随即便有校尉行动起来,在苟明安带领下往后院赶去,现在就是捞功劳的时候。 虽然不答应能和陈啸庭一般飞速晋升,但赚点儿赏银应该是没问题,所以校尉们都更积极。 苟明安既然带队去了,章橙便留了下来,只听他道:“陈大人,这里搜出了这么些兵器,这些白莲教反贼是那里来的渠道?” 如果陈啸庭这时候说出陈本贤,章橙一定不会相信,或者说难以相信。 于是陈啸庭道:“白莲教传承百多年不灭,其隐藏实力不能小觑!” 章橙点了点头,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偏偏说不出来那里有问题。 这就是层级太低,连广德百户所的几位总旗都不完全清楚真相,章橙心有疑惑也属正常。 于是陈啸庭拍了拍他肩膀,继续道:“好好办差,办好了好处大了去!” 现在是替沈岳办差,做出了成绩自然好处巨大。 第276章 几方势力 在陈家集的林府,陈啸庭搜出了大批的兵器,最终还从张大全的嘴里拷问出了幕后的陈本贤。 这是第一次有直接证词证明,陈本贤和白莲教反贼有勾结。 仅凭借这一点,陈啸庭就可以直接将陈本贤抓捕,在此之前他得先赶回广德府城。 陈家集这边出事一定会走漏风声,所以陈啸庭特意派人先行返回广德,提醒周文柱务必要将陈本贤防住,以防他狗急跳墙。 而陈啸庭一人,则带着张大全几人和搜出来的兵器,以最快速度往府城奔去。 一天之后,当陈啸庭还有一天才赶回武安时,周文柱已经让人将陈本贤府邸外面戒严,不许进出。 锦衣卫的心动可谓迅速,打的陈本贤都有些措手不及,这时他是真着急了。 当陈本贤派人质问周文柱时,得到的回答是陈家张狂,百户所要严查他们一切不法行径。 虽然这话显得荒唐,但陈本贤却更愿意相信,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白莲教徒的秘密不可能被发现。 而府城内段侯宁三家,得知陈家被锦衣卫控制时,一个个都喜忧参半。 喜的是陈家这个巨无霸可能要没落,忧的是陈家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但他们却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将此时报给了广德府衙,希望府衙能出面调停。 知府李长山正为连续杀人案的事发愁,现在又出了陈家这档子事,让他感觉到一阵头疼。 最后,李长山还是要过问此事,毕竟陈本贤是有着举人功名,是他广德府下威望最高的士绅。 于是李长山找上了周文柱,然后两人在百户所大堂争执了一番。 虽然说是争执,但占据主动的一直是周文柱,以为他可以不讲道理。 所以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最终没能劝说周文柱撤走人手,李长山只能拂袖而去。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初七,陈啸庭一行终于回到了广德。 但他们却是一副倦怠模样,随行人手中还有人受伤,这是因为他们在路上受到了袭击。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来袭击,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 原本往回带的有八个人,经过袭击后活着的还有五个,其中两个身上还带着伤。 所以,陈啸庭原本是高高兴兴往回赶,但经过这事后心情变得烦闷起来。 当他们一行回到百户所后,陈啸庭立马将张大全以及他的供词带到了百户大堂,而那些搜出来的兵器则都堆在了前面院子里。 “大人,人在物证皆在,咱们可以抓陈本贤这白莲教反贼了!”陈啸庭沉声道。 根据现有的条件周文柱确实可以下令,但这时他还是说道:“陈本贤是本地望族之首,对他下手会引起轩然大波!” 听到这话,陈啸庭以为周文柱这是害怕了,但紧接着周文柱又道:“你可知道,千户大人要对付的是韩彧,不是陈本贤!” 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陈啸庭现在不能将这二者联系起来,周文柱的选择就会更谨慎一些。 于是陈啸庭道:“大人,韩彧指使刘玉才等人搞乱广德,而陈本贤作为白莲教匪首,也挑唆人搞乱广德!” “这二人之间必然有联系,只要陈本贤被押进咱们大狱,卑职有办法保证他开口!” 锦衣卫大牢中那么多种酷刑,随便挑几件就够人受的,陈本贤岂能承受得住。 听了陈啸庭这番话,周文柱才真正下了决心。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现在需要一个人替他说出来而已,所以他当即对陈啸庭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办的这事,千户大人一直也信任你,所以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实话来讲,这件差事有些烫手,陈啸庭是不怎么想接的。 他在读书人中已经积累够了仇恨,这些人中往后有一部分人要当官,到时候很难说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而且这事本身来讲也很棘手,陈本贤的府邸可不是陈家集的林府,其府上护卫的实力也很强大。 换句话来说,进入陈府要危险得多,这位隐藏在广德府的大反贼,可能比当初的高士杰还要难对付。 所以陈啸庭当即伸手道:“大人,我还是需要支援,还请大人同意!” 周文柱也不的推脱,答道:“还是让章橙和苟明安跟着你做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难道自己还能拒绝?陈啸庭心中腹诽。 “卑职领命!”陈啸庭欠身答道。 也就是说,陈啸庭刚刚才从外面回来,领了新差事后马上又要出门。 但现在陈府是被控制住的,所以陈啸庭并不太着急,总得让手下人马休整一下。 当陈啸庭告辞离开后,周文柱拿起了张大全的供词,然后起身往前院走去。 但他看到院子里的一堆兵器,心里的底气也就更足,谋反的罪名绝对是谁都不敢沾染上的。 捉拿陈府中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没那么简单。 周文柱将这事交给陈啸庭去做,就是为了表现对他的器重,这也是做给沈岳看的。 正如陈啸庭所说,只要陈本贤被送进大狱,那么该招供的就一定会招供。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看李长山还能说些什么!”周文柱低声道。 然后他松开眉头,对随行校尉道:“准备一下,去府衙!” 作为百户所的百户,去府衙绝对是一场大事件,因为这里面的意义太丰富。 但广德府里,关注这一事件可不止李长山,还有韩彧暗中派出的人手。 当发现广德府气氛不太对劲,且陈啸庭已将矛头对准陈本贤时,韩彧终于坐不住了。 但在情况未曾明确之前,韩彧不会直接阻止陈啸庭的行动,只是派人随时监视着陈啸庭。 当天下午,当陈啸庭带着大队人马赶往陈府时,代表韩彧的赵永明也暗中率人跟了过去。 不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到了他们该插手的时候。 作为敌人,有时候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阻止对手把事办成就好了。 此时陈府被校尉差役所包围,成了一块绝对的死地,整个陈府看起来也萧条了不少。 一直以来携手并进的段侯宁三家,此时完全做了缩头乌龟,甚至都没派人过来看一眼。 负责值守陈府正门的是总旗徐成望,另外还有两名小旗官在,此时他们脸色也都肃然。 这里是陈家,是百户所大多数人都不敢胡来的地方,但现在他们却把人家围起来了。 因为不知道或者知道太少上层斗争的事,所以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件差事不好干。 直到徐成望接到消息,说陈啸庭即将要来主办此事后,徐成望才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等,等陈啸庭来他就解脱了! 第277章 横插一脚 徐成望带人围困陈府已经两天,在这里带着他压力也很大,全都是顶着压力上的。 所以当他得知陈啸庭要来接手时,徐成望是真的松了口气,毕竟他大人围困的是本是士绅之首。 也正因如此,也可看出徐成望做事缺乏魄力,这也是他从千户所被下放的主要原因。 但对这些,徐成望本人却浑然不知,眼光缺乏高度的他官途也只能止步于此。 天空飘着雪花,徐成望在满心期盼中,最先等来的却是赵永明,以及他带来的大批人手。 原先在千户所当差过,所以徐成望认识赵永明,当初他比人家矮了一级,现在见面还是矮了半级。 所以,几乎是一种习惯使然,徐成望直接迎上去道:“赵大人……” 但话才出口徐成望就后悔了,表面上来看大家都是总旗,赵永明还是韩彧那边的人,自己何必要给他面子。 于是徐成望转念又道:“赵大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永明就是来闹事的,徐成望这幅不友好的样子,让他一下就有了发作的理由。 于是赵永明道:“我来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请示?” 徐成望则道:“赵大人当然不用请示!” 见徐成望示弱,赵永明紧接着道:“徐总旗,陈家在广德善名远播,你为何将其府邸包围?” 赵永明想从这里打开突破口,谁知徐成望却道:“围住陈家是周百户的意思,你要想知道就问周百户去!” 徐成望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可让赵永明在手下面前丢了脸,当他控制住乐自己的情绪。 去问周文柱?赵永明还没那么傻,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开口道:“现在我告诉你,把路让开,我要进陈府去!” 只要进了陈府,当面问了陈本贤之后,赵永明觉得就能知道真相。 若是陈啸庭在此,一定会让赵永明进去,他正愁不好将韩彧和陈本贤联系起来。 赵永明是韩彧的人,这个时候他要进白莲教的贼窝,这代表什么? 但这些徐成望都不知道,所以赵永明要做的事情,就是他要阻止的。 “赵大人要进去?这事儿得周百户同意才行!”徐成望斩钉截铁道。 赵永明脸色一寒,语气冷冽道:“我奉的是千户所命令,还需要周文柱允准?” 拿千户所来压自己?可惜对方是韩彧的人,所以徐成望一点都不怵他。 只听徐成望道:“巧了,我们也是奉千户所命令,将陈府围困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时赵永明是真动怒了,只见他往前一步,右手按住佩刀道:“如果我一定要进呢?” 武力恫吓,赵永明这么一出手,其身后两位小旗官以及二十名校尉,皆端起弩机上前一步。 于是,徐成望犹豫了,和赵永明发生冲突,引起严重后果他担不起责任。 更何况,赵永明一行装备精良,徐成望虽有四五十名校尉差役,但真打起来还不一定干的过人家。 察觉徐成望的退缩,赵永明再度上前一步,呵斥道:“把路让开!” 让开?让开是绝对不能让开的,主动让开在手下面前会把面子丢光。 既然徐成望不让开,赵永明便直接绕过了他,其身后校尉们也跟着往里面走。 广德百户所诸校尉差役,见徐成望都不再阻拦,于是他们也放弃了阻拦。 他们和徐成望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不会有人主动长出来为徐成望卖命。 越过诸校尉差役,走上陈府门口的台阶后,赵永明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担心被徐成望强行拦住,但现在看来,徐成望还是当初千户所那个唯唯诺诺的小旗官。 留下一名小旗官带着手下挡在陈府门外,赵永明敲响了陈府大门,不一会儿里面露出一个脑袋,脸上带有强烈的敌意。 “告诉你家老爷,就说韩千户派我来的!”赵永明沉声道。 此时陈府上下,对锦衣卫官差都没有好感,所以门内管事冷着声道:“你们都把府上为了,要进去何须通禀,直接杀进来不就行了?” 赵永明心里原本就有气,听了这话后气更不大一处来,当即呵斥道:“如果不像你府上全部死绝,就去传话!” 被赵永明气势所慑,门内管事一脸不甘的关上了门,然后往府里去了。 站在台阶上,赵永明和徐成望对视了一会儿后,陈家府门再次被打开了。 “我家老爷请大人进去!”陈家管事恭敬道,和方才态度截然不同。 想必陈本贤也该知道,想要搞他的是沈岳,能救他的就只有韩彧。 “把这里守住,不要让人进来,违者格杀勿论!”赵永明高声道,这话是说给徐成望听的。 然后赵永明带着剩下校尉,越过府门进了陈家,今天他就是要破了陈啸庭的阴谋。 和陈啸庭选择拼命一样,赵永明也有一颗强烈往上爬的心,即便坐不了提刑百户的位置,最差外放个百户也行。 陈家府门外,徐成望心里很是不爽,赵永明强行闯入了陈家大宅,意味着他的任务失败了。 此时他很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周文柱交代…… 而现在去将赵永明“请”出来,徐成望又自忖没这个能力,现在封锁陈家府门的就是赵永明的手下,他可不敢胡来。 时间逐渐流逝,当赵永明进了陈府有一刻钟后,陈啸庭才带着人手赶到了陈府大门外。 陈啸庭看着巍峨气派的陈家府门,那种富贵之气根本掩盖不住,可惜这座府邸就要被他踩在脚下了。 来到徐成望旁边后,陈啸庭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而且他还看到了陈家府门外的那批校尉。 “标准的千户所配置,这些人是谁?”陈啸庭不由问道。 徐成望苦笑着道:“是赵永明带着人,进了陈家府邸内!” 原本以为陈啸庭要发火,可徐成望却在他脸上看到了笑容,这让徐成望感到很是不解。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啸庭不由笑出声道。 “陈小旗,有什么好事?”徐成望靠近问道。 陈啸庭指着门口那波人,然后道:“好事就在那里!” 这话徐成望想不明白,因为他知道的事不多,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 跟随陈啸庭一同来的还有章橙和苟明安,加上徐成望的手下有一百多号人,打进陈府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徐大人,咱们会会这位赵总旗去!”陈啸庭笑着道。 此时在他身后,也带有九名装备精良的校尉,对上门口那波人足够了。 当陈啸庭来到陈家府门口,张口便呵斥道:“把路让开!” 第278章 陈啸庭你敢 此时守在陈家府门外的,是赵永明手下校尉,个个都带有精弩铠甲。 他们只知道遵从上司命令,所以当陈啸庭呵斥他们让开时,没有一个人动身。 本着和平解决的原则,陈啸庭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开口向赵永明手下小旗官道:“你可知道,为何广德百户所会将陈府围困?” 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是徐成望非常好奇的,所以此时他也尖着耳朵听起来。 对面小旗官没有说话,但这时已经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于是陈啸庭道:“因为这偌大的陈府,已被查明是白莲教反贼盘踞的地点!” 说道这里,陈啸庭着重强调道:“你要知道,百户所既然要动陈家,就说明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难道你们还要拉住我们?” 沾上了白莲教反贼的事,赵永明手下小旗心里有些发怵,但他还是没有让开道路,毕竟他还是要听从赵永明的命令。 难不成自己又说了半天废话?陈啸庭心中猜想道。 这时候他语气森冷道:“这位大人,难道你们真的要保护白莲教反贼?” “私通白莲教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陈啸庭上前一步道。 实际上,这个动作是为给人造成一种压迫感,和赵永明如出一辙。 而这时,随着陈啸庭与对面小旗官问话,章橙苟明安二人手下校尉差役已经围了过来。 乌压压一片人马,将台阶下赵永明手下人围了起来,这时他们想动手也不可能了。 “这位大人,我看你还是把路让开,不要和白莲教反贼同流合污!”陈啸庭谆谆善诱道。 实际上,世上有魄力的人本就不多,更多都是和徐成望一样的人。 所以,在己方完全示弱的情况下,赵永明手下这名校尉也退缩了。 “这里面果真是白莲教反贼?”这位小旗再度询问道。 陈啸庭点头道:“没错,所以你赶紧把路让开,否则本官只有按规矩办事了!” 这时,这名小旗官却问道:“陈大人,你会连赵总旗一块儿抓?” 虽然陈啸庭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此时那会承认,当即否认道:“我只抓白莲教反贼!” 原本这名小旗官是想让路的,但听了陈啸庭这话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若是赵永明被陈啸庭抓了,他也会负连带责任,所以他不能放任陈啸庭胡来。 看见了对面这人脸上表情反转,陈啸庭当机立断道:“把他们拿下!” 手下人早就等待着这声命令,充分准备的他们立即扑了上去,五十多号人顿时将这十人淹没。 “浪费老子口水!”陈啸庭不由骂道,最终还是要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当的这些人被控制后,陈啸庭让人解除了他们的兵器甲胄,然后将这些人带了下去。 解决掉这批人后,从陈家围墙上便有校尉犯了进去,随即便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 没过一会儿安静下来时,陈家府门也从里面被打开,正是方才潜入进去的几名校尉。 踏进陈府,看见里面被斩杀在地的家仆,陈啸庭不由骂道:“这些反贼,当真是螳臂当车!” 即便陈本贤为广德首富,府上也不该配有如此精锐的兵器,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世人,他陈家绝非良善之辈。 众校尉差役随着陈啸庭进入了陈府,看着地上被杀的陈府中人,他们才认为这里可能是白莲教的贼窝。 也就是说到了现在,哪怕证据已经很充分,但众人对陈家是白莲教反贼的事仍不敢相信。 所以陈啸庭也能预料到,当周文柱去了广德府衙后,会与李长山爆发多么激烈的争吵。 但不管怎么争吵,一切都要以事实说话,所以陈啸庭得尽快控制府里的情况。 “通知所有人,从各个方位进入陈府,不可以放走任何一个人,敢有抵抗者可格杀勿论!”陈啸庭下令道。 当有人去传令后,陈啸庭则带着大部队继续往前。 陈府大门口,原本徐成望是想着开溜,但知道陈府是白莲教贼窝时他改变了主意。 他也想立些功劳,所以在府门外张罗起来,势必不能放了一个人从里面逃出来。 而陈家府邸内,当陈啸庭带人闯入后宅时,将里面的女眷吓得四散逃离。 整个陈府的安宁不再,反而发展得有些像难民营,而诸校尉们也都享受破坏的过程。 随便从陈家顺点儿值钱东西,今天来这趟可就赚大了,这也是陈啸庭默许了的。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反了反了,你们在做什么?”这时陈家内院传来一个声音道。 陈啸庭一听就知道是赵永明的声音,所以他回应道:“我看赵大人才是反了,你来陈府是做什么?” 陈啸庭这话语气阴恻恻的,听得赵永明感觉有些不妙,于是他回应道:“我来陈府拜访不成?” 陈啸庭便接着问道:“赵总旗远在卢阳,为何千里迢迢前来拜访?” 说假话张口就来,只听赵永明道:“陈家是广德贤达,我为何不能前来拜访?” 看赵永明一步步上钩,陈啸庭心里叫爽的同时接着问道:“谁让你来的?” 听到这里,赵永明终于意识到陈啸庭是在诱导自己,这是锦衣卫典型的诱供手法。 于是他当即斥道:“陈啸庭你放肆,你就是这样和上官讲话?” 这时陈啸庭也撕破脸皮,冷声道:“你和白莲教反贼同流合污,还将其称为贤达,我倒要问问你安的是什么心!” 白莲教反贼?赵永明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但他瞬间就想清楚了怎么回事。 原来广德百户所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诬陷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而现在他自己也陷进这圈子里了。 既然广德百户所如此兴师动众,救陈家人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赵永明第一时间想的是抽身。 于是赵永明道:“陈家人是白莲教反贼?你们可有证据?” 陈啸庭嘴角露出冷笑,然后道:“当然证据确凿!” 赵永明上前两步,沉声道:“你把证据拿出来,我去上报给千户所,自然会……” 可惜赵永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啸庭打断道:“赵大人,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赵永明不由沉下脸来,说道:“陈啸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啸庭掸了掸衣袖,然后道:“我方才说了,你和白莲教反贼不但同流合污,还把他们尊为贤达,你觉得自己直接能脱身?” 赵永明气得发抖,不由怒道:“你想怎样?” 此时,跟在赵永明身后诸校尉们,也都往前一步举起了弩机,两边顿时呈剑拔弩张之势。 但陈啸庭可不是徐成望,只听他高声道:“全部拿下,敢有反抗者直接格杀!” 即便会死人,但陈啸庭已做好了充足预估,一切只要能扳倒韩彧就都不是事。 于是两边人顿时搅在一起,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所以那些拿出弩机的根本无用武之处。 本是来搞破坏的,看赵永明没想到把自己陷了进去,于是对陈啸庭的恨意也前所未有深重。 被刘建平和牧长歌牢牢按在地上,赵永明的官帽此时已被打落,官服也被拉扯得凌乱。 当陈啸庭走到他面前,只听赵永明怒吼道:“陈啸庭,你敢……”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将赵永明的官帽捡起来给他戴好,然后拍了拍他脸道:“赵大人,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第279章 抓走 帮了他大忙了? 听到这话赵永明心里感到不妙,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全套,偏偏还是他自己主动卷进来的,但具体怎么回事他还没想明白。 于是他怒斥道:“陈啸庭,你以下犯上,是要早饭吗?” 这话陈啸庭不为所动,只见他站起身来,俯视赵永明道:“姓赵的,什么以下犯上?你现在才是下,是阶下囚!” “勾结白莲教反贼,你才是要造反,造我大明朝的反!” 这样的罪名,以往赵永明给很多人安上过,没想到今日却落到了自己头上。 于是他没有再说话,陈啸庭今日吃定他了,多加争辩也毫无用处。 此时,陈啸庭对刘建平一招手,这二人便将赵永明押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百户所大牢。 而赵永明带来的几名校尉,此时也被完全控制,庆幸的是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这些人中也有聪明的,知道今日这事不是简单的案子,而是高层之间斗争所致。 他们只是些小喽啰,赵永明在的时他们自然听他的,而现在他们也完全放弃了抵抗。 于是陈啸庭走到他们面前,开口道:“你们不用担忧,责任都会由赵永明承担,为防走漏风声,你们会被暂时安置在广德百户所中!” 听了这话,这些人心中才安稳了些,只要不牵连到他们就好,反正陈啸庭官儿大就听他的。 待这些人被带走后,陈府内的喊杀声也结束,各方齐动之下已将此处控制。 没过一会儿,便见章橙从后院赶了出来,对陈啸庭报告道:“陈大人,陈本贤想要自尽,被咱们的人拿下了!” 陈本贤居然有勇气自杀,陈啸庭再度高看了他几分,于是他问道:“他没什么事吧?” 陈本贤绝对不能出事,他嘴里还有那么多秘密,死了就没法敲出东西。 章橙答道:“脖子被刀划伤了些,其他没什么大碍!”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把他带到这里来!” 原本陈啸庭以为,陈本贤对自己恨之入骨,见自己时肯定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自己活剥了。 但当真正见面时,陈啸庭只看到陈本贤脸上堆满了凝重,但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被押到陈啸庭面前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章橙将按着跪在了地上。 看着昨日还是广德府士绅之首,而今却将为阶下囚的陈本贤,居高临下的陈啸庭感觉很是奇特。 就在一年多前,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即便为锦衣卫校尉,陈本贤都不会多看他一样。 可现在……时过境迁,世事无常! 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陈啸庭不由开口道:“陈老爷,咱们又见面了,不知你可认得我?” 陈本贤便开口道:“我岂能不认得陈大人,短短一年多连升两级,深得千户所沈大人器重,陈大人前途无量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夸奖自己,对陈本贤的坚韧感到钦佩,眼下可都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易地而处陈啸庭自问做不到如此。 “陈老爷也是本地贤达,可本官却有疑问,为何陈老爷要与反贼为伍?败落了家族世代名声!”陈啸庭平静问道。 这话让陈本贤有些刺痛,陈家世世代代富贵,如今看样子是要败在他手里了。 以往他还能和周文柱打打擂台,有时候还能使阴招坑一下对方,但周文柱都没动他。 可陈本贤心里都清楚,周文柱怕的根本不是他陈本贤,而是忌惮站在他背后的文人势力。 而像如今这般大动干戈,就说明周文柱已经下了决心,那他陈家的命运也就注定。 听到陈啸庭这话,陈本贤不由道:“既然陈大人知道我陈家世代清白,为何还诋毁我与反贼为伍?” 陈啸庭不由愣住,好一会儿后才笑着道:“对对对……是我说错了!” 但随即他脸上笑容消失,然后道:“你不是与反贼为伍,你就是白莲教反贼!” 听到这话,陈本贤心里遭受重击,但脸上却还是没表现出异样来。 只听他道:“大人是在说笑,陈某是白莲教反贼,你问问广德所有人谁信?” 这时陈啸庭笑道:“陈家集的兵器,卢阳城的周家……陈老爷,你还想抵赖?” 陈啸庭这话一说,让陈啸庭就如同被捅了一刀,知道自己再狡辩也是无用。 但他现在有一个疑惑,自己究竟是因为白莲教才被查,还是因为受了千户所斗争才被波及。 如果是后者,那他未免太无辜了些! 但想起无辜二字,陈本贤又觉得自己不冤枉,因为很多人因为他而枉死。 所以陈本贤不为自己做辩解,这一切都是命,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 此时,他也能体会到天王高士杰被抓的感觉。 白莲教是个庞大组织,即便已经坐上了八方使者的位置,但陈本贤仍感觉教中一片神秘。 而对教中是否会设法营救自己,陈本贤基本不报希望,这些人发倒是会把自己灭口。 而和锦衣卫合作招供?则更是万万不可取的办法,那样即便出去了也或不成。 更何况,他的小儿子现在就在白莲教手中,为了家族这唯一的香火,陈本贤也得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再被押走之前,陈本贤最后问道:“陈大人,我兄弟陈本良,是不是你杀的?” 陈本贤却不知道,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后,又帮了陈啸庭一个忙。 陈啸庭心情不错,便答道:“你弟弟知道了太多事情,也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只有死!” 确定了这件事后,陈本贤再无想问的问题,于是被章橙亲自带队押了出去。 领别之后,陈啸庭对章橙嘱咐道:“此人干系重大,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想让他死,你无比要安全将其送到百户所!” 听得这话,章橙心里不由为之一紧,差事即将办完的轻松感瞬间消失。 随即,章橙郑重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安全送到!” 此时章橙还想明白,他不但有防止暗中有人想杀陈本贤,还要防备陈本贤自杀。 差事不好办啊……怀着这样的心情,章橙带着陈本贤离开了。 而陈府之中,陆陆续续有校尉带着府上家仆出来,这些人很多身上都是带了血的。 在进府捉拿时发生了打斗,陈府内虽然准备充分,但还不是锦衣卫的对手。 而活捉的这批,则将被送进锦衣卫大牢,用于拷问关于白莲教的其他的信息。 待人犯系数被抓走后,跟着陈啸庭留在府内的校尉差役少了很多,但在陈府的事还没做完。 只听陈啸庭道:“所有人听着,把陈府上上下下仔细搜一遍,着重搜查书籍字画书信!” 因为有用的东西,大都在这些上面。 第280章 把门打开 陈府很大,但真正由陈本贤起居的房间却不多。 比如此时,在陈府的禁地书房内,陈啸庭正在观赏着架子上精美的器物。 虽然陈啸庭认不得这些东西,但却知道这都是值大钱的,所以他很是大方的赏了自己手下校尉每人一件。 跟他从千户所来的九名校尉,报告刘建平牧长歌这些人,拿了东西对他可感恩戴德。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吃不能用,但卖个二三百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他们等于是一夜暴富。 好在这间书房是有陈啸庭亲自带人搜,否则若是其他人进来,到时候分都不够分的。 拿起一件明显由纯金打造的佛像后,陈啸庭对房间内忙碌的众人道:“东西拿一件就够了,把这里搬空了,你让千户大人抄家抄什么?” 这道理大家都懂,所以众人并没有责怪陈啸庭的意思,一个个都认真做事。 而陈啸庭手里这尊金佛,也被他顺手揣进了怀里,还别说挺沉的。 实际上,如今整个陈府都在被搜查,校尉差役们顺走一些东西无可厚非。 人家做事要给好处,即便陈啸庭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都是要生活的。 而最终,还是有好消息传来。 只见王维栋站在书桌后,从桌布下面拿起了一封信,看见了上面韩彧二字。 韩彧并不知道陈本贤白莲教反贼的身份,所以才敢明目张胆把自己名字写上,现在却给搜查提供了便利。 “大人,这里有韩大人写的信件!”王维栋高声呼喊道。 陈啸庭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然后接过了那份信件。 打开信件后,里面内容不出预料,韩彧主要讲了陈啸庭杀了陈本良的事。 “韩大人,你也帮了我大忙了!”陈啸庭笑着道,直到被金佛硌着才停下来。 “继续搜,看还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陈啸庭高声道。 没过一会儿,校尉们还在书房内发现了暗格,里面地道通向了陈府内一处废弃的房屋。 这就是陈本贤和白莲教联系的同道,可惜陈府被团团围住,这些天的联系都断开了。 因为地道通向的陈府内,所以陈本贤也没法借此逃脱,所以才会被活捉。 除此之外,众校尉们还在陈府其他地方,发现了没被处理干净的兵器,以及一些白莲教内部来往的书信。 终究来说只有一句话,陈本贤白莲教反贼的身份已被坐实,接下来就该把他和韩彧联系起来了。 赵永明是韩彧那边的人,今日强行闯进陈府为陈本贤说话,是谁指使他为反贼开脱? 再结合去年广德府动乱,有白莲教和韩彧同时插手,就更坐实了韩彧和白莲教有联系。 一位锦衣卫的副千户,与白莲教反贼有勾结,这是多大的罪? 这罪比天还大,哪怕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用来对付一个副千户,足够了! 将陈府该拿走的东西弄走后,陈啸庭命人将陈府大门关闭,然后贴上了封条。 这个时候,虽然表面看起来陈府外出了锦衣卫便无其他人,却不知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这里。 陈家垮定了……这是段国安的第一想法! 这样的结果,让他既感到的担忧又有些兴奋。 短短一年,广德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个家族烟消云散,这让段国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陈家也好杨家也罢,那个不是父祖辛苦经营下来,才在广德有如此气象。 可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有着夯实基础的这两家,在面对锦衣卫时毫无还手之力,终究是待宰的鱼肉。 而让段国安感到兴奋的是,陈家垮台就是他段家崛起的机会,广德第一家即将是他的段氏家族。 于是乎,就在这顷刻之间,段侯宁三家之主都把彼此当做了敌人。 而在另一边,周文柱也从知府衙门回来,脸上的怒火预示着方才的交谈并不愉快。 所以当他下马进入百户所大门时,值守于此的校尉都不敢大声问好,生怕自己马匹拍在了马蹄上。 进了百户所后,周文柱便见人大都在,便知道陈府的事情办完了。 见徐成望迎了过来,周文柱便问道:“差事办得怎么样?” 徐成望便答道:“回禀大人,陈家人已经全部被捉拿,陈小旗也对陈府内做了搜查,现在正在大牢里问话!” 说道这里,徐成望还提醒道:“大人,千户所的赵永明,也被陈小旗抓进了大牢!” 周文柱怒火不由皱起,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徐成望便答道:“回禀大人,赵永明闯进来了陈家去,后面陈小旗进去后,就将赵永明给抓了!” “大人,赵永明是韩彧的人,陈小旗这般冲动,卑职以为……” 谁知徐成望话还没说完,便听周文柱质问道:“本官记得,陈府大门是由你看守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赵永明怎会闯了进去?” 这话你叫徐成望如何回答,原本还想给的陈啸庭下个绊子,如今却有些自顾不暇。 徐成望的心思周文柱看得明白,有时候人太优秀了,就会被人嫉妒然后使坏。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认真做事!”周文柱冷着脸道。 陈家这件事关乎他的前程,若是有人在里面使坏,他可不答应。 被周文柱郑重警告,这让徐成望感到惊惧,他没想到自己稍稍一提,就把人得罪死了。 而徐成望也确实想不通,陈啸庭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能得千户大人看重,又凭什么能笼络到这么多人。 这些问题徐成望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因为他不明白一个词,叫做利益共同体。 也唯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将人牢牢绑在一起,并且趋使他们同心协力做事。 越过徐成望后,沿途诸旗官都停下了谈话,纷纷向百户大人周文柱行礼。 从这些人的脸色周文柱可以看出,今日这趟差事大家都捞了一把,一个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但这也让周文柱警醒,必须派人去驻守陈府,否则那里岂不被人给搬空了。 当周文柱来到大牢门口时,值守在此的校尉当即参拜道:“参见大人!” 周文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然后才道:“把门打开!” 这里周文柱最大,他的话立即得到执行,通往地牢的大门被打开了。 天上飘落的雪花,顿时往地牢内的涌去,帮里面替新鲜空气尽了一份力量。 随即便 当周文柱来到大牢门口时,值守在此的校尉当即参拜道:“参见大人!” 周文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然后才道:“把门打开!” 第281章 世道不公 广德百户所地牢内,最深处的几个牢房都被填满,但彼此都是隔离开的,以防止串供的事情发生。 此时,站在牢门外的陈啸庭,一脸平静的看着里面的赵永明。 “赵总旗,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陈啸庭问道。 虽然已是阶下囚,但此时赵永明头脑反而清醒下来,然后道:“陈啸庭,你要我说什么?” “我反倒要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关进这里,就因为你那些莫须有罪名?” 陈啸庭说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不管这是不是真的,赵永明都只能咬定没这回事。 作为韩彧的心腹,赵永明知道很多内情,就比如陈啸庭搜到的那封信。 所以陈本贤绝不能是白莲教反贼,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韩彧扛不起和白莲教有勾结的指控。 大明朝立国百多年,和白莲教一直都是死敌中的死敌,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审问从来都是心理对抗的过程,要想让赵永明屈服个,就得先击垮他的心防。 于是陈啸庭开口道:“赵总旗,我们在陈府搜到了大量兵器,以及和白莲教传讯的信件,还在陈本贤的老家陈抓获了一大窝白莲教反贼!” “人证,物证多不胜数,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你觉得还能开脱?” 虽然赵永明想劝说自己,陈啸庭所说都是来动摇自己意志的,但他还是不得不相信。 陈本贤是广德士绅之首,更有着举人的功名,若是随意滥抓会引来大麻烦。 而既然周文柱和陈啸庭敢动手,就说明他们有着确凿的证据,可以堵住那些读书人的嘴巴。 换句话说,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随即,便听陈啸庭道:“韩彧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亲手给陈本贤写的信,就是他勾结白莲教反贼的直接证据!” “而你又自投罗网,强闯陈府为陈本贤鸣不平,你们是自己将你们的把柄交了出来!” 陈啸庭每说一句,赵永明的心就感到一阵刺痛,这些道理他何尝会不明白。 韩彧想利用陈本贤除掉陈啸庭,已达到断掉沈岳一臂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借的这柄刀是有毒的。 不但没伤到敌人,还把自己毒倒了,可怜的是赵永明这个中间传话的。 见赵永明面露深思,陈啸庭便道:“赵总旗,你是个明白人,韩彧这艘船要沉了,你总不想和他一块儿淹死吧!” “只要你弃暗投明,把韩彧的罪行一一列出,沈大人一定会宽恕你的!”陈啸庭语气满是诱惑道。 他不提沈岳还好,赵永明一想到这几年来给沈岳下的绊子,顿时就绝了投靠的心思。 更何况,即便他投靠过去了也不一定安全,因为这只是陈啸庭给他的承诺。 就算是沈岳亲口说这话,赵永明心里一样会有疑虑,多年来的对抗没那么容易取得信任。 所以,此时赵永明便道:“陈啸庭,锦衣卫是替皇上当差的,可不是替某一个人办事的!” 陈啸庭没理会他这话头,说道:“赵总旗,趁现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把该交代的都说了,过期可就不候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转身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然后陈啸庭便离开了这处牢房,他没必要和赵永明扯皮,有些道理自己想明白最好。 原地,赵永明颓然坐到地上,心绪一时有些烦乱,得失利益在他心里飞速盘算着。 而从赵永明牢房出来后,陈啸庭便在甬道里遇到了周文柱,在他身后还跟着大牢的值守校尉。 “参见百户大人!”陈啸庭恭谨行礼道。 虽然陈啸庭来自于千户所,可以不想周文柱大礼参拜,但陈啸庭想得更远一些。 如果这次事件发展顺利,等沈岳坐上千户位置后,周文柱很有可能调回卢阳,那时人家还是他的上级。 “本官来广德已近五年,和陈本贤也算是老朋友了,今日落到这步田地,自然要去看看!”周文柱淡然道。 能把看人笑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陈啸庭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东西,于是他道:“卑职给大人带路!” 大牢里任何一个人都能为周文柱带路,但这活儿还是被陈啸庭抢了,只为了和周文柱再拉近些关系。 陈本贤也是被单独关押,当陈啸庭一行见到他时候,陈本贤正被五花大绑在老虎凳上。 之所以要将他五花大绑,也是为了防止他自杀,那样他们就少了直接证人。 此时陈本贤正抬头望着墙上窗户,那里照进了一道光来,同时要飘进一些雪花。 “本官有话问他!”周文柱沉声道。 不需要多做解释,便有校尉打开牢门,进去后将陈本贤嘴里塞的毛巾取下。 没等周文柱说话,只见陈本贤开口道:“周百户,你若是来问我教中秘密,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对于陈本贤来说,他对锦衣卫的最大价值,就是交代出白莲教里的一些秘辛。 但说了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会连累到自己儿子,所以陈本贤一个字都不会说。 至于周文柱用已经抓到亲人威胁自己,陈本贤也绝不会屈服,因为最终的命运都难逃一死。 周文柱能做到百户位置,其看问题的眼光更着重大局。 白莲教剿了百多年都没灭绝,反而有陈本贤这样的“贤达”加入,他很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听到这话,陈本贤不由一愣,然后笑道:“这重要吗?” 周文柱没接他话,而是道:“你陈家世代耕读传家,祖上苦心经营才有如今之兴旺,可你为何自甘堕落?” 不得不说,这些话就如刀子一般插进陈本贤心里。 他的脸上显示怒容,随即又被一抹自嘲取代,只听他道:“因为,这世道不公!” 见周文柱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陈本贤便道:“我陈家世代经营,才逐渐富裕起来,但有再多的钱也是给别人挣的,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府衙那边,都把我们当做了一块肥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想保住家业,唯有走上仕途!” 说道这里,陈本贤不由笑道:“你们都知道我有举人身份,可你们知道我为何不继续科考?” “为什么?”周文柱问道。 陈本贤便道:“因为这条路走不通……我没有名师教导,官场上也无靠山,再有科考舞弊横行!” “我花了大价钱,才在二十二岁中了举,会试则一次次名落孙山……” “做不了官,即便有举人身份,也只能勉励支撑陈家不倒,仍旧改变不了我为鱼肉的事实!” 陈本贤这话说得没错,因为即便他现在身份,每年一样是要给的百户所和府衙上孝敬的。 “不管是杨远教,还是刘向荣,亦或者被你们驱使的谢平,我和他们其实没有区别……都是你们脚下的蚂蚁,充其量大一些罢了!” “所以,你就投靠了白莲教?”周文柱面色平静问道。 说出了这些后,陈本贤反而没那么激动,只听他道:“是白莲教的人找上我的,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具体是什么条件,陈本贤没有说,因为不能说。 于是周文柱道:“广德如此偏僻,却在这里抓了一位天王,如今又抓了你这条大鱼,你们在广德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问题当初抓高士杰时周文柱也想过,但却没去深究,现在想来却觉悚然一惊。 周文柱哈哈一笑,然后道:“周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你问不出来!” 而在一边,陈啸庭反复回味着陈本贤方才的话,心里触动也非常大。 原来连陈本贤这样的大人物,也会被世道所“欺负”,转而沦落到与白莲教为伍。 这一刻,陈啸庭似乎明白了白莲教为何剿之不绝。 因为只要这个世道有不公,就会有白莲教生存的土壤,总有人会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第282章 问话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初十,卢阳。 沈府的书房内,沈岳坐在书案后,听着的岳梦豪的报告。 “大人,卑职已经查明,韩彧收取巨额贿赂,里面还和学政衙门里的人有关!” 说到这里,岳梦豪的振奋道:“所以卑职笃定,韩彧可能和之前发生的科考舞弊有关!” 听到这里,沈岳显得很是满意,为扳倒韩彧他做了两手准备。 原本只是让岳梦豪查韩彧贪污,却没想到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居然查出了韩彧和本地学政有牵连。 年轻小旗官中,岳梦豪也是个人才,沈岳心中如是赞许道。 随即,岳梦豪接着道:“大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在扳倒韩彧的同时,说不定还能一举挖出科考中的蛀虫!” 沈岳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说说你的计划!” 对此岳梦豪深入思考过,所以此时他胸有成竹。 可没等他表现自己,家仆老沈却从书房外进来,同时手里拿着一份信件。 当迎向沈岳询问的目光后,老沈便道:“大人,广德那边来消息了!” 沈岳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已迫不及待想看信件内容,从老沈手里接过后就拆开了。 于是,原本准备好大秀一番岳梦豪,此时只能闭上嘴巴等待沈岳看完信件。 当沈岳阅读信件时,发现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陈本贤人赃俱获,白莲教反贼的身份已被坐实。 更重要的是,还从陈府搜出了韩彧的信件,同时还发生了赵永明强闯陈府为其鸣不平的事。 这让沈岳看得心花怒放,只这一封信上的内容,就足以让他将韩彧击垮。 所以,当他收起信件后,顿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然后沈岳起身离开座位,便要往书房外走去,此时岳梦豪跟上去道:“大人,您刚才问的话,卑职还没回答……” 这时沈岳便道:“日后有空再说,你下去继续查证!” 周文柱和陈啸庭上报的消息,已经足够将韩彧打倒,沈岳对岳梦豪那显得复杂的便没了兴趣。 最关键的是,科场舞弊案牵连很广,沈岳本人在其中也是得了好处的,这事没有岳梦豪想象中那么好查。 稍微控制不住分寸,就容易捅了马蜂窝,都时候沈岳说不定得不偿失。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拿着信件立即找到刘长明,汇报韩彧勾结白莲教的事实。 虽然刘长明被架空,但他却是正儿八经的千户,沈岳需要借助他的名义才好做事。 看着沈岳匆匆离开,站在原地的岳梦豪脸色变得难看,此时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明明就要听他的想法,广德那边来了一封信,就让他的努力被透明化,乃至于沈岳都不想听他的想法。 岳梦豪攥紧拳头,冷声道:“陈啸庭……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广德来的信件,岳梦豪不用猜就知道有陈啸庭的身影在其中,这让他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他来到雍西到现在,几乎每一步陈啸庭都走在他前面。 凭什么?岳梦豪如此问自己,他很不甘心。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岳梦豪在心里将陈啸庭当做了敌人,而且是最想打败的敌人。 不为别的,只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气,世家子对寒门的那口气。 再说沈岳,从府上离开后便径直去了刘长明府上,这时候去千户所是找不到人的。 果然刘长明在府上,沈岳是在后花园见到的他,此时刘长明正在亭子里烤火喝茶。 “大人好雅兴!”走到近前后沈岳笑道。 刘长明则笑道:“什么雅兴不雅兴的,那都是文人们的说法,我就是在这里喝个茶而已!” 这时沈岳刚好接过话题道:“大人,你在这里喝茶,却不知道千户所要出大乱子了!” 虽然知道沈岳说得有些夸张,但刘长明还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岳便道:“卑职查明,咱们千户所有人和白莲教勾结,这难道不是大事?” 刘长明悚然一惊,这确实是大事,而且是性质极其恶劣的事。 更关键的是,这还发生在他的任期内,所以他也会有一定责任。 于是刘长明问道:“谁这么大胆,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岳微微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广德发来的信件,然后道:“大人,和白莲教有勾结的就是韩彧!” 虽然猜到沈岳会这么说,但当听到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时,刘长明心里还是不愿相信。 “沈大人,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刘长明沉声道。 将信件往前一递,沈岳便道:“人证物证俱在,若是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亲眼看看!” 接过信件,刘长明仔细读来,便觉里面所述条理分明,而且细节叙述也很到位,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将信件还给沈岳后,刘长明便道:“沈大人,你想要怎么做?” 沈岳不由愣住,刘长明难道不该先和韩彧划清界限,然后主动办他吗? 于是沈岳道:“大人,卑职以为可先将韩彧下狱,等待进一步查明真相!” 直接将韩彧下狱,刘长明一听这话吓了一跳,他可没有直接将韩彧下狱的权力。 这是南镇抚司才有的权力,如果刘长明这么做就是越界。 达到千户副千户这一级别,在锦衣卫内已是一方大佬,没那么容易被收拾。 刘长明自然不能随着沈岳的想法,他想了想后便道:“依我看,不如叫韩彧过来问话,看他面对这些证据怎么说!” 一听这话,沈岳心里就不太舒服,叫韩彧过来问话,岂不让他有了准备? 但这还是刘长明的安排,沈岳虽然不满但也不能多说什么,终究他要依靠对方才能钳制韩彧。 于是沈岳说道:“大人有此决断,卑职不敢不听,但卑职有一个请求!” 刘长明便道:“你说!” 沈岳则道:“叫韩彧问话的地点,就选在千户大堂里!” 千户大堂里问话显得很正式,也意味着韩彧的勾结白莲教一事,开始进入正式的调查程序。 即便韩彧矢口否认,只要沈岳这边拿得出过硬的证据,形成的大势就能将韩彧击垮。 这样做并不违规,所以刘长明想了想后,便道:“就依你的意思办!” 沈岳这才露出笑意,然后道:“大人明鉴,卑职这就去传讯韩彧,还请大人速速赶往千户大堂!” 刘长明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待沈岳离开后,刘长明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此时刘思勤出现在了花园里。 “爹,他们决胜的时候到了!”刘思勤沉声道。 刘长明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可我却没想到,沈岳出手会这么狠……这是想要韩彧的命啊!” 听得这话,刘思勤深以为人,雍西千户所这一次的权力交接,注定会是血淋淋的。 第283章 争辩 千户所内的甬道内,韩彧黑着脸往里面走着。 赵永明被抓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但陈府当时被戒严且知情人都被带走,所以直到现在韩彧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但有一点韩彧知道,这次事件就是沈岳搞来整他的,就如当初他用舞弊整沈岳一样。 被通知到千户大堂去问话,让韩彧心里有些忐忑,这证明事情已经变得很严重了。 当韩彧来到大堂外面,值守于此的校尉们皆行礼道:“参见大人!” 以往韩彧还会对他们笑一笑,但今天他可没这心思,径直便进了大堂内去。 然后,千户大堂的门被关上,韩彧只见大堂上首坐着的刘长明。 而罪魁祸首的沈岳,此时正带着笑意站在一旁,让韩彧心里恨得牙痒痒。 不管心里有多慌张,但韩彧脸色仍旧平静,躬身向刘长明行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现在刘长明的态度很关键,若是再得罪了他,自己情况就会变得更加不妙,这韩彧对此清楚得很。 此时刘长明则道:“韩大人,广德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和当地士绅陈本贤有联系?” 这时韩彧可没那么傻的承认,只见他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后道:“大人,陈本贤是谁……卑职并不认识!” 这时没等刘长明开口,只听沈岳站出来道:“韩大人这话可说错了,你若是不认识陈本贤,怎会在他府上搜出你写的信!” 从这句话中,韩彧得出一个结论是,陈本贤家被搜查了。 换句话说,陈本贤出事了,那他就更不能和他有牵连。 所以韩彧答道:“信件?什么信件,沈大人你可别胡乱栽赃!” 沈岳这时笑道:“韩大人,难道你以为自己矢口否认,就能脱得了干系?” 韩彧并不答话,这个时候说得多就容易错,见招拆招才是王道。 随即沈岳又道:“除此之外,你手下总旗赵永明出现在陈家,难道不是你让他去的?” 正当韩彧要说话,沈岳接着又道:“韩大人不必否认,因为赵永明就是在陈家,被广德百户所当场抓获,现在就押在大牢里!” 所以说,陈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沈岳又想借陈家如何打击到自己?韩彧心中思绪飞转。 看样子韩彧不会主动跳入陷阱,沈岳冷笑着道:“想必韩大人还不知道陈本贤的身份吧!” 韩彧黑着脸,咬牙切齿对沈岳道:“他什么身份,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岳不由笑道:“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头目,你和他关系这么紧密,还说没有关系?” 听到白莲教这三个字,韩彧心里如遭重击,这可真要了命了。 见韩彧面色凝重,沈岳当即喝问道:“韩彧……你和白莲教反贼来往密切,你可知罪?” 知罪?韩彧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罪,那将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韩彧此时内心的慌张已达到极致,只听他道:“陈本贤是广德士绅之首,怎么可能是白莲教反贼,沈岳你这是构陷!” 说自己是构陷,沈岳怒斥道:“都这时候你还替白莲教反贼说情,你安的是什么心?” 再和沈岳说下去,韩彧感觉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关键是他和白莲教确实没有勾结。 于是韩彧撇开沈岳,对大堂上首的刘长明道:“大人,沈岳他血口喷人,卑职怎会和白莲教反贼勾结?” 实际上,虽然沈岳提供的证据看似确凿,但刘长明本人也不相信韩彧会和白莲教勾结。 韩彧图什么?放着好好的锦衣卫前程不顾,与白莲教搅在一起作死。 但证据就是证据,所以刘长明道:“韩大人,陈本贤为白莲教反贼证据确凿,赵永明却是也是在陈家抓的……” 一听这话苗头不对,韩彧便急切道:“大人,赵永明是赵永明,陈本贤是陈本贤,卑职是卑职……他们的事和卑职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韩彧还道:“况且,卑职确实和他们没有勾结,即便你们有所怀疑,但镇抚司诸位大人也不会相信!” 最后一句话韩彧切中了要害,他这是在警告沈岳和刘长明,自己上面也是有人的。 他们这样随意诬陷,闹到上面去谁都不会好过,到时候大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锦衣卫的人勾结白莲教反贼,绝对是丑闻中的丑闻,南北镇抚司的大佬绝不想看见。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刘长明此时也犹豫了,沈岳这次确实过火了一些,至少比之前的舞弊案更恶劣。 局面发展貌似有些不对,于是沈岳此时道:“韩彧,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当真是冥顽不灵!” 韩彧此时冷笑道:“证据?什么证据?我怎么没看到?在千户所?” 当然都不在千户所,于是沈岳便道:“证据当然是有的,若是镇抚司大人们怀疑,我自然会呈上去!” 韩彧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然后道:“你我素来不睦,沈岳你构陷我与白莲教勾结,镇抚司大人们知道了不会饶你!” 两人各执一词且互相威胁,局面一时焦灼起来,这正是刘长明想要的平衡。 这时只见他一拍桌子道:“行了,先把人证物证送到卢阳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陈啸庭等人证据是完备的,所以沈岳并不担心,于是他把目光扫向了韩彧。 在韩彧心里,此时只觉得刘长明的提议不错。 首先可以拖延时间,方便韩彧上下打点关系,亦或者再做些其他事情。 所以韩彧开口道:“大人所言甚是,把那些人和物送到卢阳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诬陷我!” 其实这也是刘长明的想法,纸面上的东西都会有水分,一切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能确认。 于是刘长明对沈岳投以询问的目光,这时沈岳也只能答应,因为刘长明和韩彧已经达成一致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在沈岳预料之中,想要韩彧屈服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既然韩大人要看证据,那就让周文柱把证据带过来,也好让韩大人真正死心!”沈岳慢悠悠道。 好不容易达成一致,刘长明当即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这时韩彧道:“大人英明!” 一场激烈的交锋,似乎以韩彧的胜利告终,沈岳的“阴谋”并没有得逞。 但当韩彧从千户大堂出来时,他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样子,因为他的危机任然没有接触。 沈岳既然敢发动,就说明他做了完全的准备,这对韩彧来说极其不利。 既然麻烦依然存在,韩彧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只会想办法主动出击,把危机解决掉。 第284章 堵住 走在千户所内廊道里,韩彧脸色依旧显得阴沉,此时天公也不作美,漫天飘起了雪花。 当出了千户所大堂后,里面便有亲信校尉迎了上来,将一件厚重的披风替韩彧披上。 但韩彧却没作一点停留,而是往左边的提刑百户所去了。 如今已到危急存亡之际,要解决这事儿必须要找最可靠的人,而韩彧手下最可靠的也只有张元胜了。 这次,韩彧将要派张元胜亲自出马,帮他解决掉现在的麻烦。 沈岳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证据确凿吗?那他就毁了沈岳的证据,这样就又东西可以指责韩彧了。 千户大堂发生的,虽然张元胜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却知道韩彧一定会找自己商量,所以他一直就等在百户所大堂。 当他看到韩彧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时,张元胜便主动迎了上去,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大人!”张元胜躬身行礼。 但韩彧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往百户大堂内走去,张元胜也只能老实跟着。 进了百户大堂后,韩彧才将披风解了下来,然后道:“把门关上,其他人都出去!” 于是,房间内只剩下韩彧和张元胜,这时韩彧开口道:“沈岳构陷本官和白莲教勾结,这两天就要将那些所谓的‘证人’押送卢阳,你想办法把他们做掉!” 张元胜也不犹豫,当即便道:“大人,此事交给卑职便是!” 这时韩彧转过身去,背对着张元胜道:“你亲自去,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因为这事儿出不得纰漏,这一局干系重大,已经不是简单的输赢问题。 一旦行踏错,就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勾结白莲教反贼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 这些张元胜心里明白,于是他躬身道:“卑职领命!” ………… 杀人这事不能由锦衣卫自己的人动手,那样痕迹就太明显了些,办不好事更容易惹一身骚。 既然不用的锦衣卫的人,张元胜就要另外想办法,而城内有能力做下这事的只有忠义堂。 作为卢阳最大且唯一的帮会,忠义堂内也是山头林立,正好对应了千户所内的情况。 张元胜找到的是忠义堂六大香主之一的王大鹏,此人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对堂主之位野心勃勃。 本着提携他的说辞,张元胜要将阻击周文柱交给他做。 这是大事,为了保证足够隐秘,二人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城外,一处不起眼的酒肆里面。 当张元胜听到这番话后,心里本能咯噔一声响,他意识到这事危险异常。 但他本就是张元胜捧起来的,王大鹏此时也不便回绝,更何况他还知道了这些秘辛,回绝很可能死路一条。 看出了王大鹏眼睛里的犹豫,这时张元胜便道:“王香主,只要你将此事办成,就是为韩大人立了大功,忠义堂堂主的位置就不远了!” 后路基本已被堵死,往前走还有足够的好处,王大鹏此时不接也不行。 于是他沉声道:“张大人,此事交给我就是了,别的不敢说……杀几个关键人物我还是有把握!” 暗中下手杀人,比正面冲过去简单得多,王大鹏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这时张元胜则道:“务必小心谨慎,一定要把事情办妥!” 交代完后,两人之间气氛才活跃起来,随即推杯换盏起来。 可就在这时,酒肆外传来连续不断的掌声,让满脸笑意的张元胜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只见酒肆外走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人则是张元胜的老对头刘世安。 “张百户,这种地方的酒你也喝得下?”刘世安的笑着道,身后两名校尉则将一张椅子摆在他身后。 待刘世安坐下后,张元胜才阴沉着脸道:“刘百户,我喝什么酒,在哪里和酒你管不着!” 刘世安不由笑了笑,然后道:“这我确实管不着,但不知你找王香主在此,是在商量什么?” 刘世安已经进来这么久,自己亲信手下还没过来,张元胜感到有些不妙,这时王大鹏和他是一个想法。 只听刘世安道:“二位就别张望了,你们的手下已被制住,没人会来救你们!” 一听这话张元胜不由大怒,当即站起身道:“刘世安,你想做什么?” 刘世安当然不会动怒,只听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要把你二人留下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张元胜当即怒道:“你凭什么?” 刘世安无奈道:“这是沈大人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张元胜气得发抖,但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王大鹏则是没说话的份儿。 沈岳知道韩彧会有动作,所以便派人严密监视一方,恰好发现了张元胜去找王大鹏。 于是事情就简单了,不需要任何理由,沈岳就将张元胜软禁了。 毫不客气的说,沈岳的做法不太守规矩,但最后时刻只看成败。 将张元胜继续留这里不安全,在刘世安招手之下,很快便从酒肆外闯进来七八名校尉,将张元胜和王大鹏控制起来。 此时张元胜的心已沉到了谷底,如果这次阻止不了沈岳的阴谋,那么很可能韩彧真的会败落。 一想到这里,张元胜心里就一阵颤抖,这意味着他和他的家人也可能被牵连。 张元胜和王大鹏被押走,等待他们的是一段时间的软禁,等他们出来时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当刘世安将张元胜二人控制,一天之后的广德也收到了千户所行文,让他们即刻押解“人证物证”到卢阳。 这次押解任务危险重重,周文柱和陈啸庭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必须要做周密安排。 这次任务干系重大,绝对不能出任何错,之前岳安总旗邓通被杀的情形,是必须要杜绝的。 百户所大堂内,周文柱拿着文书郑重道:“本官决定派出百户所六成人手护送,应当能保万无一失!” 广德百户所校尉差役加起来四百多人,六成就是大概在二百五十人左右,绝对算的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时陈啸庭问道:“大人可否同去卢阳?” 周文柱点了点头后道:“本官亲自押送!” 也只有亲自押送,周文柱才会放心,因为他也承担不起出错的后果。 于是在安排好后,第二天点卯之际周文柱便宣读了命令,百户所内大部分校尉差役都领到了差事。 点卯结束后,驾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周文柱和陈啸庭往卢阳赶去。 只要人证物证安全到达卢阳,经过这几天陈啸庭的不懈努力,有些人的嘴巴已经被撬开,这意味着韩彧已经离死不远了。 但此时周文柱和陈啸庭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沈岳未免太急了些。 要动韩彧可以,但至少等人证物证到了卢阳再说吧,谁知道沈岳这么迫不及待就动手。 但好在,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韩彧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是人都会犯错啊!”陈啸庭如此感慨道。 第285章 晕倒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二十,足足赶了五天路程后,陈啸庭一行终于到了卢阳。 这一路上他们速度不快,因为他们想快也快不起来,毕竟带的人何物都是累赘。 但一路总算有惊无险,周文柱和陈啸庭把人证物证安全送到了卢阳。 就在陈啸庭松了口气时,却听一旁周文柱道:“啸庭,从城门处到千户所还有三四里路,切不可松懈啊!” 虽然是玩笑话,但陈啸庭心里的放松却消退不少,城内情况比较复杂,确实大意不得。 行百里者半九十,陈啸庭如此告诫自己。 随即便是他们大队人马进城,按道理说这种规模的队伍进城,城门官都会派人严加检查。 但陈啸庭一行打的是锦衣卫的旗号,这让城门官望而生畏,避之不及。 进了城后,众校尉差役皆严阵以待,倒是让城内百姓们的惶恐不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每次锦衣卫出动都是大事,但像如今这般规模的锦衣卫队伍,所处理的事已超出了普通百姓想象范围。 但和过去的几天时间一样,城内依旧风平浪静,陈啸庭一行安然到了千户所外。 这时,便见刘世安已等候在千户所门口,见了周文柱后立马迎了上来。 “周百户,一路辛苦!”刘世安笑着道,自然而然忽略了陈啸庭。 周文柱跃下马来,连忙道:“一切都是为大人效力,哪敢说什么辛苦!” 两人一阵寒暄之后,刘世安才来到的队伍中,很容易便发现了儒雅富态得陈本贤,以及被拷打得不成人样的赵永明。 这时刘世安不由叹息道:“好好的人,怎么就走错路了!” 这话是给陈本贤说的,同样也是对赵永明说的。 此时陈本贤却道:“刘百户,成王败寇,何来对错之分?” 刘世安不免有些惊讶,问道:“你认得我?” 陈本贤笑道:“雍西千户所人虽多,但你们几位百户我还认得,更何况您还是未来的副千户!” 到了这步陈本贤还能保持风度,而且思维还这么清晰,刘世安都有些佩服他。 但不管再怎么优秀的人,现如今都成了阶下囚,刘世安也没什么多说的。 只见他对周文柱道:“周百户,把这些人都押进去吧,掌刑百户任连生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所谓打点好了的意思,就是说大牢里是安全的,不会出现人送进去后上吊或者噎死的事。 这次待会来的不但有人犯,还有大量兵器组成的物证,搬进千户所的过程动静不小。 好一通忙活后,人和物才被安置下来。 当周文柱和刘世安仔细核对时,陈啸庭便要往库房去还东西,他和手下校尉们都持有精弩。 陈啸庭要走时,刘世安则提醒道:“快去快回,千户大人在府上已摆下宴席,不要辜负了大人一番美意!” 这也是应有之意,事情到现在进行得很顺利,沈岳犒劳一下大家也很正常。 带着手下校尉离开后,陈啸庭一行径直往库房走去,在核对无误后将弩机全部还回去。 不管是在陈家集还是陈本贤府上,弩机都发挥了极大作用,陈啸庭虽然想留下私用,可惜这玩意儿是管制物品。 接下来要去沈岳府上府衙,刘建平等人去不了,所以在库房外陈啸庭便与他们告辞。 但在分开之前,作为上司陈啸庭还是提议,过几天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这次去广德众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但真正收获最大的还是陈啸庭,捞钱的本事他从来都不差。 于是在一片的奉承话中,陈啸庭心情愉悦的离开了,赴宴就得有好心情。 独自走在甬道里,陈啸庭心里正想着等会儿如何拍沈岳马屁,便发现前面出口站着三个人。 当他运极目力往前一看,便发现站在最前面那人,正是副千户韩彧。 这让陈啸庭脸上喜色敛去,韩彧这个时候来挡路,很可能有危险。 于是陈啸庭一手扶住刀柄,同时放缓脚步向前靠近,这时他没想过原路返回而退缩。 “卑职见过韩大人!”陈啸庭冷声道,丝毫没有恭谨的样子。 韩彧冷着脸道:“陈小旗,最近你可真忙啊!” 陈啸庭忙着陷害韩彧,这话从人家当事人嘴里说出来,让陈啸庭一时有些尴尬。 于是陈啸庭道:“卑职尽心履职而已,当不得大人夸赞,敢问大人找我何事?” 不管陈啸庭信不信,韩彧确实不是来找他的,两人之间完全是偶遇。 但既然遇到了,韩彧也不会就此别过,便道:“陈啸庭,你以为你们那些伎俩,就能弄垮我?” 没等陈啸庭开口,韩彧便道:“千户所不是他沈岳的天下,锦衣卫更不是沈岳的天下!” 这话其实是韩彧在暗示自己有后台,但偏偏这话吓不住陈啸庭,因为沈岳在镇抚司一样有人。 当初为了任命岳安百户一事,就暴露出韩彧实力不行,现在说这些恐吓的话更不能让陈啸庭害怕。 只听陈啸庭义正言辞道:“大人说的什么卑职不知道,卑职只知道黑是黑白是白,这两样混淆不了!” 现在的证据已经表明,韩彧和白莲教之间有勾结,无论韩彧有什么后台都保不住他。 和白莲教反贼有勾结,没人敢承担那么大风险,强行将韩彧保下来。 就如同沈岳不可能为此而保护房文康一样,必要时作为大佬会果断舍弃,而不是久陷泥潭。 这时韩彧却道:“你可真是不知死活,更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面对的是一位副千户,级别上比陈啸庭高好几级,但陈啸庭此时却一点儿都不怵。 只听他道:“大人,卑职确实不知天高地厚,卑职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好,脚踏实地做事总是没错!” 和陈啸庭说话,韩彧原本是想着亲自出马威逼利诱,但谁知陈啸庭就更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这让韩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此时已无话可说。 陈啸庭也不想耽搁时间,在保持高度戒备的同时,对韩彧道:“大人若没有其它事,卑职就先行一步了……” “沈大人的酒席快开始了,卑职可不敢迟到!” 听了这话,韩彧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处感到一阵绞痛,整个人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但陈啸庭可不管那么多,对韩彧的躬身行礼后,便径直往前走去。 甬道里就这么窄,韩彧三人又是并排站着,所以陈啸庭是很无礼从这三人中穿过去的。 当陈啸庭离开后,站在原地的韩彧才惨叫一声,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甬道里传来校尉门一阵声音。 “大人……大人……” 第286章 带本官的腰牌去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三十,转眼间陈啸庭回卢阳已经十天。 但这过去的十天的时间里,千户所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仿佛那么的不可思议。 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因为涉嫌巨额贪腐,韩彧被刘长明解除了职务,现在被软禁在家中不得外出和见客。 对于这个问题,作为广德之行的参与人之一,刘建平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在广德忙活了那么久,收集了那么多的人证和物证,不就是为了证明韩彧和白莲教有勾结,然后把他击垮吗? 现在倒好,却给韩彧安上了什么贪腐的罪名,虽然也把他给撸了下来,可功劳全成了那什么岳梦豪的家伙的。 一想到这事儿,刘建平心里便觉得愤愤不平,大家伙儿这些人舍生忘死抓人,到现在仿佛白忙活了。 所以借着在陈啸庭家里的喝酒,刘建平就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大人,您说这叫什么事?”刘建平不满道。 今日才陈啸庭家的牧长歌,他和刘建平此时都成了陈啸庭的而绝对心腹,所以才会掏心窝子讲话。 陈啸庭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后才道:“千户大人自有他的考量,你们不要有牢骚,我不都还没说什么!” 此时牧长歌接话道:“大人,我们就是为您鸣不平啊,凭什么让岳梦豪捡了大便宜?” 这时陈啸庭不由笑道:“你们还嫌不满意,去广德一趟你们也没少捞!” 刘建平和牧长歌不由讪笑,他两人去广德一趟确实没少捞钱,但谁会嫌好处多呢。 于是牧长歌换一种方式提问道:“大人,属下不明白的是,为何拼了这么大努力,沈大人却不采纳咱们的成果!” 看着刘建平替自己把就满上,陈啸庭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沈大人没有采纳咱们的成果?” 说道这里,陈啸庭看着窗外漫天雪花,感叹道:“你们要知道,仅凭贪腐,是弄不倒韩彧的,更不可能这么快解除他的职务!” 听到陈啸庭这么说,刘建平二人若有所思,但却还是不大明白。 陈啸庭并没有阐述太多,以为这不是显露聪明的时候,刘建平二人想知道就得靠自己去悟。 “喝酒吧!”陈啸庭端起酒杯道。 明天就过年了,但陈啸庭却得一个人过,此时也只有刘建平二人来陪着他。 越到年关也就越冷,所以喝酒是最好的取暖方式,再配上一些下酒菜别提多美,暂时也冲散了陈啸庭心里的惆怅。 可就在这时,陈啸庭院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沈岳府上的仆人老沈。 老沈亲自找了过来,这让陈啸庭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是沈岳有要事找自己。 果然,老沈才走到房间门口,便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老爷有事让你去一趟!” 没什么可多说的,这时候来找自己肯定有大事,所以陈啸庭直接跟着老沈走了。 去沈府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只花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就来到了沈岳府上。 还是那间熟悉的书房,当陈啸庭进去后发现里面只有沈岳,并且此时书房的门还被关上了。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朗声道,他知道沈岳现在最想听什么。 正在写东西的沈岳此时停下了笔,只见他微微笑道:“起来吧!” 待陈啸庭站起身后,沈岳说道:“韩彧因贪腐被罢免,你心里怕是堵着一口气吧!” 一听沈岳提起这事,陈啸庭想了想后才答道:“卑职不敢,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 韩彧放下手里的笔,然后道:“不敢……就是说还有些不满了!” 其实陈啸庭真没这个心思,但没等他解释,沈岳便道:“有不满也很正常,毕竟你立下的功劳,现在却没能知道!” 既然沈岳想说,陈啸庭也不打断,就等着他把话说完。 只听沈岳接着道:“锦衣卫副千户勾结白莲教反贼,这是绝对不能存在的事,你明白吗?” 陈啸庭当然明白,锦衣卫上下也是要面子的,自暴齐短只会让东厂的人得利。 沈岳叹息一声后才道:“但你们查出来的东西,已经秘密送往了京城,韩彧垮台已是必然!” 说道这里,沈岳似乎是为了鼓励陈啸庭,郑重道:“所以,你们的努力和辛苦,没有白费!” 这时陈啸庭也躬身道:“多谢大人肯定,卑职感激不尽!” 对陈啸庭的态度沈岳很满意,于是正色道:“你的功劳本官都记着,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吓了陈啸庭一大跳,若是因为这事破坏了他在沈岳心中的形象,那他可就的亏大了。 于是他当即道:“大人知遇之恩万死难以报答,岂敢言功!” 没想到陈啸庭反应这么大,沈岳不由笑道:“无须如此,今天找你过来可不是听你说好的!” 陈啸庭便道:“大人有令,卑职万死不辞!” 这时沈岳便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书,递向陈啸庭道:“本官刚刚写的,明日就要发往镇抚司去,你看看!” 发往镇抚司的文书给自己看,此时陈啸庭也不敢怠慢,上前几步后接过了沈岳手里的文书。 把前面的套话和格式去掉,陈啸庭只看向了最后一句。 “雍西千户所韩彧,贪腐数额巨大,罢官在家惶惶不可终日,于永治十六年十二月三十畏罪自尽!” 这是一份报告语气的文书,陈啸庭心里觉得奇怪,但猛然间他醒悟了过来。 “大人,这……”陈啸庭收起文书,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沈岳道:“永治十七年的天下,不需要韩彧这等人活着,你明白了吗?” 真实的原因是,即便韩彧此时被罢官,但日后未尝没有复起的机会,到时候又得恶心到沈岳。 斩草除根,绝不能让韩彧有机会翻盘,所以沈岳要下死手。 没等陈啸庭说话,只听沈岳接着说道:“你本来已经立下大功,这事儿原本我让岳梦豪去,可他建议我放韩彧一马!” 虽然沈岳说得委婉,但陈啸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岳梦豪拒绝了这个任务。 岳梦豪来历不凡,很有可能也来自京城,委婉拒绝沈岳也不算离谱,办这事容易得罪京城里的人。 而这时,沈岳盯着陈啸庭道:“本官最信任你,这事儿交给你去办,怎么样?”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陈啸庭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于是当即答道:“卑职领命,一定会给大人带回韩彧自尽的消息!” 沈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但这个和以往一样和煦的笑容中,陈啸庭却仿佛看到了一只恶鬼。 这时沈岳沉声道:“带本官的腰牌去办!” 第287章 淡薄太难 啪嗒啪嗒…… 安静的柳杨巷道路上,传出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音,脚步声有些急促,好像这群人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办。 拉高视线,便见柳杨巷子里这群行人足有十人,皆是身穿锦衣卫校尉官服的男子,为首那人则是一身穿土红色官服的小旗官。 “大人,咱这是去那里?”刘建平紧跟在陈啸庭身后问道。 陈啸庭面色肃然,此时头也没回道:“再往前是那里,你自己想想!” 再往前的话……就是原副千户韩彧的府邸,难道是去找他的? 刘建平心里正在猜测,前面就已经要到韩府,老远陈啸庭便看见前面值守的校尉们。 韩彧被软禁在家,自然须有有人看守,这事儿被安排给了黄至恩来办。 黄至恩一直以来都是刘长明的人,所以他代表的就是刘长明的意志,在表面上做到了不偏不倚。 这条巷子少有人来,所以当陈啸庭一行感到后,在韩服的耳房内休息的黄至恩也收到禀报,所以先到大门口等着陈啸庭。 见陈啸庭走过来,黄至恩便问道:“陈小旗,你怎么到了这里?” 陈啸庭拿出沈岳的腰牌,举到黄至恩眼前道:“黄总旗,卑职奉沈大人之令,前来问韩彧几句话!” 这是陈啸庭自己想出来的借口,但此时黄至恩明显没被说动,只见他脸上泛起了疑惑之色。 便听黄至恩道:“陈小旗,本官奉刘千户的命令值守于此,没有他的手令谁都不能进去!” 刘长明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防止沈岳做一些出格的事,毕竟现在事情的走向已不是雍西千户所能把握的。 所以沈岳没有向陈啸庭说实话,很有可能是他也没有绝对把握,所以想先把事情做绝了。 这些都不是下面人能想明白的,此时陈啸庭只知道做一件事,那就是进入韩府之内。 黄至恩阻拦,陈啸庭就拉起虎皮做大旗道:“黄总旗,卑职理解你的难处,但也要理解卑职的难处,沈大人的命令谁敢违背?” 这话其实也对黄至恩说的,如今韩彧倒台几乎已成定局,未来雍西千户所就是韩彧说了算。 他黄至恩只要懂事一点,就应该行个方便,不然日后少不了小鞋穿。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黄总旗放心,沈大人只是让我等进去问些问题,要不了多久就出来!” 为了让黄至恩相信,陈啸庭脸上还露出了笑容,显得很是质朴。 但黄至恩可知陈啸庭不是什么老实人,当即指着他身后众人问道:“进去问话,用得了这么多人?” 黄至恩简直太没有眼力见了,陈啸庭此时心里憋着怒火,沉声道:“自然用不了这么多人,卑职只带两个人进去就是!” 没等黄至恩说话,陈啸庭便威胁道:“黄大人,卑职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但沈大人你也不给面子?” “你也知道,沈大人虽然和煦,但也有发火的时候,什么总旗小旗说罢还不就罢免了!” 这话就差直接和黄至恩说,你这总旗还想不想当了……听得黄至恩心里是既生气又着急。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黄大人,卑职都已经退步了,您也退一步吧!” 见黄至恩仍有犹豫,陈啸庭想刘建平和牧长歌使了眼色后,便迈步往台阶上踏去。 这时黄至恩没有说话,但也绝不是默许陈啸庭的行为,此时心里仍在权衡。 来到黄至恩面前后,陈啸庭帮他理了一下衣襟道:“大人稍后,卑职一会儿就出来!” 然后,陈啸庭便带着刘建平和牧长歌,越过黄至恩后进入了韩府之内。 被陈啸庭留下的校尉们,此时则列队站在府门外,安静等候着。 黄至恩的手下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承受了大佬的怒吼,可事情与他们想象有些不一样。 只见黄至恩叹息一声后,方才脸色的怒火尽数收敛,招来一亲信吩咐道:“把刚才的事通知给刘千户,就说我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暴露了黄至恩也是个演员,方才和陈啸庭的对峙也好,争执也罢……都是他需要做出来给刘长明看的。 再说另一边,在进了韩府大门后,里面显得静悄悄的。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到这里来,此时已临近年关,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几个女眷还是在准备过年的事。 而韩府内的仆婢们,在韩彧被软禁时就遣散了,以防止他们传递消息。 韩家子侄们则被安置在别处,所以韩府内只留下了几名女眷,用以照顾韩彧的饮食起居。 见陈啸庭一行三人进来,几名女眷已见怪不怪,因为这些天前来问话来过好几拨。 “韩大人在何处?”陈啸庭平静问道。 此时一名女眷便指着后方,怯生生道:“老爷就在后院书房内!” ………… 韩府后院书房内,韩彧此时正坐在书桌后面,时不时还要咳上两声。 自从那天被气得晕倒后,他就病邪入体,如今喝了几天药后,病情朝稍稍有些好转。 只见在他右手便摆有一本书,书名“老子”二字,在他面前则写着“清净淡薄”四字。 不得不说,虽然已经在绝对不利的境地,韩彧的还能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足可见他的意志之坚韧。 实际上,别看韩彧现在病恹恹的,但他心中依然不服沈岳。 他韩彧比沈岳更早在雍西发展,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金银往上打点关系,凭什么千户的位置要让沈岳来做? 即便来自京城又怎样难道来自京城就天生高人一等?韩彧绝不接受。 所以,即便现在现在被罢免,但韩彧仍旧存有一线希望。 “用贪腐把我弄下来,等我度过这一关,上面大人未尝不会再度启用我,哪怕只是利用我钳制沈岳!”韩彧喃喃道。 就和雍西千户所分派系一样,镇抚司里面同样也分派系,韩彧的想法并非不可能实现,反倒是这样的例子有不少。 但他现在这些想法,和面前这四个字可都沾不到边,因为他骨子里就是枭雄之姿。 也是想到了这一节,看着桌面上自己写下的四个大字,韩彧不由自嘲道:“清净现在倒清净了,可要做到淡薄二字,何其难!” 窗外,依旧是飞雪漫天,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后,然韩彧不由又咳了几声。 身体是本钱,日后想要东山再起,就得先让自己好好活着。 就在韩彧要起身去关上窗户,以免自己病情恶化之际,只听窗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韩大人什么事情犯难,不知卑职可有能帮忙的地方?” 第288章 韩大人 得罪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韩彧都不用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于是他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陈啸庭一步一步从外面进来,由此二人四目相对。 “卑职见过韩大人!”陈啸庭沉声道。 这时韩彧却道:“你若是真要见礼,那就按照规矩来,否则不要假惺惺的!” 本就是将死之人,陈啸庭也不会和他争辩,便道:“大人所言极是,那卑职还是不用见礼了!” 对此韩彧也不稀罕,但嘴上他却是不饶人的,只听他道:“你如此猖狂,不知收敛锋芒,在锦衣卫内的很难有长远!” 陈啸庭不由失笑,然后道:“大人教训得是,但卑职对那些想要伤害我和家人的人,一直都是这么猖狂!” 韩彧不由怔住,他不知道这话和他有什么关系。 见韩彧面露疑惑,陈啸庭便道:“大人莫非忘了,之前不但派出弩手杀过我,还想借陈本贤的手来对付我?” 这下韩彧就明白了,如此论来他和陈啸庭确实有大仇。 不能继续谈这个话题下去,韩彧如此告诫自己,于是他问道:“你来我府上,可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有什么事就快说,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别打扰我练字!”韩彧语气冷淡道。 这时陈啸庭颇为失礼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韩彧桌子上那几个字后,便道:“清净淡薄,若是大人早明白这四个字,做到急流勇退,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了!” 被陈啸庭批评,韩彧不由冷笑道:“本官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陈啸庭便笑道:“大人说的是,只不过我从沈大人府上过来时,他也写了一份东西!” 听到沈岳的消息,韩彧不由问道:“他写的什么?” 陈啸庭便道:“沈大人写了一份文书,说韩大人你畏罪自尽了!” 听到这话,韩彧身形不由为之一颤,只听他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都到了这个时候,韩彧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并有闲暇问是谁的意思,可见他抗压能力之强,这恰恰是陈啸庭需要学习的。 听到韩彧问题,陈啸庭答道:“自然是千户大人的意思!” 千户大人?韩彧一时间还是不够明确,接着问道:“那位千户大人” 刘长明的意思?还是的镇抚司的意思?韩彧不能确定,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沈岳。 因为在他看来,沈岳杀他并无必要,毕竟千户的位置已经是他的了。 但此时,只听陈啸庭答道:“这是沈千户的意思!” 这些,韩彧胸口再度被绞痛袭来,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回答。 哪怕是刘长明和镇抚司的意思,韩彧也觉得能接受些,一切为了保全锦衣卫的颜面,清理门户属正常手段。 但偏偏是沈岳,和自己斗了多年的对手,而且还是自己不服的对手,所以韩彧绝不能接受。 所以,只听韩彧呵斥道:“沈岳他大胆,你也跟着胡来?” 短短几句话变成了这个样子,站在后面的刘建平和牧长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韩彧吓不到陈啸庭,只听他道:“我方才听大人说,要做到淡薄二字太难,卑职就是来帮大人您的!” 这时,房间内气氛变得凝固,韩彧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正如他方才所想,他自认为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又怎会甘心死在这里。 但韩彧是否愿意并不重要,陈啸庭就是来执行沈岳命令的,于是他对刘建平二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送韩大人上路!” 这时,即便刘建平二人反应再慢,也明白了陈啸庭话里的意思。 “大人?这……”刘建平心有顾虑,韩彧毕竟是副千户啊! 这时陈啸庭便道:“这是沈大人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 可就在这时,只见韩彧从桌子底下抽出剑来,怒吼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我?” 事情发生突变,陈啸庭也等不得刘建平二人动手,当即拔出佩刀便冲了上去。 见陈啸庭往前冲去,刘建平和牧长歌也只能拔刀跟着冲上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跟了陈啸庭后,他二人一直都是过得这种日子,今天不过再度拉高了尺度而已。 杀副千户啊……他两人作为小小校尉,居然能做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想起来刘建平二人都觉得激动。 可当他二人冲上去时候,陈啸庭已经韩彧手里的剑击落在地,而韩彧也被一脚踢倒在地。 韩彧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多年不懂刀兵,自不是陈啸庭的对手。 而被踢了一脚后,本就病情未愈的他不停咳嗽起来,倒在地上看起来颇为可怜。 十天之前这位还是副千户,千户所内高不可攀的人物啊……刘建平心中想到。 这时,陈啸庭从怀里拿出一条白绫,对旁边站着的刘建平二人道:“按住他!” 既然已经动手,那就绝不会存妇人之仁,哪怕刘建平对韩彧仍有敬畏。 韩彧不停往后退缩,但刘建平二人小跑两步便将他按住,韩彧再挣扎也是无用。 “陈啸庭,你们不得好死!”韩彧破口大骂道。 陈啸庭拿起白绫便在韩彧脖子上挽了一圈,猛一拉紧后韩彧便叫不出声来。 这时陈啸庭靠近一些后,便对不断喘息的韩彧道:“韩大人,得罪了!” 旋即陈啸庭加大力度,白绫被拉扯的紧绷,韩彧面色涨红眼珠圆睁,想挥舞手臂却被死死按住。 “呜呜……” 韩彧发出临死的悲鸣声,刘建平和牧长歌都不忍去看,而陈啸庭对此不为所动。 韩彧的叫喊声越看越小,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直到不再动弹。 好一会儿后,才听刘建平道:“大人,已经死了!” 陈啸庭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开了白绫布条,而韩彧则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居高临下看着韩彧尸体,在刘建平二人确认死亡后,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 别看他方才一脸淡定,实际上内心也在颤抖,这杀的可是一位副千户。 但副千户的尸体和旁人没有差别,虽然其面部表情狰狞,但和普通吊死鬼没什么区别。 “大人……咱们……” 没等牧长歌把话说完,陈啸庭沉声道:“你们记住,韩彧是畏罪自杀,不是我们动的手!” 刘建平二人立即点头,虽然整个人还处于亢奋中,但他们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站在原地,陈啸庭抬头看了一样房梁后,便对刘建平二人道:“现在,把韩彧挂到上面去,上吊自尽就该有自尽的样子!” 这个时候找点儿事做可以缓解紧张,刘建平二人立马行动起来,而陈啸庭则整理房间里因为打斗摔倒的东西。 既然要伪造现场,那自然是越真实越好。 第289章 悬梁自尽 当接到黄至恩的报告,说陈啸庭带人进了韩府后,刘长明彻底坐不住了。 虽然他觉得沈岳不会那么疯狂,但事情就怕万一,若是韩彧有个好歹来,他如何向上面交代? 这种想法在刘长明赶路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到韩府的路也让他觉得比以往更长。 到了韩府门外时,黄至恩已经等候在此,见刘长明到来连忙迎下台阶道:“千户大人,您可算来了……陈啸庭要闯进去,卑职拦不住他!” 对于陈啸庭这个名字,即便不是如雷贯耳,刘长明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知道这是沈岳的得力干将。 但黄至恩堂堂总旗,却拦不住陈啸庭这名小旗官,还是刘长明感到十分不满。 径直往韩府走着,刘长明对紧跟在侧的黄至恩道:“你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住?” 听得这话,黄至恩感觉自己内心的秘密暴露,但他还是镇定道:“大人,陈啸庭拿着韩大人的腰牌,卑职拦不住啊!” 这全是托辞,但刘长明已经没法深究下去,事情的本质就在于他即将要退下去,日后千户是沈岳说了算。 一行人进了院子里,几名女眷还在倒腾着,刘长明当即呵斥道:“韩彧在哪里?” 来人穿的居然是紫衣麒麟纹官服,而且胸前麒麟还是四爪,即便不认识刘长明这几人也知他的身份。 其中一名女子连忙跪在地上,慌慌张张道:“大……大人,老爷他在后院书房!” 径直往后院赶去,当来道韩府书房外时,站在里面的陈啸庭摆正了最后需要的摆好的笔架。 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在向刘建平二人示意淡定后,陈啸庭便迎了出去。 “卑职陈啸庭,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没有立即叫陈啸庭起来,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刘长明才道:“你来此所谓何事?” 这时陈啸庭便答道:“卑职奉沈大人之令,来问韩大人几句话,可惜……韩大人他,死了!” 果真听到了这个消息,刘长明犹如遭受重击,厉声质问道:“死了?好好的人怎么死了?” 面对刘长明的怒火,房间内刘建平二人听着都觉得吓人,纷纷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这时陈啸庭开口道:“大人,韩彧是畏罪自尽!” 刘长明已经不想听解释,只见他越过陈啸庭后,便来到了韩彧的书房内。 这时候,刘建平和牧长歌皆单膝跪地,颤声道:“参见千户大人!” 当黄至恩等人跟着进去后,陈啸庭正要起身,却刘长明呵斥道:“本官让你起来了吗?” 于是乎,陈啸庭还是得跪在地上,这让他感觉膝盖生疼。 看着房梁山挂着的韩彧尸体,刘长明怒不可遏,当即质问刘建平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建平吓得发抖,刚才杀了位副千户他都还没缓过神来,现在又直面正千户的质询。 但刘建平知道一个原则就是,绝不能说韩彧死在自己手里,于是他咬紧牙关道:“回禀大人,韩彧悬梁自尽!” 问不出实话来,刘长明此时有打人的冲动,只听此时陈啸庭高声道:“千户大人,韩彧就是畏罪自杀,此人就是千户所之耻!” 这是为刘建平吸引火力,刘长明当即转身怒斥道:“是不是耻辱,你说了不算!” 好大的胆子,连堂堂副千户都敢格杀,这年轻人未免太狠毒了些,刘长明看着陈啸庭想到。 要知道,他刘长明也将退下位置,到时候是不是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这是他要担心的问题。 “把他押起来!”刘长明怒斥道。 刘长明有令黄至恩必须执行,只见他对身后两名校尉示意后,陈啸庭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可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怎么回事?今天这里很热闹嘛!” 今天这里确实很热闹,因为在沈岳进来的同时,其身后还跟着刘世安周文柱以及其他总旗小旗,声势可谓浩大。 而刘长明这边就寒酸了许多,身侧只有黄至恩一个,而且还是靠不太住那种。 刘长明面色不善,站在书房门口对沈岳道:“沈大人,你为何也到此处来了?” 沈岳笑了笑后,对刘长明道:“我让的陈啸庭来问韩彧几句话,见他许久没有会来,这才过来看看!” 这话偏贵去吧,既然是随便过来看看,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是为了给自己施压吗?刘长明腹诽道。 只听刘长明道:“沈大人,韩彧死了……你让我如何向镇抚司的大人们交代?” 沈岳不免有些惊讶,然后问道:“死了?怎会死了?” 为了保住自己,陈啸庭插话道:“大人,韩彧畏罪悬梁自杀了!” “悬梁自尽?韩彧倒是条汉子!”沈岳点头对刘长明道。 其实当沈岳说这话时,就意味着他将这事儿揽了下来,刘长明要找陈啸庭麻烦,就得先过沈岳这关。 这是时,沈岳对刘长明道:“刘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刘长明面色阴沉,但无论他有多大的怒火,现在都得给沈岳面子。 两人走到角落交流起来,声音并不是很大,让外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刘建平和牧长歌仍旧惶惶不安,陈啸庭此时却怡然不惧,让黄至恩看了都觉得佩服。 没过一会儿,刘长明和沈岳的交谈结束,两人都面色平静走了过来。 刘长明还没说话,便听沈岳道:“把人放了!” 要放的肯定是陈啸庭,于是黄至恩再度打手势,其手下两名校尉便松开了陈啸庭。 这时刘长明往书房内走去,同时命人将韩彧从房梁上解下来。 当沈岳踏进书房之前,向陈啸庭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也到书房里去。 当韩彧被放下来时,可见他此时脸上狰狞之色依旧,可惜这时他无法为自己诉说冤屈了。 然后便听沈岳问道:“陈小旗,韩彧到底怎么死的?” 咬定底线不放松,只听陈啸庭道:“回禀大人,韩彧畏罪,悬梁自尽!” 悬梁再度确认,通过这种方式更像是一种官宣,于是沈岳对刘长明道:“刘大人,既然韩彧死了……我看要尽快向镇抚司禀报!” “卑职会下去拟定急递文书,到时候请大人审阅!” 沈岳此时很是殷勤,而他所说的那份急递文书,其实已经写好放在案头。 事已至此,多加追究也挽回不了什么,刘长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只听刘长明叹息道:“韩彧畏罪自尽,可惜了!” 韩彧这辈子也算人物,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想起来都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于是乎,此事到此终结,和沈岳斗了多年的韩彧,被简单收殓后就在书房搭设了灵堂,这时已经可以放韩家的人回来了。 而罪魁祸首陈啸庭,则在沈岳的带领下出了韩府,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了柳杨巷。 韩彧死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也意味着雍西千户所的一段历史终结。 第290章 镇抚司行文 时光飞逝,在一场大雪之中,永治十七年元月正式到来。 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传出了韩彧畏罪自杀的消息,让千户所再次经历了震动。 但仅仅是震动而已,因为众人的都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那就是即将要上位的副千户沈岳。 所以,没人会去关注韩彧的死去,更无人去深究他究竟怎么死的。 沈岳一封寄往京城的文书,就将韩彧的死做了正式说明,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但对经历过杀韩彧这件事的刘建平和牧长歌来说,他二人则顶着别人想象不到的压力,偏偏还没法向外人吐露。 这个月初十这天,当陈啸庭好不容易从广德回来,刘建平和牧长歌便在门口堵住了他。 看着冻得不行的这两人,陈啸庭上前问道:“你们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过年?” 而在陈啸庭身后,则是跟随他来卢阳的陈大用一行,他们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陈家人都来了,其中就包括陈啸庭取的小老婆郑萱儿,一家人只有陈啸林没有过来。 之所以不过来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因为家中和茶社需要照顾,其二是陈啸庭要在广德看住自己意中人。 见了陈大用后,刘建平二人连忙向他见礼,口称叔父新年好。 让陈大用一行进了院子里后,陈啸庭才带着往前,来到了院子正堂内。 才一坐下,陈啸庭便训斥道:“看你们两个这幅样子,不会知道还以为是贼呢!” 这时刘建平则苦笑道:“大人,我们现在可不就和做贼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陈啸庭不由训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让你们放宽心!” 可那毕竟是杀的一位副千户,这是需要永远守住的秘密,刘建平每想到这个问题就是寝食难安。 这时牧长歌说道:“大人,可咱们得罪了刘千户!” 虽说刘长明快退下来,但他毕竟是堂堂锦衣卫千户,绝不是普通校尉能轻视的。 这时陈啸庭说道:“刘千户?过了年他就不是了,你们还不如说他儿子会对你们怎么样!” 韩彧之死被压下来,刘长明肯定是出了大力的,他和沈岳之间必定达成了某种交易。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刘思勤补缺百户的事,所以陈啸庭才说要担心刘思勤。 但其实也全无必要,因为刘思勤不可能追究此事,他还不够资格。 这是陈啸庭便道:“再等一下吧,说不定就是这两天,京城那边就有消息了!” “你们帮沈大人做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不用过于惶恐,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过去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笑道:“别人想替沈大人办事还没机会,此事落到你们脑袋上,是你们的运气!” 是运气吗?刘建平二人心中不以为然,是运气不好才对。 其实这些话,刘建平二人已听陈啸庭说了许多次,但心里的担忧不是随便劝说就能消减的。 “这几天过年怎么样?亲戚家都走过了?”陈啸庭问道,只为了换个话题。 这个年他们当然过的不好,做什么事都没心情,就连酒都喝不下去。 可这时,刘建平却道:“大人,我们过年怎么样无所谓,可你不该去广德……” 陈啸庭端起茶水,撇开上面的茶叶后,问道:“什么意思?” 刘建平便道:“大人你不知道,这些天千户所大大小小官员,没事就往沈大人府上跑,他们这是巴结去了!” “大人你却不在卢阳,不是白白便宜了这些家伙!” 刘建平为自己担心也就罢了,居然还为自己担忧,陈啸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沈岳的关系非同寻常,已经不需要做这种表面讨好的功夫,所谓心腹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陈啸庭不由笑道:“你就是想太多了!” 这时陈大用等人已将行礼安置好,只见他走进正堂后道:“马上到饭点儿了,都吃些什么?” 陈啸庭随口答道:“不用忙活,集今天这两个人来府上没带礼物,就让他们请客吃饭!” 还别说,这个理由很说得过去,过年看望上司不带礼物确实不合适。 “大人,我们都这样了……” 牧长歌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便打断道:“广德陈家你们可没少捞,现在请顿饭就这么费劲?看来以后有好事也不能带你们了!” 实打实的说,自从陈啸庭上任小旗官后,他这班校尉的日子便滋润了不少,其中刘建平和牧长歌更是换了个活法。 所以,如果陈啸庭真不带他们玩了,那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型,要不了多久就得过原先的苦日子了。 “大人,我们请客还不行!”刘建平无奈道。 但现在是过年,在外面去吃不太合适,所以陈啸庭让这两两人去酒楼,订一桌酒席送过来。 现在这个时期,一桌酒席下来肯定花费不少,这也是陈啸庭第一次主动宰手下。 看着刘建平两人离去的背影,陈大用说道:“啸庭,人家来了是客,这样做不太好吧?” “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他们该感激我才是,升官发财我都给他们安排了,他两人请一顿酒可不亏!”陈啸庭悠然道。 发财还好理解,升官你拿什么去升?这可绝不是开玩笑的。 可千户所的事陈大用不明白,所以他也说不上什么,便只能听之任之了。 也就是这时候,又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陈家,陈啸庭现任上司张震山。 一见到张震山,作为老下属的陈大用连忙迎了上去,躬身向其行礼道:“见过总旗大人!” 张震山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后,便向陈啸庭道:“我以为你还没回来,但想着不过来通知你了,最后还是过来碰碰运气!” 虽然不知道张震山找自己做什么,但陈啸庭还是笑道:“大人的运气一直很好,新的一年也肯定一路高升!” 说到高升这两个字,张震山脸色也泛起了笑意,只听他道:“借你吉言!” “大人找我何事?”陈啸庭问道。 张震山答道:“就在今天,镇抚司的行文也该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沈大人府上?” 镇抚司行文……陈啸庭知道这话的意思,知道今天必须要去沈府一趟了。 于是陈啸庭笑道:“卑职自当同去!”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对一旁的陈大用道:“爹,我和张大人去沈府一趟,等会儿你来招呼刘建平他们!” 知道儿子要去沈岳府上,这是大事,所以陈大用是支持的。 “你放心去,这边我给你看着!”陈大用笑着道。 第291章 参见千户大人 当陈啸庭跟着张震山来到沈岳府上,便发现自己来得晚了些。 整个雍西千户所的百户总旗,甚至于一些小旗官,此时都出现在了这里。 除此之外,相邻凉州千户所和剑川千户所,也各自派出人来到了沈岳府上。 锦衣卫千户的变动,对下面各省来说绝对是大事,引起如此大的关注很正常。 陈啸庭和张震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过多注意,因为他们直接找上了周文柱刘世安等人。 他们这个团体是沈岳的嫡系人马,等待沈岳扶正千户之后,就到了他们得好处的时候。 所以和旁人的巴结心思不同,陈啸庭他们这些人,都是来准备分好处的。 沈岳此时没有出现会客,他此时正在后房穿戴官服。 看着铜镜里的三爪麒麟纹,沈岳不由笑道:“今天最后一次穿了!” 穿戴完毕,估么着镇抚司的人也快到千户所,沈岳便在亲信校尉陪同下出了房门。 当看到沈岳出来,外面的人立马涌了上去,反倒是陈啸庭等人在原地恭谨站着。 “沈大人,恭喜恭喜!” “沈大人新年高升,步步青云!” 奉承的话此起彼伏,沈岳此时满面红光,对围在身边的同僚致谢。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沈岳笑着道。 当沈岳来到陈啸庭等人面前时,在周文柱和刘世安的带领下,众人皆道:“恭贺大人高升!” 听到自己嫡系部下说这些话,沈岳的心情明显更高兴,只听他道:“同喜同喜!” 这话和对之前那些人的话可不一样,所谓同喜的意思就是,他沈岳高升手下人的好处也不会是。 升官发财在招手,谁能不高兴呢,于是气氛变得异常喜悦。 而沈岳也在这种喜悦中,上了轿子往千户所赶去,府上这些人也就跟着同去。 ………… 雍西千户所,千户大堂内,刘长明坐在大堂上首,仔细打量着这处地方。 他在这里当了九年千户,也在这里享受到了到了权力的滋味,但今天他却要离开此地了。 原本刘长明以为,经过一年来的潜移默化,他已经可以接受这个事实,但真正到了今天心中却还是难受得紧。 千户所内,总旗级以上的官员都去了府沈府,让里面显得空落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从大案上端起官帽,刘长明缓缓戴到了头上,此时仍有锦衣卫千户的威严。 因为至少到现在,他还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千户。 就在这时,千户所外隐隐约约传来声响,随后便有校尉进来禀报情况,原来是镇抚司派人来了。 来的人是一位小旗官,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八名校尉。 这人是代表镇抚司来的,所以刘长明不敢怠慢,晴子起身迎了出去。 虽然是镇抚司来人,但毕竟只是一位小旗官,所以来人先行见礼道:“卑职见过千户大人!” 刘长明便道:“免礼!” 这人接着道:“敢问大人,沈岳沈大人在何处?” 刘长明不由笑道:“沈大人应该快到了,稍候吧!” 两人进了正堂,没等多久沈岳就在一帮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进了千户所衙门。 除了百户一级有资格进入千户大堂,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等站在,而作为小旗官的陈啸庭只能站最后面。 才进了千户大堂,沈岳便抱拳道:“刘大人早啊!” 现在都已经中午,问早显得有些奇怪,但总算是有了开场白。 这时刘长明走出来,指着一旁站着的小旗官和校尉们道:“沈大人,这位是镇抚司的向大人,带来了镇抚司的公函!” 虽说是公函,但在场众人都知道里面内容是什么。 只见沈岳上前两步,对面前的向小旗道:“向大人,赵同知和王佥事还好吧?” 面对沈岳的问题,这位向小旗当即躬身答道:“回答人话,同知大人和佥事大人都好!” 这不仅仅是问好,更是沈岳在向千户所以及凉州和剑川的同僚展示,自己在镇抚司的背景。 要知道,锦衣卫二十几名千户中,可不是人人都有这层背景。 在这里,背景和站队完全是两码事,战队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而背景则是互相扶持的同行者。 这时,刘长明在一边道:“向小旗,先颁布镇抚司的命令吧!” 其实沈岳心里已等不及了,但这些话他也不好多说,此番刘长明说出来正中他下怀。 在场两位大佬都无异议,向小旗自然也没意见,便从手下校尉处接过一份文书,然后走上了大堂上首。 此时,刘长明和沈岳都站在下面,而众百户则站在他们身后排列。 只见“向小旗”大家文书,忘了下面一眼后,念到:“大明锦衣亲军指挥使司……” 文书有些冗长,前面先是歌颂永治十六年,雍西千户所取得的突出成绩,然后表达了对他们的赞誉。 当念到刘长明年岁渐高,无法胜任千户之职时,便听向小旗道:“雍西千户所副千户沈岳,查办白莲教反贼得力,功勋卓著,升任其为雍西千户所千户正职……” 当听到这句话后,沈岳的心才真正落了下来,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千户了。 但是文书还没有念完,在接下来的内容中,镇抚司特别强调了对沈岳的期许。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继续加大力度打击白莲教反贼。 可以预料,接下来一两年内,雍西千户所将会在打击白莲教上用心。 当文书被念完后,沈岳和刘长明皆站起身来,两人对视一眼后皆大笑。 “恭喜,沈大人!”刘长明笑着道,此时他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而沈岳也对刘长明道:“刘大人客气,此番卸任回家颐养天年,也是让人羡慕!” 两人互相为对方道贺,至少从表面上呈现出两人关系融洽。 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提到过死去的韩彧,就仿佛这位才死十多天的副千户,根本不存在一样。 大堂内的气氛很活跃,众百户也纷纷上前道贺,把在沈府内的情形再度上演了一遍,这里仿佛和沈岳家一样。 “沈千户,这是您的官印、官服、腰牌、金刀,请您收好!”向小旗恭谨说道。 当位置达到了正副千户,官印官服这些东西都是由镇抚司铸造,下面千户所无权私铸。 解下腰间银刀,接过那把金刀佩戴后,沈岳才捧起了那方官印。 所谓金刀,就是在绣春刀和刀鞘上镶金。 锦衣卫规矩,百户一级配绣春刀,副千户镶银绣春刀,正千户镶金绣春刀。 当沈岳转过身来,众百户齐晟称赞之时,站在最后面的陈啸庭高声喊道:“参见千户大人!” 听得此声,大堂内外所有人都跟着参拜起来,同时口称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面带微笑,负手而立站在千户大堂中央,从今天起他就是这里的新主人。 第292章 上元节 永治十七年元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又称元宵节,不管是吃元宵还是逛灯会,今天都和陈啸庭无缘了。 借着过节的由头,新任千户大人沈岳,将在卢阳最好的酒楼设宴,宴请千户的一干心腹们。 此时,陈啸庭站在一面斑驳的铜镜面前,就如一个木头般杵在原地,被面前两名少女摆布着。 “一件衣服而已穿上不就得了,那里那么多讲究!”陈啸庭满是抱怨道。 郑萱儿一边为他整理着领口,一边笑道:“啸庭哥,今日是你第一次穿这新官服,自然要讲究一些!” 而半蹲在陈啸庭身侧,替他整理着衣摆的陈小玉则接话道:“大哥,萱儿姐姐说得没错,新衣服就是要讲究一些!” 对此陈啸庭感到无奈,这衣服不管你整理得多好,一动起来该乱还得乱。 这时,郑萱儿给陈啸庭理着胸前纹饰,只听她道:“啸庭哥,这个只老虎比原先那件威猛多了!” 正当陈啸庭要解释,便听陈小玉接话道:“萱儿姐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郑萱儿从陈啸庭身侧探出头来,对陈小玉问道:“为什么?” 这时陈啸庭也饶有兴致,想听听陈小玉会怎么解释。 只见陈小玉站起身来,走到陈啸庭面前后,指着他胸前猛虎图纹道:“因为以前的老虎是三爪,现在这只老虎是四爪的!” 郑萱儿偏头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没错,此时陈啸庭所穿官服,正是四爪虎纹的总旗官服饰,三天前他接到的委任。 在沈岳接任后,对千户所的总旗一级的官员进行了大调整,而陈啸庭则出乎所有人预料,但同时又在预料之中的。 于是,陈啸庭便以不到十八岁的年纪,正式升任为雍西千户所的提刑总旗。 要知道,即便十八岁升总旗就很离谱了,而陈啸庭更是千户所的总旗,未来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而他顶替的是张震山的位置,张震山即将外放为百户,他这两年也是一路高升。 只不过,张震山正式的任命都还没下来,因为升任百户需要镇抚司的批准。 一般来说,只要是正职千户的提名,镇抚司那边都会照准,更何况是沈岳这位新任千户的提名。 除此之外,即将获得晋升的还有周文柱和补缺的刘思勤。 内部消息,根据沈岳的提名,将会胜任周文柱为提刑百户,刘思勤则会接替任连生为掌刑百户。 至于已为提刑百户的刘世安,则暂时不会动位置,升任副千户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可以预料副千户必定有他的位置。 而原先韩彧手下的几名百户,张元胜已经被抓进大狱,剩下几位百户也会陆续被罢。 居陈啸庭猜测,张震山即将接任的百户位置,就会是这几个即将被罢免的百户之一。 至于周文柱离开后的广德,则会由王启仁接任,他也是沈岳的老部下了,和他一样即将升官的还有杜建才。 但以上说的这些人,年龄都比陈啸庭打二十到三十岁,所以他依然是最耀眼的那颗心。 “只不过,也并非没有对手,岳梦豪也不升官了!”陈啸庭喃喃道。 郑萱儿没听清,便问道:“啸庭哥你说什么?” 陈啸庭便笑道:“没什么,该出发了!” 于是郑萱儿从一旁拿起官帽,慢慢给他戴上后,便道:“好了!” 虽然铜镜了看不太真切,但陈啸庭对这一身行头还是很满意,于是他挎起刀道:“那就出发!” 当陈啸庭从房间里出来,抬头便见陈大用和高二娘在外等着,两人眼中都很是满意。 怎么能不满意呢,大儿子当差才两年,就在千户所任了总旗,这可是他们当初想都不敢想的事。 特别是高二娘,见到儿子如此出息,觉得回了广德后又有向邻里姐妹炫耀的资本了。 “不错……”陈大用夸赞道。 而在陈大用二人身后,则站有三名身穿土红官服的小旗官,其中两人正是刘建平和牧长歌。 没错,这两人在锦衣卫熬了三年后,终于在意料之外升任小旗官了。 与之想必,陈啸庭手下的第三名小旗官孙杜云,年龄相对来说要大上一些。 而那位偏向于韩彧的小旗官丁忠,则在张元胜被抓的当天下午,就跟着一起被解除了职务。 所以,刘建平接的是丁忠的班,而牧长歌要接陈啸庭的班。 见陈啸庭换好官服出来,三名小旗官皆行礼道:“参见大人!” 别看陈啸庭年轻,但在刘建平三人心中却官威甚重,这时候他们可不敢开玩笑。 这时陈啸庭便道:“不必多礼!”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对陈大用道:“爹,我先走了!” 陈大用连忙道:“赶紧去,别让千户大人等着急了!” 随后一行四人便出了院子,此时外面等有十几名差役,除了张二铁曾春等人,还有刘建平三人手下差役。 升官之后,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一切都在规矩之内。 走在最前面,扫了一眼紧跟在身侧的刘建平和牧长歌二人,陈啸庭不由问道:“怎么样,这新衣服穿起来感觉还不错吧?” 这时刘建平脸上都笑出了花,连连道:“大人,属……卑职也是没有想到,千户大人会如此赏识我等!” 谁知一旁的牧长歌则打断道:“千户大人固然赏识,但若没有总旗大人推荐,怕也没有我二人今天!” 还是牧长歌会做人,刘建平一拍脑袋,赶紧亡羊补牢道:“对对对……多谢总旗大人!” 这二人都没个当官的样子,依然是嬉笑怒骂,这让陈啸庭有些后悔推荐他们。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于是他停下脚步来,其他人也只能跟着停下。 正当刘建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陈啸庭转过身来,对杜云道:“杜小旗,他二人骤然受人,许多规矩都不明白,这几天你教教他俩!” 杜云没想到给自己安排这任务,于是惶恐道:“大人,刘小旗和牧小旗那需要卑职来教,大人……” 没等杜云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沉声道:“这是命令!” 好吧!这下杜云无话可说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更何况还是陈啸庭这般强势的上司。 没错,虽然和陈啸庭共事时间不长,而且接触的机会也不太多,但杜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强势。 而如今,陈啸庭手下三名小旗官,有两名就是他之前的部下,就更加强了他对手下的掌控力。 杜云不敢有丝毫违背,随即便道:“卑职遵命!” 说完这些,陈啸庭等人便往沈府赶去。 这不是一次简单宴席,在陈啸庭眼里沈府现在是一座舞台,一座刚刚大件起来的舞台。 他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将渲染整个舞台。 第293章 刘大疤子 永治十七年元月二十五,过年的气氛到了现在,已经逐渐消退。 过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忙碌一年后用来休息的日子,所以休息完了该忙还得忙碌。 普通贩夫走卒开始游荡在城内,而那些暂停歇业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张。 大家都是要生活的,你可以一年到头都已过年的心态生活,但绝不能有过年的行为。 而在卢阳南城,刘大疤子的赌坊开张得更早,过年正是赌徒们有闲钱且愿意花钱的时机,赌坊开张也是瞅准了商机。 赌坊后院,刘大疤子被吵闹声吵醒,在他一旁的妇人随即也睁开眼睛。 这是刘大疤子的妻子,虽然刘大疤子的风流烂账不少,但十多年来对老婆还是不错的。 “吵死了,这些赌鬼,还让不让人睡觉!”刘妻不满道。 在外人面前凶神恶煞的刘大疤子,此时却笑道:“他们要是不吵闹,咱一家人和手下弟兄吃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刘妻嘟囔两句后便不作声,夫妻二人收拾一番便起身来。 “把我那件云纹袍子拿出来,今天要穿!”刘大疤子对妻子道。 刘妻一听觉得奇怪,那件衣服很是贵重,丈夫平时都不舍得穿的。 “老爷你今天有事?”刘妻问道。 刘大疤子哈哈一下,然后道:“当然有事,而且是有大事!” 刘妻心中疑惑,两口子这么多年过来,很少见丈夫对某件事如此郑重。 但她正要多问,却被刘大疤子打断道:“等会我出去一趟,回来咱的身份就不同了!” 刘大疤子可以明说,但他打算买个关子,以待等会儿能给家里人一场惊喜。 穿戴完毕后,刘大疤子便来到了前面赌坊,看着生意兴隆他很满意。 那那些老主顾们,见了刘大疤子后一个个皆巴结喊一声“刘爷好”,让刘大疤子听了心里舒坦。 这时,刘大疤子手下看场子兄弟中,有人嬉笑上前道:“大哥,今天生意不错,啥时候给咱发点儿赏钱!” 刘大疤子不由大骂道:“赏钱?你们这些王八蛋,这过年老子赏钱少给了你们?” 这些人立马不说话了,刘大疤子确实没亏待他们,要赏钱不过是讨喜而已。 但这时,却听刘大疤子道:“但今天爷要去办大事,你们几个跟着我去,事情办成绝少不了你们好处!” 一听有好处拿,这些看场打手们都围了过来,生怕有好处落下了自己。 “大哥,我跟你去……” “大哥,算我一个……” 这时候没人不积极,手下踊跃报名让刘大疤子也很满意。 但他不能把人全都带着,毕竟赌场也要人看着,有人闹事也好压的住。 留下五个人看场子后,刘大疤子带着剩下七人离开了赌场,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同样心里疑惑的,还有刘大疤子带着的这班小弟,在路上便有人出言询问。 “去做什么?今天老子要去找张五爷,和他谈事儿!”刘大疤子冷笑道。 其中有小弟便接话道:“大哥,是去求张五爷,让他少摊派例钱?” 刘大疤子不由停下脚步,看着自己小弟道:“狗屁,老子要让张五给我交例钱!” 听到这话,刘大疤子手下小弟们都以为他疯了,张五爷也是能随便议论的? 人家可是南城的几位大佬之一,而刘大疤子虽然开的是赌场,但本质上仍是众多普通商户之一。 但小弟们那里知道,刘大疤子已在新任陈总旗那里得到保证,他刘大疤子将成为南城几条街新的大佬。 他今天去找张五,就是为谈判去的,毕竟和平交接是最好事。 刘大疤子要去找的张五,是忠义堂十六舵主之一,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个开染坊的。 此时张五就在自己染坊铺子,拿着一本账册徐徐翻看着。 整个卢阳南城,大概偶二十几条街道,他张武就管着其中八个,共有商铺二百三十余家。 又快到每个月收取例钱的时候,张五便对对照账册,仔细厘定每家商铺收取银子的额度。 最近一个月,锦衣卫内部职务的频繁调动,给忠义堂诸位舵主香主的地位,也造成了重大影响。 别看张五现在在准备收取例钱,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收多久,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得到来自锦衣卫内部的认可。 想到这里,张五心里就觉得一阵烦躁,于是他大声喊道:“老三,过来!”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汉子赶了过来,一身精壮疙瘩肉的他,是张五最得力的干将。 “五爷,什么事?”被称作老三的汉子问道。 张五便问道:“黄总旗那边的银子,你可送过去了?” 一听是这事情,张武便道:“五爷,前天就送过去了,黄大人也收了!” 既然收了,怎么过了两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难道是银子送少了?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啊……张五心中肉痛道。 但和自己在南城的地位比起来,二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于是张五便道:“等会儿你再取三百两银子,给黄大人送去!” 一共加起来五百两银子,就算黄至恩胃口再大,这也该能填饱他了。 “五爷,我看这黄总旗在千户所也说不上话,您怎么偏偏找上了他?”老三此时多嘴问道。 “难道我还要你教,下去做事!”张五训斥道,手下这帮人不骂就不懂事。 千户所内总旗那么多,但张五能找的却很少,谁让他当初投靠的是赵永明。 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打上了韩彧一系的标签,所以在千户所内能说得上话的就少,能找的也只有黄至恩这样的中立派。 当老三离开后,外面则有小喽啰匆忙跑了进来,找到张五后就的大声道:“五爷,开赌坊的刘大疤子找了过来,带着一帮手下来者不善!” 一听这话,张五顿时的怒目一睁。 刚刚他才担心自己位置不稳,现在就有人来找麻烦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张五知道,自己必须把这次来的人压回去,否则别人见他好欺负,就没人把他把他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收取例钱就会困难重重,到时候更会让千户所不满。 “去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老虎不发威,有些人就把咱当病猫了!” 说道这里,张五把账册狠狠摔在桌上,然后道:“既然如此,今天咱们就杀了这只鸡,给那些想要活蹦乱跳的猴子们看看!” 张五手下的小弟们,有一部分在街道上晃荡收风,留在染坊的召集起来也才十三人。 但有这十三人,对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大疤子,张五有足够的把握。 第294章 还是你五爷 张五带着手下一班人,气势汹汹来到了染坊外面铺子,却见刘大疤子带着人已经闯了进来。 “刘大疤子,你小子要造反?是不是嫌自己脸上疤太少了,要五爷给你添几刀?”张五冷声问道。 刘大疤子正在看铺子染好的布,见张五跟被踩了尾巴一样乱跳,便知对方已经底气不足。 于是刘大疤子并不惧怕,只见他转过身来面向张五,笑着道:“五爷怎么这么大火气,是不是最近收取例钱不顺?要不要小的给你帮忙?” 这是明显挑衅的话,张五还没说话,他手下便有人往前两步,指着刘大疤子便骂道:“混账,怎么跟五爷说话?懂不懂规矩?” 懂规矩?老子往后就是规矩,还跟你守什么规矩?刘大疤子心中暗道。 只见他上前一步,将指着自己这人推开后,还没说话张五身侧众人便围了上来。 刘大疤子推人就算动手,对他们来说是更严重的挑衅行为,所以他们准备直接动手了。 对此张五并没有阻止,于他而言刘大疤子就是一只臭虫,随手拍死也不算什么。 但张五这边的人涌上来,刘大疤子手下的人也不示弱,立马也攥着拳头簇拥上前。 眼看着两边人就要打起来,刘大疤子则高声道:“五爷,即便要动手,你也该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对此张五抱无所谓的态度,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停下,想听听刘大疤子能说出个什么。 既然张五都制止了手下,刘大疤子也回头呵斥了一番,于是两边人这才停了下来。 在张五审视的目光下,只听刘大疤子道:“五爷,这些年咱们这几条街,都是你说了算……” “但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您中总得给其他人机会!” 果然是居心不良,只听张五笑道:“所以,你想取代我的位置?” 刘大疤子不由讪笑,可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张五喝骂道:“就凭你,也敢有此非分之想?” 刘大疤子脸色变冷,然后道:“五爷,咱们都得讲道理才是,你看……” 张五现在耐心已经用尽,再度喝骂道:“就凭你?凭什么和我讲道理?” 自己有陈总旗支持,怎么就没资格和你个老东西讲道理,于是刘大疤子也怒道:“姓张的,你他妈现在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跟老子面前狂?” “实话跟你说吧,这几天街陈总旗让我来管,你现在退出我不难为你?” 刘大疤子说的是实话,但在张五耳中又是另一回事。 难道随便来一个人说,自己得到某位总旗支持,是不是就可以赶自己下去了? 再说了,他张五如今虽然落魄了些,但好歹也搭上了黄至恩这条线,未来怎么样还说不定! 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就敢来捋虎须?张五不发威才是怪事。 “让你来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管……给我打!”张武怒道。 他手下这些汉子早就忍耐不住,得了命令后立马就冲了上去,抡起拳头便往下砸。 刘大疤子退后两步,他带来的这帮人也不是善茬,毫不示弱的就往前冲去。 别看张五这边人多势众,刘大疤子这边的人也不惧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背后有足够硬的靠山。 一个个都想趁此机会表现,立下功劳后得到刘大疤子看重,到时候南城几条街他们就能横着走。 染坊铺子里顿时的骂声一片,两边人都是拳拳到肉,恨不得把对面这些抢饭碗的人打死。 这时,只听张五高声道:“刘大疤子,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五爷最近搭上了黄总旗的线,难道你不知道?” 刘大疤子还真不知道,只听他道:“黄总旗?那位黄总旗?” 至于张五说自己找到了新靠山,刘大疤子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位总旗都没有陈啸庭硬。 刘大疤子这种态度,更让张五感到不爽,便听他大怒道:“王八蛋,老子今天要宰了你!” 偏偏在这时,张五在外面收到消息的手下也赶了回来,当染坊门被破开之后,刘大疤子一行被堵在了里面。 自己这边处于绝对优势,张五顿时心情大好,看向刘大疤子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悯。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弄死了也就弄死了。 眼前情况十分不妙,刘大疤子此时也紧张起来,他觉得自己今天冲动了些。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陈啸庭,就可以让张五乖乖退下,现在看来是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早知道,就先给陈大人知会一声了!”刘大疤子心中暗道,此时他在想办法开溜。 这时,只听张五道:“别打死了,全部抓起来,五爷要好好陪他们玩儿!” 不把刘大疤子收拾够惨,张五心里出不了这口恶气,至于什么陈总旗则被他认为是刘大疤子胡诌的。 张五这边增援回来后,人手大概在二十五六人,完全是压着刘大疤子这边打的。 很快刘大疤子这边就被打得哭爹喊娘,斗志再高也不行,人家的实力是他们的两倍。 这些人动手可没个轻重,什么桌椅板凳顺手就拿,人的身体那能承受得住这个。 没到五分钟,铺子内的地上就躺了七八个人,个个身上都见了血,发出的一阵阵惨叫声。 而整个染坊内也变得凌乱,布匹什么的撒了一地,很多东西都被破坏。 稍稍一估计,仅仅是这店内的损失,大概就达到乐二十多两银子。 看起来虽然不多,但实际上二十两银子已经不少,足够普通一家人一年生活所需。 此时,还剩刘大疤子站在角落里,但在他面前已经围了十几个人过来,让他紧张得不停咽下的口水。 这时,只听张五在后方道:“把这厮给我拿下!” 听到这话刘大疤子松了口气,至少眼下不会挨打了。 和很快刘大疤子便被按在地上,此时他就像一条狗一样,昂贵的云纹长袍就这么被人踩着。 张五一步一步走近,当他的脚踩在刘大疤子眼前时才停下,然后居高临下问道:“怎么样,服还是不服?” 这时刘大疤子却道:“张五爷,接管这几条街是陈总旗的意思,你难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五一脚便踹到刘大疤子腹部,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然后便见张五蹲下身子,站在拍了拍刘大疤子脸道:“刘大疤子,你小子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你这点儿人……也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别以为五爷现在根基不稳,你就可以出来蹦跶……” 说道这里,张五加重语气道:“你五爷,还是你五爷!” 第295章 喝茶 雍西千户所,时间已近中午。 原本在这个时候,各位旗官们都该回去休息,或者在外面找个茶楼喝喝茶。 但今天不同,新任千户沈岳召集千户所总旗及以上官员,要在千户大堂里议事。 为了表现自己的积极性,几位小旗官老早就到了千户大堂外,此时正在一侧偏房内喝茶,等待着沈岳到来。 而如张震山这般即将升官的,则没有与这些小旗官一起,想来应该要和沈岳一起过来。 反而,陈啸庭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一进门他和岳梦豪就互相看了对方,然后又各自移开视线。 房间内,几名总旗停下交谈,都把目光扫向了陈啸庭,眼神中皆有忌惮之色。 陈啸庭是狠角色,更有千户大人在背后为他撑腰,虽然年轻但却是最有势的。 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没一会儿便有校尉端着茶水过来,恭谨向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陈啸庭行礼。 房间内也就五个人,陈啸庭和岳梦豪明显生分,其他几人又和他有些生分,所以一时间没人来找他闲聊。 于是他只能坐着,是不是端上茶杯泯上一口,也算是怡然自乐。 房间里黄至恩继续聊着,但总体来说这里都很安静。 就在这时,房间外进来一个人,正是陈啸庭手下小旗官刘建平。 按道理说,刘建平是没资格出现在此的,所以陈啸庭心里也有些疑惑。 来到陈啸庭面前,刘建平便在他身侧耳语道:“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刘大疤子找上了张五,两边人发生了打斗,刘大疤子被张五抓了!” 陈啸庭不由放下茶杯,他却没想到刘大疤子会这么大胆,自己一个人就敢找上去。 当他更感到意外的是,当刘大疤子表明立场后,张五还敢对刘大疤子下手。 于是陈啸庭问道:“张五最近是不是找了靠山?” 刘建平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黄至恩,然后道:“大人,黄总旗收了张五二百两银子!” 这话虽没有明说,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就是在说黄至恩就是张五的靠山。 黄至恩敢收钱,这并不显得奇怪,白来的银子谁不会要,更何况还是二百两银子。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带人去把刘大疤子带出来,我回去和黄至恩讲!”陈啸庭淡然道。 别看刘大疤子在下面打生打死,但对他而已却是件小事,即便人被打死了他也不会心痛。 南城想上位的人很多,死了一个刘大疤子还有其他人,陈啸庭不缺愿意给自己卖命的。 实际上,在刘建平和陈啸庭说话时,黄至恩便有意无意往这边瞅着。 当刘建平眼神瞟向他,黄至恩则感受到一丝敌意,虽然他也不知道敌意从何而起。 当刘建平离开,陈啸庭不由望向黄至恩,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于是陈啸庭站起身来,对黄至恩道:“黄总旗,陈某有事要和你商量!” 虽然陈啸庭是用商量的语气,但表现的是一种的不可置疑。 陈啸庭的态度让黄至恩感到不爽,但想了想后他还是舒缓了自己心情,和陈啸庭斗气毫无必要,而且输的只会是他。 于是,在诸总旗的注视下,黄至恩来到陈啸庭面前,笑着问道:“不知陈大人找我何事?” 陈啸庭指了指对面椅子,示意黄至恩坐下后,才道:“一件事,南城的张五你可认得?” 陈啸庭一开口就提及自己大金主,黄至恩不由心头一紧,然后便道:“张五这人我与他有些交情,不知陈大人有何见教?” 其实黄至恩和张五并没有交情,只不过张五愿意主动靠过来,他就不会把人往外推。 先收张五二百两银子,然后不表态吊着他胃口,黄至恩就是为了从张五这里敲出更多银子。 面对黄至恩回答的谨慎,陈啸庭不由笑道:“黄大人,张五在南城当了这么多年舵主,你看是不是也该换人了!” 张五给自己送银子,就是为了坐稳舵主的位置,黄至恩对此是赞成的,那样他也能增收不少。 但现在陈啸庭这样一说,就让黄至恩有些的难受了,或者说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于是黄至恩便问道:“陈大人的意思是?” 这时陈啸庭便道:“忠义堂十六舵主,我只安插两位,而且都在南城,黄大人难道不给面子?” 十六位舵主,而提刑总旗共有六位,如果陈啸庭只安插两位舵主,那么黄至恩就有更多机会安插三位。 而陈啸庭方才这句话,也让房间内其他几人听到,让这些人都松了口气。 只要陈啸庭退出争夺三位舵主,那么其他人就少了位劲敌,这是加大欢喜的局面。 这时便有人走了过来,对黄至恩道:“黄总旗,那张五我也见过,十足不是个东西,你可别被他落下了水!” 除了陈啸庭外,居然还有其他人来劝自己放弃,陈啸庭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人缘了? 但转念一想,黄至恩就明白了里面关窍,还不是因为陈啸庭有千户沈岳撑腰,这些人都畏惧他的如虎狼。 陈啸庭是不是虎狼?黄至恩会回答是。 他可是很清楚,副千户韩彧就是死在陈啸庭手中,那时候对方还只是位小旗官。 这些都是黄至恩必须隐藏于心的秘密,但想起这件事情,就让黄至恩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于是他对陈啸庭道:“既然陈大人看上了南城的几条街,谁来当舵主自然是你说了算!” “虽然我和张五有些交情,但岂能因此坏了陈大人的事,陈大人自便即可!” 黄至恩这话直接将张五抛弃,但此时陈啸庭却道:“若只是我派人去和他讲道理,张五未必会甘心,不如黄大人也派人去劝劝他?” 只要黄至恩亲自派人去劝说,那效果才会最好,直接就可以让张五死心。 黄至恩想了想后,还是没有拒绝陈啸庭的意思,起身后便出去交代手下。 看着黄至恩离去的背影,陈啸庭再度端起茶来,泯下一口后顿觉神清气爽。 下面的人打生打死,只为争夺城内一席之地,殊不知在“大人物”眼中反手便能改变格局。 虽然他只是一位总旗,在千户所或整个大明朝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卢阳城内的帮会来说已经是大人物。 固然张五实力强横,手下的弟兄也能打敢拼,但这局还是要输给刘大疤子。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啊……陈啸庭心中暗道。 难怪那么多人拼死拼活往上爬,这种几句话决定一个势力兴衰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心醉了。 殊不知,当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坐在不远处岳梦豪也端着茶杯,透过缝隙暗中看着他。 第296章 倒置 张五的染坊铺子里,后院里一间闲置的库房内,张五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央。 在他对面,这是被吊起来的刘大疤子,此时他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一条裤子。 这时候气温仍然很低,刘大疤子冻得瑟瑟发抖,同时还得尽力踮起脚尖,这样才能将让自己手好受一些。 而在刘大疤子两侧,则各站着一名汉子,皆是张五手下得力干将。 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感受到身体暖和起来后,张五才开口道:“刘大疤子,你小子还是不服软?” 到现在为止,刘大疤子已经挨了不少揍,但却没有屈服。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终究是要接替张五当舵主的,怎能向张五这注定要凉的人投降。 所以,刘大疤子仍旧恶狠狠道:“张五,你现在放了我,日后我可以留你一命!” 听到这话,张五不由得想笑出声来,刘大疤子到现在还敢信口雌黄。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时间张五还没想出新招收拾刘大疤子,同时也不想把他弄死。 于是张五便问道:“刘大疤子,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就发疯了!” 虽然刘大疤子气息很弱的,但这时他却说道:“我不是发疯,刚才我已经说过,这几条街是陈总旗让我来管,你反抗不了!” 刘大疤子到了这步田地还如此说,张五不得不重视起这位陈总旗,于是他问道“陈总旗,你是说那位?” 这时刘大疤子便笑道:“你连陈总旗都不知道,还真是死了都不怪谁!” 听得这话,张五并没有急着生气,而是问道:“你说的陈总旗,是不是升任的那位,名叫……陈啸庭?” 见刘大疤子点头,张五心里才松了口气,新升官的总旗难道能比得上黄至恩这位老资格? 当张五有这个想法,便可知他对千户所里的猫腻不太清楚,否则他绝不会有这个方法。 陈啸庭这位新升任总旗,绝对比千户所任何一位总旗都硬,这是刘大疤子所坚信的。 这时,只听张五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靠上了黄总旗?姓陈的难道能压过黄总旗?” 见张五确实不知其中关窍,刘大疤子便想给他科普一下,也是为了让张五认清现实。 可就在这时,这处库房的门被强行打开,发出“轰隆”的大响声。 正当张五要破口大骂,但当他转身一看之际,涌到嘴边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 因为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一队锦衣卫的官差。 当刘大疤子转过头来,看见来人后就像见了再生父母,当即喊道:“刘大人,快救我!”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被陈啸庭派过来的刘建平,此时他看向张五的眼神分外不善。 带着手下校尉走进房间内,刘建平绕着刘大疤子走了一圈后,才对他道:“刘老板,你也太废物了些,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刘大疤子最怕的就是听到这话,便听他道:“刘大人,小人势单力薄,才让张五捡了便宜!” 说道这里,刘大疤子垂下头道:“我给陈大人丢脸了,还请大人恕罪!” 刘建平可没心情去怪刘大疤子,只见他来到张五面前,语气冷硬道:“张五,你难道不知道,刘大疤子是谁罩的?” 毕竟面对的是锦衣卫小旗官,即使张五心里不服气,但表面上还是恭谨道:“大人,刘大疤子打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 没等张五把话说完,刘建平一拍桌子怒道:“我问你知不知道,刘大疤子是谁罩的?” 刘建平才升任小旗官没多久,人家牧长歌已被的外派了巡视的差事,他便想着能在卢阳干出成绩来。 此时正好遇到刘大疤子这事,对刘建平来说就是难得的表现机会,所以收拾张五就成了他最紧要的事。 张五没有说话,刘建平明显就是来撑刘大疤子的,所以他无论说什么都会挨批。 张五不说话,只听刘建平指着他道:“刘大疤子是陈总旗罩的,你敢动他?” 别看张五手下那帮人方才动手挺厉害,但现在张五被骂出这幅德行,这些人没一个敢上前说话的。 所以,当张五直面刘建平时,心里底气严重不足。 这时张五只能致歉道:“小人不知此事,还请大人勿怪!” 刘大疤子今天是宰不了了,于是张五只得向手下人使了眼色,让他们把刘大疤子放了下来。 “大人,之前是我疏忽,才让刘大疤子受罪……” 张五这话还没说完,便听被解下来的刘大疤子怒道:“张五你个王八蛋,你那叫疏忽?老子明明就说了陈大人的意思,但你还是要和我过不去!” “我看你怕是想和陈总旗过不去吧!” 刘大疤子的话一句比一句刁毒,挑拨的话听得张五想把他再吊起来,但他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时张五主动向刘建平解释道:“大人明察,小人可没有和陈总旗过不去的意思!” 刘建平瞪了刘大疤子一眼后,才对张五道:“那么按照陈中期的意思,以后这几条街就由刘大疤子来管,你可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张五当然有极大的意见,只听他冷声道:“大人,小人也和黄至恩黄总旗有亲,欺负人也是你们这个欺负法!” 刘建平不由笑道:“你用黄总旗来压我?” 不光是刘建平觉得好笑,就连站在后面刘大疤子也快憋不住,因为张五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些。 面对刘建平所问,张五便答道:“小人不敢,只是黄总旗也让我替他管着南城这几条街,小人也不敢轻易放手!” 这时刘建平便道:“所以……你就是不给面子了!” 当话说到这里时,刘建平已将手放在了刀柄上,整个人也被一层杀气笼罩。 见到这幅情形,张五顿时悚然一惊,他的手下可没胆子和锦衣卫动手。 “张五,是死是活你自己选!” 当刘建平说完这句话,张五却看见门外再度来了一批人,却是另外一队锦衣卫。 来人正是赵志平,作为黄至恩的心腹手下,他将全权代表黄至恩来处置此事。 赵志平张五是认识的,于是他立马迎上去道:“大人你可算来了,这帮人就是要造反了!” 说这话时张五和对刘建平的态度完全不同,那叫一个热情洋溢,但此时赵志平脸上却笑不起来。 “黄大人说了,既然南城这边被陈总旗看上,你也该把位置空出来了!”赵志平的和煦道。 当赵志平说出这句话,张五的心感到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无论黄至恩和陈啸庭达成了什么约定,都意味着他张五要交出“头把交椅”,然后刘大疤子上位。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人物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影响小面许多人的命运。 交还是不交?这对张五来说是一个问题。 第297章 张震山的话 其实交与不交,都不是张五能决定的。 赵志平之所以问他,就是为给张五留一点颜面,主动离开总比被人赶走要好。 对此,刘建平则是冷眼旁观,对张五的回答并不在意。 以往为校尉时,对上张五他可能还底气不足,但现在他已经是小旗官了,更何况还跟了作风凌厉的陈啸庭。 张五若是再不知好歹,刘建平不介意将他抹杀,失了势的张五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人都看着张五,这里面还包括他的手下,所有人都为他想好了答案。 犹豫到现在,张五已经想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同时也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这时,只见刘建平对赵志平道:“赵兄,看样子你的话,这厮没有听进去!” 说到这里,刘建平加重语气道:“让张五下去是陈总旗的意思,你可明白?” 听到这话赵志平心里就有气,但他只能和张五一样憋着。 陈啸庭连他上司黄至恩都惹不起,他赵志平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过不去? 更何况,之前岳安共事的那段经历,也让赵志平对陈啸庭充满了忌惮。 回顾陈啸庭升至总旗的履历,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倒在他手下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 永治十六年十二月三十那天晚上,赵志平也在韩府,比其他人知道的东西就要多一点。 想到这些,赵志平便呵斥张五道:“张五……” 赵志平才叫出名字,便听张五垂首道:“二位大人,小人谨遵诸位大人安排,从今往后就在染坊度日,祈求大人恕罪!” 最后这句恕罪是重点,张五如今放弃江湖地位,就要担心有人秋后算账。 在这里,他也要为自己求个保障,他的选择还算识趣。 此时,赵志平就不再发言,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怎么处置就是刘建平的事。 对张五,刘建平并没有仇恨,宽恕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见刘建平转身对刘大疤子道:“你怎么说?” 刘大疤子此时很高兴,但平白挨了张五痛打,心里自然是极其不舒服的。 所以,当刘建平问自己意见时,刘大疤子很想说要报仇。 但最终他却开口道:“一切还请大人定夺,小人自当遵从!” 刘大疤子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就是给陈啸庭当狗的,很多时候他并没有话语权。 现在他摸不清刘建平的心思,若是因为说错话搞差了关系,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刘大疤子成了这片的舵主,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收拾张五。 但刘建平却没想那么多,只听他道:“既然都没问题,那就这样吧!” ………… 千户所大堂,议事已经结束,作为旁听者的总旗们都退了出来。 而里面的百户和即将升任的总旗们,则还留在里面聆听训示。 沈岳安排的任务不轻,给下面每个百户所都下了严令,务必在清除白莲教反贼上做出成效。 任何百户所辖下再有白莲教反贼作乱,负责分管的总旗直接免职,百户则要来卢阳背书。 “活儿不好干呐!”陈啸庭不由感慨道。 但好在,他已经在千户所当差,这份压力压不到他身上。 当陈啸庭才走出千户大堂,等候在外的刘建平便找了过来。 “大人,事情啊办妥了!”刘建平跟在陈啸庭一侧道。 陈啸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事儿你盯着就行,帮刘大疤子把位置坐稳!” 总算是被派了差事,刘建平立马应承下来,扶刘大疤子上位的事已完成了十之七八。 当走到外面甬道时,陈啸庭回头却见张震山走了出来,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只听他对刘建平道:“行了,你去下面盯着去吧,顺便照拂一下梁洪,帮他也上个舵主位置!” 梁洪就是陈啸庭等人经常吃白食的酒楼,陈啸庭自己占了忠义堂两个舵主的名额,剩下一个便赏给了梁洪。 这时便听刘建平道:“大人,梁洪他太本分了些,怕是难以胜任舵主之位啊!” 陈啸庭不由一笑,然后道:“我说他行,不行也行!” 幸亏刘建平理解能力上线,听懂了陈啸庭这话的意思,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上司的霸道。 “卑职明白!”刘建平躬身道。 “去吧!”陈啸庭转身道。 当刘建平离开后,从千户大堂走出的张震山也到了外面,陈啸庭立马便迎了上去。 “卑职参见总旗……哦不,卑职参见百户大人!”陈啸庭笑着行礼道。 张震山此时也露出笑容,将陈啸庭扶起来后道:“不必多礼!” “恭喜大人高升!”陈啸庭笑道。 张震山叹了口气后,便道:“全奈千户大人看重,本官心里很是惶恐啊!” 张震山当然感到惶恐,他要到下面去当百户,如果有白莲教闹腾,他的位置也不会太稳当。 陈啸庭理解他的担忧,但张震山即将赴任的东平府,却比王启仁即将赴任的广德好了太多。 “大人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平时严查下辖,必能安然抚过!”陈啸庭安抚道。 此时张震山才笑道:“本官这些年什么风浪没经过,那还要你个小辈来劝导!” 陈啸庭此时也有些汗颜,最近他确实有些飘了,于是他停下脚步道:“大人教训得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此时却听张震山道:“沈大人高升,随着圣旨一道来的还有京城的四房小妻,这事儿你知道吧?” 这时提起沈岳的小妾,陈啸庭有些不明白张震山的意图,但他还是道:“卑职知道!” 张震山接着便道:“那你可还知道,随同而来的还有沈大人的女儿?” 这些情况陈啸庭都知道,于是他便问道:“大人为何提起此事?” 随即张震山停下脚步道:“我看你也快十八了,如今却还未娶妻,沈大人的女儿年方十六,和你正是般配!” 没想到张震山竟干起了月老的活儿,于是他便推拒道:“大人,沈家京城豪门之女,那能看得上我这边野之人,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 这时,却听张震山不满道:“什么边野之人,你如此年纪便升到了总旗,能力沈大人自然清楚,怎会低看于你?” “况且,这次来雍西的是沈大人三女,本身也是庶出的女儿!” 陈啸庭顿时哑口无言,张震山的话很有道理,让他一阵无言以对。 这时张震山接着道:“你现在还年轻,未来可以前途无量……但若无贵人提携,想上去太难了!” “沈大人注定是要离开雍西的,那时他能把你提到什么位置?即便外放为了百户,然后呢?” 见陈啸庭面露思索,同时神色凝重起来后,张震山便知陈啸庭把他的话听进了耳中。 紧接着他便说道:“但只要你取了沈大人的女儿,即便沈大人到了京城,也会念着你的!” 功利心……陈啸庭是有功利心的,否则他不会为了升官这么拼命。 但若是拿婚姻去换前程,那陈啸庭心里是有抗拒的,总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 随即,只听张震山道:“难道你还念着徐家那女子?” 听到这话,陈啸庭顿时心中一紧,心中这才浮现出徐有慧那张清丽的脸庞。 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徐有慧了,这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感情是不是那么坚定。 只听张震山道:“即便你要救那女子,也得需要更高的地位,否则你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陈啸庭已陷入了自我怀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深情的人,如果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都没有想起过徐有慧。 反而当郑萱儿和他生活在一起后,他日子照样过得美滋滋的。 此时,只听张震山叹息道:“况且沈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能娶到是你的福气!” 不得不说,张震山这番话是真为陈啸庭着想,所以他分外感激道:“张叔,这些事我知道,多谢提点!” 只要陈啸庭明白了自己的,张震山便也不再多说。 告别了张震山后,陈啸庭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却感有些烦乱,张震山的话让他处于矛盾和纠结中。 最终陈啸庭停下脚步,沉声道:“还是得顺眼才行,否则免谈!” 说道这里他不由失笑,他看得上人家,可人家未必看得上他。 即便是庶女,但人家也出自京城豪门,看不起他这苦寒之地的穷小子才是。 陈啸庭不由感慨,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第298章 新舵主 南城一处酒楼内,陈啸庭坐在二楼最好的包厢内,慢慢将杯中倒满酒水。 在他左右两侧坐着的,分别是刘建平和牧长歌,以及坐在对面的杜云。 “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情况?”陈啸庭问牧长歌道。 “大人,卑职未见有异常,也未发现白莲教的踪迹!”如今查办白莲教是重中之重,所以牧长歌单独罗列出来说。 这时陈啸庭便道:“没查到就好,好不容易查安生几天,咱几个也要休息!” 问过了牧长歌后,陈啸庭便对刘建平道:“刘大疤子和梁洪怎么样?” 这是自己显露成绩的时候,刘建平满是欢喜道:“回禀大人,这两人已经坐稳了位置,有大人您虎威震慑,没有人敢不服!” 说道这里,刘建平不由想起了梁洪去找上任舵主时,那位王舵主非常配合的情形。 有张五前车之鉴,王舵主很是干脆的把位置让给了梁洪,让一直处于下位的梁洪还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这位王舵主还跟梁洪攀关系,说自己之前是如何的照顾他,让他在往后也多照顾自己。 刘建平便道:“大人放心,这事已经办妥,再过一天就到了刘大疤子和梁洪收例钱的时候!” 收取例钱,如刘大疤子这些舵主们收的钱,接近七成都要上缴给上面的香主,然后各香主再统一交到会主那里。 而留下的三成中,各舵主只能留五分之一左右,剩下的就得交给后面支撑他的靠山。 所以,只有在升任总旗后,才会真正富起来。 当然真正的大头还是要进沈岳的口袋,不管是维持体面生活还是赏赐手下,对沈岳来说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随即陈啸庭便问向杜云道:“杜小旗,最近城里面没有什么异动吧?” 杜云不是陈啸庭的嫡系,所以给他安排的任务比较常规。 杜云手下的人,一半被安插到城内各大衙门坐堂,剩下的都在南城巡视探听消息。 上司问话,杜云便答道:“暂无异动,大人放心!” 一切都很正常,陈啸庭此时也很安心,他总算盼来了安生时候。 一个本该在千户所召开的汇报会,却被陈啸庭倒腾到了酒楼,若是沈岳知道怕不得骂他。 此时,只见陈啸庭举起酒杯,对手下三人道:“今后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我这人一向大方,有钱一起拿,有功一起领……” 这些话,刘建平和牧长歌是感受最深的,正是因为跟着陈啸庭,他二人才会出乎意料的升官。 这在以往,都是刘建平和牧长歌不敢想的,他们没权没势凭什么升官? 但这时,却听陈啸庭接着道:“但我对手下人也有要求,那就是绝对忠诚,要是谁敢吃里扒外,我也会活剐了他!” 最后这句陈啸庭的语气异常严厉,为了增强自己对手下的掌控力度,他就必须用更严厉的规矩。 没人认为陈啸庭的警告是在开玩笑,被他整下去的小旗总旗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有他们三个也不算多。 是个人都知道,现在到了表忠心的时候,只听刘建平道:“大人提携之恩,卑职死不敢忘,日后必为大人鞍前马后,以报大人恩情!” 刘建平这话虽然是拍马屁,但说的也是真实情况,所以没人会在心里鄙夷他。 牧长歌和刘建平差不多情况,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和刘建平几乎是一个意思。 杜云自认为不是亲信,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说话的,只听他道:“大人年轻有为,卑职自当追随,还望大人不嫌卑职蠢笨!” 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道:“喝酒!” ………… 元月二十七,到了收取例钱的时候。 刘大疤子的赌坊开了后门,这里是各商铺交钱的通道,刘家两口子就在后院里收钱。 前面赌坊仍生意火爆,想必今天又能挣不少钱。 但当看到面前的一堆银子,刘大疤子也不得不感慨,赌坊挣得只是小钱。 “当家的,你看……这么多银子!”刘妻用手揽着银子,一脸不敢置信道。 刘大疤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道:“早跟你说了,老爷我成了忠义堂的舵主,现在你相信了?” 刘妻连连点头,同时道:“老爷你可真行,我还没想过这辈子能见这么多银子!” 被妻子所崇拜,绝对是一个男人虚荣心最满足的时候,刘大疤子此时仿佛飘在云端。 这时刘妻却担忧道:“老爷,这些银子可得藏好,要是被人偷去了……咱可亏大了!” 刘大疤子却不在意道:“这银子,还没人敢来偷!”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刘大疤子心里却警觉起来,这银子确实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这是他第一次收取例钱,若是出了问题陈啸庭还会信任他? 所以,刘大疤子决定增加人手看护银子,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手下。 自从张五让位之后,刘大疤子手下便招了一批人手,现在跟着他混饭的人就有近三十人。 “当家的,你这是第一次收钱,会不会有人不给?”刘妻此时问道。 刘大疤子不由笑开,然后道:“还没人有这么大胆,敢不交锦衣卫的银子!”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么刘大疤子便要恭喜他,其财产全部都归自己了。 实际上,之前刘妻问这些问题,都是问着玩儿的。 只见此时她皱起眉头,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看得刘大疤子有些疑惑。 正当刘大疤子想问怎么了,才听刘妻道:“当家的,收了这么多银子,咱们得到的不足一成……” 这些天刘大疤子和妻子讲过不少例钱的规矩,所以刘妻知道这些。 只听她接着道:“咱们累死累活收钱,得到的才那么点儿……” “不如,咱们私下留一些,反正账册在咱们这里,谁也不会知道!” 听了这话,刘大疤子愣了一会儿后,才厉声训斥道:“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道这里,刘大疤子还四下看了一眼,生怕有锦衣卫的探子在他身边。 “你疯了,敢吞锦衣卫的钱,怕是想把咱一家人害死?”刘大疤子训斥道。 被丈夫训斥一顿,刘妻不由嘟囔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老爷你不许就是了!” “再说了,您与锦衣卫总旗关系要好,即便犯了些小错,难道还没个转圜余地?” 听到这话,刘大疤子不由苦笑,若是他在陈啸庭面前有那么大面子就好了。 说穿了,他就是替陈啸庭捞钱的黑手套,忘了本随时可能被取下抛弃。 弃之不用都是最好的结果,陈啸庭这人手段狠辣,刘大疤子更怕自己拿钱后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为了断绝妻子的非分之想,他站起身来严厉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除非你想害死咱们一家人!” 顶点 第299章 坏消息 虽然已到二月,但天空仍旧飘着雪花,今年的雪比以往年要结束得更晚一些。 在张二铁等人以及几名校尉簇拥下,陈啸庭缓缓在北城的路上走着,他的目的地是沈岳府上。 自从沈岳成了千户之后,就从来没主动召见过他,让陈啸庭颇有些自怨自艾,暗道他也摆脱不了飞鸟尽良弓藏的命运。 可当沈岳真的找他时,陈啸庭便知肯定有事发生,这也让他感到难受,毕竟安逸的时间要结束了。 来到沈岳府门外,作为府上的熟人,陈啸庭直接就进了府内。 已经不需要老沈带路,陈啸庭自觉便往沈岳书房走去,府内之人对他已见怪不怪了。 越过第三重院落,当穿过后面的花园,便能看到沈岳的书房。 但今天和往日不同,但陈啸庭才走进花园,便见几名婢女正在花园侍立。 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女此时正伸出手,想要接下一片雪花在手中。 陈啸庭进来的动静不小,直接打破了这唯美的一幕,让揽雪少女顿时收回了手,然后看向了陈啸庭这边。 当她看向陈啸庭时,陈啸庭也正看着他,只觉这女子容貌清丽似仙女,却比仙女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见过小姐!”陈啸庭躬身行礼道。 这少女正是沈岳三女,陈啸庭之前有打听过,知道她的名字叫沈怡。 毕竟待字闺中,在见到陈啸庭后,沈怡立马便招呼婢女离开,和陈啸庭连招呼都没有打。 陈啸庭尴尬在原地,当沈怡消失不见后,他才继续迈步向前。 之前他还对人家挑三拣四,如今看来却是人家看不上他。 但这都不重要,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陈啸庭便直接往沈岳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之外,此时尴尬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见沈怡却从书房里出来。 不管对方态度有多冷淡,但毕竟是沈岳的女儿,所以陈啸庭再度行礼道:“见过小姐!” 沈怡微微一笑,然后就快步离开了,恪守着大户人家女子的规矩。 深呼一口气后,陈啸庭踏入了房间里面,当来到沈岳书桌前时,却见沈岳正喝着粥。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大礼参拜道。 只听沈岳道:“银耳莲子羹,还算不错!” 这种来自京城的味道,也只有京城的女眷过来才被一同带过来,以往就算能吃到也不是那个味道。 见陈啸庭过来,只听沈岳道:“免礼免礼……啸庭,你要不要来上一碗?” 这是真没拿他当外人,但陈啸庭自己却知道分寸,只听他道:“大人,卑职才吃了东西,现在可吃不消!” 沈岳也不多劝,只是道:“那你可没有口福咯!” 待沈岳把东西吃完后,陈啸庭才去接过了碗筷,将其放在一边的托盘里。 “不知大人找卑职过来,又何吩咐?”陈啸庭问道。 说起正事,沈岳不由正色道:“一件事,东厂黄公公要去一趟广德,好像是要去几个卫所走一遍!” 说道这里,沈岳抬头盯着陈啸庭道:“黄公公点名要你负责护卫,其实就是给他当仪仗的,你不用过于紧张!” 被东厂的人看上,而且是去卫所走一趟……虽然一切看起来很正常,但陈啸庭本能就感觉到了危险。 所以他第一反应想要推脱,但听到沈岳说是黄庭亲自点名,他就绝了推脱的心思,因为他根本就推不掉。 于是陈啸庭问道:“大人,黄公公为何点我的名?” 沈岳想了想后,便道:“你能力出众,想必才被黄公公看上!” 对东厂的太监,陈啸庭从来都充满了警惕性,因为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利用,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人,什么时候去?”陈啸庭不由问道。 沈岳仍旧想了一下后,便道:“五天之后,到时候黄公公会派人通知你!” 正事到这里差不多及说完了,正当陈啸庭要主动告辞时,却听沈岳问道:“忠义堂的事,你处置好了?” 陈啸庭先是一脸懵,这等小事也需要沈大人亲自过问?但他随即答道:“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安排好了!” 这时沈岳才语重心长道:“安排妥当就好,不要因此而伤了和气。” 伤了和气?伤了谁的和气陈啸庭心中有些不解。 但随即他就想到了黄至恩,可能是这里面事情被沈岳知道了。 于是陈啸庭立即做出一副受教的姿态道:“卑职明白!” 这时沈岳脸上才重新浮现笑容,然后道:“莲子羹要不要带些回去?” 真是萝卜大棒挥得溜,陈啸庭不由感慨,这些也是他学习的地方。 “多谢大人!”陈啸庭躬身道。 ………… 出了沈岳府上,陈啸庭手里提了一代东西,真是从沈府带走的莲子羹原材料。 当陈啸庭出来后,外面的众人便围了过来,张二铁则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当刘建平凑到面前来时,陈啸庭不由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方才来的时候,陈啸庭并没有带着他,所以刘建平的出现极为奇怪。 “什么事?”陈啸庭直接问道。 刘建平苦着脸,便道:“大人,出事了……刘大疤子收的例钱,丢了一部分!” 原本陈啸庭心情还不错,听了这话脸立马就黑了下来。 他对刘大疤子是信任的,可最终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方才他才向沈岳保证说,帮会的事全都处置妥当,可刘大疤子转眼就给他来了这一手。 于是陈啸庭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刘建平便答道:“回禀大人,三天前的事情!” 三天前的事今天才上报,陈啸庭心中怒火更甚,当即喝骂道:“好大的胆子!” 见陈啸庭是真生气了,刘建平此时也警觉气来,生怕自己遭受池鱼之祸。 压制怒火,陈啸庭接着问道:“为何他现在才上报?” 刘建平恭谨答道:“据刘大疤子说,丢了钱他想自己找回来,但直到现在都还没谱……明天就是往上交钱的日子,他瞒不住了!” 刘大疤子收的钱,很大一部分都要上缴,明天就到了交钱的日子。 他现在没办法才坦白,却也没给陈啸庭留后路,相当于把难题甩给了他。 “这个王八蛋!”陈啸庭破口大骂道。 “他现在在哪里?” 刘建平便答道:“刘大疤子就在赌坊,卑职已经让人过去查证!” 陈啸庭脸色铁青,冷声道:“本官亲自过去看看!” 陈啸庭之所以如此生气,除了刘大疤子本身办事不力,还受了黄庭的影响。 被黄庭点名随同去各卫所,才是最让陈啸庭感到不爽的,可以说刘大疤子也受了池鱼之祸。 第300章 亲至 刘家赌坊,刘大疤子现在很惶恐,钱丢了对他而言就等于命丢了。 今天撑不下去了,刘大疤子才去找刘建平坦白,具体情况他已经向刘建平交代。 当刘建平离开后,留下的校尉们则对刘大疤子手下问话,想要了解更多一些细节。 按道理说,刘大疤子该关注这些事情,但他现在只被担忧和惊惧笼罩。 陈啸庭的脾气他很清楚,眼下他犯了如此大错,刘大疤子一度觉得,自己连命都保不住了。 虽然后院正在问话,但赌坊前面却还在做生意。 不是刘大疤子心大,而是因为做生意才能赚钱,才好尽量填补亏空。 能挣一点儿是一点,说不定就因为多了那么些银子,还能救他们一命。 当刘大疤子正想着这些时候,刘妻却来到了他身旁,此时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锦衣卫是干嘛的刘妻清楚,这么多人找到家里来,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家的,这次丢了银子,不会有事吧!”刘妻问道。 别看刘大疤子对外凶恶,但对妻子却截然不同,只听他强做平静道:“不要紧,等陈大人来了再说!” 街道上,在陈啸庭的带领下,刘建平和牧长歌与诸校尉,来到了刘大疤子赌坊外。 这时刘建平便道:“大人,现在人都在后院,咱们从后门进?” 陈啸庭瞪了刘建平一眼,然后便道:“什么从后门进?这里不能进?” 刘建平只是提议而已,既然陈啸庭不答应,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怪自己太多嘴。 当陈啸庭进了赌坊内,发现里面还是热火朝天景象,顿时心里火冒三丈高。 “下注下注……” “我押大押大……” “买定离手了……” 见陈啸庭脸色更是难看,刘建平此时也紧张得颤抖,就连他此时也担忧自己被陈啸庭所恶。 指着赌坊里的这些人,陈啸庭对刘建平和牧长歌二人道:“都什么时候了,这里还要开展?让他们全部都滚!” 奇怪的是,陈啸庭带人进了赌坊后,这些烂赌徒们居然没发现异样,果然赌徒就是赌徒。 这是陈啸庭的命令,刘建平和牧长歌不敢怠慢,一招手后下面校尉鱼贯而入,开始了清场。 “全都停下,出去……” “那个谁没听见吗?拿着东西赶紧滚!” 随着锦衣卫的大批涌入,赌坊内的赌徒们从愤怒,迅速转化成了惶恐。 在混乱中,有的人从赌桌上抓了钱就走,有些手慢的就没抓到钱,只不过这时没人敢闹事。 等所有人离场后,陈啸庭才铁青着脸,在刘建平的带领下往后院走去。 前面的动静被刘大疤子察觉,所以陈啸庭才出现在的后院,刘大疤子便跪在了他面前。 “大人,小人无能,让大人失望了!”刘大疤子叩首道。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和自己全家人的性命比起来,刘大疤子觉得叩头都没什么。 但是,陈啸庭却直接绕过了他,径直来到了院子中央。 待他站定后,在场众校尉皆行礼道:“参见总旗大人!” “都起来吧!”陈啸庭沉声道。 虽然他对刘大疤子火冒三丈,但对手下校尉却没必要发火,毕竟亲疏有别。 刘建平很是识趣给陈啸庭搬了一张椅子,等陈啸庭坐下后,他才对跪在院子门口的刘大疤子道:“过来!” 几乎没站起来,刘大疤子就用膝盖,从院子门口“走”到了陈啸庭面前。 这一幕看起来无比心酸,看在刘妻眼中更是如此,她很想把丈夫扶起来,但她却不敢那么做。 陡然间,刘妻对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等刘大疤子爬到自己面前后,陈啸庭便道:“本官如此信任你,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刘大疤子本想要喊冤,听了这话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谁让他自己第一次就把银子弄丢了。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说!” 大致情况陈啸庭已从刘建平处了解,但具体一些的信息还是得亲自问。 心中害怕得很,但刘大疤子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听他道:“大人,例钱收取后,为了防备被人下手,小人便将银子藏到了的卧房床下!” “一共是六百两银子,小人每天早晚都要看一遍,只等着把钱交给上面香主!” 说到这里,只听刘大疤子痛心道:“哪知三天前,小人晚饭前去查看时,银子便少了二百两!” 少了二百两银子,不得不说是一个大数目,但让陈啸庭好奇的是这人为什么不把银子前带走。 “三天前的清晨,你看的时候银子全都在?”陈啸庭问道。 刘大疤子答道:“没错,小人早晨看的时候还在!” 这就说明,贼人动手的时间就在白天。 “知道银子位置的人,都有哪些?”陈啸庭接着问道。 刘大疤子想了想后,便道:“大人,我两口子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小人手下的几名弟兄!” 所谓家贼难防,毕竟是几百两银子,这世上多数人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都有那些人知道?”陈啸庭问道。 随即刘大疤子便吐了四个名字出来,听后陈啸庭便把目光扫向刘建平,然后问道:“这些人在哪里?” 刘建平考虑还算周到,便道:“大人放心,他手下人这些人都在,全被安置在隔壁!” “那就把他方才说的四个人查一下,看看是谁最近缺钱,又是谁这两天最不缺钱!”陈啸庭淡然道。 稍稍一想后,刘建平便明白了陈啸庭的意图,于是他答道:“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 待刘建平离开后,陈啸庭才再度转向刘大疤子,然后道:“你好歹也是开赌场的,却怎么连梁洪这开酒楼的都不如?” 这话让刘大疤子感到汗颜,人家梁洪都把银子交了上去,该留下的钱都入了陈啸庭的腰包,但他却在这一关出了娄子。 此时刘大疤子只能道:“请大人恕罪!” 陈啸庭也不看他,而是转身对一侧的牧长歌道:“你去把张五请过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张五毕竟做了那么些年的舵主,对这几条街肯定要更了解一些,说不定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毕竟,如果真是一名普通混混,即使借给他胆他也不敢偷拿银子。 锦衣卫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除非在背后有人指使,便给他足够的好处。 是有人想整刘大疤子,想用这个办法把他拉下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啸庭如是想到。 牧长歌领命而去,而陈啸庭就等着结果了。 第301章 两个线索 当张五被牧长歌找到时,他正在家里染坊铺子里指挥工人。 卸任舵主之后,他张家就得遵从忠义堂的规矩,到了时间必须上交足数例钱。 张五在舵主位置上有些积蓄,但银子再多也是有数的,所以他还得用心操持家里的染坊铺子。 带人进了张五的染坊铺子后,里面的工人见陈啸庭一行涌入,一个个都显得很是畏缩。 直接闯入铺子后院时候,牧长歌看见张五忙碌的样子,很难想象对方几天前还是混黑道的大佬。 “张老板……别来无恙啊!”牧长歌高声道。 张五随即回头,便见一位锦衣卫的小旗官,带着几名校尉站在外面。 张五不认识牧长歌,但他却认识对方的官服,所以很是迅速的便迎了过去。 “大人有和吩咐?”张五陪着笑的道。 之前牧长歌还是校尉时,在张五这位黑老大面前都挨半截,毕竟这人在千户所内有靠山。 谁曾想到,当初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如狗一般。 想到这里牧长歌不由失笑,他实在是太高看了张五了些。 和贵为副千户的韩彧来说,张五连根毛都算不上,可韩彧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牧长歌扭了扭脖子,端起了锦衣卫威严道:“总旗大人叫你过去问话,走一趟吧!” “敢问是那位总旗大人?”张五不由问道,上次是刘建平过来的,所以他不知道牧长歌的上司是谁。 只听牧长歌道:“陈总旗!” 听到这个名字,张五的心脏都是一阵紧缩,对他来说陈总旗三个字简直有阴影。 张五不由抬起头来,然后问道:“不知陈总旗找小人,有何要事?” 被问得心里不爽,牧长歌冷声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听对方这番语气,张五便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却反抗不了。 跟随牧长歌一道离开染坊,张五一路上都在想会遭遇什么,直到他被带到了刘大疤子的赌坊。 张五依旧毫无头绪,于是他只能带着疑问,随牧长歌一道进入赌坊之内。 此时赌坊后的院子里,刘大疤子两口子已被带下去,只剩陈啸庭坐在椅子上,周遭则是护卫的校尉。 “拜见总旗大人!”张五大礼跪拜道。 这是他第一次见陈啸庭,却不料到这位会如此年轻,若不是周遭校尉对陈啸庭毕恭毕敬,张五甚至以为对面是假冒的。 盯着张五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额头冒汗之后,陈啸庭才开口问道:“直到叫你过来是为什么?” 地面硌得膝盖生疼,但张五还是得坐直了身体,答道:“小人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于是陈啸庭直接道:“你可知道,刘大疤子收的例钱,少了二百两?” 少了二百两问自己做什么?这是张五的第一想法。 但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招惹了大麻烦,陈啸庭在怀疑这事和他有关系。 张五便道:“大人,刘大疤子丢了银子,谁这么大胆子敢做手脚?” 陈啸庭往前探了探身子,然后道:“所以我才叫你过来,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的话题很微妙,稍微若是不注意,张五知道自己就会搭进去。 于是他保持冷静道:“大人,小人这些人一直在染坊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直到现在,张五还没直接说这事和他无关,这让陈啸庭有些佩服他的承受力。 于是陈啸庭便道:“张五,你是上任舵主,本官把你逼了下来,想必你心中也有不满吧!” 陈啸庭看起来年纪轻轻,但话里宛如实质的杀气,让张五这老江湖都觉得心在颤抖。 难怪如此年轻就能坐上总旗之位,就凭这股气势也够了,张五心中叫苦道。 只听张五叩首道:“大人,小人岂敢有此想法!” 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安全,别说是给陈啸庭叩头,哪怕是把他叫爹张五也不会犹豫。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会是谁?”陈啸庭笑着问道。 “小人不知道!”张五颤声道。 他确实不知道,而如果他说知道的话,岂不还是证明他和那些人有勾结。 陈啸庭脸上笑容逐渐收敛,然后便道:“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张五此时哭的心思都有,难道是上半辈子坏事做多了,现在报应来了? “大人饶命!”张五再度叩首。 别说他现在已没有了忠义堂身份,就算他还是几条街的舵主,在陈啸庭面前仍不算什么。 其实陈啸庭也在想,会不会是张五动的手脚,但以目前的态势看来,张五暗中做手脚的可能性很小。 于是陈啸庭接着道:“你说此事与你无关,那你总得说出个人来,才能洗脱你的嫌疑!” “毕竟你在舵主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想取代你的人肯定不止刘大疤子一个!” 这话听在张五耳中,无异于如逢大赦,只要陈啸庭不继续往他身上倾注嫌疑就好。 现在让他说别人出来,对张五来说就很简单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可这时,只听陈啸庭道:“说可以,但可不要乱说!” 听到这声警告,张五便不敢乱来了,于是仔细思索起那些人会有可能作案。 实际上,有取代张五想法的人很多,但有想法同时有实力取代他的并不多。 在仔细对比排除之后,张五便恭谨答道:“大人,明华楼的刘掌柜,其本身实力不弱,其父当年还是南城的香主,会不会是……” 当年刘家出过香主,而且一直以来的经济实力还不错,这人确实很可能对刘大疤子的银子下手。 而这时,前去询问的刘大疤子手下的刘建平赶了过来,在陈啸庭身侧耳语道:“大人,刘大疤子所说四人,小人都问过了……没有发现疑点!” 只听刘建平接着道:“只是听这些人说,昨天都还在的吴大成,今天却没有来!” 陈啸庭便问道:“吴大成是谁?没来刘大疤子怎么没有发现?” 刘建平便道:“吴大成是刘大疤子新招的手下,和他一起被招过来的有十几个,刘大疤子这几天可能都还没认全!” 陈啸庭接着问道:“这个吴大成知道例钱藏哪里?” 刘建平便道:“按刘大疤子和他手下这些人的说法,吴大成应该不知道银子在何处!” 这就奇了怪了,陈啸庭皱眉思索,而在不远处张五依旧跪着。 一会儿之后,陈啸庭便道:“牧长歌,你去查明华楼,刘建平去查吴大成!” 眼前似乎只有这两条线索,陈啸庭能做的事很有限,所以直接就安排了下去。 第302章 断了 明华楼,在南城确实算最好的酒楼之一。闪舞^^ 若不是来这边吃东西不顺路,明华楼掌柜刘显绝对会被陈啸庭看重,然后就没有梁洪什么事了。 但生活没有如果,刘显没有如愿成为舵主,即使他是张五之后最合适的人。 刘大疤子和梁洪,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了南城的大人物,这更让刘显觉得心里不平衡。 但好在,刘显再也不会心里不平衡,因为此时他正悬在梁上,随着窗外吹进的风微微摆动着。 明华楼的生意依旧很好,牧长歌带人赶过来时,一楼大堂居然是满座。 很快便有跑趟小厮迎了过来,勾着腰对陈啸庭道:“大人可要吃点儿什么?” 牧长歌横了他一眼后,便问道:“你们老板在哪里?我找他!” 若是旁人这么说,小厮一定会认为是他喝多了,老板岂是常人相见就能见的。 但牧长歌一行的身份,让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说话,只听这小厮道:“大人,我家掌柜就在三楼,您上去就能找着!” 随后牧长歌便带着人,快步往明华楼上赶去,他们的行动吸引了酒楼内客人们的人注意力。 上了二楼牧长歌才发现,原来二楼的生意也不差,有七成位置都是有人的。 三楼是明华楼最好的位置,在这上面设置了两个包厢,除此之外还设有刘显的一间书房。闪舞 三楼很安静,两间包厢都没有人,走过甬道后就来到了刘显的书房。 这时,牧长歌便对带路的跑堂小厮问道:“刘显就在里面?” 跑堂小厮点头道:“没错,掌柜的上午来了就在里面,一直没出来过!” 随即牧长歌便让人开门,当他抬头往里面望去,却见一个人吊死在横梁上。, 于是牧长歌迅速入内,随行校尉有的警戒于门口,有的跟着他冲了进去。 指着吊死的尸体,牧长歌对这小厮质问道:“这是谁?” 跑趟小厮战战兢兢,结巴道:“大大人,这就是我我们掌柜的!” 这就是刘显?吊死这人是刘显?牧长歌心里一阵慌乱,人死了他还如何能查下去? “大人,凶手说不定还在附近,要不要我们关了酒楼搜查?”有校尉进言道。 牧长歌摸了摸刘显尸体,便道:“不用了,尸体已经僵硬,说明死了已经有一会儿,想来凶手早就跑了!” 最关键的是,牧长歌过来只带了六名校尉,根本无力全面封锁酒楼。 然后牧长歌便问这小厮道:“你们掌柜的进了这里,可有人找过他?” 小厮一脸苦色,然后道:“大人小小人一直在下面忙活,那知道有没有人找过掌柜!” 牧长歌面色一沉,接着问道:“那今天酒楼里,可来了些奇怪的人?” 小厮绞尽脑汁,但却不是在想是不是有奇怪的人,因为他据他知道并没有。 在明华楼,牧长歌并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他留下人看守之后,便立即到陈啸庭这边报告情况。 听了汇报之后,陈啸庭脸色阴沉道:“你是说,刘显死了,还是吊死的?” 刘建平点头道:“是的,卑职赶到时候刘显死了已有一会儿,在酒楼内没有发现可疑!” 这个时候刘显死了,可以肯定刘显是非正常死亡,他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自杀呢? 畏罪自杀?既然畏罪,那他之前为何要动那银子?岂不是主动找死。 这就说明,刘显之后还有人在捣鬼,有可能是他的盟友,也有可能是他的支持者。 “去查,尽力去查!”陈啸庭沉声道。 不管是谁咋背后捣鬼,陈啸庭都要把他揪出来,他本就是个记仇的人。 待牧长歌离开之后,陈啸庭便对前面站着的张五问道:“你都听见了,刘显已经死了,你说是谁杀的?” 张五却没想到问题还是问到了他这里,便道:“大人,小人和刘显不熟,不知道他惹了那些仇家!” 陈啸庭心情更差,问道:“你方才说他想着舵主的位置,那衙门里他找的谁做靠山” 张五当即答道:“是原来周总旗,但好像现在退下去了!” 这位周总旗已经才卸任不就,也就说刘显已经找好了新的靠山,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刘显和他的帮手打算联手将刘大疤子搞下去,然后他们就可以找上陈啸庭合作。 不管真相是怎么回事,陈啸庭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挥手让张五退下,陈啸庭需要仔细思索一番,院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几名校尉。 时间已晌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但陈啸庭都没有胃口。 他不吃下面的校尉们也只能饿着,也没人将饥饿表现出来,院子里面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陈啸庭再度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于是他查抬起了眼睛。 便见刘建平黑着脸走了过来,靠近后便道:“大人,吴大成死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中更是一沉,刘显死了也就罢了,现在连吴大成也完蛋了。 “怎么回事?”陈啸庭沉声问道。 刘建平便道:“大人,吴大成淹死在了自家井里,卑职到时已经泡浮起来了!” 这绝对是有预谋的事,到底是冲着刘大疤子来的,还是宠着他本人来的,陈啸庭并无法确认。 谁知这时,刘建平却道:“大人,卑职走访了吴大成邻居后,发现了一件事!” 见刘建平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啸庭问道:“什么事?” 刘建平说道:“吴大成的邻居说,昨天有锦衣卫入了吴家!” “这两人穿的是便服,之所以被人认了出来,是因为其中一人白拿过人吴大成邻居的银子!” 这当真是突破性进展,一个微不足道的混混,在死之前为何有锦衣卫的人找上他? 很有可能,这两人就是去杀他的。 于是陈啸庭问道:“那你可问清楚,进吴大成家这二人的身份?” 刘建平却摇头道:“卑职问了,这人说只知道那校尉的模样,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陈啸庭脸色一僵,这确实是个问题,挖出背后这人确实有难度。 他总不能让千户所所有人都站好,让吴大成那邻居去一一指认,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办?还往不往下查?又该如何往下查?陈啸庭现在没有头绪。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刘建平道:“你去明华楼和牧长歌一道,把刘显最近接触的人仔细问一遍,只要衙门里的人全记下来!” 锦衣卫中的人要找刘显帮忙,两边人必须要接触,只要查清楚近两天刘显接触过谁就好。 “到底会是谁?”陈啸庭低声呢喃道。11 第303章 吃面 时间到了下午,在场众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但刘建平和牧长歌都没有回报。 这让陈啸庭感到有些无奈,最终留下银子让诸校尉吃酒后,便将刘大疤子和张五都给放了。 现在是有人整他,刘大疤子也算是代他受罪,所以陈啸庭没有惩处他。 都不需要刘大疤子再被告诫,他自己都知道日后要保持警惕,舵主的位置上绝不是风平浪静的。 至于丢掉的二百两银子,陈啸庭则让刘大疤子去刘显家要,人死了债可不能消。 做完这些安排后,陈啸庭则撇下众校尉,径直往家里走去。 在路上,陈啸庭思绪仍飞速转动,在想自己这些天得罪了衙门里那些人,侵犯了谁的利益。 想来想去,陈啸庭脑中最想冒出来的,就是被他挤兑过的黄至恩。 但陈啸庭转念一想,也很可能是其他总旗们在搞鬼,只因为陈啸庭太优秀了。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无论陈啸庭立下了多大功劳,都改变不了才入锦衣卫两年的事实。 作为新人,在官职上却比很多的老人升得要高,不需要陈啸庭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嫉妒就足够拉起群体仇视。 这些人在千户所以及卢阳城根基不浅,黑白两道都有能量,背后搞鬼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除了黄至恩嫌疑最大,陈啸庭脑中却又冒出一个人来,那就是同样为总旗的岳梦豪。 虽然直到现在,陈啸庭都与岳梦豪没有冲突,但不知怎的两人之间隐隐总有一股敌意。 可能两个年轻且优秀的人,天然就是对立的……陈啸庭心中如此作想。 而当他抬头,却发现自己已到了家门外,于是他敲响了门扉。 砰砰砰…… 没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过来,然后便听里面一个女生问道:“谁?” 这是郑萱儿的声音,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陈大用夫妻两天前便张罗着回广德了。 “是我!”陈啸庭沉声道。 门被打开,便见里面郑萱儿一身蓝色棉衣,看向陈啸庭的眼中充满了喜悦。 “啸庭哥,你回来了……快些进来,外面可真冷!”郑萱儿笑着道。 被这笑容的感染,陈啸庭也只能暂时驱散脑中思绪,同样想到:“吃饭了没有!” 郑萱儿便道:“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便自己煮了面再吃!” 随郑萱儿进了院门后,陈啸庭把门关好后,才与她一道往正房走去。 跟在陈啸庭身侧,郑萱儿便问道:“啸庭哥,你吃了没有?” 摸了摸肚子,陈啸庭已是饿了两顿,此时觉得饥饿难忍。 “还没吃呢!”陈啸庭无奈道。 郑萱儿立即道:“那我去做两个菜,今天吃猪肉还是什么?上次杜小旗送的干货还有……” 见郑萱儿罗列菜单的样子,陈啸庭没来由觉得心里一阵暖,但他却道:“不用忙活了,就吃面吧!” 言罢,陈啸庭便直接往正房走去,只见桌子果然摆了一碗面,上面还加了了个煎鸡蛋。 看这热气腾腾的样子,陈啸庭顿时食指大动,也不管已经被郑萱儿吃了两口,解下佩刀和官帽后便做到了位置上。 拿起筷子,陈啸庭抬头向郑萱儿道:“萱儿,两顿没吃了,别怪啸庭哥抢了你这份,你自己再去做一份吧!” 也不管郑萱儿是否大营,陈啸庭操起筷子便是一顿嗦,看得一旁的郑萱儿哭笑不得。 于是她转身走向厨房,在往锅里下了两个人量的面后,便从橱柜中拿出一块儿酱肉切了起来。 当的陈啸庭把面前一碗面吃光,却发现只有五成饱,除了他实在是太饿了,还因为郑萱儿给自己的煮的面太少。 很快,郑萱儿又端了两碗面过来,两人面前各摆了一份后,她还从托盘里端出了一份酱肉。 陈啸庭坐于主位,郑萱儿则坐在他身侧,陈啸庭吃着郑萱儿便看着。 又大口吃了几口面后,陈啸庭才抬头对她道:“你也吃!” 郑萱儿这才跟着吃了起来,对她来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等待丈夫回来一起吃饭。 窗外飘起雪花,郑萱儿小口吃着东西,静静享受着两人的美好时刻。 但就在这时,院子的门被敲响,有人找来了。 郑萱儿放下筷子正要起身,却被陈啸庭按住了他的手,然后道:“你坐着,我去开门!” 起身出了房门,陈啸庭还没走到门口,便高声问道:“是谁?” 便听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大人,是我!” 牧长歌?这个是时候他找过来做什么,难道查到有结果了。 陈啸庭打开大门,果然是牧长歌带着几名校尉在外,此时眼中蕴有激动。 “有事进来说!”陈啸庭沉声道。 于是牧长歌便跟陈啸庭一道,来了院子的正房内。 见陈啸庭二人正在吃面,这让牧长歌感到一阵错愕,总旗大人居然吃得这么简单。 “嫂子!”牧长歌向郑萱儿欠身道,虽然郑萱儿不是正妻,但牧长歌却不敢怠慢。 郑萱儿也微微欠身,向牧长歌还了礼。 重新坐回位置拿起筷子后,陈啸庭便对郑萱儿道:“去温一壶酒来,等会儿要喝!” 待郑萱儿离开后,牧长歌才对陈啸庭道:“大人,今晚我要回去,可没法喝酒!” 陈啸庭便道:“没说是给你喝!” 牧长歌面露尴尬,然后才听陈啸庭道:“说吧,什么事!” 牧长歌便道:“大人,您然卑职去查刘显近两天接触过那些人,卑职查了些眉目出来!” 陈啸庭夹起一片酱肉放入嘴中,便道:“说说!” 牧长歌道:“就在前天,刘显请了黄至恩在明华楼吃酒,就在明华楼的三楼!” “当时三楼只有他二人在,所以他们在上面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听到黄至恩这个名字,陈啸庭微微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牧长歌则道:“大人,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这确实需要请示,黄至恩是千户所里的总旗,查他会引起很大的问题。 陈啸庭便道:“不用查了,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几天后要出远门!” 这里说的出远门,就是即将虽黄庭一道视察卫所。 听了陈啸庭解释后,牧长歌也不多留,行礼后便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看着牧长歌离去的背影,陈啸庭平静道:“不会是黄至恩!” 黄至恩既然要整自己,就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漏洞,他这人在总旗位置上混了这么久,脑子绝对是够用的。 那么会是谁呢? 当郑萱儿提了一壶酒过来,却见到牧长歌已经离开了,于是她便问道:“啸庭哥,这酒谁喝?” 陈啸庭不由微笑着道:“咱们喝!” 第304章 出发 永治十七年二月初六,黄历上说这一天适合出行。 黄庭便选在这一天出发去广德,而陈啸庭则将代表千户所,随行前往护卫,同时充当依仗人员。 吸取了上次护送胡唯德的经验,为了加强自身战斗力,陈啸庭从锦衣卫的仓库中不但取了二十副弩机,还给每名校尉配备了圆盾。 当初陈啸庭在广德时,手下校尉差役加起来有四十多人,虽然如今只有二十人,但这样装备下来战斗力甩之前几条街。 年轻精干的人员,精良的装备,这就成了陈啸庭的底气。 相对于黄庭整个队伍,陈啸庭一行在整个队伍中只站两成,但却是整个队伍气势最盛的。 可能是太监的天性,即使是去视察军队,黄庭随行人员中照顾他起居的便有二十多人,比陈啸庭这些护卫人员都还要多。 但好在,东厂自己也配备有人手,所以真正围在黄庭周围的不是陈啸庭。 骑在马上,陈啸庭耳边传来刘建平声音道:“大人,东厂那位大档头,好像看咱们不顺眼!”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甲胄碰撞声音,陈啸庭便道:“既然人家看咱们不顺眼,那就别往人家跟前冒!” 东厂这帮人陈啸庭不想招惹,这是唯一让的锦衣卫感到束手无策的衙门,惹上这帮鸟人就是麻烦。 他们这一队人坠在队伍后方,距离的黄庭的马车有十多米,恰是不远也不近。 而在前方,东厂的番子中有人对大档头徐轩道:“徐爷,锦衣卫这些人身上可都是好东西,甲胄,精弩,盾牌,钢刀……” 扬了扬手里佩刀后,这人接着道:“就咱这东西,根本就没法和人家比啊!” 虽然也对锦衣卫的人心里不爽,认为抢了自己风头,但徐轩还是平静道:“黄公公的大驾谁敢乱来,锦衣卫的人装备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无用武之地!” 这话听得手下人皆大笑,但此时却有小宦官来的统治徐轩,说是黄公公要找他。 徐轩这才收敛心神,然后随这小宦官走去,来到了黄庭这架硕大马车的左前侧。 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撩了起来,然后便见黄庭正端坐身体,目光锐利扫向徐轩。 别看黄庭年纪不大,但宦官那股阴狠的气势绝对不弱,看得徐轩的立马低下头去。 “小人拜见公公,不知公公召我何事?”徐轩垂首道。 徐轩是被黄庭提拔起来的,所以他对自己这位恩主是敬畏交加,在黄庭面前只是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黄庭此时则道:“你和那位陈小……总旗有过节?” 因为陈啸庭升官太快,乃至于黄庭还没来得及改口,差点儿就叫错了。 徐轩摸不准黄庭的心思,便道:“回禀公公,小人那里敢对陈大人有意见,都是下面人在瞎议论!” 徐轩果断便把锅甩给了手下人,黄庭自然也不会深究。 只听黄庭平静道:“陈总旗是代表锦衣卫来的,你不要招惹他!” 之所以非要让锦衣卫派人护送,是因为黄庭要借锦衣卫的势,毕竟锦衣卫和东厂一样都是皇权的象征。 但这些话是不能直说了,说了就证明黄庭底气不足,只听他另一番解释道:“这位陈总旗深受的沈岳看重,你明白么?” 用沈岳来镇徐轩和何事,至少现在徐轩心里就慎重了许多,明白自己不能和陈啸庭结仇。 毕竟黄庭终究是要回京城的,不可能罩他一辈子。 “小人明白!”徐轩低眉顺眼答道。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黄庭接着道:“你也放心,亲疏有别咱家知道,该你的功劳不会少了你的!” 徐轩压低腰杆答道:“多谢公公!” 队伍中虽有勾心斗角,但总的来说还算平静,一行人在夜色降临之前到达了驿站。 此去广德,按照马车行进速度至少要五天,住驿站就成了免不了的麻烦。 其实还得谢谢黄庭够简朴,否则他若非要去县城里住,只会更加的麻烦。 简单安顿下来之后,在驿丞的尽心安排下,整支队伍开始吃晚饭。 虽然一路走来很安静,但为了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陈啸庭还是让刘建平带人在驿站四周警戒。 按照陈啸庭的安排,刘建平负责上半夜,而牧长歌则负责下半夜。 第二天晚上则叫唤,有牧长歌负责上半夜,刘建平负责下半夜。 在晚饭开始之前,陈啸庭则亲自在驿站四周巡视,牧长歌则在一旁陪着他。 “大人,你放心去吃饭,这里有卑职在,不会出事!”牧长歌打着包票道。 陈啸庭不为所动,说道:“难道你忘了押解邓通回卢阳时,就是在驿站里遭的劫?” 其实在驿站里出事,并不算太新鲜的事,陈啸庭自己就经历过几次。 听得这话,牧长歌顿时神色凌然,当初的事他还历历在目,同时告诫自己不能大意。 就在这时,有宦官前来寻找陈啸庭,告诉他黄庭请他过去吃饭。 这并不让陈啸庭感到意外,虽然他的级别比黄庭低很多,但终究他是代表了锦衣卫的。 “务必警惕,等会儿饭会给你们送过来!”陈啸庭对牧长歌道。 牧长歌则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于是陈啸庭便转身离开,驿站并不是很大,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吃饭厅堂外。 还没抬腿上台阶,便见徐轩主动迎了出来,来到陈啸庭身边后拉住他衣袖道:“陈大人,你可算来了,这马上就要吃饭了!” 虽然知道徐轩对自己有意见,但陈啸庭还是保持微笑道:“去驿站转了转,多谢徐大人记挂!” 徐轩此时也笑道:“咱俩何必如此客气,陈大人请!” 东厂这些人都是小心眼,陈啸庭不介意让他们一把,便侧到一边道:“徐大人先请!” 徐轩于是哈哈一笑,然后道:“那咱们一起进去!” 随即,两人联袂进入门内。 见陈啸庭进来,刘建平和诸校尉立即起身,有人直接让出了位置来。 “大人,请入座!”刘建平的来到陈啸庭身侧道。 陈啸庭则对徐轩道:“徐大人请……” 徐轩此时也笑着道:“陈大人请……” 两人将虚伪演到了极致,然后才纷纷入座,被各自的手下簇拥起来。 队伍中有一百多号人,但有资格进这里吃饭的,只有锦衣卫的人手和徐轩手下的东厂番子。 其他随行宦官,侍女以及一些其他人员,则都只能在偏厅用饭。 此时黄庭还未到场,所以现场的气氛很活跃,两边人都各自谈天说地起来。 直到一声“黄公公到”的吆喝声传来,才让现场安静下来。 第305章 再回泰西 二月初六出发,在初十这天进入广德,一路上都很平稳,陈啸庭一行的装备确实没有用武之地。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雍西本是边省,而广德则是在雍西边上,泰西县所在的落云关外,便是强大的金帐汗国。 广德境内设置了三个卫所,分别是驻防落云关的泰西卫,以及紧挨着的顾北卫和嘉和卫。 黄庭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位置靠南些的嘉和卫。 因为是驻防军队,所以在巡查了指挥使衙门后,黄庭便要求要去军营看看。 原本在指挥使衙门迎接他这位公公,就已经很是费力了,如今黄庭还要去军营看看,就更让嘉和卫所的人操碎了心。 当然,因为是黄庭的随行人员,所以陈啸庭也跟着到处看了看。 也正是通过这番参观,也让陈啸庭更加深刻认识了这个时代的军队。 士兵们大多看起来面黄肌瘦,一些人甚至只套了一身寻常衣服,手里拿着削尖的木棍作兵器。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黄庭在巡查过程中,还发现了军队缺编严重的问题。 按照要求,嘉和卫应有五千六百人,但据黄庭大致观察之后,缺员足有近千人。 缺编在大明各卫所并不是新鲜事,但嘉和卫处于边关地区,外面有金帐汗国虎视眈眈,缺员就让黄庭不能忍了。 于是他立马找来了嘉和卫的指挥使,将其痛骂一顿后,令他尽快核查属下兵员,然后如实上报给镇守太监行辕。 也就是说,虽然黄庭将卫所这些人骂了一顿,但还是需要这些人为朝廷戍边。 实质上来说,黄庭新年之后来巡视军队,作用也只是为了敲打这些兵将,想要一举解决问题是不切实际的。 嘉和卫的事处理完后,继续北上则到了泰西县,第一站将是设置在泰西县城的泰西卫指挥使司。 对泰西县城,陈啸庭一点都不陌生,当初他就初入锦衣卫时,就被王有田发配到泰西坐堂。 除此之外,当初胡唯德来泰西巡查时,也是陈啸庭负责护卫依仗。 才赶到县城外面,就见到泰西卫指挥使王相贞迎候在此,整个县城南门全被戒严。 等到黄庭马车过来,王相贞便带着属下迎了过来。 “黄公公一路辛苦,末将已在城内备下休憩之处,还请公公入城休息!”王相贞满是谦卑站在黄庭马车前道。 太监们本就难缠,而作为皇帝看重的太监,黄庭无疑更为难缠。 而且嘉和卫的事王相贞已经听说,这就让他得更讨好黄庭,至少可以少些刁难。 对武将们谦卑的姿态见怪不怪,黄庭坐在马车里帘子都没拉起来,便道:“王指挥使……” 被这一声呼唤,王相贞腰更弯了一些,然后道:“末将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心里有鬼?”黄庭大有深意道。 王相贞一时愣住,随即惶恐道:“公公,末将一直尽忠职守,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请公公明鉴!” 黄庭此时则道:“不必如此激动,咱家也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他这随口一说,可把王相贞吓了个半死,毕竟谁屁股下都有屎,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东厂这些人心狠手辣,黄庭若是真和他过不去,会给王相贞带来极大的麻烦。 “公公可别拿的末将开玩笑,末将胆子小!”王相贞陪着笑道。 不管是不是玩笑,此时黄庭则声音变冷道:“好了王指挥使,该入城了!” 王相贞连连点头,然后道:“是……末将这就在前面带路!” 除了泰西卫所,县衙里那帮人也到了城门处,只不过没有向王相贞一般死皮赖脸贴过来。 但当黄庭的马车经过他们时,县衙这些人也向黄庭见了礼。 虽说文人风骨,但黄庭毕竟是雍西镇守太监,若是怠慢了他就会面临革职的风险,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进了城后,街道同样都被戒严,只有黄庭的马车行使在街道上。 陈啸庭骑在马上,扫视着街道两侧,却见泰西比之两年前没什么变化。 百姓们躲在家中,隔着缝隙看着街道上的情形,纷纷猜测是哪一位大人物驾临。 而那些识字的人,看了队伍中“东缉事厂雍西镇守太监”的旗号后,便明白了的马车里的人是谁。 而更有些文化的读书人,则在黄庭车队经过时,私下里对他一番痛骂。 坐在马车内,黄庭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他此时则想着在泰西卫的行事章程。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止了摇晃,黄庭一行便来到了指挥使司外面。 作为他的仪仗,陈啸庭便招呼着手下人马,分列于指挥使衙门两侧。 王相贞站在马车一侧,等待着黄庭出来,而泰西卫的兵马则负责外围警戒。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黄庭从里面钻了出来,在向黄庭见礼之后,王相贞则越过众人来到马车一侧,将黄庭从车上搀扶了下来。 看着王相贞跪舔的样子,站在陈啸庭身侧刘建平悄声道:“大人,姓王的好歹也是个指挥使……” 言下之意就是,王相贞未免太没脸没皮了些,把小宦官该做的事给抢了。 听得刘建平说这话,陈啸庭立马扫视了周围,发现五米之内都没外人后,才对刘建平呵斥道:“住口,小心祸从口出!” 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刘建平才恍然一惊,知道自己确实没了分寸。 “大人恕罪!”刘建平躬身道。 黄庭进了指挥使衙门后,整个欢迎仪式便结束,至少陈啸庭及手下人的任务完成了。 进了指挥使衙门后,黄庭本人的安全便不用担心,而且还有徐轩亲自带人护卫。 但是,陈啸庭一行也没人敢怠慢,泰西卫同知刘雄山则负责接待他们。 很快陈啸庭一行就被安排好了住处,就在王相贞本人的宅院中,黄庭等人也会被安排在此下榻。 为了迎接黄庭的到来,王相贞连自己家都献了出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在王家住下之后,陈啸庭便与刘建平牧长歌喝起了查,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按照正常情况,黄庭等会在指挥使衙门里会查账册,档案这些东西,至少要到下午才会结束。 而现在才是上午九点左右,所以时间还充足得很,以至于刘建平二人闲不下来。 “大人,这一路上不是驿站就是军营,咱们也出去耍耍?”刘建平提议道。 陈啸庭饮下一口茶后,便问道:“你想去那里?” 刘建平则道:“不管去那里,出去转转也是好的,大人您说是不是?”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笑着道:“当初我在泰西坐堂过,今日就去故地重游吧!” 所谓的故地重游,只不过是陈啸庭掩人耳目的说法,他真实目的是要去见一个人。 第306章 故人 走在泰西的街道上,周遭都是百姓们敬畏的眼神,陈啸庭却也见怪不怪。 随便找了一处酒楼,陈啸庭便带刘建平和牧长歌两人进去,里面掌柜见了屁颠屁颠就迎了出来。 “几位爷,要吃点儿什么?”掌柜一脸惶恐道。 这怎么可能不惶恐,几位锦衣卫大人物过来,他这县城小酒楼全无接待经验。 陈啸庭一行足有十人,剩下的人留在王相贞府上,所以一张桌子坐不下。 只听刘建平道:“掌柜,楼上可有包厢?” 掌柜连连道:“有,大人请往楼上去!” 刘建平则让到一边,躬身对陈啸庭道:“大人请!” 一行人上了楼去,整个酒楼大堂才从压抑中解脱出来,食客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着。 下面的人解放了,但掌柜和二楼食客却非如此,此时他们都压力山大。 进了包厢,掌柜一脸诚惶诚恐陪在一旁,待陈啸庭等人落座后,他才问道:“几位官爷,上点什么?” 陈啸庭便道:“上几壶茶,再上点儿小菜就是!” 现在身负差事,陈啸庭不敢带手下人饮酒,便只能以茶代酒了。 待掌柜离去后,陈啸庭才对一校尉吩咐,让他去将现任的泰西坐堂校尉叫过来。 对陈啸庭这番举动,刘建平等人都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为何要见一偏远县的坐堂校尉。 但陈啸庭没有解释,只是让众人先吃点儿东西,毕竟一路上也没个放松时候。 时间缓缓流逝,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泰西现任坐堂校尉赵福顺,被带到了陈啸庭所在包厢外。 进了包厢之后,赵福顺当即大礼参拜道:“参见总旗大人!”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对他道:“起来吧!” 赵福顺这才起身,看向陈啸庭得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千户所的总旗,只比下面的百户矮半级,对赵福顺来说是十足的大人物。 此时陈啸庭面带微笑,然后道:“免礼!” 赵福顺这才起身,在房间内三位大佬面前,不可避免显得有些局促。 这时陈啸庭便对房间内众人道:“你们都出去等着,不要让外人靠近!” 没想到自己二人都要回避,刘建平和牧长歌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讶异。 当所有人出去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赵校尉,别来无恙!” 赵福顺当即躬身答道:“劳烦大人挂念,在下还好!” 这时陈啸庭便道:“去年我交代你的事,你可还记得?” 当初胡唯德代表兵部查泰西卫,陈啸庭为了知晓一些内情,也让赵福顺关注此事。 后来因为其牵涉过大,连胡唯德都被人弄死,陈啸庭便没有再碰这条线。 但现在又到泰西,陈啸庭心里那丝好奇心又冒了出来,所以才将赵福顺找来。 其实最开始领下这差事时,赵福顺是用心去办了这事的,他对自己调回府城的事很上心。 但后面陈啸庭不再过问此事,加上一直没有调回广德的迹象,让赵福顺也产生了懈怠之心。 此番陈啸庭突然问起,倒让赵福顺答不上话来,只得迅速回忆当初自己查出来的东西。 见赵福顺面露思索,陈啸庭也没有催他,只要在思考就说明有收获。 好一会儿后,赵福顺才开口道:“大人,泰西卫的事很复杂,在下也只看到了一部分!” “首先一个,泰西卫内部腐败严重,军官们大多将手下士卒田地侵占,让兵卒们沦为了他们的佃户!” “其次则是,泰西卫除驻扎落云关的千户所兵员完备,其他各千户所缺员也很严重!” 说道这里,赵福顺不由叹息道:“兵卒们没了田地,在军官手下活不下去,拼了命的也要举家逃离!” “相较而言,宁愿沦落为士绅们的佃户,也好过在军官们手下过活!” 听到这些,陈啸庭并不感到震惊,因为这些情况在嘉和卫便已经暴露出来。 让他感到不解的是,王相贞这些人哪儿来这么大胆子,在泰西这等关键之地也敢如此胡来。 要知道,泰西卫这几千人外面,已直面金帐汗国的压迫,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 “还有没有其他情况?”陈啸庭平静问道。 这些东西不是陈啸庭最想知道的,因为所有卫所都存在这些问题。 赵福顺也听出了陈啸庭的不爽,想了想后便道:“大人,还有一点我不知该不该说!” 一听这话,陈啸庭顿时来了精神,于是道:“说!” 赵福顺便道:“大人,我怀疑泰西卫中有人,和金帐汗国的人有勾结!” 这可真是爆了大料,大明朝的军人和关外的蛮子有勾结,说出去就是惊天的新闻。 于是陈啸庭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赵福顺则道:“大人,在下……暂时没有证据!” “那你为何如此说?”陈啸庭问道。 赵福顺便道:“因为……泰西卫某些官员,和蛮子们有来往,也可以说他们在做生意!” “虽然表面上是茶叶、酒、布匹丝绸……” “但却时常有兵器、粮食、盐这些管制物品流出,出关只有落云关一条道,泰西卫就控制着这条道!” 赵福顺的意思陈啸庭听明白了,这让他想起了当初随胡唯德巡查落云关时,进出关口的那些商队。 如此说来,泰西卫中的人是有问题,而且是不可饶恕的大问题。 难不成胡唯德的死,就是和这些有关系?陈啸庭如此想到。 一时这些是想不通的,于是陈啸庭便对赵福顺道:“你做的不错,有功劳!” 总算过了陈啸庭这一关,赵福顺心里才松了口气,听到陈啸庭夸他更让他觉得自己赚了。 只听陈啸庭道:“这些线索你不要放松,再跟进一段时间,回广德的事我会和你们王百户说!” 现任广德百户是王启仁,听到陈啸庭说这话后,赵福顺感到一阵惊喜。 但同时他也对陈啸庭感到羡慕,两年前的陈啸庭不过是一校尉,先如今却能和百户商量事了。 “多谢大人!”赵福顺感激道,这是必不可少的话。 陈啸庭则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做事要隐蔽一些!” 赵福顺连连点头,行礼后便从包厢离开,外面刘建平等人则进来。 “大人,这人和你有旧?”牧长歌此时道。 此时陈啸庭便道:“算是有旧吧!” 说到这里,陈啸庭饮下最后一口茶,便起身道:“该走了!” 第307章 外国人 实际上,出来这一趟花费的时间已经不短,所以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虽然可以免单吃霸王餐,但毕竟陈啸庭现在位置不一样了,所以他还是给了钱让掌柜收下。 最后在掌柜一辆惶恐之中,陈啸庭与手下人联袂而出,见他们走远掌柜心里才松了口气。 和赵福顺一番谈话,让陈啸庭有不少收获大,但现在他却很纠结。 自己该不该把这事上报给千户所,亦或者直接向黄庭报告,泰西卫中有人通敌绝对是大事。 现在就有一个问题,赵福顺拿不出具体证据,这就让事情变得难办了。 泰西卫驻防边关干系重大,如果没有证据就做调查,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毕竟,驻防边关的卫所远不止泰西卫一个,贸然动他们会震动其他卫所。 再有一个让陈啸庭担忧的是,胡唯德查这事把自己查没了,陈啸庭也怕步他后尘。 所以,虽然了解了这些事,陈啸庭还算打算按兵不动。 就如之前他知道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一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陈啸庭根本没法撼动人家。 走在街上,陈啸庭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这是他巡街一直以来的习惯。 当要回到王相贞府上时,一个出乎意外事情发生了,街头陈啸庭发现了胡人。 准确的说,这些人是关外金帐汗国的人,他们虽然换上了大明服饰,但脸上器官的特点却改变不了。 想起赵福顺所说,泰西卫中有人和金帐汗国有勾结,此时陈啸庭便想将此人控制,然后带回去问话。 于是陈啸庭招来刘建平和牧长歌,示意他们安排手下,要将那胡人直接抓了。 可就在这时,还没等陈啸庭这边开始行动,那装作买东西的胡人撒腿便跑。 这一幕看得刘建平二人都呆了,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还愣着做什么,追……”此时陈啸庭怒道。 此时那人已经闯进大街,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刘建平二人带人快步追去,若是让这人跑了,他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陈啸庭也没留在原地,而是跟着一路追了过去,街道此时一片鸡飞狗跳。 这人见势不妙就跑,证明其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发现这一点让陈啸庭感到不安。 因为这证明一个问题,金帐汗国对关内在渗透,很可能他们是要搞事。 如果金帐汗国真要南下,以如今泰西卫的情况,恐怕很容易就被教做人。 更何况泰西卫内部还可能有内奸,两相结合之下若是破了落云关,那整个雍西都危险了。 仅仅是这样一想,陈啸庭就觉得事态严重,所以必须要把这些敌国探子给抓住。 一路追下去,但来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时,陈啸庭发现刘建平等人都不追了。 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走陈啸庭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此时刘建平二人一脸惭愧,他们这么多人居然跟丢了,这是说都不好意思说的事。 见他们这副样子,陈啸庭便知道情况是怎么样,此时只听他道:“四下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泰西县城虽然不大,但要藏个人却很简单,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陈啸庭此时让众人继续搜,其实也知道希望不大,但仅有一点希望他也不打算放弃。 时间逐渐流失,陈啸庭一手握住刀柄,就站在巷子中央,此时他正四下扫视着。 这个地方四周都是民房,藏人的可能性很大,可直到现在都无人有收获。 但在搜查的过程中,四下却传来连续不断惊呼声,显然是被刘建平等人吓坏了。 站在原地也没什么用,所以陈啸庭自己走入了一处院落,便见院子里变得一片狼藉。 而住在这里的一家六口,此时则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生怕被锦衣卫给杀了。 见陈啸庭进来,搜查此处的校尉便向他行礼,而陈啸庭则径直往跪在地上那几人走去。 “附近这些地方,那里有胡人出没?”陈啸庭问道。 不需要知道方才那人在哪儿,只需要知道胡人出没的地方,便能顺藤摸瓜把这些帝国间谍拔起。 “大大……人,县城 了很少有胡人出没,小人对此不知道!”最前面的老头颤声道。 陈啸庭抽出刀来,然后道:“说实话!” 面前摆着刀子,胆小一些差点儿哭出声来,在死亡的威胁下没人能保持淡定。 还是那老头答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那里有胡人,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我的家人!” 陈啸庭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神色表情并非作伪后,便明白这些人真的不知道。 于是他转身对众校尉们道:“其他几家也给我这么问,这家不用查了!” 众校尉领命而去,而陈啸庭也收刀入鞘,然后走出了这家人的院子。 ps:书友们我是作者飞花逐叶,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找书神器“(;+“号->添加朋友->选择“;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此时陈啸庭只能等结果,但最终他却没等到结果,刘建平二人各自带人搜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大人,泰西是边关地区,有些胡人也很正常,咱们何必揪着不放!”刘建平此时道。 谁知陈啸庭却道:“这人见了咱们就跑,心里一定有鬼,很有可能就是帝国的奸细!” “金帐汗国的人出现在这里,边关难安宁了!”陈啸庭叹息道。 实际上,边关一直以来都没安宁过,只不过落云关最近几年没发生战事。 既然搜不到人,陈啸庭也无可奈何,便对手下众人道:“今日失手,你们也会好好反省一下!” 确实是该反省一下,这么多人抓一个人都不行,怎能体现出他陈啸庭手下都是精英呢。 所以,陈啸庭紧接着道:“今天的事别往外说,我丢不起那人!” 实际上,不需要陈啸庭说刘建平二人也知道,要抓的人跑了他们也脸上无光。 可不要以为这是小事,一旦被记入了履历之中,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随后,一行人便往王相贞府上返回,现在回去差不多可以赶上午饭。 但此时陈啸庭心中,却隐隐有更大不安,雍西给他的安全感愈来愈低。 剿之不绝的白莲教反贼,虎视眈眈的帝国对手,军队之内的极度**……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问题,偏偏雍西都占齐了。 局面远比陈啸庭想象的还要复杂! 一秒记住域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308章 射中 永治十七年二月十五,泰西卫指挥使司。 经历了四天的巡查,今天到了黄庭离开的时候,接下来他将要去最后一站顾北卫。 指挥使司衙门内外,此时兵卒们列队于此,王相贞把欢送的档次提得很高。 衙门口,锦衣卫校尉分左右为两队,此时他们全副武装,甲胄盾牌刀弩皆带,堪称现场最豪华的阵容。 与他们相比,泰西卫调集在此的精锐人手,也就显得很普通了。 衙门里面,陈啸庭带着刘建平和牧长歌,等待着黄庭与王相贞交谈结束出来。 “大人,听说顾北那边的大山里有老虎,要不咱们去猎一只?”刘建平此时道。 现在不是太严肃的时候,所以听得这话后,陈啸庭便笑道:“就你还想猎虎?小心成了老虎肚子里的肉!” 刘建平则谄媚道:“这不是还有大人您嘛,有您在别说一只老虎,就是十只八只都不在话下!” 陈啸庭正要说话,却听牧长歌道:“大人,黄公公他们出来了!” 果然,此时黄庭和王相贞联袂而出,大档头徐轩紧跟其后。 “王指挥使,雍西的大门是我大明的国门,皇上将其交到你的手中,你可千万不要让皇上失望!”黄庭一边走一边道。 这几天的巡查,黄庭给泰西卫确实指出了一些问题。 特别是在兵卒数量的维持上,黄庭给王相贞下了死命令,要他务必在两年之内补充完毕。 两年的时间很长,但王相贞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黄庭给他这样期限意味着,他必须在两年之内将手下兵卒满编。 这是件棘手的事,不是他王相贞说加人就可以,但王相贞必须答应下来。 “黄公公,王某世受国恩,必当尽忠职守,绝不会让皇上失望!”王相贞保证道。 黄庭只是笑了笑,然后两人便径直往外走去。 当他们这一行人从面前经过时,陈啸庭带着刘建平二人跟了上去。 到了衙门口,看着外面列队而立的士兵,以及刚刚才赶到的县衙众人,黄庭站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 王相贞也在一旁停下,此时黄庭的随从们簇拥着马车驶中心,就等着黄庭登车了。 “黄公公,一路顺风!”王相贞恭谨道。 黄庭则道:“王指挥使,咱家还是那句话,皇上圣明烛照,什么都瞒不过他老人家的眼睛,你要好自为之!” 这话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王相贞脸色一僵,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只听他道:“公公,下官也是那句话,王某世受国恩,必当忠于皇上,忠于朝廷!” 这时,徐轩在一旁道:“公公,该启程了!” 黄庭微微提起官袍下摆,便要迈步走下台阶。 但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响,一个突兀的破空之声传来。 陈啸庭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这应该是箭矢破空之声,然后他便意识到了危险。 “戒备,戒备……”陈啸庭高声喊道。 现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啸庭便看到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 只见距他一米处的黄庭,左肩上被射中了一箭,黄庭本人痛得弯下了腰去。 “保护公公……”徐轩此时怒道,他的反应比陈啸庭慢了一拍。 这时,陈啸庭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又有一枝箭矢伸了出来。 “公公小心!”陈啸庭一声大吼道,随即他一个闪身挡了过去。 黄庭这位皇帝心腹如果被射杀,陈啸庭的责任就大了,所以他才仗着一身铁甲挡了过去。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这支箭并没有射向陈啸庭,甚至没有往他们这个方向。 只听台阶下的马车处,这个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地方,黄庭的一名随从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一共两支箭,被射出实际上不到五秒时间,但指挥使衙门外此时已乱作一团。 兵卒们举起盾牌,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却没有形成的有效的防御体系。 而这时,当被扶起的黄庭看向自己马车方向,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公公,卑职护送你离开!”陈啸庭沉声道。 陈啸庭为自己当了箭,黄庭是看在眼里的,但此时他却怒道:“不用管我,快去救人!” 救人?陈啸庭感到有些疑惑,这里除了黄庭他还需要保护其他人? 此时黄庭眼神焦急看向马车处倒地的随从,让陈啸庭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然后他便说道:“公公,一个随从而已,您的安危……” 没等陈啸庭把话说完,却听黄庭厉声道:“快去!” 见到黄庭眼中的坚决,陈啸庭知道自己违抗不了,于是他下令道:“刘建平,你带人去把……马车处中箭那人保护带回来!” “遵命!”刘建平大声道。 然后刘建平便带着几名校尉,举着圆盾往马车处赶去,原本簇拥在此的随从们早就四散逃离。 此时现场一片混乱,王相贞此时被手下兵卒护卫,正准备往指挥使司衙门里撤。 但在走之前,王相贞过来拉着黄庭道:“公公,先进衙门里去!” 黄庭一下回过头来,对王相贞怒道:“王大人,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安全?” “公公,我……” “要走你自己走!” 黄庭把话这么一说,王相贞此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但最终他还是留了下来。 没一会儿,便见刘建平将那人抬了回来,只不过这人此时眼睛紧闭,胸口处渗出了血迹。 “六……快把人带进去!”黄庭冷漠下令道,此时他是强忍着痛楚,额头上都已见汗珠。 陈啸庭连忙招呼手下,护卫着黄庭二人往指挥使司里面撤去。 此时王相贞才松了口气,他也能跟着进去了,外面实在是危险。 直到最后,藏在对面楼里的凶手只放了两箭,然后就没了动静。 但可笑的是,到最后泰西卫的兵卒们都未能有效被组织,更谈不上对凶手的缉捕。 而陈啸庭此时也没空想这些,他首要的任务是保证黄庭安全,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找好的大夫来治伤。 但此时陈啸庭心里的疑惑也很大,是谁派的人来刺杀黄庭?而那被杀中的随从又是什么身份? 特别是第二个问题,让陈啸庭感到这次广德之行并不简单,队伍中居然还有幕后之人。 第309章 封锁四门 进了第一重院子,黄庭便命人留下,将王相贞等人挡在了外面。→,.↓.o≥ 而陈啸庭和徐轩二人,则带着各自的人手继续往前,这说明黄庭不信任王相贞。 王相贞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也怪不得黄庭,因为这是在他衙门口出的事。 “咱们先商议对策,此事务必要妥善处置,否则就是天大的麻烦!”王相贞对手下几人道。 然后他们几人便去了偏厅,而继续往里走陈啸庭一行,此时也将进入第二重大门。 这时黄庭是被徐轩扶着,只见他停下脚步,忍着痛楚对陈啸庭道:“陈总旗,你的人……也不用进去了,去查凶手!” 陈啸庭便停下脚步,而徐轩手下的人则把守住了大门,将陈啸庭及其手下众人拦住。 而刘建平救回的那人,也被徐轩手下的人接了过去,随即黄庭等人便被送了进去。 站在大门外,陈啸庭面色阴沉,刘建平等人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会儿后,陈啸庭才转身道:“咱们走!” 众校尉便跟着陈啸庭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此时刘建平道:“大人,黄公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们还成了外人?” “方才不是咱们拼了命救人,他们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住嘴,公公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陈啸庭呵斥道。 刘建平顿时闭上了嘴巴,但脸上仍有愤愤不平之色。 这时牧长歌却道:“大人,方才黄公公非要救他那位随从,您说这人的身份会是?” 陈啸庭停下脚步,然后道:“不该咱们知道的,就不要瞎想,更不要瞎问。▲-,.◇.o≧” 好奇是会害死人的,陈啸庭可不想引火烧身,此时局面已经越来越复杂。 “去找王相贞他们,要查凶手必须要他们帮忙!”陈啸庭平静道。 话是这么说,但陈啸庭心里却有担忧,贼人会不会和王相贞是一伙的? 王相贞这些人藏了太多秘密,当初他们能搞死胡唯德,那么是否会故技重施? ………… 此时,外面的偏厅内,王相贞问 问道:“今日谁负责外面警戒?” 这时一名千户站了出来,躬身向王相贞行礼道:“大人,是卑职手下的梁百户!” 王相贞当即道:“直接革职!” 连话都不用问,直接将一位百户革职了,这在泰西卫已经很久没发生过。 于是这名千户便道:“大人,直接革职,是否惩处太过?” 王相贞的火一下就冒了上来,便听他怒道:“什么太过?你知不知道,老子刚刚差点儿就被人射杀了?” “黄公公深得皇上宠幸,如今他在咱们的地盘上遇袭,不让姓梁的出来抗起责任,难道要郑千户你来?” 听得这话,刚刚为手下求情的郑千户立马就没话说了,他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这时,只听同知刘雄山道:“大人,有件事卑职很好奇!” 王相贞便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黄公公的那名随从?” 刘雄山点了点头道:“没错,黄公公都不顾自己的伤也要救那人,此人身份必定不同寻常!” 王相贞想了想后,便道:“黄庭这次来得匆忙,想必也是因为此人,若我所料不差……此人可能是皇上的秘使!” 房间内的陷入沉寂,在场每一个人都在思考,这次事件的严重后果。 没过一会儿,王相贞又道:“还有一个问题,这次动手的人是谁?或者说,谁派人动的手?”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亦或者有的人知道但却不敢说。 这时,便听外面传来吵嚷声,却是兵卒阻拦的声音。 但这些人可拦不住陈啸庭,只见他带着众校尉走进了房间内,站在那里气势就像一堵城墙。 陈啸庭不说话,王相贞便开口道:“陈总旗,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啸庭便道:“黄公公在泰西出事,王大人难道觉得自己没有责任?” 便听王相贞道:“陈总旗,本官刚刚才将警戒不力的百户罢免!” 对王相贞不需要留面子,便听陈啸庭接怒道:“罢免你的手下?难道王大人以为这样就算了?暗处的凶手不需要查办?” 被陈啸庭质问,王相贞也忍不住怒火, ,语气变得冷冽道:“陈总旗,本官什么时候说过不查办凶手?” 只听王相贞接着道:“就在方才本官已经派出人手,在全城范围内搜寻凶手,本官也想为黄公公报仇!” 陈啸庭脸色阴沉,随即他便问道:“县城四门,王大人应当立即封锁!” 王相贞则道:“此事我也交代了下去,你还想说什么?” 这样大范围搜查,要找出一个人来其实并不简单,毕竟泰西县城里住的人更多。 这时,只听刘雄山道:“陈小旗,所有事情我们都已经安排下去,你就放心吧!” 放心?陈啸庭要是放心才怪,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他都摸不清楚。 ps:书友们我是作者飞花逐叶,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找书神器“(;+“号->添加朋友->选择“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这时,一名千户也冷眼道:“若是陈总旗交代清楚,也可以自己带人去查,毕竟你们做这事更拿手!” 王相贞和刘雄山是一二把手,陈啸庭总得给他们留一点点面子,但这位千户除外。 只听陈啸庭当即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事就只有我们去查?你们想撒手不?” 刘雄山向那位千户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退下去后,他才上前道:“陈总旗,我们可不是这意思!” “那也就是说,你们会一直追查下去?”陈啸庭反问道。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刘雄山点了点头,随即便听陈啸庭道:“既然方才有人说我们缉凶拿手,那不如把你们追查的人手,统一交由我指挥!” 不管是缉捕凶手还是做什么,泰西卫的人都是兵卒,将指挥权交给陈啸庭,王相贞犹豫起来,因为这样很不合规矩。 但想了想后,王相贞还是道:“既然陈总旗有此要求,本官自当满足!” 从这句话开始,别看陈啸庭只有手下二十个人,转眼间其麾下统领人数将达到两三百。 “多谢王大人,陈某一定会给诸位查个明白!”陈啸庭冷笑着道。 王相贞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他想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他更信任专业缉凶的陈啸庭。 要到了自己想要的,陈啸庭便带着人往外面走去。 “立刻派人赶赴东南西北四门,务必让他们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陈啸庭沉声道。11 一秒记住域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锦衣血途》,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310章 城门口1 时间来到三天后。 随着泰西城门紧闭,内外出入被禁止后,整个城池内都紧张起来。 变化最大的,便是城内的物价,米面这些必需品价格上浮,那些没有储存的家庭可就遭罪了。 所以,在官方看不到的地方,老百姓是一片骂声。 和文人的同,老百姓可不管你是官兵县衙还是锦衣卫,他们只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事官府,是朝廷的人。 这些骂声陈啸庭也听不到,即便能听到他现在也没功夫,此时他的压力很大。 县城内反复展开了搜索,但并没有什么结果,时间已经过去三天,搜索到人的希望也越渺茫。 城内没有搜到,陈啸庭也按捺不住,便带着人出了城去,想在周边转转看有没有发现。 与其说是出来做事,还不如说陈啸庭是出来散心的,泰西县城里面现在太压抑了。 县城周边有三个集镇,陈啸庭现在已经转到了第三个,毫无收获的他准备打道回府。 跟着他一起出城的是刘建平,此时他骑着马跟在陈啸庭身侧,却没有如平日那般多话。 同样骑在马上,陈啸庭脑中却想着两天前的事。 前天他去见黄庭时,黄庭的箭已经被取下来,但他的伤却很严重,以至于现在还躺在床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黄庭的那位随从,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以至于黄庭训斥了陈啸庭两次,严令他要尽快捉拿凶手。 而且看黄庭的意思,待这两天他和那位神秘人伤情稳定后,就将启程离开广德。 陈啸庭没有去问那神秘人的身份,因为那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事已经够多了。 “等会儿回了城去,再去一趟广德百户所,让他们再将城内搜一遍!”陈啸庭此时道。 听了这话,刘建平却道:“大人,这都已经三天过去,会不会人已经跑了?” 陈啸庭不由默然,然后他道:“不管跑了没有,咱们要让东厂的人看到,我们在做事!” 明白了陈啸庭的意思,刘建平则点头道:“大人,咱们这几天忙上忙下的,想必皇公公已看在眼里!” 但这时陈啸庭却摇头道:“这还不够,咱们必须把凶手抓出来,抓不到也得有!” 这话有些自相矛盾,刘建平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一个交代,黄公公可能也需要一个交代,只要能抓住凶手,是不是真的有时候并不重要!” 这话让刘建平茅塞顿开,只听他道:“卑职明白了,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咱们随便抓个替死鬼就行!”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不……要抓个有价值的!” 见陈啸庭这班模样,刘建平便知他有了对策,于是问道:“还请大人解惑!” 陈啸庭看向前方,声音低沉道:“随便抓人,黄公公可没那么好糊弄,所以我们抓的凶手要有价值!” “那什么才是有价值?就是要说得过去,要有足够分量抵消过失!” 这话反而还把刘建平绕糊涂了,只听他道:“大人,您就只说抓谁吧!” 打马继续往前,看着已经不远的城郭,陈啸庭道:“还记得几天前,咱们在城里发现的胡人吗?” 刘建平点了点头,便听陈啸庭接着道:“如果是这些胡人的奸细,就是刺杀案的凶手,是不是就很合理?” 刘建平想了想后,发现这确实很合理,至少这是一个方向,而他们现在缺的恰恰是方向。 “所以,咱们要在城里抓胡人?”刘建平问道。 陈啸庭面色素然道:“抓,但要有的放矢……因为这城里确实有胡人的奸细!” 这时刘建平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陈啸庭才把这想法说出来,于是他问了出来。 实际上,陈啸庭也是逼得没有办法,才想出来这个法子。 但这是没法对刘建平说的,所以陈啸庭一脸平静道:“因为我说过,咱们要让黄公公看到,咱们为此事已经努力了!” 听了这番解释,刘建平才露出了然之色,这下他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而在另一边不远处的城门,此时一队马车正停在此处,城门口已经打开。 虽然说陈啸庭要求封锁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但里面当官的包括陈啸庭自己是要吃饭的。 所以着眼于现实,最终改为只准粮食进城,但运送粮食的人进了城后不能出来。 驻守城门的百户,让手下人兵卒仔细检查,确认只是运的粮食后,才让手下人放行。 几辆马车徐徐驶入城门,当值百户摸着发福的肚子,站在城门内看着这一切。 但就在这时,却有一名兵卒走到他身边,恭谨道:“大人,那边有人说是您的朋友,说找你有事!” 顺着手下人指的方向看去,高大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人,但这二人却此时却对他露出笑容。 “带过来!”高大强摆着官威道,他现在现在很无聊,不介意和这些人耍耍。 很快这两人便被带了过来,此二人一高一矮,但看面色都饱经风霜。 “见过百户大人!”高个汉子见礼道。 这时便听高大强道:“本官可不知道,有你们这两号朋友!” “之前不知道,大人现在就知道了!”高个汉子笑道,却没有半点儿惊慌。 高大强顿时怒道:“大胆,你敢戏弄本官!” 高个汉子这才赔罪道:“大人恕罪,我兄弟二人也是有事相求,这才出此下策!” 有事相求,这让高大强来了兴趣,便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往腰包里揽钱的事高大强没少干,所以他立马嗅到了“商机”,于是打算顺便做做生意。 “说说看!”高大强无所谓道。 高个汉子便道:“大人,我们是粱大户家的下人,我家小少爷如今还在城外庄园,老爷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所以让小人去把他接回来!” 粱大户,在泰西绝对是最有钱的,经常和泰西县衙里那些人来往,高大强在人家面前可说不上话。 这时,只见高个汉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向高大强道:“大人,这里是一百两银子,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粱大户不愧是粱大户……高大强如是感慨。 但随即,高个汉子接着道:“如果大人愿意帮忙,我家少爷从庄园回返之时,还会给大人奉上厚礼!” 现在都一百两银子,如果再是厚礼的话,该是多少钱?高大强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 这让他丝毫没有去想,自己这么做可能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他现在眼里只有钱。 反正城门处都是他的人,放个把人出去也没人会知道,这么多钱不拿就是傻子。 趁着此时城门还未关闭,高大强从高个汉子手中接过包裹,然后道:“早去早回!” 高个汉子对高大强千恩万谢,说找到少爷后一定会尽快回来,以报答百户大人的恩情。 而此时高大强也只等着后面那一笔巨款,挥了挥手便让这两人出。 可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道:“站住!” 第311章 城门口2 当靠近城门的时候,陈啸庭一行放慢了速度。 当他隔着不远看见,泰西北门已经打开时,心里便警惕起来。 当他们靠近一些,才发现是一队马车在往城内运粮食,这才让陈啸庭等人放松下来。 但也正是这时,他们发现从门洞里走出来了两人,这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根据最新的命令,要求的是城门准进不准出,但现在却从里面有人出来。 于是陈啸庭当即大喝道:“站住!” 外面近出现了近十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这让刚从城内混出的高个汉子顿时愣住,然后他便知道惨了。 这里怎么会出现锦衣卫?自己兄弟二人运气未免也太背了些,高个汉子心中如是想到。 这时,只见陈啸庭等人从马上下来,然后将这高矮二人挡住。 “你们是什么人?谁放你们出来的?”陈啸庭冷声问道。 高个汉子思绪飞转,但一时间却想不到好的说法,这让现场变得安静下来。 一旦回答错误,就很可能被抓,然后死于非命…… 正当这二人心感焦急之际,只听门洞内传来一个声音道:“几位大人,你们回来了!” 这是高大强的声音,语气中带有一丝讨好的感觉,却让陈啸庭听了很不舒服。 高大强此时心里也在暗骂,他的运气未免也太背了些,刚收了钱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几天查得很严,而且牵涉到东厂和锦衣卫,一旦自己收黑钱的事暴露,高大强知道自己后果很惨。 所以,他必须要帮出城这二人圆话,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此时,见高大强出来,陈啸庭却根本没理会他。 “说……你们是谁?谁放你们除开的?”陈啸庭语气加重道,已经带有一丝杀气。 出城这两人说不出话来,但见高大强往前一步,然后道:“大人,他们是我表亲,家里老娘重病垂死,这才出的城去!” 高矮二人听了这话,顿时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小百姓才有的惊恐之色。 只见陈啸庭转身面向高大强,然后问道:“既然是你表情,那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住哪儿?” 高大强顿时一愣,这些他还没来得及想,此时也只能随便胡诌了。 “大人,高的那个叫张安,矮的那个名家张康,都是我三姑的儿子!” 但高大强愣的那一秒钟,让陈啸庭看穿他在说谎。 于是陈啸庭转过身来,面向出城这二人道:“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这二人是……” 没等高大强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怒道:“你闭嘴!” 被陈啸庭呵斥,高大强心头为之一颤,巨大的恐惧随之袭来。 然后刘建平便指挥手下几人,将高大强隐隐围了起来。 “大人,我们是粱大户家的下人,此番出城是为了把我们家小少爷带回城!”高个汉子强行保持镇定道。 “粱大户?”陈啸庭念了一遍,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梁家的。 陈啸庭仔细打量起面前二人,当他目光扫向这二人手时,却见道二人户口处皆有老茧。 于是陈啸庭冷笑道:“粱大户的家人,也得走一趟!” 说到这里陈啸庭只勾了勾手指,分布左右的校尉们顿时一拥而上,随即将这二人控制在地上。 抓捕进行得很顺利,以至于让陈啸庭都觉得不真实,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 但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被按在地上这二人几乎在几秒钟内,开始口吐白沫并不断抽搐。 “按住他们……”陈啸庭怒道。 但没过一会儿,这两人的抽搐便停了下来,却是七窍流血而死。 死士,这是陈啸庭的第一判断,然后他便在想这是谁派出的死士。 能够培养死士的势力,绝对都不会简单,这让陈啸庭抓到了调查的方向,凶手的背后很可能就是这股势力。 死了……死无对证了…… 见到这一幕,最高兴的莫过于高大强,这两人死了事态还好了许多。 “大人,死偷了!”刘建平过来报告道。 陈啸庭脸色铁青,冷声道:“搜身!” 得令之后,众校尉皆不敢懈怠,开始仔细自爱这二人身体上搜索起来。 最后这二人浑身被扒得精光,在高个汉子的腋下,搜出了一份写好的信。 信上面的内容,详细说了这几天在泰西发生的事,但却未提到刺杀的组织。 “大人,你看他们鞋子!”刘建平此时高呼道。 陈啸庭抬头看去,却见这两人靴上秀有一种奇怪图案,看起来有些草原的风格。 “又是胡人……”陈啸庭喃喃道。 “把尸体收起来,带回去给黄公公看!” 这时,高大强在往后撤,他现在真的害怕了。 陈啸庭却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高大强走去。 被陈啸庭杀人的眼神盯着,高大强一步步后退,心中满是惊恐之意。 “你好大的胆子!”陈啸庭冷声道。 一听这话,高大强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跌倒在了地上,旁边兵卒却无一个敢来搀扶。 兵卒们比谁都清楚,锦衣卫是绝对不能惹的,更何况他们本就想看高大强的惨样。 说是高大强手下的兵,实际上高大强却待他们如同家奴,各种羞辱欺压都有上演。 此时,被手下冷眼旁观的高大强,干脆跪在了陈啸庭面前。 “陈大人,我……我知错了!”高大强颤声道,他现在很后悔刚才收了银子。 陈啸庭一步步靠近他,当来到高大强面前后,一脚猛然踢到高大强胸口去。 在这巨力之下,只听高大强一阵惨叫,然后倒向了后方并滚了几圈。 而随着他滚这几圈,藏在高大强怀里的银子散落出来,在城门口撒了一地。 见到这些,陈啸庭总算知道高大强为何放人,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弯下腰去,陈啸庭捡起一锭银子,然后走到了高大强面前。 “就为了这个,你就敢违抗军令?”陈啸庭厉声质问道。 高大强还未回话,陈啸庭便将银子使劲砸向了他,在高大强一声惨呼后轮起拳头继续乱砸。 “王八蛋……”陈啸庭一遍揍人一遍骂道。 无怪乎他如此生气,实在是高大强做的事太气人了些。 他在前面辛辛苦苦调查寻找,却有高大强这样背后拆台的,谁摊上也会受不了。 泰西卫当真是烂到家了,不管是之前被撤职的那位两百户,还是现在被痛揍的高大强,都证明了泰西卫的低能。 “大人,再打可就要死了!”刘建平鼓起胆子提醒道。 此时陈啸庭手上满是血污,而高大强更是躺在了地上,脸上全是血迹。 “把他也带走!”陈啸庭推到一边。 就这样,两具尸体加上昏死的高大强,就这样被陈啸庭从城门处带走。 当进城之后,陈啸庭便厉声道:“关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听明白没?” 谁敢不听,陈啸庭连百户都做了半死,在场兵卒一个个都看在眼里。 第312章 王相贞去做 泰西卫指挥使司衙门,陈啸庭带着两具尸体,以及被打得晕过去的高大强来到了这里。 径直往指挥使衙门里闯去,外面值守兵卒见陈啸庭等人杀气腾腾的样子,根本无人敢阻拦。 但当快要到王相贞办公所在大堂时,负责看门的总旗便站了出来,拦住了陈啸庭等人的步伐。 这些人是泰西卫真正的精锐,更被王相贞培养成了自己的私兵,所以他们的胆子要大一些。 “大人,指挥使大人正在讨论军机要事,您要找他?”这名总旗出言问道。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看到昏迷的高大强,更看到了的另外两具尸体,所以他知道陈啸庭来者不善。 只听陈啸庭道:“叫王相贞出来,或者我带人进去!” 陈啸庭的话不可置疑,这名值守校尉只能选择进去通报,所以他道:“大人稍后,我这就去请王大人!” 随后这人便进了庭院里面,没过一会儿便见王相贞匆匆赶了出来,脸色很是难看。 当王相贞来到门口,还没等他先说话,便听陈啸庭质问道:“王大人,你就是这样管教手下的?” 言罢,几名校尉便将高大强扔到了王相贞面前。 看着地上的高大强,王相贞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向陈啸庭投向了询问的目光。 王相贞并不感到生气,区区一个百户对他而言没什么分量,为此得罪陈啸庭很不值得。 而且王相贞现在很想知道,高大强究竟犯了什么事,才惹得陈啸庭如此大动干戈。 这时陈啸庭便道:“王大人,之前我们一起议定,封锁泰西四门后准进不准出,原本我以为你手下的人都会严格执行!” 当听到这里,王相贞便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便说道:“难道高百户竟做下如此之事?” 陈啸庭不由冷笑道:“为了一百两银子,高百户就敢私自放人出城,他有把厂卫放在眼里吗?” 搬出了厂卫来,即使王相贞并不以为意,但在脸上也表现出了惶恐之色。 然后便听王相贞道:“陈大人言重了,似高大强这样的混账,本官绝不会容忍!” 说道这里,王相贞便对身侧总旗吩咐道:“拿下去,直接斩首,传示各营!” 王相贞的决断不可谓不狠,杀一个百户让陈啸庭闭嘴,这对他来说并不为难。 高大强被拖了下去,陈啸庭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可能真的要定王相贞的罪,之所以来找他,更多是为了敲打。 所以现在,就到了该提条件的时候,于是陈啸庭也不含糊,便道:“王大人,封闭四门务必严格执行,你说是不是?” 王相贞便点头道:“那是自然!” 其实此次来找王相贞,陈啸庭的主要目的已经不在封锁城门上,便听他道:“王大人,泰西城内有不少的胡人,对此你怎么看?” 怎么看?陈啸庭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相贞心里有些紧张。 见王相贞入神,陈啸庭便喊道:“王大人?” 王相贞这才回过神来,便听他道:“泰西城内的胡人,都是带着商队来的,应该只是为了通商!” “那么王大人觉得,这些胡人当中有人不是为了做生意来的,而是金帐汗国的奸细?”陈啸庭问道。 王相贞点了点头,然后道:“金帐汗国对我大明一直虎视眈眈,他们派来细作再正常不过!” 然后陈啸庭便道:“如果是这些金帐汗国的细作刺杀的黄公公,你觉得是否合理?” 王相贞眼前一亮,然后道:“当然合理,黄公公忠于皇上忠于大明,自然被这些人视为眼中钉!” 王相贞如此上道,反而省去了陈啸庭的麻烦,只听他缓缓道:“王大人,用一些金帐汗国的细作,给黄公公的一个交代,咱们都能省去麻烦,你说是不是?” 王相贞点了点头,然后对陈啸庭道:“此事包在我身上,陈大人大可以放心,这些金帐汗国的细作跑不了!” 陈啸庭便笑道:“但愿如此,那此事就全交给王大人你来谋划?” 全部交给自己,这种情况都在自己掌握的感觉,王相贞已经很久没感受到。 “陈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王相贞如是道。 既然王相贞揽下此事,陈啸庭也就放下心来,他相信王相贞会把事情做好。 这时,王相贞则问道:“陈大人,你身后的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陈啸庭便道:“这二人便是企图混出城去的,想必就是金帐汗国的奸细,只不过这二人被抓之后服毒而死!” 这两具尸体是要交给黄庭的,只有让他亲自过目后,才好把罪名扣在细作头上。 随即陈啸庭便与王相贞分别,他们各自都有事做,同时又都互相又防备。 “大人,咱们就这么走了?”刘建平跟在陈啸庭身后问道。 他们兴师动众而来,就是为和王相贞讲和之后,把调查金帐汗国细作也让给他? “你还想怎么样?人家才是泰西的地头蛇,想抓金帐汗国的人还得靠他!”陈啸庭缓缓道。 刘建平接着便道:“大人,他就一定能抓到?” 陈啸庭停下脚步,说道:“王相贞可不简单,泰西城内搜寻金帐汗国的细作,他会比我们更迅速!” 随后,一行人除了王相贞的院子,然后往黄庭养伤的地方赶去。 在讲述了自己想法后,黄庭一番深思后认为,陈啸庭的说确实很有道理。 当然,黄庭是真的相信还是假相信,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完正事之后,陈啸庭看了一眼黄庭的肩部,然后问道:“公公可好些了?” 黄庭无奈道:“时好时坏,伤口还是未能愈合,想来那箭是有毒的!” 只见黄庭稍稍一动身体,便牵扯到了伤口处,顿时发出“嘶”的一声。 “公公,要不要再多找几个大夫?”陈啸庭问话道。 黄庭摇头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大夫,我能没当场死掉,就已经很走运了!” 陈啸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后他便问道:“公公,不知那位兄台可好些了?” 这本是随口一问,但听到黄庭语气严厉道:“陈总旗,你在锦衣卫当差这两年,难道不明白……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不要知道的道理?” “多谢公公提点!”陈啸庭前辈道。 第313章 结果 黄庭认可了自己的提议,这让陈啸庭感到一阵轻松,至少事情有了解决的方向。 而将事情交给了王相贞后,陈啸庭也闲了下来,甚至他把手下在外巡查的人都撤了回来。 王相贞接下了此事后,就要对此完全负责,所以他自己知道如何约束手下。 王相贞府内的客房,陈啸庭此时躺在躺椅上,伸手在旁边火盆上烤火。 虽然现在已是二月,但寒冷仍旧没有减轻多少,虽未下雪但外面寒风更加刺骨。 此时,王府内的一名婢女,端着一份点心走了过来。 王相贞手下兵卒过得苦哈哈的,但作为指挥使和手下人过的完全是两种生活,比如这一盘精致的点心,就是寻常人家根本没有见过的。 “大人,奴婢来伺候您!”婢女将托盘放在一侧后,从里面拿起一块糕点道。 这让陈啸庭有些不习惯,因为即使是在家里,也只有郑萱儿才会和他如此亲密。 还是不够融入这个时代啊……陈啸庭如此感慨道。 陈啸庭张开了嘴,在婢女羞涩的表情中,咬向了的她脆生生手指上的糕点。 “把茶水给我递过来!”陈啸庭吩咐道。 婢女放下了手里的糕点,从茶几上的端起茶杯递到了陈啸庭面前。 糕点虽然好吃,但却让陈啸庭有些噎着,所以他得喝点水才行。 但就在这时,房间外却响起了脚步声,陈啸庭一看却是刘建平走了进来。 见陈啸庭此番享受模样,刘建平也有些羡慕,在王相贞府上他可没这待遇。 挥手让婢女退下后,陈啸庭才道:“什么事?” 刘建平便躬身道:“大人,王指挥使传来消息,他清剿金帐汗国的奸细,已经有结果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一下坐了起来,这么快就有结果了,王相贞不愧是地头蛇。 “在哪里?”陈啸庭当即问道。 刘建平答道:“就在县城南面的集市,王指挥使派人来请大人你过去!” 听到王相贞请自己过去,陈啸庭嘴角便浮出了笑意,然后他便起身道:“那咱们就去看看!” 说走就走,对此时的陈啸庭而言,温暖的屋内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现在更希望看到事情被解决。 跟在陈啸庭身后,此时只听刘建平道:“大人,王相贞办事的效率可真快!” 陈啸庭则道:“咱们着急,他比咱们更着急,毕竟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 “让我奇怪的是,黄公公在这里都经受了如此危险,为何却不迁怒王相贞!”陈啸庭面露思索道。 黄庭作为雍西镇守太监,更是皇帝心腹宦官,按道理说废掉一个指挥使并不困难。 但直到现在,黄庭都没表现出对王相贞的愤怒,更不要说要拿王相贞怎么样。 难道说,王相贞有何深厚的背景,以至于让黄庭都要忌惮三分? 这些问题显然不是刘建平能回答的,当他二人走出王相贞府上,底下校尉已经在牧长歌的组织下列队完毕。 看见所有人甲胄齐全,所有家伙什都带上了,陈啸庭才点头道:“上马,出发!” 说走就走,所有人都翻身上马,紧跟着陈啸庭飞驰而去。 此时在泰西南城,王相贞站在一处酒楼的阳台上,酒楼上下以及内外,都是护卫的兵卒。 在王相贞身后,站着是指挥同知刘雄山,两人此时都望着前方的街道,那里更有大批兵卒合围。 “大人,为何还要等下去,直接杀进去抓了人,咱们还能早些打道回府!”刘雄山无奈道。 王相贞这才转过身来,然后道:“要等在陈啸庭来了在动手,要让他亲眼看着!” “他亲眼看着,就等于让等于让黄公公看见了!” 刘雄山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出事后黄庭一直没有拿他们开刀,但人家的怒火可一直存在,泰西卫需要有行动让黄庭息怒。 既然要人家息怒,那最好就得让人家看到,自己确实在为之努力。 这样一来,刘雄山也开始觉得,今天专门过来一趟很有必要。 因为他不是来看围剿贼人的,而是来陪陈啸庭这位黄庭的代表。 “大人,若是拔出了金帐汗国的奸细,会不会影响咱们和那边的关系?”刘雄山略显担忧道。 金帐汗国那些人更像是疯子,为了死的这几个复仇,这些人不是不可能做。 王相贞想了想后,便道:“金帐大汗的两个儿子正闹着争接班人的事,近两年应该不会有叩关的想法!” 说到这里,王相贞接着道:“更何况通过咱落云关,他们那边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更不会拿咱们这里撒气!” 但此时,刘雄山却道:“大人,落云关的事,你说黄公公会不会也知道了?” 王相贞转过身去,然后道:“那些事都是商人们做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刘雄山愣了一下,然后连连告罪道:“卑职失言,卑职失言了!” 这边两人谦恭而谈,而前面街道内被围的宅子里,八名汉子正按照各自分工做着事。 他们都有一副典型草原汉子脸庞,但却学着中原人束起了发髻,这让他们更能融入关内百姓。 和往日不同,今天这种情形他们知道已到绝路,所以他们换上了自己族群的服饰。 这不但让他们更适合打斗,更能穿着自己民族的服饰回归天神。 “等会儿明军进来,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为首汉字操着汗国话道。 随即便有人接话道:“没错,用明人的话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此时这些人正围着一个火盆,不断从身旁拿起信件,一封一封往火盆里扔去。 这些都是涉及秘密的书信,绝不能落入明人手中。 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明军找到他们后并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一直围在外面并不出来。 “快点儿烧!”为首汉子督促道。 此时他抽出自己钢刀,这是他离开部族时长老送给他的,并让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长老啊,阿达再也无法喝到你煮的油茶了!”为首汉子低声呢喃道。 虽然他心如铁,但在此时他却特别想念草原,特别怀念山野的牛羊。 但这些他都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只会人手下人也丧失血勇,到时候可能连刀都提不起来。 而这也意味着,这一切的情感他再也没有机会表露,只能到天上去对神明诉说。 第314章 围剿 当长街上传来马蹄声,王相贞便对身后的刘雄山道:“咱们该下去了!” 刘雄山便道:“姓陈的年轻气盛,高大强打成那样给咱们送来,当真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和百户周文柱都平辈论交,陈啸庭的行为确实太狂了。 现在周文柱调任千户所去,成了权势更大提刑百户,这段交情对泰西卫来说更需要维持。 “他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咱却惹不起他……想必你也知道,陈啸庭可是沈千户的心腹爱将!”王相贞微笑着道。 刘雄山点了点头,然后叹息道:“况且,现在还有黄公公为他撑腰,咱们确实惹不起他!” 随后,刘雄山便跟王相贞一道下了楼梯,站在酒楼门口等着,外面则是大批护卫的兵卒。 马蹄上越来越近,陈啸庭带着手下众人,颇为拉风的出现在街道上。 除了前面的兵卒,街道上面空无一人,想来是王相贞派人清了场。 如今的泰西是兵大爷们说了算,在这非常时期,泰西县衙根本无力对抗指挥使司。 在黄庭出事后,县衙那班人更想要置身事外,所以今天甚至都没有派人来问怎么回事。 当陈啸庭赶到之后,站在街头护卫的兵卒立马让开路来。 来到酒楼外面,看到已经等在台阶上的王相贞二人,陈啸庭勒住缰绳后跳了下来。 “二位大人摆出了这么大阵仗,难道对面有千军万马?”陈啸庭走上台阶道。 王相贞便笑道:“为防止万一,所以本官才命大军围杀,如今就等着陈大人你来下令了!” 看着外面人多势众的兵卒,陈啸庭不由问道:“对面有多少人?” 刘雄山便答道:“应该有十人左右,具体人数无法确定!” 一听这个数字,陈啸庭不由道:“这还真是杀鸡用牛刀!” 只根据陈啸庭目测,卫所这边的兵卒至少在三百人以上,只为了围杀十人不是杀鸡用牛刀是什么。 王相贞二人并不想与他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还请上三楼去,那里的看得更全面!” 看这个样子,王相贞真的只是让自己来看戏的,上了楼就没法带人去拼杀了。 “二位大人先请!”陈啸庭笑道。 随后他转身对身后的刘建平道:“让弟兄们候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动!” 既然王相贞决定揽事,那么陈啸庭就不会插手。 三人徐徐上了楼去,当陈啸庭来到阳台上时,便发现这里确实是难得好位置,能够俯瞰南城大片地区。 指着不远处被重兵围困的院子,陈啸庭便道:“那里就是贼人藏身之地?” “正是,既然陈啸庭来了,那现在就开始动手抓人?”王相贞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一切王大人你说了算!” 王相贞向刘雄山使了个眼色后,后者便在原地拍了拍手,便有传令兵得到信号,然后飞驰而去传令。 没过一会儿,陈啸庭便看到了远处军队的调动。 梯子被搭上了院墙,兵卒们拿着刀往上爬去,后面则是的弓手们在放箭。 一轮齐射进去,里面的人根本不敢冒头,这让爬墙的兵卒们很轻松的就上去,然后一跃跳进了院子里。 弓手们不再放箭,随即有更多兵卒爬上围墙,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跳了进去。 大概在半分钟内,便有五十名兵卒进了院子,随后便不再有人进去。 院子并不是很大,五十个人进去就已经有些挤,更何况还要与人拼杀。 当箭矢停止,便听一连串胡语之后,藏在房间内的几名汉子提着刀便冲了出来。 院子内,几名带队的小旗官当即高声喊道:“小心,一起上,拿下他们!” 仗着人多势众,卫所的兵卒们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勇敢的往前冲去。 毕竟两边实力相差甚远,所以当两方才一接触,便有两名胡人被砍倒在地。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一把刀对六七把刀,防得住一个方向却挡不住其他方向。 这场战斗并不激烈,因为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不到五分钟战斗便宣告停止。 当喊杀声停止之后,王相贞便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毕竟是金帐汗国的探子,作为锦衣卫当然有必要过去看看,所以陈啸庭答道:“自然要过去看看!” 随后三人便一块儿动手,出了酒楼后在兵卒们的护卫下,来到了刚刚才发生战斗的院子外面。 当即便有一名百户迎了过来,对王相贞禀告道:“启禀大人,贼人已全被斩杀,请大人示下!” 这时王相贞皱眉道:“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尽量留活口吗?” 跪地的百户则答道:“大人恕罪,这些贼人都是拼了命的打法,卑职未能将其活捉!” 战场上抓活的并不简单,而在对方拼命的情况下则更难。 正当王相贞要训斥手下之际,陈啸庭却开口道:“王大人,贼人已经死了,多说也是无益!” 王相贞则一副无奈模样道:“手下人无能,让陈大人见笑了!” “只要没有放走袭杀黄公公的贼人,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死不足惜!”陈啸庭淡然道。 然后也不多说,陈啸庭便动身往院子里走去,却见里面还有兵卒在忙活,将一具具尸体排列放好。 王相贞二人也跟了进去,当和陈啸庭一起站在尸体面前时,王相贞便道:“八具尸体,但泰西城内的奸细可不止这几个人!” 也不知王相贞这话什么意思,只听陈啸庭道:“这八个人已足够交差!” “但如何证明,他们就是关外的秘谍?”陈啸庭面向王相贞问道。 既然要把屎盆子扣在关外探子头上,那至少得证明这些人的身份,总不能随便几具尸体都能拿去给黄庭看。 王相贞想了想后,对陈啸庭道:“这些人的武器,以及他们的脸,不就都是胡人的特征?” 陈啸庭摇头道:“这些人虽是胡人,但也可能是胡人中的商人,商人和秘谍可是不同的!” 第315章 八颗人头 听到有信件,陈啸庭三人立马赶了过去。 来到屋子里,看见中间火苗已经熄灭的火盆,陈啸庭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从兵卒手里接过信件,陈啸庭一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胡人的字。 王相贞二人也是如此,于是他们立刻命人去请军中书吏,这些人当中有懂胡语的。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当火盆已经快没有温度时,从指挥使司请的书吏才赶到。 经过翻译后,这就是几份简单的家书,但也能从其中透露出这些人间谍的身份。 “王大人,你怎么看?”陈啸庭抬头问道。 这一切王相贞都看在眼里,便听他道:“这几封信里已提到,他们是为金帐汗国探听消息,便已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那咱们就带着外面的尸体和这几封信,去向黄公公禀告?”陈啸庭问道。 这时王相贞却道:“陈大人,此时已经了了,你直接向黄公公说明就是,我就不去热黄公公生气了!” 陈啸庭当即便道:“这怎么行,既然是王大人你率人剿的贼,自然也该你去向黄公公交代!” 在这一点上,陈啸庭不会有让步,这种事情责任就该由王相贞来承担。 最终,王相贞还是没能说服陈啸庭,两人只得一起去见黄庭。 当陈啸庭三人再度回到院子,八具尸体已经被整齐摆放,在有的人身上还搜出了令牌来。 这下,院子里这些人秘谍的身份更被坐实,只不过没能缴获那些被烧掉的信件,着实让陈啸庭感到可惜。 想到此处,他又觉得王相贞做的决定很蠢,他完全可以最快将这些拿下,那些信函就不会被烧掉了。 最后,王相贞命令带上这八具尸体和相关物证,在陈啸庭的陪同下去见黄庭。 没过一会儿,陈啸庭与王相贞便来到了黄庭住处之外,此时这里由东厂的人守着。 “劳烦通禀黄公公,就说贼人已经抓到了!”王相贞上前道。 这时陈啸庭在后面站着,在更后面则是二十几名兵卒,正把尸体和搜到的物证摆放好。 没过一会儿,便见到大档头徐轩从里面出来,只不过看向王相贞的眼神很是不善。 “徐大人!”王相贞见礼道,他把自己位置摆得很低。 来到门外,徐轩望了一眼后面忙碌的兵卒后,才对王相贞道:“王大人,你说已经把贼人抓到了,在哪里?” 王相贞往背后看了一眼,然后才道:“徐大人,贼人负隅顽抗,已经全被剿灭,后面就是他们的尸体!” 徐轩迈步往前,来到了尸体面前,对一侧兵卒道:“把布取下来我看看!” 每具尸体上都盖着白布,当被取下后可以看到这些人满身的伤口,便可想象之前的战斗有多激烈。 这时王相贞便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被我手下兵卒包围后,知道被抓后生不如死,于是便不要命的打!” “在动手之前,我也让手下兵卒们注意,最好是抓活口……但没有办法!” 王相贞解释很到位,以至于徐轩也说不出什么,只听他道:“王大人,这些话你对的黄公公说去!” 说完这话,徐轩便走到门口,然后道:“二位大人,请进吧!” 王相贞站直了身体,既然徐轩做不了决定,那他也就没必要对他太过恭谨。 紧跟着王相贞身后,陈啸庭也进了院子里面,在徐轩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暖阁外。 如今仍天寒地冻,当徐轩撩开帘子进去时,便有一股暖风从里面吹出来。 在徐轩通禀之后,便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进来吧!” 王相贞当先撩开门帘进去,而陈啸庭则紧跟其后,里面确实比外面暖和。 房间里一股浓郁的药味,黄庭此时正躺在床上,原本就白的面孔看起来更是白得吓人。 “见过公公!”王相贞躬身行礼道。 此时黄庭睁开眼来,却没让王相贞起身,而是对一侧徐轩问道:“外面怎么样?” 徐轩便答道:“回禀公公,王大人已经将贼人绳之以法,尸体就摆在院子外面!” “是什么人?”黄庭语气虚弱问道。 徐轩便把目光扫向王相贞,那意思就是让他自己说。 王相贞便开口道:“回禀公公,贼人是金帐汗国的奸细,此处有腰牌和书信为证!” 这些都是关键证据,所以王相贞把他们都贴身携带。 徐轩把东西接了过来,然后递到了黄庭面前。 黄庭只扫了一眼后,便让徐轩把东西撤下去。 接着黄庭便道:“人抓到了就好!”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此了结了?这让王相贞有些难以置信,原本黄庭会质问他几句的。 就在这时,只听黄庭道:“金帐汗国的奸细实在可恨,把那些人的头都割下来,泰西每个城门口挂两个,让那些胡人瞧瞧!” 虽然黄庭此时虚弱,但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 此时王相贞却道:“公公,这样做……会不会恶化我们和金帐汗国的关系?” 这话之前刘雄山也问过王相贞,却没想到此时他也问了出来。 黄庭便道:“怎么……你怕了?” “卑职不敢,这就吩咐手下照办!”王相贞连忙道。 随即黄庭便道:“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做事吧!” 其实王相贞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房间,于是他说道:“那公公好生养伤,卑职这就下去安排!” 王相贞离开了,整件事就这样诡异收场,虽然问题解决陈啸庭心里的疑惑却更甚。 那个受伤的神秘人是谁?刺客为什么要害他?此时他又在何处? 刺客又会是谁派来的?黄庭对此事为何要重拿轻放? 这些问题都堆积在陈啸庭脑中,但他此时却无法探究,只能和王相贞一道退了出去。 当陈啸庭出来后,外卖的尸体已经被搬走,想来王相贞已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见陈啸庭从里面出来,王相贞长舒一口气道:“陈大人,此事总算了解,本官觉得轻松了许多啊!” 陈啸庭也点了点头,然后道:“是啊!谋害钦差是大罪,王大人想必也一直心感忧心!” 王相贞微微笑道:“黄公公宽厚,才未加罪你我,咱们得感激他才是!” 黄庭宽厚?陈啸庭心里嗤笑一声,王相贞这马屁拍得可真响。 但陈啸庭随即也道:“是啊,黄公公于我们有恩!” 不管怎么说,黄庭都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所以陈啸庭觉得有必要口头感谢一番。 “晚上喝酒?”王相贞试探问道,他一个指挥使请陈啸庭,当然是给足了面子。 偏偏陈啸庭却道:“还是不了,黄公公现在还躺在床上,喝酒可不太好!” 这是表面的话,更关键的原因是,陈啸庭不想和王相贞搅和在一起,这人牵涉的问题很大。 王相贞也不以为意,便道:“也对,那来日方长,以后再请陈大人喝酒!” 第316章 回城 永治十七年三月初三,这是黄庭看好的日子。 在这一天,黄庭决定返回卢阳,这也宣告刺杀事件彻底落幕。 为此王相贞松了口气,为防止再出事端,便派出了足足两百人的兵力护送黄庭。 这让陈啸庭也松了口气,一路回去说不定就有风险,王相贞派人护送自然再好不过。 原本还应该去顾北卫看看,但黄庭如今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会卢阳也就成了唯一选择。 而据陈啸庭猜测,黄庭之所以选择回卢阳,还与他如今的伤情有关系。 那些箭是被下了毒的,导致现在黄庭的伤口都没愈合,这就需要更精湛的医术医治。 黄庭起驾回去,但这次却准备了七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让人不知道那才是他乘坐的。 而其中某一辆马车上,坐的则是那位受伤的神秘人,但陈啸庭却一直没见过他。 王相贞一路送到离城十里外的官道后,才与黄庭一行人分别。 陈啸庭此时骑在马上,在他身后则是刘建平等人,此时他们在整个队伍的前面。 许多的问题想不明白,陈啸庭此时受困于自己层次太低,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因为黄庭等人的伤情很重,稍微动作快些就可能导致伤口崩裂。 在路上足足走了七天,也就是到了三月初七的时候,他们才来到了卢阳城外。 但在离城还有十里的地方,陈啸庭一行便被拦了下来,拦住他们的是一队很普通的兵卒。 可从这些人眼中,陈啸庭却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凡,因为这些兵卒虽然看起来寻常,但却又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很容易让人有种错位感,就像是王子穿上了乞丐装一样,怎么都透露出怪异。 陈啸庭吩咐手下人戒备后,当即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兵卒中很快就有人军官打马而来,此人大约三十来说了,整个人收拾得很利落,和一般的卫所军官气质上大有不同。 只听此人淡然道:“不用惊慌,你去向黄公公禀报,就说刘献元前来拜见!” 陈啸庭简单思索后,便吩咐刘建平前去通传。 对面这波人一看就不好惹,当然是能和平就和平,陈啸庭可不会自找不快。 很快后方就传来消息,让刘献元本人去见黄庭,听到这消息后陈啸庭并不意外。 可等刘献元去见黄庭后不到半小时,便有一名总旗过来通知陈啸庭,他们将接替陈啸庭等人的防务。 这就让陈啸庭感到不对劲了,这是大事必须要慎重,所以他要找黄庭本人核实。 虽然要接替他们的人看起来不好惹,但陈啸庭也不好惹,所以这名总旗没能拦住他。 就在陈啸庭与这些人争执不休时,却听耳边传来徐轩的声音道:“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陈啸庭回头望去,却见徐轩带着他手下的人,一副也被赶走的样子、 “黄公公怎么样了?”陈啸庭问道,他害怕黄庭是被人挟持,才做的如此决定。 只听徐轩无奈道:“大人,黄公公很好,他命我等先回卢阳!” 这话的意思是,黄庭将不会回卢阳去,这让陈啸庭感到一阵吃惊。 “黄公公去哪儿?”陈啸庭不由问道。 这时却听一个人声音道:“黄公公去哪里,你就不用操心了!” 陈啸庭目光扫去,发现来人就是自称刘献元的家伙,于是他便道:“你是何人?” 刘献元目光平静,并没有因为陈啸庭态度不好就生气,而是道:“我是谁你也不用管,黄公公托我给你带话,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他很感激你!” 这话听得陈啸庭一愣,黄庭居然感激自己,这听起来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 于是他便说道:“那就请大人替我告诉黄公公,这些都是卑职职责!” 刘献元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往后一挥手,却见车队继续开动起来。 这让他变得十分不解,不是说刘献元来负责防务,怎么车队还是和原先一样。 这时便听刘献元道:“黄公公的意思,你们继续带着车队回卢阳去,一直要送进镇守太监行辕!” 接到命令马上就要执行,陈啸庭只能继续上路,和方才一百无二的车队继续往卢阳赶去。 而刘献元一行人,则直接往东北方向官道离开,显然黄庭也随之离开了。 此时的徐轩闷闷不乐,因为黄庭离开之后,镇守太监行辕就要换老大,到时候他大档头的位置很可能不保。 再有一个让他感到不爽的是,黄庭在最后只夸赞了陈啸庭,居然没提到他这位劳苦功高的心腹。 这些话徐轩只能憋在心里,因为这些都没法拿出来说,因为如今他已经惹不起陈啸庭来。 带着车队向前,此时陈啸庭却轻松不起来,因为他很担心这是黄庭设下的局,而他们就是局中的饵料。 作为饵料,很有可能被人吃掉,到时候争斗的胜负都和他们无关。 但事实上证明是陈啸庭想多了,根本就没人找他麻烦,一路上很平稳的进了卢阳城内。 也只在进了城后,感受大人气的陈啸庭才轻松下来。 今天是三月初十,陈啸庭离开卢阳已经一个多月,他很想现在就回到家中去。 但事情并没有完,黄庭要求他把车队送进镇守太监行辕,陈啸庭得将东西送到后才能交差。 因为是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出动,路上行人就如避瘟神一样,陈啸庭一行在城内畅通无阻。 卢阳城内各路大神云集,所以陈啸庭等人入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位大佬耳中。 但他谁都想不到,原本该随队一起回来的黄庭,此时已经不在卢阳。 目送着徐轩带着车队进了镇守太监行辕,这才预示着陈啸庭任务正式完成。 这时牧长歌才松了口气,在陈啸庭一旁道:“大人,如今差事完结,咱们轻松了!” 陈啸庭微微点头,只听他道:“本该今晚上请诸位弟兄喝酒,犒劳一下大家……但诸位都离家甚久,今天就回家和家人团聚吧!” 这话不像是陈啸庭的风格,但让众校尉听后却觉得很兴奋,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见众人一副思家情切的样子,陈啸庭却打断道:“但在回家之前,先跟我去千户衙门,把弩机和盾牌还回去!” 这些都是金贵物件,虽然在这次刺杀事件中未能大放异彩,但却仍旧是管制物具。 于是乎众人便离开镇守太监行辕,转而往千户所衙门赶去。 因为有快马为乘,所以他们的速度很快,没到三分钟便来到了千户所衙门外。 而他们首先要做的事,却是交出胯下骏马。 第317章 新的争斗 带着手下人还了马匹,然后陈啸庭等人便来到了库房外,在这里他们将把弩机等装备还回去。 正当事情快进行完毕时,却有一名校尉找到了陈啸庭,新任百户找他过去谈话。 这是要紧事,于是陈啸庭和手下人告辞后,便径直往百户大堂赶去。 千户所说小不小,但说大也绝对不大,陈啸庭很快就赶到了百户大堂外。 离别一个月后,千户所里面变动很大,但走在这里陈啸庭却想起了一年多前,自己第一次踏入这里时的情形。 当时还是张元胜为百户,陈啸庭跟着张震山一起进的这里,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为自己和沈岳招来麻烦。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整个千户所成了沈岳一党的天下,陈啸庭自然可以挺胸抬头往前。 走近百户大堂,看了一眼前面端坐的人后,陈啸庭单膝跪地后道:“卑职陈啸庭,参见百户大人!” 周文柱放下手里文书,看向陈啸庭后道:“免礼!” 如今周文柱已正式上任提刑百户,他接替的是张元胜的职位,正是陈啸庭的上司。 看着陈啸庭胸前四爪虎纹,周文柱此时不免也有些感慨,如今陈啸庭比他只低了一级而已。 两年之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校尉,但到现在离他的位置已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陈啸庭站起身来,对周文柱躬身的道:“不知大人找卑职,有何吩咐?” 周文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陈啸庭道:“千户大人让本官找你问话,关于黄公公此去广德的事!” 这话让陈啸庭感到有些疑惑,沈岳有事完全可以亲自问自己,怎么现在还要托周文柱的口。 难道说是为了维持周文柱的体面?这样一想陈啸庭倒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上下有尊卑,现在提刑百户已不是张元胜,周文柱便是沈岳的得力干将。 似乎看出了陈啸庭心里的疑惑,这时只听周文柱道:“沈大人有事去了剑川,你有什么可以直接向我禀报!” 听到这里,陈啸庭心里才觉得了然,然后他便开口道:“回禀大人,卑职随黄公公一道去的广德,先是到的嘉和卫……” 其实在广德时,陈啸庭大概每隔三天会往卢阳送一次消息,所以周文柱是大概知道广德情况的。 只不过相关的细节,还需要陈啸庭给他细说。 大约花了二十几分钟,周文柱彻底了解到事情经过后,他心里的疑惑也和陈啸庭差不多。 “这可不符合黄公公的作风,他是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周文柱淡然道。 随即他又问道:“你说黄庭被人接走,他要去那里?” 对此陈啸庭有些眉目,于他道:“虽然那些人身着普通卫所军服,但从他们的口音推测,卑职以为他们是京营的人!” 这些人和沈岳的口音有些相似,所以陈啸庭才会这样说,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 只听周文柱道:“你的意思是说,黄公公是去京城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周文柱便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随后道:“难怪,我说镇守太监行辕,为何会新来了一位!” “新来了一位?”陈啸庭不解道。 周文柱便解释道:“没错,就在五天前,宫里又有派了一位公公来,如今就在镇守太监行辕!” 也就是说,黄庭受伤的消息已传到了京城,然后皇帝才派了新人来。 事情了解得已差不多,此时周文柱便道:“啸庭,这次你也是有功劳的,本官会向千户大人禀告!” 陈啸庭却苦笑道:“多谢大人厚爱,卑职惭愧!” 但这时,周文柱却正色道:“有功就是有功,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怎还往外推去?” 陈啸庭正想解释,周文柱接着道:“这个千户所内,有的人比你起点要好,可人家都还力争上游!” 陈啸庭闭上嘴巴,等待着周文柱把话说完。 国人,周文柱一脸不满道:“刘世安手下总旗官岳梦豪你知道吧……人家才带人扫平了马油寨,就是长宁府那个私铸兵器匪窝!” “才得了消息,刘世安就为岳梦豪表功了,你可争点气吧!”周文柱沉声道。 一听到岳梦豪这三个字,陈啸庭眼中便闪过一丝寒芒,之前例银被盗的事他还没找某些人算账呢。 可周文柱这纷纷不平的样子,确让陈啸庭感到有些不解,想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清楚里面的关窍。 如今千户所两位提刑百户,但两位副千户的位置还空着,周文柱和刘世安都可能上去。 但谁先上去,就成了两人角逐的地方,先上去的人无疑占有更大优势。 而目前的态势,刘世安早就是提刑百户,所以在提副千户这件事上,是比周文柱更占优势的。 所以周文柱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曾经的盟友刘世安。 刘世安手下有岳梦豪,但他周文柱手下也有陈啸庭,所以他有信心和刘世安斗上一斗。 如今沈岳不在卢阳,他二人就成了千户所权势最大的两位,至于新任掌刑百户刘思勤则不在其中。 这样一个条件下,两人不斗起来才是怪事,但如今看来争斗还限于暗处。 此时陈啸庭不仅在想,沈岳这个时候离开卢阳,可能就是给周文柱二人的争斗创造条件。 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斗争,当初沈岳没当上千户时要斗,如今头上换了大佬也要斗。 周文柱对自己期望甚大,陈啸庭已经被拉上了马车,再说他和岳梦豪之间不斗也不行。 于是陈啸庭郑重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正如周文柱和刘世安是敌人,陈啸庭觉得自己和岳梦豪也只能是敌人。 虽然他们之间表面上没有过节,但他们一样的年轻,而且一样都成了总旗。 未来百户,提刑百户,乃至于正副千户的位置……都会是二人之间的导火索。 “行了,你回去吧!最近要准备做事,总不能功劳都被人家捞去!”周文柱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也确实到了还 于是陈啸庭郑重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正如周文柱和刘世安是敌人,陈啸庭觉得自己和岳梦豪也只能是敌人。 虽然他们之间表面上没有过节,但他们一样的年轻,而且一样都成了总旗。 未来百户,提刑百户,乃至于正副千户的位置……都会是二人之间的导火索。 “行了,你回去吧!最近要准备做事,总不能功劳都被人家捞去!”周文柱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也确实到了还 第318章 酒菜来了 永治十七年三月十二,梁洪酒楼。 虽然是梁洪的酒楼,但现在梁洪本人却很少出现在此,因为他现在有更多的事要忙。 陈啸庭把他扶上了舵主位置后,梁洪的事情就多了不少,他得时刻掌握自己管的几条街的情况。 有了刘大疤子前车之鉴,梁洪便知道坐上舵主位置后,绝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但在今天,梁洪却难得出现在此,履行起了掌柜的职责。 后厨处,梁洪对主厨细心吩咐道:“菜一定要选最好的材料,一定要做到色香味俱全,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还有,前两天刚起封的好酒,取上几坛出来……” 梁洪的吩咐可谓细致,至少这位主厨在这里干了多年,却是第一次见掌柜如此。 但他也能够理解,今日毕竟是那位陈大人来此宴客,梁洪必须得精益求精。 吩咐了后厨之后,梁洪才离开此处往前面大堂走去,然后便上了楼梯。 其实这次并不是很重要的宴会,只是陈啸庭从广德归来后,请手下人吃饭而已。 但越是对陈啸庭不重要的,梁洪就越要表现出自己的用心,这样对比下才更显他的诚心。 来到二楼大包厢外,听着里面响起的谈笑声,梁洪轻轻敲响了门。 “谁?”里面传来刘建平声音问道。 梁洪便答道:“刘大人,是我!” 只听刘建平说道:“原来是梁掌柜,进来吧!” 包厢内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三桌全是校尉,分别按照各属小旗就座。 而第四张桌子,则坐着陈啸庭和三位小旗官。 此处包厢坐了三十多人而不显得拥挤,是因为梁洪拆了一堵墙,才将两个包厢合为一处。 和熟识校尉们打着招呼,当来到陈啸庭一桌面前时,梁洪便行礼道:“大人,菜一会儿就上来!” 陈啸庭挥了挥手,示意梁洪免礼后,便道:“这段时间,你这几条街没什么事吧?” 作为几条街的舵主,收取例钱是他们的权力,但同时也有化解各商户矛盾的义务。 听得这话,梁洪当即便道:“大人放心,没有人闹事,例钱也都全数收取!” 有了刘大疤子前车之鉴,陈啸庭对梁洪的话不会全信,所以他提醒道:“不要大意,再出事可就没那么容易摆平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再有那里出事的话,陈啸庭不会再想第一次那也包庇。 毕竟他要的是帮手,而不是累赘。 这层意思梁洪能够意会到,于是他当即道:“小人明白!” 梁洪在外面是个人物,但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毕竟是和手下弟兄的聚会,梁洪在这里显然不太合适,陈啸庭便挥手示意他退下。 其实待在这间屋里,梁洪本人也觉得难受,陈啸庭放他出去正遂了他心意。 当梁洪离开后,刘建平才对陈啸庭道:“大人,老梁做得不错,比刘大疤子稳重多了!” 刘建平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只是因为刘大疤子出过事,而梁洪到现在还没有纰漏。 但陈啸庭却道:“这话你说了不算,杜云说了才算!” 杜云负责的是卢阳城内,他手下的人要么是是坐堂要么是迅捷,论消息自然他最准确。 更何况,之前陈啸庭将梁洪二人交给杜云联系,要下判断自然也要杜云才有资格。 当然,说这句话的目的,也是因为陈啸庭给杜云撑面子。 毕竟这位不是他的嫡系人马,难免在刘建平二人面前弱势,但杜云的作用对陈啸庭来说很重要。 此时,陈啸庭望向杜云道:“杜小旗,你说梁洪和刘大疤子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杜云心里便一阵叫苦,因为这不好回答。 但最终他还是实打实道:“大人,这两人做事都很细心,经过刘大疤子那时之后,他们都谨慎了不少!” 杜云没有说梁刘二人谁行谁不行,但他这番话却更让陈啸庭放心。 于是他又问道:“我们不在卢阳这些天,千户所都有什么事情?” 杜云想了想后,便道:“大事有两件,其一是千户大人去了剑川,其二则是岳总旗大破马油寨!” 这两件事陈啸庭都知道,但他更关心岳梦豪的事,他需要从杜云换个角度看问题。 于是陈啸庭问道:“岳梦豪破了马油寨,怎么奖赏他的?” 这个问题稍显奇怪,但杜云还是实话实说道:“大人,刘百户在点卯时夸奖了岳总旗,还说要给他向千户大人请功!” 听到这里,陈啸庭接着问道:“然后呢?” 杜云接着便道:“刘百户还要从奖赏岳总旗五百两银子,但周百户说奖赏太过,最终改成了三百两!” 听到这里,陈啸庭还没开口说话,却听刘建平骂道:“这算什么事情,他岳梦豪不过破了个贼窝,就要奖励他五百两银子!” “大人,咱们抓了那么多白莲教反贼,千户所该奖咱多少银子?” 刘建平的话引起了牧长歌的共鸣,当初那些刀头舔血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们功劳可比岳梦豪大多了。 只听牧长歌也道:“没错,还好有周百户在,才没轮到他们胡来,千户所可没那么多银子让他们瞎整!” 他二人才说道这里,便听陈啸庭一拍桌子道:“都闭嘴!” 虽然闹得凶,但陈啸庭的话可没人敢不听,包括校尉在内的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现场一片安静,有些话陈啸庭反倒不好说,于是他示意众校尉们继续。 当包厢内再度热闹起来时,陈啸庭便压低声音道:“刚才的话不要不出乱说,两位百户不是你们能议论的!” 如今周文柱和刘世安已经成了敌人,作为周文柱一方的小弟,任何错误都可能被人抓住当把柄。 想了想后,陈啸庭决定再提醒一下刘建平三人,于是他接着道:“如今副千户位置都空着,两位百户都想更进一步,这里面水深得很!”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至少刘建平三人听懂了,这时他们很感激陈啸庭的提点。 干锦衣卫这一行,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审时度势便很重要。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几位爷,酒菜来了!” 第319章 要铺子 看着酒菜一道道上去,梁洪站在柜台后面,继续查看起账册来。 如今酒楼的收入,只占他每月收入的三分之一,可见他如今有多发达。 其实除了多挣钱晚,当梁洪更享受的是别人敬畏的目光,那是当初他一个普通酒楼掌柜不可能享有的。 回想这一年来,为什么他能成为舵主,不就是因为酒楼的饭菜合陈啸庭胃口,对方一直在这儿吃后增进了感情。 所以在这次酒菜上,梁洪丝毫不敢有纰漏,这可是他起家之本。 见到有传菜小二经过,梁洪一把拉住他问道:“几位大人吃的怎么样?” 面对老板,小二满是谦卑和敬畏道:“大人吃得正香,他们都说好!” 点了点头后,梁洪才放小二离去。 今天为了招待陈啸庭等人,梁洪特意让酒楼歇业一天,所以现在的一楼很安静。 但这时,梁洪却听到酒楼外传来连串脚步声,于是他头也不抬道:“今天不做生意,明天再来吧!”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停下,只听一个深沉男音道:“梁兄,连我也要拒之门外吗?” 梁洪抬起头来,便看到站在酒楼门口的刘大疤子,于是他立马面带笑容道:“原来是刘兄来了!” 梁洪站起身来,走出柜台后来到刘大疤子面前,对他道:“稀客稀客,刘兄有事找我?” 挥退了想要跟着进来的手下,刘大疤子才对梁洪道:“梁兄,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说到这里,刘大疤子抬头看向天花板道:“陈大人在这里?” 梁洪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大人就在上面,你找他有事?” 刘大疤子微微一笑,然后道:“老弟我有事要求陈大人帮忙!” 至于是什么事,刘大疤子并没有说。 他和梁洪之前也有一丝竞争,所以做事得留一手。 在梁洪的带领在,刘大疤子和他一起上了楼,来到了陈啸庭的包厢外面。 砰砰砰…… 敲门声后,里面仍旧传来刘建平不耐烦的声音道:“谁呀?” 梁洪则谦卑道:“大人,是我……刘掌柜求见!” 此时刘大疤子也喊道:“大人,是我……老刘!”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两名校尉站在门内,眼睛直勾勾瞪着刘大疤子,让他感到有些心虚。 只听陈啸庭道:“进来吧!” 门被关上,梁洪没有跟着进去。 来到陈啸庭面前行礼后,便听刘大疤子道:“大人从广德归来,怎么也不到小人哪里去玩两把!” 听到这话,陈啸庭便对左右道:“看到了没,刘掌柜腰包鼓起来后,都知道主动让我们去玩了!” 这话听得刘大疤子一阵尴尬,然后他便说道:“小人如今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大人自然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但这时陈啸庭却正色道:“本官不需要你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再给我找麻烦就好!” 看着陈啸庭目光中的寒意,刘大疤子不由打了个寒噤。他知道这是对他的告诫。 然后便听刘大疤子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用心做事,不给大人您添麻烦!” 加起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后,陈啸庭便问道:“说吧,过来什么事?” 说起正事,刘大疤子便郑重起来,便听他道:“大人,小人过来是有事相求!” 陈啸庭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刘建平三人以及众校尉目光,此时也都聚集在刘大疤子身上。 这让刘大疤子感到一阵紧张,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在脑中更清晰的梳理了自己的想法。 只听刘大疤子说道:“大人,如今粮食买卖行情不错,小人想盘下一个粮食铺子……” 这时刘建平则道:“你要开粮食铺子是你的事,这事还要大人为你张罗?” 刘大疤子连忙解释道:“大人言重了,小人只是找陈大人帮忙……” 刘大疤子要进军粮食买卖,陈啸庭对此并不在意,于是他问道:“;你就直说,需要本官为你做什么!” 干净利落最好,刘大疤子当即道:“回大人的话,周家粮食铺如今被查封,小人看上了他的铺子!” 听得这话,想了一会儿陈啸庭才想起,周家粮食铺的事情。 周家之前牵涉进了兵器买卖,如今全家被流放到了凉州,也算是捡回了几条命。 他们的商铺也被锦衣卫查封,后面因为沈韩之争而被搁置处理,后面更是被遗忘。 查封周家是杜云做的,当时奉的是张震山的命令,所以如今的处置权在陈啸庭这里。 当然,虽然陈啸庭可以说了算,但最终他还是要上报周文柱。 “你想要开粮食铺,你会做吗?”陈啸庭问道。 刘大疤子便道:“大人,毒坊那边的事很简单,小人不用盯着都能运转,现在连闹事的人都没有!” 成了赌坊那几条街的舵主后,刘大疤子地位变高,自然没人敢去闹事。 只听他接着道:“大人,小人也不想闲下来,总想着找些事情来做,便盯上了只赚不赔的粮食铺!” 是人都要吃饭,粮食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刚需,所以生意自然不会差。 这时陈啸庭问道:“你自己手头的事,已经能做好了?” 刘大疤子非常肯定道:“大人放心,小人不会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而且粮食铺的收益,小人愿意拿出七成孝敬给大人您!” 最后这句才是关键,不得不说陈啸庭动心了,反正铺子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他端起酒杯,对刘大疤子道:“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过两天本官就给你签发公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刘大疤子顿时弯腰道:“多谢大人,小人必不会让大人失望!” 陈啸庭微微一笑,淡然道:“再出事,你这舵主也别做了!” 刘大疤子浑身一颤,然后道:“小人明白!” “去吧!”陈啸庭挥挥手道。 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把这些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人玩弄于股掌,这让陈啸庭感到满足。 第320章 涨价 沈岳去了剑川后,千户所表面看起来平静,但总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两位提刑百户的隐形角力,让所有人都觉得不痛快,但偏偏多数人都得参与其中 就如陈啸庭一样,他便只能站在周文柱一方,根本没得选择,即便他有沈岳做靠山。 虽然和周文柱列为一个阵营,但陈啸庭毕竟是堂堂总旗,自然不可能每次争斗都下场。 所以,很多时候陈啸庭都是能躲则躲,绝不会主动冲上前去。 他有资格多,但下面的小旗官就没这么好运,只能作为争斗的工具。 就以刘建平为例,周文柱命令他去查封了某铺子后,刘世安却见刘建平找去骂了一顿。 虽然后面有周文柱为刘建平找回场子,可刘建平把罪也受了,有苦也是难言。 虽然勾心斗角不少,但还是那句话,周文柱和刘世安之间斗而不破,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时间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进入四月后天气才转暖一些,而陈啸庭也在离开八天后回到了卢阳。 他亲自带队到下面各府巡视,还找了老上司张震山喝了酒,两人也就千户所的形势做了探讨。 原本陈啸庭以为,张震山会告诫他不要掺和争斗,谁知对方竟让他一定要帮周文柱。 原因很简单,如果陈啸庭想要继续往上升,就仍需要上面提携。 但对沈岳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陈啸庭能得到的偏顾将会有限,所以他需要再有一个靠山。 周文柱是他的老上司,两人间天然便是合作对象。 刘世安升上去,只会提拔他那一系的人,这是陈啸庭要决绝阻止的。 走在回家的巷子里,陈啸庭此时还记得张震山最后一番话。 当时张震山道:“啸庭,千户大人这一个多月都不在,你说他是做什么去了?” “千户大人格局咱们想象不到,但绝不会限于雍西,你明白吗?” 其实陈啸庭不太明白,最后张震山才点醒他道:“千户大人要不了两年,可能就会离开雍西,现在你明白了?” 这下陈啸庭真的明白了,在沈岳离开之后,他如果还想再官途上往下走,就得在雍西再找一个靠山。 “所以,不争不行啊!”陈啸庭叹息道。 随后他敲响了家门,旋即里面传来了郑萱儿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了。 “啸庭哥你回来了!”郑萱儿此时正拿着抹布,腰上还扎着围裙。 现在已近中午,正是该做饭的时候。 进了门后,陈啸庭便笑着问道:“萱儿,在做什么好吃的?” 郑萱儿跟在陈啸庭身侧,然后道:“刚刚才把米洗干净,正在洗青菜呢!” 拉起郑萱儿一双手,陈啸庭不由道:“早就说过买个丫鬟,这些事情就不要你亲自做了!” 陈啸庭现在不差钱,手上存银至少有千余两,买十个丫鬟都养得起。 虽已成亲许久,但被陈啸庭在院子里拉着手,郑萱儿依旧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然后便听她道:“啸庭哥,这些事情我都能做,不需要别人来做!” 说道折扣,郑萱儿还抱怨道:“啸庭哥,现在城里什么都涨价,前两天送米面菜的人还同我抱怨,说银子不够使了!” 陈啸庭离家之后,郑萱儿一个人在家生活,自然不方便出去采购。 所以陈啸庭便将此事交给了梁洪,毕竟梁洪是开酒楼的,每天本就要采买很多食材。 现在听到梁洪的人如此不晓事,陈啸庭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然后便听他黑着脸道:“这帮混账,涨价能涨多厉害,居然敢乱嚼舌头!” 买东西这些钱,全是由梁洪那边出钱,所以是否涨价和陈啸庭没有关系。 可现在梁洪手下的人居然抱怨涨价,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出钱了? 见陈啸庭一下很生气,郑萱儿连忙道:“啸庭哥你别生气,他们也不过是随口抱怨,而且我听隔壁张大娘说,最近物价确实涨了一大截!” 郑萱儿是个善良的姑娘,陈啸庭自然不会让她担忧,便道:“既然有萱儿说情,我就不收拾那些家伙了!” 两人这才进了屋子去,给陈啸庭倒上茶后,郑萱儿却有些扭捏站在原地。 端起茶杯,陈啸庭便问道:“还有事?” 郑萱儿便道:“啸庭哥,我爹娘他们来信……说要来看我!” 陈啸庭不由放下茶杯,然后道:“来就来呗,怎么了?” 难道郑萱儿以为,自己不欢迎郑家老两口来? 想到此处,陈啸庭不由露出苦笑,自己这个丈夫未免太不称职了些,在老婆心中居然是这么个形象。 于是陈啸庭便道:“他们要来,就多住几天,到时间我带他们去城里转转!” 卢阳城和广德比起来,能去的地方可多了。 见陈啸庭表明态度,郑萱儿当即露出了开心的笑,然后便往厨房里去了。 美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来了。 虽然陈啸庭在外面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每次吃到郑萱儿做的菜,却别有一番滋味……这是家的感觉。 到了卢阳之后,其实很多时候陈啸庭都在外面,而且一出去就是十几二十天。 即便待在卢阳,更多时候他也待在衙门,实际在家的时候很少。 “萱儿,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也吃……”说道这里,陈啸庭还往郑萱儿碗中加了一块肉。 郑萱儿面带微笑,然后也往陈啸庭碗里夹着菜,这就是她的幸福。 他们这边开心吃着,而南城的梁洪却面带土色。 近半个月来物价飞涨,导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酒楼的利润就少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物价上涨导致消费降级,梁洪手下几条街的生意都会受到冲击,这个月收取例钱就不会那么顺利。 翻看账册,梁洪不由喃喃道:“这些天怎么回事,物价说涨就涨!” 最开始是粮食涨价,而且价格到现在已经很离谱的翻了一倍,这绝对是极不正常的。 但梁洪能力和水平都相对有限,既不能解决眼前困境,也无法看清到底是为什么导致如此。 “看来……例钱之事,还是得向陈大人通禀!”梁洪叹息道。 这时梁洪突然想到,最近刘大疤子在做粮食生意,或许他可以到刘大疤子那里摸摸情况。 第321章 程知府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孤儿参军再殉国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便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322章 议定 永治十七年四月十五,南城刘世安的府上。 今天刘府来了一位稀客,现任卢阳府同知徐培复,居然登了他的家门。 叙话良久之后,徐培复才出言道:“刘百户,此番来徐某是有事相求!” 徐培复是文官,和刘世安的交集极少,这次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 刘世安便一副无所谓态度道:“徐大人在这卢阳府神通广大,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到你?” 听到这话,徐培复便苦笑道:“刘大人这话说的,我徐某再是神通广大,也比不上你们锦衣卫啊!” 在文官们口中,锦衣卫一般都会被骂做奸臣,所以听到徐培复这番吹捧的话,刘世安在心里便警觉起来。 这时刘世安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便放下茶杯道:“徐大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锦衣卫果然净是些莽夫,徐培复心中鄙夷道。 但他脸上却满是笑容道:“刘大人,最近城里这些粮商囤积居奇,抬高物价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刘世安不露声色,便道:“听说过了,现在我府上为此都运转困难,难道徐大人要接济一二?” 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刘世安一点都不感到害臊,他在文官那里本就不受待见。 刘世安的话让徐培复不好接,但他毕竟也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很快便道:“你刘大人日子不好过,我家也差不多,所以才请你刘大人管管!” 听到这话,刘世安不由挑眉道:“这该是你们衙门的事,怎么还找上了我们?” 徐培复便道:“刘大人既然问了,那徐某也就坦白说了……” “粮商背后都有些势力,程知府虽然也能办下此事,但却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话确实不好听,但藏着掖着也没意思,刘世安自己也看得出来。 只听刘世安冷笑道:“徐大人的意思,我锦衣卫就不怕得罪人了?” 锦衣卫名声都烂大街了,还怕个屁的得罪人……徐培复暗骂道。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徐培复还是笑着说道:“能者多劳嘛,再说了那些奸商一个个身价丰厚,到时候还不得由您处置!” 徐培复这样表态,刘世安便要认真考虑此事,因为这里面有巨大好处。 好一会儿后,刘世安便开口道:“这些粮商囤积居奇,此乃祸国殃民之行,锦衣卫插手却也不算越界!” 要的就是这句话,徐培复立马便道:“谁说不是呢,这本就在锦衣卫职权范围内!” 旋即便见刘世安站起身道:“此事,本官就接手了!” 其实刘世安知道,就算自己为程方明解决了粮商,对方也不会记他人情。 因为他们只是利益交换,程方明要打压粮商,而刘世安则看上了粮商的银子。 此时徐培复站起身道:“那便祝刘大人旗开得胜,将这些不法之徒严惩!” 刘世安则道:“这是自然!” 两人商量好后,徐培复便无留下的必要,和刘世安单独待太久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当徐培复离开后,刘世安便对外面喊道:“来人,去将岳梦豪叫过来!” 岳梦豪是刘世安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有什么大事要事,刘世安都会找他去办。 这次收拾粮商人,后面牵扯的人和事比较多,让岳梦豪去做正好不过。 没到十分钟,岳梦豪便匆匆赶到了刘世安府上。 在向刘世安见礼后,岳梦豪便问道:“大人找我何事?” 示意岳梦豪坐下后,刘世安才道:“最近城内物价飞涨,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岳梦豪点了点头,最近卢阳城内的物价确实涨得厉害,即使他这样不关心家务的人也能感受到。 然后刘世安便道:“背后一定是那些商人在搞鬼,卢阳府衙的意思,是让我们来料理此事!” 岳梦豪便开口道:“大人应下了此事?” 刘世安点了点头,然后道:“没错,府衙那边说粮商可任由咱们处置,这是不小的进项!” 若在以往,听到刘世安说银子岳梦豪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认识到了银子的重要性。 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且不说直白送银子,便是请客吃饭摆场面,那都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但此时岳梦豪却担忧道:“大人,粮商固然可恨,但若是咱们把他们一网打尽,恐怕也会出大乱子!” 刘世安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没错,所以要收拾一部人,再敲打一部分!” 两人随即便开始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另一边徐培复也找到了程方明。 坐在书房内,品着上好的热茶,程方明的生丝毫没有受到物价飞涨的影响。 但此时他的心情却不太好,因为他才看了最新的报告,物价上涨之后卢阳的案情陡增了三倍。 偷窃、抢劫、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对卢阳的治安形势造成了极大挑战。 这是十分影响政绩的事情,所以程方明现在很着急。 他能做的只是让衙役捕快们加强巡逻,一有发案苗头就将其压下,但这种方法有多大效果程方明也不知道。 当徐培复回来后,程方明当即便问道:“如何了?” 刘世安坐在椅子上,解下官帽放在一旁后才道:“刘世安已经答应了!” 听到这话,程方明不由轻蔑一笑道:“姓刘的眼睛里也只有钱了,为捞钱他可什么都敢干!” 徐培复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没错,卑职不过才说了一句粮商任由他处置,刘世安便一口答应了。” 嘲讽归嘲讽,但程方明还是肯定道:“刘世安能坐上锦衣卫提刑百户的位置,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拿下那些粮商想来不在话下!” 徐培复便道:“反正恶人由他来做,若是刘世安做得过火了,大人还可以出来说合,到时候那些商人们反倒要感谢大人您的恩情!” 听到此处,程方明不由哈哈一笑,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最后的赢家。 心情大好之下,程方明不由道:“听说昨日吴家班新排了曲子,等会儿叫他们过来唱一场,你我二人可好久没共饮了!” 徐培复便道:“大人有此雅兴,卑职自当奉陪!” 第323章 抓人 原本从东乡赶回来,奔波一天的校尉差役们都等着离开,但却等到了陈啸庭让众人准备行动的命令。 此时已近下午,百户所内除了陈啸庭带回来的人,余下并没有多少人。 陈啸庭此时猜测,张震山之所以没有召集其他人,可能是怕闹出动静后泄密。 干好陈啸庭带人从外面回来,与广德府内没有勾结,正好办这机密之事。 世人对锦衣卫敬畏交加,而对锦衣卫中人来说,东厂同样也是惹不起的存在。 胡唯德的死由东厂直接插手,可见其中干系不小,谁也不敢出半点儿娄子。 等候在衙门内,此时陈啸庭也感到庆幸,当初他没和胡唯德牵扯太深,否则怕是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 “大人,把弟兄们留下来,有什么事要办?”赵英这人憋不住话道。 坐在圈椅上,陈啸庭身体倚在桌上,沉声道:“老实等着便是,哪那么多话!” 陈啸庭语气沉重,便让众校尉差役也产生了一丝压迫感,众人也都没再说话的。 看样子这次林家要完了……陈啸庭新郑暗道,而今晚上章橙的邀请,他也注定要失约了。 等章橙自己清楚林家之事后,恐怕也会寝食难安,毕竟他和林家的关系太过亲密,很容易就会牵扯上他。 时间慢慢流逝,从中午等到太阳西斜,就当陈啸庭也快坐不住时,他们的所在的房间被推开。 “陈大人,张大人有令,让你带人速到院中集合,准备出发!”推开门的校尉道。 陈啸庭一下站起身来,便对众人道:“都起来,准备做事!” 众校尉差役闻声而动,知道今晚上肯定有大行动,所以一个个都鼓足了精神。 当陈啸庭带着人赶到院中后,便见张震山带来的人准备好,院中一派肃杀之景象。 “大人!”来到张震山面前,陈啸庭便向他行礼道。 张震山则道:“知道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陈啸庭便道:“大人有大人的考虑,卑职岂能想得通透!” 张震山却看着陈啸庭道:“升了官后,你怎么和那些文人一样,学着打起官腔来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腹诽,打官腔在这世道谁能避免得了。 但听张震山正色道:“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在家,才好全部捉拿!” 要将林家一网打尽?张震山出手够绝! 如果白天去的话,林家家大业大,可能人都没回去,晚上去正好。 没等陈啸庭说两句恭维话,张震山便直接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一行人出了衙门便跨上骏马,然后往林家所在的街巷飞驰而去。 林家的宅子在北城,一处三进大宅很显气派,时到傍晚林家大门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对寻常百姓来说蜡烛要省着用,似这般浪费是万万不可的,但林家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天色暗了下来,林家一如往常般运转着,林大富几兄弟都回到了家中。 虽然现在林家是林大富当家,但他两位兄弟也握有一些林家产业,所以这家并没有完全分开。 三兄弟之间表面和谐,但背地里都觊觎着对方财产,其中龃龉之事倒也发生不少。 上次假药事件,虽然林大富在自家没查出什么,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两位兄弟搞的鬼。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自己兄弟目光短浅,真要把数辈人的招牌弄臭了,到时候损失的是林家所有人的利益。 就在林大富想着这些,陈啸庭一行已将林家包围,门口处的家丁此时正被郑定踩在脚下。 “林家人都在里面?”陈啸庭在一旁问道。 家丁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便老实答道:“在在……都在!” 此时张震山才从后面过来,便对陈啸庭道:“啸庭,我带人将林家围住,你带人进去抓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道这里,张震山郑重道:“你记住,是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陈啸庭明白张震山的意思,便道:“大人放心,仆婢、女眷、幼小……卑职都不会放过!” 这无疑很残忍,因为哪怕林大富正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至少和小孩子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这些人都要跟着倒霉。 做了锦衣卫,恻隐之心都要消除,因为这个机构就是给皇帝办脏事的,对此陈啸庭认识得很通透。 “咱们进去!”陈啸庭沉声发令道。 赵英等人也不拖沓,直接跟在陈啸庭身后便往林府里冲。 林家家大业大,在办差的时候捞上一笔,众校尉差役都抱有这样的心思。 “都听清楚了,每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把所有人都给本官带到院子里来!”陈啸庭冷声道。 “遵命” 在答了声遵命后,众人便四散开去做事,唯有赵英和郑定及其手下差役留在陈啸庭身边。 这两人是陈啸庭的绝对亲信,自然不需要那么卖力去做事,反正到时候该有的功劳不会少。 相较之下,守在陈啸庭身边才是他二人更应做的,以备随时听候命令。 此时太阳天已近黑了,林家三兄弟在各自院里正吃着饭,只听到府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呼喊声。 林家老三林大成脾气最爆,听到吵闹声音便放下筷子,想要出来吧这些下人收拾一通,顺便借此事恶心一下林大富。 这些下人都是林大富招来的,到时候当着主人的面打够,岂不是一件快事? 正当林大成这样想着,却被迎面突来的一拳砸到面门,让他一下跌在墙边。 “混蛋,你们……” 没等林大成骂出声来,一股冰凉就出现在他脖间,这时他才注意到迎面这人的冷酷的眼神。 “骂呀?”王平安冷声道,手里的刀更贴紧了林大成几分。 林大成咽了咽口水,此时已吓得口不能言,一个劲的颤抖不已。 只见王平安放下刀来,可林大成还没来得及轻松,脸上便被王平安狠狠扇了一巴掌。 只听王平安骂道:“继续骂呀?”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此时见王平安凶恶之相,再见自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林大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平安又是一个耳光甩了出去,只听他呵斥道:“我让你骂!” 林大成顿时求饶道:“大人,饶命啊……” 王平安收起自己的佩刀,却没理会地上的林大成,而是对身后差役道:“看到没,还是大人说得有理,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立马能给你当孙子!” 瞥了一眼低头捂脸的林大成,王平安便冷声道:“抓起来!” 王平安一声令下,手下差役便一拥而上,将林大成给捆了起来。 而在林府之内,这样的戏码不停在上演,让原本安宁的林家变得很是热闹。 第324章 绝不能 这些人居然想抓自己,刘大疤子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靠山是谁吗? 他刘大疤子背后是陈啸庭,千户所谁人不知陈啸庭的名号?所以刘大疤子觉得,自己有必要亮一下底牌。 于是他开口道:“这位大人,刘某白拜在陈啸庭陈总旗门下,难道你不行个方便?” 听到这话,曹封不由错愕,但随即他便挺直腰杆道:“不管你和谁有关系,但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对方居然还不依不饶,刘大疤子便意识到有问题了。 面前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冲陈啸庭来的?他无从分辨。 就在这时,便听曹封下令道:“把这奸商拿下!” 锦衣卫办事,刘大疤子的手下没一个敢动,当然刘大疤子也不会让他们动。 武力反抗锦衣卫,那是掉脑袋的大罪,孰重孰轻刘大疤子分得清楚。 和别人不同,对进锦衣卫大牢刘大疤子并不十分恐惧,因为即便他进去了,也会有陈啸庭努力搭救。 虽然不会武力反抗,但刘大疤子嘴上可没听着,当他被两名校尉拿下时,只听他怒声道:“这位大人,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我更佩服你连陈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这话其实更是威胁,曹封听得心里发虚,但岳梦豪的严令让他只能乖乖听话。 于是曹封让人把刘大疤子带走,若是陈啸庭真的追究起来,他可以全部推在岳梦豪头上。 于是刘大疤子被带走,这一幕让不远处的百姓们看得傻眼,刚刚还威风得不行的刘大疤子,居然就这样被抓了。 但与此同时,曹封的手下还拿出封条,将这处才经营不到两个月的粮铺封掉,同时还将里面的工人全都赶走。 其实在刘大疤子把人带走时,他手下便有人溜走,准备把消息传递出去。 ………… 北城的陈家院子里,陈啸庭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对面则是郑萱儿的父亲郑简。 “郑叔,你看这茶怎么样?”陈啸庭威胁问道。 因为郑萱儿不是正房妻子,所以陈啸庭不称岳父,这一点都是让郑简感到别扭。 但别扭规别扭,这样叫符合时代礼制规定,所以郑简也说不得什么。 喝了一口茶后,即使郑简品不出来差别,但他还是夸奖道:“好茶,好茶!” 郑简老两口是前天来的,如今陈啸庭都带他们在卢阳转过。累了两天,今天陈啸庭安排在家喝茶。 这时,只见郑简放下茶杯,然后叹息道:“小陈,你出息了!” 这话郑简是有感而发。 当初看着长大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接替了自己父辈的位置,但陈啸庭在这其中却是一枝独秀。 从百户所的坐堂校尉,到如今千户所的总旗之位,陈啸庭这两年却跨过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跨不去的坎儿。 这时陈啸庭便笑道:“什么出息不出息,都是为皇上办差,一样的!” 其实郑简此事有些感慨,若不是自己女儿嫁给了陈啸庭,他甚至都别想见到陈啸庭。 很快,郑萱儿便从外面进来,端了一盘时令水果过来,放下后其本人就离开了。 “郑书,你先吃点儿东西!”陈啸庭笑着道。 但就在这时,陈家院子外却来了群不速之客,敲门的声音甚至传到了陈啸庭所在的屋子。 郑萱儿在门口喊话,当听到是刘建平的声音后,才在里面将门闩给拉下来。 “嫂子,大人在那里?”刘建平此时问道,此时他面露焦急之色。 郑萱儿指了前方正堂,然后道:“就在里面!” 刘建平抱拳道:“多谢嫂子!” 跟着刘建平一起进来的,还有杜云和牧长歌,此时他们三人都面带凝重,郑萱儿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这三人进了院子,刚来到正堂门外,便见到里面陈啸庭正和以老者对坐,此时正冷眼盯着他们。 正当刘建平要说话,却见陈啸庭右手微微虚按,这是让他暂时不要说话。 随后便见陈啸庭微微挥手,这是让他们先出去的意思,于是刘建平三人又退了出去。 此时陈啸庭才对郑简道:“郑叔,我有事情来了,先失陪!” 郑简察觉到刘建平三人到来,他能猜到这是陈啸庭的手下,更知道陈啸庭所说的事肯定是大事。 所以郑简爽快道:“有事情就去做,不用陪我这糟老头子!” 陈啸庭欠身表示歉意,然后便起身离开了的房间。 来到屋外侯,刘建平三人便围了过来,刘建平压低嗓子便道:“大人,刘大疤子出事了!” 果然是坏消息,于是陈啸庭便黑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刘建平解释道:“就在刚,小旗官曹封带着大批人马,将刘大疤子抓走了!” “据刘大疤子手下人说,曹封以刘大疤子哄抬物价为由,将姓刘的缉捕了!” 刘世安调查物价飞涨之事,陈啸庭对此也有所耳闻,但却不知对方怎会找上了刘大疤子。 刘大疤子在做粮食生意,最近银子肯定没少赚,在道上的名气更直线飞升。 锦衣卫内谁不知道刘大疤子背靠陈啸庭,可这样他还是被抓了…… 曹封是岳梦豪的人,那么这次事件是岳梦豪在背后下黑手?陈啸庭如是道。 “什么时候刘大疤子被抓走,现在那里?”陈啸庭问道。 这时便见杜云站出来道:“大人,刘大疤子手下是在半刻之前被抓走,想来也快到千户所了!” 快到就是还没到,所以陈啸庭还有时间。 只听他沉声道:“立马集结所有人手,立即去千户所外等着,绝不能让刘大疤子进大狱!” 一旦进了大狱,要是刘大疤子经不住酷刑乱说些什么,随便乱说些什么陈啸庭都承受不起后果。 好在,此时刘建平道:“大人,人手已经全部集结,就等着你一句话!” 陈啸庭便冷声道:“给下面兄弟们说,必要时刻可以动手抢人,实在不可为的情况下,可以将刘大疤子格杀!” 刘大疤子只是一个工具,当这个工具无法产生利益,而且还要反噬主人时,陈啸庭会毫不犹豫将他毁去。 看着刘建平去传令,陈啸庭脸上的表情凝固,这次事件将会是他和岳梦豪第一次正面对抗。 而往大了说,更是刘世安和周文柱二人只见的战争,绝非仅仅是刘大疤子被抓这种小事…… 当陈啸庭戴上官帽出来时,刘建平便上前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出发!”陈啸庭冷声道。 不但要马上出发,一路上陈啸庭还要求所有人加快速度,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赶在岳梦豪前面。 第325章 你们是要造反? 行进在路上,岳梦豪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在他旁边是被控制的刘大疤子。 “刘掌柜,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大罪?”岳梦豪沉声问道。 原本刘大疤子还纳闷,为何曹封有胆量动自己,见了岳梦豪后他的疑惑就消散了。 在雍西千户所,岳梦豪的威势只比陈啸庭差一丢丢,所以他有胆量动自己。 虽然是岳梦豪问话,但刘大疤子却遵循一个原则,绝不能承认自己有罪。 看岳梦豪这些人兴师动众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是要搞大事,认罪只可能把自己玩死。 所以,刘大疤子一脸苦色道:“大人,小人本本分分做生意,不知自己有什么罪!” 岳梦豪便道:“你低买高卖,搅乱卢阳民生,罪大恶极……这是事实,有铁证!” “随便城里找几个人,都会站出来指认你,你还能狡辩吗?” 岳梦豪说话没有色厉内荏,但就是这样和和气气的语气,却让刘大疤子感受到了极大压力。 “只要我们锦衣卫办你,你就逃不掉!” 见刘大疤子脸色凝重,岳梦豪接着便道:“你一个莽夫,想不出来囤积居奇这些东西,只要你交代出背后指使之人,便可以减轻罪责!” 岳梦豪的话就像是组合拳,先是给刘大疤子极限施压,然后再给他一线生机。 虽然是生机,但同时也是毒药,说到底刘大疤子还是要承认自己有罪。 “大人,小人只是做买卖的,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刘大疤子伸直脖子,一副任人宰割模样道。 他这样子可激怒了曹封,曹封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打得刘大疤子嘴角渗出血丝。 岳梦豪正要喝止,却听亲们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这让他脸色顿时一变。 当岳梦豪目光扫想巷子拐角,便见陈啸庭带着一干手下,快步往他这里赶来。 因为知道自己是出来干嘛的,岳梦豪手下的三名小旗官,便立即告诫手下戒备。 岳梦豪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陈啸庭,正如陈啸庭此时也看着他。 刚刚挨了打的刘大疤子,看见陈啸庭到来立马笑开,然后大声喊道:“大人,我在这里,救我!” 陈啸庭没有说话,带着手下人一路往前,直到距离岳梦豪一行三米处才停止。 刘大疤子正要继续喊话,却被曹封那块布堵住了他嘴巴。 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岳梦豪,陈啸庭道:“岳总旗,你到我的地盘拿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未免太过分了些吧?” 岳梦豪此时面带笑意,然后道:“陈大人既然怪罪,岳某就在这里告罪了!” 陈啸庭一声冷笑,然后便道:“告罪这些虚的就免了,直接把人放了就是!” 听到陈啸庭让直接放人,刘大疤子心里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今天有救了。 但谁知岳梦豪道:“这兄弟怕不能遵命了,此人是刘百户点卯要抓的,老哥我也是奉命办事!” 岳梦豪不给面子,其实在陈啸庭预料之中,但将刘大疤子留下他也志在必得。 “岳大人只管放人,刘百户那边陈某会去请罪,绝不会拖累了岳大人你!”陈啸庭淡然道。 两边上司互不相让,下面的校尉和小旗们,看向对面的眼神也都怒气腾腾。 也幸好这里已经到了北城,街道上人流量很少,否则眼前景象被人看到绝对是大新闻。 “陈大人,今天人我必须带走!”岳梦豪冷声道。 当语气变到这个地步时,便意味着表面的和谐已经结束,此时已濒临撕破脸皮。 便见陈啸庭往前一步,语气同样变冷道:“如果我非要你把人留下呢?” 陈啸庭当真不给面子,让岳梦豪的脸色难看起来,此时他一度有些下不来台。 此时,岳梦豪调整呼吸道:“陈总旗,你我二人平级,你没有权力命令我!” “况且,本官所抓之人乃是要犯,你如此急切想将其救出,莫非你与他时同党?” 果然是图穷见匕了,岳梦豪做得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把自己拉下水……陈啸庭心中冷笑。 便听他道:“岳总旗,说话是要讲解证据的,你又凭什么说……我与刘大疤子有勾结?就凭你一张嘴?” 两人之间唇枪舌剑,看得各自手下都怒气十足,岳梦豪手下的人就跟吃了枪药一样瞪着陈啸庭。 此时岳梦豪大怒,当即喝骂道:“陈啸庭,你别太过分了……这是千户所派的差事,你要阻拦我不会饶你!” 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陈啸庭自然不可能后退半步,便听他道:“刘大疤子的在我辖下,按照千户所的规矩,他有罪也该我来查证,你无权过问!” 两人针尖对麦芒,各自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便使得自己的手下都觉着自己这方占着理。 两边各自都带着充足人手,便使得现场僵持不下,且两位总旗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这时街道上本有过路的,但见前方这番情形,便麻溜儿的绕道走了。 “岳总旗,你若是再不放人的话,我就自己过来拿了!”陈啸庭冷声道。 “你敢……”岳梦豪大喝,把手放到刀柄上表面了自己态度。 之间陈啸庭一挥手,刘建平和牧长歌便带着各自手下,一步步往岳梦豪一方所在走去。 “给我挡住!”岳梦豪厉声道。 他是真没想到,陈啸庭居然敢动手,但岳梦豪仍不会退让。 可让岳梦豪没想到的是,他手下的人因为太紧张,竟有人当先抽出了佩刀来。 这举动就如导火索一般,立刻就将现场的武力升级。 岳梦豪这边的人“唰唰唰”连续抽刀,逼得刘建平等人也只得停下脚步,同时也将佩刀拔了出来。 一下寒光四射,两边的人都冷眼看着对面,但却奇迹般的都没有前进。 拔刀本就是非常严重的情形,这时候自然无人有胆量,敢再主动往前挑起砍杀。 不光是下面的校尉小旗们不敢,即便是站在各自队伍后方的两位总旗,此时也不敢强势下令。 现场变得安静下来,微风吹动着树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是满脸紧张,眼神中满是杀气的盯着对方,仿佛下一刻就要如猛虎一般扑向敌人。 但可惜的是,这种情形不会出现。 只见此时,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第326章 亲疏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往声音方向看去。 这个时候,还有人敢管锦衣卫的闲事?众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然后,便见陈啸庭方才来的方向,身着紫衣四爪麒麟纹官服沈岳,在周文柱刘世安以及刘思勤陪同下出现在此。 而在这四位大佬身后,则是其千户下属的其他总旗。 沈岳本人出现在这里,哪怕不需要他多说一句话,便将全场都震慑住了。 陈啸庭和岳梦豪手下的所有人,此时都单膝跪地,面向沈岳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脸色阴沉,没有叫人起身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现场所有人。 锦衣卫上下尊卑明显,沈岳一人以千户至尊,哪怕不说话也照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站在沈岳身边的周文柱和刘世安,此时心中也感到心颤,毕竟出这事的是他们各自手下。 于是他二人各自向手下人使眼色,示意他们把兵器都收起来,沈岳想必就是在为这事生气。 此时陈啸庭才在想起这回事,然后对手下人低声呵斥道:“把刀都收起来!” 当他做完这些,岳梦豪也对自己手下吩咐了下去,现场众人才将佩刀收了回去。 沈岳此时仍旧面无表情,他心里极其愤怒。 在自己接受千户所不久,手下居然出现了大规模械斗的情形,这是在打他的脸…… 而如果真的引起一些死伤,到时候镇抚司都可能找他谈话,对他仕途的影响极其之大。 此时周文柱和刘世安都不敢说话,两人此时就如普通校尉一般,在沈岳面前恭谨又加。 当地上跪着的众校尉感到膝盖剧痛时,才听沈岳道:“你们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现场众人腰杆又弯下了几度。 这时,沈岳便问道:“陈啸庭,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岳梦豪心中便感不妙,沈岳这话是把事件解释权交给了陈啸庭。 眼前情形对岳梦豪来说大大不妙,于是他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扫向刘世安,但刘世安此时也无可奈何。 沈岳亲自点的人,难道他刘世安能提出异议? 上下有别,沈岳如今堂堂千户,比刘世安足足高出了足足两级。 此时,便见到陈啸庭站起身来,对沈岳恭谨答道:“回禀大人,这岳总旗私自过界拿人,卑职正与他理论,哪知岳总旗态度强硬,他手下人还先一步拔刀!” 才说到这里,便听岳梦豪打断道:“千户大人,陈啸庭胡说……” 这时,在刘世安担忧的目光下,便听沈岳沉声道:“岳总旗,本官还没问你话!” 在刘世安眼神告诫下,岳梦豪当即跪地道:“卑职孟浪,请大人恕罪!” “岳梦豪,陈啸庭说你过界拿人,是不是有这回事?”沈岳沉声问道。 岳梦豪脸色一垮,然后便道:“回禀大人,刘大疤子和一批奸商勾结,扰乱卢阳城内物价稳定……” 还没等岳梦豪把话说完,便听沈岳冷声问道:“我问你是不是过界拿人!” 虽然知道沈岳可能偏心,但要不要偏心得这么明显?岳梦豪心中狂叫道。 但被沈岳着重质问,岳梦豪此时也只能艰难答道:“是!” 然后,便听沈岳道:“既然是过界了,那就把人交给陈啸庭吧!” 从始至终,沈岳都没问过刘大疤子牵涉的是什么事,他这是对陈啸庭信任的表现。 岳梦豪本要分辨两句,但却瞥见沈岳一旁的刘世安对他猛打眼色,他这才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遵命!”岳梦豪恭谨答道。 然后他往后招手,曹封便立即会意,然后将刘大疤子解开。 刘大疤子此时不敢出声,眼前有雍西千户所千户在,他那里还敢冒头说话。 虽然从未见过锦衣卫千户一级的大佬,但此时刘大疤子却不敢多看一眼,老老实实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这时,便听沈岳问道:“都是一个千户所的弟兄,却闹得个剑拔弩张的结果,你们两个是怎么管束手下得了?” 这时候没人敢为自己辩解,因为越辩解沈岳就会越生气,所以陈岳二人都闭嘴不说话。 “每个人,罚俸三个月!”沈岳沉声说道。 然后他便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周文柱向陈啸庭使了个眼神,让他带着人跟上后,便追着沈岳的脚步去了。 沈岳今天刚回卢阳,还没等他进千户所衙门,便被收到消息说陈啸庭和岳梦豪在对峙。 想着离千户所并不远,沈岳就过来瞧瞧是这么回事,谁知道看到了刚才杀气腾腾的一幕。 “大人请息怒!”刘世安连忙上前劝解道。 方才陈啸庭赢了半局,就意味着周文柱赢了半局,这让刘世安心里很着急。 沈岳便道:“息怒?我才离开千户所多久?你们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把周文柱一块儿也说了进去,只有跟在后面的刘思勤,此时心里压力最小。 “卑职失职……”周文柱告罪道。 识时务为俊杰,他现在已经胜了半局,自然没有再挤兑刘世安的必要。 一路来到千户所外,此时安排的欢迎仪仗还在,但沈岳却没心思折腾这些。 沈岳等人进了千户所大门后,陈啸庭和岳梦豪才跟到此处,而刘大疤子则被带离。 “岳总旗,你为何总是要与我过不去?”陈啸庭问道。 岳梦豪此时脸色铁青,他悲愤自己不是沈岳心腹,否则绝不会被陈啸庭欺辱。 “陈啸庭,你也别太得意,咱们往后走着瞧!”岳梦豪抬头看向千户所匾额,语气淡然道。 到现在还能保持风度,并仍认为自己有机会翻盘,陈啸庭都有些佩服岳梦豪的坚韧。 “之前你动刘大疤子的例银,我忍了……却没想到你仍死缠烂打!”陈啸庭语气变冷道。 之前刘大疤子收例钱,却被人动了手脚丢了一部分,当时陈啸庭怀疑做手脚的就是岳梦豪。 岳梦豪停下脚步,便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然后,岳梦豪头也不回往前走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千户所大堂。 岳梦豪当先赶去,陈啸庭也不能落后,于是也紧追上去。 他二人能去千户所大堂,却不意味着其他人能去,所以当走到里面时便显得有些空旷。 而来到千户大堂外,陈啸庭和岳梦豪便只能等在外面,没有召令他们只能待在外面。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327章 调查权 千户大堂内,沈岳落座于大案后,此时堂下只有周文柱和刘世安。 原本刘思勤是有资格进来的,但他看得出今天这局暗藏杀机,于是他找借口就溜了。 此时周文柱和刘世安在,但却都将头低垂下去,根本不敢与沈岳对视。 随着时间过去,周文柱两人额头上冒出细汗。 绕是他们久经风雨,锻炼了胆识和气魄,但这些在权力面前必然要低头。 好一会儿后,才听沈岳道:“本官才走几天,千户所内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谁的责任?” 沈岳不主动点出谁有问题,但这样却更让周文柱二人感受压力,谁敢说自己没有责任? 只见周文柱弯下腰道:“大人,卑职驭下不严,请大人责罚!” 实际上,沈岳更多是对周文柱不满。 陈啸庭是沈岳手里的利刃,哪能任由周文柱乱玩儿,玩坏了怎么办? 今天持械对峙双方都有过错,但陈啸庭居然犯这种错误,难道不是周文柱放任的结果? 若是周文柱知道,自己在沈岳心中已是这么个形象,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子。 而此时,刘世安也躬身道:“大人卑职也有过错!” 虽然对这两人都有怒火,但沈岳毕竟要用他们,所以也只能重拿轻放。 于是他训斥道:“锦衣卫是替皇上办差的,你们却自己打了起来,这是在为皇上抹黑……你们知道吗?” 听到沈岳骂人,周文柱二人反倒松了口气,齐声答道:“卑职知错……” 又训斥了几句后,沈岳才问道:“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岳梦豪,会跑到陈啸庭那边去拿人?” 千户所既然划好了各自辖区,那就是需要严格执行的,随便乱抓人毁坏的是利益秩序。 虽然知道周文柱和刘世安会不和,但岳梦豪去抓人,总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以问这话的时候,沈岳的目光扫向了刘世安。 之前问了陈啸庭,现在再听刘世安讲话,这叫兼听则明。 这是自己的机会,刘世安仔细思索后,便道:“回大人话,大人离开卢阳之后,卢阳城内便有反常之事发生!” 沈岳便问道:“什么反常之事?” 刘世安便答道:“一个月前到现在,卢阳城内的物价已经翻了几倍,卢阳城内百姓都已怨声载道!” 但这时,沈岳却问道:“物价飞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问题似乎问得很没道理,但偏偏刘世安听了之后,整个人脸色都垮了下来。 这是他和卢阳府衙的交易,私下里和文官们做交易,将沈岳置于何地了? 刘世安额头汗水直冒,此时周文柱则插话道:“看样子刘大人管得很宽,把府衙和布政司的差事都抢了!” 周文柱这话看似在开玩笑,但却把刘世安吓得半死,这话是杀人不见血的。 在沈岳目光逼视下,刘世安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物价飞涨关键在于粮商,府衙的人说了,收拾这些粮商后的,他们的财物可由咱千户所处置!” 刘世安这话已经够直白了,虽然沈岳知道这是刘世安和文官们的交易,能但他还是准备放他一马。 虽然刘世安做了犯忌讳的事,但毕竟在沈岳上位过程中立下了大功,所以他会多包容一些。 “你倒是热心肠,所以你就把差事交给了岳梦豪去做?”沈岳沉声问道。 见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刘世安心里才松了口气,然后道:“回禀大人,岳总旗最近屡立大功,所以卑职才将此事交予他!” 虽然岳梦豪的能力沈岳也比较认可,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是陈啸庭,沈岳当然更信任陈啸庭。 所以沈岳便道:“把事情交给岳梦豪,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听得这话,刘世安心里是不服气的,因为这就把责任全推到了岳梦豪身上。 难道陈啸庭就没有错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刘世安却不敢说出来,只能低下头表示顺服。 没再看刘世安,沈岳便对周文柱道:“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周文柱出去传话,只是几息后陈啸庭便和岳梦豪进了大堂,二人恭敬对沈岳参拜。 没有多费口舌,沈岳直接道:“既然这个姓刘的是陈啸庭辖下,此案便交由他去办!” 只这一句,刘世安谋划再三案件,其调查权便能转移到了陈啸庭这里。 此时周文柱心里头笑开了花,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深沉样子,只听他对陈啸庭道:“陈啸庭,千户大人重托,你还不赶紧领命?” 陈啸庭这才躬身道:“卑职领命,定不负大人重托!” 之所以反应会慢一拍,是因为陈啸庭真没想到,沈岳把他们叫进来是说这个。 他都已经准备好,进了大堂后再挨一通臭骂,毕竟锦衣卫内部持械对峙是极其严重的事件。 而陈啸庭一旁,岳梦豪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握成拳头,低垂的头满是杀意瞪着地砖。 而岳梦豪和刘世安一样,此时都不能发表不同意见。 这时沈岳对陈啸庭道:“陈总旗,此事一定要尽快办好,收拾奸商本就是锦衣卫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听到这话刘世安想吐血,到了陈啸庭这里就是分内之事了?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偏袒? 被人嫉妒的陈啸庭点头道:“大人放心,卑职会尽快压平此时,还卢阳百姓一个安宁!” 沈岳点了点头,然后便道:“那好,此事就这样,都退下吧!” 一路车马劳顿,沈岳也需要的休息。在场众人的都很识趣,所以他们都一起退下。 出了千户大堂后,所有人心头压着的石头才散去,在里面总给人一种压迫感。 周文柱瞥了一眼刘世安后,便道:“刘大人,以后还是少接私活儿,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 刘世安一声冷笑,但却没多说什么,这一局他输了就是输了。 而陈啸庭和岳梦豪,两人此时也在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赤裸裸的杀意,从方才拔刀对峙开始,两人都有了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 只听刘世安道:“周大人,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不要以为每次都能有这份运气!” 说完这话刘世安便带着岳梦豪离去,两人的背影虽看起来有些落魄,但却更人以坚韧。 其实周文柱猜测,这次沈岳如此偏帮他这一方,也不仅仅是陈啸庭的原因。 对沈岳来说,他刚升任千户后正需要集权,那他便不想很快有副千户作为副手。 而在千户所中,刘世安资历比周文柱要深厚,所以沈岳就要适当打压他,周文柱更有可能是捡了这个便宜。 于是周文柱对陈啸庭道:“任重道远呐!” 第328章 问清缘由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孤儿参军再殉国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便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329章 肖严两家 卢阳北城肖府的主人,是城内两大粮铺之一肖家的府邸。 粮食是刚需品,所以肖家历来富贵不断,家族已经兴旺快百余年。 现任肖家之主肖益海,更是在生意上有独到天赋,把家族产业经营得红红火火。 就比如这次哄抬城内粮价,肖益海就是牵头人之一,另一位则是严家米铺的严积祥。 此时肖益海正在府内书房,拿着卢阳本地县志读着,这里面就记载有他肖家的辉煌时刻。 作为现任肖家之主,肖益海的志向很高,他的目标是带领家族完成商贾向书香门第的转型。 所以肖益海书房内藏书很多,肖益海本人的学识也很渊博,此时书房内的他反倒像位博学大儒。 正当肖益海安静看着书,书房外面却传来禀报道:“老爷,刘家米铺的刘掌柜到府拜访,现在前厅用茶!” 刘掌柜?肖益海脑中没有印象。 就在他要让仆人回话说自己身体不适,要退掉这次会面时,肖益海脑中想起了这位刘掌柜是谁。 “刘大疤子,背后是锦衣卫的总旗,那就见见吧!”肖益海喃喃道。 然后他起身换了衣服,把手中的书本合上轻轻放到书桌上,然后才转身离去。 当肖益海来到前厅,却见到此时刘大疤子一边脸大一边脸小,看起来就像长歪了的冬瓜。 虽然在心里鄙夷刘大疤子这等草莽,但肖益海还是满怀风度问道:“刘掌柜屈尊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如果是以往见面,肖益海如此礼节会让刘大疤子感到舒服,但这时他心中只有愤怒。 就是这些笑里藏刀的奸商,才把他耍得团团转,差点儿还进了锦衣卫大狱去。 于是刘大疤子板着个脸,然后道:“见教可不敢当,刘某今天过来就一件事!” 肖益海坐到椅子上后,才问道:“不知刘掌柜有何事?” 今天刘大疤子的态度反常,这让肖益海有些不解。 虽然肖家被他经营得蒸蒸日上,但肖家本质上还是商贾,其关系网和能量是有限的。 发生在锦衣卫衙门里的事,更不可能被肖益海知道,所以他现在只能等刘大疤子亲口说。 想起昨天一天的事,刘大疤子此时都觉得惊悚,那绝对是他刘家最危险的时候。 想到这里,刘大疤子便道:“今天来只是通知你,明天午时正刻,锦衣卫的陈大人邀请你去兴源茶楼喝茶!” 肖益海很快就从这句话中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锦衣卫陈总旗,让他明天去兴源茶楼喝茶? 对于陈啸庭,肖益海其实了解不少,知道这位是千户所风头最劲的总旗。 这样的人物让他去兴源茶楼喝酒,这让肖益海心中有些诧异,而兴源这个地方又让他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所以说肖益海是聪明人,仅通过刘大疤子的一句话,他便想到了陈啸庭叫他喝茶的大致目的。 正当肖益海心中思索,此时刘大疤子则不耐道:“肖掌柜,去还是不去,你给回个话!” 肖益海笑了笑后,便道:“既然是陈大人相邀,肖某岂有不去之礼!” 听得这话,刘大疤子立即起身,也不多说话便往客厅外走去。 “刘兄不再坐坐?我家刚开了坛十五年的老酒,不如一起喝两杯?”肖益海起身挽留道。 若是没有昨天的事,刘大疤子还真会留下来喝一杯,并交下肖益海这种“耿直”的挚友。 但现在他却头都没回,脸色更为难看甩袖而去,看起来就像吵了架一般。 刘大疤子走了,肖益海没有去送,在心底他还是看不上的刘大疤子。 正当他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想着明天的事时,肖家府门外的严积祥刚好看到了愤然离去刘大疤子。 看着刘大疤子离去的背影,严积祥来到了肖家府门外,经过通禀后便进了肖府中。 才进了前厅院内,此时肖益海便迎了出来,满是笑意对严积祥道:“严兄来访,稀客稀客!” 严积祥也抱拳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肖兄最近没少挣吧!” 两人一番闲聊之后,才一起进了正堂里去,此时里面的茶水已换了一批。 两人相对而坐后,肖益海便端起茶杯道:“严兄,今日过来何事?” 严积祥抿了口茶后,才道:“肖兄,方才姓刘的来找你,是让你去兴源喝茶吧?” 肖益海心中诧异,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严积祥放下茶杯,然后道:“肖兄还不知道,城内二十多家米铺,几乎全收到了邀请!” 原本肖益海还以为只请自己的一家,如今想来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仅他肖家还够不上陈啸庭单独邀请。 于是肖益海低下头去,然后道:“原来如此,也不知这位陈总旗,找咱们去干嘛!” 去干嘛肖益海心里清楚,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此时严积祥却道:“我看八成是因为粮价的事!” 正当肖益海想着如何接话,却听严积祥问道:“肖兄,明天的兴源茶楼你去不去?” 严积祥居然问出这个问题,这就说明他不太想去,肖益海如此猜测。 至于严积祥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肖益海大致也能猜到,肯定是不想放弃已经已经得到和即将得到的利益。 只要和锦衣卫搅到一起,作为商人被割肉是很正常的事,严积祥不想去也很正常。 但显然他一个人不敢如此,所以他需要盟友和他一道…… 所以严积祥才会来找我,肖益海心中暗道,此时他在想该如何答复严积祥。 反复权衡后,肖益海笑着答道:“方才姓刘的来找我,我告诉他明天铺子里有事,去不了!” 听到肖益海的答话,结合着刘大疤子方才离去愤怒的表情,严积祥信了他的话。 于是他也点头道:“肖兄与我不谋而合,所以明天兴源茶楼,咱两家都不要去!” 说道这里,严积祥还得意道:“你我两家占了城内市场三成多份额,只要有咱们两家牵头,明天兴源喝茶就是个笑话!” 肖益海也赞同道:“没错,这城里没了咱们两家,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去,不去谁又敢擅动我们?” 肖益海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只是为了忽悠严积祥,让他的明天得罪陈啸庭。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肖严两家虽是世交,但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家之间也世代在竞争。 如今严积祥自己送上门来,肖益海便不会放过机会,利用陈啸庭收拾严家。 “那好,事不宜迟,你我二人各去其他商铺,让他们明天也都不去!”严积祥站起身道。 所谓法不责众,严积祥如此提议是为了规避风险。 只见肖益海也站起身道:“正该如此!” 第330章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永治十七年四月二十二,兴源茶楼。 兴源茶楼的生意一向不差,但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偏偏掌柜还不敢抱怨。 因为今天兴源茶楼被锦衣卫陈总旗包了场,而且是不给钱那种,要用来招待卢阳城内的粮商。 但已接近午时,茶楼里却一个都没来,这让茶楼掌柜心里捏了把汗。 这毕竟是锦衣卫的邀请,这些粮商们如此不给面子,最后只会自己倒霉。 当时间到了巳时过半时,茶楼外来了第一位客人,正是粮商两巨头之一的肖益海。 他对严积祥说的是不会来,但偏偏他是第一个来的,为的只表明态度。 所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锦衣卫这样的强势衙门,肖益海又怎会拿全家安危,去争那毫无价值的意气。 “肖掌柜,您是第一个来的!”茶楼周掌柜走出柜台道。 肖益海上下打量后,便道:“陈大人他们还没来?” 周掌柜点头道:“还没来,除了你其他掌柜也还没来!” 肖益海便问道:“陈大人让在那里等他?” 周掌柜便道:“就在二楼,但陈大人还没来,所以茶水还没上,肖兄可以先上去等着!” 两人这才告别,肖益海上了楼梯后,便见楼上茶桌被围成了一个圈。 随意找了位置坐下后,肖益海便想着接下来的事,此时他还摸不透陈啸庭的想法。 当肖益海上了楼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接着有人赶来,这些人都是受邀请的粮商们。 周掌柜则一一接待,并将他们引向二楼。 因为大家都是熟人,所以当二楼上人数变多时,有人攀谈便将气氛热闹起来。 最近一个多月在场众人都赚了不少,但今日这场邀请却让他们都感到担忧,所以都想从对方那里了解更多情况。 时间接近午时正刻,陈啸庭所邀请二十一位粮商,已经到了十六位。 看着计时器上显示午时正刻已到,二楼上各位掌柜都不时将目光扫向楼梯口,因为此时陈啸庭还没到来。 当楼下传来连串而紧密的脚步声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等待着陈啸庭的到来。 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进,楼梯上次传来“咚咚”声,众人先是看到一顶官帽出现,然后便见到了一身官服上来的陈啸庭。 在场众人听过陈啸庭大名,但当他们真的见到陈啸庭,才发觉自己等人还是小瞧了这位。 如果陈啸庭只是会溜须拍马,根本不可能有眼前这份气势,能够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现场众人都站起身来,满是谦卑注视着陈啸庭的脚步。 跟着陈啸庭一起上楼的还有几名校尉,其中两人就留在了楼梯口,其他人则都都跟着陈啸庭走过来。 除此之外,跟着一起上楼的还有刘大疤子,此时他就像一个跑堂小厮一般。 当陈啸庭走到自己位置时,刘大疤子迅速上前为他拉开椅子,然后陈啸庭才落座上去。 在肖益海的带领下,到场众人皆向陈啸庭行礼道:“见过陈大人!” 陈啸庭此时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于此在场众人心中更觉惶恐。 等了几秒钟后,陈啸庭才道:“好了,都不用拘束,坐下罢!” 同样在肖益海的带领下,到场众人才坐到了位置上,这让陈啸庭多看了肖益海两眼。 “人都到齐了?”陈啸庭对刘大疤子问道,其实他知道人并没有齐。 刘大疤子扫视一圈后,才道:“禀告大人,小人一共通知了二十一家,现在到的只有十六位……” 正当刘大疤子要介绍是那些人没来,便听陈啸庭道:“既然到了现在没来,那就不用再等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对左右校尉吩咐道:“既然有人不来,那就把这里多出的几张椅子撤下去!” 几名校尉听得命令,便立即行动起来,将此时空下来的椅子都端到了楼下去。 而陈啸庭只这么简单吩咐了一件事,立马就将二楼的气氛搞得凝重起来,众粮商心里就跟压了大石头一样。 待椅子被搬走后,陈啸庭便扫视众人道:“今天请诸位来这里喝茶,你们是客人……喝什么你们来定!” “都说说,喝什么茶?” 陈啸庭问出这话,但他却没等到答案,目光扫视两圈后依然没有答复。 于是陈啸庭问肖益海道:“肖掌柜,你说喝什么茶?” 这个问题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回答不好便会为自己招来祸患。 组织好语言后,肖益海才答道:“大人把我等召集起来,大人是主我等是客,所谓客随主便……喝什么茶大人说了算!”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上黑叶茶吧!” 黑叶茶,雍西自产茶的一种,是非常普通的一种茶叶,在场诸位掌柜们平时都不会喝这种劣质茶叶。 但这时没人敢多嘴,只要不是让他们喝尿,喝什么他们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吩咐下去后,很快茶水便被送了上来,周掌柜亲自带着几名小厮送的茶。 “陈大人,请慢用!”周掌柜躬身行礼后,才带人退了下去。 陈啸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其他人则纷纷跟着效仿,整个二楼气氛极度压抑。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才开口道:“听说一个多月前,诸位便齐聚于此处,不知是喝的什么茶,谈的什么事?”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表情更加凝重,当初在兴源谈的事那能现在说出来。 整个二楼变得气氛变得死寂,陈啸庭饶有兴致看着在场众人表情。 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今天到场的这些人驯服,如此才能照他的计划解决问题。 就在众人倍感煎熬之际,却听到楼下传来谈话声,然后便有人急匆匆的上楼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扫向楼梯口,却见此时严积祥满脸焦急跑了上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气喘吁吁。 陈啸庭目光逼人看向严祥,让这位久经商海的严掌柜感到一阵刺痛,此时他的压力无疑最大。 然后便听严积祥解释道:“陈大人,我来晚了,还请恕罪!” 陈啸庭面露冷笑,然后道:“自己找个位置坐吧!” 听到这话严积祥如逢大赦,暗道自己最终还是来了,否则岂不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他把目光扫向同行们身边,给自己找位置时,却发现每一张椅子都坐了人。 此时严积祥急的大汗淋漓,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最后他看到了不远处被搬到一边的几把椅子。 正当他严积祥要去搬一张椅子归来,却见陈啸庭猛然一拍桌子,顿时二楼响起“砰”的大响。 这响声砸在了严积祥心头,然后便听陈啸庭怒道:“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http:///txt/104352/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331章 谁赞成谁反对? 被陈啸庭呵斥,严积祥此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此时他真成众矢之的了。 而有他承受了这份压力,在场其他人便轻松了些,至少他们还有位置坐。 此时,只听陈啸庭厉声道:“本官告诉过你们,今日午时正刻到场,你自己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严积祥只得看向一旁的计时器,此时陈啸庭凌厉声音继续响起道:“现在已经是午时二刻,你迟到了足足一刻钟!” “大人,我……” 严积祥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只听陈啸庭劈头盖脸道:“你迟到时间如此之久,就是不重视今天的茶会,也是看不起在座所有人!” 听到陈啸庭如此给自己如此定义,严积祥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身形都差点儿稳不住。 在心感忧惧的同时,他把愤恨的目光扫向了陈啸庭身旁的肖益海,这厮骗了他也害了他。 此时肖益海面色肃然,对严积祥的恨意不为所动,此时他心里是极为开心的。 从陈啸庭方才这番话,肖益海已经可以断定,严家这次要倒大霉,对手垮台他当然开心。 这两人之间的想法陈啸庭不会去想,此时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鸡儆猴。 只听他接着骂道:“既然你不看不起大家,这里自然就没你位置,滚出去……” 陈啸庭杀人的目光,让严积祥受到了最后一次重击,此此时他捂住胸口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 在众粮商的注视下,严积祥一步步挪动步子,从来的放下了楼梯。 看着他悲惨而落魄的背影,现场众人都被上了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不听话的下场。 严积祥离开了,这层谈话还要继续下去。 陈啸庭表情恢复平静,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上次你们在这里喝茶把卢阳城内的物价喝涨了五六倍,你们可真是能耐!” 虽然陈啸庭面色平静,但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再找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于是众人皆默不作声,只是盯着桌上摆着的茶碗看,但他们眼神中却有精光闪烁。 没指望这些人说话,陈啸庭接着便道:“银子谁都喜欢,可若是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这种人是不是太傻了些?”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在场众人审时度势之下,仍无一人说话。 话说到位后,陈啸庭便端起茶杯来,他要这些人先把道理想清楚。 虽然陈啸庭在威胁,但在场众人也都不是吓大的,他们知道陈啸庭不可能对所有人下手。 法不责众,如果他们这波人全都被灭掉,那卢阳城就真可能大乱。 粮食销售这条渠道,不是简单就能玩转的。 虽然陈啸庭把严积祥收拾得很惨,但在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上,没有人会轻易让步,更何况还可能是让很大一步。 二楼的气氛很沉闷,实际上陈啸庭此时也不如表面那么轻松。 他训斥了严积祥,虽然吓住了一批人,但显然这些人被吓得不够厉害。 否则的话,这时候就该有人开口询问他的想法。 事实上,陈啸庭确实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部办了,所以他只能继续施压。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陈啸庭扫视着房间内众人,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肖益海身上。 “肖掌柜,这一个多月来,你应该挣了不少钱吧?”陈啸庭微笑问道。 肖益海一脸谦卑,缓缓道:“大人,涨价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下去收粮也要成本……” “成本在涨,粮价自然要涨……” 肖益海对陈啸庭的话避而不答,反而说起了自己的难处,这形成了一个不好的示范作用。 有肖益海带这个头,其他人也会冒出对抗的心思,这对陈啸庭接下来的谈判不利。 面色不善看向肖益海,陈啸庭便道:“成本在涨……去年也没听说那里招灾,为何成本会涨?” 陈啸庭这话,摆明就是不承认肖益海的说法。 但肖益海并不在意,他方才说那句话,目的只是为了和同行们统一战线。 肖益海并不是要和陈啸庭对抗,因为他知道对抗会死的很惨,所以他只是想为自己在谈判中创造有利条件。 所以,当陈啸庭问出这番话后,便听有商户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城外的大户们今年的粮食,大部分都卖给了常平仓,所以粮食总体来说不足,涨价实属正常!” 这话却无法说服陈啸庭,只听他道:“常平仓每年都要收购大批粮食,为何偏偏今年粮食不够?” 说到这里陈啸庭语气变冷,然后道:“我还是那句话,赚钱是你们的事,但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火了!” “如今城内物价飞涨,且不说我们锦衣卫衙门,便是布政司和府衙,对你们的行径都已经极为不满!” 除了锦衣卫,再用布政司和府衙来制造压力。 其实这些在场众人心里都知道,但以往他们都选择忽略,现在被陈啸庭讲出让他们多了一份压力。 “诸位挣这么多钱,总不会打算带到棺材板里去吧?”陈啸庭冷声问道。 解下自己佩刀,陈啸庭将其拔出一节,明晃晃的刀光反射在陈啸庭脸上。 实际上说到这里,陈啸庭还没摊牌,让在场众人都有些难受。 陈啸庭亮刀,让肖益海再也沉不住气,只听他问道:“敢问大人,有何办法救我等于险境?” 这也是其他粮商想要问的,陈啸庭说了这么多废话,最终还是要落到利益分割上来。 对此,陈啸庭昨天在周文柱府上,两人便做了深入讨论。 往刀面上哈了一口气后,陈啸庭便道:“你们现在的情形确实很危险,我这里倒有一个想法,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还请大人明示!”肖益海沉声道。 陈啸庭轻笑一声,然后道:“明示当不上,左右不过钱和物的事!” 随后,陈啸庭面色严肃,沉声道:“千户所的意思……” “第一条,把你们现在的存的粮食,全部按照年前市价销售,以后收来的粮食也照此执行!” “第二条,把你们之前挣的银子,上交五成给千户所……” 就是这两条,在场众人就要损失大笔利益,所以此时他们都不说话,心里在想着该如何讲价钱。 做生意就是这样,不怕对方报价高,只要能谈就是好事。 把自己的意思讲清楚,陈啸庭将佩刀收入鞘中,扔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金属撞击声,在安静的二楼显得格外刺耳,众人都感受到杀气弥漫。 陈啸庭面无表情,一副看好戏的目光扫向众人,然后问道:“我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http:///txt/104352/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332章 还有谁? 明明是说一件很严重的事,但偏偏陈啸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让在场众人感受到陈啸庭对他们的轻蔑。 即便他们挣了钱,甚至每一个人都比陈啸庭有钱,但在人家面前就要低一等。 谁赞成?谁反对? 其实要说心里话,在场所有人全都反对。 大家伙儿费了这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捞了一笔,陈啸庭说分走一半就分走? 一时间,包括肖益海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陈啸庭狮子大开口给惊到了。 茶社二楼陷入沉寂,陈啸庭等着有人说话,现在要给这些人一些思考时间。 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若是没有人说话,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陈啸庭扫视房间内众人,每一个人都面露思索,只有一人此时面色愤然。 果然,便见此人站起身来,对陈啸庭恭谨道:“大人,此事在下有疑义!” 这人不敢明着说反对,但有了他来冒这个头,其他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而在陈啸庭没注意的地方,此时肖益海嘴角微扬,旋即又恢复了严肃。 陈啸庭看着起身这人便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这人便道:“大人说的恢复粮价到去年水平,为了城内百姓生计,我等咬咬牙还能客服困难,勉力做到……” “但一下就要我们拿出所挣银子的一半,大人您就真的强人所难了!” 听到这里,其他人都以为陈啸庭会发火,但是陈啸庭却平静问道:“我怎么就强人所难了?”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来,杨嘉敏也豁出去道:“大人,虽然前段时间我们挣了些钱,但银子大都采买了下批粮食……” 杨嘉敏才把话说完,其他人也纷纷说出自己难处。 有的人说钱借了出去,有的人说自己买了宅子,还有的人说前几天豪赌输了一大笔钱…… 说法五花八门,但意思只有一个,没钱! 但这时,陈啸庭却转向肖益海问道:“肖掌柜,其他人都在说自己难处,怎么没见你说!” 矛头转向了自己这里,肖益海一时还没准备好,他以为陈啸庭会直接向杨嘉敏发难。 但既然陈啸庭问到,肖益海也只能答道:“陈大人,诸位掌柜说的也是事情,还请大人考虑一二!” 其实在场诸位粮商,更希望的是肖益海直接明言,和陈啸庭讲讲价钱。 因为陈啸庭一直都和煦说话,杨嘉敏便以为他很好说话。 于是在肖益海话音落下,杨嘉敏接着便道:“肖掌柜所言极是,还请大人考虑我们的难处,把上交款额降低一些!” 陈啸庭面色一滞,他是真的没想到,杨嘉敏会如此大胆。 原本他还想说服这些人,但看他们满眼盯着钱看的样子,陈啸庭觉得自己还是威胁服比较好。 于是他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道:“方才我说的条件,是千户所正式下达的命令……” “你们要搞清楚一点,现在不是在和你们谈生意,而是你们要服从命令!” 当话说到这里时,陈啸庭来到了杨嘉敏身后,此时杨嘉敏背对着陈啸庭。 “你们谁有意见?”陈啸庭再度问道。 这其实是陈啸庭下的最后通牒,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杨嘉敏身上。 粮商们都用鼓舞的眼神,满是希冀的看着他,鼓励他继续和陈啸庭扯皮。 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杨嘉敏有一种统领的感觉,或许这次事件之后,他杨家在粮商中能冒头。 但杨嘉敏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是在玩火,稍有不慎都会惹来大祸。 所以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是他最后一次开口,哪怕不能压下价来他也不会再开口。 杨嘉敏转过身来,对陈啸庭躬身道:“陈大人,我等确实有难处,还请大人通融!” 可惜,他估计错了一件事,便是陈啸庭不但没打算让步,而且已经做好了杀鸡儆猴的准备。 只见此时,陈啸庭挽起袖口,一脸微笑对众人道:“我刚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但怎么……” “还有人听不懂!”伴随着陈啸庭怒吼,杨嘉敏被一脚踹到小腹上。 陈啸庭的力道何等之大,杨嘉敏遭受重击后撞倒了茶桌,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而在陈啸庭动手之后,楼下迅速冲上来几名校尉,其中两人更是直接上前,将倒地的杨嘉敏按住。 这突然的变故,看得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 商人一贯在谈判桌上,都讲究和气生财,那里会发生这样的打斗事件。 虽然他们知道和锦衣卫谈事非同一般,但他们还是没能保持足够的敬畏心,商人的本性让他们本能就想谈一下。 当然,这里面做得最极端的就是杨嘉敏,其他人虽然心里想着和陈啸庭扯皮,但却没有实际行动。 “陈大人,小人只是……” 这时候杨嘉敏心中恐惧想要服软,但陈啸庭已不打算给他机会,杀鸡儆猴总是要杀才行。 于是他对按住杨嘉敏的校尉道:“堵住他的嘴,本官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陈啸庭的意志得到了执行,杨嘉敏再也叫不出声来,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扫向诸位同行。 但他忽略了一点,商人本性逐利,如今陈啸庭铁腕出击,让他们感受到了锦衣卫做事的决心。 那么这个时候,继续对抗下去?会不会就是杨嘉敏的下场?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杨嘉敏此时被控制,目光在同行们身上不断扫视,只想着能够有人继续站出来。 要知道,如果真的按照陈啸庭的法子做,每家商户都要大出血。 所以,杨嘉敏相信有人会站出来,或者他强迫自己相信有人会站出来。 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说话,这让杨嘉敏心中的恐惧被不断放大。 “呜呜呜……”杨嘉敏在地上不断挣扎,目光中满是祈求看向昔日好友。 陈啸庭嘴角露出冷笑,然后道:“既然此人质疑我们锦衣卫,那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做事风格!” “把他家抄了,全家流放凉州,那边的风雪最适合他这样坚韧脾性!” 说这话时陈啸庭一脸淡然,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杨嘉敏脸色却变得死灰。 锦衣卫是抄家专业户,陈啸庭的话杨嘉敏不会怀疑,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 “把他拖下去,方才我的话派人即刻执行!”陈啸庭冷漠道。 杨嘉敏被拖了出去,二楼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表现都可以用噤若寒蝉来形容。 陈啸庭向留在楼上的校尉们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楼,然后他上前缓缓将倒地的桌子扶了起来。 扫视众人,陈啸庭冷声问道:“还有谁反对?” 第333章 散会 还有谁反对?这个时候还有敢谁反对? 杨嘉敏家说炒就给抄了,在场中人都体会到了陈啸庭的雷厉风行,知道讲价钱看样子讲不下来了。 所以,在场众人都看向了肖益海,所有人的态度也就取决于他。 这时候已经撕破脸皮,陈啸庭也不再掩盖自己的狠辣,直接来到肖益海身边道:“肖掌柜,给句痛快话吧!” “反对……就和方才那人一个下场,区区一个肖家我还是敢动的!” 区区一个肖家,这话听得肖益海感到刺耳,他堂堂肖家居然被人蔑视。 但肖益海也知道,陈啸庭随便找一个油由头,还就真的能收拾肖家。 他肖家虽然背后有人,但任何官面人物,遇到锦衣卫就硬不起来,更难说和锦衣卫争斗。 而此时,只听陈啸庭接着道:“方才姓严的迟到,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肖掌柜要跟他学?” 说到这里,陈啸庭补充道:“不只是严积祥,今天没来的几家全都要给抄了!” 这么多家全都被抄,不得不说陈啸庭的手笔吓到了许多人。 回到自己位置上,陈啸庭此时笑道:“卢阳城中粮商已经垮了严家,若你们肖家再垮了下去,就不知道该是那些人高兴了!” 那些人高兴?当然是坐在此地一直没说话那些人。 陈啸庭采用了各个击破的方略,逼得这波粮商无法团结起来,单打独斗没人能和锦衣卫干。 此时肖益海别无选择,只能道:“陈大人的安排,在下自当遵从,岂敢反对!” 既然服软,肖益海干脆表态道:“明日在下会将银两送到衙门,并将粮价格下调!” 陈啸庭不由微微一笑,然后提点道:“记住,银子送到千户所去,送错了地方可是要掉脑袋的!” 肖益海点了点头,郑重道:“大人放心,在下不会走错地方!” 将茶壶揽到自己面前,陈啸庭此时问道:“肖掌柜表态了,你们都什么意见?” “我们没意见……” 被陈啸庭看到的人,此时纷纷服软,肖益海这杆旗倒了,他们也就成了一盘散沙。 在众人喧闹之中,陈啸庭陡然提高声音,语气凌厉道:“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赶紧回去,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做自己该做的事!” “是是是……”商人们连连点头,就像是驯服的哈巴狗一样。 即便这么做不挣钱,乃至于可能会亏本,但此时他们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在陈啸庭冰冷的目光中,这些人纷纷起身告辞。 此时这里于他们而言就像是鬼门关,自然一个个都想逃离。 驯服这些商人,对陈啸庭来说并不困难,因为他现在已经把事做成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陈啸庭便对身侧的刘大疤子道:“这些人狡诈,你也找人盯着他们去,若有偷奸耍滑的直接来告诉我!” 听得这话刘大疤子大喜,他看到了自己报仇的机会,只要他在陈啸庭面前说点儿坏话。 但随即却听陈啸庭道:“若是你也说假话,本官要你脑袋!” 这下刘大疤子便不敢胡来了,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当刘大疤子离开之后,陈啸庭喝下了最后一口茶,然后才起身离开。 茶社的周掌柜一路想送,生怕有一点怠慢了陈啸庭,至于收茶钱他更是想都没想过。 而另一边,一众粮商人们离开茶楼后,他们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相较于方才,他们中少了一位杨嘉敏,所以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气氛在蔓延。 肖益海是走在最前面的,而其他一些粮商都还跟着他,总想着肖益海带他们做些什么。 “肖兄,咱们真的要将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拱手相送?”有人此时问道。 肖益海冷着脸道:“不拿银子出来,人家就要拿你命了!” 所谓民不与官斗,此时对这话肖益海认识更深。 于是他说道:“各自回家仔细做事,不要再让人抓到不是,否则只会害了自己,连累到家人。” 已经决定接受陈啸庭条件,肖益海立马转变立场,开始劝说其他同行,这样做只是想让风波尽快过去。 但在这时,方才被陈啸庭呵斥出去的严积祥,正在巷子拐角处看着肖益海,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怒火。 “肖益海,你个王八蛋……” 巷子里传来一声大骂,让走在巷子里的众粮商停下交谈,目光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严掌柜……”有粮商出言道。 但随即便有人道:“什么严掌柜,你没听陈大人说,卢阳城内的严家已经垮了!” 这两人的话引起众人回想,而此时严积祥也满脸怒火,来到了肖益海面前。 “姓肖的,你敢耍我!”严积祥指着肖益海道。 明明他们约定好了今天不来,但肖益海却放了他鸽子,弄得今天他下不来台,大大失了颜面。 可怜的严积祥还不知道,就因为他这次迟到,卢阳城内两大粮商之一的严家,将不复存在了。 “严掌柜,我怎么耍你了?”肖益海微微笑道。 如果是这次事件唯一的收获,对肖益海来说就是严家被他玩死,以后粮商中他肖家一家独大了。 见肖益海一副无所谓态度,严积祥的怒火一下被点燃,撸起袖子就往肖益海冲去。 肖益海连连后退,他可不屑于与严积祥纠缠。 而此时,旁观此事的商人们则纷纷向前,将想要打人的严积祥给拦住。 “你们做什么?敢拦我?”严积祥大怒道。 他严家在粮商中一直都是领头羊的存在,现在这边杂鱼也敢来拦他? 但严积祥的呵斥并不管用,不但是他口中的杂鱼来拦他,就连以往与他关系亲厚的几人,此时也挡在了他与肖益海之间。 这时便有人道:“严掌柜,肖掌柜可没惹到你,你别在此地胡搅蛮缠!” “你要再胡来,我们可要报官了!”又有人说道。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严积祥如今失势,被他打压过的人自然要上来踩他两脚。 此时的严积祥很是惶恐,因为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变了,这种陌生与被孤立让他感到恐惧。 “你们……你们……”严积祥本想骂人,但却找不到话说。 此时肖益海理了理衣袖,然后才上前道:“严掌柜,我劝你赶紧回家去,想吃点儿什么就吃,想喝什么就喝……” “否则,以后可再没有机会了!”肖益海和煦笑道,丝毫不因为自己害了人感到愧疚。 这时其他人也讥笑道:“没错,赶紧回你家去,哪怕多住一个半天也好!” “为什么?”严积祥怒声问道。 便听一粮商道:“因为你今天迟到,你要被抄家了!” 抄家?听到这连两个字,严积祥顿觉天旋地转,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334章 沈府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走在沈岳府内廊道间,周文柱沉声问道。 陈啸庭跟在身后,满是恭谨答道:“回大人话,差不多办妥了!” “抄家的几个商户的财物,已经上交到千户所,只是他们的粮食暂时堆积在各自仓库,没有多余的地方搁置!” 周文柱点了点头,事情办妥了就好,反正他已经看到了物价下调,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你没继续继续查吧?”周文柱突然问道。 陈啸庭一愣后,才道:“属下并未擅动!” 其实只要稍稍一想,陈啸庭便知道粮食涨价幕后有推手,否则如果仅凭几个粮商,怎么可能闹得物价飞涨。 粮商们虽把持着卢阳城内粮商销售,但他们的体量相对较小,不可能搅动如此大的风云。 这时周文柱道:“你没有乱动是对的,虽然咱们锦衣卫不怕那些魑魅魍魉,但也没必要太把人得罪!” 听了这一番话,陈啸庭便能猜到,周文柱是知道所谓的推手是谁。 果然,便听周文柱接着说道:“要动那一些人,至少得千户大人点头!”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继续往沈府深处走去。 但他们却不知道,当他们经过后院某处花园时,某处阁楼上正有一个倩影注视着。 “小姐,听府里老张说,这两天城里物价降了下来,就是这两个人办成的!” 说道这里,婢女一脸嫌弃道:“也不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弄得家破人亡!” 锦衣卫的做事风格,全天下谁不知道?谁都能想到他们出手带来的血雨腥风。 沈怡从窗边离开,面色平静道:“云儿,你难道忘了这里是谁府上,说锦衣卫的坏话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云儿立马笑嘻嘻道:“这里只有小姐在,只要小姐不往外说,谁会知道!” 婢女从小就和自己长大,凭借机灵在京城还帮了沈怡不少忙,所以呻吟拿她没办法。 然后沈怡便道:“虽然锦衣卫手段凌厉,可这次他们收拾的本就是恶人,又有什么不应该?” “再说了,他们收拾掉那些奸商后,不知道还会救多数人!” 说到这里,沈怡不由叹息道:“可惜很多人目光前段,就如云儿你一般啊!” 被比作目光浅短,云儿并不觉得生气,因为在她心里小姐就是最厉害的,小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小姐,咱们摘果子去吧,夫人最喜欢吃你的摘的果子了!”云儿岔开话题道。 说道自己母亲,沈怡嘴角不由浮现浅笑。 在离开京城之后,她们母女才真正换了个活法,才不不需要看人脸色生活,更没人刻意刁难。 “好,咱们摘果子去!”沈岳笑着道。 这便主仆二人欣然出门,陈啸庭和周文柱一道,也来到了沈岳的书房内。 “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便道:“起来说话!” 自从沈岳升千户之后,陈啸庭来他府上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不是因为关系变得生分,而是因为需要做事的机会少了,自然到府的机会变少。 “粮商的事情本官都知道了,你们做的不错!”沈岳平静道。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小事,若是锦衣卫连几个商人都压不下去,那就配不上那份威名。 周文柱便道:“都是区区商户,自然不值一提!” 陈啸庭没有答话的必要,所以他没有开口。 但沈岳却问他道:“抄家搜的那些粮食都在那里?” “回大人话,粮食暂时封存在商户们库房里,卑职暂时不知该如何处置!”陈啸庭恭谨道。 沈岳则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些粮食送到常平仓去吧!” 送到常平仓去,这确实是最妥当的做法,但要和相关衙门联系好才行。 但陈啸庭相信,既然沈岳在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联系好了。 随即,便听沈岳说道:“雍西转运使衙门,听说这批粮食找到了本官,打算用全部买下!” 转运使衙门管理着常平仓,他们收粮食自然是要往仓里放。 正当陈啸庭想着这些,沈岳便提醒道:“把粮食押送到常平仓,就由啸庭你负责,一定不要出岔子!” 陈啸庭把此事应了下来,这件事情也就终结,没人再提幕后存在的那些推手。 就当陈啸庭以为汇报完毕可以离开时,沈岳却发问道:“最近白莲教反贼,你们查得可有眉目了?” 对沈岳来说,将雍西境界的白莲教反贼肃清,这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锦衣卫护卫的是皇权,白莲教这些反贼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打击他们才是沈岳获得政绩的最好途径。 听到这个问题,陈啸庭便看向了一旁的周文柱。 白莲教反贼一向难寻觅,虽然周文柱已经想尽了法子,但想抓到蛛丝马迹谈何容易。 “大人,虽然咱们抓了不少白莲教反贼,其中还有些在其中地位较高的,但咱们却难撬开他们的嘴……” 说道这里,周文柱很是慎重道:“虽然卑职极力查找,但到现在并无收获!” 沈岳目光变得凌厉,然后道:“那本官离开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刘世安耍手段去了?” 这话可谓诛心之言,周文柱立马告罪道:“卑职无能,还请大人恕罪!” 至于沈岳说他和刘世安玩手段,周文柱绝不会承认,那样谁都下不来台。 沈岳敲打周文柱,其实并不出陈啸庭预料,而且他猜测刘世安肯定也经历过这情形。 沈岳一心想着杀回京城去,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一个强力的团队,帮助他立下更大功劳。 周文柱和刘世安有竞争,沈岳对此乐见其成,但他必须要把控其中的度,让这种竞争保持良性状态。 “心思要多用在差事上,想要升官发财,还得用功绩铺路,你明白吗?”沈岳沉声道。 周文柱连连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竭力查找白莲教反贼踪迹,绝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沈岳这才点头,昨天他也和刘世安说过同样的话,如今看来周文柱和刘世安回答都是一样的。 “本官只看结果!”沈岳平静道。 陈啸庭知道,从最近的工作重心,确实要落到白莲教反贼上面了。 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装装样子总是要做的,这就是领导意志的体现。 当然对陈啸庭来说,他目前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将扣押的粮食全送到常平仓去。 第335章 常平仓 永治十七年五月初一,卢阳城西北角。 这里是一处占地极大的仓库,它的名字叫做常平仓,主要承担雍西境内多数驻军的粮草供应,所以这里储存了大量粮食。 一排排仓库整齐划一列在阳光下,常平仓的清晨并不静谧,里面时不时传来人的吆喝声。 常平仓储存的粮食关系重大,所以这里是雍西境内警戒最严格的地方之一,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防火方面,护城河的水直接引到了这里;防盗方面,卢阳城内的一部分驻军守在这里,警戒绝对森严。 即便是陈啸庭,有锦衣卫的身份在这里通行,也足足过了五道关卡后,才进了常平仓的大门内。 今天他是带着粮食来的,抄家抄出了一千多石粮食,全被沈岳低价处理给了转运使衙门。 带着车队走进常平仓大门,陈啸庭以为里面会很安静,但却见到了十几辆马车正在装车装车,一片热闹景象。 正当陈啸庭心中讶异,对面却来了位七品文官,身后还跟着三名文吏。 “诸位是来送粮食的?”孙耀林开口问道,他是常平仓的七品计丞。 陈啸庭点了点头,答道:“奉沈千户的命令,送粮食到常平仓,一共一千一百五十六石,请点收!” 孙耀林如今三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所以很是干练的让人手进行点收。 两人各自手下都忙去,原本陈啸庭以为自己该那凉快那待着去,却没想到孙耀林主动对他说了声辛苦。 文官和锦衣卫天然对立,能听到这三个字绝对不容易,这也让陈啸庭起了和孙耀林聊聊的心思。 简单一番客气之后,陈啸庭指着不远处正在装车的人道:“孙大人,这些把粮食装车,是要往那里送?” 孙耀林答道:“各处卫所虽产军粮,但大多只能自给一半,剩下都都要常平仓这边补缺!” “所以这些粮食上车了就是军粮,会送到各个卫所去,这情形三天两头就有发生!” 说到这里,孙耀林便笑道:“现在还算好的,要是真打起仗来,这里多少车队只会更多!” 常平仓有两大职能,应对灾荒和供应军粮,有人往外送粮很正常。 但他接着问道:“这些粮食都是出了城去,应该有专人互送吧?” 孙耀林道:“当然,粮商是送到哪里去的,便会有那个卫所派人护送,一般来说一天内都能送达!”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问道:“一天内送达?雍西这么大,怕是不太可能吧!” 孙耀林哈哈一笑,然后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雍西各府也有我们的仓库,需要时都可以调运!” “只不过,我们现在站着的这里,是最大的一处仓库罢了,但它可不是唯一一座!” 孙耀林这样解释陈啸庭便懂了,实际上他对这方面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常平仓虽然是重要衙门,但同样也是个清水衙门,在权力五台上他们并不起眼。 于是此时,陈啸庭又问道:“既然有这么多仓库,不知道这里存了多少粮食,各地的库房又存了多少粮食?” 这问题让孙耀林愣住,几秒后他才笑道:“陈总旗,你这问得可真够刁钻!” 随即他敛去笑容,然后道:“可惜我却不能告诉你,这是转运使衙门的规定,除非巡抚大人来问!” 常平仓内的存粮关乎军情,肯定不能随意透露出去,所以陈啸庭也表示理解。 但紧接着孙耀林又道:“而且,具体雍西各常平仓有多少粮食,本官也不清楚!” 这话就让陈啸庭感到不解了,作为常平仓的计丞,又怎会不清楚粮食多少。 看他疑惑的眼神,便听孙耀林解释道:“本官上任此处还没几天,即便想告诉你具体数目,确也有心无力!” 孙耀林是新上任的,这倒让陈啸庭没有想到。 两人之间这番谈话,大大拉进了互相距离,让陈啸庭不由得主动问道:“孙大人,锦衣卫素来在官员中声名狼藉,身为官员不耻……” “为何你却无此成见,愿意和为你这些大老粗攀谈?” 这个问题很敏感,孙耀林的回答要么得罪文官集团,要么就会得罪锦衣卫。 但孙耀林想都没想,便道:“不耻于锦衣卫的官员们,大都是些贪官污吏,锦衣卫收拾的是这帮人,他们自然要骂!” 说道此处,孙耀林掸了掸衣袖道:“这些人是败类,锦衣卫收拾他们正好为国为民除害,我为何要恨你买了?” 这番话从一个文官嘴巴里说出来,让陈啸庭有别样的新鲜感。 现在孙耀林在他心中的印象,绝对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而且还是那种懂得变通的好官。 这样的人一旦有机遇,绝对会一飞冲天,皇帝身边差的就是这样的人。 撇开这些不谈,对这种心怀百姓国家的人,陈啸庭心里也很敬重。 于是他道:“孙大人能抛开成见,一心为国,在下佩服!” 被陈啸庭这么一夸,孙耀林则笑道:“陈总旗你和别人也不一样!” 难道我是创业者被看出来了?陈啸庭心中嘀咕。 然后他便问道:“那里不一样?” 孙耀林便道:“别的人锦衣卫,那里会和我聊这么多?” 陈啸庭不由一怔,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他们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不同。 如果不是站在不同立场,恐怕两人会立即结为朋友,但现在这种条件短时间是不可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陈啸庭带来的粮食全部清点无误,而另一边装车的粮食也全部完成。 “孙大人,就此别过了!”陈啸庭拱手告辞道。 “慢走!”孙耀林也回礼道。 陈啸庭带人离开后,孙耀林才喃喃道:“看来得赶紧熟悉账册,将各个常平仓的账都清一遍才行!” “毕竟成了常平仓的计丞,总得知道仓库里装了多少粮食!” 其实要做到这一步,对孙耀林来书并不简单,因为他得将雍西境内所以仓库的账本都对一遍。 仓库隔三差五都有出入,账册一定凌乱无比,所以接下来孙耀林有得忙了。 心怀忠义的他,一直以清官好官来要求自己,所以做这些都是他的本职。 第336章 一直告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孤儿参军再殉国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便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337章 曹允淳 雍西镇守太监行辕,在黄庭离开这里后,这是沈岳第二次到这里来。 上一次来,还是新人镇守太监曹允淳上任的时候,但今天沈岳又被请了过来。 虽然难得过来一次,但沈岳却没备上礼物,因为曹允淳和黄庭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的镇守太监而已。 当然这里的普通只是相对来说,严格意义来讲曹允淳作为镇守太监,还是要压过沈岳一头。 沈岳今天带着周文柱一道来的,而陈啸庭则担起了护卫之职,但他只能到镇守太监行辕之外。 沈岳和周文柱一道进了行辕内,却见曹允淳已经等候在里面。 “沈千户,好久不见啊!”曹允淳笑着道。 当一个太监对你笑的时候,你就该小心了,沈岳如此告诫自己道。 随后他便问道:“不知公公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曹允淳便道:“咱们进去说!” 于是他们三人一道进了屋内,落座后便有婢女上茶,一切都如程序般设定好并执行着。 “曹公公,你这茶不错,不知是哪里来的?”沈岳放下茶杯后道。 曹允淳则道:“昨天咱家去按察使府上得来的,他们文官那边好东西可不少,会享受!” 没听出什么门道来,沈岳便接话道:“大人所言极是,文官们会做官更会做人!” 但曹允淳却敛去笑容,对沈岳道:“但在按察使府上,咱家还听了出奇闻,不知沈大人知否?” 这天下称得上奇闻的事很多,沈岳怎么可能全部知晓,于是他就这么盯着曹允淳,等待着他说话。 曹允淳便道:“当时咱家在按察使府内见到了一位妇人,自称是雍西常平仓的计丞之妻,她是来告状的!” 沈岳不动声色,说道:“告状?告什么状?” 曹允淳悠然道:“她的丈夫死了,她觉得是常平仓内有人害了她丈夫,所以求按察使何大人给他主持公道!” 常平仓的计丞?这让沈岳一下想到了许多。 随即他便问道:“那何大人是否接下此事?” 曹允淳不由呵呵一笑,然后道:“他如果接下此事,咱家也不会找上你了!” 其实也很正常,孙杨氏才和按察使何大人妻子攀上关系,人家怎么可能为她死去的丈夫展开调查。 首先一个这样做很麻烦,其次还很得罪人,最关键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既然常平仓和转运使衙都报的是意外,那么还不入顺水推舟,就说他是意外得了。 此时沈岳听了这话,心里便泛起嘀咕来,于是问道:“不知公公的意思是?” 这时曹允淳也不分废话,直接道:“当时咱家见那妇人可怜,于是便决定管下此事,所以今天就找沈大人你帮忙了!” 你自己多管闲事,却要让我来帮忙……沈岳心中暗骂。 而且曹允淳一个阉人,有个屁的同情心,他管下此事八成另有企图。 于是沈岳便道:“曹公公,也不是在下不给你面子,只是如今千户所正全力搜寻白莲教反贼,确实抽调不出人手!” 不管曹允淳打的什么算盘,沈岳都不想去参与,毕竟他头疼的事已经够多了。 沈岳表示拒绝,但曹允淳却一点都不慌。 只听他慢悠悠道:“沈大人,皇上派奴婢来雍西时,便告诫我说有事情可找沈大人你帮忙,难道是皇上看错你了?” 说道这里,曹允淳一声叹息道:“亏我前两天还上密折,把沈大人你一顿夸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曹允淳这两段话可大有深意首先拿皇帝来压沈岳,想要以此逼沈岳就范。 而他的第二句话,关键不在于他在折子中对沈岳的夸奖,而在于他黄庭是有资格上密折。 这种直达天听的手段是沈岳不具备的,所以在曹允淳面前他还是矮一截,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是否还要拒绝曹允淳?沈岳不得不慎重考虑。 方才曹允淳说他在密折中为自己说了好话,同样他也是在说可以在里面写沈岳的坏话,所以沈岳不能违背他。 虽然再次别一个太监吃得死死,但沈岳并不感觉到丢人,因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在东厂厂公面前,依然地位矮一截。 于是,沈岳只能点头道:“既然公公看得起沈某,那此事便交给我就是,但是……” 沈岳一番难言之隐的样子,曹允淳便问道:“沈大人有话尽管说!” 沈岳便道:“手下人能力有限,沈某无法保证一定能查出结果爱来,到时候还请公公不要怪罪!” 这时曹允淳变得很好说话,当即便道:“只要你们努力去做,成不成便交给天意了!” 沈岳不由默然,他发现新来的这位更让他看不透,所以他得好好想想对方的意图。 又是一番无趣的谈话后,陈啸庭便提出了告辞,曹允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出了镇守太监行辕大门,一直没说话的周文柱终于开口道:“大人,你说这位曹公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周文柱走下前面,缓缓开口道:“此人看不透,但很明显接下来他要搞的是大事!” 说到这里,沈岳面色凝重道:“要知道,常平仓是转运使衙门管的,这里面牵涉了多少人和事,这里面的官员突然死了,肯定非比寻常……你明白吗?” 这一点周文柱当然明白,所但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事和曹允淳有个屁关系。 于是周文柱问道:“那么大人,曹公公究竟想干嘛?” 沈岳停下脚步,然后叹息道:“这位曹公公是要立威,刚好常平仓就撞了上来,他自然要主动出手管管!” 听了这话,周文柱不由在心中感叹,锦衣卫是又要被人当刀用了。 但这些话周文柱也只能在心里想,如今沈岳掌握千户所一切,自然最不想听自己被利用的事实。 也就在这时,沈岳对周文柱道:“前些天你们才将抄来的粮食送进了常平仓,你们对里面里的情形相对熟悉,所以这事便交给你吧!” 听到这里沈岳嘴角一歪,当场就想要拒绝,但他随即又压下了这股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沈岳器重的缘故,旁人想要还没机会呢! 于是周文柱便道:“大人放心,卑职会尽力的!” 反正下面多的是人做事,所以周文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太累,所以他答应得很干脆。 而在这时,陈啸庭也带着人迎了上来,他本人负责领导们的安危。 “大人,咱们回去?”陈啸庭问道。 沈岳便道:“回去,回去了周百户有事和你说!” 此时周文柱一脸苦笑,让陈啸庭有些摸不着头脑,暗道老家伙又在憋什么坏。 第338章 锦衣卫来了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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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武扬城外的草原之上,士卒尽皆排列站好,就等着门楼上的大人物们宣读军令。 只不过,此时负责宣令的,并非是众人预料中的张显,而是平日里大家视为弱书生的周彦。 对此,作为当事人的张显,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对张显来说,整个军队都是武扬君的,他既没有必要,更没有能力反对武扬君的意志。 而这也就导致到了此时,张显还不清楚军令里到底什么内容,虽然他有猜测军队可能是要动了。 “武扬君军令……” 门楼上,传来周彦高亢的声音,想必军令内容是让人振奋的。 虽然已经有了揣测,可当下面士卒真正听到,这是魏无忌下达的军令时,他们内心依旧激动无比。 将近一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收到魏无忌的召令,这让他们一下都回想起,当初自己等人纵横沙场的情形。 门楼上,周彦继续念道:“着骑都尉张显,节制轻重骑兵,入关听用!” 这句话,其他人听着还没什么,但在张显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原本张显还以为,自己之前的某些行为失了主君信任,但此时的任命却让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公子将最重要的军事大权都托付给了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乃至于此时,在周彦将军令交到张显手上的时候,他都激动的不知如何自处。 “张大人,还不接令?”周彦笑着提醒道。 张显这才连忙整理好仪容,然后下拜于地道:“属下接令,定不负公子重托!” 随后,在胡汉三严庆几人稍显不自在的目光下,张显接过了那象征着信任的军令。 紧接着张显便站起身来,对着周彦微微一拜,后者随之回礼。 怎么说呢,两人这段时间的配合还算融洽,这一拜就算了感谢对方了。 可张显此时也知道,要想承担手里军令上的重任,自己还得和另外几人接洽好,而恰恰这几人也是最为桀骜的。 作为武扬君手下军队嫡系中的嫡系,胡汉三几人所带领的重装骑兵,可以说是眼高于天的存在。 这些人在战场上从败绩,使得这些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有了公子的军令,能勉强将这些人亚服,可要真正让这些人令行禁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慢慢走向胡汉三几人,张显面露微笑道:“几位,日后可就得互相帮扶了!” 没等胡汉三几人说话,张显便继续道:“公子不弃,任我为行军总管,诚惶诚恐……若是坏了公子大事,在下百死莫赎,几位想必也内心难安!” 虽然张显的话有些委婉,可这种方式来压这几人,效果无疑好上了许多。 是啊!这可是公子交代的大事,哪怕弟兄们再是不服张显,也得以大局为重才是。 几人中大都是胡汉三来说话的,此时边听他道:“张大人放心,我等承公子大恩,岂敢有怠慢之心!” “此去关内必是抗击胡人,国仇家恨……我等分得清!” 对胡汉三等人来说,此去关内还不只是奉武扬君军令,更是去驱逐胡虏解救家乡父老于水火的。 想到这些之后,他们便并不会去和张显为难,毕竟没人会和自己过意不去。 当然了,这件事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这是魏无忌的命令,胡汉三等人无法违背的。 安抚好这几人之后,便见张显转过身去,而后对下方士卒训话道:“诸位兄弟,公子有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是时候……让胡人为自己的轻慢和猖狂付出代价了!” 下面士卒顿时一片火热,他们的战意已积蓄已久,此时正是宣泄的时候。 ………… 也就是在这次类似于誓师大会的宣令结束后,整个武扬城内外便动了起来。 除了六千步卒之外,已经装备铁甲铁兵器的一万骑兵们,带上五天干粮后便离开了武扬。 在张显的安排下,他们几乎是没有掩饰的,便向东南方向的草原赶去。 这片草原如今已处于东胡人控制之下,但当发现魏军大队骑兵后,这帮东胡人却没有立即派兵前来阻止。 虽然上次和武扬驻军一战大胜,可东胡王可不是傻子,能把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的魏军铁军,怎么可能如同纸糊的一样。 更何况,当初瞿于单于下令阻击这支军队时,东胡便派有军队参加,他们是很清楚这支魏军的实力的。 所以,当看见这帮人大摇大摆出现在草原上时,那些当初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万骑长们,则纷纷劝阻东胡王不要轻举妄动。 魏国人这是要玩真格的了……东胡权贵皆是如此想到。 而之所以东胡王听从了手下人的建议而不出兵,却也绝非仅仅惧于魏军兵威。 对东胡王来说,放这支魏军入关去和匈奴人斗,对东胡族来说好处无疑更大。 所以,就这么顺利的,出乎张显等人预料的,他们就这么通过了草原,来到了海平关外。 虽然如今匈奴作乱关内,可却未将整个岭北长城占领,海平关便是还由魏军控制的关卡之一。 但这些魏军也只能据守而已,他们一个校尉部不足千人的兵力,想要出击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也就是到了这里,原本在外面畅通无阻的行程,在这里却遇到了麻烦。 在看见外面浩浩荡荡开来的大军后,这帮城关上的魏军士卒们,却不敢开门放行。 前面斥候队伍喊破了嗓子,人家就是不给开门,逼得张显这些领兵大将不得不出面协调。 “城上校尉,我等奉命带兵入关抗击匈奴,还请开门放行!”张显在城楼下驻马喊到。 他的态度可以说很平和了,甚至他都未将魏无忌的名号报出来,因为他恰好知道此地的驻防校尉,是世族一系的人。 可能是张显这位够分量的人出来了,城楼上才首次传来回应的声音道:“将军恕罪,我家大人说了,如今胡虏猖獗,轻易不敢开关啊!” 此时城楼上,说完这话的那名军侯,很是不满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眼下正需精诚合作之际,里面哪位却拒不开门,简直可恶至极,可军法森严,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这时,久久没等到消息的胡汉三等人可就不乐意了,他们哪能受得了这等鸟气。 这时,只听胡汉三打马上前,冲着门楼上便骂道:“我等奉武扬君之令入关抗敌,尔等还不开关……莫非想违抗军令?” 第341章 查账 永治十七年五月初十,雍西转运使衙门。 今天陈啸庭又来到了这里,其目的只有一个,检查转运使衙门的账册。 既然孙耀林是死在这账册上,陈啸庭就要亲自看看,账册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而那些秘密在账册里的人,必然就是杀害孙耀林的凶手,到时候东厂交代的案子也就破了。 “不知道陈大人此来,所谓何事?”高颜扬仍旧平静道。 陈啸庭此时便道:“高大人不要紧张,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高颜扬不由嘴角一抽,然后道:“陈大人,高某可没有紧张!” 玩笑开过之后,陈啸庭便朗声道:“高大人,今天我是来查账的!” 高颜扬眉头一挑,问道:“陈大人要查什么账?” 转运使衙门的账很多,随后高颜扬便把各种账都列了出来,听得陈啸庭都目不暇接。 然后他便说道:“这些账册却都给我送来,本官要一一查看!” 陈啸庭的意思高颜扬只能照办,然后他便命人将所有账册都搬了过来。 看着桌子上两摞足有一米高的账册,陈啸庭看得脑袋都大了,这特么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却听高颜扬道:“陈大人,这是转运使衙门近两年账册,要是不够我们还有!” 说到这里,高颜扬一脸谄媚道:“原本外人是不能看这些账的,但既然是陈大人你要看,我们一定配合你!” 高颜扬的话听得陈啸庭想打人,然后道:“高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该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听到陈啸庭逐客令,高颜扬很是识趣的离开了房间内,然后陈啸庭便将门给关上了。 随即他坐到椅子上,然后拿起一本账就看了起来,这是一本记录衙门里请零工花销的册子。 里面的内容很是琐碎,陈啸庭强忍着难受看了一小半,然后就将册子扔到了桌子上。 “这特么还只是记录零工的,金额不大就如此复杂,要是其他的怕更难!”陈啸庭不爽道。 得想一个办法,让专业的人来做这些事,陈啸庭这种门外汉还是一边站着的好。 说来也是惭愧,陈啸庭以往看那些小说,穿越主角在查账上面都很有一套,往往还能发明新的记账方式,然后在大佬面漆亮眼。 可陈啸庭看到这些账册,他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他觉得头疼。 “来人,去告诉梁洪和刘大疤子,让他们马上给我找二十个账房先生过来!” 陈啸庭的话里面就有人去执行,而他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而那账册他碰都不会碰。 所谓劳心者治人,手下既然有这些资源,陈啸庭当让要用他们来解决问题。 当收到传讯后,梁洪和刘大疤子都不敢怠慢,立即便在各自地盘上找人,然后给陈啸庭送过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二十名账房先生被带到了陈啸庭面前,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干嘛。 坐在上首,陈啸庭便开口道:“叫你们来只要一件事,那就是把这些账册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看着陈啸庭面前山一样的账册,二十名账房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得多费脑子。 为了让这些人做事更加尽心,陈啸庭便道:“今日大家过来做事也辛苦,每人可领五两辛苦钱!” 说道这里,陈啸庭接着又道:“若是那位能从里面发现问题,那本官更不会吝惜赏赐,诸位可以做事了!” 有问题用钱解决了,当说完这番话后,陈啸庭便感觉到这些人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 这些人各自找了位置,取了一摞便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始一页页翻看着。 陈啸庭游离在这些人之间,便发现这些专业账房的速度比他快多了,而且还在准备好的白纸上记录着什么。 这让陈啸庭很是满意,就等待着接下来的发现。 他倒是满意了,但得知消息的高颜扬就炸了,当即带着衙门官员找了过来。 陈啸庭没让他们进房间,而是外面堵住了这些人。 “陈大人,方才本官已经对你说过,这些账册是内部文书,不能让外人查看!”高颜扬一副质问语气道。 但陈啸庭对此不以为意,他现在可不怕得罪高颜扬,应该是高颜扬怕他才对。 所以陈啸庭也冷着脸道:“高大人,锦衣卫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教,怎么……高大人你心虚了?” 这话让高颜扬差点儿把自己气死,什么叫自己心虚了,陈啸庭这是当着转运使衙门所有官员的面给他难堪。 于是高颜扬冷声道:“陈大人,账册若是泄密引起祸事,到时候你可担待不起!” 说完这话,高颜扬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众官员也都跟着离开。 “还想让我屈服?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陈啸庭冷声道。 但他进了房内后,还是叮嘱所有人,让他们出去后不要泄露账册里的秘密。 时间逐渐过去,直到太阳西斜陈啸庭才让所有人收工。 在这期间,账房们都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问题,但都是一些关乎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小事。 没错,在转运使衙门如此体量下,几十上百两银子还真不算什么。 叮嘱这些人明天还要来后,陈啸庭便将银子发了下去,让他们各自离开了。 此时牧长歌上前道:“大人,咱们也该回去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留下人将这处房间守住后,他便离开了转运使衙门。 这件事看样子还要查很久,所以陈啸庭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当然他现在只想着回去。 虽然工作要干,但陪伴家人也是陈啸庭要做的事,毕竟家里还有萱儿在等着他。 想到此处,陈啸庭便对牧长歌道:“行了,你也别为这事心忧,也回去陪陪自己家里人吧!” 牧长歌却没想到陈啸庭说这话,实际上他很少见到上司温情的一面。 “卑职明白,大人也早些回去吧!”牧长歌恭谨道。 当牧长歌离开后,陈啸庭也径直往家走去,虽然那房子还是租的,但只有有家人那里就是他的家。 第342章 一封信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各位书友大家好,作者会在稍后进行更正,大家可以放心订阅!请大家支持一下可怜的作者,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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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庭面带微笑,两步走到高颜扬面前后,帮他扶正官帽道:“那自然是最好的!” “朱新春我带走,你没意见吧?” 高颜扬面色如常,答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朱大人若是清白的,去那里都不怕!” “此时本官也会上报李大人,请他尽快回卢阳来主持公务,到时候也能更好配合陈大人调查!” 和锦衣卫讲身正不怕影子斜,陈啸庭对高颜扬认识再度转变,作为一个体系的文官他不该稍稍保一下朱新春吗? 再有一个,高颜扬这番话如此支持工作,也让陈啸庭有种不真实感。 要么真是朱新春大公无私,要么就是他别有用心,转运使衙门里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转运使李文志,本官也早想见他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随即他转身对刘建平道:“你留在这里看着,让他们继续查账,本官便去亲自审一审这个朱新春!” 言罢,陈啸庭也不理会一旁的高颜扬,便直接带人离开了。 朱新春被控制后,校尉们便将他带进了千户所大狱,这里是所有文官的噩梦。 千户所大狱归掌刑百户管,所以当陈啸庭回衙后,便要先见掌刑百户刘思勤。 公堂之上,陈啸庭很是恭谨对刘思勤道:“见过刘大人!” 陈啸庭是沈岳心腹爱将,所以他没有行单膝跪礼,刘思勤也不会指摘什么。 “陈总旗,今天你送来这个官儿,打算要问些什么?”刘思勤直接问道。 陈啸庭则恭谨道:“百户大人,此人牵涉千户大人亲自督办的案子,卑职想要亲自审问!” 其实孙耀林之死是交给周文柱负责,如今由陈啸庭主办而已,说是沈岳亲自督办完全是拉虎皮做大旗。 但刘思勤不会纠集这些,只听他道:“小事而已,你直接去问就是!” 对陈啸庭,刘思勤还是有几分忌惮,毕竟韩彧就是死在他手里。 虽说是奉沈岳的意思行事,但毕竟当时陈啸庭只是一个小旗官,却敢对堂堂副千户动手。 这样的人物,由不得刘思勤不小心,所以对他刘思勤直接开红灯。 刘思勤愿意给面子,陈啸庭便道:“多谢大人!” 然后陈啸庭便告辞离开,他要突击询问朱新春,只有如此才能加办案速度。 淡然而已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突击询问没有结果,不能推动案件进行。 掌刑百户所主要有两大职责,其一是对锦衣卫内部人员考核赏罚,比如之前岳安百户所那几人就看押在此。 其二便是对一些重要人犯的监管,主要是犯了法的官员,这也是锦衣卫声名最响的业务。 通过地道进了大狱之后,里面的条件还算不错,至少比广德那处大狱好得多。 之所以这样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条件确实好一些,毕竟千户所衙门比百户所要好得多。 其二是这里关押的人素质要高一些,大多是被革职的官员,他们即便坐牢也很讲究。 其实除了陈啸庭,千户所内其他人也在做事,所以每一两个月总会有人关进来。 所以这里的牢房入住率并不低,刚刚进来的转运使主事朱新春,又将入住率提高了一点点。 踏进大牢通道,陈啸庭并未听到惨叫声,反而时不时有诗句被吟诵出来。 但这时陈啸庭可没工夫赏鉴,他直接来到了关押朱新春的地方,此时朱新春已经被五花大绑。 看见陈啸庭进来,里面做事的校尉们纷纷围了过来,恭谨行礼道:“参见大人!” 虽然这些校尉不在陈啸庭辖下,但谁不知道陈啸庭是千户大人面前的红人,此时自然得尽心巴结。 陈啸庭微微点头,然后对几名校尉道:“免礼!” 当这几人站直了身体后,陈啸庭便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审问?” 这可是表现的机会,其中一名校尉抢先答道:“大人,此人若是不招,先用鞭子抽他,再不招就用辣椒水……” 听到这里,陈啸庭微微有些皱眉,见此情形这名校尉便闭上了嘴。 但和他一样,其他几名校尉心中也是这样想法,所以陈啸庭如此他态度让他们觉得很不解。 随即,便听陈啸庭道:“这样做太麻烦了,按我说的来!” 众校尉洗耳恭听,被绑着的朱新春此时也认真听着,想要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遭受什么。 随即,便听陈啸庭道:“那刀子来砍手指,问一句不招就砍一只!” 一听这话,朱新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当即大喊道:“几位,你们有什么话就问,我全都实话实说!” 就这样简单? 几名校尉有些错愕,但随即对此表示理解,因为这办法确实够狠。 之所以他们没提出这办法,是因为他们权限不够,毕竟朱新春是穿着官服进来的,不是普通的盗匪。 于是陈啸庭走到朱新春面前,问道:“那我问你,孙耀林的死是怎么回事?” 孙耀林想都没想,便道:“我不知道,此事与我无关!” 于是陈啸庭不再理会朱新春,而是回头向身后道:“砍他一根手指!” 被陈啸庭盯着的那名校尉,此时便快步来到前方,按住朱新春的手指便往下砍去。 “不……不不……” 由于身体被死死绑着,任朱新春如何呼喊挣扎都无法摆脱,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左食指被砍下。 随着朱新春一声惨叫,一根指头掉落在了地上,场面很是血腥残酷。 而外面那些正在吟诗创作的人,听到里面惨叫后也没了心思,心中还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陈啸庭便吩咐道:“给他止血!” 失血过多会死人,陈啸庭可不想让朱新春这么快死。 掌刑百户里的校尉,在止血上面都有一套,陈啸庭吩咐后他们立马就行动起来。 没过一会儿朱新春的血便被止住,而此时他的惨叫声也停了下来,因为实在是叫不出声了。 今天绝对是朱新春最受苦的一天,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做官,否则也不会牵连进了此事。 所以此时,朱新春心里只要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这时,陈啸庭再度开口道:“朱大人,我在问你一遍,孙耀林是怎么死的?” 这下朱新春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立马回答道:“是高颜扬派人做的!” 第344章 新差事 是高颜扬派人做的。 朱新春回答得如此迅速,让陈啸庭有种不真实感。 于是他又问道:“你说是高颜扬做的,那他为何要害孙耀林?” 朱新春此时脑子转的飞快,当即便道:“高颜扬公器私用,贪赃枉法……孙耀林为人正直,高颜扬收买其无果,便将其视为眼中钉!” 这个理由貌似成立,但陈啸庭还是觉得太突然,于是他又问道:“你说高颜扬贪赃枉法,那你有没有贪赃枉法” 正当朱新春要回答,却听的陈啸庭冷声道:“说实话,否则你又得少一根手指头!” 这话听得朱新春心头一寒,便生不起说假话的胆量,于是答道:“我……也忘了先贤教诲!” 这是一种非常委婉的表达方式。 陈啸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追问道:“那你是否也是高颜扬的帮凶?” 贪污受贿这事能认,但谋害朝廷命官等同于造反,朱新春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于是朱新春道:“大人,此事和我全无干系,都是高颜扬自己派人做的!” 陈啸庭不由冷笑,然后问道:“既然和你全无关系,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话让的朱新春哑口无言,但随即他还是接话道:“陈大人,高颜扬和孙耀林的为人,您去查就可以得知,这绝对是他干的!” 这时陈啸庭没有说话,他在考虑是否采纳朱新春的供词。 一旦采纳,就意味着他要将高颜扬抓进来,这样一来牵扯面就广多了。 这事他要向上面汇报才行,此时的陈啸庭肩膀还不够硬,担不起如此重的干系。 “你们继续问话,让他说出高颜扬是如何害死孙耀林的,让他签字画押!”离开之前陈啸庭道。 虽然不确定是否要对高颜扬动手,但陈啸庭可以做先期准备,朱新春的供词可以先准备上。 离开了大狱后,陈啸庭先去找的上司周文柱,现在很多事情他不好越级上报。 但找到衙门时才得知,周文柱刚刚才被沈岳叫了过去,于是陈啸庭又得往千户大堂赶。 因为陈啸庭为沈岳看重,以往要进千户大堂的几道岗哨,此时直接对他放行。 所以陈啸庭一路走到千户大堂外面,对里面拜道:“卑职陈啸庭,有事禀报二位大人!” 此时沈岳正在对周文柱吩咐什么,见陈啸庭过来便停了下来,同时招手示意他进来。 进了大堂,陈啸庭便跪拜道:“禀告大人,孙耀林之死卑职已查出了些眉目,特来请二位大人决断!” 这时沈岳端起了茶杯,把问话的差事交给了周文柱,只听周文柱问道:“都查出了些什么?” 陈啸庭便道:“禀告大人,卑职去了常平仓的库房,在孙耀林出事的地方发现了被割断的绳子,便可以确定孙耀林死是人为!” “人后卑职去了孙府,又从孙府得知,孙耀林死前在检查常平仓的账,而且还对家人说过……账目有问题!” 听得这话,周文柱接着问道:“文官们贪钱只是寻常事,他们为此杀掉朝廷命官?” “排挤打压孙耀林的办法很多,他们有必要用杀人这种最笨的法子?” 周文柱连续两个质问,同时也让陈啸庭哑口无言,简单的两句话足以动摇他之前的成果。 这时,沈岳则开口道:“你继续说,还查到了什么?” 沈岳这话勉强算是替陈啸庭解围,于是他立刻收拾思绪,答道:“后面卑职到转运使衙门查账,并没有查出什么!” “但在当天夜里,便有官员往京城送信,在里面催促李文志回来主持局面!” “于是卑职便将此人捉拿,一番拷问后此人交代,说孙耀林的死是高颜扬派人做的!” 听到这里,只听沈岳缓缓道:“你抓的人叫什么名字?” 虽然疑惑沈岳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陈啸庭还是答道:“此人名叫朱新春!” 沈岳缓缓放下茶杯,然后便道:“那你可知道,这个朱新春和高颜扬历来不和,会不会是他诬陷?” 本来陈啸庭就对自己判断不太笃定,听了沈岳这番话后,他就更加难以坚持己见了。 “大人……” 陈啸庭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沈岳道:“行了,孙耀林的死你不用再查了!” “大人,此事已有眉目,查下去定能……” 陈啸庭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岳打断道:“咱们的调查已经影响乐转运使衙门运转,有不少卫所已经向东厂那边递了条子,这事你不要查了!” 转运使衙门管着整个雍西内卫所的粮草配置,他们运转不畅自然会影响下面卫所。 原本以为是自己调查迟迟无果,沈岳怀疑自己能力才起换人的心思,陈啸庭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么回事。 卫所们对调查有意见,能够影响到锦衣卫并不奇怪,毕竟军队是国家重器。 但陈啸庭还是问道:“敢问大人,谁将接替卑职继续查证?” 沈岳便道:“你来的正好,此事我刚刚才交代给了周百户,他将派总旗蔡洪继续调查,你还是关心自己的新差事吧!” 自己还有新差事?陈啸庭顿时愣了,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疯狂了些。 毕竟他方才还在大牢里审问,这才一会儿就要换新差事了。 陈啸庭便躬身道:“还请大人示下!” 沈岳此时便道:“你随本官去一趟凉州!” 去凉州?虽然凉州和雍西紧挨着,但却是陈啸庭从未去过的远方。 在陈啸庭疑惑的目光下,沈岳便道:“凉州千户是本官好友,如今他父亲六十大寿,请了本官过去喝酒……” “你负责沿途护卫!” 一听是这事,陈啸庭顿时放下心来,他还担忧自己在沈岳这里失宠,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负责沿途护卫,这可是最心腹的手下才能干的事,这也足以说明沈岳对陈啸庭的信任。 “卑职领命!”陈啸庭当即道。 比起查转运使衙门的费力不讨好,陈啸庭更喜欢新的这件差事,因为它不费力而且讨沈岳的好。 这时沈岳却道:“但孙耀林之死毕竟影响不好,东厂的意思是该查还是要查,所以你要和蔡洪交接清楚!” 陈啸庭当即便道:“卑职明白!” 负责沿途护卫,这可是最心腹的手下才能干的事,这也足以说明沈岳对陈啸庭的信任。 “卑职领命!”陈啸庭当即道。 比起查转运使衙门的费力不讨好,陈啸庭更喜欢新的这件差事,因为它不费力而且讨沈岳的好。 这时沈岳却道:“但孙耀林之死毕竟影响不好,东厂的意思是该查还是要查,所以你要和蔡洪交接清楚!” 陈啸庭当即便道:“卑职明白!” 第345章 喝酒 卢阳北城,一处偏于高档的酒楼内,三楼一处包厢已被包下。 蔡洪站在包厢窗边,正往街道上看着,一看就是在等人。 此时的他一身简单长袍,看起来就像个员外,但其眼神却透露出一股杀气。 “来了!”蔡洪念道,然后便下楼前去迎接。 陈啸庭此时也一身常服,当他踏进酒楼之后,便看见了下楼梯的蔡洪。 “陈老弟,你可算来了,老哥我等你好久了!”蔡洪迎接出来道。 陈啸庭也拱了拱手,然后道:“蔡兄,在下来迟了!” 蔡洪便道:“诶…老弟你公务繁忙,我都知道!” 就在他两人寒暄之际,酒楼老板赶忙迎了出来,陪着笑道:“二位大人,酒菜已经上好,二位请上楼吧!” 在卢阳城内开酒楼的,认得锦衣卫总旗一级的人物,那是他们的基本功。 想要在这城里发展,就离不得人家的照拂,否则再有背景也寸步难行。 “那好,咱们上去!”蔡洪说道。 陈啸庭则道:“蔡兄先请!” “陈老弟你先……” 两人这么让了一会儿后,才约定一起上了楼去。 果然当他二人进了保险之后,里面桌上已经上满了菜肴,旁边还摆着几坛子酒水。 陈啸庭初略一估计,这桌子菜至少二十两银子,蔡洪算是尽了心意的。 当然,虽然价是这么个价,蔡洪是否会付钱给酒楼,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二人落座之后,蔡洪便给陈啸庭倒上了酒,举杯便道:“这杯酒,是向陈老弟你道谢的!” 陈啸庭微笑听着,此时也举起了酒杯。 只听蔡洪接着道:“之前在岳安,若不是有陈老弟你提点,让老兄我在舞弊案中露了脸,那有我现在进千户所的机会!” 说道这里,蔡洪不由站起身道:“这杯酒,早就该敬你了!” 蔡洪这话可是实话,雍西千户所那么多总旗,能进千户所就那么六个,足见其艰难。 陈啸庭则笑道:“当初那事,蔡兄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说起啦我也该谢你!” 但紧接着,陈啸庭也站起身道:“所以你我兄弟,就不要说谁谢谁了,都是兄弟……干!” 蔡洪此时也被陈啸庭感染,两人碰杯之后,将酒一饮而尽。 再度落座之后,两人各自又将酒杯满上,顺势夹了几口菜下肚。 这时蔡洪才笑道:“陈老弟,虽然蔡某现在进了千户所,但往后还要靠你多加照拂,可别忘了在千户大人面前,为老兄我美言几句!” 陈啸庭和沈岳的关系,蔡洪是再清楚不过的。 前段时间陈啸庭和岳梦豪发生冲突,沈岳到场后的处理方式,也更让蔡洪认清了陈啸庭的地位。 所以,即便同在千户所中担任总旗,但也是要分等级的。 而毫无疑问,陈啸庭就是最高的那一级,在千户所内谁不卖他几分薄面。 陈啸庭此时却道:“蔡兄你客气了!” 两人再度碰杯后,蔡洪便道:“陈老弟你是千户大人心腹,随行去凉州这等差事,可是我都求都求不来的事!” 沈岳即将要去凉州,在千户所里已经不是秘密,所以蔡洪才会知道。 而沈岳的离开,意味着千户所内两位百户的斗争,又将变得剧烈起来,到时候蔡洪的日子可不会好过,更何况此时他还管着孙耀林的案子。 所以陈啸庭也有些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卢阳,也算是离开了这个大漩涡。 陈啸庭便答道:“千户大人把安危交给我,我也是不胜惶恐啊!” 蔡洪则道:“以陈老弟你的能力,护卫千户大人必定万无一失,你可无须担忧!” 紧接着蔡洪又道:“但是老兄我,如今可摊上了麻烦事了,需要老弟你指点!” 陈啸庭泯了口酒后,便道:“蔡兄你说!” 于是蔡洪便道:“老弟你也知道,孙耀林这案子牵涉太大,如今落到了我的手中,我却难以把握其中分寸!” 这话的意思是,蔡洪他知道转运使衙门有问题,但不知道该怎么去查,该查到那种程度。 陈啸庭之前主办此时,蔡洪来肯定要来征求他的意见。 为蔡洪把酒满上,陈啸庭便道:“这事蔡兄你不必担忧,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要在查就可以,不一定非得要查出什么来!” 其实转运使衙门里那么多烂账,蔡洪即便拼了命去查也不一定会有结果,这事本就没那么简单。 “此事是东厂挑出来的,他们不催你就不急,他们要催你随便抓个贪官出来,也能应付过去!” 这些话让蔡洪茅塞顿开,不是他脑袋笨想不到这些,而是他接触层次不够才想不到这些。 此时蔡洪便点头道:“也就是说,我只要派人查就可以了,做样子给东厂的人看!”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转运使衙门里牵涉很多问题,也会牵扯到很多人,不是你我能拿下的!” 这话让蔡洪警觉起来,这也让他对今天请客感到庆幸,否则他又怎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于是蔡洪再度举杯道:“陈老弟,多谢你这一番话,可让老哥我少走了冤枉路啊!” 陈啸庭则笑道:“蔡兄你言重了!” “喝酒喝酒……” 两人再度豪饮一杯后,便听陈啸庭道:“蔡兄,有件事老弟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蔡洪不由愣住,陈啸庭可难得请人帮忙,毕竟绝大多数的事他都能摆平。 但正好借此和陈啸庭拉近关系,所以蔡洪很是干脆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老弟你尽管说!”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孙耀林的家人,还请老哥你照拂一二,不要让他们出事!” 陈啸庭这番话,让蔡洪再度一惊,孙耀林的家人和陈啸庭有什么关系? 在蔡洪疑惑的目光下,陈啸庭便道:“我与孙耀林有些交情,这也算是为他做一点事!” 虽然只和孙耀林见过一面,但无疑此人是个好官,所以值得陈啸庭敬重。 帮他照顾一下家人,让他们免遭某些人的毒手,对陈啸庭来说本就是举手之劳。 其实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陈啸庭开口,这事蔡洪都会答应。 所以他表态道:“这是小事,老弟你尽管放心!” 陈啸庭便道:“多谢!” 蔡洪哈哈一笑,然后两人又碰了杯。 正事到这里就说完了,接下来的事就只有一件,把桌子上的酒喝光。 三天之后就要出发去凉州,这可能是接下来至少半个月,陈啸庭唯一能喝的一次酒。 偏偏这时,蔡洪也想试试陈啸庭的酒量,所以也就敞开了肚皮喝酒。 难道自己官场上比不过陈啸庭,酒场上还比不过? 最后蔡洪得出的结果是,自己还真的比不过,代价是他被抬着回的家。 第346章 出发 各位,起点这边每章后面有个剧情征集的活动,请大家踊跃参与,已经有读者的想法被作者采纳,各位也可以将自己的好的想法写出来!) 永治十七年二月初六,黄历上说这一天适合出行。 黄庭便选在这一天出发去广德,而陈啸庭则将代表千户所,随行前往护卫,同时充当依仗人员。 吸取了上次护送胡唯德的经验,为了加强自身战斗力,陈啸庭从锦衣卫的仓库中不但取了二十副弩机,还给每名校尉配备了圆盾。 当初陈啸庭在广德时,手下校尉差役加起来有四十多人,虽然如今只有二十人,但这样装备下来战斗力甩之前几条街。 年轻精干的人员,精良的装备,这就成了陈啸庭的底气。 相对于黄庭整个队伍,陈啸庭一行在整个队伍中只站两成,但却是整个队伍气势最盛的。 可能是太监的天性,即使是去视察军队,黄庭随行人员中照顾他起居的便有二十多人,比陈啸庭这些护卫人员都还要多。 但好在,东厂自己也配备有人手,所以真正围在黄庭周围的不是陈啸庭。 骑在马上,陈啸庭耳边传来刘建平声音道:“大人,东厂那位大档头,好像看咱们不顺眼!”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甲胄碰撞声音,陈啸庭便道:“既然人家看咱们不顺眼,那就别往人家跟前冒!” 东厂这帮人陈啸庭不想招惹,这是唯一让的锦衣卫感到束手无策的衙门,惹上这帮鸟人就是麻烦。 他们这一队人坠在队伍后方,距离的黄庭的马车有十多米,恰是不远也不近。 而在前方,东厂的番子中有人对大档头徐轩道:“徐爷,锦衣卫这些人身上可都是好东西,甲胄,精弩,盾牌,钢刀……” 扬了扬手里佩刀后,这人接着道:“就咱这东西,根本就没法和人家比啊!” 虽然也对锦衣卫的人心里不爽,认为抢了自己风头,但徐轩还是平静道:“黄公公的大驾谁敢乱来,锦衣卫的人装备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无用武之地!” 这话听得手下人皆大笑,但此时却有小宦官来的统治徐轩,说是黄公公要找他。 徐轩这才收敛心神,然后随这小宦官走去,来到了黄庭这架硕大马车的左前侧。 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撩了起来,然后便见黄庭正端坐身体,目光锐利扫向徐轩。 别看黄庭年纪不大,但宦官那股阴狠的气势绝对不弱,看得徐轩的立马低下头去。 “小人拜见公公,不知公公召我何事?”徐轩垂首道。 徐轩是被黄庭提拔起来的,所以他对自己这位恩主是敬畏交加,在黄庭面前只是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黄庭此时则道:“你和那位陈小……总旗有过节?” 因为陈啸庭升官太快,乃至于黄庭还没来得及改口,差点儿就叫错了。 徐轩摸不准黄庭的心思,便道:“回禀公公,小人那里敢对陈大人有意见,都是下面人在瞎议论!” 徐轩果断便把锅甩给了手下人,黄庭自然也不会深究。 只听黄庭平静道:“陈总旗是代表锦衣卫来的,你不要招惹他!” 之所以非要让锦衣卫派人护送,是因为黄庭要借锦衣卫的势,毕竟锦衣卫和东厂一样都是皇权的象征。 但这些话是不能直说了,说了就证明黄庭底气不足,只听他另一番解释道:“这位陈总旗深受的沈岳看重,你明白么?” 用沈岳来镇徐轩和何事,至少现在徐轩心里就慎重了许多,明白自己不能和陈啸庭结仇。 毕竟黄庭终究是要回京城的,不可能罩他一辈子。 “小人明白!”徐轩低眉顺眼答道。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黄庭接着道:“你也放心,亲疏有别咱家知道,该你的功劳不会少了你的!” 徐轩压低腰杆答道:“多谢公公!” 队伍中虽有勾心斗角,但总的来说还算平静,一行人在夜色降临之前到达了驿站。 此去广德,按照马车行进速度至少要五天,住驿站就成了免不了的麻烦。 其实还得谢谢黄庭够简朴,否则他若非要去县城里住,只会更加的麻烦。 简单安顿下来之后,在驿丞的尽心安排下,整支队伍开始吃晚饭。 虽然一路走来很安静,但为了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陈啸庭还是让刘建平带人在驿站四周警戒。 按照陈啸庭的安排,刘建平负责上半夜,而牧长歌则负责下半夜。 第二天晚上则叫唤,有牧长歌负责上半夜,刘建平负责下半夜。 在晚饭开始之前,陈啸庭则亲自在驿站四周巡视,牧长歌则在一旁陪着他。 “大人,你放心去吃饭,这里有卑职在,不会出事!”牧长歌打着包票道。 陈啸庭不为所动,说道:“难道你忘了押解邓通回卢阳时,就是在驿站里遭的劫?” 其实在驿站里出事,并不算太新鲜的事,陈啸庭自己就经历过几次。 听得这话,牧长歌顿时神色凌然,当初的事他还历历在目,同时告诫自己不能大意。 就在这时,有宦官前来寻找陈啸庭,告诉他黄庭请他过去吃饭。 这并不让陈啸庭感到意外,虽然他的级别比黄庭低很多,但终究他是代表了锦衣卫的。 “务必警惕,等会儿饭会给你们送过来!”陈啸庭对牧长歌道。 牧长歌则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于是陈啸庭便转身离开,驿站并不是很大,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吃饭厅堂外。 还没抬腿上台阶,便见徐轩主动迎了出来,来到陈啸庭身边后拉住他衣袖道:“陈大人,你可算来了,这马上就要吃饭了!” 虽然知道徐轩对自己有意见,但陈啸庭还是保持微笑道:“去驿站转了转,多谢徐大人记挂!” 徐轩此时也笑道:“咱俩何必如此客气,陈大人请!” 东厂这些人都是小心眼,陈啸庭不介意让他们一把,便侧到一边道:“徐大人先请!” 徐轩于是哈哈一笑,然后道:“那咱们一起进去!” 随即,两人联袂进入门内。 见陈啸庭进来,刘建平和诸校尉立即起身,有人直接让出了位置来。 “大人,请入座!”刘建平的来到陈啸庭身侧道。 陈啸庭则对徐轩道:“徐大人请……” 徐轩此时也笑着道:“陈大人请……” 两人将虚伪演到了极致,然后才纷纷入座,被各自的手下簇拥起来。 队伍中有一百多号人,但有资格进这里吃饭的,只有锦衣卫的人手和徐轩手下的东厂番子。 其他随行宦官,侍女以及一些其他人员,则都只能在偏厅用饭。 此时黄庭还未到场,所以现场的气氛很活跃,两边人都各自谈天说地起来。 直到一声“黄公公到”的吆喝声传来,才让现场安静下来。 http:///txt/104352/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347章 到凉州 凉州位于的雍西以北,相交而言这里地理条件更为恶劣,但偏偏这里还是朝廷最大的养马基地。 因为靠近草原,所以在长城之内凉州平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牧场。 所以当沈岳一行进入凉州腹地后,便看到了和雍西境内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独属于凉州的壮丽景象。 凉州地广人稀,所以城池相对有限,很多时候沈岳一行都得依靠牧场补给休憩。 一路北行十多天,连陈啸庭都觉得有些吃不消,马背上坐久了磨得他腿生疼。 一群大男人都难受,随行的女眷就更吃不消了,陈啸庭便时常听到他们叫苦。 但好在,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永治十七年六月初六,沈岳一行的车队,来到了凉州首府甘泉。 相比于卢阳,甘泉的城池显得更为高大粗犷,很具有凉州的风格。 在进了城后,凉州千户所立马就有人来迎接,代表千户冉万里转达了对沈岳的欢迎。 然后沈岳便随迎接的人一道,往已经准备好的下榻之地赶去。 冉万里和沈岳关系实际上并不是很亲密,只能说因为同在锦衣卫当差,让他们两人不可避免有联系。 甚至于这次沈岳过来喝寿酒,本身也带有其它目的。 所以才到了冉家安排的住处,沈岳便去见冉万里,将陈啸庭等人留下安置住处。 “所有人下马,刘建平负责今晚警戒,其他人把东西搬进去,不得有误!”陈啸庭坐在马背上吩咐道。 听到这话部下们都动了起来,所有人按照安排各行其是,一切在忙乱中井井有条。 简单活动一番后,陈啸庭看见沈岳的女眷们下车,仆婢们各自侍候着。 于是陈啸庭跃下马来,迅速赶过去道:“夫人小姐,您们可慢些!” 虽然面前这两人不是沈岳正妻和嫡女,但毕竟沾了沈岳的光,让陈啸庭不敢有丝毫怠慢。 “陈总旗,这一路也辛苦你了!”王四娘平静道,面纱下的脸上带着笑意。 她是沈岳的第四房小妾,在京城府上被称作四姨娘,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王四娘,本名倒是少有人提起。 听到王四娘对自己的肯定,陈啸庭连忙躬身道:“卑职岂敢言苦,夫人和小姐一路车马劳顿,还请先进府内歇息!” “住地安危,皆有卑职理会,夫人小姐放心便是!” 这话王四娘和沈怡都不会怀疑,因为这一路走来,陈啸庭的护卫工作都滴水不漏,一路上他们睡觉都很安稳。 “那就辛苦陈总旗了!”王四娘的仍旧笑着道。 然后她便牵着一直没说话的沈怡,在仆婢们的簇拥之下,往府内款款而去。 目送着母女二人的背影,陈啸庭眼中满是深邃,他在王四娘这里有个好印象,日后自然有用得着的时候。 “牧长歌……”陈啸庭大声喊道。 听到话后的牧长歌立马过来,然后就听陈啸庭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进府去,夫人和小姐如果有要帮忙的,你带人做就是了!” 吩咐完这个,陈啸庭围着府邸转了起来,他也得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之后,这处两进院落彻底被收拾了出来。 外面院子住的是诸校尉和仆婢,内院则是沈岳一家三口下榻。 即便是陈啸庭,此时也只能和手下人挤在外面,做下属的没有区别。 此时在内院中,王四娘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出神。 除去面纱之后,露出了她已经青春不在的面庞,但犹可见当初的美丽容颜。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沈怡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母亲,您先喝点儿茶水,等父亲回来就能开饭了!”沈怡来到王四娘身边道。 从女儿手中将茶水接下,王四娘便开口道:“怡儿,你也歇歇吧,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沈怡也是聪慧之人,听到这话便知母亲是有话会自己说。 于是沈怡转身搬了一张凳子,然后坐到了王四娘身旁。 只听王四娘道:“离开京城已近半年,你可想家里了?” 这里的家是指京城的沈府,王四娘这话勾起了沈怡的回忆。 但同时也让沈怡感到疑惑,为什么母亲会问这句话。 所以说沈怡聪慧,大多数外人眼中的聪慧,都是这样喜欢多想而已。 还没等她答话,便听王四娘道:“为娘我呀……可是一点儿都不想!” “这雍凉之地虽然艰苦,但咱们娘儿俩却不用受那些人排挤,活着却更有滋味儿些!” 虽然王四娘在沈岳小妾中排行第四,便可知京城沈府里女人不少,勾心斗角的事情就更多了。 听到母亲的这番话,沈怡心里也很有触动。 这让她想起了京城里的兄弟姊妹,虽然人数不少,但却难有知心要好之人。 “母亲,那些事还想它做什么,您现在高兴就好!”沈怡劝解道。 王四娘之所以挑起这个话题,是为了疏解曾经郁积在心中的苦闷,而能做她倾听者的只有亲生女儿。 “你说的没错,咱们现在过得高兴就好,让那些人在京城继续斗去……” 拿起金钗插在鬓间,王四娘看着镜种自己道:“她们那里会知道,咱们在这雍凉苦寒之地,却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而且还有老爷陪着!” 沈怡点了点头,此时他原打算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王四娘却叹道:“现在为娘唯一牵挂的,就是你的婚事了!” 女儿已经快十七岁,大多数女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了出去,所以王四娘也心感着急。 但沈怡此时却羞赧起来,女儿家听到这些话,总是面皮子浅的。 但王四娘却没理会这些,而是自顾自道:“若不是这雍凉之地太过荒僻,为娘有时候都在想,干脆就让你嫁在这里算了,京城虽好但却难待!” 说到这里,王四娘再度叹息道:“为娘可不想你,再踏上我的老路!” 所谓她的老路,王四娘的意思是给人做妾,她不想女儿去给人做妾。 如果要嫁在京城,作为沈家庶女的沈怡,很大可能会成为某位权贵的妾室,甚至两人的年龄差会很大。 这是王四娘绝不愿意看到的! 而此时沈怡已将头彻底埋下,她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这对她来讲实在是太羞人了。 “娘,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女儿帮你收拾一番,爹回来咱们就可以吃午饭了!”沈怡岔开话题道。 听得这话,王四娘却摇头道:“你爹他中午不会回来,他会在冉千户那里喝酒,娘太了解他了!” 第348章 商讨 王四娘猜的没错,沈岳中午确实不会回去吃饭,因为沈岳还没见到冉万里。 在他到冉府的前一刻,东厂的凉州行辕派人找到了冉万里,然后冉万里就跟人一起离开了。 沈岳扑了个空,然后就被冉府下人请到了会客厅,茶水和糕点竟是最好的上。 冉家下人很有眼力见,知道沈岳和冉万里都是同级千户,所在在礼节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坐在会客厅内,沈岳越等心里越不耐烦,只能连续不断喝茶。 当午饭的时间到了,冉府管家请沈岳去吃饭时,却被沈岳挥手拒绝了。 他来找冉万里有要事相谈,这时沈岳根本没有胃口,更何况他本就不饿。 于是他只能等着,到后面为了寻求安静,沈岳还把客厅内所有侍女打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因为无聊就更显难熬,以至于沈岳到后面瞌睡都出来了。 从卢阳扫甘泉这些天,沈岳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此时正是倦意上头的时候。 按道理说,他沈岳在京城根基深厚,完全没有必在此等候冉万里。 但沈岳是个实干家,所以面子上的事很多时候都不在他考虑中,所以他主动来了冉府。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岳才在极度安静中听到了动静,然后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较为沉重,这绝不是府内下人和女眷,所以沈岳猜测是冉万里回来了。 果然,当沈岳翘首以盼之际,便见到客厅之外一中年男子阔步而来,整个人带着极其凌厉的气势。 冉万里的年纪比沈岳要大几岁,所以沈岳站起身便道:“冉兄,你可让兄弟我好等啊!” 此时冉万里也有些抱歉,只见他一身官服走进客厅,取下官帽后便道:“沈大人一路辛苦,冉某失礼,让沈老弟久等了!” 沈岳不由道:“冉兄客气了,却不知道东厂公公请你过去,又交代了什么大事给冉兄你?” 冉万里坐到了椅子上后,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他们让我派人出关,打探胡人的事情!” 雍西背面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唯一和胡人有交接的只有一个落云关,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大的战事。 但凉州却有不同,其境和金帐汗国多有接壤,却只有一道长城作为分割。 所以凉州这边极其易遭受胡人袭击,所以这边的情况要紧张一些,所以东厂才会督促冉万里去打探胡人的情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此处沈岳不由道:“冉大人辛苦了!” 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冉万里则问道:“沈大人今日到府,不知有何见教?” 虽然知道沈岳是来喝寿酒的,但冉万里心中也非常清楚,沈岳此来肯定另有他意。 这时沈岳也不藏着捏着,直接道:“今日前来,却是有事要和冉大人商量!” 在冉万里目光注视下,沈岳接着道:“想必冉大人也知道,如今雍西境内,白莲教反贼势力深厚!” 其实说这样的话,沈岳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但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 只听他接着道:“想必冉大人也该清楚,白莲教反贼历来为朝廷心腹大患,甚至还比关外胡人更让皇上忧心!” 这话也是事实,关外的胡人不管怎么闹腾,最后都是要退回关外的。 可白莲教反贼要是趁乱闹事,那朝廷可就难有宁日了,这些人会牵扯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 说到这里,沈岳也正式表明意图道:“今日在下到府只为和冉大人商量一件事,那便是你我联手,将雍凉之地的白莲教反贼势力,全部清除干净!” 这番话听到冉万里二中,让他短暂感到失神,这计划对他来说也很是震撼。 正如沈岳所说,白莲教在大明境内根深蒂固,想要彻底将其清理干净难度极大。 所以冉万里便道:“沈大人,此事怕不是那么容易!” 这事当然不容易,沈岳则道:“此事虽然棘手,但若是真的被你我二人拿下,其好处也是不可估量的!” 后面的话不需要沈岳明说,冉万里心里也很清楚。 白莲教反贼是朝廷和皇上的心头之患,在自己辖下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升官发财自然手到擒来。 但冉万里已不是心性跳脱的年轻人,再大的好处也改不了他三思而后行的习惯。 所以冉万里便道:“此事需谋定而后动,沈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其实冉万里只是随口一问,但谁知道沈岳有备而来,当即答道:“此事本官已有章程,正要和冉兄你商议!” 随后沈岳便将想法一一列出,听得冉万里逐渐正视起此事。 沈岳的想法总结起来就几句话,那就是实现情报上的互联互通共同打击白莲教反贼,诸部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更简单来讲就是,整个雍凉之地在打击白莲教反贼上化作一盘棋…… 当把自己设想说完后,沈岳便等着冉万里表态,方才他所说的确实是很大胆的设想。 好一会儿后,冉万里才开口道:“沈大人,你说的很有见地,冉某一时间却想不明白,此事我还得下去多加思考才是!” 所以,不管沈岳说得多么眉飞色舞,冉万里都不准备立即表态。 因为这里面并不仅仅是打击白莲教,更牵涉到站队的问题。 冉万里一直以来在这件事上都比较含糊,所以他现在就不得不考虑,一旦和沈岳合作会引起的连锁反应。 但不得不说,冉万里很是佩服沈岳的雄心,毕竟彻底剿灭白莲教这件事,是很少有人能下决心的。 面对冉万里的答话,沈岳既无奈又觉得正常,毕竟做到千户的位置上,没几个人脑袋是简单的。 “冉兄要多加思考,本是人之常情,还望日后冉兄能应下此事!”沈岳平静道。 于是乎,客厅内一下安静起来,只发出两人拨动茶杯盖子的声音。 冉万里停下动作,哈哈一笑道:“只顾着说正事了,沈老弟在凉州还没转转过,过几天何不一起围猎去?” 围猎?听到这个词沈岳来了性质,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玩过这个。 沈岳便道:“围猎虽好,但如今国朝忧患甚多,沈某也难有玩耍之心!” 冉万里却道:“沈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劳逸结合才是正道,一味忙于公事只会先搞垮自己!” “再说了,围猎之时,咱们同样可以商讨围剿白莲教反贼之事嘛!” 听到冉万里后面这句话,沈岳才答应下了围猎之事。 于是两人约定,在冉府的寿酒之后,择日便选一牧场打猎。 两人一番闲谈之后,沈岳才起身告辞,冉万里亲自把他送到了下榻之处。 第349章 庶女风波 冉家的寿酒是在六月十二,所以接下来沈岳一家还得等着。 但等却不是干等着,对沈岳来说在凉州各衙署转转,也是一份难得的机会。 锦衣卫做到了他这个位置,其实已经脱离了和文官们对立的范畴,许多事情也看得更透彻。 沈岳有自己需要忙活的,而作为家属的王四娘母女,也收到了来自冉家的邀请,邀请他们过去参加家宴。 为了联络各家关系,这种家宴在权贵们间并不少见,夫人们的社交可比这个时代普通女子精彩得多。 所以,这处临时府邸初八这天空了,只剩下陈啸庭和留守的校尉,此时他们正在操练着弩机。 穿着厚厚的甲胄,陈啸庭一干人在府邸外的空地里,举着弩机一动不动。 就连同样留守的牧长歌,也和普通校尉一起练着,手臂的酸痛感让他面露痛苦。 但当看到陈啸庭也在旁边练着,牧长歌嘴里抱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到桌子上一炷香熄灭后,陈啸庭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 听到这话众人如逢大赦,纷纷将手中弩机放下,一个个扭动着已经僵硬的脖子。 “长歌,等会儿带弟兄们喝茶去,我请客!”陈啸庭对牧长歌道。 如今在外有公务,陈啸庭自不可能请大家喝酒,但听了这话的牧长歌也露出了笑意。 只见他转过身对手下众校尉道:“总旗大人请喝茶,还不赶紧谢谢大人!” 虽然被操练得很是疲惫,但众校尉对陈啸庭是服气的,听得牧长歌吆喝后一个个都高声道谢起来。 面对部下吹捧,陈啸庭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拿着弩机往府内走去。 刚才练得身上满是大汗,他得先进府去洗澡换衣服。 一边走着,陈啸庭一边将身上甲胄解下,抱在手里便进了府邸大门。 但当他才进了院子,便看见原本该空无一人的院中,有一女子正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陈啸庭不由感到纳闷儿,沈怡不是赴宴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看沈怡现在这个样子,陈啸庭便知她肯定心情不大好。 于是他现在有些为难,怎么就让他撞见了,这事儿可不好掺和。 就在这时,跟在后面的校尉们也来到了门外,让沈怡把头抬了起来。 看的不能让手下的糙人们进来,陈啸庭当即喝止道:“都退下!” 外面众校尉一见里面场景,立马乖乖听话退下,纷纷以为总旗大人是要和沈小姐独处。 但陈啸庭是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沈怡现在不开心,应该不会想见太多人。 见此沈怡望着自己,陈啸庭也只能上前道:“小姐,您不是去了冉府赴宴,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夫人也回来了?” 一听到这话,沈怡眼中便有泪水涌出,整个人犹如一枝带雨的梨花。 原来,沈怡的气度修养外加容貌出众,去了冉府之后天然就让一众贵女排挤。 若只是排挤也就罢了,当沈怡作下全场作最佳的一首咏梅诗后,这些人便将排挤转化为了嫉妒。 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冉万里的嫡女冉秀琴。 她才是冉府里的明珠,却被沈怡压盖了光华,所以她心里最不舒服。 于是,当有人夸赞沈怡这位京城贵女之际,冉秀琴直接捅出了沈怡是庶女的事情。 这让现场一度很是尴尬,虽然冉秀琴遭受了长辈的训斥,但沈怡本人却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她在京城沈府过得本就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烦恼,冉秀琴当众羞辱不但让她下不来台,还让她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的府邸。 所以她直接离开了,对此王四娘也没什么办法,甚至她还不能跟着女儿一起走。 沈怡是小孩子赌气,但王四娘在宴会场上却代表了沈岳。 但这些想法,沈怡都只能憋在自己心里,所以当陈啸庭询问时,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小姐,莫非是有人欺负了你?你说是谁,卑职这就替你出气!”陈啸庭问道。 沈怡摇了摇头,擦干眼泪后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事情,没有人欺负我!” 沈怡这样说话,摆明了就是有人欺负了她,但陈啸庭却没有多问下去。 能让沈怡不开心的人必定来头不小,既然沈怡本人都不愿意说,陈啸庭也不会自找麻烦。 但就这样一走了之也不太好,思来想去之后,陈啸庭便在一旁道:“小姐,虽然卑职不知谁欺负了你,但您可不能在这里自顾自哭!” “你哭的时候别人在笑,那多不划算!” 沈怡不由想起了冉秀琴那张脸,这让她顿时心里烧了起来,想到自己哭确实划不来。 于是沈怡揉了揉眼睛,对陈啸庭不满道:“要你管……” 见她这幅样子,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这姑娘总算不会继续哭了。 陈啸庭不由说道:“小姐,卑职小的时候被人欺负也总是哭,后来我发现哭人家还是要欺负我后,我便再也没有哭过!” “眼泪不会唤起别人仁慈,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会让别人不敢欺负!” 陈啸庭这番大道理才说完,便听沈怡问道:“你也被人欺负过?” 沈怡到了卢阳之后,一直以来都没少听自己父亲夸赞陈啸庭,这让她潜意识把陈啸庭当做了常胜将军式的人物。 既然是常胜将军,那怎么还会被人欺负呢 沈怡的话听得陈啸庭一阵语结,暗道千户大人家姑娘脑回路真是奇特,于是他笑道:“是啊,卑职被人欺负得可惨了!” “但怎么样才能变强,才能让人不敢欺负我?”沈怡问道。 这话若是个男的来问,陈啸庭可以拿出十几种答案。 做大官、挣大钱、傍大腿…… 但这些套路都不适用沈怡,所以想了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道:“小姐只要找个全天下最厉害的夫君,就再也不敢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虽很正确,但说完后陈啸庭就后悔了,要是被安上调戏沈家小姐的罪名他可就栽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怡在听了这话之后,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一会儿后她才重新将面纱挂起,起身后对陈啸庭道:“今天多谢你了!” 说完这话沈怡就走了,留下陈啸庭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暗道沈家女子的确实奇特。 第350章 寿宴 【悠阅书城APP,免费看小说全网无广告,IOS需海外苹果ID下载】 沈怡的事情并没有激起太大的风波,因为对于一众大佬来讲,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庶女就是庶女,并未得到沈岳足够重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月十二,这天也是冉万里给父亲祝寿的日子。 在府中穿戴完毕后,沈岳便在陈啸庭等人护送下,徐徐往冉家府邸赶去。 这种正式场合不会带女眷,所以王四娘母女留在了府中。 自从那天开导了沈怡之后,两人之间关系明显微微有了些变化在,至少陈啸庭再向她行礼时沈怡会应一声。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啸庭等人也来到了冉府,此时冉府已是宾客如云。 堂堂锦衣卫千户,凉州大小官员势力都得卖他面子,今日来祝寿的人自不会少。 沈岳此时未着官服,但旁人见了陈啸庭这位总旗为他鞍前马后,稍稍聪明的人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于是当沈岳下了马车之后,识趣的人便主动让开道来,只等着沈岳先走。 “啸庭跟我进去,其他人把寿礼备好,交给知客后的在外面等着!”沈岳出言道。 千户大人要带自己进去,陈啸庭心里不免感到激动,沈岳可真是在栽培他。 这等看重与恩情,陈啸庭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毕竟他这一路走来都是靠沈岳提携。 所谓大恩不言谢,陈啸庭也只能用自己忠心,来回报沈岳的栽培。 于是他简单吩咐刘建平几句后,便随沈岳一道进了冉府之内。 此时的冉府一片张灯结彩,宾客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都各自谈着事情。 沈岳的进入没有引起过多注目,但很快冉万里就主动迎了过来,沈岳则向他表达了对冉家老爷子的祝愿。 实际上到了这里,也就没陈啸庭什么事了。 大佬之间的谈话他插不上嘴,沈岳之所以带他进来,也只是让他多看看。 当沈岳和冉万里一道离开后,陈啸庭便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然后寻了一处空着的位置便去坐下。 这是挨着大厅比较近的一处桌子,此时桌子一圈已经坐了几人,个个都带有一股粗狂气息。 当看到陈啸庭走过来,这几人本来大声的谈话戛然而止,都直勾勾看着的过来锦衣卫总旗。 他们几人都是附近各卫所的千户,但此时只能坐在外围,不得不说有些的丢脸。 陈啸庭落座后,给这几人微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后,便直接打量起整个院子来。 在场众人的谈话的方式,以及他们变换的态度和语气,都是陈啸庭需要多加学习的。 而在明确陈啸庭没有敌意都,同桌的几位千户话匣子又打开来。 只听其中一人道:“最近金帐汗国的动作不少,听说雍西那边也难安生!” 事关雍西,这话题一下就吸引了陈啸庭的注意力,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只听另一人的道:“雍西全靠连绵不绝的山脉挡着金帐汗国,如今金帐汗国在落云关外厉兵秣马,谁知道会不会引起战火!” 金帐汗国在落云关外厉兵秣马?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于是陈啸庭便插言道:“几位大人,你们说金帐汗国在落云关外有动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得这话,便有一人答道:“我们也是昨天才得的线报,金帐汗国在十几天前就在落云关外集结人马!” 十几天前,那是陈啸庭一行离开的雍西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得到消息。 于是这时,陈啸庭不免为自己的家人担忧起来,毕竟他们所在的广德府,和金帐汗国只隔着个落云关。 想起雍西诸卫所存在的问题,陈啸庭便觉得心中难安,这些人打起来真的能防住金帐汗国的猛攻吗? 见陈啸庭面露担忧,又有一人出言道:“小兄弟不必过于担忧,金帐汗国在草原上集结人手,不一定是要发动战争!” “几乎在每年,金帐汗国都会组织类似的集结,这是他们检验执行力的时候!” 听到这话,陈啸庭也只能如此想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不要担心。 可能也正是一样一番问答,让这几人对陈啸庭少了一些生疏,让他本人也参与进了交谈。 随后众人从边关战事,聊到了凉州境内卫所的战力排名,进而分析了凉州境内的一些问题。 而在这些问题中,凉州存在的白莲教问题,也引起了陈啸庭极大的兴趣。 白莲教这些反贼,在雍西之地横行也就算了,在凉州地区也是如此猖獗,也让陈啸庭再次认识了这个敌手。 如此看来,白莲教能与朝廷周旋百多年不倒,其根基当真不是一般深厚。 很快就到了老寿星出场的时候,冉家老爷子一身紫袍被冉万里搀扶着,徐徐从偏厅走了出来。 简单谢过宾客前来喝酒后,这冉万里便搀着父亲进了大厅去,那里才是他们就座的地方。 陈啸庭听到此时有人道:“冉家老爷子当年在凉州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如今也老了!” 冉家老爷子当年是凉州千户所的副千户,退下来后儿子补缺百户,如今便成了正儿八经的千户。 很快便有各式菜品上了过来,这才让桌子上几人少了些话,后面的话题则转向了风花雪月。 别看他们都是粗人,但他们同时也算是有钱人,甘泉府内什么都玩过。 整个冉府就在这种和谐气氛中度过,想比较与的大厅外的活跃,大厅内的大佬们明显更和气一些。 冉万里坐在的老父亲身旁伺候,而沈岳则坐在的冉万里身旁,两人之间已进行了深入交流。 这时,只见沈岳帮冉万里把酒满上后道:“冉大人,一起剿灭白莲教反贼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冉万里不由笑道:“沈大人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这几天一直忙着给老父亲国寿的事,见谅见谅!” 这些话明显是托辞,沈岳现在只要冉万里的态度,于是他就这么看着对方。 被沈岳盯着,冉万里也笑不下去,便道:“这样吧,三天之后忽延牧场围猎,你我二人详谈此事!” 听到这话,沈岳决定再信冉万里一次,于是他端起酒杯道:“一言为定!” 冉万里也才松了口气,同样端起酒杯道:“一定!” http:///txt/104352/ 。_手机版阅读网址: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351章 准备 虽然陈啸庭的官不是很大,但他现在需要亲自做的事却很少,即便他现在身负重任。 即便需要他做的,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比如现在吃点心。 点心是广德最老字号徐家的,陈啸庭此时躺在房间内土炕上,长着嘴巴让郑萱儿给他喂着。 “味道不错!”陈啸庭夸赞道。 如今两人成婚已有七八日,别看陈啸庭在外面对人严苛,但对郑萱儿却温柔备至。 所以郑萱儿此时全在幸福中,只听她道:“庭哥,这是啸林昨天买回来的,我特意给你留的!” 这两天陈啸庭都没回家过,现在回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让陈啸庭感觉也挺不错。 于是他伸出手捏了捏郑萱儿脸蛋,然后道:“那就谢谢萱儿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将郑萱儿手里的糕点盒子拿开,将她拥入怀中后道:“来来来,咱们商量点儿事!” 说道这里陈啸庭就要动手动脚,吓得郑萱儿就要往外挣脱,大白天做那事儿谁都好意思。 也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高二娘敲门声音道:“午饭好了!” 于是房间内两人才停下了动作,郑萱儿更是尴尬得不行,陈啸庭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这边陈啸庭日子滋润,但待在书房内的陈本贤,此时却急的不行。 谢平被锦衣卫抓了,这让陈本贤感到一丝不妙,所以他立马派人去查怎么回事。 而这种等待结果的煎熬,却是让陈本贤难受得不行,他这家大业大的可不想出一点事。 到现在,陈本贤已经等了一上午,越往后等他心里也就越急。 而在这时,房间内响起一个声音道:“神使大人,属下已经查了!” 陈本贤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随即那个声音便道:“属下查出来的结果,锦衣卫之所以抓了谢平,是对的去年事件的清算!” “去年的事过了这么久才清算?”陈本贤反问道。 这确实是不合理的一点,等了一会儿后那个声音才道:“锦衣卫中安插人手是这么说的,谢平此时被关在大牢深处,咱们的人接触不到!” 不得不说陈本贤是老狐狸,虽然调查出的结果是这样,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于是他问道:“你说,那陈啸庭是为了回来娶小老婆,还是为了收拾谢平!” 暗中那声音便道:“属下以为兼而有之,不管是清算谢平还是娶小老婆,都是小事!” 陈本贤对此没有表态,但好一会后才听他道:“但愿如此吧!” 暗中那声音没有说话,虽然白莲教的摊子铺得很大,但其实力也是很有限的。 “你退下吧!”陈本贤沉声道。 过了一会儿后,陈本贤才低声道:“收拾谢平,这个时候收拾谢平,沈岳难不成吃太饱了?” 去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沈岳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来动谢平,这是很没有意义的事。 再有一个,韩彧送过来的这封信,也让沈岳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自己很可能卷入两位副千户争斗中去了。 换句话说,虽然陈本贤觉得自己摊上事了,但却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还是那句话,他陈本贤一府望族之首,堂堂举人功名在身,又怎会和白莲教反贼扯上瓜葛呢? 站起身来,陈啸庭往书房大门外走去,这处府上的禁忌之地显得特别安静。 当他来到西院时,正发现小儿子正在书房内看书,旁边先生则耐心教导着。 当陈本贤进了房间之后,坐在椅子上的先生便起身行礼道:“学生见过的陈员外!” 教书先生虽比陈本贤年长,但其只有秀才功名,所以对陈本贤毕恭毕敬。 “郑先生,我儿今日学的如何?”陈本贤沉声问道。 郑先生想了想后便道:“公子还算认真,今日已能被背下全部弟子规了!” 说到这里,郑先生还有些洋洋得意,这可把一边的陈长阳吓到了,弟子规他只是粗略能背下而已。 原本陈长阳以为自己老爹会抽一句让自己的背,但现实却不是这样,只听陈本贤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同时也得出去走走,增长见闻才行!” 说到这里,陈本贤沉声道:“先生既读圣贤书,便该懂得知行合一的道理,所以明日你带长阳到乡下看看,整天待在府里能读出什么!” 虽然对这个决定感到突兀,但道理是无可反驳的,所以郑先生道:“陈员外如此深明大义,学生佩服!” 陈本贤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理会自己儿子想抗争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家里可能会出事,把儿子送到乡下去,也算给陈家留了个根儿。 这里所谓的乡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乡下,而是白莲教在广德的老巢,被陈本贤如此称呼而已。 到时将人送到,陈本贤也会将郑先生灭口,到时候伪装劫匪杀人的情形,就能让陈长阳由明转暗。 离开儿子书房后,当陈本贤遇到管家之后,没等他说话管家却先道:“老爷,段老爷他们请你过府喝茶,说是要和你商讨打压三才会的事!” 会主谢平被抓入狱,眼下三才会群龙无首,正是他们全力打压的好时机。 即便三才会是锦衣卫养的狗,但若是他们把这条狗杀了,百户所又能将他们如何? 虽然想起来很美好,但陈本贤那里会有掺和的想法,谢平就是替他掌握的三才会。 三才会替锦衣卫收取例钱,但三才会的势力很多时候却为陈本贤所用。 去年广德府衙公审高士杰,当时陈本贤能迅速调集那么多人手围困府衙,靠的就是三才会的地下实力。 当然这些事情是机密,即便那些参与此事的三才会帮众,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喝茶,喝个屁!”陈本贤怒骂道。 说脏话在陈本贤身上很少见,可想而知他此时心情有多差,管家此时也不敢多嘴插话。 “你去合计一下府上现银,以及钱庄里能动的现银有多少,全部给我集中起来!”陈本贤沉着脸道。 这时管家问道:“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这话恰恰问错了,便听陈本贤冷声道:“赶紧去!” 第352章 忽延牧场 忽延牧场,位于甘泉府城以北三十里处,这种牧场在凉州境内并不少见。 骑在马上,冉万里望了一眼跟在沈岳身侧的陈啸庭等人,不由笑道:“沈大人,你未免也太谨慎了些!” 原来,这次沈岳手下带来的二十个人中,只有六人未着甲胄,其他人都全副武装。 反观冉万里这边,他这次也带了二十来个人出来,但都是穿的最简单官服。 对冉万里的调笑,沈岳对其不以为意,满是淡然道:“最近不太平,还是谨慎些好!” 于是两位大佬继续闲聊,一旁的陈啸庭则把弄着手里猎弓,想起等会儿要动手他就有些期待。 毕竟打猎这种好玩的事,他还没经历过。 忽延牧场的主人,和冉万里的关系不错,也因为这个他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这里再往北砬是忽延山,所以这里才叫忽延牧场,主力的主人胡勇和我关系不错!”冉万里笑呵呵道。 但是沈岳心思可不在这里,现在的他只想赶紧聊正事,但他表面上仍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便听沈岳笑道:“所以,冉大人也没少到这边来打秋风吧!” 冉万里不由有些尴尬,毕竟打秋风可不是有光的事,虽然他确实是来打秋风的。 冉万里只得一副无所谓态度道:“什么秋风不秋风的,沈老弟你说笑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的烤牛肉是一绝,沈老弟你在雍西绝难尝到,等会儿可得试试看!” 这些话同样也被陈啸庭听在耳中,这下他更能够相信,这位冉大人真的没少来白吃白喝。 所以高高在上的千户和下面的校尉也没多大区别,本质上来说都喜欢吃拿卡要,白吃白喝。 只不过校尉们只能在一些小酒楼吃喝,而堂堂千户却能让偌大的牧场为他服务。 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后,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牧场大门,其实就是用木头围起来的栅栏。 牧场主胡勇此时已经等在门口,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不淡定。 以往冉万里要过来,都会提前一两天打招呼,但今天却直接过来了。 胡勇那里知道,这几天冉万里确实太忙了,老父亲的寿宴结束后他还得忙着走门串户答谢老伙计们。 “千户大人,匆忙前来,小人未曾准备,你看这……”胡勇满是无奈道。 冉万里坐在马背上,不由勾下腰道:“无妨,先吩咐人把牛宰了烤上,等会儿让沈大人尝尝!” “小人明白!”胡勇当即答道,但心里却有些肉痛。 他这里总共一百多头牛,杀一头就杀一头,更何况牛在大明朝本来就比较贵。 但胡勇却不能有所迟疑,如果惹得冉万里不高兴的话,他再多的牛也会打水漂。 “几位大人请进,小人的已经备好了奶茶……”胡勇恭谨道。 此时冉万里却摆摆手道:“先不急进去,把你羊圈里山羊放出去几十只,本官要和神大人的围猎一份!” 这下胡勇就更肉痛了,围猎这种事冉万里一般很少干,但每干一次对胡勇来说都是莫大的压力。 几十只羊,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但胡勇仍是很干脆道:“大人玩得尽兴就好!” 胡勇和冉万里这一番对答,陈啸庭都看在眼里,胡勇这个冤大头当得太难了。 相比之下,雍西那边就要好得多,所有“坏事”都是下面人去做,千户只需要坐着收孝敬就是。 胡勇被冉万里一番吩咐之后,立马就忙得脚不沾地。 很快一切就被拿牌妥当,几十只带有野性的山羊,被从栅栏中放出后呼啸而去。 这时,只听冉万里高声道:“沈老弟,开始了……今天就咱俩开弓,看等会儿谁猎下的羊多!” 沈岳自然不会怯场,当即便道:“若是谁输了,等会儿罚酒三杯!” 冉万里大笑道:“那这三杯酒,沈老弟你是喝定了!” 随即这二人打马而出,往的羊群逃离的方向追去,陈啸庭等人立即追了上去。 原本以为自己能玩两手,但现在成了冉万里和沈岳的单挑,陈啸庭也只能徒呼奈何。 大佬之间的游戏,可不是他能随意插手的。 “紧跟着大人!”陈啸庭当即招呼道,立马进入了保镖的角色。 这些羊不是圈养,所以带有一些野性,出了栏后就玩了命的跑。 牧场很大,这些赡养白中泛黄的毛发,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上很是显眼。 嗖……的一道破空之声,便见冉万里已射出一箭,远处一直山羊应声而倒。 冉万里来了个开门红,他手下众人当即一阵欢呼,纷纷大喊“大人威武”。 冉万里这些年没少打猎,在羊群还未彻底散开之前射杀一只,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但沈岳也不是吃素的,他在京城时接受了家族最正规的骑射教导,此时同样一箭射死了一头羊。 于是陈啸庭当即大喊道:“大人威武!” 刘建平等人立马跟着大喊,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冉万里手下众人。 从这开始,沈岳和冉万里之间的较量也正式开始。 两人接下来有事要谈,所以都想在射术上分个高低,到时候开谈就更有底气一些。 风吹草动,转眼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到这时候草原上已看不到羊。 不是被他们杀光了,而是能跑的都消失了。 “五只,六只……一共六只羊!”刘建平大喊道。 所有猎物都被聚集到了一起,而冉万里那边同时也有人大喊道:“大人猎杀了六只羊!” 两边打成了平手,沈岳和冉万里都是一愣,然后两人不由相视大笑。 “沈大人,你可真是的厉害,原本我还以为你少有射猎,该比不过我才是!”冉万里哈哈笑道。 沈岳此时则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冉大人承让了!” 虽然两人都想胜过对方,但在表面上都维持了友谊第一的原则,这让相互的手下们也和谐了许多。 “带起猎物,咱们喝酒吃肉去!”冉万里对手下人吩咐道。 而沈岳也将猎弓递给了陈啸庭,吩咐道:“把猎物也带回牧场,走的时候不要拿,拿回去咱可不会收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手下把东西带上,一行人便往牧场赶去。 第353章 谈生意 沈岳和冉万里之间的叫两个以平局告终,两人之间言笑不断往前走着。 但紧跟其后的陈啸庭,却更觉得两人之间等会儿谈判会更激烈。 牧场的大门一直都是大开,胡勇本人已经率手下人等候在此迎接。 当看到冉万里一行过来时,他连忙迎出来道:“恭喜二位大人满载而归!” 把两个人都夸一遍,谁都不得罪……这是胡勇的处事方法。 但这看在冉万里眼中却有些不舒服,自己才是这凉州的老大,胡勇未免太没眼力见。 于是冉万里呵斥道:“让你宰的牛羊准备好了没有?这么多弟兄可等着吃呢!” 满怀热情上来却训斥,胡勇虽然委屈加愤怒,但还是陪着笑道:“大人放心,牛羊早就宰杀好了,但还有一会儿才烤好,几位大人先就坐吧!” 所谓的就坐,其实是在一片露天的场地中,围着中间的烤肉架就坐。 这其实就是陈啸庭前世的野炊,对沈岳来讲确实很新奇。 一行人落座之后,胡勇便指挥仆婢们给在场众人上酒,同时上来的还有些北地的小菜。 胡勇此时则陪在冉万里身侧,方才被训斥让他意识到,自己位置该摆在这里才对。 冉万里指着前方烤架上的全牛,对沈岳道:“沈大人,这烤全牛在其他地方可难见到,今日你正好尝尝!” 这话沈岳已听了无数遍,此时他便说道:“吃惯了中原正餐,试一试这边地小吃也不错!” 冉万里一直想在气势上压制沈岳,夸耀烤牛的不同寻常也是其中一部分,沈岳不可能跟着他节奏走。 自己赞不绝口的东西,在沈岳这里变成了边地小吃,冉万里一时有些愣住。 然后便听他道:“边地小吃,沈大人这口气可不小!”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于是这边轮到了胡勇表演,为了伺候好这两位爷,他可是费尽了心思。 各种边地美味都被拿了出来,只为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以免再被人找到发难的口实。 牛羊已然在烤架上烤着,但两位大佬不说话,下面的人也都闭口不言。 冉万里反正一点儿都不慌,是沈岳来找他谈事,该着急的是沈岳。 对于联合打击白莲教,冉万里本身也无太大兴趣,反正这事儿只要在做就可以,那么费力去做有什么用呢? 除非,有足够的好处! 正如冉万里心中所想,他这辈子升去镇抚司基本没有可能,除非在这一点上沈岳给他一个保证。 之所以如此看得起沈岳,那是因为冉万里心里很清楚,同样身为千户他比沈岳可差远了。 能力什么的姑且不说,关键是沈岳身后撑他的人很多,人家是有资格角逐指挥使宝座的人。 和这样的人谈合作,如果不榨出足够的好处来,冉万里自己都觉得太亏。 但如果任由场面继续冷下去,那他的心思也就无从谈起。 “胡勇,肉烤好了没?”冉万里出言训斥道。 可怜胡勇堂堂牧场主,此时就像个小厮一般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躬身答道:“大人,差不多已经好了,就是还有几只羊……” 冉万里当即拍桌子道:“混账,好了怎么不拿过来,想饿死我们?” 胡勇不敢多嘴,既然冉万里让上那就上吧,随即他便向不远处的仆人招了手。 冉万里都开口了,沈岳此时也暖场道:“冉大人,别那么大火气嘛,吃东西就根那商人谈生意一样,应该讲究和和气气!” 这时有人在冉沈二人面前上了一直牛腿,还有专人在一侧拿着刀具,小心为他们剔着牛肉。 蘸上秘制得蘸料,冉万里将牛肉丢进了嘴里,然后细细咀嚼起来。 只见他微微闭上眼睛,然后道:“不错,真是不错!” 沈岳也入乡随俗,将牛肉丢到了嘴里后,细细品味之下确实另有一番风味。 “沈大人,来喝酒……”冉万里举着酒碗道。 这也是边地独有的情形,喝酒用碗而不是杯子。 沈岳当然不会怯场,举着碗便对冉万里道:“冉大人,多谢款待!” 两人一饮而尽后,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比如此时他们都闲聊了起来。 但闲聊就是闲聊,对两人都关心的话题,却是谁都不愿先开口。 最终,还是冉万里耐不住兴致,在仆婢们都撤下去继续烤肉时,只听他平静道:“沈大人,之前咱们聊的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沈岳此时敛去笑容,放下手里酒碗道:“原来冉大人还记得这件事,好像你这话该我问你吧!” “本官一直以来都说你我二人联手,倒是冉大人你左右推脱,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真是有难处,冉大人不妨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沈岳这样表态,已经是直接告诉冉万里让他开价了,这也正应了沈岳方才所说的做生意。 被人叫破心思,冉万里此时也有些尴尬,但这并不妨碍他向沈岳开价。 随即,便听冉万里道:“沈大人,不瞒你说老哥我确实有一难事,不解决老哥我的就有一块心病!” 见冉万里卖关子,沈岳便道:“冉大人直说便是!” 冉万里便抬起头来,道:“那老哥我就厚着脸皮说了……” “犬子如今已满十六,正到了成亲的年级,听闻沈大人家有淑女,所以……” “老哥我想和你家结个亲家,嫡亲的亲家!” 冉万里想和沈家联姻,这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盘,这样比什么保证都要可靠些。 而冉万里最后那句话,则更是神来之笔,他家要娶的是沈岳嫡女,这就类似于喊价要喊得高些。 如果沈岳不答应,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让儿子娶沈家的庶女。 这次随沈岳一道来沈怡,在冉万里看来做自己儿媳妇也挺不错,只要能和沈家联姻就可以。 而听了冉万里这番话,沈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此时露出一番深思模样。 他是真的没想到,冉万里会提出这么个条件来。 嫁嫡女给冉家,这在沈岳处是通不过的,嫡女可是他沈家的脸面,岂能嫁到这边地来受苦。 倒是家里的两个庶女,嫁给冉家没什么…… 但沈岳心里仍有些排斥,作为父亲用女儿换利益,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 所以,沈岳打算再和冉万里谈谈,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冉大人,贤侄生的一表人才,还怕娶不到心仪的女子?” 第354章 突变 听到冉万里让自己儿子娶沈家女子,陈啸庭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而当听到冉家想要娶的是沈家嫡女时,陈啸庭的心又松了一些。 当听到沈岳和冉万里虚与委蛇,不打算和冉家接亲时,他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这时第二轮烤肉也端了上来,这次陈啸庭面前也上了一盘过来。 在场如此多锦衣卫校尉,出了沈岳和冉万里两位,便只有陈啸庭和另一位总旗设了位置,各自坐在自己大佬不远处。 沈岳和冉万里继续聊着,两人都有各自算盘,一时间也谈不出个结果来。 这时,陈啸庭也享受到了贴心服务,一名小厮跪坐在他桌前,拿着小刀在一旁小心剔着肉来。 沾着蘸料把肉丢进嘴里,陈啸庭微微咀嚼之后,发现这烤肉也就那么回事。 甚至相比起他前世吃自助烤肉还要有距离,但在如今这时代能吃上,确实也很不容易。 于是陈啸庭便多吃了几片,而替他片肉这小厮也很给力,牢牢跟上了陈啸庭的节奏。 这让陈啸庭不由赞许道:“刀工不错,怎么练的?” 小厮不由抬起头来,他的年纪大概在二十岁,但眼神看起来却饱经沧桑。 这样的眼上,出现在一个二十多岁小厮身上,多少有些违和。 “大人是在问小人?”这小厮衣服惧怕模样道。 陈啸庭不由问道:“你这刀工在哪里学的,每片肉都一般厚薄,这可不是一个放牧的奴隶能掌握的!” 这小厮不由怯生生道:“回大人话,小人时常被拉去厨房帮忙,在厨房里时常做些切菜的活儿,所以才练得这般手法!” 这番回答却更让陈啸庭感到不对劲,于是他再度问道:“你不怕我吗?” 虽然此人总是一副怯生生模样,但他这般对答如流,仍显得不太正常。 这小厮不由一愣,然后跪拜在陈啸庭面前道:“回大人话,牧主刚刚反复叮嘱,让我们一定要好生伺候各位大人,若是大人问话也要妥当回答!” 陈啸庭这边在反复问话,而沈岳这边和冉万里的对话,也在反复交锋中便的平和。 表面的平和,都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在意,但两人心里对合作仍旧保持意愿。 这时胡勇真好走了过来,此时他正拿袖子擦着汗水,却被沈岳喊道:“胡牧主,今天的牛羊烤的很不错,在上一份来!” 原来这时,方才上的第二轮牛肉,差不多几桌都吃完了。 胡勇连忙点头道:“好,大人喜欢就好,马上就上!” 说话这话胡勇便对在场几位小厮打了手势,示意他们赶紧去烤架取肉,在场诸位大爷他可半点儿都得罪不起。 就在诸小厮要离开时,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呵斥道:“慢着……” 众人转睛一看,却是陈啸庭开得口,一位总旗在这里哪有资格开口? 于是冉万里眼神不善看着陈啸庭,而沈岳则投以询问的目光。 当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陈啸庭并没有慌张,而是气身对沈岳拜道:“千户大人,卑职发现这牧场另有玄机,所以才出言喝止!” 对陈啸庭沈岳一贯比较信任,所以当陈啸庭说自己有发现时,沈岳便道:“发现了什么?” 陈啸庭便对沈岳道:“大人,在卑职的讲明之前,还请大人下令,让这里所有人都不准擅动!” 说这话,陈啸庭的目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沈岳同意将此处控制,这需要他和冉万里达成一致。 这一点沈岳同样明白,所以他把目光扫向冉万里道:“冉大人,看来今天很热闹啊!” “陈总旗是本官手下得力之人,既然他说在此有发现,你看怎么办?”沈岳笑道,把选择权交给了冉万里。 冉万里扫了陈啸庭一眼,然后道:“故弄玄虚,这里能有什么问题?” 但既然沈岳都这么说了,冉万里还是道:“都挺好了,没有本官的命令,谁感动本官砍了他!” 虽然取得现场控制权稍微有些波折,但总算控制住了,陈啸庭还是得感谢冉万里的配合。 于是陈啸庭便对四下道:“所有人听令,把这里所有人看住,绝不允许放走一个人!” 有了冉万里和沈岳两位大佬表态,六十余名校尉立马行动起来,将此地包围得铁桶一般。 然后,便见到陈啸庭走到自己询问那名小厮面前,指着他道:“将此人拿下!” 胡勇见此情形,便对一旁的冉万里道:“大人,您看是怎么回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人担待啊!” 冉万里绝不是耳根子软的人,更不会因为胡勇的哀求就替他做主,他现在只想看陈啸庭搞什么鬼。 于是冉万里便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你在这里发现什么了吧!” 看着这名小厮被捉拿,吩咐众校尉戒备之后,陈啸庭才对冉万里行礼道:“大人,卑职在此处,发现了金帐汗国的奸细!” 金帐汗国的奸细?这话听得冉万里的等人大惊。 凉州金帐汗国探子对于冉万里,就如同雍西白莲教反贼对沈岳,那是他们各自的头号大敌。 “你凭什么这么说?”冉万里冷声问道。 在他经常流连的地方,居然有金帐汗国的探子,这是要啪啪打他的脸啊! 这一刻,冉万里对陈啸庭讨厌起来,把他当成了搅屎棍一般的人。 此陈啸庭茫然无觉,当然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是跟沈岳混的。 而此时,沈岳却端起酒碗微微一抿,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被冉万里质问,陈啸庭便不疾不徐道:“方才这小厮替卑职剔肉,每刀切下的肉片薄厚极其均匀,卑职见了不由惊奇……” “于是卑职便多问了他几句……他告诉卑职说,他是在牧场厨房里切菜练的刀法!”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笑道:“一个牧场里放牧的小厮,为何随时都在厨房里帮忙?一个小小牧场,又有多少菜可以让他切,然后练出如此刀技?” “最奇怪的是,一个委身牧场的奴隶,却对卑职毫无惧意,对答如流?” “这像一个奴隶吗?” 听到这里,沈岳和冉万里都若有所思,他们也想起一丝不对味来。 特别是冉万里,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到这牧场里来了很多次,却没有真正了解过这里。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处牧场真有事也会让他冉万里面上无光,所以他打算将此时暂且糊弄过去。 于是冉万里问道:“所以,仅凭你的这些疑问,便可以定这些人是奸细”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当然不是……” 说到这里,他便转身面向沈岳道:“千户大人,您可记得今年二月,卑职同黄庭黄公公去泰西时,发生的刺杀事件?” 第355章 搜一搜 今年二月的刺杀事件? 这事不但沈岳知道,就连远在凉州的冉万里,也立马想起来此事原委。 当初的刺杀事件,虽然表面上已经平息,但其牵扯的干系之大,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黄庭作为当今皇上的心腹太监,也不得不因此承担罪责,被皇上卸下了雍西镇守太监之任。 连黄庭都因此事受到牵连,这次事件又怎么可能简单。 高层的斗争往往如古井般无波澜,但其背后蕴含的风险,往往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恰巧,作为锦衣卫千户一级的高管,沈岳和冉万里都知道一些内情。 反倒是提出此事的陈啸庭,对里面的勾结所知甚少,基本都流于表面。 这时沈岳问道:“黄公公遇刺之事,和今日之事有关?” 虽然对泰西刺杀案所知甚少,但此时并不影响陈啸庭的答话。 只听陈啸庭道:“回禀大人,当然有关系,而且看起来关系不浅!” 说道这里,陈啸庭来到了那已经被控制的小厮面前,一把将其衣服前领拉了下来。 便见这小厮胸口处,却有一个简陋的狼头纹身,看起来粗犷却凶恶。 这一幕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但陈啸庭此时却没忙着解释,而是扫视一圈道:“在场诸位兄弟,你么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有人发动暴乱!” 这话给在场几十名校尉都提了醒,这让多数人心理都警觉起来,许多人都把手放到了佩刀上。 而刘建平等人,则直接端起了手里的弩机,一旦有擅动者当场便可射杀。 在两位千户疑惑的目光下,陈啸庭指着这个狼头图案道:“卑职要说的,就是与这狼头有关系,因为当初刺杀黄公公的刺客,胸口就有和这一模一样的狼头!” 听到陈啸庭这番话,冉万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的如陈啸庭说的这样,他可能也会牵涉一些麻烦。 这时,沈岳便开口问道:“陈总旗,你可不要弄错了,冉千户经常光顾的地方,怎会是胡人奸细窝子?” 听到沈岳为自己“辩护”的话,冉万里差点儿没被气死,这是生怕把他牵连不进去啊! 陈啸庭也微微一愣,他可没想到,就在这件事还被沈岳给利用到了。 但陈啸庭还是笃定道:“当初围剿那伙儿湖人奸细时卑职在场,湖人的尸体卑职都亲自验过,这些人的胸口处的狼头确实和这小厮的一模一样!” 其实当初陈啸庭也没注意过哪些尸体上的狼头纹身,但今日看到一模一样的,才让陈啸庭产生怀疑。 这时,一直没说话胡勇却“扑通”跪下,然后对一旁的冉万里哭诉道:“冉大人,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此人是小人从奴隶场买来的!” 冉万里看了一眼胡勇,嘴角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这对他来讲不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吗 于是冉万里一脚踢在胡勇胸口,当即怒斥道:“你个瞎了眼的东西,胡人的奸细都被你招来了!” 胡勇听到训斥立马又爬了过来,然后趴在冉万里面前道:“千户大人饶命,是小人的过错,是小人的过错!” 冉万里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将胡勇踹出老远后,转身才向沈岳道:“沈大人,此事交由本官来办,绝对不会轻饶这些混账!” 冉万里嘴里说的是不会轻饶,所以他处置方式还是归结于一个“饶”字。 其实对堂堂一省千户来讲,对于此事的处置完全就看冉万里的态度,只不过现如今有沈岳插一杠子在这里。 冉万里对沈岳的这句话,其实就是让沈岳给他个面子,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此时,沈岳却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道:“冉大人,别着急嘛……我看陈总旗还有话要说!” 冉万里面色一沉,语气阴沉道:“沈大人,有什么话可以回去再说,你说是不是?” 看着二位大佬针锋相对,陈啸庭现在却不敢多嘴,只能等最后这两人的指令。 只听沈岳道:“冉大人,今天我们到这里来本就是要把有些话说清楚,为何还要的等到回去再说?” 沈岳一点儿都不松口,这让冉万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他也不敢用强。 而且听沈岳的意思,这件事情很可能要和打击白莲教的事一起谈,所以冉万里的心反而放下了些。 见冉万里认了,沈岳便对陈啸庭道:“陈总旗,有话就接着讲!” 陈啸庭对两位大佬行礼后,便指着一边的胡勇道:“卑职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位胡牧主!” 胡勇听得心头的一沉,当即怒道:“我怎么了?” 陈啸庭便道:“方才我将此人捉拿时,便一直注意着你这位主人,因为你很可能与此胡人也有关联! “但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在我拿人时你虽紧张,但旋即就恢复了冷静……” “而当我告诫诸校尉严防暴乱时,我却见你悄悄向手下人打了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乱来!” 听到陈啸庭这些话,胡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但陈啸庭仍在继续往下说。 “而当我坐实了这小厮胡人奸细的身份后,你就立马跳了出来,将此人与你和你的牧场划清界限……” 说道这里,陈啸庭满是赞叹道:“我很佩服你的顽强和胆量,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镇定,但也让我有足够理由怀疑,你就是这个贼窝的首领!” 现场变得死寂,谁都没想到事情还会来这么一个大转弯,而胡勇则直接面如土色。 冉万里脸色也很难看,只有沈岳维持着一直以来的笑意。 现场变得死寂,冉万里把目光扫向沈岳,意思看他什么说法。 现在的情形对冉万里有些不利,如果说只是牧场里的一个小厮有问题,对他来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如果整个牧场都有问题,那就是他冉万里的极度失职。 甚至更严重来说,沈岳有理由怀疑作为千户的冉万里,是否和这些奸细有勾结。 而如果真是那样,对冉万里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到时候即便证明自己清白,他冉家数代基业也将付之东流。 似乎察觉到自己和冉万里之间的微妙练习,此时胡勇再度向冉万里哭诉道:“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怎会和胡人有勾结?” 之前冉万里会毫不犹豫出言保胡勇,但现在他就不得不慎重了,否则真就和胡勇有勾结了。 所以,此时冉万里对沈岳道:“沈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局面逐渐由自己掌控,沈岳笑了笑后说道:“是不是冤枉的,搜一搜不就清楚了?” 第356章 结果 黄庭认可了自己的提议,这让陈啸庭感到一阵轻松,至少事情有了解决的方向。 而将事情交给了王相贞后,陈啸庭也闲了下来,甚至他把手下在外巡查的人都撤了回来。 王相贞接下了此事后,就要对此完全负责,所以他自己知道如何约束手下。 王相贞府内的客房,陈啸庭此时躺在躺椅上,伸手在旁边火盆上烤火。 虽然现在已是二月,但寒冷仍旧没有减轻多少,虽未下雪但外面寒风更加刺骨。 此时,王府内的一名婢女,端着一份点心走了过来。 王相贞手下兵卒过得苦哈哈的,但作为指挥使和手下人过的完全是两种生活,比如这一盘精致的点心,就是寻常人家根本没有见过的。 “大人,奴婢来伺候您!”婢女将托盘放在一侧后,从里面拿起一块糕点道。 这让陈啸庭有些不习惯,因为即使是在家里,也只有郑萱儿才会和他如此亲密。 还是不够融入这个时代啊……陈啸庭如此感慨道。 陈啸庭张开了嘴,在婢女羞涩的表情中,咬向了的她脆生生手指上的糕点。 “把茶水给我递过来!”陈啸庭吩咐道。 婢女放下了手里的糕点,从茶几上的端起茶杯递到了陈啸庭面前。 糕点虽然好吃,但却让陈啸庭有些噎着,所以他得喝点水才行。 但就在这时,房间外却响起了脚步声,陈啸庭一看却是刘建平走了进来。 见陈啸庭此番享受模样,刘建平也有些羡慕,在王相贞府上他可没这待遇。 挥手让婢女退下后,陈啸庭才道:“什么事?” 刘建平便躬身道:“大人,王指挥使传来消息,他清剿金帐汗国的奸细,已经有结果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一下坐了起来,这么快就有结果了,王相贞不愧是地头蛇。 “在哪里?”陈啸庭当即问道。 刘建平答道:“就在县城南面的集市,王指挥使派人来请大人你过去!” 听到王相贞请自己过去,陈啸庭嘴角便浮出了笑意,然后他便起身道:“那咱们就去看看!” 说走就走,对此时的陈啸庭而言,温暖的屋内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现在更希望看到事情被解决。 跟在陈啸庭身后,此时只听刘建平道:“大人,王相贞办事的效率可真快!” 陈啸庭则道:“咱们着急,他比咱们更着急,毕竟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 “让我奇怪的是,黄公公在这里都经受了如此危险,为何却不迁怒王相贞!”陈啸庭面露思索道。 黄庭作为雍西镇守太监,更是皇帝心腹宦官,按道理说废掉一个指挥使并不困难。 但直到现在,黄庭都没表现出对王相贞的愤怒,更不要说要拿王相贞怎么样。 难道说,王相贞有何深厚的背景,以至于让黄庭都要忌惮三分? 这些问题显然不是刘建平能回答的,当他二人走出王相贞府上,底下校尉已经在牧长歌的组织下列队完毕。 看见所有人甲胄齐全,所有家伙什都带上了,陈啸庭才点头道:“上马,出发!” 说走就走,所有人都翻身上马,紧跟着陈啸庭飞驰而去。 此时在泰西南城,王相贞站在一处酒楼的阳台上,酒楼上下以及内外,都是护卫的兵卒。 在王相贞身后,站着是指挥同知刘雄山,两人此时都望着前方的街道,那里更有大批兵卒合围。 “大人,为何还要等下去,直接杀进去抓了人,咱们还能早些打道回府!”刘雄山无奈道。 王相贞这才转过身来,然后道:“要等在陈啸庭来了在动手,要让他亲眼看着!” “他亲眼看着,就等于让等于让黄公公看见了!” 刘雄山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出事后黄庭一直没有拿他们开刀,但人家的怒火可一直存在,泰西卫需要有行动让黄庭息怒。 既然要人家息怒,那最好就得让人家看到,自己确实在为之努力。 这样一来,刘雄山也开始觉得,今天专门过来一趟很有必要。 因为他不是来看围剿贼人的,而是来陪陈啸庭这位黄庭的代表。 “大人,若是拔出了金帐汗国的奸细,会不会影响咱们和那边的关系?”刘雄山略显担忧道。 金帐汗国那些人更像是疯子,为了死的这几个复仇,这些人不是不可能做。 王相贞想了想后,便道:“金帐大汗的两个儿子正闹着争接班人的事,近两年应该不会有叩关的想法!” 说到这里,王相贞接着道:“更何况通过咱落云关,他们那边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更不会拿咱们这里撒气!” 但此时,刘雄山却道:“大人,落云关的事,你说黄公公会不会也知道了?” 王相贞转过身去,然后道:“那些事都是商人们做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刘雄山愣了一下,然后连连告罪道:“卑职失言,卑职失言了!” 这边两人谦恭而谈,而前面街道内被围的宅子里,八名汉子正按照各自分工做着事。 他们都有一副典型草原汉子脸庞,但却学着中原人束起了发髻,这让他们更能融入关内百姓。 和往日不同,今天这种情形他们知道已到绝路,所以他们换上了自己族群的服饰。 这不但让他们更适合打斗,更能穿着自己民族的服饰回归天神。 “等会儿明军进来,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为首汉字操着汗国话道。 随即便有人接话道:“没错,用明人的话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此时这些人正围着一个火盆,不断从身旁拿起信件,一封一封往火盆里扔去。 这些都是涉及秘密的书信,绝不能落入明人手中。 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明军找到他们后并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一直围在外面并不出来。 “快点儿烧!”为首汉子督促道。 此时他抽出自己钢刀,这是他离开部族时长老送给他的,并让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长老啊,阿达再也无法喝到你煮的油茶了!”为首汉子低声呢喃道。 虽然他心如铁,但在此时他却特别想念草原,特别怀念山野的牛羊。 但这些他都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只会人手下人也丧失血勇,到时候可能连刀都提不起来。 而这也意味着,这一切的情感他再也没有机会表露,只能到天上去对神明诉说。 第357章 见一面 清晨,骑马走在荒野路上,陈啸庭心思飘忽扫视着四处。 此时他左右无人,今天是他一个人出来的。 沈岳和冉万里的谈判成功,这几天将要和冉万里制定详细的行动办法,而陈啸庭却闲了下来。 今天他出城来,则是为了见一位故人。 徐有慧,这个陈啸庭都快忘了的名字,此时全然占据了他的心思。 其实刚来凉州的时候,陈啸庭便想着要去看看她,但最终因为忙碌而不能成行。 但这几天若再不去看,就快到了沈岳离开的日子,所以陈啸庭只能出城来。 其实事情成了这种态势,反倒像是陈啸庭被逼迫一样。 究其原因,是因为陈啸庭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有慧,比较的当初他说过会去救她。 可那是圣旨下的流放,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更改的,只能等待着机会。 徐有慧一家三口被安置的地方,在甘泉府城以北二十里处,这里是一处荒凉的村庄。 当陈啸庭骑马赶到时,放眼望去便见到一片黄沙,第一印象就是了无生气。 按照已经掌握的消息,陈啸庭继续打马前行,很快便来到徐家外面。 说是家,其实一处很是破烂的房子,跟这处村庄大多数房子一个样。 院子外面有一圈篱笆围着,家徒四壁最合适形容此地。 此时正是上午,此时徐家一个人都没有,村子里的青壮此时都该在地里劳作。 徐家从雍西被流放到凉州,本质上来说就是被迁了户口,现在只能以劳作维持生活。 此时全家都不在,陈啸庭也没了进去的必要,此时他心里却无多少失落。 凝视良久,就在他打马准备离开之际,却见背后老杨树下,徐有慧挎着竹篮站在原地。 四目相对,恍然间犹如时光倒转,两人又回到了在卢阳城外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在那时候,徐有慧也是这样挎着竹篮,茕茕孑立站在河边。 相比于原来,这一年多徐有慧的变化很大,皮肤也因为劳作而黑了些,相当于陈啸庭前世的小麦色。 但是唯独不变得,是宴徐有慧眸中的灵动之气,犹如空谷之幽兰。 两人之间的凝视,当徐家父子出现时被打断。 陈啸庭注目望去,只见当初那两位翩翩君子,此时和普通农户并无区别。 徐家毕竟是要生活的,作为家里仅有的两位劳力,他们每天承担着极其繁重的劳作。 而此时跟在徐家父子身后的还有一个女子,在看到陈啸庭这般“贵人”后,她立马躲到了徐有文背后。 徐家一家人都看着陈啸庭,最终还是徐德立先开口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虽然已经沦落到地里刨食,但徐德立一开口还是文人气度。 而徐德立此时对陈啸庭的态度,则与当初大为不同,他们也知道是谁在照顾他们。 如果没有陈啸庭关照,他们岂能有被安顿在府城周边机会,早就被弄到边关吃沙子和修长城去了。 陈啸庭可以说是他们徐家再生恩人,徐德立此时岂能无礼。 至于文人对武人的轻视,以及和锦衣卫天然的对立,到如今徐德立都已经看开了。 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此时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徐家香火传承,以及一家人的团圆和睦。 正当陈啸庭不知该如何的说话时,只听徐德立道:“陈大人,到里面坐坐,喝碗水吧!” 陈啸庭只得答道:“也好!” 进了徐家的小院,在简单聊了几句后陈啸庭才知道,多出那女子是徐有文娶的妻子。 这位当初的士林君子,就在这村庄中娶了位普通姑娘,正如徐德立所说一切只为了延续香火。 也幸亏徐家都是读书人,许多地方都能帮到村子里的人,所以才能迅速融入这里,甚至连娶儿媳妇都如此容易。 当徐有慧端来水后,徐德立却从原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对房里喊道:“有文,你们两口子跟我出去一趟,地里的水咱们忘浇了……” 很快徐有文便带着自己媳妇儿出来,此时还能听到他的妻子絮絮叨叨,嘴里说着“明明就浇了”这些话。 当这三人离开后,院子里就剩下陈啸庭和徐有慧两人。 此时便听徐有慧道:“陈大哥,刚刚那是我嫂子,她人很好的!” “但我哥他一直来都不高兴,特别是成婚这事他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徐有慧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便聊起了徐家到凉州后的事,左右都是些家长里短。 聊到最后,徐有慧情绪低沉道:“陈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话听得人心酸,徐有慧遭此大难对她来讲打击很大,但她却很坚强的承受下来。 但此时陈啸庭给不了他什么保证,只能道:“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们救回去!” 徐有慧则道:“陈大哥,此事凶险,不要让我们连累了你!” 这话听得陈啸庭更是心疼,于是他便说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他封装好的三十两银子,足够徐家在这里改善生活条件。 三十两银子,在这穷苦之地无疑是一笔巨款,哪怕重新修一处园子都用不了多少。 徐家本就受了陈啸庭大恩,此时陈啸庭再拿出银子来,徐有慧立马就要拒绝。 但陈啸庭最终还是把银子留了下来,时近中午徐家父子还没回来。 徐有慧告诉陈啸庭这三人是去别家吃了,乡里人互相吃顿饭不算什么,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 徐有慧给陈啸庭下了碗面,这也是徐家难得的好食材,全都招呼给陈啸庭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即使再是不舍,他们两人也在一个深情拥抱中分别。 徐有慧就站在方才的老杨树下,目送着陈啸庭的离开,这一别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相逢。 有可能是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时近下午,徐德立父子终于回来。 看见的女儿坐在老杨树下,徐德立让儿子回家后,便过来问道:“有慧,陈大人走了?” 徐有慧点了点头,还从怀里拿出了三十两银子交给父亲。 接过银子,徐德立此时满怀苦涩,他徐家欠了人家大恩情了。 想起自己当初对陈啸庭的态度,徐德立不由叹息道:“当初,是我对不起陈大人啊!” 如果当初不是他从中作梗,说不定自己姑娘就如愿嫁给了陈啸庭,又那会跟着他遭受如此大罪。 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徐德立很有信心,能在这里重新将徐家兴旺起来。 至少,要让儿女们不再那么辛苦,过上好日子。 第358章 启程 永治十七年六月二十四,天气晴朗。 在甘泉城内待了近二十天,沈岳在和冉万里达成了全面协议后,便准备在今天动身返回雍西。 不得不说,最盼着回去的便是王四娘,在这里的生活总是比不上卢阳的府邸。 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张罗着让仆婢们收拾东西,希望能够尽早启程离开。 而此时的陈啸庭,则站在沈岳身侧,听着沈岳和冉万里之间的谈话。 得知沈岳今天要走,冉万里也早早赶来送行。 冉万里表现得如此热心,也足见沈岳将其牢牢压制,在雍凉之地取得了更大的话语权。 这两人正聊着,沈岳突然对陈啸庭道:“啸庭,你去催催四夫人他们快些!” 陈啸庭不由一愣,这种事情小厮都可以去办,让他去就有些不太正常。 但随即他就想明白,沈岳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可能是接下来要聊的不适合他听。 这大明朝庙堂江湖之上,确实有太多的秘密,不是陈啸庭有资格触碰的。 所以他欣然领命离开,迈步往后院走去,远远的他就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 要不得说大户人家讲究,出门在外不但自己带了锅碗瓢盆,就连床上的杯子谁是用的自己的。 后院大堂之内,王四娘喝着茶监督着下人忙碌,同时目光不时瞟向一旁的女儿。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问道:“怡儿,你最近有什么心事?” 沈怡不由有些错愕,她不知道王四娘问的是那个方面,因为她的行事太多了。 沈怡便道:“母亲,我能有什么心事,女儿只希望母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这话听得人心里高兴,但王四娘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也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于是她干脆挑明些道:“怡儿,你老实告诉为娘,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这话比之方才更让沈怡无语,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母亲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随机沈怡便道:“母亲,你可别乱说,女儿心里那有什么人!” 见沈怡不说实话,王四娘板着脸道:“怡儿,你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但王四娘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挑明的话,女儿打死都不会说。 于是王四娘接着说道:“怡儿,最近为娘发现,你对那个陈啸庭好像多看了几眼,怎么回事?” 多看了几眼,其实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最近这些天王四娘经常看到,沈怡时常盯着陈啸庭的背影看,作为过来人她太明白这里面猫腻了。 这些事沈怡确实做了,她却不知道自己母亲观察得如此敏锐。 上次庶女事件,陈啸庭对她的关心与开导,不得不说给了沈怡难得的温暖。 所以陈啸庭就这么趁虚而入,走进了沈怡的心里。 但也仅仅是有了好感而已,离王四娘心中所想却还有距离,而且是很长一段距离。 所以沈怡便生气道:“母亲,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女儿可不会胡乱毁了自己闺誉!” 见自己女儿真的生气了,王四娘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听她喃喃道:“其实姓陈这小子,虽比不上京城那些俊杰,但也不错……” 这话听在沈怡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同时也诱导她往那个方面去想。 好像确实也不错! 就在房中母女二人对话结束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陈啸庭声音道:“夫人小姐,大人已经在府门处等着了!”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王四娘看了女儿一眼,然后便道:“知道了,告诉老爷我们马上就过来!” 得到答复陈啸庭就行礼退下,从始至终他都没进门一步,他怕进去了尴尬。 没错,方才房间的对话,后半部分陈啸庭都听在耳中。 当陈啸庭返回府门处时,整个队伍都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最后一批人就可以出发了。 沈岳和冉万里仍旧聊着,所以陈啸庭便来到了队伍中间,从刘建平手中接过了甲胄给自己穿戴上。 此时刘建平开口道:“大人,回了卢阳你可得请兄弟们喝酒,这都快一个月没见酒水了,兄弟们都憋坏了!” 这段时间为了保证绝对安全,陈啸庭下了严令禁止饮酒,此令自然得到了沈岳支持,所以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听到这话,陈啸庭便道:“喝酒?我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等此事等到了卢阳再说!” 陈啸庭如此郑重,也没人再敢在此事上多说,才生起的懈怠之心同时消失。 而在这时,王四娘母女二人也乘着马车出来。 随即车队组成完毕,沈岳和冉万里聊天也接近尾声。 只听冉万里道:“沈大人,日后若有闲暇,可多来甘泉做客啊!” 沈岳则道:“那是自然,也希望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将白莲教从雍凉之地抹除!” “一定一定!”冉万里抱拳道。 “就此别过了!”沈岳也抱拳道。 然后沈岳转身,往自己所乘马车走去。 陈啸庭此时就站在马车旁,见沈岳过来他立马将搭上凳子,搀扶着沈岳上了马车。 站在马车上,沈岳最后对冉万里道:“冉大热,期待你我二人携手喝庆功酒的那天!” 此时冉万里站在台阶上,对沈岳答道:“那一天绝不会太远!” 然后沈岳钻进马车,乘着车就离开了。 车队逐渐远去,直到街角消失不见,而冉万里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被沈岳这样摆了一道,冉万里心里能高兴才是怪事,更何况接下来还要替沈岳免费打工。 但一切都走到了这一步,冉万里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沈岳往下走了。 虽然被威胁,但沈岳也给冉万里描绘了好处,会支持冉家在凉州的利益。 “大人,咱们该回去了!”一旁有总旗道。 冉万里一声叹息后,便问道:“那几个人问出什么来没有?” 一旁总旗则答道:“回禀大人,这些人嘴巴已经敲开了,交代了他们探取了那些情报,但却没问出金帐汗国的目的!” 冉万里顿时脸色一沉,训斥道:“那就继续问,继续查!” 忽延牧场的事对冉万里的伤害很大,如果不把查出些成果来,他自己心里都觉得难受。 更何况,如果真的能查出金帐汗国的谋划,对冉万里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第359章 大雨 出了甘泉城后,陈啸庭一行车队便往南走,那边是雍西所在方向。 夏季来临,虽然是西北之地但仍能感到闷热,让人很是难受,更何况陈啸庭他们还穿着甲胄。 当有人提议脱下甲胄,却被陈啸庭严厉训斥了一番,并严令他们务必穿戴妥当。 这看起来显得严苛,但陈啸庭却不敢掉以轻心,实在是他经历过的好几次被人偷袭,给他留下了太深的记忆。 如果答应了这些人的请求,如果真有歹人杀来有了伤亡,反倒是害了他们。 大不了如这些人所想,回到卢阳之后请他们好好吃喝一顿,就算是陈啸庭给他们赔礼了。 好在他们都有马,所以恶劣的天气并未拖累他们的速度,直到三天后的下午。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当从一站上路后一个时辰,一声惊雷便震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滂沱,这在雍凉是比较少见。 原本以为一会儿雨就会过去,但明显是陈啸庭太过乐观,这雨自信开始下后便没有减小的趋势。 雷鸣电闪,好似天公在发怒一般,震得人耳根子都疼。 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抹去脸上的水花后,陈啸庭如是想到。 今年开春就比以往更玩,二月三月都觉着寒冷,现在又突然下起了暴雨。 打马来到前方,陈啸庭看着已经完全淋湿的马车,不由向里面喊道:“大人,如今行进速度放缓,咱天黑之前咱们到不了驿站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大雨不可能晚上赶路,那样未免太危险了。 考虑到这些,沈岳当即道:“既然如此,那就尽快找个地方歇脚,这雨确实太大了!” 有了沈岳这话,陈啸庭心里就有了想法。 按照他的谋划,只要等会儿遇到了村寨集镇,就直接可以选择落脚。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凉州之地比雍西更为荒凉,所以即便沿着官道,两个集镇之间也相隔较远。 再加上连绵大雨致使道路泥泞,更是大大降低了行进的速度,所以他们根本没遇到有集镇。 这让陈啸庭也忧心惶惶,这要是找不到地方歇脚,难道要淋一晚上。 即便是坐着马车,在这暴雨面前也得成落汤鸡,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一直都淋着。 也就在这时,前面有校尉过来禀报道:“大人,前面官道旁的坡上,有一处废弃的茅屋……” 茅屋,虽然简陋了些,但面前也能比喻不是。 向这校尉投去赞许的目光后,陈啸庭便打马来到了沈岳马车旁,此时马车内都浸了水。 “大人,前方不远有处茅屋,您看……” 听到这话,沈岳望了一样暗下来的天色,权衡之后无奈道:“那就先在这里歇一晚吧!” 陈啸庭欣然领命,然后便招呼着队伍准备改道,果然便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茅屋。 而且看起来,这里保存得相对完好。 但走近了陈啸庭等人才清楚,这处茅屋居然是处驿站,一处月前才被凉州布政使废弃了的临时驿站。 居住条件没有想象中那么遭,这让沈岳心里好受了些。 “大人,您慢点儿!” 此时陈啸庭也不知是从那里找了把伞来,站在马车一侧将伞称好,将沈岳从马车上的迎了下来。 这段时间来陈啸庭办事细致入微,加上前不久陈啸庭在忽延牧场的表现,让沈岳觉得很满意。 这些心思沈岳都不会明言,这样得力干将日后有机会便提拔,才是对其最大鼓舞。 下了马车后,沈岳尽量踩在了干的地面上,但仍免不了被泥泞弄脏了鞋面。 这时沈岳回头一看,却见两位女眷的马车还在山坡下。 于是沈岳便道:“你去看看,四夫人她们的马车怎么回事?” 陈啸庭应了一声,然后将雨伞交给了一旁的校尉后,便直接冲进了大雨滂沱中。 这交伞的小细节,同样也让沈岳心感欣慰,暗道自己这两年的提拔没有白费心思。 而冲入雨中的陈啸庭,迅速赶到马车前便问道:“怎么回事?” 立马就有校尉答道:“禀告大人,车轮限住了!” 陈啸庭走近些一看,果然马车左轮陷入了泥坑中,最关键是拉车的马撂挑子了。 冒着大雨,陈啸庭当即怒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推车?” 守卫在马车旁的两名校尉,以及仅带着两名沈府小厮,听了陈啸庭呵斥后里马来到了马车后,把着车架便往前推去。 “起……起……” 这四人一连说使了几次劲儿,但马车没能被退出泥泞,反倒是马车里的两位女眷,被这番摇晃弄得狼狈不已。 陈啸庭看得也是心急,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将一名小厮踢开道:“起开……” 扶住车厢后,陈啸庭便对旁边几人道:“我数到三,一起使劲儿,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答道。 “一……二……三……起!” 马车应声而起,而陈啸庭也一脚踩进了泥坑里,看起来狼狈异常。 “把车快些赶上去,上面有避雨的地方!”陈啸庭大声提醒道。 除了王四娘母女的车,在她们后面还有两辆马车,载的都是从卢阳带来的器具,以及几名婢女。 看着这些马车一辆辆安全通过,陈啸庭才跟着往前走去。 就在他要越过王四娘马车时,却见马车窗户处伸出了一把雨伞,差点儿就拍在了他身上。 马车内传来王四娘声音道:“把伞撑着,小心着凉了!” 陈啸庭躬着身子便道:“多谢夫人!” 然后陈啸庭便将雨伞接了过来,撑着雨伞便往远处去了。 之所以递这把伞,是因为王四娘看见了女儿眼里的担忧。 “好了,一会儿就到了,不要愁眉苦脸的!”王四娘无奈道。 沈怡可不知道,自己表情全被母亲看了去,于是“哦”的一声点了点头。 有时候女子的心扉就是如此容易打开,就连沈怡自己都没注意到,方才脸上的“过度”关怀。 最后,一行人马才全部停驻在茅屋内,此时沈岳坐的地方已经升了一堆火来。 女眷们被安排到了茅屋侧房,陈啸庭来到沈岳身旁后,说道:“大人这雨看样子停不了了!” 沈岳望了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便道:“今晚要在这里歇了,安排好警戒!” 这是自己的职责,陈啸庭便答道:“卑职明白!” 第360章 如影 既然要在这里歇一晚,也就只能在此解决晚饭。 虽说沿途有驿站补给,但毕竟是长途跋涉,所以车队里还是带了一些干粮。 简单吃过东西后,夜色已经完全遮盖了天空,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的“哗啦啦”的雨声。 “大人,岗哨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歇息便是!”陈啸庭来到沈岳身旁道。 天下这么大的雨,沈岳又如何能睡得着,只听他道:“啸庭,你做事本官放心!” 看沈岳这架势是要长聊,这对陈啸庭来说也不是常有的机会。 于是他便答道:“回禀大人,这是卑职的职责!” 沈岳笑了笑,接着便道:“忽延牧场的事,你做的也不错!” 这是沈岳第一次提及这件事,但陈啸庭却不敢居功,只听他道:“大人谬赞,能为大人分忧,是卑职的荣幸!” 虽然这些话都极度程式化,但恰恰是陈啸庭此时最该说的话。 沈岳听了也很满意,做下属的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谦卑,才真正让他感到安心。 两人在屋子里闲聊,但屋外的大雨仍然倾盆,值守在岗位上的校尉们,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而除了值守的校尉们,距离茅草屋更远些的地方,也正有人淋着雨。 这是两名精壮汉子,看他们一身的穿着便知道,这两人绝非本地山民。 此时他们躲在趴在的草丛下窥伺着前方,那里的灯光就是他们的目标。 “看来这些人就在这儿住下了,咱们可以回去告诉老大!”其中一名刀疤汉子说道。 随即两人小心匍匐着后退,生怕惊动了茅屋周边值守的校尉。 当离开一段距离后,这两人便迅速站起身来,然后往北方跑去。 很快这几人便找到了一处山洞,此时山洞里面还有亮光,洞口还有人守着。 “老五,是我们!” 验明身份后,这两人便进了山洞里面,感受到温度上升让这两人一阵舒服。 此时里面还有三人正围坐着烤火,坐在最里面那人见探情况的人回来,便冲外面喊道:“老五,你也进来!” 于是,他们这一行六人,整整齐齐围坐在了火堆旁。 每人手里拿着个饼烤着,便听为首汉子问道:“情况怎么样?” 出去打探情况的刀疤汉子便道:“大哥,我刚才仔细看了,姓沈的今晚就住在这里!” 为首汉子点了点头,然后便道:“他们派了多少人值守,具体分布如何?” 随后,刀疤汉子便将情况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汇报,为首汉子咽下一口饼后,便对手下五位兄弟道:“吃饱了好好休息,等到半夜咱们就动手!” 其他人都直接点头应是,但这时刀疤汉子却忍不住问道:“大哥,我实在想不明白,教里为何只派了咱们几个过来,多派些人岂不胜算更大?” 这问题刀疤汉子憋了许久,但惧于自己大哥威严和教规不敢多问,但马上就要玩命他顾不到那么多了。 而这个问题,此时也都浮现在其他人脸上,让为首汉子不得不照顾手下人的情绪。 所以他便答道:“原本教中是想派更多人来,但人太多了就容易暴露,要是在路上碰上官军,咱们带着家伙也全都得送命!” “还有就是,沈岳这人的在其队伍前后都派有人看着,咱们人太多也容易被发现!” 而最遭罪的是,他们想要下黑手就不能骑马,人太多根本没法走。 解释完这些后,为首汉子站起身来,对手下众人道:“诸位兄弟,咱们都是教中老人了,教中规矩自然也都清楚!” “咱们的家人自会有人照顾,此番动手后的你我皆难保得性命,还忘诸位想想家中亲人,万勿留下活口!”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心头沉重,任谁的生命开始倒计时,都无法保持心中坦然。 他们六个人及其家人都串联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人被抓吐露了消息,六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白莲教在吸纳教众时是圣母,但只有他们这些资深教众,才清楚白莲教究竟是怎么个组织。 “大哥放心,既然以身许教,回归神母是我们的荣幸!”一名汉子沉声道。 有了第一个人表态,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明态度,一支死士队伍就此形成。 拿出一个水囊,为首汉子便道:“都是好兄弟,今日喝着最后一口酒,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这话更是听得苦涩,待为首汉子豪饮下一口后,酒囊便在剩下汉子间传递。 山洞里的气氛仍旧沉重,这个时候躺在火堆旁,即便享受着温暖也难以入睡。 在这几人脑海中,家中妻儿老小的画面轮转出现。 明月高升,暴雨逐渐转为大雨,在夜深时候已经减弱为毛毛细雨。 夜半三更正是犯困的时候,但陈啸庭设置了两班岗哨,所以现在到了交接的时候。 刘建平穿戴好铠甲,便对迎面而来的牧长歌道:“牧兄,可辛苦你了!” 牧长歌提着佩刀,一边离开一边道:“你们运气倒好,来了雨就停了!” 谁先谁后是他俩自己决定的,所以淋雨牧长歌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他现在只想着赶紧进去睡一觉。 牧长歌离开后,刘建平整理好甲胄便绕着茅屋巡视起来。 手下的九名校尉,分别在茅屋四周散布,只留了一个守在的茅屋门口。 其实这时所有人都刚睡醒,精神头都很不错,所以刘建平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作为小旗官,刘建平自然是不用在外面干站着,绕了两圈后他便回到了茅屋内,接着烛光擦起刀来。 而在方才刀疤汉子窥伺的地方,此时六名大汉躲在此处,为首汉子悄悄观察着情况。 这时刀疤汉子便问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为首汉子想了想后,便道:“先不着急,再等半个时辰,咱们动手!” 再等半个时辰,目的是为了让值守的校尉们懈怠,然后才有可乘之机。 其实这也怪他们来晚了一点儿,如果他们在换岗之前半个时辰到,那也是绝佳的动手机会。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等待,同时也祈祷老天能再降下几滴雨来。 有了雨声作掩护,他们的行动才更有可能成功。 偏偏这时,天空又是一声惊雷。 第361章 危局1 “大奎,今儿这天气,可真是奇了怪,这雨刚停了又下了这么久!” 被叫做大奎校尉,此时也转过身道:“谁说不是呢,总旗大人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目光不时往周边扫视,警惕心可谓极强大。 就在这时,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刚刚好让“大奎”看见了。 于是王大奎便喊道:“谁在哪里?” 听王大奎喊话,和他站在一起的刘石也向远处看去,但黑漆漆的什么都没发现。 便听王大奎道:“我过去看看,你小心在此守着!” 其实刘石心里是反对王大奎去的,毕竟这时候能够什么事,很可能是王大奎眼花了。 可王大奎已然出发,刘石也只能小心警戒着。 看着王大奎走进夜色,刘石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此时的大雨让他心烦意乱。 “大奎……发现什么没有?”刘石喊话道。 但他这话在大雨的掩盖下,根本没能传出多远。 没有得到王大奎回应,刘石心里越发忐忑,此时他咽喉不断涌动,这是紧张到极致的表现。 是去看看王大奎的情况,还是回去报告小旗官?刘石心中开始权衡。 最后他决定回去报告,但就在他即将转身之际,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然后,刘石就就这么倒在泥泞中,任由雨水拍打在他脸上。 此时,便听灌木丛中有个声音道:“大哥,锦衣卫的弩机,可真是好家伙!” 不用说,方才射出的弩箭就是从王大奎处得来的,他此时也和刘石一样被这些人所杀。 “走,靠近房屋!”为首汉子冷声道。 这时有一汉子便提醒道:“大哥,那把弩机咱不要了?” 为首汉子便道:“我们要的是时间,要那么多弩机有什么用?” 一边往前走着,为首汉子一边道:“等会儿近身拼杀,弩机毫无用处!” 没有受过专业联系的情况下,弩机在近距离上对他们来说确实鸡肋,还不如拿刀子拼杀更好使。 于是这一行人继续潜行,此时他们距离沈岳下榻的茅屋,已经不足三十米。 此时,天空中没来由又是一声“惊雷”,闪电照耀下只见几道黑影,迅速往茅屋靠近。 而正是这一声惊雷,将陈啸庭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的眼睛直直看着房顶。 在迟疑了三秒钟后,陈啸庭猛然从床上翻身起来,然后便来到了的房间的窗口。 即使有窗布挡雨,但此时房间内仍飘进了不少雨,整个窗户也是摇摇欲坠。 陈啸庭把窗户打开,随即便有风雨拍打在他脸上,整个天地都被风雨充斥。 但这时,陈啸庭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负责守在外面的人去哪儿了? 按照他之前的安排,在他窗户外的这个位置,是该有人负责放哨的。 心中大感不妙之下,陈啸庭随即转身拿起甲胄,而他的佩刀却是一直未曾离身过。 只见他推门而出,同时大喊道:“所有人都起床,敌袭……敌袭!” 这也是陈啸庭了,作为底层校尉们的王大奎,就不敢在可能有情况时示警,一旦喊错了他们的将背负更大责任。 所以王大奎和刘石都死了,他们的死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但也只怪他们自己地位不够。 陈啸庭示警后第一个反应的,就是作为指挥官的刘建平。 当他迅速冲过来时,陈啸庭立马呵斥道:“快去千户大人那边!” 此时,六名刺客已经绕过警戒,悄悄来到茅屋东侧。 茅屋虽然简陋,但也是标准的四合院,东侧这些房间就是沈府下人们住的。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确定沈岳住哪一间,因为茅屋后方出了正堂还有两处偏房。 这时这些白莲教汉子心中不由暗骂,之前那位布政使不过在这里住一晚,那混蛋居然搭了这么复杂的住处,以至于现在给他们造成如此麻烦。 “事不宜迟,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去左偏房,老五老六跟我去右边!”为首汉子当机立断道。 此时他已经听到了陈啸庭示警的声音,这让他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其实从那声惊雷到现在,前后短短不过一分钟,但此时整个驻地都闹翻了。 已经睡下的人全都被惊醒,而守卫于四处的人也连忙往回赶。 陈啸庭此时身旁跟着刘建平,他两人此时快步往沈岳房间走去。 也就是这时,沈岳房间内传来一声大响,这是窗户被破坏的声音。 沈岳门口也有两名校尉值守,此时他们迅速冲进了房间内,然后便看见了从窗外涌进的三名刺客。 “老二老三老四……姓沈的在这里!”为首汉子一声大吼道。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掉沈岳这位锦衣卫千户,既然发现其行踪自然马上报告。 “拦住他们!” 两名校尉随即抽出佩刀,然后往进来的三名刺客处冲去。 他们不求能将这三人杀掉,只需要拖延一会儿时间,后面来的帮手就能轻松将这些人镇压。 此时,躺在床上的沈岳也被惊醒。 在此危急时刻,即使沈岳心中慌乱,也在第一时间抓起了自己佩刀。 镶金丝的刀鞘里,装的是象征着千户身份的绣春刀,但这同时也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佩刀猛然出鞘,沈岳此时光着脚站在地上,而房间内的两名校尉则挡在他前面。 “拦住这些人,回去之后本官给你二人官升一级!”沈岳大声道。 这话可比直接赏钱有激励效果多了,在升官的刺激下,这两人是越战越勇。 但来刺杀的白莲教汉子也不是吃素的,在人数优势下依然杀得两名校尉节节败退。 即便身上已经挨了刀子,但因为不是致命伤,两名校尉仍是死战不退。 当刺客的另三名同伙进了房间,陈啸庭和刘建平也带人赶了过来,这间房迅速被围住。 “保护大人!冲!”陈啸庭大吼道,随即当先冲了进去。 刺客已经杀到了沈岳房间里,这是性质十分恶劣的事件。 这次事件不管缘由如何,作为负责安全的人,陈啸庭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所以陈啸庭此时只能拼尽全力,把这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王八蛋弄死。 这些人死得越快,他陈啸庭的板子才会挨的轻些,前提是沈岳不出状况。 第362章 危局2 房间里六名刺客,此时挡在他们面前的两名校尉已被砍倒一人,但沈岳却退得更远了些。 “杀姓沈的!”为首汉子怒吼道。 可这时陈啸庭已经带人冲了进来,这让他们完成任务的难度陡增。 他们只是白莲教的死士,既没有陈啸庭前世特种部队的作战思维,也没有能主宰战场的尖端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想杀一位锦衣卫千户,其难度可想而知。 实际上,能够一路杀到这里,已经足够证明这些人的厉害之处。 “能抓就抓,不能抓就全剁碎了!”陈啸庭语气严厉道。 陈啸庭本身武力便强,在他加入后立即就砍杀一人,极大鼓舞了众校尉的士气。 而此时,沈岳则在五名校尉护卫下,迅速往远处遁去。 沈岳脸色铁青,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都会被怒火充斥。 白莲教的反贼,陈啸庭已经打过数次交道,所以他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这些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反而更会激发他们的凶性。 所以当陈啸庭斩杀一人,同时沈岳已经被保护离开后,这些白莲教死士们立马就进入了癫狂状态。 “杀……杀……” 这些人发起疯来,反而将众校尉逼得后退。 此时房间内狭小,所以校尉们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但好在有甲胄在身上,所以也不怕这些人发疯。 而方才倒地的那名校尉,此时也被同伴们拖了出去,他只是受了重击站不起来而已。 虽然知道劝降不会有用,但陈啸庭还是高声喊道:“缴械不杀!” 此时局面已经控制,能够抓活口深挖些东西出来,这当然是最好的。 可惜这些人已经下了决心,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自然是杀一个够本杀两赚一个。 其实这些人死士们心志如此坚定,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投降最后也难逃一死。 他们是白莲教反贼,理论上来说只有皇帝降旨特赦,才能逃得性命。 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所以走上造反这条道,就没有变道和回头的机会。 虽然不会投降,但毕竟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在前后夹击的危机情况下。 为首刺客看见有从侧方通往正堂的同道,便带着手下人人往那边且战且退。 此时陈啸庭站在靠后一些,前面都是校尉们在与刺客们激战,他则开口喊话道:“你们已经被团团围住,放弃抵抗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只要你们投降,并老实交代你们的情况,本官可以保住你们的性命!” 听到这话,为首刺客一边格挡面前的刀子,一边大喊道:“想让爷爷我投降,除非你们千户大人给我们兄弟磕两个响头,或者叫我们三声爷爷!” 都是些将死之人,所以他们心中也无所畏惧,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果然,立马就有刺客接着道:“也可以让你们千户夫人过来,轮流让我们兄弟玩两把,说不定爷爷们也会缴械……哈哈哈!” 这时,只听到沈岳冷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道:“陈啸庭,把他们给本官碎尸万段!” 这下这些彻底被宣布了死刑,陈啸庭便再无顾忌,立马传令众校尉道:“全力绞杀!” 校尉们立马拼了命的猛攻,此时还站着拼杀的刺客,已经只剩下三人。 但紧接着,他们中又有一人被的砍倒在地,此时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正堂西北角落。 就在这时,旁边房间传来惊恐的叫声,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没错,王四娘和沈怡此时就躲在左侧厢房,所有人都顾着剿贼反而将她们遗忘,乃至于此时她们还未转移。 此时,陈啸庭还没来得及感到投鼠忌器,为首刺客已经一刀劈开了左侧墙壁,看见了里面打扮雍容的王四娘。 这下捞到大鱼了,为首刺客立马窜了进去,而王四娘和沈怡只能惊恐待在原地,发出撕裂般的叫声。 陈啸庭看得是心惊无比,这些亡命徒毫无顾忌,若是王四娘母女有个好歹,他陈啸庭的前途也就毁了。 这一刻,陈啸庭立马越过手下校尉冲了出去。 此时他已看到,这两名刺客法分两个目标,分别冲向了王四娘和沈怡。 对他们来讲,这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说不定可以凭借这个逃得一命,最起码杀了这俩女人也能让沈岳大失颜面。 此时,此时冲在最前面的是陈啸庭,而他则看见一名刺客已经冲到了王四娘近前。 这时候要是有一把弩机,就可以将此刺客射杀,但可惜陈啸庭手里没有。 念头在脑中飞速轮转,陈啸庭飞速扬起佩刀然后猛力投出,这一刀犹如流星一般捅向那么刺客后背。 没有什么意外,这一刀猛然插进了刺客后背,然后从前胸洞穿。 这一刀也延缓了刺客的动作,让王四娘在那半息之间,得以逃脱了的魔爪。 但这只是其中一人,而为首的那名刺客,同样也快冲到了沈怡面前。 “怡儿快逃!”王四娘一边跑一边惊慌喊道。 此时手无寸铁,偏偏陈啸庭又在最前面,所以他也只能冲了进去。 沈怡绝不能有事,这是陈啸庭唯一的念头,否则他将失去现有的一切。 刺客首领,此时也成了最后的一名刺客,他的刀已经的抡了起来。 就在他劈下的过程中,陈啸庭从侧方冲了过来,一脚踹到了他大腿上。 刀子虽然落下,但却偏移了原先轨迹,砍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而此时陈啸庭已经冲到近前,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将躲在角落里的沈怡一把拉起,揽入怀中后迅速后退。 在这季度惊险的情况下,沈岳也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双手紧紧抱住了陈啸庭的脖子。 而紧接着,刺客首领的刀之也跟着批了过来,幸好此时校尉冲上前来,帮陈啸庭挡住了这一刀。 于是陈啸庭迅速后退,对他来讲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沈怡母女送到安全的地方。 其实这时不需要他吩咐,便已经有的校尉将王四娘保护起来,此时更是转移出了屋子。 陈啸庭将沈怡送到门口,就在他想要将沈怡放下时,却发现自己脖子被紧紧搂着。 这一幕刚好被沈岳两口子看见,这让陈啸庭分外的尴尬,有一种早恋被女孩儿父母抓住的感觉。 “小姐,已经安全了,您看……”陈啸庭有些尴尬道。 虽然仍旧十分惊恐,但沈怡还是将手松了开来,此时则有两名丫鬟战战兢兢上来将她扶着离开。 此时房间内,为首刺客仍在负隅顽抗。 不得不说,他这位当大哥的当真有两下子,凶性大发之下众校尉居然奈何他不得。 于是陈啸庭转身,他决定亲自来解决此人。 第363章 收尾 为什么要亲自了结此人? 因为对陈啸庭来说,就是这人把自己害得这么狼狈,差点儿就毁掉了他。 里面众校尉正在不断袭扰最后这名刺客,但陈啸庭重回门口时,便下令道:“全都退下!” 校尉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最终还是遵从了命令,然后小心翼翼退开。 当然,此时房间已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所以也不怕刺客逃了。 还活着这名刺客此时也得了喘息之机,但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此时他正看着进了房间的陈啸庭。 只见陈啸庭走到已经死去的刺客身边,弯下腰后一手握住佩刀,然后猛的将刀抽了出来。 刀子带出了一道血花,顺势喷溅出老远,而陈啸庭此时也拿着刀站直了身体。 横刀向前,陈啸庭缓缓往前走着,同时道:“你们这些混蛋,是想要把老子害死啊!” 即便这时,刺客首领仍没有屈服的意思,他在调整状态同时也说道:“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全死了才大快人心,老子今天没能宰了沈岳,杀你个总旗官也算有个交代!” 陈啸庭冷笑,此时他两人相距已不足两米。 “就凭你,也想杀我?还不知道谁先死……” 陈啸庭话音落下,整个人就如闪电般窜出,同时提刀往前砍去。 在这种一对的决斗形式下,陈啸庭有充分信心将对面这人斩杀,何况这刺客还不是在全胜状态。 “一刀……第二刀……第三刀……” 陈啸庭发了疯般咆哮,迸发出的杀气让众校尉都感到胆寒,仿佛又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上司。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法,陈啸庭每一刀都大开大合,同时没一刀都使了千钧之力。 即便有再好的格挡技巧,但最后这名刺客连番格挡下,几乎已到了刀都举不起来的境地。 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陈啸庭不由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接下多少刀!” 随后陈啸庭又是连续两刀子砍,刺客此时已是狼狈不堪,格挡无力之下踉跄后退。 原本这时陈啸庭可以一刀将其砍死,但他却刀锋一转将其兵器挑飞,然后猛然一脚踹到对方胸膛上。 刺客头领被踹得轰然倒地,倒下时还将以一旁的座椅扳倒,可任他如何挣扎,一时间都站不起身子。 此时陈啸庭手腕回转,刀口朝下猛然插进底面,然后缓缓往刺客方向走去。 “站起来啊……你们不是都会玩命吗?”一边说着,陈啸庭一边解下官帽,随手向旁边站着的校尉扔去。 扭了扭手腕后,陈啸庭俯视着地上的刺客,呵斥道:“起来!” 还别说,这刺客当真也是硬气,愣是用自己超强的意志站了起来,然后举起拳头不要命往陈啸庭冲来。 可他现在各项状态不佳,陈啸庭身子都没动又是一脚踹了出去,然后这刺客又飞了出去。 随后陈啸庭紧跟上去,在这人摔在地上后一把抓住其右臂,反手一拧便让其筋骨寸断。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一只手被拧断,这名刺客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随即陈啸庭又抓住其另外一只手,按照刚刚的花样又来了一次,于是紧接着房间内又想起比方才还要凄厉的哀嚎。 陈啸庭不是变态,虽然他也的愤怒异常,但搞出这些更多是让沈岳听的。 只要沈岳怒火降低一些,陈啸庭的日子才会好过。 将对方两只手拧断后,陈啸庭便将这名刺客扔在地上,此时这人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只见陈啸庭走到一边一招手,方才接过他官帽的校尉里面跑上前来,然后恭谨将官帽递上。 此时房间之内,看着地上刺客如此凄厉模样,众校尉在心感震撼之时,同时也觉畅快无比。 千户所内校尉比之百户所整体要年轻些,所以很有一部分人是没见过血的,在今天被陈啸庭好好的上了一课。 许多人此时心中都在想,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被杀更绝望的情形。 此时,陈啸庭缓缓将自己官帽戴好,只见他望着地上汉子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不好受吧!” 随即陈啸庭冷色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是谁派你们来,本官给你个痛快!” 这些人招降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给其一个痛快,反而更有吸引力。 这时地上刺客首领忍住剧痛,痛骂道:“孙子,你爷爷的身份,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然后,这人闭上嘴巴,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目光中散发着极度怨毒但同时伴有解脱之色。 没过几秒,这人目光便暗淡下去,同时紧闭的嘴巴张开,有血水大肆流出。 “大人,刺客咬舌自尽了!”有校尉惊呼道。 陈啸庭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尸体,只听他冷冷道:“牧长歌,你带人把这些刺客全部搜身!” “刘建平,你带人警戒四周,看看附近有没有漏网之鱼!” “卑职领命!”刘建平和牧长歌连忙上前答道。 ………… 半个时辰后,陈啸庭跪在沈岳面前,叩首不敢抬起头来。 沈岳坐在正堂主位上,经过简单收拾之后,这里已经重新安置出来。 两人这番情形已经持续了三分钟,逐渐此时沈岳心中愤怒,方才他可是连命都差点儿丢了。 “起来!”沈岳终于开口道。 陈啸庭没有动身,而是惶恐道:“卑职有罪,请大人惩处!” 沈岳面无表情,语气冷冽道:“你是有罪,你以为这样跪着,本官就能饶了你?” 陈啸庭便回答道:“卑职不敢!” 谁知此时沈岳严厉呵斥道:“起来!” 语气不容置疑,陈啸庭这时可不敢再和沈岳对着干,只能老老实实站起身来。 其实,沈岳虽然极度愤怒,但更多却是因为这些刺客。 虽然陈啸庭让这些人摸进来有责任,但毕竟是他率人将刺客全部击杀,救了他一家三口的命。 所以,对陈啸庭沈岳还是信任的,只不过该发的火儿他也不刻意压制。 “你说说你,本官将身家性命交给你,你是如何办差的?” “贼人都杀到了本官房间里,你还后知后觉……废物!” 随即便是一连串怒骂声音,让外面听着众校尉们心感胆寒。 而此时,刘建平和牧长歌两人却觉得感动。 这事儿他们也负有主要责任,也该跟着进去挨训斥的,但他俩却被陈啸庭拦了下来,一个人把责任扛了下来。 此时,刚刚才带人回来的杜云不由叹道:“总旗大人,真是够义气!” 三个时辰之前,杜云带着两名校尉往前探路,所以错过了方才的厮杀。 但回来得知千户大人遇险,还有两名兄弟身死后,杜云也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陈啸庭选择将责任全担下来,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担当。 其实不需要杜云开口,刘建平和牧长歌对陈啸庭都是无比感激的,在心中已将陈啸庭奉为恩主。 要知道,就连他们当上小旗官,都是靠的陈啸庭提点。 如此大恩大德,他刘建平和牧长歌只要还是个人,往后就该不遗余力报答。 房间内,沈岳骂得口干舌燥,却在这时王四娘从一旁房间内走了出来。 只听她对沈岳道:“老爷,怡儿已经醒过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其实王四娘这个时候出来,是打算给陈啸庭解围,毕竟人家救了女儿性命。 同时这也是在提醒沈岳,陈啸庭也是立了大功的,正好借此给沈岳一个台阶下。 跟了沈岳这么多年,王四娘非常了解他脾气,知道他越是骂谁也就越是器重谁。 听到王四娘话后,沈岳冷哼一声,便起身往一侧房间内走去。 王四娘看了一眼躬身站着陈啸庭,叹息一声后就跟着沈岳而去。 第364章 不简单 各位,最近几天都会一更,这一章是26号的,发布晚了!见谅!) 刺杀事件之后,最终在刺客身上没有搜到有用东西。 但最后通过论证,沈岳依旧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认定他们是白莲教的反贼。 沈岳上任后对打击白莲教反贼格外上心,这次更是专程到凉州商讨此事,自然最受白莲教反贼痛恨。 而且,在雍凉之地有实力驯养死士,同时又非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只有白莲教。 其实对白莲教反贼,陈啸庭也抓了那么多些,所以对他们的战斗风格也很熟悉。 恰好这些人的战斗风格,也让陈啸庭认可沈岳的判断。 但的这些已经不太重要,因为沈岳对陈啸庭的惩处已经有了结果,那就是罚了他一年俸禄。 第二天是晴天,天空中万里无云之下,一行人立马又开动了起来。 五天之后,他们一行进入雍西地界,然后到东平府的百户所休息了两天。 东平府现任百户正是张震山,沈岳到后却把它弄得手忙脚乱。 在东平修整的两天,百户所的案牍库是沈岳重点造访的地方,这也有助于让他快速而直观的了解到东平府现状。 总体来说张震山做得不错,沈岳对他表示很满意。 但陈啸庭却知道,张震山即便做得再好,基本上也没了回千户所的机会。 一个是因为他年龄大了,另一个原因则是立功太难。 现在各个百户所,在沈岳重点打击白莲教的压力下,一个个都只盼着自己不要出错。 但是,陈啸庭对张震山是极其感激的,所以他不会因此而摒弃了张震山。 严格来讲,陈啸庭能有今天,出了他自己的努力和沈岳的提拔,张震山着实也出了不少的力。 两天之后,也就是永治十七年七月初四,陈啸庭一行再次踏上了去卢阳的路途。 四天之后,也就是七月初八,陈啸庭一行进入了卢阳府地界。 从当初离开卢阳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近五十天。 而这五十天时间里,雍西地界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大事小事都有发生。 就比如此时,在转运使衙门内的偏厅内,飞虹卫指挥使任大康,正一脸不愉的等在里面。 今天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手下的弟兄们讨个公道。 已经连续三个月,转运使衙门都未曾足额配发军粮,这让任大康极其不满。 而这个月,军粮居然只发了定额的一半,已经到了任大康不能忍的地步。 卫所维持运转很大一部分靠自给自足,所以朝廷在军饷上克扣也没人说什么,但军粮不足那是真会出大事的。 所以,今天他就是来找雍西转运使李文志,当面讨个说法。 好一会儿后,才有吏员快步走进了房间内,陪着笑对任大康说道:“任指挥使,李大人已在书房等候,您跟我来!” 李志文,雍西转运使,前段时间他带着另一位转运副使曹静去了京城,就在七天前才回来。 李志文如今已快六十,最近一年更是被眼疾所困扰,如今麻烦出来让他也心感焦灼。 此时书房内,他的两位副手高颜扬和曹静都在,此时这二人也都是深色凝重。 任大康还没进来,但曹静却先开口道:“高大人,我和李大人才离开了几天,你就给衙门招出这么多麻烦!” 这话居然全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高颜扬当即辩解道:“二位大人,衙门里什么情况,咱们心里都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大家也都明白……” 说道这里,高颜扬不由冷笑道:“把责任全推在我身上,曹大人你未免也太心黑了些!” 高颜扬这幅冷淡的样子,可把曹静给气得不轻,于是他道:“粮食的事情咱就不说了,但孙耀林的事情怎么回事?” 此时曹静不由站起身来,面向李志文道:“没有李大人允准,你如何敢如此大胆?” 这事确实需要高颜扬解释一番,否则日后真出了什么事,就得他一个人来扛。 于是他也站起身道:“大人,新任的常平仓计丞不懂规矩,连续查了雍西境内十二个仓的密档,犯了大忌……” “加之此人刚直,卑职为保护衙门清誉,故而将其除掉!” 这话说得有理有节,而且听起来高颜扬还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做的此种决定。 曹静摆明了就是找麻烦的,又岂会因为高颜扬的解释而罢休。 但就在他要继续发难之际,便听李志文冷哼一声道:“行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李志文地位最尊,一开口后这两人都闭上了嘴巴,但高颜扬却不会感激对方给自己解围。 现在转运使衙门已经有大麻烦了,曹静还在这里搞内斗,李志文却视而不见,这明显是在拉偏架。 其实这次去户部述职,李志文带的是曹静同去,对高颜扬来讲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待两人火气都降下来些后,李志文才开口道:“都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在此多事之秋,更要互相帮帮衬才是!” 说完这话之后,李志文便对高颜扬道:“高大人,如今供粮已经出现短缺,你有何良策应对此事?” 听到这个问题,高颜扬不由挑衅般看向曹静,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他来想办法。 这时候,曹静却没出来多说什么,他这人审时度势也是一把好手,该闭嘴时绝不多言。 实际上,在场这三人久混官场,就没一个人心思简单。 曹静发难和李志文后面的发言,更像是这两人在唱双簧。 当然,这些都是牌面下的东西,大家都保持在默契内,不会有人将其捅破。 所以此时高颜扬老实道:“回禀大人,左右不过老办法,拆东墙补西墙,等待新粮出来就好了!” 其实常平仓的粮食,大部分时间都与账面上的有出入,他们三人自然也早有应对此事的预案。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再等一个多月新粮就要出来,坚持过了这一个月后就好办了。 “此事,你二人照着办,不要让本官失望!”李志文沉声道。 高颜扬二人应答后,任大康也被引到了大堂之外。 让高颜扬二人离开后,李志文才将任大康请了进来。 虽然品级比李志文高四级,但任大康在李志文面前却不敢放肆,而是很克制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文官掌握了大明朝的话语权,所以对上手握数千将士的任大康,李志文同样底气十足。 在听完任大康的要求后,李志文便道:“任指挥使,军粮之事是底下人疏漏,你放心……该多少本官全都会补给你!” 任大康却没那么好骗,只听他道:“李大人,底下人疏漏你可得严惩,要不是本官及时约束手下,他们可就要闹到你这转运使衙门来了!” 转运使衙门里的猫腻,任大康其实也有了解,他感肯定军粮绝对是被中饱私囊了。 所以他这番话是在提醒李志文,做事情不要太过分了,否则会惹出大乱子来。 李志文也听出了任大康话里的意思,便冷声道:“本官明白,粮食本官会尽快送达,任大人便早些回去约束手下,以免出事吧!” 第365章 分工 七月初八,中午。 连续赶路之后,陈啸庭一行终于进了卢阳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千户所的官员们,提前就得知了沈岳回来的消息,所以很早就到了城门外迎接。 其实在回卢阳之前,沈岳便已经派人传讯千户所,告诉了他们自己路上遇刺之事。 所以今天的这次迎接,在安全保卫方面做得很是认真,生怕再出了什么乱子。 在这样阵势之下,现场自然不可能出现问题,所以沈岳一行安全的进了城内。 这些天沈岳不在卢阳,千户所公务都由周文柱和刘世安交替主持,所以这二人有很多事情要向沈岳汇报。 而在汇报中不露声色的踩对方一脚,也就成了周刘二人最热心的事情。 副千户的位置虽然缺两个人,但短时间内镇抚司只会安排一个,除非再从外省调来一个。 所以谁先当上副千户,就成了周文柱和刘世安最大的争端。 回报情况肯定少不了,但沈岳在路上却没理会这二人,因为他想先回府休息一下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沈岳的车队进了府中。 然后他一下车,就被周文柱和刘世安跟上,无奈之下只得往书房去了。 这些大佬离开后,陈啸庭则来到王四娘母女马车钱,恭谨道:“夫人小姐,已经到府,该下车了!” 其实把人安全送到府中,陈啸庭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但这些人迟迟不下车,让陈啸庭不得不去过问。 便听马车内传来王四娘声音道:“那好吧,下车吧!” 然后便有婢女上前,将马车帘子撩起后,王四娘便从马车内勾着腰走了出来。 陈啸庭恭谨站在一旁,但王四娘下了马车后,便径直带人走了。 这让陈啸庭不由有些错愕,您女儿可还没下车呢?但这话他又不好说出口。 看了着一旁还守着的两名婢女,陈啸庭不由吩咐道:“还不赶紧请小姐下车?” 两名婢女这才上前,但这时沈怡却已经从马车内迟来,于是这两名婢女便将她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沈怡下车之后,站在原地看着陈啸庭却没走。 陈啸庭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暗道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他这一脸懵答道表情,却是逗得沈怡展颜一笑,然后她便说道:“陈……总旗,我父亲有东西要赏给你,你跟我来!” 说这话时沈怡脸色有些微红,看样子也是费了极大勇气,才把这话说出了口。 陈啸庭心里有些疑惑,沈大人如果有东西赏自己,为何要让沈怡给自己?如此岂非多此一举? 可没等陈啸庭想清楚这些问题,沈怡已经转身带着两名婢女离开,这让陈啸庭只得咬咬牙跟了上去。 沈府内依旧那般清雅,但今日走在廊道间的陈啸庭心却有些忐忑,这是他很少有的状态。 就在刚刚,沈怡随便吩咐了些事,便将两名婢女支在,所以现在廊道里走着的只有她和陈啸庭。 突然,沈怡在前方停下了脚步,陈啸庭立马也停了下来。 沈怡转身,陈啸庭则躬身而立,不敢与沈怡对视。 两人无法对视,这也减轻了沈怡不少压力,便听她问道:“陈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父亲有什么东西要赏给你吗?” 陈啸庭则答道:“卑职不知,千户大人但有所赐,卑职皆感激涕零!” 这回答让沈怡很是无趣,但她也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然后,只见她一步步向陈啸庭靠近,同时也让陈啸庭把腰杆弯得更低。 当只与陈啸庭一步的距离时,沈怡停下了脚步,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包,然后挂到了陈啸庭佩刀之上。 这是什么意思?陈啸庭大敢震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任务结束后还有这彩蛋,送香包的意思和很惹人联想啊! 而且,这香包陈啸庭之前见过,是沈怡一直佩戴的东西,这东西说送就送? 这下陈啸庭是真的不知所措了,好在沈怡做完这些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待沈怡走了好一会儿后,陈啸庭才像贼一样四下张望,深怕方才一幕被人看见。 如果这事传到了沈岳耳中,那陈啸庭的乐子可就大了。 只见他将香包从佩刀上取下,短暂凝视后将其收入怀中,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而这一幕,全都被藏在假山里的沈怡看到,此时他比陈啸庭要紧张一万倍。 在这个时代,她的这种行为可谓惊世骇俗,但她还是在自己母亲的默许下做了。 当然,王四娘能够默许,也是因为他在沈家做妾的缘故,所以对很对礼教并不是很认同。 送香包意味着什么,沈怡心里自然也清楚,但他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这是顺从她心意做出的决定。 其实两人在那天晚上,那一番濒死之际的拥抱,便已经在沈怡心中装进了陈啸庭。 所以,在看到陈啸庭离开后,沈怡整理好衣襟,恢复坦然后离开了藏身的假山。 而在沈岳的书房,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凝重,沈岳靠在椅子上则面无表情。 现场安静,周文柱和刘世安把该说的都说了,但沈岳却一直没说话。 但这两人明着暗着贬损对方的行为,仍让刘世安觉得不太舒服。 “事情都做得不错,本官很是满意!”沈岳缓缓开口道。 也就是这么句话,把周文柱和刘世安所关心的问题都回答了,让周刘二人都有些失望。 沈岳并不想挑起内部争斗,于是道:“本官已经和凉州的冉千户达成约定,共同打击白莲教反贼!” 听到这里,周刘二人皆道:“恭喜大人!” 而这时候,沈岳则正色道:“剿灭白莲教是头等大事,文柱你和白莲教打交道多些……” “从今天起,你就专门负责此事了!” 被委以如此任,周文柱是既高兴由彷徨。 沈岳信任当然是好事,但如果做不出成绩来,对周文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紧接着,沈岳接着又道:“千户所其他事情,就世安你多担着!” 刘世安不由露出笑意,这对他来说可算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在千户所内权力更大。 因为除了白莲教的事,千户所还管着更多事情,而这些周文柱将无权干涉。 其实做出这样分工,也是经过沈岳慎重考虑的。 除了能将剿灭白莲教的事落实到个人头上,分工明确之下也能减少内斗,同时将其转化为良性竞争。 所以此时,沈岳告诫道:“差事给你们分好了,接下来可就看你们表现,不要再让本官失望!” 这个“再”字惹人联想,就像榔头敲在周刘二人心头。 第366章 看见 从沈府内院出来,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后,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 此时沈府外面,他的一众手下都还等着他,这让陈啸庭立马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 “都还愣着做什么?上马,回千户所把东西还了!”陈啸庭冷着了脸道。 然后他一个跃身上了马背,然后当先离开了原地,其手下人也都打马跟在他身后。 马和身上挂着的弩机,以及手里拿着的盾牌,都是要全部还到千户所库房去的。 很快他们一行便来到了千户所,按照程序将东西还归库房和马厩。 看着众校尉等着,陈啸庭便道:“都早些回家去吧!” 有了他的吩咐,下面校尉才安然离开,就剩下刘建平三名小旗官留在原地。 陈啸庭招了招手,然后便往前走去,这三人会意后紧跟了上去。 只听陈啸庭道:“建平,你手下殉职两位弟兄的后事,你也要看顾一些,他们的家人也要多招抚几分!” 那天晚上被刺客所杀的王大奎和刘石,正是刘建平的手下。 只听刘建平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办妥!” 陈啸庭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两人的抚恤,本官会替他们讨要,到时候别忘了领给他们家人!” 刘建平仍然应是,他们四人就这么往千户所外面走去。 死人的事聊完时候,接下来就该说活人的事,至少刘建平三人还记着陈啸庭这顿酒。 起哄的是刘建平,所以陈啸庭对他说道:“你还好意思让本官请你喝酒,我看这顿酒得你们请……那天晚上本官替你们背黑锅,你们是不是该报答?” 这话说得可无法反驳,那明天晚上陈啸庭一个人承受了沈岳的怒火,他们两人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所以,刘建平当即道:“大人,你就说去哪儿喝?卑职请了!” 牧长歌马上也是这番表态,倒是让一旁的杜云有些尴尬,他发现自己很孤单。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可不是请我一个,底下的弟兄们也得请!” “北城的顺和楼吧,听说是巡抚大人家奴开的,味道不错!” 好家伙,去顺和楼请吃饭,那是真要真金白银的。 见这二人面露苦涩,陈啸庭不由问道:“怎么,有问题?” 这两人只能一阵干笑,纷纷打着脸充胖子道:“没问题!” 一行四人继续前行,当要各自分别回家之际,刘建平却主动问道:“大人,千户大人赏了你些什么?” 这话听得陈啸庭一愣,然后他便想起怀里的香包,于是他答道:“想知道,你自己问千户大人去!” 问沈岳去……刘建平就是吃了豹子胆,也没这个胆子去。 最后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各自分开往家里走去。 直到现在陈啸庭都是租的房子,而且还在原先的地方再租了一间,由张二铁四人轮流驻守于此,保护郑萱儿的安全。 所以陈啸庭才走进巷子,便就到了守在门口的张二铁和魏勇,他们守满半个月后就换曾春和鲁三宝。 “大人,您回来了!”张二铁当即行礼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对他们道:“不用多礼,该干嘛干嘛!”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越过了这两人,然后来到了自己的居所。 砰砰砰……敲门之后,大概过了半分钟郑萱儿才开门,她已经在门缝里看到是陈啸庭回来了。 “啸庭哥,你终于回来了!”郑萱儿欣喜道。 陈啸庭踏进门去,一把将郑萱儿抱在怀里,然后道:“萱儿有没有想我?” 这话让人如何能接,郑萱儿便只能扭捏道:“啸庭哥,这还在外面,别人会看到!” 陈啸庭这才将郑萱儿放下,他可不是个心急的人,更何况现在肚子有些饿,得把饭吃饱了才行。 把门关上之后,他们两人便进了屋去,陈啸庭先得把衣服换下来。 这一通忙活,都不需要陈啸庭有什么动作,他只是闭着眼睛,让让郑萱儿帮他穿戴。 这种服务最开始陈啸庭也不愿领受,但郑萱儿那委屈的样子,也逼得他只能接受。 可以说,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职责,陈啸庭无法阻止。 当当郑萱儿帮陈啸庭取下官帽,并解开官服腰带后,发现了揣在里襟的香包。 女子的东西,而且绣功和用料极其讲究……郑萱儿一下就可以断定,这是某位富家小姐的东西。 但她只是漂了一眼,然后就不动声色继续忙活。 褪下官服,给陈啸庭换上平日居家衣服后,郑萱儿便道:“啸庭哥,已经好了!” 陈啸庭这才睁开眼睛,然后扭了扭脖子,心中暗叹还是回了家好。 这时郑萱儿说道:“啸庭哥,外面已经打好了水,你先去洗把脸吧!” 然后郑萱儿指着换下的道:“我在在这里把衣服理一下,等会儿就就给你做饭!” 陈啸庭不由笑道:“就等着萱儿你做饭呢,可把我饿死了!” 然后陈啸庭便离开了房间,等他走后,郑萱儿便在原地收拾衣服。 于是乎,方才他所见的那个香包,再一次出现在郑萱儿眼前。 只见她把香包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凝视之后,才喃喃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其实从嫁给陈啸庭做平妻,她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知道陈啸庭会有富家千金倾心,但郑萱儿还是难掩心中失落。 但她至少在脸上,郑萱儿尽快恢复了平静,还把香包放回原处。 不得不说,郑萱儿的感觉很准,仅凭香包就能推断出大致怎么回事。 而这时,外面的陈啸庭已经洗过脸。 方才郑萱儿的异样他都看在眼里,这个香包是陈啸庭故意让她看见的,这种事情还是直截了当更好。 见郑萱儿还没从房间里出来,陈啸庭叹息一声后,便喊道:“萱儿,该做饭了!” 语气带有一缕诙谐,让房间里的郑萱儿稍稍好受了些。 不管啸庭哥身边的人怎么变,但啸庭哥还是那个啸庭哥……郑萱儿如是想到。 然后便见她脸上再度浮现笑容,用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然后迈步走出了房间。 第367章 祈福 自从回了卢阳,陈啸庭的生活就轻松了许多。 甚至他还有闲工夫找了蔡洪,过问了转运使衙门的事,后者告诉他没查出什么进展,然后就不了了之。 查不出来……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并不是锦衣卫能力不行,而是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要不要较真查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接下来的这些天,千户所的人都全心投入打击白莲教中,没有预料到一场危机已然来临。 八月十五这天,中秋节,沈家上下要去城外寺里祈福。 但是,真当沈岳准备妥当之际,一顶轿子来到了沈府外面。 曹允淳,雍西镇守太监,出了轿子后抬头望着沈家大门。 这时,已经被他收归麾下的徐轩,在他身旁恭谨道:“公公,事不宜迟,咱们该进去了!” 徐轩已经拿出了驾帖,所以此时沈家大门依然开启,沈岳本人也出现在门口。 “曹公公大驾光临,沈某有失远迎,请进!”沈岳笑着道。 虽然这位曹公公不像黄庭一样得宠,但沈岳扔不敢对他怠慢,因仅镇守太监的身份人家就不比他低。 如今黄庭回去养伤,曹允淳能来雍西这等地方主持局面,其背后能量绝不会小。 虽然有重大急事,但曹允淳脸上还是不紧不慢道:“沈大人可真是享福,如今在府里躲清闲!” 沈岳嘿嘿一笑,答道:“下官岂敢清闲,又岂能清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公请!” 在门口说再多话都是废话,沈岳第二次说请进后,曹允淳也就跟着沈岳一道进了府。 他们这两人一起出入,不知会吸引到雍西多少双眼睛,他们就是整个雍西文武官场的晴雨表。 入了客厅,上了香茶,摈退左右之后,沈岳才开口问道:“公公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今天中秋节,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曹允淳绝不会此时过来。 这时便听曹允淳道:“沈大人,各地卫所都有骚乱暴动,出大乱子了!” 军队历来都是东厂监察,所以锦衣卫才会对此消息迟钝。 可听了曹允淳这番话,沈岳却不像他那么着急,而是在想曹允淳此行目的。 但沈岳还是主动问道:“曹公公,出了什么事,各地卫所都有骚乱?” 曹允淳叹息一声后,便道:“还不是因为粮食给闹的,咱家最新的消息,各地卫所近两月粮食都有欠发,最多的已达到上千石!” 虽然卫所一半靠自给自足,所以对饷银多有拖欠,但粮食这东西确实拖不得的。 大家都要吃饭,没饭吃别说是骚乱,就是扯起造反也不是没可能。 “两个月了?都这么久了?”沈岳诧异道。 曹允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下面的指挥使尽力弹压,封锁了消息,瞒过了上面的都司……” “我们东厂人手不足,也不能监视到方方面面,所以到现在才发现!” 话说到这里,曹允淳不由骂道:“卫所这些人,当真是该死!” 沈岳则道:“卫所官员欺上瞒下该死,转运使衙门的蛀虫更该死!” 听到沈岳说这话,曹允淳却大感后悔,之前他就该坚持严查转运使衙门才对。 当初为了立威,接着孙耀林的死让锦衣卫查转运使衙门,后来达到目的后就没了后文。 谁能想到,这衙门里会出这样的大问题。 紧接着,沈岳又道:“曹公公,既然是因为粮食的事,你让转运使衙门那些人尽快供粮就是!” 曹允淳放下茶杯,无奈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转运使衙门调不出足够粮食,粮食有缺口!” 沈岳暗道一声难怪,然后问道:“那公公为何找上沈某?我这千户所,可没有公公要的粮食!” 这事就是个麻烦,沈岳不行沾染,可事情他说了不算。 便听曹允淳道:“沈大人这是说什么话,咱家是来找你帮忙的!” “转运使衙门咱家已经派人围了,但这些人奸猾无比,咱家手下也没个能人,所以想请你派人来查!” 曹允淳说了这么多,这才是他此行打算。 还真想把麻烦事交给自己,沈岳可不会轻易答应。 这次调查和上次可有不同,这么大案子很可能牵连出一大串人,他沈岳可不愿帮东厂当挡箭牌。 于是沈岳便道:“曹公公您知道……沈某近些日子一直忙着挖出白莲教反贼,却是有心无力!” 曹允淳预料到会受阻,但是他却面色平静道:“沈大人,难道真要请出陛下给老奴的秘旨,你才答应?” 曹允淳有秘旨?沈岳听得悚然一惊,然后暗骂这些太监待遇真好,出来还有秘旨傍身。 要不要让曹允淳亮出旨意?这对沈岳来说是一个问题,但这让双方再无余地。 沈岳思考之时,曹允淳也观察着他,目光中已经有了怒意。 如果沈岳真的不配合,那今日这梁子就接下了,到时候他一封书信送到东厂,就能让整个沈家不得安宁。 最后,沈岳的目光迎上曹允淳,只听他开口道:“曹公公,秘旨就不用拿了,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理应互相帮衬!” 听得这话,曹允淳露出笑意道:“沈大人,这就对了!” 沈岳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沈某会召集手下,到时候还请公公这边多加配合!” 达成目的,曹允淳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 沈家后院,陈啸庭挎刀站在门外。 此时有一小厮来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大人,老爷说他不去了,让四夫人她们自己去!” 陈啸庭点了点头,挥手让这小厮下去了。 没错,这次他又被点了将,负责此次出行的保护任务。 自从凉州回来之后,陈啸庭的角色就发生了微妙变化,主要就体现在他的任务上。 类似于到沈府服务的机会,比以往多了很多,让陈啸庭有一种一线转二线的感觉。 迈步走进院内,陈啸庭来到一处房间外,对里面道:“夫人小姐……大人刚刚传来消息,说今天庙里他去不了,让卑职护送夫人小姐过去!” 好一会儿后,里面才有声音道:“知道了!” 然后陈啸庭才退下,回到了外面的车队里,此时沈岳的马车已经被撤走。 而在里面房间里,王四娘幽怨道:“今天中秋节,什么事这么着急,让你爹他不去了!” 沈怡帮王四娘整理后头饰后,说道:“娘,爹有他的事,我们就做我们的事!” 去寺庙里祈福,对沈怡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上次事件的刀光剑影的记忆还在,这让沈怡一直心中难安,去寺庙祈福是安抚她心灵的寄托。 第368章 **子 卢阳城外的北凤山上的慈光寺,是卢阳周边唯一的寺庙。 在赶了二十多里路后,陈啸庭一行来到山脚,此时已是太阳高升。 如今时节,百姓们过活都很艰难,所以上北凤山的香客并不多。 在到达北凤山之前,陈啸庭就提前让刘建平出发,将上山的香客们全给挡下。 如此,才有此时上山时,王四娘母女眼中的清幽。 从山脚往上的山路,是当年雍西某位布政使的政绩工程,道路能让马车往山上驶去。 很快就到了慈光寺的山门,提前得到消息的主持,带着庙里十几个和尚全迎在门口。 马车在山门外停下,王四娘母女二人,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难得有贵人上山来,这对和尚们来说就是金主,所以他们很热情将王四娘母女二人迎了进去。 陈啸庭也带人跟着进去,所有校尉都是带了刀的,给这佛光普照的寺庙内添加了几分杀气。 穿过几进大门来到正殿,王四娘母女在婢女侍候下,跪倒到了佛像面前的蒲团上。 现场很是肃穆,母女二人跪在地上念念有词,而陈啸庭则站在门口,不停往四下打量着。 最后,当他的目光扫向沈怡,却发现沈怡起身时也正看着他。 两人目光短暂触碰,然后迅速各自看向一边,但四目相对时的灼热感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这种感觉让陈啸庭有些熟悉,像极了当初在广德时郑萱儿看他眼神。 从进入寺庙到上香结束,时间差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接下来还要听主持讲禅。 这些对陈啸庭来说都很无聊,听和尚念经直让他打瞌睡。 时间快到中午,一切活动终于结束,沈家的三百两白银,也放入了慈光寺的库房中。 “二位施主,不妨在本寺吃了斋饭再走?”主持满是笑意道。 三百两银子,平日里就是两个月,也难得有这个收成,他又怎会不高兴。 这时候主动提出用斋饭,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服务锦上添花,让人念着好以后才会继续来。 王四娘想了想后,便道:“也好,吃了斋饭再赶路也不迟!” 现在刚好是饭点儿,几天专程是来祈福的,那就善始善终好了。 但陈啸庭对此却不是那么愿意,一座小庙里的斋饭有什么好吃的,能比得上卢阳城里的山珍海味?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还很多,下面的校尉们在城里都把嘴养刁了,那能吃得惯什么斋饭。 半个时辰后,陈啸庭放下手里的碗筷,笑着对左右道:“慈光寺的斋饭,当真不错!” 一圈环绕着的校尉们,此时有人接话道:“是啊大人,真香!” 就在这时,负责外面值守的校尉,却急匆匆闯进了房间内。 这人来到陈啸庭面前后,便焦急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群兵卒闯了进来!” 有兵卒闯了进来?陈啸庭一下站起身来,而旁边吃东西的众人也都立即放下了碗筷。 不管这些兵卒进寺的目的是什么,但绝不但能让他们冲撞了王四娘母女,所以陈啸庭提起佩刀便道:“弟兄,跟我走!”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吵嚷声音,负责值守在外面的几名校尉,以及寺内的僧人们都挡在外面。 听见声音王四娘母女,此时也放下了手里的斋饭。 在吩咐了手下人先出去看着后,陈啸庭来到房间内道:“夫人小姐,外面有些麻烦,卑职这就前去处置,夫人小姐毋庸担心!” 王四娘点了点头后,陈啸庭便从里面退了出来,然后对守在门口的四名校尉道:“保护好夫人小姐!” 吩咐完这些后,陈啸庭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此时寺庙山门处,两拨人人马已到了剑拔弩张之际,僧人们把扫把凳子能拿的都拿上了。 带兵前来的是一名百户,这些人全是徒步而来,想来也该是卢阳附近的卫所。 除了这名百户穿戴还算整齐,在他手下的近百名兵卒,多数人不是缺帽子就是差鞋子,更有不少人是拿的棍棒。 淡然,卫所兵卒是这个样子,在场众人都不感到奇怪。 毕竟全天下锦衣卫只有一个,其他其他卫所除了驻扎京城周围的好些,其他的都差不多烂掉了。 “诸位气势汹汹,来这寺庙做什么?”刘建平喝问道。 此时卫所这名百户心中很惊讶,他不知道这座荒山野庙,怎会有锦衣卫在此。 更关键的是,眼前这三名小旗官都比较年轻,这样的人在锦衣卫里往往都有背景,代表着不好惹。 所以,站在对面这名百户就有些慎重,他是来搜刮财物粮食的,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但东厂才是卫所头上的一把刀,所以这名百户也没那么怂,只听他笑道:“原来是锦衣卫的兄弟!” “弟兄们在军营没了饭吃,我们看到山上炊烟寥寥,这才过来看看!” 刘建平放眼看去,下面这些兵卒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确实是没吃饭的样子。 还没等刘建平答话,只见远处又来了一拨人,却又是一群卫所兵卒。 这波人带队的是一名百户,还没走到便听他吼道:“老杨,你怎么还没进去?这些秃驴敢拦你?” 这名脾气明显就要爆一些,当他带着人走到前面看见锦衣卫后,仍是那副语气道吼道:“锦衣卫的诸位弟兄,我们也是逼得没了办法,还请行个方便!” “弟兄们已经饿红了眼,要是把他们逼急了,我们这些做百户的也难约束住他们!” 这是与其说是诉苦,更多还是在威胁。 按道理说,刘建平没这么容易被吓倒。 直到他仔细观察了这俩百户身后众人的眼神,刘建平和牧长歌杜云对视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这些兵卒眼神中大都麻木,而在麻木中还暗藏疯狂,为了口吃的拼命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这些人不但自己在饿肚子,家里老小同样也在饿着,干出疯狂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对面将近两百号人,虽然武器装备很是简陋,但玩起命来也很可怕。 加起来才不过三十人的校尉们,很难说能够将这些人拦住,更无法保证王四娘母女安全。 现在局面不是刘建平三人能够摆平的,他们只能先这样僵持着,一切等陈啸庭出来定夺。 刘建平三人眼中的凝重和迟疑,都被对面两名百户看在眼里,这让他们更加有了底气。 后面上来的百户接着便道:“几位兄弟,只要你们把路让开,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这时,从寺庙山门内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第369章 退去 原本卫所这两位百户都以为,今日这寺庙他们抢定了,谁知里面还是冒出了杂音。 就在他们心里不爽,打算鼓动手下人往前冲时,却看见山门里出来还是位锦衣卫官员。 但是,在这位年轻锦衣卫官员胸口,举人绣的是四爪虎纹,这可是锦衣卫的总旗官啊! 不要怪这两人此时的失态,如此年轻的锦衣卫总旗官,在他们看来和见鬼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冒充锦衣卫是杀头大罪,而且眼前这些人确实有锦衣卫的阴狠,他两人几乎会认为这些人都是假的。 不得不说,陈啸庭只是一个出场,便达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守在门口的校尉们闪到两边把路让了出来,陈啸庭挎着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是朝廷官员,做事难道不该以朝廷法度为准?”陈啸庭接着质问道。 若是旁人说这话,两百户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可惜碰上的是陈啸庭这位锦衣卫总旗。 所以,很多话普通人说是放屁,有权有势的人说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得老老实实听着。 脾气暴躁的百户此时也得压着火气,沉声道:“这位大人说得好听,但手下兄弟都是要吃饭的,朝廷拿不出粮食来,难道还不许我们自己出来找?” 军队粮食供应出了问题,这事陈啸庭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和这些人周旋。 不管心里对这些人多么深恶痛绝,但看后面那些麻木而冷酷的兵卒,陈啸庭知道自己不能用强。 否则这些人真发起疯来,那是要出大事情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即便被这两名百户站了便宜,日后他想收拾这二人也易如反掌。 所以现在要先稳住这些人,至少要在他们安全离开后,才能放任这些兵卒。 是的,陈啸庭就没想过要将这些人挡回去,毕竟饿的狠了的人,跟狼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名百户的话,陈啸庭缓缓走下了山门台阶,刘建平等人要跟着上来却被他阻止了。 看着对面年轻的总旗官走过来,两名百户对视一眼后,都不知道陈啸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实际上,刘建平等人都为陈啸庭捏了把汗,对面那些人说不定真的会动手。 来到两位百户近前后,陈啸庭便对二人道:“两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局面在自己掌控中,两名百户也没什么可怕,于是来到了陈啸庭面前。 这时,便听到陈啸庭道:“两位,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 “咱们都不想惹麻烦,何不都给对方行个方便?” 最先到场的百户则问道:“如何行方便?” 如果陈啸庭让他们就这么走的话,即便他二人能答应,却也说服不了已经饥肠辘辘的手下人。 陈啸庭便道:“二位何先下山去,等寺里的贵人们离开了,再来找此处主持借口饭吃!” 借口饭吃,陈啸庭把抢劫勒索说得很温婉,这也保留了两名百户的颜面。 脾气暴躁的这位百户不由道:“你们要走我们让开就是,何必又要下山去?” 陈啸庭笑了笑后便道:“既然是贵人,难道你们还想让他看到你们这幅德行,为自己招麻烦?” 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若是上面的人看了他们恶了心情,那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总归来说,这两位百户的利益述求和下面人是不同的。 下面的人一心想着温饱,可他们还得到考虑想到对自己的影响,毕竟这官儿还是要当下去的。 见着二人都有意动,陈啸庭不由问道:“二位,你们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这世界没那么多蠢人,只要是能正常思考的人,就能权衡此事的利弊。 当然,陈啸庭不会告诉这些人,让他们下山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因为怕王四娘母女看见,而是单纯怕自己面子上不好看。 只要这些人下了山去,他就可以直接跟手下和和尚们说,他已经说服了这些人。 而等他们走后这些人再上山,那就是他们背信弃义,和陈啸庭无半点儿关系了。 “行,就听大人你的!”脾气暴躁一些的百户说道。 另一人也点了点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于是陈啸庭笑道:“二位,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然后,陈啸庭和这两人简单约定了几句后,便各自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 回到自己队伍中,牧长歌便上前问道:“大人,如何了?” 陈啸庭面色平静道:“他们同意退去了!” 听到这话,刘建平当即上前道:“大人威武,卑职敬佩!” 拍马屁的话听着随舒服,但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临时反悔,所以时间很紧迫。 “去通知夫人小姐,咱们要马上下山去!”陈啸庭沉声道。 见陈啸庭面色严峻,众人也不敢多废话,立即便转身往山门内赶去。 而在山门外,经过两名百户沟通后,兵卒们都不情愿的拿着家伙什,转身朝山脚下走去。 正当陈啸庭也要进山门去,一旁的主持老和尚欠身道:“多些施主,救下了寺院上下!” 陈啸庭停下脚步,想了想后还是说道:“老和尚,你不必谢我,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施主请讲!” 陈啸庭郑重道:“这些**现在被我劝下去,不代表他们会一直这么听话,本官马上就要带人离开,你们也要早做打算!” 这话听得方丈老和尚心中大惊,刚刚才来的安全感顿时无影无踪。 陈啸庭却不与他多说,做到这一步他也算尽力了,后面是福是祸就看这些人的选择跟造化。 没过一会儿,王四娘母女别迎了出来。 只是王四娘在向主持道别时,却发现对方根本心不在焉。 正当王四娘要询问,陈啸庭却开口道:“夫人,咱们也该上路了!” 陈啸庭的提醒王四娘听得明白,因为刘建平方才已经向她讲了事情经过,所以她知道现在仍不算安全。 “走吧!”王四娘叹了口气道。 现在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能保住自己就算不错了。 跨上马背后,陈啸庭一声要喝,众校尉便跟着启程,护送王四娘和沈怡的马车往山下走去。 那些**全都下了山去,所以一路上仍与上山时一般清幽,但是人都知道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陈啸庭更是清楚,可能过了今天,慈光寺也将破败了。 陈啸庭一行下了山去直奔卢阳,看着他们车队远去,两名百户带着手下人,径直便往山上飞奔去。 这些人的速度,比刚才上山时还要快。 第370章 插一手 慈光寺的人可能凶多吉少,但陈啸庭对此却无能为力。 他只希望老主持修行真的到位,要么放弃一切带着众僧跑路,要么就老老实实答应乱兵的要求。 现在让陈啸庭感到惊讶的是,军队历来为国家之基石,怎会出现了如今景象。 虽说雍西卫所问题较多,但怎会毫无征兆的,就在军粮上出了问题。 回想起那两名百户的话,陈啸庭越想越觉得奇怪。 直到他想到了负责供应军粮的转运使衙门,也只有这里出了问题,才可能导致军队断了口粮。 转运使衙门有没有问题? 从孙耀林的死就可以看出,这地方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大的很。 但是,因为沈岳的不够重视,以及转运使衙门里那帮人的奸猾,所以陈啸庭对他们的调查才没有结果。 离开北凤山后,陈啸庭一行直扑卢阳城去,而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拨勒索村庄的兵卒。 同样的,这些事陈啸庭也没法管,能力有限他只能尽力保证王四娘母女的安全。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们进了卢阳府城后,陈啸庭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城外已有乱相,但进了卢阳城内,依然是该怎么繁华就怎么繁华。 一道看起来巍峨的城墙,将城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但却改变不了卢阳作为危机核心的险境。 很快,陈啸庭一行便回到了沈府。 当他把王四娘母女送入府中,准备回家休息去时,蔡洪却在巷子拐角处等着他。 “陈老弟,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走……应该还来得及!”说完蔡洪便拉上陈啸庭往前走。 这让陈啸庭一头雾水,于是他问道:“蔡兄,发生什么事了?” 蔡洪边走边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雍西要出大乱子了!” “各地都上报了卫所骚乱,今天上午东厂曹公公就找上了千户大人,让咱们千户所彻查此事!”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知事情已经很严重了,难怪沈岳今天没功夫去慈光寺。 到了千户所后,陈啸庭才知蔡洪着急带自己过来的目的,原来是给周文柱站场子。 如今周文柱已经专门负责扫除白莲教,这让限制了他在千户所里的场景,所以在今天这件事上他没什么发言权。 可今天这是大事,周文柱还是打算插一杠子进去,只是为了沾沾功劳。 虽然这次事情有些棘手,但说穿了就那么回事,只要上面的支持足够,查个水落石出并不是很困难。 即便查进了死胡同,一样也可以通过无中生有的方式,生生构陷一些人结案。 这次事情闹这么大,肯定需要有人出来背书,所以查清楚是一定的。 既然要插一杠子进去,那自然要用最得力的人,陈啸庭就成了周文柱最好的人选。 如果是蔡洪进去,周文柱还得担心他玩不过人家,现在看到陈啸庭到了外面他也就放心了。 此时千户大堂内,沈岳一身紫衣麒麟纹官服坐在大堂上首,其下只有周文柱和刘世安两人。 “情况你们俩也都知道了,这事儿世安你有什么想法?”沈岳沉声问道。 虽然周文柱很乐观,但那是因为责任没落到他头上,此时刘世安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想了想后,刘世安便道:“回禀大人,既然事情出在转运使衙门,那就得的想把衙门里的人都控制,然后挨个审问!” 这办法虽然糙了些,但却是最有效果的办法,但沈岳此时却道:“查可以,但也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最好不要影响转运使衙门正常运转!” “毕竟,如今常平仓粮食周转困难之事,不宜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必有大乱!” 也就是说,虽然要查转运使衙门这些人,但锦衣卫还得帮他们隐瞒消息。 事实上沈岳说得没错,如果常平仓粮食有了大缺口的消息泄露出去,很难保证卫所方面不会有大乱。 毕竟人吃饱肚子是头等大事,这就导致卫所兵卒闹事几乎不可避免,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在闹事了。 所以,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控制这些人闹事的程度,所以要尽量隐瞒真相。 要让兵卒们认为,常平仓里还有足够的粮食,只是没有按额发放。 刘世安才想明白这些,只听沈岳接着说道:“还要就是,调查的主要的目标要放在粮食上,要查清楚差了多少粮食,差的粮食去了哪里!” 给贪官污吏定罪不是最重要的,把粮食找回来稳定局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方面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寻找“丢失”的粮食。 除此之外,曹允淳还要说服雍西巡抚王宇川,由他出面去隔壁凉州和剑川借粮。 如此多管齐下,才是尽了最大程度努力,去维护雍西局面的稳定。 听清沈岳的要求后,刘世安便说道:“卑职明白!” 到现在周文柱都没发言过,这时候他再不说话也就没机会了,于是他开口道:“千户大人,卑职有个提议!” 沈岳瞥了周文柱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厮又想要越界了。 但沈岳还是道:“说!” 周文柱便道:“转运使衙门的事,前段时间陈总旗调查过,卑职以为何不让陈总旗也参与此案?” 刘世安眼神一沉,周文柱这厮还真是会见缝插针,把比较特殊的陈啸庭弄了进来。 陈啸庭为什么特殊?因为他不但是周文柱的人,而且还是沈岳的心腹。 既然是沈岳的心腹,那么周文柱的此次提议,自然很容易通过沈岳的同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陈啸庭终究是沈岳最信得过的人,让他参与进去的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现在周文柱的主要任务是打击白莲教反贼,但这事儿更多还得靠下面百户所配合,那么抽调陈啸庭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就让陈啸庭也参与此事,由刘百户节制!”沈岳沉声道。 但沈岳的话也有些值得玩味,让陈啸庭受刘世安节制,也就断了周文柱伸手的想法。 知道陈啸庭参与进来已死板上钉钉,所以当听到沈岳最后一句话时,刘世安才放下心来。 只要他把握住指挥权,一切都还好说。 吩咐完事情后,沈岳便扶额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周文柱和刘世安向沈岳行礼后,便恭谨退出了房间内,方才对他们来讲又是一次斗争。 可就在周文柱来到外面要和陈啸庭说话时,却听大堂内传来沈岳声音道:“陈啸庭进来!” 然后陈啸庭只能无奈一笑,向周文柱行礼后,便径直往千户大堂内去了。 原地,周文柱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知道自己让沈岳不满了。 掸了掸衣袖,周文柱便对蔡洪道:“回去!” 第371章 再入转运使衙门 雍西转运使衙门,一同往常般继续办公。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虽然今天衙门还在正常运转,但是衙门里却来了不少锦衣卫。 整个衙门已被戒严,所有官员吏员不得随意走动,只能守在自己岗位上。 而今日负责带队的是岳梦豪,刘世安将彻查转运使衙门的事交给了他。 但这只是整个查案的一小部分,因为除了转运使衙门,设置与下面各府常平仓的清查,也是刘世安需要忙碌的更大工程。 此时岳梦豪站在一处房间内,在他面前摆了几大箱子账册,同时还有二十多名账房站着。 “都听好了,转运使衙门二十年内的账册都在这里,给你们五天时间把它理清楚!”岳梦豪沉声道。 正如陈啸庭手下有刘大疤子和梁洪,岳梦豪手下也有自己的势力,所以调来二十几名账房并不苦难。 吩咐完这些之后,岳梦豪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守在门口的两名校尉则将门给关上。 然后岳梦豪便往衙门前面院子走去,哪里是吏员和官员们的办公区域。 当岳梦豪来到这里时,便发现陈啸庭也在这里,这让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和陈啸庭之间,自从之前抓刘大疤子时间后,矛盾就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好在他岳梦豪背后有些势力,这才能与陈啸庭分庭抗礼,换做其他总旗官早就被拉下马了。 这时,一名校尉忧心忡忡来到岳梦豪面前禀告道:“大人,方才属下已经拦了,但没拦住陈总旗!” 在下令戒严转运使衙门里后,岳梦豪严令外人不得随意出入,其实就是针对陈啸庭的。 千户大堂上已有定义,他岳梦豪才是此案主办者,自然要杀杀陈啸庭的威风。 于是,岳梦豪便对这校尉道:“陈总旗你也敢拦,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怕人家一刀把你劈了!” 这话也传到了陈啸庭耳中,于是他转向岳梦豪道:“岳总旗,对一个衙门的兄弟喊打喊杀,陈某却是做不出来的,我劝你也不要做!” “毕竟当初为了个刘大疤子,你可是敢对兄弟我良兵器的!”陈啸庭笑着道。 之前岳梦豪抓刘大疤子和陈啸庭对峙时,确实是他这边先拔的兵器,陈啸庭自然要拿出来挤兑他。 但这些话最多让岳梦豪面子上过不去,却动摇不了他的情绪。 只听岳梦豪道:“过去的事陈大人还拿出来说,难道是学得长舌妇不曾?” 把话说完后岳梦豪便迈动脚步,立即往院子里的房间走去,这里是负责粮食调度的官吏办公场所。 岳梦豪进去了,陈啸庭立马也跟着上去,这时候就没人再来拦他。 方才他从转运使衙门进来,可被岳梦豪的手下恶心到了,这些人非要刘世安的手令才放人进去。 可陈啸庭到哪儿去搞刘世安手令,既然这些人摆明刁难自己,陈啸庭也干脆强闯了进来。 反正事情要闹大了,刘世安还得帮他擦屁股,否则沈岳那边不好交代。 岳梦豪走进了诸官吏办公房间内,里面众人齐齐抬头看向了他,眼神中难掩盖惶恐之色。 只听岳梦豪道:“诸位大人,有些话在下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 “首先,虽然转运使衙门如今戒严,但你们仍要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非曲直我们锦衣卫会查清楚!” 目光扫向众人,岳梦豪沉声道:“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所以诸位大可放心!” 就在众官吏面面相觑之间,便听岳梦豪接着道:“其次,要是你们中的那位深明大义,也可到我这里讲出你们知道的,将贪赃枉法之徒绳之以法!” “即便你们也曾有过错,只要及时醒悟,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实际上,抛开和岳梦豪之间的龃龉,陈啸庭还是承认此人的能力。 这番话如此明言之后,便可以在这些官员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说不定过几天生根发芽就有人来自首。 听完这番话,不管官员们心里怎么想的,此时他们都不会回应岳梦豪。 所以在说完这番话后,岳梦豪便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这些话他还要向转运使衙门其它官员讲。 陈啸庭现在就如一个过客,在权力被限制之后,他能做的本就十分有限。 此时岳梦豪已经离开,旁边也没什么外人在,陈啸庭身侧的刘建平便问道:“大人,咱们要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等着吧?” 昨天周文柱没有和陈啸庭说上话,但刘建平却得了他的吩咐,所以现在他才有此问。 刘建平不但是陈啸庭的部下,同样也是周文柱的部下。 陈啸庭没有意识到这些,只听他说道:“此案刘百户让岳梦豪全权处置,咱们只有旁观的份儿,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关键不是刘世安的想法,而是沈岳昨天找陈啸庭谈话,明确告诉他要配合刘世安的安排,为办案尽一份力。 沈岳都如此表态了,陈啸庭还能怎么办,所以他只能以查补岳梦豪的不足的来立功。 但目前看来,岳梦豪处的处置方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陈啸庭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陈啸庭的话让刘建平有些着急,周百户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但他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 周文柱的意思是让他在案件查办中要有作为,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哪里会有作为? 而这时,却听陈啸庭道:“也许,咱们该去孙耀林家拜访一次!” 当初孙耀林的死绝对和今日之事有关,在转运使衙门这里做不了什么,或许去孙家能得到线索。 去孙耀林家?刘建平心中暗喜,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刘建平立马答道:“大人说得有道理,孙家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说走就走,他两人随后一起离开了转运使衙门。 当岳梦豪收到陈啸庭离开的消息后,却是让他有些诧异,于是他立马就派人去跟着陈啸庭。 而在同时,岳梦豪心里也觉得十分高兴,没了陈啸庭在转运使衙门搅局,他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查办这些贪官污吏,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当初在帮助沈岳上位时这种事他就干过不少。 “严密监视所有官员,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上报!”岳梦豪对左右吩咐道。 这次刘世安尽了全力支持他,除岳梦豪自己手下的人,还抽调了的两个小旗在他麾下。 有了这么多人,要监视转运使衙门里的二十多号官吏,对他来讲不算什么难事。 “心里有鬼的人,接下来日子可难熬了!” 第372章 没有结果 岳梦豪的想法很好,但事实却和他的想法有出入。 首先一个,在他对所有官吏的监视中,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 这些人就真的跟没事人一样,该怎么办公就怎么办公,只不过被限制自由不能回家而已。 这让岳梦豪有些抓狂,差点儿一气之下想将这些人绑上用刑,可为了大局他还是忍住了。 除了这些官吏们,最让岳梦豪不爽的就是李文志三人,这三人对他的威胁劝告一概不理。 岳梦豪没有收获,陈啸庭在孙家也没什么收获,事情仿佛和上次一样进了死胡同。 但在六天之后,案件查办终于迎来了突破。 在刘世安给下面各百户传令下,再有东厂派人督办,终于将雍西境内常平仓清查了一遍。 清查结果显示,按照户部和兵部对雍西的粮草预算,雍西核各仓加起来该有存粮三十万石,但现在存粮只有七万石。 三十万石粮食,大概够雍西的驻军用到明年开春,但现在剩下的七万石粮食,只够配发雍西一个月的粮食。 常平仓少了二十多万石粮食,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 但第一次看到的这个结果时,不只是沈岳,曹允淳和巡抚王宇川都惊掉了下巴。 转运使衙门里的人是有多疯狂,才会干出如此疯狂的事。 而整个雍西境内的粮草转运系统是有多糜烂,才会将如此恶性的事情隐瞒到现在。 这也难怪,当计丞孙耀林发现其中猫腻时,会被这些人的直接弄死。 能将二十多万石粮食侵吞的人,杀掉区区一个计丞,简直算不上什么大事。 案情如此恶劣,曹允淳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怒极之下他直接下令将转运使衙门三位首脑官员全部下狱。 也幸好剩下的七万石粮食够坚持一个月,这个时候凉州和剑川借的粮也差不多到位。 为了借粮食,曹允淳和王宇川可是费了大力,他们不但要说服凉州和剑川的巡抚和转运使,还得小心翼翼将此事上报京城。 可想而知,当此时传到内阁,传到皇帝陛下耳中时,他们会有多么愤怒。 所以,沈岳再度对刘世安下令,督促他务必在钦差到达之前,对转运使衙门的调查要有进展。 千户所的大牢一派阴森,岳梦豪正在大牢入口处登记,而陈啸庭则站在后面和刘思勤聊上了。 作为上任千户的儿子,刘思勤能直接坐到掌刑百户的位置,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 和上一任掌刑百户任连生一样,随人这个位置上权限相对小些,但刘思勤同样也避开千户所内的争端。 所以他可以和岳梦豪交流,此时有能和陈啸庭聊起来。 见到岳梦豪放下笔,陈啸庭便对刘思勤道:“刘大人,咱们以后聊,卑职要先进去了!” 刘思勤点了点头,笑着道:“陈老弟慢走,过几天咱们一起去飘香楼听曲儿!” 陈啸庭也笑道:“那就多谢刘大人美意!” 两人这才就此别过,当陈啸庭离开之后,刘思勤脸上的笑意才敛去。 他堂堂千户所掌刑百户,一般总旗见了他那个不是低三下四,也只有陈啸庭和岳梦豪两位特殊些,还要他主动出来搭话。 刘思勤的腹诽还真不是乱说,在他担任掌刑百户以来,千户所的总旗以及下面百户所的总旗,那个过来不得小心拜会他。 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刘思勤却会控制自己情绪。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啸庭和岳梦豪都有资格让他慎重相待。 再说陈啸庭和岳梦豪,两人一起进了千户所地牢后,便在值守校尉引导下来到了关押转运使李文志的地方。 李文志和高颜扬以及曹静,三人如今分别被关押,岳梦豪首先见的是李文志。 进了牢房门内,岳梦豪来到已经被绑在柱子上的李文志面前,冷声道:“李大人,在这里关了一宿,很多事情也该想明白了吧” 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待了一晚上,眼疾缠身的李文志此时差不多是个瞎子,所以他干脆闭上眼睛道:“这位大人,本官……不知道该想明白什么!” 这话听得岳梦豪有些来气,当即怒斥道:“李大人,莫非你以为自己不说,其他人也就不说了?” “你是转运使衙门的当家人,难道你会不知道衙门的猫腻?还是说那些不见了的粮食根本就是你吞的?” 但李文志是谁,在宦海打滚了这么多年,又岂会被岳梦豪三言两语瓦解了心理防线。 只听李文志道:“这位大人,老朽老眼昏花,未能识别衙门里的贪臣墨吏,是老朽失职!” 说道这里,李文志还掉下两颗热泪道:“老朽无能,愧对皇上重托!” 老东西居然还演上了,这让岳梦豪一时间没有办法。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耍他,他早就大刑伺候了。 但现在还要从老东西嘴里,挤出丢失粮食的去处,所以岳梦豪不敢大动干戈。 真要是大刑伺候,李文志说不定就嗝屁了,到时候岳梦豪找谁去。 但想了一会儿后,岳梦豪便道:“老东西,你以为你嘴巴严实,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什么都不怕,但你还有家人,难道他们的死活你也不管不顾?” 岳梦豪的法子可谓恶毒,但却击中了李文志的软肋。 便听李文志怒道:“一切罪责都在老朽,和我家人毫无关系,你怎敢胡来……难道视大明律法为无物?” 站在一边,李文志的话差点儿把陈啸庭逗笑了。 李文志等人侵吞军粮二十多万石,他却有脸说别人不遵大明律。 这就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将这个时代所谓文人君子的嘴脸展露无余。 这时陈啸庭忍不住说道:“李大人,如果你真的还在意大明律,那就说出你们侵吞军粮的真相,到时候才可能落得善终!” 李文志不由默然,最后说道:“老朽不知道什么侵吞军粮之事!” 陈啸庭和岳梦豪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知道李文志这里不可能问出来,至少现在问不出什么。 于是岳梦豪放狠话道:“既然你现在不说,那就让你儿子陪着你,实在不行再让你孙子进来!” “卑鄙!”李文志怒斥道,睁大的眼睛却毫无神采。 然后岳梦豪便拂袖而去,陈啸庭看了李文志一眼后,便跟着岳梦豪的脚步出去了。 时候岳梦豪又去见了高颜扬和曹静,这两人倒是够耿直,直接把锅往对方的头上的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即便这样也就罢了,可当问到粮食去处时,这两人却啥都答不出来。 因为要是答出来了,那不就意味着他们也参与其中,最起码也有知情不报的嫌疑。 第373章 端倪 既然潘庆祥一直值守在案牍库,而且据房文康说这人还很实诚,所以陈啸庭只能寄望他能说实话。 除了案牍库的库房,到了大门口就是潘庆祥的值房,里面还有两名差役守着。 这时陈啸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潘庆祥这个表面看起来的实在人,监守自盗? 越是外表忠厚的男人,往往越容易骗人……这个道理陈啸庭深信不疑。 这时,潘庆祥有些不自在道:“大人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将这人被自己逼视良久,目光仍旧澄澈,陈啸庭选择暂时相信他。 于是他便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潘校尉尽忠职守,日后必能高升!” 说道这里,陈啸庭接着又道:“眼下对的潘校尉来说,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这时陈啸庭也不拐弯抹角,便道:“只要你能证明房百户的清白,日后必能得其重用……” 话说到这里陈啸庭就打住了,他在看潘庆祥的反应,但对方一如往常般的忠直道:“大人,在下何德何能,岂能帮房大人的洗脱罪名!” 说到这里,潘庆祥还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陈啸庭会害他一样。 这时陈啸庭也不说废话,便对的潘庆祥道:“你把初十当天,进入过案牍库的记录查一下!” 初十到今天也就八天,没等一会儿潘庆祥便找到,然后递到了陈啸庭手中。 辰时初刻王平,巳时二刻刘长远…… 陈啸庭慢慢往下看着,然后问道:“潘校尉,当日答卷是何时送进案牍库的?” 潘庆祥立马答道:“申时初刻。” 然后陈啸庭又问道:“当时是谁把这些答卷送进去的?有哪些人?” 这问题就不那么好答了,潘庆祥想了想后才道:“当时是蔡洪蔡总旗亲自押送来的,但只有两人跟着他一起,将答卷送进了库房里!” “也就是说,当时送答卷进库房的人是三个?”陈啸庭问道。 “没错!”潘庆祥答道。 陈啸庭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三个是一起出来的,还是……” 潘庆祥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然后道:“当时他们三人,是一起从里面出来的,我还和蔡总旗聊了两句!” 直到这里还没发现问题,陈啸庭接着问道:“那么在他们离开之后,再到第二天早餐府衙的人来取试卷,除了房百户外……是否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以潘庆祥笃定答道:“是!” 举起手里的记录册,陈啸庭问道:“那么,在答卷送进库房之前这天,这上面记录的人,是否都从里面出来?” 怕就怕,之前有人进去后没出来,那就是在里面搞鬼的人。 仔细回想之后,潘庆祥再度肯定道:“在下可以确定,册子上面记录的人,全都出来了!” “大人请看名字后面,只要是出来的人在下都划了勾!” 听到这里,陈啸庭很不甘心,这意味着他刚刚找到的线索断了,才燃起的希望便又被浇灭。 “一定是那里没想到……一定是!”陈啸庭心中默念道。 于是他将册子继续往前翻,如果初十的人进去都出来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初九,亦或者是初八…… 陈啸庭前世看过一些电影,某些杀人犯为了躲避的耳目,会提前几天甚至一周就埋伏在案发地点。 “某某街探案的情形,会不会在这里上演?”陈啸庭低声念道。 记录册一页页往前翻着,陈啸庭目不斜视仔细看着,就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些什么。 直到册子翻到初五这天,陈啸庭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这天的进出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特别是午时初刻,陈啸庭仔细数了一下,同一时间有八人进入案牍库。 更让陈啸庭震动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邓通的名字,就是那位指证房文康的总旗官邓通。 于是陈啸庭问道:“初五这天,为什么这么多人?” 看着陈啸庭手指着的八个人,潘庆祥对此印象深刻,便道:“回禀大人,当日邓总旗得了房大人允准,带人到库房里搬东西!” “房百户允许?”陈啸庭嘀咕了一句,这事儿房文康却没和他说过。 陈啸庭便问道:“房大人让他来搬什么东西?” 潘庆祥答道:“大人方才进去,难道不觉得库房里空荡荡的原本里面的东西被邓大人带人搬走了!” 老实说,陈啸庭并不觉得里面空荡荡的,但想来之前里面肯定塞得更满。 “为什么要搬”这种反常迹象,陈啸庭怎能不抓住问他。 潘庆祥便道:“据邓总旗说,库房里很多公文都失效了,正好接着为答卷腾地方,将里面清理一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清理文书,邓通欲盖弥彰的行为昭然若揭。 而且,一同进去的足有八人,潘庆祥可有仔细数过?是否全部都出来了? 陈啸庭便问道:“当时他们进去搬东西,你在做什么?邓通又在做什么?” 当听到这个问题,潘庆祥眼神略微有些闪躲,这在陈啸庭看来是很不正常的。 但听潘庆祥答道:“回禀大人,当时在下与邓大人在闲聊……” 这种行为严格来讲是失职的,但陈啸庭可没工夫追究他的责任,只听他接着问道:“那么,这些人进去后是否全都出来了?” “这……应该全都出来了!” 头一次,潘庆祥的回答不那么笃定,这让陈啸庭几乎可以确定,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当时你正与邓通闲聊,你确定亲眼看见了……这上面记录的每个人都出来了?”陈啸庭语气严厉道。 这时候,若是潘庆祥不那么实诚的话,为了给自己脱罪他完全可以说全都出来了。 但潘庆祥就是个忠厚的人,于是的躬身谢罪道:“大人恕罪,在下疏忽了……” 潘庆祥能主动承认,这让陈啸庭松了口气,现在案牍库里的那只鬼已经要露馅了。 “刘建平,那笔把这上面的几个人记下来!”陈啸庭微微笑道。 见陈啸庭没有追究自己责任,潘庆祥此时心中很是不安,只听他道:“大人,在下……” 此时刘建平已经在做记录,于是陈啸庭便打断道:“潘校尉,记住你方才说的话,当日跟随邓通进案牍库的人,你不能确定他们全都出来了!” “在下一定记得!”潘庆祥郑重道,这时候他也觉得房文康是被冤枉的了。 当刘建平做好记录,陈啸庭交代潘庆祥对方才之事绝对保密后,他们一行才离开了案牍库。 此时外面则是陈啸庭手下校尉守着,可以保证方才的事不会传入其他人耳中。 走在百户所中的甬道间,刘建平此时便道:“大人,咱们这就去把那几个人抓过来?” 陈啸庭瞥了他一眼后,便道:“你急什么?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时间紧迫,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为什么不着急呢?刘建平想不明白。 旁边的牧长歌则问道:“大人,既然不是去抓人,那咱们这是去哪儿?” 一边往前走着,陈啸庭便道:“去找蔡洪!” 刘建平这时道:“大人是怀疑蔡洪和邓通有勾结?” 就在刘建平和牧长歌等着答案时,只听陈啸庭道:“呵呵……” 第374章 召集 梁洪酒楼内,门可罗雀。 自从梁洪搭上陈啸庭这条船,他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以往每天这里都食客满座。 今日之所以没人,是因为门口挂了牌子,写着“今日包场”四个大字。 实际上,现在能在梁洪这里包场的,除了财力得到一定程度,而且地位上也不能差。 所以,当往日的酒客们在这里吃了闭门羹,便纷纷猜测是那位大人物,今天在这里摆阔。 很除了今日受邀到场的几位粮商,很少有人能蒙对。 被陈啸庭请喝茶,到场的几位粮商们多少心里都有些阴影,但没有人够胆迟到。 上次没能及时到场的几家粮商,早就被打压得铺子都关门,将市场白白让给了同行们。 上次粮食集体涨价一事,赚得最大的就是肖家,在打倒严家之后,他们成了卢阳城内最大的粮商。 作为酒楼掌柜,梁洪此时在酒楼内迎客,今日的客人只有五位,是卢阳城内最大的五家粮商。 为了向他们打听粮市,以及相关的黑市,陈啸庭只请了他们五家。 五位粮商以肖益海为首,来到了二楼的雅座里,在设好的位置上分别落座。 等待期间,终于有人忍不住道:“肖兄,今日陈大人请咱们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肖益海是老大哥,下面这些人自然要问他。 对此肖益海也不清楚,但他却能猜到一些,因为他已经收到转运使衙门里的丰盛。 做他们这一行的,除了和顾客们打交道外,注意转运使衙门动静也是本能,因为这个衙门对粮食市场有着巨大影响力。 “肖某也不清楚,与其在这里乱猜,还不如等陈大人过来,到时候一切都知道了!”肖益海沉声道。 其实陈啸庭能早些到,但把这些人放这里晾一晾,也是他和人打施压的手段之一。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陈啸庭才在梁洪的陪同下上了楼。 见他到场,房间内的几人都站起身来,纷纷行礼道:“拜见陈大人!” 陈啸庭来到房间靠北的位置上,便对房间内的几人道:“都不用多礼,坐吧!” 当这些人坐下,陈啸庭才对一旁的梁洪道:“;你也先出去,我和这几位有话要说!” 连梁洪这等心腹都赶了出去,众人便知今日这事不简单,于是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当陈啸庭转过头来,却满是笑容问道:“诸位净些日子,生意都不错吧?” 常平仓的粮食有了大缺口,原本会严重影响粮食价格,但现在消息被控制在小范围内,所以没有造成恐慌。 只要没有恐慌,那么粮食价格就没有太大波动。 这时肖益海便道:“托大人鸿福,我等生意都还行!” 说到这里,肖益海接着说道:“但……今年天公不作美,雍西各地粮食都有减产,恐怕接下来一两个月,粮价会上涨一些!” 肖益海这算是给陈啸庭打预防针,只为了说明未来粮食涨价,是因为显示情况所逼迫。 但当陈啸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很是担心起来,今年粮食减产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卫所兵卒吃不饱要闹肚子,若是粮食减产到让百姓都吃不饱的境地,那将会产生更为恶劣且严重的后果。 “减产?那你们铺子里还能收到粮食?”陈啸庭问道。 肖益海便答道:“回大人话,虽然减产了些,但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市场上流通的粮食相较以往回少些。” 那意思也就是,种地的百姓和地主们,家里还是有余粮的,只不过比以往年要少些。 这才让陈啸庭放下心来,又问了这些人生意上一些事后,陈啸庭才打算言归正传。 只听他道:“今天把诸位请过来,是有事情要问你们!” 终于来了……众人心中暗道。 在大家专注的目光下,陈啸庭便道:“一件事,卢阳城内有黑市交易粮食,你们知道多少?” 黑市交易粮食?肖益海在心里琢磨了这句,然后他就断定今日之事和转运使衙门有关。 转运使衙门里那些人,挪用的粮食大多都是跟黑市那些人交易,陈啸庭现在问起肯定是为了查证此事。 根据已知的消息,肖益海能猜到这些并不奇怪,在场五人基本都猜到了。 在陈啸庭审视的目光下,肖益海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黑市这种东西,大多是黑黑白白分不清楚,有时黑的就是白的,有时白的也是黑的!”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问道:“那你们,是黑是白?” 这个问题肖益海可不敢乱回答,在他思绪良久之后,便道:“大人,我和这几位,已经很久没暗地倒卖过这事了!” 包括肖益海在内的五人都有些紧张,他们可不想沾染麻烦。 毕竟转运使衙门里的官员们都翻了船,他们这些商人若不小心翼翼,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现场气氛有些凝重,只有陈啸庭的心态依然平和,之见他端起茶杯道:“都不用紧张,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问话,你们老实答话就是了!” 但他这话效果却不大,依旧有人额头冒汗,暗道今日这场当真是鸿门宴。 随即陈啸庭问道:“倒腾粮食你们都是内行,黑市里胃口最大是那几个,都摆出来说说看!” 胃口最大的是那几个,肖益海几人都有自己知道的,于是他们一一列举出来。 “回大人话,南城的吴老三……” “还有城外的刘家河,刘虎……” …… 短短三分钟时间内,倒腾粮食的黑市商人,就被列出了八个。 这可让陈啸庭开了眼界,原来这个市场这么的活跃,这还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陈啸庭接着问道:“这里面,有没有能一次吃下一千石以上粮食的?” 如果都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不是陈啸庭想要找的人。 可最终,陈啸庭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这些黑市商人胃口最大的,也不过能吃下五六百石。 一千石是陈啸庭划的下线,但这些人都差了一大截。 “再好好想想!”陈啸庭语气冷冽道。 他这话可带有杀气,让在场的几位心里都是一紧,纷纷绞尽脑汁在想。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商人道:“大人,在下倒是知道一个人,只不过他现在不干这一行了!” 陈啸庭顿时来了兴趣,当即问道:“说!” 这人便道:“原先有个田长富,他手下的车队规模够大,当初倒腾粮食时最大的一次,把两千石粮食从卢阳送到了甘泉去!” 把两千石粮食,从雍西的卢阳送到凉州的甘泉,这人的实力确实够强……陈啸庭案子咂舌道。 正当这人要说一下去,肖益海便抢过话道:“大人,这个田长富在下也知道,当年确实实力庞大,但被其他各家联合打压后,五年前已经退出了这一行!”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问道:“他退出后在做什么?” 肖益海没有理会方才答话那人的不满,答道:“田长富不干我们这一行,但手下的车队还在,现在干起来帮助转运的事!” 也就是说,这家伙从某宝商家,直接转型成了物流公司? 就是此人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然后他站起身来,对在座众人道:“诸位,今日的谈话务必保密,谁要是泄露了出去……” 后面的话陈啸庭没有说,但正是没有说大家才都懂。 “大人放心,我等绝不吐露出去!” 第375章 码头 永治十七年八月二十四,下午。 南城外的码头,虽然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但码头上仍是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大批的货物被从马车上卸下来后装船运走,又有大批的货物被货船拉着运到,卸下后通过马车运往各个地方。 其实要深究的话,这处码头的货物吞吐量不会这么大,至少合法的不该有这么多。 可如今这种“过度”繁荣的景象,已经在这处码头上演了几十年,差不多在码头竣工后不久就如此了。 黑市的存在导致了如此,偏偏卢阳城里那么多衙署,对此却视而不见。 此时,在一条大船停靠的地方,两个车队的领头人,正各自监督着手下干活儿。 两人虽看着各自手下,同时也的互相聊着天。 只听其中一人道:“最近活儿多了不少,老沈你赚大了吧?” 被称作老沈的汉子挑了挑眉,然后道:“难道你老余挣少了?” 言罢,两人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的得意。 随即这二人便调转目光,严厉呵斥有乘机偷懒的手下,码头上干活儿偷懒是普遍现象。 继续盯着之后,老沈又说道:“咱俩虽然挣了钱,但码头上生意这么多,落在咱们手里的能有多少?” “要说挣得多啊,还得是田大爷……人家可不只在这码头的挣钱,雍西境内甚至关外的生意,那个他没做过?” “别说了!”老余瞪了老沈一眼,训斥道。 正待老沈不明就里之际,老余便道:“田大爷今天来了的这里,要是让他听到你在背后编排他,恐怕明天你在这里就做不下生意了!” 这话听得老沈悚然一惊,他是真的不知道田长富来了这里,否则他绝不会多嘴。 至于老余口中所说,田长富有能力让自己做不下去生意,老沈是一点儿都不怀疑。 这位田大爷势力相交于他们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之所以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能在这里讨生活,说穿了就是吃人家剩下。 老沈闭嘴之后,只听老余低声道:“田大爷早就难得一见,今日他到了码头来,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货到了!” “当然也可能是老人家在家待得烦了,这才出来逛逛!” 只可惜,这时候的老余已经没心思讨论田长富的事,明显是被吓到了。 见此情形,老余不由哈哈笑道:“你这家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这样如何在码头上混下去!” 既然是黑市,就说明不受规则约束,那就需要自己足够硬气才能长久。 可就在这时,老余背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道:“是么……那你的胆子一定很大!” 老余不由愣住,随即便觉得怒气难当,背后这人开这玩笑摆明了是挑衅他。 可当他转身之后,刚刚还在攀升的气势顿时瓦解,整个人都差点儿没站稳。 “田……田香主!”老余颤声称呼道。 没错,此时出现在老余背后的,就是田长富和随行的一众手下。 田长富是在道上混的,自然不是光杆儿一个就能成事,所以他很重要的一个身份便是……卢阳城内忠义堂六大香主之一。 所以老余才会称呼他为田香主。 要知道,忠义堂香主再往上就是堂主,便可想而知香主的能量有多大。 毕竟,陈啸庭支持的刘大疤子和梁洪,还只是忠义堂的舵主。 田长富大约五十多岁,此时他穿着简单布衣,但在一众手下环绕间仍是气度不凡。 他当然穿得起丝绸以及各种名贵服饰,但田长富这人总是居安思危,所以时常穿布衣惊醒自己。 看着惧怕不已的老余,田长富语气平淡道:“你是何人?以前有没有跟过老夫?” 作为这一行的老前辈,田长富手下也带出过不少人物,所以他才有此问。 老余便回答道:“田香主,小的无福,未曾跟过您老!” 这话是老余慎重再慎重后的回答,因为稍稍答错的话,他就会有大麻烦。 田长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原来如此,那你这次活儿干完后,就不要在这码头混了!” 一听这话,老余心中如遭重击。 在码头上搬运东西,可关系到手下几十号人吃喝,也是老余他一家优渥生活的经济来源。 田长富让他不要干了,这摆明了就是要断他活路,老余岂能直接认栽。 只听他道:“田大爷,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方才是小的失言胡说,您老怪罪的小的无话可说!” “但您若不让兄弟们在此讨生活,那就是要断兄弟们活路啊!” 田长富一如方才般面不改色,平静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不死不休了?” 虽然是要为自己争取利益,但这话老余却不敢接,和田长富不死不休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老余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老沈,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可老沈此时那敢插话,既然田长富已经做出了决定,再撞上去岂不自找不快。 此时,田长富上前两步,他的手下则将现场完全控制。 只听居高临下俯视老余,田长富沉声道:“两年之内,不要出现在这里,听清楚没?” 一听是两年期限,这让的老余绝望的心又有了希望。 看向田长富已明显不善的眼神,老余知道自己必须要答应,否则就可能明天见不到早晨的太阳了。 “听清楚了!”老余点头道。 田长富随即转身离开,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有人敢耍他。 两个月来他都和家人来城外住,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所以他才来码头上转转。 人到了年纪就喜欢怀旧,所以他才到这码头上来转转,三十年前他就在在这里打拼起的家。 至于遇到老余这两人完全是意外,但对老余做出的严厉处罚,也绝不是田长富意气用事。 他在转运这行处于龙头老大的位置,自然就有人会不服气,所以他需要用行动来维护自己的威严。 这个过程是长期性的,今天的老余也不过是他收拾过的很多人中的一个,往后他还会有人继续撞上来。 “回去了,免得老婆子又絮叨了!”田长富边走便道。 这幅亲和的样子,很难想到他刚刚还雷厉风行,踹翻了几十号人的饭碗。 田长富在城外的宅子,就在离码头一里多的林子里,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 这处院子是田长富才建好没多久的,被他当做了未来养老的地方,城里的那处宅子他打算留给儿子。 新房子外静悄悄,再加上此时太阳下山,在树荫笼罩下更显得有些阴森。 直到田长富一行赶到,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第376章 你担不起 推开大门,田长富便看见了两名陌生男子,此时正站在挎着刀站在庭院内。 这两人皆穿寻常百姓长袍,但眼神里透出的那股杀气,却是田长富不敢轻视的。 “小心!”田长富对手下吩咐道。 实际上,他手下这些人也发现了不对,一个个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他田长富既然在黑道上混,对个人的安全尤为看重,贴身保护他的人都带了兵器的。 就在这时,里面站在里面一名汉子却道:“是田香主吧……我们大人等你好久了!” 这话让田长富有些狐疑,这时候怎会有人来找他?而且听起来还是官府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田长富冷声问道,他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只见里面这人自袖中露出一块牌子,上面雕刻着凶猛的豹子图案,正面写着“锦衣亲军”四个大字。 “是锦衣卫……”田长富的手下中有人惊呼道。 原本这些人还处于戒备状态,在得知对方是锦衣卫后,他们鼓足的气势立马就滑了坡。 他们这些道上混的,最忌惮的就是锦衣卫的人,谁让他们直接受人家管辖呢。 此时,田长富也心感不妙。 作为忠义堂的香主,他在雍西千户所内的靠山是刘世安,一般来说和锦衣卫要找他都会提前打招呼。 像今天这一的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时间仓促来不及通知他,其二则是这些人根本不是刘世安的人。 可惜,里面这两人田长富都不认识,所以他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见他还愣在原地,里面校尉不由催促道:“田香主,我们大人还在等你!” 说完这话,院子里面又出现了七八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看着田长富。 这将田长富最后一点儿底气都给摧毁,他的贴身护卫也才八个人,而里面的锦衣卫都超过了这个数。 进还是不进?这对田长富来说是个问题,不进危险进了则有未知的危险,这让他左右为难。 最终,田长富还是迈动了步子,因为他根本没有反抗锦衣卫的资本。 而且,田长富也不相信,自己进去了就一定凶多吉少。 他在对锦衣卫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即便要杀他也需要充分的理由,亦或者找到合适的替代。 否则每月千户所就得少近千两银子进项,到时候谁来负责? 里面校尉接着吩咐道:“你的手下就在外面!” 田长富不由停下脚步,对身后众人吩咐道:“就在这里等着!” 他手下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宅子里面去了容易招惹麻烦,他们还是守在外面安全些。 田长富踏进庭院中,终于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但他只知道对方是一名小旗官,却不知名字是什么。 原本田长富以为,要见自己的就是这人,于是他上前道:“敢问大人,找在下何事?” 刘建平冷着脸,沉声道:“找你的另有其人,跟我来!” 于是刘建平便往院子里走,田长富只能跟了上去。 此时他才有功夫观察宅子里,发现除了那八九名身穿便服的校尉,宅子里的丫鬟下人都被关在厢房内,此时从窗户还能看见他们惊恐的眼神。 稍稍让田长富放心些的是,自己老妻也在厢房内,此时被丫鬟们包围在中间。 进了第二重院落,田长富被带到了自己书房外。 刘建平站在门口,说道:“进去吧!” 田长富往里面望了一眼,书房的会客厅里没有人,而侧边的房间他却看不到。 不管里面是谁,田长富也只能往里面踏了,这点儿江湖豪气他还是有的,反正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进了会客厅里面,田长富还没来得及转头观察,只听一个声音道:“本官原以为,田香主你出身草莽,不应该喜欢这些……” “那能想到你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书!”坐在书房书桌后的椅子上,陈啸庭手里拿着书本抬起头道。 田长富这才看清陈啸庭的脸,这让他更是惊讶。 “陈大人!”田长富缓缓道。 陈啸庭放下书本,饶有兴致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见田长富,但田长富却从各个渠道了解过陈啸庭,也在一些公开场合见过他。 作为沈岳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陈啸庭对田长富来说,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但偏偏现在,陈啸庭找上了他,这意味着他真的沾染了大麻烦。 这些天田长富都没在城内,虽然也有人向他传递消息,但他对一些稍稍隐秘的情况就了解不到。 “陈大人威名赫赫,小人自然知道!”田长富满是恭谨道。 他和千户所一些总旗都打过交道,但却没像今天一样慎重,而是拿出面对刘世安时的小心来。 陈啸庭接着便道:“原本得知的你这有书房,本官还高兴了一阵,以为能找到账本这类东西,但这里没有!” 陈啸庭要找账本?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现在找上门来了? 在心里反复思考后,田长富一无所获,因为他一直以来他都敢对千户所玩心思。 每月上缴的例钱,那是一两银子都不敢少。 “大人要看账本,小人城里府邸里有很多的,但小人那里做得不对,还请大人示下!”田长富握紧袖子里的拳头道。 陈啸庭仍坐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前探道:“既然你直接问了,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 然后,便见到陈啸庭站起身来,说道:“听人说,你以前在黑市上,干过倒腾粮食的活儿?” 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不但是五年前的他在干,就是现在他田长富也没停过。 难道是因为此事?毕竟那些粮食除了来路不正,去除也是不正的。 所以,田长富便道:“大人,此事小人当初干过,但后来就转行了!” 谁知田长富才把话说完,便迎上了陈啸庭森冷的目光,这让他心中不由一颤。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田香主,你最好实话实说,消遣本官后果可很严重!”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啸庭心里有数,因为在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基本调查,差不多可以确认田长富和转运使衙门的事有关。 所以陈啸庭直接问道:“从年初到现在,你一共偷运了多少粮食?” 田长富不由为之色变,这时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因为这说明陈啸庭对他生意情况有了掌握。 “大人,小人是偷运了一些粮食,但这都是道上默许了的事,小人……” 没等田长富结束解释完,陈啸庭又问道:“偷运了多少?回答要具体!” “两……两万石!”田长富犹豫道。 陈啸庭目光更冷,然后道:“好好想想,是多少?” 这下田长富坚决道:“两万石!” 房间内变得死寂,此时陈啸庭不由站起身,走到了田长富身侧。 “田香主,这事儿你不说实话,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来?” 说道这里,陈啸庭拍了拍他肩膀,然后道:“这事儿你担不起!” 第377章 再深一层 就陈啸庭轻轻拍的一下肩膀,差点儿就让田长富没站稳。 如今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这让他感到心慌。 此时陈啸庭也不再跟他兜圈子,说道:“你和转运使衙门衙门之间,近来合作有不少吧?” 听得这话,田长富只得道:“小人是和他们有合作!” 田长富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他现在还不清楚状况,所以说得越少越安全。 这时陈啸庭便道:“转运使衙门的仓库里,少了二十万石粮食,是不是你接手运送的?” “你别急着否认,因为这事已经不是没有证据,或者你不承认就可以推掉的!” 看着田长富,陈啸庭表情严肃道:“你现在已经被怀疑,最好的办法不是推脱,而是把事情老老实实交代!” “我们要查的是转运使衙门里的蛀虫,只要你给本官提供有效的消息,你的事情就不是事!” 陈啸庭说得很有诱惑性,但田长富心里仍是犹豫,二十万石粮食的事太大了他,他还是不够胆量直接承认。 虽然陈啸庭给了他保障,但是这事儿大得已经不是他陈啸庭能掌控的,他的保证又能有多大效力? 田长富的再次犹豫,可真是让陈啸庭生气了,于是他说道:“田香主,你这样硬挺着不说,不但会把你给压死,还会连累家人!” 在心里,田长富大骂陈啸庭卑鄙,但这本就是锦衣卫的正常手段,所有有埋怨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在做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田长富终于开口道:“陈大人,小人是近一年来是接了不少大活儿!” “但这些活儿却不是直接和衙门里的人牵线,而是一个中间人搭桥,但小人知道此人背后就是转运使衙门的人!” 终于攻破了的田长富的心理防线,陈啸庭心里也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那这一年来,你前后共运了多少粮?” 田长富粗略估计后,便说道:“大约有近……二十万石!” 说出这个数字,田长富自己都觉得尴尬,谁让这个量级实在是太大了。 数额上差不多对上了,陈啸庭又问道:“和你接头那人是谁,你可知道他住何处?” 原本田长富不知道,因为这种交易见不得人,谁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可谁让他们合作次数太多,田长富多长了个心眼,让手下通过跟踪的方式确认了那人的下落。 这时田长富看向陈啸庭,很是谨慎问道:“大人,此事当真不会牵连到小人?” 现在两人都不会玩虚的,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你可能会有点些麻烦,但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不会受牵连!” “毕竟,你和千户所关联生后,你的出大事千户所面子也不好看!” 这话说得很实在,没有那么多虚言假意,所以田长富信了。 于是他说道:“陈大人,与我接触那人名叫张强,就住在南城三通街尾,是一个已经没了希望的读书人!” 终于得知了一个新线索,陈啸庭心里的石头才落下,这线索总算没有断开。 所以这里陈啸庭也不打算留了,所以他当即就要出门,想要尽早找到这个张强。 走到门口时陈啸庭道:“最后一个问题,被你们转手的粮食,最终都送到了那里?” 这明显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但多的都说了,田长富也不差这点儿。 只听他道:“差不多一半运到了附近省份,还有一半……运到了关外去!” 运到了关外去?这下陈啸庭就真的惊了,关外可是金帐汗国的地盘。 “也就是说,卖给了胡人?”陈啸庭冷声道。 这时田长富便道:“大人,这些都是他们的意思,小人只是负责运送而已!” “粮食怎么出的关?”陈啸庭又问道。 田长富则答道:“粮食先是运到广德,只要打点一下卫所官吏,便可以从落云关出关去!” 因朝廷和金帐汗国还未彻底撕破脸皮,所以边关的贸易依旧繁荣,让田长富蒙混过去也不太稀奇。 “你好自为之,好好想想下次有人问你时,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陈啸庭撇下这句,便直接出了房间去。 见他出来,刘建平立马就带人簇拥过来,然后说道:“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陈啸庭一边往前一边道:“进城,三通街!” 而在书房内,田长富此时已是满头冷汗,接下来他的日子并不会轻松。 人生每到一步都有一个大坎,生命中的前几次他都安然度过,就看这一次能否依然保持好运了。 ………… 广德府南城,天已经快黑了,陈啸庭正坐在一处院子里小凉亭内。 此时他正端着茶杯,坐在凉亭内微眯着眼,感受着嘴里的茶香。 此时院子厢房内的,时不时在响起“呜呜”声,惹得陈啸庭眉头微微皱。 于是他放下茶杯,高声喊道:“行了,把人带过来!” 没过一会儿,便见两名校尉架着一男子从厢房里出来,这人就是陈啸庭找到的张强了。 张强脸上有几处被打得破皮渗血,但嘴巴却被一块布给堵着,此时只能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张强被按到了陈啸庭脚下,嘴里的“呜呜”声让陈啸庭听得心烦。 于是他说道:“听清楚了,如果你再不闭嘴,我让他们马上把你再拖回去!” 拖回去又是毒打,张强立马就闭上了嘴巴,再疼他也得坚持住。 天地间终于安静下来,于是陈啸庭一个手势,旁边校尉便将张强嘴里的布扯了下来。 “张强,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后果你知道!”陈啸庭威胁道。 张强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他好好在家里睡着,这些人冲进来就把自己拖下床,然后就开始毒打到现在。 你要是有问题要问,你早说就是了,为何要把自己打得这么惨……张强心中腹诽道。 但他却忘了,如果不是这顿毒打,他也不会这么痛快配合。 陈啸庭可不会理会张强怎么想,此时只听他问道:“你和田长富搭伙卖粮,谁是你的上家?” 这特么一问就是个惊天问题,此事干系实在太大,张强可不敢随便说出。 早就猜到不会那么顺利,陈啸庭招了招手,便有校尉端了一盆水过来。 不需要陈啸庭过多指示,张强左右两侧的校尉一把便将他脑袋按进了水中,任张强怎么扑腾都没用。 当陈啸庭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他又动了动手指,张强才被从水盆中放了出来。 此时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从未想到过呼吸会是如此美妙。 但这时,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道:“你的上家是谁,想好了没?” 第378章 逼问 倒卖常平仓二十万石粮食,这事儿落到他张强头上就是个死,这事儿不能应。 看出张强的犹豫,陈啸庭当即道:“斩他两根手指,我看他能硬多久!” 要斩自己手指,张强可没在道上混过,这时他便显得无比惊恐。 十指连心,砍下两根手指是什么感觉,张强连想都不敢想, 当校尉提着刀将他手按住,在举刀的那一刻,张强终于认怂道:“大人,我说!” 陈啸庭这才招了招手,举刀的校尉这才退下,但眼神中仍是杀气腾腾。 张强原先是个读书人,后来连年科考不利,也没银子和门路去贿赂考官,所以最终一事无成,穷困潦倒。 方才他那副胆颤心寒,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有文人讲究的半分风骨。 可他这人,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陈啸庭要砍他手指他当然受不了。 “说吧!”陈啸庭又端起茶杯道。 张强喘息几声后,才说道:“大人,此时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听得这话,陈啸庭顿时脸色一沉,呵斥道:“你是在耍我?” 见陈啸庭要发怒,张强连忙解释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您听我说!” 陈啸庭仍旧目光不善,在他逼视下张强说道:“转运使衙门倒腾粮食的事,小人也只是个传话筒!” “转运使衙门里有要运走的粮食,他们就找到小人,让小人去黑市上寻觅,有能吃下这些粮食的人!” 这时陈啸庭问道:“这么多粮食,一定是分批被偷运走的,这其中谁是你联系最多的人?” 张强已经豁出去了,此时他干脆直说道:“是田长富田大爷,他手下的车队和船队规模最大,他接的活儿最多!”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下两边就对照上了,事情都在计划中往前推进。 所以接下来他就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转运使衙门里的和你接头的,是谁?” 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张强没有让陈啸庭失望,当即便答道:“是刘阳友!” 刘阳友,这个名字陈啸庭非常陌生。 之前在转运使衙门,里面的主事加吏员二十多号人,名字他差不多全都有印象。 但这个刘阳友,陈啸庭却听都没听过。 “刘阳友,你确定他在转运使衙门当差,还是说人家根本就是说的假名号骗你?”陈啸庭面色不善道。 刀就横在自己脖子上,这让张强根本不敢迟疑,立马解释道:“大人,这刘阳友确实在转运使衙门当差!” “那为何本官未曾见过他?”陈啸庭冷声道。 这时张强答道:“因为……这个刘阳友已经三年多没去衙门里了!” 这话听得陈啸庭很是疑惑,既然是在转运使衙门当差,那为何三年都没去衙门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啸庭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强便答道:“刘阳友三年前患了重病,后来虽治好了,但却时有复发,所以当差也是断断续续,到后面他干脆就不去了!” 转运使衙门还养着这样一个人,陈啸庭可真是长见识了,难怪在衙门里的官吏中查不出猫腻来。 原来真正上蹿下跳的人,一直都没在衙门里面。 “说说这个刘阳友的背景!”陈啸庭淡然道。 这时,张强却问道:“大人,等会儿可否放了小人” 张强可一点儿都不傻,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现在不讲条件后面可就再也没筹码了。 陈啸庭面露微笑道:“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官不会为难你!” 这种回答模棱两可,张强面露苦涩道:“大人,小人只要活命就成!” 陈啸庭面色不由一沉,冷声道:“你的事情本官只有定夺,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才能定你的生死!” 这时候刘建平也看不下去,上前就是一脚踹去道:“赶紧说!” 被这一脚踹倒在地,张强疼得叫出声来,此时他可没被堵住嘴。 “让他闭嘴!”陈啸庭皱眉道。 两名校尉将张强按住,然后将布团重新塞了回去,院子里的哀嚎声才停止。 然后陈啸庭对刘建平训斥道:“让你们要小心一些,不要闹出动静来,忘了?” 刘建平不由躬身道:“大人,卑职知错!” 其实这也不怪刘建平,今天一直都在查案,遇到田长富磨磨唧唧也就罢了,张强这厮凭什么玩花花肠子? 所以刘建平气不过,这才一脚踹了过去。 这时陈啸庭把手捏作拳头,几名校尉会意后立马上前,将张强凌启来后就当做了沙包捶打。 哀嚎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但因为布团的阻挡根本传不了多远,至少院子里稍稍站得远一些就听不到。 张强这家伙喜欢狡兔三窟,所以他的妻子儿子不在这里,否则陈啸庭能更快逼他就范。 眼看着揍得差不多了,陈啸庭便制止道:“行了,等他不叫了再把布团取下来!” 等了两分钟后,张强的惨叫声才逐渐停止,此时的他看起来已不成人形。 “张强,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刘阳友的背景说出来!”陈啸庭冷声道。 随即便有校尉上前,将张强嘴里的布团再次取下。 张强此时躺在地上不动弹他,他这人抗击打能力有限,此时没晕死过去就已经很顽强了。 好一会儿后,张强才说道:“大人,刘阳友原本是转运使衙门计吏,后来因病修养于家中,就住在东城的兴和巷!” 其实只要知道了刘阳友的名字,陈啸庭也能查到对方的信息,但那样哪有现在这样快。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陈啸庭心里的石头再度落下一块,他的心里又轻松了些。 这时,陈啸庭又问道:“那刘阳友为何偏偏找上了你?” 张强此时上气不接下气答道:“因为,小人曾经和他是同窗,他的科举无望后进了衙门做了吏员!” 张强今年快四十了,也就是说刘阳友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但这样一个小小吏员,真的有本事偷走常平仓里二十万石粮食? 陈啸庭觉得不可能,因为想从常平仓中运走粮食,中间需要很多道程序的签字画押。 也就是说,即便查到了这一步,知道了刘阳友的名字,也就不能说离真相已经很近。 刘阳友背后肯定还有人,转运使衙门的里的三位上官,和此事一样也不能逃离干系。 “来人,将此人带回千户所大牢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探视!”陈啸庭冷声殴打。 其实张强很想为自己喊句“饶命”,但此时他身受重伤,根本几就叫喊不出来。 等张强被拖走后,陈啸庭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笑道:“走,去东城兴和巷!” 第379章 刘家1 当天地完全被黑暗笼罩,整个卢阳城也恢复了安静,就像是整个人城池都陷入了沉睡。 兴和巷也不例外,而此时巷内一户人家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大人,卑职这就进去把人拿出来!”刘建平沉声道。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奔波,先是去了码头,然后再找张强问话,最后又来到了这里。 陈啸庭摇头道:“不用,先礼后兵嘛!” 此时这处院子已经被围,陈啸庭也不怕人跑了,所以他才如此淡定。 然后,只见他举起手来,拉住门环叩起门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敲了六下,里面才想起人的声音道:“这么晚还来,让不让人睡了!”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单衣的老头从里面探出头来,借着灯光陈啸庭可以看清他的脸。 就在陈啸庭以为这就是刘阳友时,这老头却先发问道:“你们是何人,找谁?” 看见外面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都面色不善,任谁都会产生警惕。 陈啸庭不以为意,答道:“我找刘阳友,他在不在家” 却听这老头说道:“找我家老爷的?他不在!” 不在家?自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陈啸庭心中暗道。 然后他便开口道:“你家老爷不在家,那这么大晚上他去哪儿了?” 说这话时,陈啸庭已经向刘建平的打了手势,让他准备的强行破门拿人。 面对陈啸庭问话,门口的老头儿便说道:“我家老爷刚刚才出了门!” 才出了门?就这么巧?陈啸庭心中狂骂。 然后他又我呢都爱:“你家老爷去了哪儿?” 门内家仆则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刚刚老爷也是有人找他,然后他跟那人一起去了!” 被人捷足先登了?陈啸庭心中有不妙的想法,这让他的感到有些焦灼。 于是让他立马问道:“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走的?” 一个明显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陌生人,来打听自己家里的情况,按道理是没有必要一一回答的。 但这老仆也很有眼力见,知道自己不说可能会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他便答道:“就在刚刚,是往巷子那头去的!” 沿着老仆指的方向,陈啸庭看向了刘建平,后者会意后立马带了几人去追。 这一幕都被这老仆看在眼里,他不明白这年轻人和自家老爷是什么关系,这让他对眼前一切都很费解。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声音道:“老陈,是谁来了?” 老陈往回忘了一眼,然后喊道:“少爷,是个陌生人,来找老爷的!” 里面声音接着道:“让他们先回,明天再来,告诉他们我爹不在!” 陌生人来找,既然正主不在家,人家不迎客也是正常,更何况这还是大晚上。 老陈转过头来,便对陈啸庭道:“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说了,让你们明天再来!” 在老陈说这话时,陈啸庭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两旁的校尉立马就虎扑了上来。 被这突然变故弄得大惊,老陈不由大喊道:“你们干什么?” 但校尉们可不管他说什么,既然有总旗官的命令,他们只管执行就是了。 随即刘家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甚至邻居们还隐约听到了嘶喊声,但却没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刘家在这兴和巷里最富,自然也有些为富不仁,天然便惹得左邻右舍疏远。 大概五分钟后,刘家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此时刘家大门被关上,院子里所有灯都被垫上,同时刘家人上下十一口人也都被赶到了院子里蹲着。 这时候所有人都睡下,所以此时他们都只穿了单衣,在夜风和惊惧同时作用下瑟瑟发抖。 此时院子正堂外面台阶上放了一张椅子,陈啸庭坐在这上面,俯视着下面众人。 此时,刘家一个丫鬟端着茶杯,战战兢兢来到了陈啸庭面前,茶杯盖子和杯子不停碰撞发出声音。 接过茶杯来,陈啸庭便对这丫鬟道:“退到一边去!” 这丫鬟连忙退到后方去,这一幕却是让刘家的其他几个下人羡慕,他们可还跟刘家人一起蹲着呢。 看着陈啸庭慢悠悠喝茶,刘阳友的儿子刘宜城状着胆子,大声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我家何处得罪了你,为何要如此欺侮我等?” 陈啸庭他们都穿着便依,所以刘宜城等人都不知他们身份。 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后,陈啸庭便将茶杯端到一边,方才退下去丫鬟连忙上前接住。 “你爹去了哪儿?”陈啸庭沉声问道。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刘宜城当即怒道:“私闯民宅,你知道这是多大罪吗?我刘家可不是好惹的,我劝你赶紧把我们放了!” 一家老小大半夜被从被窝里赶出来,任谁遭受这样的待遇,心里的怒火都会一样的大。 更何况他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平日里谁不对他们恭谨有加,谁敢如此欺负他们。 陈啸庭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你刘家不好惹,那你知道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即便是官府,也不敢无故私闯民宅!”刘宜城怒道。 他现在是怒气烧了脑袋,根本没注意陈啸庭等人平淡的表情,他本该猜到对方来头不小的。 这时陈啸庭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令牌,然后道:“不要大呼小叫的,小心本官让你活不过今晚!” 听得这话,刘家下人们顿时一阵惊愕,闯进府里这些人还真是官府的人? 只有刘宜城此时面色难看,因为他看到了的令牌上“锦衣亲军”四个大字。 被锦衣卫找上门来,就是天大的麻烦找上来了,刘宜城被残酷现实吓得呆滞。 在他后方,刘宜城的母亲见儿子失了魂的样子,便问道:“宜城,怎么了?” 同时,刘宜城的妻子也一脸担忧看着丈夫。 被老娘的声音喊醒,刘阳友才惊恐道:“母亲,咱家有大麻烦了!” 就因为对方一句话,自己家就有大麻烦了的?刘宜城母亲和妻子都不能理解。 “到底怎么回事?”刘宜城母亲问道。 刘宜城便答道:“他们……是锦衣卫!” 是锦衣卫?刘宜城母亲顿时也是大惊,显然他也是知道锦衣卫的大名。 不只是他们,刘家的下人们此时也面露惊恐之色,对他们来讲锦衣卫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陈啸庭没有干涉这些人做什么说什么,他在任由恐惧蔓延,这样有利于他等会儿问话。 而这时,刘家的们被打开,只见刘建平从外面走了进来。 绕过院子中间被吓得惊慌的刘家人,刘建平来到陈啸庭身侧后,沉声道:“大人,没找到人!” 第380章 刘家2 没找到刘阳友,陈啸庭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大晚上找人本就困难,更何况找刘阳友的人,很可能还不想让人找到他们。 刘建平退到一边后,陈啸庭便对下面问道:“方才是谁找的你爹?” 毕竟是锦衣卫问话,刘宜城当即回答道:“回……回大人话,我……小人不知道!” 陈啸庭面色一寒,然后道:“你最好说实话,本官今天已经不想再动手了!” 张强被打得半死不活,此时已经被送忘了千户所的大狱,陈啸庭可不想这马上又动手。 听得这话,刘宜城立马答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都没过他,老陈……老陈开的门,大人你问老陈知道!” 刚刚开门的老陈此时脸都黑了,刘宜城这可把他害苦了。 老陈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对陈啸庭叩首道:“大人,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也不认识这人!” “既然是陌生人,那你家老爷为何就跟人走了?”陈啸庭冷声问道。 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否则就是这一大家子人在骗他。 刘宜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得绞尽脑汁想,只有想出一个解释才能过关。 这时,老陈却说道:“大……大人,当时那人说了句话,老爷便跟他走了!” 没想到真问出了东西,陈啸庭当即道:“什么话?” 老陈答道:“那人说,大老爷要见老爷,还拿出了块牌子来,老爷看了后就跟那人走了!” 大老爷?怎么冒出个大老爷来了?转运使衙门里还有什么大老爷? 这让陈啸庭想起自己之前猜测,可能这件事的背后,还真有一只大手在操纵一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李文志高颜扬曹静三人中,绝对有人或全部参与了此事。 不管背后那人有多么大的势力,要想从常平仓里调出粮食,都需要这三位盖印签押才行。 也就是说,刘阳友在转运使衙门里想要“办事”,还是需要三位上官配合才行。 不管幕后那位是谁,转运使衙门里都有鬼,陈啸庭把鬼抓出来也可以挖出那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问道:“刘阳友几年都没去转运使衙门当差,为何却还领着衙门的俸禄?” “这等不合规矩之事能发生,想必刘阳友和衙门里的某位上官,走得比较近吧?” 见陈啸庭看着自己,刘宜城马上答道:“大人,我爹他和衙门里几位上官关系都好,所以才受几位大人照拂!” 听得这个回答,陈啸庭不由垮下脸色,然后道:“你妻子长的不错,本官手下弟兄累了一天,借来玩玩没问题吧?” 说道这里,陈啸庭从身旁的刘建平使了个眼色,后者露出了男人都懂得笑意。 而站在院子里的其它校尉们,也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刘建平吃肉他们也能喝口汤不是。 于是,在刘妻惊恐的喊叫声中,刘建平将其从人堆里拖了出来。 刘宜城正想往前拉住妻子,但他本人却被身后来的两名校尉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拖走。 “大人,不可以啊……”刘宜城嘶喊道,随即他肚子上便挨了一脚,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刘建平已经在刘妻身上乱摸,同时发出大笑,看得一众校尉们都羡慕不已。 陈啸庭却目不斜视,慢悠悠道:“你爹和转运使衙门里谁最亲近?再不说,你妻子可就成别人的了!” 刘宜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家很有钱,他只需要花钱度过一生就可以了。 但就在这时,刘母突然站起身道:“大人,放了我儿媳妇,我告诉你!” “你知道?”陈啸庭反问道。 这时刘母道:“先放了我儿媳妇,我就说!” 刘母的性格倒是比刘宜城强了不少,这让陈啸庭感到有门。 于是他一招手,刘建平便有些不舍停下手来,在刘妻逃离时还摸了一把对方挺翘的屁股。 刘妻扑倒在自己丈夫怀中哭泣,场面甚是凄惨。 陈啸庭此时笑道:“人我放了,你该说了!” 刘母便道:“我家老爷,和衙门里的高副使历来亲密,当初就是高大人的安排他病退的!” 是高颜扬,而且还是高颜扬安排的刘阳友病退,这里面可挖掘的东西就太多了。 总算是打开了突破口,总算是具体到了转运使衙门里具体人身上,接下来就该把火力对准高颜扬了。 但为了更加贴近事实,陈啸庭接着问道:“那你家老爷,和高颜扬之间来往多不多?” 刘母便道:“前几年老爷一直在家养病,只是逢年过节前去高家拜会,只是今年去高家要频繁些!”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可知道,他每次去高家都做了什么“或者说高颜扬让他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刘妻摇头道:“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只是时不时回来会说,他今天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你家做什么生意?”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刘妻则道:“我家没什么生意,所以妾身也不知道,老爷他说的大生意是什么!” “但老爷今年,确实多拿了不少银子回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实际上话问道这一步,也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坐在街边一间早摊里,独自一人吃着早饭。 这时一一名校尉赶了过来,然后对陈啸庭道:“大人,在河里找到了,府衙的人发现得,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 吃下最后一口包子,陈啸庭甩下十几枚铜钱后站起身道:“带路!” 穿过几条巷子,陈啸庭老远便见到河边围着一堆人,校尉们把人分开他才顺畅走了进去。 刘建平走上近前,沉声道:“大人,刘阳友是溺水而亡,早上洗衣服的百姓发现的,然后即报了官!” “大人,这尸体……咱们带回去?” 陈啸庭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了前方,此时一名捕头已经迎了上来。 “原来是陈大人,卑职未曾远迎,见谅!”这名捕头满是恭谨道。 陈啸庭则道:“高捕头无须多礼,本官可还记着你人情呢!” 原来这人正是捕头高庄,当初陈啸庭就是拜托的他,将徐有慧一家送到了凉州去。 被陈啸庭这样说,高庄此时惶恐不已。 一年前陈啸庭是锦衣卫小旗官,就已经让高庄不敢惹了,更何况对方已经成了总旗。 “陈大人,这尸体你们要?”高庄试探问道。 反正如果陈啸庭要拿走,他是不可能来自讨没趣的,尽管尸体是他们先发现的。 这时却听陈啸庭道:“尸体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就是来看看死没死的!” “现在看完了,也就该走了……高捕头你慢慢忙!”说完这话,陈啸庭还真掉头走了。 高庄也被这一番操作搞得愣住,但他立马道:“陈大人您慢走,改日小弟请您喝酒!” 跟在陈啸庭身侧,刘建平心中满是狐疑,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大人,昨晚上您放了刘家人卑职明白您的用意,可这刘阳友的尸体您为何也不要了?” 昨晚上陈啸庭没把刘阳友一家抓走,是因为他把这一家人当做了诱饵,希望那幕后之人会在此出手,所以他在刘家外埋下了暗桩。 面对刘建平此时问题,陈啸庭便道:“刘阳友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还有什么用?拿回去给高颜扬看?” “现在查出了是高颜扬,把大狱里所有大刑都上一遍,还怕他不招?” 只要找到了方向,那么目的地自然也就不远,刘阳友的尸体已经没有价值。 第381章 点卯之后 永治十七年八月二十五,天晴。 清晨的千户所内,百多名校尉齐聚于此,等待着千户沈岳的出现。 今天是千户沈岳亲自点卯,没有人敢怠慢,众人早早的就过来了。 三个百户所,除了必要岗位需要留人值守,其他人全都已经到场。 后面陆陆续续,各小旗总旗也都赶了过来,最后则是三位百户到场。 三位大佬到场后,便被手下旗官们围了起来,纷纷拍着马屁扇着风。 周文柱扫视手下众人,却没发现陈啸庭的身影,于是他问杜云道:“杜小旗,陈啸庭去了怎么没到?” 被上司问话,杜云连忙答道:“回大人话,总旗大人昨日带刘建平等人去查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去查案这时候还没回来?周文柱心中隐隐有了期待,猜测陈啸庭可能是有大进展了。 然后他便没有多说,至于点卯的迟到的后果,对陈啸庭这等沈岳身边的红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此时同样关注陈啸庭的还有岳梦豪,只不过他在心中暗喜,今日陈啸庭迟到可能要挨板子。 为什么呢?因为岳梦豪收到了“内部”消息,知道今日沈岳点卯是有原因的。 而原因就是,前两天南镇抚司递来行文中,严厉斥责了雍西千户所军纪废弛的现象。 南镇抚司,那可锦衣卫里的锦衣卫,这番斥责之下,哪怕是陈啸庭迟到也得挨板子。 当然岳梦豪也知道,南镇抚司之所以发这样一份公文,也和锦衣卫内的派系斗争有关。 很明显,沈岳一系的人失去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位置,然后就被人以军纪废弛借题发挥了。 这时,沈岳已经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名众人从未见过的小旗官。 在无人注意之处,岳梦豪却和这小旗官对视一眼,但随即两人便不再看向对方。 “点卯,开始吧!”沈岳沉声道。 几百号人名字,当然不能由沈岳费力来喊,所以旁边便有校尉拿出一份名单上前,然后把一个个名字大声喊了出来。 每点到一个名字,下面人群中便有人用洪亮的声音答道,生怕台上的人听不见。 当念到了陈啸庭名字时,久久却无人应答,念名的校尉便将目光扫向了沈岳。 沈岳面色阴沉,冷声道:“继续往下念!” 可接下来是刘建平的名字,再接下来是刘建平手下人名字,一共十一个名字无人应答。 这时不需要念名的校尉请示,沈岳便怒道:“周文柱,你手下人怎么回事?” 此时周文柱也压力山大,硬着头皮答道:“千户大人,陈啸庭昨天带人出去查案,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卑职派人也没找到他!” 周文柱吃瘪的样子,刘世安看着心里可太舒服了,但此时他也不敢出来讥讽。 昨天下午才宣布的今天点卯,陈啸庭出去了不知道也属正常,沈岳心里才想通了些。 这时沈岳才呵斥道:“退下!” 尽管心里已经想通,但该生的气还是要生。 周文柱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才小心退了下去,他这算是被陈啸庭连累了。 但一想到陈啸庭在案子上有进展,周文柱心里就如沈岳一般舒缓了许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陈啸庭查出了东西,否则沈岳该打的板子绝不会轻。 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整个点卯才正式结束,陈啸庭也带着刘建平等人一行人来到了点卯的院子外。 这时点卯已经结束,当先是沈岳黑着脸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刘世安和的周文柱,还有一名陈啸庭没见过的小旗官。 见沈岳这幅样子,陈啸庭都没敢打招呼,倒是一旁那小旗官向他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陈啸庭正想上前给沈岳打招呼,却看到后面周文柱不断给他打手势,让他先不要上前触霉头。 于是陈啸庭便带着手下恭谨站在路边,目送沈岳一行离开。 等几位大佬离开后,岳梦豪等总旗和小旗官便走了出来,而陈啸庭也站直了身体。 便听岳梦豪道:“这不是陈总旗嘛,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岳梦豪的冷艳讥讽,除了他手下三名小旗官跟着附和,其它看热闹的没一个敢多嘴。 这就是陈啸庭的在千户所里的威势,即便今天他可能要倒霉,但仍改变不了他是千户大人心腹的地位。 这时陈啸庭则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岳总旗,一天不见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臭,今天早饭不会吃的是屎吧!” 这下,不只是陈啸庭手下三名小旗官,旁边一些总旗和小旗官都笑出声来,心中纷纷暗道陈啸庭嘴巴刁毒。 岳梦豪脸色铁青,在斗嘴方面他承认自己比不过陈啸庭,只听他冷声道:“今日你闯大祸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言罢,岳梦豪便带着手下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而在千户所后方一处客厅里,一场斗斗争也在上演。 只见沈岳坐在客厅上首,下方左右各坐着周文柱和刘世安,而刘世安身侧则是小旗官段正阳。 段正阳今年二十七岁,来自京城的南镇抚司,此番由他亲自送南司公文过来。 “千户大人,同知大人对军纪尤为看重,今日这些误时之人,您可得从重处置!”段正阳恭谨道。 虽然他言语恭谨,但话里却充满了逼迫的味道,这让沈岳心理非常不爽。 沈岳却没立即表态,这让周文柱看到机会,于是他说道:“大人,陈总旗昨日便出去查案,没有接到点卯的同知,也是情有可原!” 这时段正阳则道:“这位大人,查案是查案,点卯是点卯,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段正阳来自京城南镇抚司,对沈岳有敬畏之心,但对下面的百户他可没放在眼里。 对段正阳周文柱也老早看不顺眼,当即便道:“二者是不可以混为一谈,但段小旗怕是还不知道,这案子是东厂移交过来的,他们那边催得可很紧!” 这时候拿东厂出来说话,周文柱除了要压段正阳,其实也是在提醒沈岳。 不得不说效果还算不错,段正阳稍稍也有了些顾忌,毕竟东厂移交的一般都是大事。 此时,便听沈岳开口道:“好了,都不要争了,把陈啸庭叫过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也正是因为沈岳这句话,一盏茶时间后,陈啸庭被带到了客厅内。 此时房间内众人都坐着,只有陈啸庭站在大厅中央,等待着沈岳的问话。 “怎么回事,今日为何点卯不到?”沈岳沉声问道。 陈啸庭便躬身道:“禀告大人,常平仓储粮丢失一事,卑职已经有了突破!” 沈岳接着问道:“有什么进展?” 这时陈啸庭抬起头来,严肃道:“卑职已经查出,转运使衙门内弄权渎职之人,就是转运副使高颜扬!” 第382章 心防 “是高颜扬……” “陈啸庭你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沈岳沉声说道。 转运使衙门的事已经上报了京城,钦差和东厂以及北镇抚司的人,已经在来雍西的路上。 任何差错可能都会放大,到时候问责起来,以陈啸庭的级别他很可能被打得爬不起来。 面对沈岳如此郑重的问话,陈啸庭笃定道:“卑职已有证据确定,就是高颜扬!” …… 走在千户所大狱内通道里,陈啸庭脑中依旧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在确定了就是高颜扬后,陈啸庭便将自己所查到的证据全盘托出,然后沈岳便召令相关人员,一同来到大狱准备亲自向高颜扬问话。 因为一旦确定了是谁,也只有沈岳这种级别的人,才最恰当来问话。 足见这次级别的是,沈岳还把的曹允淳请了过来,把整个过程都向东厂的人公开。 来到一处收拾干净的牢房内,里面已经设好了两个位置,这是属于沈岳和曹允淳的。 这两人落座之后,才有周文柱和刘世安以及刘思勤站在后面,同时到场的还有陈啸庭和岳梦豪,以及负责值守大牢的总旗小旗和校尉们。 这时,只听刘思勤吩咐道:“去将高颜扬带过来!” 立马便有校尉前去传令,没过一会儿便又铁链的叮当响声,然后便见高颜扬被两名校尉押了过来。 在沈岳和曹允淳的对面摆了一张老虎凳,高颜扬就被押到了这上面,然后被校尉用绳子绑到了这里。 一直到现在,高颜扬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看到眼前这个架势,他心里说不慌那是假的,毕竟心里有鬼。 锦衣卫千户和东厂镇守太监同时到场,让高颜扬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 可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高颜扬也养成了狐狸一般的个性,他是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有罪的。 不管等会儿这些人说什么,他都会咬紧牙关不松口,他高颜扬就是清白的。 见高颜扬眼中精光流转,陈啸庭便知这人不好对付,但他依然充满了信心。 在来大牢之前,陈啸庭已在沈岳和曹允淳面前,详细将自己查到的东西讲述了一遍。 陈啸庭的线索一环扣一环,而且在逻辑上没有问题,所以两位大佬都决定采信,这对陈啸庭来说就够了。 无论是锦衣卫和东厂查案,其实都不那么讲究证据的合法性,至少在两周在这等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是这样。 只要两位大佬采信,那么陈啸庭查到的一切就是事实,高颜扬是否承认并不重要。 当然,表面上该走的程序还是要的,所以才有今天这“两堂”会审的架势。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沈岳道:“陈总旗,开始吧!” 陈啸庭向沈岳和曹允淳行礼后,才面向高颜扬道:“高颜扬,你可知罪?” 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高颜扬却面不改色道:“本官无罪!” 陈啸庭则道:“你盗卖常平仓储粮二十余万石,简直丧心病狂,你祸国殃民,罪不可赦……”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更为严厉道:“你自以为行事隐秘,就没人能查到了?” 高颜扬仍旧维持了表面平静,说道:“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曹公公,沈千户……你们可要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沈岳和曹允淳皆是肃然,看高颜扬就跟空气一样。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高大人,转运使衙门里有个刘阳友,你该知道吧?” 任高颜扬如何伪装,但听到陈啸庭嘴里说出刘阳友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心中一颤。 但他马上失口否认道:“什么刘阳友?衙门里人虽多,但本官却也没法全部记住!” 陈啸庭走到高颜扬面前,凑近了些道:“你不认识刘阳友,可刘阳友却说和你关系匪浅,多方承蒙你照顾!” 高颜扬面色一变,但他马上冷着脸道:“你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道:“高大人别急着否认,不然好像你真和刘阳友有什么勾结一样!” 听到这里,高颜扬脸色更为难看,最后干脆不回答陈啸庭的话了。 这时陈啸庭继续道:“这个刘阳友说,他可全靠你才能白拿衙门俸禄,所以他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才替你奔波联系的黑市!” 陈啸庭这话还有隐藏的意思,那就是让高颜扬以为刘阳友还活着。 任由高颜扬把思绪理得多么清楚,但面部表情处于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无法隐藏自己。 毕竟和锦衣卫大牢的审讯,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不同的,高颜扬心中无论有多么好的预案,都很难正常将其实施。 在说话的时候,陈啸庭一直都注意观察着高颜扬的表情,对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高大人,如果你还不承认,我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此时陈啸庭得意的样子,让一旁岳梦豪看得心里很是不爽,他才是这次案件的主办人,这风头本该由他来出才是。 没错,在沈岳和曹允淳面前直斥高阳,在岳梦豪看来是很出风头的。 此时的高颜扬面色凝重,他的心里有些发堵,整个人犹如陷身末日。 自己最隐秘最不堪的东西被当众挑出来,高颜扬此时没直接缴械,就已经是算是城府颇深了。 陈啸庭盯着高颜扬,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只听高颜扬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他人对我的污蔑,本官行的正坐得直,不受污蔑!” 紧接着高颜扬还说道:“我与李文志曹静素来不和,这个刘阳友所说指控,很可能是这二人指使!” 似乎是在这番说辞中找到了安全感,高颜扬越说越兴奋道:“没错,就是在这样,他二人合力之下,偷摸从仓中运出粮食很容易!” “你们去查他们,去查他们啊!” 高颜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癫狂,很明显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这时,只听一道威严声音道:“高颜扬,你的罪已被坐实,老实交代吧!” 这一点,沈岳是和曹允淳达成了一致的,高颜扬方才的表现更让他们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紧接着,沈岳又说道:“即便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这里是锦衣卫办案,不是卢阳城府衙和的按察使衙门!” 不得不说,沈岳这两句话给了高颜扬致命一击,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所以这时候,他所考量的东西就变了。 从保全自己出去,转变到了保护自己的家人。高颜扬知道,从锦衣卫和东厂认定他后,他就已经是个死人。 所以,这时的高颜扬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颓然靠在椅背上道:“我……认罪!” 第383章 指甲盖 高颜扬认罪,陈啸庭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说高颜扬的罪行已是昭然若揭,但他本人亲口承认,其效果当然也更好。 正当陈啸庭要继续说话时,却听沈岳道:“陈总旗说,你将常平仓里的粮食,很多都卖给了胡人?” 如今金帐汗国的军队游弋在长城之外,随时两国之间都可能爆发大战,高颜扬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通敌叛国。 当自己这项罪名被指出时,高颜扬便知道自己绝无活命可能,这反而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只听他说道:“没错,很有一部分粮食,被我买到了关外去!” “其实丢掉的二十多万石粮食,早在年前便被我卖掉大半,所以年初时卢阳城内才会物价飞涨!” 这话听得在座众人都很费解,年初那次物价飞涨的风波,难道不是奸商们串联起来导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岳冷声问道。 高颜扬便解释道:“去年卖掉常平仓大量粮食,却要面对户部兵部今年初连番检查,所以转运使衙门便从各府大肆购进了大户们的存粮!”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曹允淳却道:“购粮需要很多银子,那里来的?” 高颜扬不由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他得意的杰作,只听他道:“银子当然是转运使衙门的银子,购置存粮本就有一笔款项!” “李文志他们就任由你胡来?十几二十万石粮食的缺口,这是要掉脑袋的!”曹允淳接着道,能被外派为镇守太监,他的脑子也很灵光。 高颜扬便答道:“这是因为,衙门里实际存粮,一直以来都和账面上有出入!” “李文志老聩,曹静不擅账目,他们一直以为粮食缺口在两三万石,这次也一样,所以购粮的权力他们直接给了我!” 说道这里,高颜扬露出嘲弄的笑意道:“你们不要以为只有我在贪墨常平仓里的粮食,他二人也没少干这事,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们善的后!” 看不得高颜扬得意,沈岳不由怒斥道:“因为你们是一丘之貉!” 高颜扬连忙点头道:“大人骂的对,我和李文志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我比他们胆子更大而已!” 这时候的高颜扬彻底放开了自我,没人问他只听他接着说道:“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粮食大都被我购入了各地常平仓中,勉强蒙骗过关!” “在市面余粮减少的情况下,卢阳城内粮价上涨并不奇怪,但我却没想到那些粮商胃口那么大,把粮价抬高了好几倍!” 这些话陈啸庭也都听在耳中,他是真的没想到,世界和他所了解的真的大不相同。 “这事让我担心了好一阵,但好在平稳渡过,后来又发了一件事情,才是真的吓到了我!”高颜扬此时的还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有讲故事的天赋,听得众人都不忍将其打断,都等着他的表演。 “衙门里新上任的计丞孙耀林,他翻看了所有的账册,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他居然背着我清查各仓实有存粮!” 当时陈啸庭就知道孙耀林的死是内鬼,却没想到是高颜扬这么大鬼。 孙耀林翻看了账册,再去核查各处常平仓的实有存粮,很可能就会发现不对之处,对高颜扬来说确实是要除掉的麻烦。 果然,只听高颜扬道:“所以我略施手段,便让孙耀林死了!” 高颜扬如此坦诚,倒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很多东西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时沈岳问道:“既然你算无遗策,那为何还是玩崩了?” 在场众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高颜扬直到此时才露出无奈表情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说道此处,高颜扬甚至抬起头来,望着牢房顶部并不存在的天空骂道:“都怪这贼老天!” “今年开春气候仍未转暖,但我却忽略了这一点,败就败在这里啊!” 说道这里,高颜扬才直面沈岳二人道:“混过户部兵部检查后,粮仓里的粮食我又卖出了不少,原本想着靠七八月的收下的新粮的补充,但谁知道……雍西之地粮食今年大面积都减产!” 这时曹允淳打断道:“所以,你的谋划无以为继,无粮可发之下,也只能任由的军队闹腾了?” 高颜扬不由默然,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解释完了,只听他最后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责,与其他人没有瓜葛!” 这时沈岳问道:“你如此丧心病狂,为什么?” 高颜扬是朝廷命官,官员贪墨虽不算稀奇事,但如他这般发疯极为少见。 这时高颜扬便道:“因为……我要钱去打点上下,否则一辈子都将止步于这副使之位!” “李文志一心想扶曹静上位,我与曹静势同水火,若不自己想办法往上爬,他一上位恐怕我就得辞官!” 这个理由很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因为这很大一部分就是事实。 高颜扬此时还有些自得,居然迅速想到了这个答案,现在他只需要做最后一步,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人了。 到了这一步,沈岳和曹允淳也没了可问的,事情已经全部都清楚了。 一名校尉将方才所述全部记下,将口供拿到了高颜扬面前,现在到了签字画押的一步。 但陈啸庭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此时他还在消化高颜扬说出的信息,一时间也想不透那里不对,所以就看着高颜扬拿着笔签上了自己大名,同时按了手印。 随后高颜扬将笔端正放到一旁,然后整个人都扶了下去,看起来像抱头痛哭的样子。 陡然一下,高颜扬立马直起了身子,发出了癫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该死啊,该死……”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解,纷纷暗道高颜扬发什么疯,难道装疯就能逃过制裁了? 但这时,只听陈啸庭惊呼道:“他在吐血,快……找大夫来!”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高颜扬大笑的时候,嘴里已经在吐出血沫。 校尉们手忙脚乱出去找大夫过来,但没到一分钟时间,高颜扬就彻底不动弹了。 大夫来不到这么快,但大牢里的仵作却一直待命,正式确认了高颜扬的死亡。 跪在一众大佬面前,仵作满是紧张说道:“千户大人,高颜扬服毒而死,毒药就藏在他指甲盖里!” 不得不说这仵作检查细心,指甲盖里面残余的毒粉被他发现了。 如此烈性的毒药,显然不是寻常能搞到的。 这时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高颜扬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可能,要么是高颜扬被抓之前就带在身上的,要么是掌刑百户所里有鬼。 此时,沈岳大怒道:“刘思勤,怎么回事?” 在曹允淳面前发生这样的事,对沈岳来说大大失了颜面。 而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高颜扬所牵涉的案子已经有钦差来查,可现在却死在了锦衣卫的大牢里,无论怎么说沈岳都难在钦差面前交代。 曹允淳此时也很不高兴,或者说他刚刚才变得不高兴。 只见他站起身道:“沈大人,你手下的人也该管管了,你这锦衣卫大牢难道是破铜烂铁?” 说完这话,曹允淳便带着手下人走了,留下大牢里大气不敢出的锦衣卫众人。 此时刘思勤自知抵赖不过,只能跪地告罪道:“大人,卑职有罪!” 第384章 移交 沈岳盛怒之下,刘思勤就像是海啸里小舟一样,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翻船。 于是针对于高颜扬自杀者这件事,沈岳也吩咐了专门的一队人去查证。 时间来到三天后,高颜扬的死被认定为畏罪自杀,而且是利用衣服扯下的布条上吊自杀。 也不知沈岳和曹允淳达成了什么约定,才让对方保持了和他一样的说法。 而高颜扬的真正是因,也在千户所严密筛查之下,显露了真实的情况。 在重新搜查了高颜扬的家,以及他在转运使衙门里的书房后,在这两地都发现了和高颜扬所服相同的毒药。 这就说明,高颜扬是在进大牢前,便做好了必死之心才备好毒药。 但既然已将高颜扬认定为上吊自杀,那么这个调查结果也不会记录在案,顶多是让沈岳知晓具体情况。 也是在高颜扬死后不久,陈啸庭才想到了自己疑点,那就是高颜扬既然早早被控制,那么又是谁下手杀的刘阳友? 这就说明,有极大可能高颜扬背后还有人,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交代完一切后,会急于求死。 只有他死了,他家里的人才能被保全。 但这些都是陈啸庭的猜测,当他把这些告诉沈岳后,沈岳只是让他可酌情深究。 意思就是让陈啸庭自己去查,而陈啸庭唯一的线索,就是还活着刘阳友家人。 于是陈啸庭加派了人手监视刘家,但等了七八天后都没有动静,刘家人办完了丧事生活得好好的。 这让陈啸庭认为,想从刘家这里的打开缺口变得渺茫。 此时的千户所,已经将重心转移到了追查粮食去处,打算从止损上面做出一些成绩,给朝廷一个交代。 除了追查粮食,还要追查银子的去处,真也牵连了一批收了高颜扬银子的人。 这些人有户部兵部派驻雍西的官吏,也有布政使和巡抚衙门的官员,因此而被论罪的官员多搭十余人。 当从京城来的钦差赶到时,这些人便全被推了出去,被沈岳当做了自己的成绩。 这次钦差来人,包括有督察院、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和东厂,可谓是如今大明朝最强阵容。 由此也可清楚,雍西转运使衙门的这件事,对朝廷的震动是有多大。 钦差们到来之后,一切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雍西的锦衣卫都无权参与此事。 这倒让陈啸庭清闲了下来,只是有几次他也被带去了问话,主要是问他查证高颜扬的一些细节。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陈啸庭想反应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他最终还是憋住了。 他认为幕后还有黑手的事,他已经仔细跟沈岳分析了一遍,要说也该沈岳来说。 而如果沈岳都不说,那他陈啸庭人微言轻,说了反而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经过高颜扬这件事后,陈啸庭整个人也经历了一次锤炼,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复杂。 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能对所有人和事全部掌握,甚至已经掌握的都肯能是不完整或是错误的。 陈啸庭此时很庆幸,因为不管是当初胡唯德的死,还是后来陈立诚自尽,他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因为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就如世人不会想到,当初在千户所内威名赫赫的韩副千户,是被陈啸庭生生绞杀。 永治十七年九月十二,这是钦差们到来的第三天,来自凉州和剑川的粮食,也陆续进入了雍西地面。 从凉州和剑川调粮应急,这是由皇帝下了圣旨的事,所以执行起来便没那么拖沓。 虽然丢失的粮食已不可能追回来,但有了这些粮食陆续进入,雍西燃眉之急总算是解了。 九月十八,钦差们正式结案,要将所有涉事人员全部带到京城受审。 这要带走的人,包括转运使衙门里的官吏,以及因高颜扬而牵涉的官员,以及田长富等黑市中人,还有当初参与了哄抬物价的粮商,大大小小加起来有百多号人。 要将这这帮人带回京城,雍西按察使衙门派出了一部分人手,锦衣卫这边也要派出一些人手。 而此番代表千户所押送这些人罪犯的,正是负责调查此事的岳梦豪。 这一次,岳梦豪骑马坐在即将开拔的队伍里,很是得意的看着陈啸庭。 此时陈啸庭站在沈岳后方,今天钦差的队伍要离开,卢阳城内各大衙门都要来送。 这时候根本没陈啸庭插话的份儿,所以他对岳梦豪的得意视而不见,虽然他也挺想去京城看看。 这次钦差队伍的领头人,是督察院的御史,此时他正和巡抚王宇川等人攀谈着。 别看王宇川主政一方,但和这名御史攀谈时却没摆谱,尽管他品级比这御史高了好几级。 而此时沈岳,则和镇抚司来的百户闲聊着,问的都是京城的一些情况,陈啸庭听得也不甚明了。 实际上该说的早在前几天都说了,此时在开拔之际说这么几句,完全是出于礼节性的。 很快交谈结束,钦差的队伍该入轿的入轿,该上马的也上了马。 锣鼓一响,队伍开始从巡抚衙门外离开,通往城门的道路早就被清理干净。 “一路顺风……” 当钦差的队伍走远后,一切才真的平静下来,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大石都落了下来。 在和王宇川曹允淳等人打了招呼后,沈岳便先一步离开了巡抚衙门外,紧接着曹允淳也离开了。 转运使衙门的事彻底结束,新的官员和吏员也会尽快补充,很快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正当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却听前面沈岳说道:“知道,为何不让你去京城?” 陈啸庭立即收敛思绪,想了想后说道:“此事自有大人做主,卑职岂敢僭越,再说……大人有大人的考量!” 沈岳走在前方,语气依旧低沉道:“京城,镇抚司……水太深了,你去了反倒容易惹麻烦!” 陈啸庭点了点头,京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地,在它繁华的外表下不知掩盖了多少罪恶和斗争。 让岳梦豪这个本地人去,自然好过陈啸庭去。 于是陈啸庭道:“卑职明白!” 这时沈岳突然道:“还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好,没有对钦差多说什么,否则你现在也得跟着去京城!” 陈啸庭听得后背发凉,跟着去京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于是陈啸庭真的庆幸自己没有多嘴,这也让他对明哲保身四个字加深了理解。 沈岳的家并不太远,没一会儿陈啸庭便将他送回了府邸。 接下来的日子,对陈啸庭来说会轻松一段时间。 特别是没有岳梦豪千户所恶心自己,对陈啸庭来说是更为难得的。 第385章 没想到 永治十七年十二月,严冬已经到来。 东平百户所迎来了一队人马,这是由陈啸庭带队,代表千户所前来检查东平各种差事完成情况的。 百户所的案牍库,这里是东平百户所的重中之重,记录了许多的东平府内的秘辛。 诸如某位官员的见了那些客人,在家里可能收了多少银子……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 当初陈啸庭在广德时接触不到这些,后来去了的千户所才知道,原来锦衣卫内的信息量这么大。 开始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了罪证还不抓人,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些。 锦衣卫是侦缉官员贪赃枉法不假,但如今大明朝上下有几个不是这样,全抓了谁来给皇帝治理百姓? 再者说了,作为侦缉者本身的锦衣卫,和官员们也或多或少有了勾结。这就使得抓犯官可以,但抓太多了也伤自己的口袋。 所以,皇帝信不过锦衣卫也是有道理的,不然多余设置东厂干什么。 但东厂虽是皇帝内臣,但真就完全靠得住?陈啸庭却觉得也不是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陈啸庭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一个小小总旗,居然妄谈起这些大事。 东平百户所是由张震山主管,对这位对自己提携有加的老上司,陈啸庭自然不会过多苛责。 在随意检查了一些文书后,便起身的离开了案牍库。 他们一行的到来,并未太多影响百户所的正常运行,此时张震山就在他的百户大堂内安排事务。 陈啸庭是今天早上才来,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和张震山见面。 也就是他和张震山私交甚笃,以及在千户所内声名显著,否则人家都不会放他进案牍库这些重地。 在百户所内转了一圈之后,陈啸庭便在一名校尉引导下,来到了百户大堂的外面。 其实这时候他可以直接进去,但陈啸庭还是停下了脚步。 里面张震山还在安排事务,在这位老上司面前,他没有理由耍千户所来使的威风。 可能是张震山也看到陈啸庭等待的缘故,在陈啸庭等了五六分钟后,里面的议事便直接结束。 东平百户所的一众旗官们,陆陆续续从大堂内走了出来,在看见陈啸庭后纷纷行礼。 陈啸庭是千户所的总旗,比张震山只矮了半级,所以这里的人除了张震山外就他最大。 安然接受了这些人的行礼后,陈啸庭也一一点头回礼。 当这些人离开后,便听里面传来张震山的声音道:“是啸庭来了?进来说话!” 陈啸庭让手下人等在外面后,便动身进了大堂内。 东平和广德的百户所布局差不多,百户大堂正厅是正式议事的地方,左偏厅是张震山正式办公之地,右偏厅则是日常会客的地方。 所以当陈啸庭进了大堂内后,便见到张震山指着右偏厅道:“走,这边喝茶!” 张震山对他随意,但陈啸庭却没有废礼,而是正儿八经的向老上司行礼。 “参见百户大人!” 张震山连忙上前将陈啸庭扶起,说道:“何必多礼,你现在可不得了了,我这老头子可受不起你一拜!” 陈啸庭则道:“若非大人当初提携,卑职岂有今日?” 张震山哈哈一笑,然后两人便进偏厅里,此时已有差役将茶水上好。 两人落座之后,陈啸庭问了些百户所的基本情况,张震山也一一回答。 这都是例行公事的询问,气氛也相对比较轻松。 当问完这些后,只听张震山发问道:“啸庭,我可是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啊!” 陈啸庭端起茶杯装作不知,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张震山哈哈一笑,然后道:“你也不老实了,本官不问你,难道你就不打算说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嘿嘿笑了起来,那模样多少有些猥琐。 只听张震山道:“你可是真的能耐,连千户大人家里的芝兰,也被你给挖了!” “当初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你真做到了这一步,这他娘的才不到一年时间啊呐!” 越说张震山越激动,随时都可能要拍案而起,看的陈啸庭都是心惊肉跳,暗道老头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见陈啸庭一直不说话,张震山这才问他道:“你小子使了什么手段,赶紧说说,回去我也教教家里那不成器的东西!” 陈啸庭有些哭笑不得,张震山这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了,看样子他在东平这边过得不错。 陈啸庭便道:“张叔,我也是运气好,承蒙千户大人看重,这才决定将三小姐许配于我!” 沈家三小姐就是沈怡,就在半个月前沈岳突然找陈啸庭谈话,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可把陈啸庭震惊得不行,于是他接受了这门亲事。 之所以接受得这么痛快,一是因为陈啸庭不能拒绝沈岳,而是因为他没必要拒绝,对他来讲这确实是一门很合适的姻缘。 至于沈岳为何会将女儿嫁给自己,陈啸庭猜测也不仅是因为其器重自己,更多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礼法。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几个月前在凉州边境处遭遇的刺杀,让他和穿了单衣的沈怡有了过分亲昵的举动。 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是只有丈夫才能做的事情,所以沈怡才会认定了他。 当然,陈啸庭的这种假设是最坏的情况,沈怡本人倾心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做到这一步,陈啸庭也不得不肯定自己的能力。 换做旁人,能不能遇到这种机会且不说,即使机会来了也不一定能把握住。 在陈啸庭脸上美滋滋时,只听张震山道:“啸庭,这下你可真搭上了千户大人这条大船,未来可以说前途无量了!” 沈岳迟早是要去镇抚司争上一争的,到时候陈啸庭也会有更广阔的舞台,发挥出更夺目的光彩。 但这同时也伴随着巨大风险,所以此时张震山很难分辨,娶了沈家女子算不算好事。 但随即张震山不由自嘲,自己终究是老了,坐到百户位置上就没了攀登的锐气,不像年轻人一样斗志昂扬了。 张震山复杂的心情陈啸庭无法立即,他只认为这是老上司对自己祝福,于是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番婚期的安排,但陈啸庭大都答不上来。 因为这些事情,全都是由沈府那边操办,毕竟他对这种事全无经验。 沈家女子要出嫁,虽然沈怡只是嫡女,但也关系到沈岳的脸面,所以务必要精益求精。 第386章 上门迎亲 永治十七年十二月十五,宜出行,宜嫁娶。 今天的沈府张灯结彩,宾客们早早到场,准备为沈岳道贺。 到沈府来的,大都是卢阳城内官场上的人,而千户所这边只有百户们到了场。 千户所内总旗及以下的人,此时都到了陈啸庭的住处,所以两边都很热闹。 此时的沈府,沈岳一个人坐在大堂内,和今日客人中官阶最高的按察使说着话。 按察使衙门主管刑狱,和锦衣卫的职责有想通之处,所以他两人才能聊得来。 但今日毕竟是沈岳嫁女儿的好日子,所以来更多是对的沈岳的道贺。 此时,虽然心里觉得该高兴,但沈岳心头还是有一股失落。 毕竟是亲生女儿,虽然不是的宠到天上的嫡女,但也是沈岳看着长大的。 对于女儿嫁给陈啸庭这件事,其实沈岳是并不怎么赞同的。 无论他如何器重陈啸庭,都改不了其出身低的事实,所以两家完全谈不上门当户对。 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更多还是因为王四娘的枕头风,说女儿在那天晚上被陈啸庭碰了身子,根本不可能另嫁他人。 于是,沈岳也只能同意了这门亲事,因为说穿了他在这件事上是有愧的。 当然最重要的事,沈岳对陈啸庭很赏识,心里反对的声音不是那么大。 否则换做他沈岳的嫡女,任凭王四娘说多少好话,沈岳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当然了,这些话沈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既然现在陈啸庭已将成为他的女婿,那他也会尽快转变自己的心态。 但是,即便成了自己的女婿,如果陈啸庭不能继续保持斗志,那么沈岳也不会对其过多提携。 因为他沈岳身边要的,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废物。 就在这时,却听府门外传来鞭炮声,沈岳知道迎亲的队伍来了。 宾客们齐聚在沈岳府处,一脸喜庆的看着大门外的新姑爷。 还别说,当从马背上下来看见里面的阵仗,陈啸庭好感觉到一阵心虚。 里面的都是官员,而他陈啸庭父祖皆是白身,无论他怎么驱赶内心都有一丝自卑感。 甚至等会儿面对沈岳时,他这种心虚可能还会放大,在沈岳面前他有一种当贼的感觉,偷了人家的掌上明珠。 当然,内心的想法都会被外表掩盖,下了马后的曹馨一身大红吉服,大踏步的走进了沈府。 面对道路两旁的宾客,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对他们的祝福陈啸庭都一一回了礼。 当进了大厅之内,当真正面对沈岳时候,陈啸庭脱口而出道:“参见千户大人……”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宾客们爆发出大笑声。 站在一旁的张震山大笑道:“还叫千户大人,该改口了!” 此时沈岳脸上也是哭笑不得,很明显陈啸庭是太紧张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此时陈啸庭尴尬不已,连忙道:“拜见岳父大人!” 沈岳笑着道:“起来吧!” 大厅这边气氛活跃,而沈府后方却是一派安静。 沈怡此时坐铜镜前,身穿大红嫁衣的她,看起来更加明媚不可方物。 此时她的梳妆打扮都已完成,婢女们此时都站在一边,唯独王四娘还给女儿不断整理着头发。 要说今日谁最难过,那当然是王四娘这个做母亲的了,沈怡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如今却要被人割走了。 虽然用“割”这个字显得血腥,但却能恰当形容王四娘的心情。 可今天毕竟是女儿大喜的日子,所以王四娘只是心情低落,但却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为了缓解尴尬,此时王四娘便数落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根筋就认准了姓陈的小子!” 本来沈怡心情还有些低落,被母亲这么一问后内心全被娇羞代替,毕竟这里可还有这么多人。 实际上,沈怡选中了陈啸庭,归根结底来说就是看重的那份安全感。 她们母女两人在京城时,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刚好在陈啸庭身上可以补齐。 当然这对沈怡来说,就是爱情。 而这时,只听王四娘接着道:“既然你认准了,那就没错,以后好好过日子!” 其实王四娘对这门亲事,还是比较赞同的。 如果是嫁回京城的话,女儿很可能是给人的当妾室,这是王四娘绝不愿意看到的。 给人当妾室永远都被人压着,她的人生绝不愿在女儿身上重演。 更何况,陈啸庭在王四娘看来,比起京城那些膏粱子弟,除了没权没势之外,其他方面可好多了。 王四娘那句“好好过日子”,却一下戳中了沈怡泪腺,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在京城时,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 现如今她是嫁出去了,但没了自己后就得母亲一个人面对那些苦难,这让沈怡心疼自己的母亲。 就在两人不住掉泪之时,这时只听外面响起声音道:“夫人,迎亲队伍已经到了!” 这也就是说,沈怡马上就要出发了,于是王四娘赶紧收起了眼泪。 从婢女手中接过大红盖头,王四娘仔细端详了女儿后,便将手中盖头盖到了沈怡头上。 往后退了两步后,王四娘便对左右婢女道:“走吧,扶小姐出去!” 当陈啸庭看到新娘子出来,心中也难掩盖那股兴奋和激动,他这辈子总算是正式娶妻了。 娶的还是沈岳的女儿,陈啸庭自觉该满足了。 所以当沈怡出现,在院中喜乐伴奏下,陈啸庭快步走到了沈怡面前。 眼前盖头下的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在往后几十年中他们会陪伴着彼此。 接过从婢女手中递来的红色缎子,另一头则是由沈怡拉着,到这一刻他们两人也算是牵扯在一起了。 所以当陈啸庭迈动脚步,一旁沈怡也得跟着迈步上前。 然后,在向沈岳尽了相应礼数后,陈啸庭便带着沈怡,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出了沈府。 外面,一顶花轿等在那里,陈啸庭很是小心将沈怡送到了花轿旁。 后面的事就是由婢女来做,沈怡被小心搀扶到了轿子上。 此时陈啸庭也跨上马背,在司仪一声起轿声中,一道锣声带动了整个迎亲队伍进发。 随行乐队开始奏乐,一路上鞭炮齐鸣,在卢阳北城闹出了不小动静。 什么叫明媒正娶?这就是了! 第387章 婚宴 今天成婚的是陈啸庭,他本人当然最高兴了。但要说比他更高兴的,就是陈大用两口子了。 儿子不但成了千户所总旗,还在今年娶了千户大人的女儿,那可是千户大人的女儿啊…… 这在以往,根本是老两口想都不敢想的,最开始陈啸庭当差时,他只求儿子能安稳娶妻生子,为老陈家开枝散叶就可以了。 那能想到,大儿子的官途不但越走越好,而且还把千户大人的女儿娶回了家。 坐在大堂上首,身着新衣的陈大用此时想到这些,都觉得宛如在梦里。 于是他对一旁的高二娘道:“老婆子,你说……咱儿子真把千户大人女儿娶了?” 一旁的高二娘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从婚讯送到广德之后,她就在邻里女人们的羡慕和恭维下,开心到了现在。 千户的女儿,在这些普通的民间妇女眼中,那是无法直视的金枝玉叶。 便听高二娘道:“当然是真的,咱儿子出息了!” 这话恰好被一旁陈大能的听到,他今天也是来参加婚宴的。 只听陈大能道:“大哥大嫂,啸庭岂止是出息了,简直是光宗耀祖了!” 陈大能当初的汤饼铺,因为大哥一家的照拂,已经升级成了酒楼,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陈啸庭,是他的存在才让陈家兴旺起来。 也就是这时,只听府门外传来的锣鼓鞭炮的声音,陈大用便知道是迎亲队伍回来了。 院子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担任司仪的是刘建平,这家伙从两位同僚手中抢来的这差事。 “新人来了,大家都把路让开一些!”刘建平大声吆喝道,注定他的主持会比较糙。 此时陈啸庭已经跃下马来,从婢女手中再次结果缎子,然后牵着沈怡往府门内走去。 这处宅子早就被他卖了下来,所以也成了他和沈怡的心房。 原本沈岳是打算送他一套更大宅子的,但被陈啸庭婉拒了,毕竟他也要些自尊。 经过一些的繁杂的礼仪,两人终于进了大堂之内,要行三拜之礼了。 此时的陈啸庭,看到的是父母脸上老怀大慰的笑,这让他也被这笑所感染。 老两口身边,则分别是陈啸林和陈小玉,两个弟妹此时都对自己大哥投以祝福的目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预示着陈啸庭与沈怡正式结为夫妻。 刘建平此时难得正经,大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于是乎,沈怡就被上前的两名婢女搀着,在陈啸庭的陪同下送入了后院准备好的洞房内。 当沈怡被安置好后,陈啸庭便被宾客们喊了出去,新郎官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此时宴席已经备好,接下来等待陈啸庭的,便是宾客们的狂轰滥炸,而且还是以祝福的名义轰炸。 看见院子角落里一排酒缸,还有院内的十几桌虎视眈眈的宾客,陈啸庭就觉得一阵头大。 但先还是,得答谢宾客,所以表面上的还得客套一番。 作为长辈,陈大用则用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向到场的来宾们表示了感激虽然这里的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简单来讲,今日参加陈啸庭婚礼的一共有三类,其一是陈啸庭的同僚,其二是他的旧部,其三是他罩着的刘大疤子等人。 为表亲厚,陈啸庭第一批次喝酒的人,就是他在广德的旧部们。 有赵英王平安余有平等人,也有章橙云青峰苟明安这些人。 虽然陈啸庭是千户所的总旗,但今日他更是新郎官,所以苟明安用赞许的口气道:“啸庭,厉害啊!” “当初咱俩一起升的小旗,你看看你都在千户所里升了总旗,还娶了千户大人的千金……我们这些人啊,都白活了!” 这些恭维的话,陈啸庭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所以他端起酒杯道:“话不多说,祝你们也早日高升!” 苟明安此时则道:“祝新郎官夫妻和睦,步步高升……” 于是,只有他们两人碰了酒杯,这让陈啸庭感到很是不妙。 “你们怎么不喝?”陈啸庭不由问道。 只听章橙嘿嘿笑道:“当然得一个个来,一起喝算怎么回事!” 看着这些人都是这般想法,陈啸庭真逃跑的冲动,这可还是第一轮的第一批酒啊! 但他也不能真的逃跑,更何况此时刘建平已经帮他满上了。 于是陈啸庭对章橙道:“那好,咱俩一起来喝!” 实际上,仅从这喝酒的顺序上,便可以看出的恶味道来。 苟明安和章橙是小旗官,所以陈啸庭眼里便先看到了他们,也才和他们先喝了酒。 在这些“旧部”这里逛了一圈,陈啸庭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随即他便迎来了蔡洪牧长歌等人。 “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卑职想敬你这杯酒,可等了好久了!”牧长歌笑着道,但其笑中却有几分不怀好意。 “来来来,就凭你们也想把我灌醉?做梦吧你!”陈啸庭提起酒缸道,这时他倒挺起了雄风。 而在另一边,陈大用此时也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劲儿的说着酒话。 “当年啸庭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他注定不凡,会是陈家光宗耀祖的人!” “你们看看,现在他……是不是光宗耀祖了?” 见无人回应自己,陈大用扯着高二娘衣袖追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要是以往,高二娘肯定是一阵数落了,但此时她笑着答道:“是是是,看把你高兴的!” 陈大用不由大笑起来,此时他却是想尽快回广德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享受,老伙计们对他恭维和羡慕。 这种滋味,虽然在儿子不断升官过程中陈大用已经享受过无数次,但他还远远没有到犯腻的程度。 一轮酒喝下来,陈啸庭刚回到桌子上,就被陈大用拉住衣袖道:“啸庭,来……咱爷俩喝一杯!” 实际上,陈啸庭此时真的想缓缓了,但陈大用却不给他这些机会。 看着眼前这杯酒,陈啸庭在迟疑的时候,只听老爹略带不满道:“怎么,连爹的面子都不给了?” 陈啸庭不由苦笑,端起酒杯便道:“爹,您最大,你说喝就喝!” 第388章 夫妻同心 前院欢声笑语,后院却相对比较安宁。 此时的陈家后院住了两个女人,除了今天过门的新娘子,还有作为平妻的郑萱儿。 今天是陈啸庭大喜的日子,可能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就是郑萱儿了。 此时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天空高悬的明月,却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寒冷。 从今往后,她的啸庭哥就将属于别人,再也不会替他遮风挡雨了。想到这些,郑萱儿不由落下泪来。 这时,她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让郑萱儿立马擦干了眼泪,然后问道:“谁呀?”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声道:“萱儿姐姐,是我!” 郑萱儿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便打开了们,说道:“小玉,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在郑萱儿看来,今天自己这里就是被世界遗忘的地方,本不该有人过来才是。 站在外面的陈小玉缩着身子,小声道:“萱儿姐姐,外面好冷!” 郑萱儿这才赶紧陈小玉让了进来,同时暗骂自己实在是粗心。 现在已是寒冬,站在外面可冷得不行,所以进了屋子后陈小玉便来到了火盆处。 “小玉,你找我有事?”郑萱儿问道。 陈小玉一边搓着手,一边道:“我哥叫我过来看看你,他说过几天再陪你!” 好家伙,就陈小玉这一句话,便让郑萱儿的心里完全活了过来。 原来她的啸庭哥,却是还记挂着他,这让郑萱儿又怎能不受感动。 “活”过来的郑萱儿走到陈小玉对面坐下,一边烤着火一边问道:“小玉,今天你可看清楚了新娘子长什么样?” 她问这些,其实就是多提前摸清情况,才能和沈怡这位大姐相处。 这边的郑萱儿解开心结,而在院子的另一边,沈怡已在房间内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的她心中即感到安稳,又没来由感到十分紧张,新的生活即将从这个夜晚开始。 都说独处的时候,一个人脑袋就会放空,然后会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就比如此时,沈怡脑中想的就是,自己一门心思想嫁给陈啸庭,此时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了解太少。 当然,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婚,不清楚男方情况是普遍现象,但沈怡终究是有不同的。 就在沈怡深思之际,却听房间内传来脚步声,这让沈怡紧张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但来人却不是陈啸庭,而是她的贴身婢女云儿,云儿也跟着她嫁了过来。 “小姐,这里环境也太差了,你看看这喝水的杯子,就是街边货……”云儿抱怨道。 在大户人家待惯了的人,对这些差异自然一时难以适应。 听到是云儿后,沈怡是既放松有失望,但她还是说道:“街边货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喝水了?” 云儿撇着嘴,便道:“小姐,我还不是心疼你!” 沈怡没有说话,她知道云儿就是这个脾气,多嘴多舌却没有坏心。 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所以沈怡也不好苛责于她。 云儿放下手里水杯,来到沈怡身侧轻轻给她捶起推来,这幅讨好的样子却是让盖头下的沈怡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云儿悄悄道:“小姐,方才我听见侧边那房间有人敲门,你说会不会姑爷他……” 听到这里,沈怡脸色陡然一变,厉声斥道:“住口!” 云儿口中所说的侧边院子,是郑萱儿的住处所在。 她这话的意思是就是,在她沈怡的新婚之夜里,丈夫竟去了一个小妾的房间了。 这对沈怡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如何能被云儿这般胡说。 更何况,沈怡也清楚陈啸庭不会做如此荒唐事,否则传到自己父亲那里,可没他好果子吃。 所以,云儿这话说严重点,就是挑拨她和丈夫的关系,这让沈怡如何能忍。 被沈怡这般训斥,云儿不由委屈道:“小姐……”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听沈怡严厉道:“住口,若是你再乱说,我绝不轻饶!” 沈怡的这番话,更是让云儿感到惊颤,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生气过。 哪怕是当初弄丢了夫人送给的小姐的金钗,也不过只是一通数落而已。 所以云儿知道,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小姐如此发怒。 于是老实认错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沈怡没有说话,她骂云儿也是为了她好,否则日后在府里再说错话,那是会把自己搭进去了。 虽然沈怡对陈啸庭不太了解,但她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知道丈夫眼里肯定不会掺沙子。 或许为了顾忌自己颜面,陈啸庭会对云儿多加宽容,但却会坏了夫妻情分。 这对沈怡来说,是大大不值当的! 当然,云儿的话也提醒了沈怡,这在府里还有比他早进的郑萱儿,两人如何相处确实是个问题。 就在沈怡想着这些时,新房外面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然后外面便传来陈啸庭怒骂道:“都滚,老子的洞房你们也敢来闹,欠揍是不是?” 沈怡心跳一下加速,方才心中所想全都抛之脑后,两只手都紧紧捏着衣角。 随后新房的门被打开,一身吉服的陈啸庭进入房内,脚下颇有些的漂浮。 实际上,在沈怡一贯印象中,新婚之夜新郎虽要饮酒,却不会喝得如此大醉。 当然,这也是京城多为文人雅士,才把饮酒作为辅物,不似西北之地这般嗜酒。 当陈啸庭来到沈怡面前,他便盯着坐在床上人儿看着,一旁侍候的云儿适时将挑盖头的喜秤递了过来。 不需要有谁来教,陈啸庭便将的盖头挑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怡美丽的脸庞。 这时云儿知趣退下,而陈啸庭原本的醉意也大都消失,沈怡抬头两人对视起来。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看着沈怡坐在自己面前,陈啸庭觉得有些恍然。 只听他道:“小……夫人,我能娶你,三生有幸!” 这情话很直白,让的沈怡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此时沈怡紧张得不行,陈啸庭想着法打破尴尬,直到他看见桌上摆着的两杯酒。 交杯酒都还没和,陈啸庭暗骂自己大意,于是他赶紧将酒拿起。 接过陈啸庭递来的酒杯后,便听陈啸庭道:“结发为夫妻……” 沈怡不由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道:“恩爱两不疑!” 然后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是头一次喝酒,但沈怡却喝出了一丝甜意。 就在沈怡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陈啸庭道:“夫人,夜深了……” 沈怡“啊”的一声,然后就被陈啸庭给抱起,然后帷帐落下。 第389章 三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永治二十一年二月初六清晨,卢阳北城,陈府。 今天的陈府,可谓是喜悦不已,沈怡一大早就起身,反复为丈夫整理了新的官服。 陈啸庭才从正堂吃了早饭过来,进了房间便见到沈怡捯饬的衣服,开口便道:“夫人,不就是一件官服嘛,可别把你累着了!” 此时,挺着大肚子的郑萱儿也从外面进来,笑着对沈怡道:“姐姐,老爷说得可不是嘛,你可别累坏了,还是快些吃饭去吧!” 沈怡一听这话,便笑着道:“你俩就取笑我吧,若是老爷你不喜欢这衣服,等会儿我就派人收回去!” 这玩笑可不是乱开的,陈啸庭立马道:“夫人,我不是担心你嘛,你可别会错了意,这衣服为夫当然喜欢!” 说道这里,陈啸庭也走到了衣架面前,抬头看向了他盼了快半年的官服。 银灰色的官服,上面绣有祥云,最惹人注目的是胸前绣的狮子,这是一件象征着锦衣卫百户的官服。 “老爷,赶紧穿上吧!”沈怡在一旁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今天是他整式成为百户的一天,等会儿他将赶赴千户所,接受沈岳授予他的绣春刀。 这件衣服有重要意义,自然不能让婢女们来穿,所以沈怡便亲自取下衣服,一步一步帮陈啸庭穿上。 郑萱儿挺着大肚子,自然是没法儿上前帮忙,于是只能在一旁看着。 摸着自己的肚子,郑萱儿脸上充满了笑意,她现在只希望能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 这三年来,郑萱儿牢牢守着自己本分,她和沈怡关系处的不错。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沈怡在一年前便为陈啸庭剩下了儿子,如今孩子都能走路了。 很快官服便穿戴完毕,沈怡端起陈啸庭官帽,点着脚尖儿替陈啸庭戴在头上。 陈啸庭顺手就要拿刀,但要触碰刀时却停了下来,笑着道:“从今天起,却是要换一把刀了!” 然后他便把手收了回来,此时一个小人儿窜到了房间内,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云儿。 “小少爷,先吃了饭……” 可小孩子那管大人说什么话,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比如此时他就跌跌撞撞跑到了陈啸庭面前。 见此情形,沈怡正要让云儿把孩子抱出去,却听陈啸庭哈哈一声大笑,然后道:“瑞凌这小子,怕是也想来沾沾他爹的官气!” 然后陈啸庭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凑近后问道:“瑞凌,你说是不是啊?” 小孩子听不懂这些,在不停乱动的同时,嘴里呢喃不清的叫着爹。 父子二人感情甚笃,沈怡见此一幕也很安心,脸上不由自主挂上笑容。 自打成婚以来,夫妻二人虽不说你侬我侬,但也是夫唱妇随,和和美美。 将儿子递给沈怡后,陈啸庭便道:“行了,我也该出发了,夫人等会儿你带着瑞凌去岳父家一趟!” 沈怡点了点头,丈夫今天升官,肯定要感谢父亲的出力。 随即,陈啸庭便对房间内众人道:“好了,为夫先去千户所了!” 当来到郑萱儿面前时,陈啸庭则叮嘱她道:“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动了胎气!” “妾身知道了!”郑萱儿也点头道。 然后陈啸庭便出了门去,章橙带着赵英云青峰两人,还有十几名差役,已经等候在府门外。 见陈啸庭出来,众人连忙下拜道:“大人……” 陈啸庭连忙让他起身,然后道:“走吧,去千户所!” 然后便又差役牵了马来,陈啸庭跨上马后,便往千户所方向赶去。 今天陈啸庭到得早了些,正直千户所内点卯的时候,所以他要先到千户大堂去等待。 换句话说,陈啸庭也能参加点卯。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编制上来说,陈啸庭已经不属于千户直辖。 三天前他便卸下了总旗的差事,沈岳提拔了下面百户所中的翘楚顶上,而他陈啸庭即将成为广德百户所的百户。 上一任的百户王启仁,此时转任玉泉百户所。 虽然避开了人员多的地方,但陈啸庭在路上还是遇上了不少校尉。 虽然早就知道他要高升,但当校尉们亲眼看到陈啸庭穿上新官服后,才确信那位威名赫赫的承总旗,真的升了百户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陈啸庭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百户在雍西绝对少见。 更何况,陈啸庭这个百户是靠自己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而不是接受父祖的恩荫。 对陈啸庭升百户,千户所内所有人都是服气的。 虽然也人也会认为他是靠了沈岳才有今天,但谁也掩盖不住,陈啸庭在近几年立下功劳。 平心而论,陈啸庭升百户,谁都挑不出错来。 章橙等人被他留在了外围,千户所核心一些的地方,不是他们有资格进去的。 独自走在千户所的甬道内,陈啸庭的心却很宁静,没有即将升官的那种激动。 走到这个位置,升官对他来说固然欣喜,但同样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担子。 这三年来,陈啸庭经历的许多,看到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崛起,同时也看到高官大员的沉沦。 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直一帆风顺下去? 即便是锦衣卫内部,已经做到了镇抚司的高位的大佬们,不同样也有被贬入狱的下场。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陈啸庭这百户之位能够批下来,其实也是锦衣卫两方派系斗争的结果。 半年前沈岳就将晋升报了上去,可却拖到前几天才批复下来,看来是沈岳一系的人稍占了上风。 所以,他这小小的百户之位还真算不得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高层斗争的参悟,说不定那天风向变了又会被罢免,所以往后他还要更加谨慎。 很快陈啸庭便绕道来到了千户大堂外,此时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就站在大堂外面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啸庭此时还能听到,外面点卯时的唱名声。 只不过,从今往后他都听不到了。 但这一点儿都不值得可惜,因为接下来到了广德,将会有他主持百户所点卯。 在这种独处中,对时间概念是比较模糊的,当听到外面传来人声后,陈啸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先走进院子大门的是蔡洪,见着陈啸庭后立马加快了脚步,来到近前便道:“陈老弟……哦不,陈百户……哈哈哈!” 陈啸庭也微微一笑,说道:“蔡兄,什么事这么高兴?” 被陈啸庭这样称呼,虽然两人关系比较好,但蔡洪也觉得有些受不起。 于是他连忙道:“陈大人,卑职可当不起这蔡兄二字,您还是称我总旗吧!” 锦衣卫上下等阶森严,蔡洪不敢有丝毫预约,陈啸庭也无可奈何。 只听蔡洪接着道:“你是没看见呐,今天姓岳的脸都黑了,干得漂亮!” 第390章 绣春刀 在千户所里待得久了,蔡洪也摸清了这里的派系斗争。 既然他在周文柱手下当差,自然就要站到周文柱这一边来,那么刘世安一系的人就是对手。 今天看到岳梦豪极其不爽,那么作为对手的蔡洪,心里自然高兴得不行。 这一点陈啸庭看得明白,所以他很是配合问道:“岳总旗不高兴?为何?” 蔡洪便答道:“还能为什么,姓岳的当然是见了陈大人你高升,心里不舒服呗!”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道:“这话你可别让他听到了!” 蔡洪不以为意到:“让他听到又如何,他还能咬我一口不曾?”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蔡洪被岳梦豪摆了几道,此时自然对其愤愤不平。 但这时,只听陈啸庭道:“他来了!” 实际上,方才蔡洪说话声音不小,刚好就被进来的岳梦豪听见了。 虽然蔡洪嘴里说不怕岳梦豪,但人家在京城有势力,蔡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 看着岳梦豪黑着脸走进来,蔡洪闪到了陈啸庭身侧,看着岳梦豪缓缓走来。 但这时,出乎陈啸庭预料的事情出现了,只见岳梦豪躬身道:“卑职见过百户大人!” 陈啸庭脸上也浮起笑意,然后道:“岳总旗不必多礼!” 一个百户一个总旗,陈啸庭故意拿来刺激岳梦豪,但对方却没过激的反应。 这反让陈啸庭对他更为忌惮,能忍的人才更可怕,更何况岳梦豪背后的势力也不小。 就在这时,千户所内的总旗级以上的都陆续赶来,而大佬总是最后出场的。 当所有人都等候在千户大堂后,一身紫衣麒麟纹官服的沈岳,才带着刘世安周文柱和刘思勤进来。 因为主管千户所大多数事项,再加上刘世安的资历够老,所以此时他在一年前已经升了副千户。 而周文柱因为主管打击白莲教之事,最近两年多并未有大的突破,所以还在百户位置上。 但有趣的是,虽然刘世安升了副千户,但他提刑百户的位置却没有人补上。 所以,刘世安和周文柱只是穿的官服变了,在权责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说穿了,整个雍西千户所都被沈岳打成了一块铁板,无论刘世安周文柱怎么争斗,最终还是要为沈岳办差。 当沈岳到场时,在场所有人都躬身迎候,等着三位大佬走了进去。 当沈岳落座后后,便听他道:“让陈啸庭进来吧!” 周文柱作为传话的,又从大堂里走了出来,然后道:“陈啸庭,千户大人命你进去!” 与周文柱对视后,陈啸庭便跟在其身后,小心跨进了千户大堂的门槛。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啸庭的身上,那身银灰色官服看得人是羡慕加嫉妒。 而走在陈啸庭前方的周文柱,心里的想法也很复杂。 当初他做百户时,陈啸庭还只是一个刚进衙门当差的校尉,如今六年时间过去,人家都当百户了他还是百户。 虽然是提刑百户,但周文柱现在的官服和陈啸庭一模一样,可想而知他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周文柱也是好事,因为在这个千户所内,陈啸庭与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抬头看向已经是副千户的刘世安,周文柱心中的冒起冷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就输了。 在自己位置上站定后,周文柱转过身来,便见陈啸庭已经在向沈岳行礼。 “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朗声道。 虽然下面的是他女婿,但沈岳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正式将镇抚司的任命文书,以及相应的腰牌佩刀官印交付于你!” 然后沈岳一招手,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两名校尉,便各自捧着东西来到陈啸庭面前。 看着眼前这些东西,这时候陈啸庭真激动了,所以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把有着黑木刀鞘,古朴无华的绣春刀。 来到这个世界,他最初给自己立下的宏愿就是,能够一天配上绣春刀。 对陈啸庭来讲,绣春刀不仅是百户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信念。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刚到百户所当差,被王有田派去泰西坐堂时父亲陈大用求人的一幕。 当时当时王有田并不买账,陈大用带着全部家当给他下跪都不成,当时陈啸庭就立志要当百户。 捧着手里的绣春刀,现在这一愿望实现了,他终于在这世界上有了立足的资本。 缓缓将佩刀挂在腰上,陈啸庭又一一将官印腰牌,以及相应的文书接到手中。 这一幕也都被外面的总旗们看在眼里,今天他们见证了,什么叫做年少得志。 每一个人,都希望那个捧着官印的人是自己。这种心思最强烈的,就是站在总旗们最前方的岳梦豪。 虽然方才他掩盖得很好,但并不意味着他心理好手,越是压抑自己心里也越是憋屈。 千户大堂的一道门槛,将他和陈啸庭彻底分割成两个世界。 但和周文柱一样,岳梦豪也不觉得自己对陈啸庭就输了,毕竟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就算陈啸庭是沈岳的女婿又怎样?他岳梦豪背后也有不逊色的势力,未来有机会他还是要和姓陈的掰掰手腕。 此时,陈啸庭已经完成授官的全部过程,而沈岳也正式任命他为广德百户所百户。 然后议程结束,所有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为了避嫌,陈啸庭并未直接追上沈岳步伐,虽然追上去也没人敢乱嚼舌头。 于是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大堂内便只剩下陈啸庭,还有同样杵在这里的周文柱。 原本蔡洪是想进来给陈啸庭道贺的,但见到上司明显和陈啸庭有话谈,所以他便知趣的离开了。 左右无人,只听周文柱道:“啸庭,祝贺你高升啊!” 陈啸庭躬身对周文柱道:“卑职侥幸,大人可别拿我打趣!” 陈啸庭这幅态度,才让周文柱满意了不少,他就怕年轻人初登高位飘了。 陈啸庭当然不会飘,至少在周文柱这里不会。虽然周文柱还是百户,那也是比他高半级的提刑百户。 更何况,如今千户所还差一名副千户,傻子都知道是给周文柱留着的,陈啸庭可不敢在周文柱这里狂。 陈啸庭的态度让周文柱很满意,然后他笑着提点了几句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所以,表面上这次谈话很简略,但两人暗中互相却有了一次试探,好在一切如故。 周文柱走后,陈啸庭也迈步往大堂外走去。 感受着挂在腰际的绣春刀,此时他的心里不由想到:绣春刀自己已经拿到了,那接下来该定个什么目标? 飞鱼服绣春刀……要不,接下来弄件飞鱼服穿穿? 想到这里,陈啸庭笑出了声来,然后哼着小调儿往前大步走去。 第391章 话别 “啸庭,派你去广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沈岳躺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外孙陈瑞凌逗弄着。 陈啸庭答道:“岳父大人,小婿不知!” 这时沈岳才转过头来,然后道:“你可知道,当年白莲教的恶天王高士杰,是在哪里被抓的?” 这陈啸庭当然知道,当年他就是靠的高士杰起家,从而搭上的收获呢鱼恶这条大船。 可还没等他回答,便听沈岳说道:“除了高士杰,还有那个叫陈本贤的,这些人都本事大得很呐……” “可偏偏,雍西底面这么大,他们都出现在了广德,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啸庭微微皱眉,以往他没从这个方向想过,但现在看来确实很不正常。 “岳父大人若有重托,还请明示!”陈啸庭当即道。 这时沈岳面色严肃道:“白莲教在广德使了这么大劲儿,一定有什么大的阴谋,但这几年我们加大剿除力度,却未有大的收获……” 说道这里,沈岳叹息道:“老夫是担心啊!” 担心会出大问题,就像是要爆掉的脓疮一样,一旦不能及时挤掉,最后会爆出一滩浓水。 很明显,白莲教近两年一直没露出马脚,锦衣卫就无法及时将这个脓疮挤掉,所以沈岳才会担心。 陈啸庭能感受到沈岳的忧心,实际上就凭他在广德待的那些日子,就知道广德地面上事情不少。 王启仁的能力显然不让沈岳放心,所以这担子就交到了陈啸庭手上,这对他来说也不是轻松的事。 只听沈岳道:“你的任务,就是要把广德给我看住了,有了作乱的苗头就要立即扑灭,然后顺藤摸瓜!” “当然,若是你能引蛇出洞,那自然最好不过!”沈岳有意提点道。 这三年时间过去,沈岳想要离开雍西的想法已越来越明显,所以他需要搞出个大新闻出来,为自己前往镇抚司铺路。 原本陈啸庭想轻松应下此事,但他此时还是郑重答道:“卑职领命,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此去广德的日子,看来不会太轻松了……陈啸庭如是想到。 想到昨天下午和岳父喝茶时的情形,陈啸庭此时面对满桌好酒好菜,竟一时没了胃口。 随即他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不该无端回忆,扰得现在喝酒都不安生。 今天是他在千户所的部下和同僚们,特意给他摆的践行酒。 “大人?大人?” 被这声音唤醒,陈啸庭抬头便见到刘建平端着酒杯坐在一旁,脸上已经有了些醉意。 “来,喝酒!”陈啸庭微微笑道。 两人一饮而尽后,刘建平的话匣子便收不住了,当即说道:“大人呐,卑职可真是羡慕您,这才多久就升百户了,日后您可不能忘了我们这班老兄弟!” 一旁牧长歌和杜云也都看着这边,显然也是这个心思。 这时陈啸庭便道:“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兄弟,日后自然要多来往,多关照!” 这时,陈啸庭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一名男子,则对众人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得遵从李总旗的号令,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话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坐在陈啸庭右侧的李德元,不由向陈啸庭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有了陈啸庭这番话,他这个继任人在约束手下面前,无疑少了许多麻烦。 而听到这话之后,刘建平等人也表态道:“大人放心,我等必定遵从李总旗号令!” 李德元是从下面百户所的调上来的,关系和陈啸庭处得不错,这两年也替陈啸庭办了不少事,同时在有些事上给了不少方便。 换句话说,今天能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而这里面也包括蔡洪,当初他能升到百户所来,也得多亏陈啸庭出力。 此时陈啸庭即将调走,他也在一旁说道:“陈大人,你这一走老蔡我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岳梦豪那些人若是犯难……啧啧啧!”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对李德元道:“李总旗,听到了没,你以后可得和蔡总旗精诚合作啊!” 实际上,李德元对千户所的争斗也有一些了解,而且他也知道这种争斗是必然的。 往上升迁的路就那么窄,但想要升上去的人却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对手挤出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争,然后在位置上混吃等死。 但李德元却知道,他已经上了了周文柱这条船,不争也是不行的了。 周文柱手下三位总旗,唯一不争的那位总旗可谓毫无存在感,被排挤得每月只能领区区一点儿俸禄。 这是李德元绝不愿意走的路,所以他当即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与蔡大人携手共进,与周大人尽心效命!” 开玩笑,连陈啸庭这等有千户大人撑腰的人,都避免不了掺进周文柱和刘世安的争斗,他一个小小总旗那有资格拒绝。 所以,这次践行酒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因为官场上就没有单纯可言。 此时大家都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所以接下来的气氛都很不错,推杯换盏间却是有人醉了。 下面小旗官还可以继续喝,但陈啸庭蔡洪和李德元,此时却移步到了另一处包间内谈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陈啸庭喊进后却是梁洪和刘大疤子。 “什么事?”陈啸庭不由问道。 只听梁洪说道:“听说大人高声,我二人是来祝贺大人的,还请大人赏光!” 这两人此时都端着酒杯,但却显得很不自然,很难想象这他们在道上也是有名号的人。 于是陈啸庭端起酒杯,笑着道:“也祝你们生意兴隆!” 听到陈啸庭说这话,梁洪二人心里才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自己对陈啸庭没了利用价值,然后就被抛弃了。 现在他们在卢阳也算有些地位,自然不愿意失去这份地位,所以今天他们过来也另有目的。 在喝过酒后,这两人本该离开的,但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啸庭便知道他们有事。 这两人这几年也帮了不少忙,这些陈啸庭都记着的,此时他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话。 于是陈啸庭对李德元道:“李总旗,这两位是忠义堂的两位舵主,以前都是跟着我混饭吃的!”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呵斥这二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见过李大人?” 梁洪和刘大疤子赶紧见礼,这俩在外面威风赫赫的大人物,此时局促得就像两个小学生。 “见过李大人!” 此时李德元也微微点头,然后示意这两人免礼。 便听陈啸庭接着道:“日后,还请李总旗赏他们一口饭吃!” 李德元当即道:“此乃消失,陈大人放心就是!” 总算是得了个保障,虽然肯定比不了之前威风,但总归不会一落千丈。 “退下吧!”陈啸庭沉声道。 梁洪二这才退了下去,而房间里的谈话又开始继续,方才这对他们三人来说只是小事。 第392章 恭迎百户大人 永治二十一年二月十二,天晴,宜出行。 卢阳北城的陈府,此时沈怡站在府门处,看着家仆将大门的沉重锁上。 “姐姐,该走了!”郑萱儿坐在轿子里,挑开帘子对沈怡道。 实际上按陈啸庭的意思,郑萱儿是要在卢阳多诸三个月,等生了孩子之后再去广德。 但对回广德郑萱儿却非常上心,毕竟那是她的老家所在,陈啸庭拗不过也只得应允了她。 看了一眼门上的陈府,沈怡心中却是有些沉重,去了广德她就不能多去看自己母亲了。 此时云儿在一旁抱着陈瑞凌,也对沈怡道:“夫人,咱们该走了!” 沈怡叹了口气,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辈子也只能跟着丈夫走了。 随即沈怡转身,然后也上了等候已久的轿子。 为了保护自己女儿和外孙路上安全,沈岳专门调了三十名精锐校尉,一路护送沈怡一行到广德。 而要上任的陈啸庭,已经在前天便赶赴了广德。及其手下校尉差役,一路上也算浩浩荡荡 驻马广德城外,陈啸庭指着城门方向道:“当初四年多前,本官从广德调任千户所,时过境迁啊!” 他这纯粹是无痛呻吟,但谁让他官大呢,马上章橙便冒出来道:“当初卑职便知大人必定平步青云,如今大人衣锦还乡,卑职等钦佩啊!” 章橙是小旗官,此时也只有能接得上话。 对陈啸庭他可必须要捧着,除了是顶头上司不敢得罪,他日后想要升官发财,也得靠陈百户罩着才行。 其实走到了这一步,陈啸庭已经对被拍马屁这种事习惯了,所以此时听来心中并没有太大感触。 “好了,继续赶路吧!”陈啸庭一拉缰绳道。 而在另一边,广德百户所外已是人头攒动,百户所上下校尉差役四百多号人,此时都出现在衙门口。 今日是新任百户第一天到任,虽然是当初的从这里走出去的,但谁知道上官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 为了避免被这可能的火烧到身子,所以他们只求能做到最好,让陈啸庭抓不出毛病来。 三位总旗官,曲正豪、徐成望还有一个班兴安,此时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他三人之后则是九名小旗官,而其余校尉差役,则列队站于衙门两侧。 这里面,心情最为复杂的就属曲正豪了,当初他刚调任广德时,陈啸庭还在他手下当差的。 可到了现在,人家都已经连升几级成了百户,他还是在总旗的位置上。 这让曲正豪心里有些失落,到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当从千户所被调到广德,他的上升之路就算是断绝了。 而这里面最为高兴的,就是小旗官苟明安了,谁让他和陈啸庭当初关系不错呢。 新任百户到任,对他们这些和陈啸庭关系亲厚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条上升的路到来。 可惜的是,论关系他还是没有章橙亲厚,否则今日陪着陈百户回来的,就该是他了。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便见一校尉疾驰而来,口中大呼道:“百户大人到!” 在场所有人尽皆肃立,衙门口一下变得死寂,以至于众人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没一会儿,后面才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陈啸庭在一众校尉差役护送下,来到了百户衙门外。 当他打马停驻之后,在场众人皆下拜道:“参见百户大人!” 这一刻,整个百户所都在陈啸庭面前匍匐,这让他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满足感。 什么绣春刀任命书,带来快感永远都无法和现场体验到的,权力所带来的快感。 大概过了五秒钟后,陈啸庭才朗声道:“免礼!” 众人这才起身,校尉差役们不敢与陈啸庭对视,而在场的旗官们也都躬着身子。 陈啸庭跃下马来,这时便有校尉过来,从陈啸庭手中接过缰绳。 “诸位都是老相识了,不必拘谨!”陈啸庭沉声道。 但他这幅语气,谁特么敢真的不必拘谨,只听总旗官班兴安道:“百户大人,上下尊卑有别,卑职等不敢乱了规矩!” 既然有班兴安打头,曲正豪和徐成望也开口道:“班总旗所言有理,大人一路风尘,还请大人入内歇息!”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说道:“不急不急……本官可不是来这里享福的!” 然后陈啸庭便扫视左右两侧,此时近百名校尉站在前面,但陈啸庭还是很快找到了目标。 只见他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百户所的牌匾道:“校尉余有平,何在?” 队列中,余有平整个人激动得颤抖起来,脱口而出道:“属下在!” 然后陈啸庭看向余有平所在方向,招收道:“过来!” 余有平这才出列,然后小跑来到陈啸庭面前,但在往日发小面前他却不敢站直身子。 陈啸庭拍了拍他肩膀,然后道:“当初本官第一次进百户所时,就是你陪的我,今天是本官到任的第一天,还是让你……陪本官进去!” 听得这话,余有平心中更是激动,这让他的记忆不由得流转到五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他和陈啸庭都还是少年,到了百户所外面还有些畏惧,但如今好友已经成了这百户所的主人。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本官是个念旧情的人,对当初的老朋友和下属们,是一刻也不曾忘记!” 这些话听在下面校尉和差役耳中,只觉得新任的百户虽然年轻,但却是如此的亲和,这让他对往后的工作差事也更有信心。 但这些话听在班兴安三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陈啸庭到任百户,却在这里说不会忘记当初的老朋友和下属们,这就是在传导一个风向。 这意味着百户所内,很快就会迎来换血,甚至会波及到他们三位总旗。 但陈啸庭是百户,而且背后还有千户大人撑腰,这百户所当然是他想怎么弄就这么弄,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意志。 而现场高兴的人,便是陈啸庭口中的老朋友老下属了,他们将迎来事业大发展的机遇。 但这些,余有平暂时是体会不到的,因为他的脑子都被激动的心情占满。 看了一眼面前表情各异的三人后,陈啸庭便道:“好了,入衙!” 挡在前面的众旗官们,迅速变换为两队分左右站立,将进入衙门的道路让了开来。 陈啸庭向前望去,广德百户所的大门向他敞开,里面那把椅子正等待着新主人。 陈啸庭迈步向前走去,一步步走上台阶,然后进门…… 今日负责值守的校尉,当陈啸庭经过时便带着手下差役,单膝下跪行礼。 而当陈啸庭进去后,三位总旗官才跟着进去,余下小旗官在吩咐了手下校尉事情后,也连忙跟了进去。 第393章 升堂 虽然在千户所待了四年,但广德百户所这边陈啸庭也没少来,所以一切并不显得那么陌生。 他步伐走得不快,所以后面赶来旗官们都能跟上,但众人都吊在离他两步左右的位置。 穿过几重大门后,很快陈啸庭一行便来到了百户大堂外,这里曾经是他事业起飞的起点。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当时的百户周文柱,也才有了后面的人生历程。 走上台阶后,陈啸庭背对着众人,语气严肃道:“传令,升堂!” 跟在后面的众旗官们,一个个也都紧张起来,等会儿说不定就会烧起火来。 陈啸庭进入百户大堂,但这里就不是余有平能进的,所以他知趣的停在了外面,准备等当官的进去之后他再离开。 实际上,余有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兄弟们中间,然后向兄弟们吹嘘今日际遇。 而此时,陈啸庭已正式坐上了的百户的位置,大堂内总旗小旗官依平日班列站好。 唯一不在班列之内的则是章橙,此时他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陈啸庭的官印。 当章橙将官印放在大案上后,他便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此时,作为直属小旗的小旗官张成发高声道:“参见百户大人!” 在场众人纷纷单膝下跪,高声道:“参见百户大人!” 通过这些仪式,进一步加强上下之间的地位差异,是建立上官权威的绝佳办法。 等了几秒钟后,陈啸庭才沉声道:“都免礼吧!” 然后众人才站起身来,准备听陈啸庭到任后的第一次训话。 扫视了面前众人后,陈啸庭才缓缓道:“今天是本官到任的第一天,本官不会跟你们布置书面,衙门公务一切依照之前运转!” 他现在对百户所的情况还有些生疏,所以他不会胡乱安排什么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实际上,广德百户所运转到现在没出大的问题,就说明现有模式是很合适的。 陈啸庭接着说道:“本官受千户大人重托,领了这百户之位,如今也是心感使命沉重……” “诸位都是百户所内的精英,本官想要在此一施拳脚,还望诸位鼎力相助……” 不得不说,年轻的百户说话的风格都不一样,听起来就觉得朝气蓬发。 但这却让曲正豪等人感到有些不适,他们已经安逸惯了,不喜欢搞事情的上司。 但这些心底都被他们隐藏了起来,毕竟上官的意志明面上是不能违背的。 ………… 半个时辰后,章橙和苟明安走在一起,后面还有其他的小旗官们。 原本他们以为,在陈啸庭训话结束之后,第一个召见的会是他们。 但谁能想到,陈啸庭却把三位总旗留了下来,这是要重用这三个人的意思? “章老弟,陈大人过来了,你我二人以后可得多来往,才好把大人交的差事办好!”苟明安低声说道。 章橙不由笑了笑,然后道:“这是自然,百户大人方才一番话,就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啊!” “这都是咱们的机会!”章橙笑着道,他可比苟明安沉稳多了,因为从卢阳这一路上是他陪陈啸庭过来的。 苟明安此时脸上也浮现笑意,章橙说的没错,这是他们的机遇到了。 这时,百户大堂内只剩陈啸庭和三名总旗。 陈啸庭起身后,便走到了大堂右侧的会客厅,曲正豪三人也都跟了过去。 落座之后,早有差役将茶水奉上,于是四人分主次落座。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陈啸庭便道:“还是家乡的茶要香一些!” 三名总旗面面相觑,但还是班兴安道:“家乡之水养育我等,自然要香甜一些!” 随即,陈啸庭便放下茶杯道:“家乡的水虽甜,但本官却不是专为喝他来的,千户大人有重托啊!” 这时徐成望便说道:“还请大人示下!” 陈啸庭便反问道:“广德府近两年可平静?” 徐成望则道:“回大人话,还算平静,无大事发生!” 陈啸庭随即说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当年从广德查出了白莲教天王,连偌大的陈家都是白莲教爪牙,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白莲教有大谋划于此,你们能保证这里的白莲教就被清剿干净了?” 这话可没人敢答,没人承担得起这份责任。 于是陈啸庭说道:“所以千户大人的意思,就是让本官过来的,将广德府内的白莲教余孽,彻底清剿干净!” 虽然沈岳没有直说,但陈啸庭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有这样的大功才能帮他回镇抚司。 但将白莲教清剿干净,又那里是那般容易的,所以在座三人的都没有表态。 这让陈啸庭心中有些失望,但同时也坚定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话锋一转道:“三位都是百户所的老人了,不知三位年岁几何?” 问自己年龄多大了这让在座三人都感到费解,但一时间又搞不懂陈啸庭的目的。 还是班兴安先开口答道:“大人,卑职今年四十一!” 紧接着,陈啸庭又将目光扫向了曲正豪和徐成望。 让这二人只能报出了自己的年岁,这两人也快满四十了。 陈啸庭端起茶杯,看着面前这三位“老人”,开口道:“三位如今年岁,都是该在家里抱孙子的时候,何必要待在百户所里磨时间?” 听得这话,在场三人皆是大受震动,陈啸庭的意思是要将他们三人全部罢免? 即使是新任百户,怕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所以只在这一瞬间,这三人便无言中达成了同盟,绝对不会任由陈啸庭“胡来”。 陈啸庭也从他们眼神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紧接着道:“千户大人交给的重担,对你们来说也是受苦受累,出了差错还得背书,你说这是何苦?” 这些人既然没了斗志,那对陈啸庭来说就是必须要撤下的。 若是这三人识趣,他还能给他们个善终,否则的话这些人什么都得不到。 放下茶杯,陈啸庭坦然道:“若是三位愿意退位让贤,本官可直接让你们儿子补实缺,诸位认为怎么样?” “百户所,本就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陈啸庭又是敲打又是摆好处,这可把这三人搅得心绪不宁。 一方面他们贪恋总旗之位,另一方面是儿子可以补实缺,一时间他们难以抉择。 终于,还是班兴安反应最快,站起来对陈啸庭道:“百户大人所言有理,卑职愿意退位让贤!” 继续赖在总旗位置上,陈啸庭不爽的话一样可以把自己撸下去,到时候补缺的事肯定就没影了。 所以,其实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老老实实听陈啸庭的招呼。 班兴安如此果决,让陈啸庭反而高看了他些,拿得起放得下也是本事。 可惜这三人资历太老,用起来肯定不是那么方便,所以陈啸庭必须罢免了他们。 “曲总旗,徐总旗……你们呢?” 这时候,陈啸庭的语气已经带有一丝严厉,这让曲徐二人心中好似压了大山。 最终这二人也不得不屈服于陈啸庭,没有靠山的他们只能向权力低头。 但好歹,他们的儿子能补缺小旗官,总算能维持家境富裕。 而此时,三位总旗也明了,罢免他们只是陈啸庭的第一步。 接下来,将是整个百户所的大洗牌。 这位新百户要有新建树,就要百户所有新气象,所以一场换血在所难免。 第394章 衣锦 大树巷口,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让巷子里更感觉到冷。 家家户户门扉紧闭,若是这时候路上有行人,一定会认出陈啸庭这位大红人来。 看了一眼巷子深处,陈啸庭便对身后的张二铁等人道:“你们也回家去看看吧,家里人肯定都想你们了!” 张二铁几人正要多说,却听陈啸庭道:“去吧!” 见陈啸庭这般不容置喙,张二铁等人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们早就归心似箭了。 在拜别陈啸庭后,张二铁几人便各自散去,原地只剩下陈啸庭一人。 迈步往前,当陈啸庭来到院子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音。 砰砰砰……连续三声敲门,让院子里的谈话声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里面露出陈啸林的脑袋,看清门口是谁后顿时大叫道:“爹,大哥回来了!” 陈家院子们被打开,陈啸庭迈步往里面走去,但他的笑容却逐渐凝固。 因为里面不只有陈家人在,还有郑简一家人也在,里面就包括半露羞涩看着他的郑萱儿。 见到大儿子回来,高二娘顿时迎了出来,拉着陈啸庭衣袖上下打量之后道:“瘦了,这是瘦了!” 这时陈大用却问道:“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也没个准备,吃了没?” 也只有在家里面,才会有人关心他胖瘦和吃饭,虽是寒冬陈啸庭却觉得暖暖的。 这时陈小玉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拉着陈啸庭另一只手道:“大哥,这次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有没有给萱儿姐姐带胭脂?”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啸庭当即一个爆栗道:“都是大姑娘了,还不学些规矩!” 陈小玉挨了一记,顿时哭丧着脸道:“谁说我没学规矩,这不是见了大哥高兴嘛!” 小妹都这样说了,陈啸庭还能说些什么,但这次他走得匆忙确实没带礼物。 这时,只见陈啸林来到陈啸庭身侧,指着他腰间挂着的弩机道:“大哥,这是什么?” 锦衣卫配发的弩机,是整个大明朝最高工艺的体现。 弩机全身为钢材打造,长宽皆不过半臂,不用时还可以折叠,威力不必寻常大弩差。 所以这把弩机既是武器,同时看起来又像是工艺品,陈啸林对它好奇也很正常。 但这玩意儿看起来好玩,却是十足的危险品,所以陈啸庭并不会解下来给他玩耍。 而这时,只听陈大用道:“你大哥赶路回来也辛苦了,你还拦在哪里做什么?” 被陈大用训斥,陈啸林只好退了后去,但对弩机的好奇心一点不减。 正当陈啸庭往前几步,郑萱儿却站起身来,匆匆往陈家正堂里跑去。 陈啸庭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谁知道人家从里面搬了个凳子出来,来到陈啸庭面前后才放下。 “啸庭哥,你做!”郑萱儿低着头道,绯红的脸庞显得特别诱人。 被陈啸庭灼热的目光盯着,郑萱儿更加不好意思,这时代站在未来丈夫面前的情形,本就是极为尴尬的。 这时只听郑简传来一声咳嗽,郑萱儿才仓惶坐了回去,这次她表现的却是太过了些。 两个月前,陈家便和郑家达成了约定,郑萱儿将嫁给陈啸庭做平妻。 平妻虽不是正妻,但毕竟要比妾室好听一些,所以郑简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最关键的是,女儿自己愿意,否则郑简也不会同意。 但郑简也知道,陈啸庭如今之龄已混到了千户所去,未来前途本就不可限量,所以女儿嫁过去也不亏。 似乎也是为证明这一点,陈大用此时道:“啸庭,最近立了不少功吧!” 一唱一和陈啸庭很拿手,便道:“都是为沈大人办事,儿子那里敢居功!” 陈大用又道:“你得沈大人看重,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 一口一个沈大人,其实就是说给郑简听的,当然陈大用也有借此长脸的想法。 围坐在炉火旁,陈郑两家人都已吃过,此时只有高二娘和陈小玉去厨房忙活着。 与他们聊了些卢阳的趣事,没一会儿高二娘便端了一大碗面出来,上面还摆着一个煎蛋。 还别说,陈啸庭此时肚子也咕咕叫,端过面来就呼啦往嘴里送着。 陈啸庭一边吃着,坐在对面的郑定则问道:“啸庭,若是沈大人升了上去,你怕不是又要动位置了!” 陈啸庭此时吃得正香,随口便答道:“可能吧!” 一听这话,郑家父子彻底不淡定了,难道这就又要升官了? 这才去卢阳半年时间,就要升到总旗了?郑家父子心里狂叫道。 因为和陈家来往密切,郑家父子现在也知道了一些潜规则,比如只有千户所的总旗才能外放为百户。 陈啸庭十七岁就坐上了总旗的位置,按他这个升官的速度,还要多久就当百户了? 即便不说百户的事,就凭陈啸庭这么快能坐上总旗,也是郑家父子难以想象的。 这时陈啸庭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才让郑家父子一副哔了狗的表情。 但现在他也没法解释,因为解释了人家也不会相信。 而这里最高兴的就是陈大用了,若是陈啸庭在千户所升了总旗,估计他做梦都会笑醒。 没一会儿一大碗面就被扫光,陈啸庭满意放下碗后,便对高二娘道:“还是娘做的面好吃!” 这话听得高二娘喜不自胜,拿了碗筷后便往厨房收拾去了。 吃了饭继续闲聊着,陈啸庭去了卢阳后见识更广,很容易就占据了话题主导地位。 两家人都听他讲述在卢阳的见闻,特别是年轻人们更听得津津有味,对省城卢阳也充满了憧憬。 很快的月色初上,在和未来女婿相谈甚欢后,郑简高高兴兴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陈大用和陈啸庭都去送了,当把人送到巷子口后,父子二人才往会赶路。 这时陈大用便问道:“郑家已经同意了亲事,什么时候你把萱儿娶过门来?” 徐有慧的事情才发生,这时陈啸庭并没有心情谈这个,便叹息道:“再等等啊,过了年再说吧!” 对此陈大用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就这几个月的时间,郑家姑娘都是要过门的。 再往前走着,陈啸庭则沉声道:“这次儿子回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你们要保护自己,平日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大树巷子多是锦衣卫各家的住处,只要有事随便喊一声就能求援,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假如陈本贤真的信了韩彧的话,那陈家人可就危险了,所以陈啸庭事先提醒。 “和你做的事有关?”陈大用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陈大用就没多说什么,不该问的他也不会去问。 “你也要小心!” 第395章 生了 永治二十一年四月初八,陈啸庭的官邸之内,响起了新生婴儿的哭声。 守在产房外的陈啸庭正要进去,却被自己母亲给拦了下来,只听高二娘道:“产房男人不能进,为娘先进去看看!” 陈啸庭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等在外面,但此时他脸上的紧张已经变化为期待。 而在一旁,沈怡将二字抱在怀里说道:“老爷,萱儿妹妹顺利生产,你就不用担心了,娘一会儿就出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但仍看着房间里面。 没一会儿,便见高二娘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笑容道:“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上前从高二娘手中接过了女儿。 而此时,沈怡也在心里松了口气,生的女儿就无法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也可保全她和郑萱儿的姐妹情谊。 想到这些,沈怡也跟着上前探看襁褓里的孩子,然后问道:“老爷,赶紧给孩子起名字吧!” 陈啸庭连连点头,恰好此时听见水流声,于是他脱口而出道:“就叫涓涓吧!” 涓涓流水,将水一样源远流长,也算是祈求女儿康健。 陈啸庭作为父亲当然有取名的权力,此时也无人多说什么,所以他怀抱里的小人儿就这样被取了名字。 这时沈怡在一旁对怀里的儿子道:“瑞凌,你以后可就有妹妹了!” 陈啸庭不由转过身来,也对瑞凌道:“以后可得保护好妹妹,瑞凌以后也是男子汉了!” 而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陈小玉挤了过来,对陈啸庭道:“大哥,让我抱抱小侄女儿吧!” 可怜陈小玉才把手伸出去,就被高二娘拍了下手,训斥道:“你毛手毛脚的,老实点儿!” 陈啸庭不由笑道:“小玉要抱就让她抱抱,小玉过来!” 听到大哥帮自己说话,陈小玉垮下去的脸才重新恢复了笑容,然后小心翼翼从陈啸庭怀里将孩子接了过来。 也就是在这时,产房里一切都被收拾干净,现在陈啸庭可以进去了。 郑萱儿刚生了孩子还很虚弱,于是陈啸庭便让她好生歇息,还让陈小玉把孩子放到了郑萱儿身边。 作为母亲,也只有当孩子在身旁,郑萱儿才会真正安心。 当陈啸庭从房间里出来,这时陈大用对他道:“啸庭,衙门里的人都来了,就在前面院子!” 这些人消息倒是灵通,等会儿得多收他们一些礼钱……陈啸庭迈步走向外面。 此时陈府前院,一众旗官们站在院子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攀谈着 但和两个月前不同的是,眼前这些旗官比之当初可谓焕然一新。 其中住引人注目的,便是苟明安、章橙和张成发三人,此时他们已经换上了总旗的四爪虎纹官服。 总旗一级官吏的任免,权限在千户所。 在劝服班兴安三人让位后,陈啸庭的便向千户所上报任免文书,一个月前允准的文书就批了下来。 随即就是小旗官一级的职位任免,这是陈啸庭自己可以做决定的。 在观察了解了一个多月时间后,根据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陈啸庭也将差不多将小旗官一级人调了一遍。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直到现在都没出什么问题,便预示着一切都在掌握。 当然,同样经过这次大换血后,陈啸庭也在百户所几百号人心中,建鼠疫自己的强势权威。 没有敢对他有一丝忤逆,更没有人敢轻视他的年龄,这是独属于陈百户的权威。 章橙升任为总旗,也算全了自己夙愿,此时他正与手下三位小旗闲聊着。 这三人是班兴安曲正豪徐成望的儿子,陈啸庭依诺给了他们小旗官的位置,但也告诉他们若是做得不好随时下去。 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至少在陈啸庭到任的一年时间内,是他会严格执行的用人标准。 所以,三位新上任的小旗官都有些紧张,虽然他们中有人年龄已经比陈啸庭大。 而另一位总旗苟明安,此时也和手下三位小旗官闲聊,这三人中也有一人是新近提拔起来的,也足以说明这三人能力不俗。 可能之前赵群说的那番话起了效果,他的儿子也被升了小旗官,而且还是的直属于陈啸庭调遣的那位,在百户所里称为“大旗官”。 最后要介绍的是张成发,他当年在张震山手下当差,立了功后被周文柱升为大旗官。 张成发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相对来说他的年龄比班兴安等人小一截,所以也被陈啸庭升了总旗。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因为和的张成发不熟,对他少了一些信任的缘故,陈啸庭把自己提拔的三位亲信全塞给了他。 所以张成发的三位手下分别是云青峰、余有平还有陈啸庭的大舅哥郑定,这三人也让张成发感到头疼。 这十几人其实也没聊啥,除了让上司多多关照,就是感激陈啸庭提拔重用。 也就在这时,陈啸庭从府门内走了出来,这时的他脸上仍带着笑。 见他出来,在场众人立马停止了说话,而后面向陈啸庭下拜道:“参见百户大人!” 陈啸庭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被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平静道:“都起来吧!” 众人才站起身来,便听章橙章橙说道:“恭喜大人喜得贵子,卑职等特来道贺!”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道:“生了个女儿!” 章橙马上改口道:“卑职失言,那就恭喜大人喜得千金!” 随后便是众人如滔滔江水一般的道贺声,虽然嘈杂了些,但也体现出了这些人对陈啸庭的顺服,当然还有那么一些谄媚。 所以陈啸庭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反而还多和这些人说了话,同时让他们准备好礼物送来。 这时,便听郑定提议道:“大人喜得千金,何不让百户所都为了大人庆贺?” 郑定之所以有这个提议,是因为他是郑萱儿的哥哥,想借此提升自己在百户所的地位。 他的这些心思,在场的人都懂,而且这种事也不好反对。 所有众人都将目光扫向了陈啸庭,一切就依他的定夺。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明天让百户所厨房加菜,本官就在所里宴请所里兄弟!” 但为了体现对在场旗官们的重视,陈啸庭接着又道:“明天晚上,你们几个到府喝酒,咱们也来议议接下来百户所的安排!” 终于要安排差事了吗?在场众人皆是心感激动,他们这些新伤人的早就准备大干一场了。 建功立业,那还是要亲手去做才行的! 第396章 寒风中的人 夜晚,四月的天还有些凉。 这种日子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却是最难熬的,反倒是夏天更好过些,至少暖和。 在这个时代,无家可归的人并不算少,这些人没了田地生计,便只能在城里讨生活。 当然讨生活只是好听一点儿的说法,对达官权贵们来说,这些人就是乞丐,是臭水沟里的老鼠。 但此时,站在陈啸庭官邸外的几人,却绝非权贵们口中的老鼠。 这几人虽然也在寒风中凌乱,但在他们身后却都有手下跟随,也都跟自家老大一般恭谨站在外面。 而在陈府大门对面的角落里,此是有两个汉子蹲在草棚内。 两人与大多数流浪者不同的是,他们脸上少了那种麻木,反而眼中还满是希望和斗志。 这两兄弟家里遭了灾,这才进了城里讨生活,每天都居无定所,平日里多是做些肩挑背扛的活计。 大的那个名叫付大成,年纪小一些的叫郑小平,他们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老乡。 这时,看着的远处等在府门外几人,郑小平便开口道:“哥,这些人可都是大人物,有仁义帮帮主、还有猛虎帮的帮主、还有三才会的会主!” 对于自己能将这些大人物认出来,郑小平显得十分兴奋和激动。 但他之所以能把这些人认出来,绝不会因为他和这些大佬有多熟,而是刚好认识几位大佬背后侍立的小头目。 当然,即便是这些小头目们,也只是郑小平认识他们。 这时,躺在草垛上的付大成睁开了眼睛,然后对小弟说道:“他们算什么大人物,住在那府邸里面的才是大人物!” 这些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的帮派大佬,来到了锦衣卫百户的府门外,还不是跟路边的狗一样低贱。 这时郑小平却问道:“大哥,咱明天又不去货仓了?” 付大成瞪了小弟一眼,然后骂道:“还去做什么?几天我们把接下来几天的饭钱都挣到了,还去受那苦干啥?” 见小弟还要争辩两句,付大成接着又道:“难不成你还以为,就凭干苦力,咱还能在这城里立足不成?” 郑小平数了数手里的铜板,然后嘟囔道:“我只是想凑够了钱,回家给爹娘把坟修修!” 付大成不由怔住,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苦命人,父母都是在穷困中死去,家徒四壁之下才进了城讨生活。 郑小平的话让付大成很是心酸,良久后才听他道:“大贵你放心,大哥我会带你挣大钱,然后回村给父母修最高最大的坟!” 这话郑小平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所以他随口便问道:“哥一直说挣大钱,咱们要怎样才能的挣钱?” 付大成坐了起来,拍了怕小弟肩膀后说道:“经过这几个月打听,哥哥我已经找到了发财的门路,只需要凭借咱们的拳头!” 他们两兄弟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手里的力气和拳脚功夫可称一绝,特别是付大成寻常五六个大汉根本近不得身。 听到这话,郑小平当即便道:“大哥,杀人放火的事情咱可不能做!” 付大成微微一笑,然后道:“那教训杀人放火的人,能不能做?” 郑小平有些懵,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付大成指着远处寒风中那些人,说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吧?” 郑小平点了点头,这些人帮派的大佬们,除了收保护费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干。 只听付大成接着道:“凭借咱们的拳头,从他们那里分一块肉吃,总比每天在货仓来钱快吧?” 岂止是来钱快,人家那是躺着也能把钱挣了。 但郑小平却有一个疑问,只听他道:“大哥,他们人多,咱们才两个人……” 这时付大成却道:“小平,难道你对咱们的功夫没信心?” 想到自己两人的功夫,郑小平立马露出了笑意,他这辈子除了大哥谁都不服。 “大哥,我听你的!”郑小平郑重道,实际上进了城后,他每件事都是听得付大成安排。 这时,付大成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几名帮派大佬,然后说道:“这些家伙鱼肉咱们老百姓,老子就要借着这双拳头,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凭什么银子都都给他们一份?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白拿白占?什么这世道就得他们这些王八蛋做主?” 付大成越说语气越冷漠,显然在进城后这些日子,没少见过帮派中人残害百姓,甚至有可能他二人也受过其害。 “那大哥,我们要怎么做?”郑小平此时问道。 付大成当即说道:“当然是先找个机会闹点儿事,然后让这些人看到咱们的实力,然后加入这些人中!” “加入?”郑小平不解,刚刚不是才说要揍这些人?怎么又和这些人成一伙儿了? 付大成则道:“先加入他们,先混出头,然后咱们就可以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了!” 历数这些帮派大佬的发家史,那个不是在加入帮派后东冲西杀,然后才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 但为了便于郑小平理解,付大成接着数说道:“其实,咱们就是加入这些人,然后抢他们的钱,这样不就有钱给你爹娘修……” 付大成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郑小平到:“哥你看,大门打开,这些人进去了!” 见自己小弟这幅样子,付大成顿时有些无奈,暗道自己小弟可能是练武把脑子练傻了。 而这时,从陈府大门内的出来的是云青峰,看见他外面三位大佬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围了上去。 仁义帮主杨万里抢先道:“大人,听闻陈百户喜得千金,我等是来送礼的!” 云青峰如今也是小旗官,可因为上任才不久的缘故,所以和杨万里等人并不太熟。 此时云青峰便道:“东西交给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等想……” 杨万里想入府道贺的话还没说出口,云青峰便沉声道:“回去吧!” 这下杨万里也不敢多说话,其身后两位帮主也只能将自己礼物留下,向云青峰行礼后带着手下人离开。 这些人想见百户大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云青峰心中暗道。 然后他将礼物递给了一旁值守的差役,然后说道:“把礼物带进去!” 为什么云青峰不进去?因为他还有其他事要做,陈啸庭吩咐他去案牍库取一份文书。 里面诸旗官都在,云青峰是真的不想离开,但陈啸庭点到了他也没办法。 可当云青峰走出陈府没多远,却被身后一人叫住道:“大人,您东西掉了!” 云青峰不由停下脚步,当他回过身去,却见两名“乞丐”站在那里。 其中一高个青年拿起一物,小心翼翼递到了云青峰面前。 一看是自己腰牌,云青峰伸手一摸腰际,果然东西不见了。 眼睛一直盯着面前这人,云青峰将腰牌接了过来,然后问道:“说吧,要什么赏?” 付大成的笑了笑,然后道:“小人岂敢要赏!” 这可奇了怪了,面前这两人见了自己居然不怕,而且还能大大方方说话。 云青峰敛去笑容,说道:“不要赏,那你们要什么?” 付大成没有说话,其实他就是想来攀攀关系,但现在他发现锦衣卫的关系并不好攀。 这时云青峰已将腰牌重新挂好,他上下打量了面前两人德行后,便扔出十几枚铜板道:“本官要赏,你们就收着!” 扔下铜板后,云青峰便快步离开了的,他可不敢让陈百户久等。 而在原地,郑小平将铜钱收进了起来,然后道:“哥,这些当官的真阔绰!” 付大成看着云青峰远去的步伐,又看了看烛火通明的陈府,然后道:“当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第397章 搞事情 四月十三的清晨,在经历了点卯之后,陈啸庭回到了百户大堂,坐在了左侧的小书房。 说是小书房,其实也是相对于大堂来讲比较小,实际上这里也摆了一张大书桌,同时两边还各摆了几张书架。 当然,这些书架上放的并不是书,而是一些账册和密档,当然还包括一些器物。 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陈啸庭此时仍能联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的情形。 当时是周文柱第一次见他,就是在这个地方的,那时候的陈啸庭到此可谓战战兢兢。 可现在,他却坐到了周文柱的位置上,真可谓是世事难料。 可能是因为走到高位的缘故,陈啸庭本人每见到一些旧物,就很容易勾起他的回忆。 这种行为,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审视,从过去的经历中总结经验,避免在日后行差踏错。 坐在椅子上,摆在陈啸庭桌案上的是一叠纸,上面都写满了文字。 这些都都经历昨天一天,各小旗官收罗上来的消息汇总,交由案牍库后,再由案牍库看守校尉将其整理,然后送到了陈啸庭面前。 “大人,这些是筛选过的,市井杂谈属下将其捡出,若大人要查看属下这就去拿!”案牍库守卫马寿山恭谨道。 陈啸庭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两个月来他看了不少情报,那些没有呈送到他面前的基本没有太大价值。 所以马寿山这一问,实际上只是例行公事,陈啸庭可以不看但他必须要问。 待马寿山离开,陈啸庭随手拿起了一张纸,开始看了起来。 “知府衙门昨日审问了小叔杀嫂案,因其兄长……” “南城挑夫有成帮派之势,昨日下午的在小巷子有打斗……” 一份一份看过去,陈啸庭也觉得无聊,这样的情报当年他也上交过不少。 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却将被接下来的内容吸引到了。 “泰西县沙堰村,有人传诵白莲神母……” 将这份文书拿在手中,陈啸庭不由道:“白莲神母?白莲教又要冒头了?” 随即陈啸庭拿起笔来,在上面写道:“着章橙派人详查!” 写完之后只听陈啸庭喊道:“来人,把此物交给章橙!” 在他这房间外,随时都有人值守听候,所以很快便有差役进来,接过纸张后出了门去。 白莲教一直没被剿灭干净,所以有这样的情报传上来,陈啸庭不是太意外。 随即他又继续看了下去,但也再没有勾起他兴致的,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浏览完毕。 换句话说,他今天的事情就处理完了,除非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 按照昨天的模式,此时他该回去抱女儿了,但的今天他却不准备划水。 他到广德是要做出成绩的,经过这些天对情况的掌握后,现在也到了开动的时候。 于是陈啸庭再度喊道:“来人!” 这下,又有一名差役赶了进来,跪在陈啸庭面前等待命令。 只听陈啸庭说道:“去传话那三位帮主,让他们下午申时过来见我!” “遵命!”差役答话结束,便直接离开了。 三位帮助是谁,根本不需要多问,更不用担心他们接令后会不会来。 背靠在椅子上,陈啸庭的心中仍在完善自己想法,他要干的事绝对是大事。 差役领命之后,马上就找齐了人手分三个地方传讯。 分别是仁义帮主杨万里,猛虎帮主吴铁,还有位置坐得不是很稳三才会主张明智。 这三人接到消息后,心中是各有想法,但归在一起就是的不安。 这位新任的陈百户,到任了已经两个多月,他们登门拜访了无数次,甚至包括前两天陈啸庭的女儿出生,他们都都没能见到对方。 可在今天,突然就来了这份邀请,任谁遇到都会起疑惑。 紧接着这三人手下又有弟兄前来传讯,告诉他们见到了锦衣卫的官差去了另两处。 这让杨万里三人更是不解,陈啸庭一次把他们三个都叫过去,这是要吩咐什么大事吗? 以往的百户们,又是会给他们派一些任务,比如帮忙找个人或者团伙,这些都是帮派们拿手的活儿。 甚至对杨万里三人来说,陈啸庭让他们做事反让他们感到安心了些,至少说明他们是有价值的。 而对锦衣卫没有价值的帮派当家人,往往都难得善终,所以杨万里三人之前才会多番求见,就是为了在陈啸庭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 但这次不同,陈啸庭主动要见他们三人,便意味着一定是有大事吩咐,所以三人很有默契的决定先一起通个气。 于是他们便互派信使,约定好了在一处茶社内见面。 距离申时还有两个多时辰,足够他们私下里谈一些事。 三才会因为前几年的内斗,实力减损比较严重,所以这次小聚是猛虎帮和仁义帮的专场。 所以张明智就坐在一旁看着,此时杨万里则和吴铁争执不休。 “吴帮主,中和三街你我都想要到,如今正为此的争斗不休,要不咱俩现在就对此做个了结?”杨万里冷着脸道。 他两人一直对这三条街都有争执,双方手下已经持械打斗了七八次,争执时间已经快有一年。 对他两人来说,中和三街不单是对一笔收入,更是帮派发展必须要占领的。 当然,原先中和三街是三才会的地盘,如今三才会对其已彻底失去掌控。 和杨万里的富贵相不同,吴铁是个精干汉子,此时他脸色阴郁道:“老杨,你把我们召集到这里,就是听你说这些废话?” “中和三街自然是谁拳头硬,就该是谁的!” 杨万里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平静道:“吴帮主,如果你我现在的不做了解,那我就将此事捅到陈百户那里,让他来做个公断!” “毕竟我与陈百户的关系,你二人也是清楚的……到时候,你可什么都得不到!” 杨万里与陈啸庭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多么亲密,但总比吴铁和张明智要好些。 吴铁脸上阴晴不定,这也是他颇为担忧的一点。 这时,杨万里接着道:“若是你现在愿意退出,我可将五平街划给你,如此也可全了你我兄弟的和气!” 三个帮派,仁义帮实力最强,如今中和三街也是仁义帮占得多。 想到这些,吴铁心中就有了决定,当即道:“可以!” 但他嘴上说可以,却只是暂时和杨万里讲和,后面和那位陈百户搭上线后,他一样会和杨万里争。 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吴铁也不愿意等会儿见陈啸庭时,被杨万里给他上眼药。 随后三人又谈了些其他事,主要是谈等会儿见了陈啸庭,如何同进同退。 生存不易,只有同气连枝,才可保得周全。 第398章 拘谨 下午申时三刻,百户所前院的一处偏厅内,杨万里三人一直在这里等着。 茶都已经喝了几杯,但陈啸庭还没出现的样子,所以他们也只能老实等着。 等待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只能在这里干坐着,连句话也不能说。 这里是锦衣卫的老巢,不知有多少耳目盯着这里,所以他们三人要谨慎再谨慎。 但好在,至少他们现在还能坐着,锦衣卫给了他们最基本的面子。 就在他们想着,是不是要出去撒泡尿时,房间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坐着的三人连忙站了起来,不需要人说便主动弯下了腰,即便最桀骜的吴铁也不敢造次。 这时,从门外连续进来了四个人,当先那人正是陈啸庭了。 在他之后,则是百户所新任的三位总旗,杨万里三人也章橙等人也不陌生。 进了房间,上首的位置空着,这里是陈啸庭的位置。 一般来说,陈啸庭与手下人议事都在百户大堂,但他却选了前院这么个偏房议事。 归根结底,就是他觉得杨万里这些江湖草莽,没资格进他的百户大堂。 说穿了,三个帮派就是锦衣卫的狗,自然不用过多抬举,否则狗就不会那么听话了。 落座之后,三位总旗站到了杨万里三人对面落座。 此时,杨万里三人才对陈啸庭叩拜道:“拜见大人!” 吴铁则是第一次见陈啸庭,顿时惊讶于对方的年轻,但瞥了一眼后吴铁立马就低下头去。 等了大概五秒钟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起来吧!” 杨万里三人这才站起身来。 吴铁正要重新坐回去,但看到杨万里却站着不动,才挪过去的屁股立马就缩了回来。 这时吴铁看向对面,便见总旗官章橙正瞪着自己,这让吴铁悚然一惊。 这些都被杨万里看在眼里,这让他在心里对吴铁嗤之以鼻,年轻人终究是差点些分寸。 他们这些帮会当家人,在外面确实是的威风,但在锦衣卫百户面前和那些底层混混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杨万里心中暗道。 这时陈啸庭才开口道:“今天让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听到这里,杨万里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这个时候可没人敢不专心。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三个帮派的老规矩,该改一改了!” 这特么……大地震啊! 三个帮派的模式要更改,要改成什么样?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纠葛。 看着底下三人变化的脸色,陈啸庭脸上微微带有笑意,然后便听他道:“三个帮派,本官认为只保留一个,就可以了!” 这话让杨万里三人心中更顿时掀起滔天波澜,三个帮派只保留一个,那就意味着另外两个要消失。 帮主的位置好不容易得来,这不单单是地位的体现,更是有莫大的好处能捞,谁愿意将这些丢掉呢? 这时,最为桀骜的吴铁不由抬头,看着前方那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百户,问道:“陈大人,不知如何保留?” 吴铁问的也是杨万里和张明智想知道的,所以此时他们都把目光都扫向了陈啸庭。 陈啸庭看了吴铁一眼,然后便道:“你便是吴铁吧,果然是个急性子!” 从这话中吴铁听不出褒贬,但这样更让他感到心颤,因为此时他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自责,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便板起脸道:“一个月后,三个帮派谁的地盘大,谁就留下!”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站起身道:“本官话讲完了,听清楚没有?” 即便心里有再多不满和困惑,此时杨万里三人也没空去想,一个个只能答道:“听清楚了!” 既然听清楚了,而且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所以他直接走下台阶便出了门去。 他只是来通知这三人的,而不是跟他们商量什么,该怎么选这些人心里清楚,自然也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三名总旗官立马也跟了上去,房间内便只剩下杨万里三人。 就在这短短不到三分钟时间里,他们从合作共赢的局面,一下成了的必须要将对方打倒的死敌。 方才杨万里和吴铁为了求和,议定的中和三街归属的问题,也因为陈啸庭的这番话重新变成了火药桶。 杨万里此时表情复杂,实际上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 但方才陈啸庭的那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再踏上这条路,因为他没得选择。 倒是吴铁,此时眼中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吴铁年龄相对小些,所以其人也斗志更高,甚至这对他来说还是一次机会,一统广德黑道势力的机会。 虽然现在仁义帮实力最强,但吴铁敢和他们争中和三街,就说明他从未怕过。 看着吴铁脸上变换的神色,杨万里没来由感到一阵紧张。 但这种紧张一闪而逝,杨万里虽不喜争斗,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所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杨万里当初也是靠自己杀出来的帮主路,现在面对这些吴铁这些后辈,他也一样不会怵。 三人相顾无言,杨万里将手笼进袖口后,便当先走出了这里,他要尽快回去布置。 陈啸庭说一个月内,谁占的底盘越大谁留下,他仁义帮只要不退一步,那就是稳稳的胜利。 杨万里走后,吴铁和张明智随即也离开。 而在另一边的路上,跟在陈啸庭身后的苟明安不由问道:“大人,为何这三个帮派只留一个?” 陈啸庭便道:“想要掌控府城的情况,咱们就要用到帮派,为了用得顺手,也为了将他们整合后全心为咱们出力,所以府城内只需要一个帮派!” 这么做,陈啸庭也是参考的卢阳城的情况,忠义堂才真正是使得顺手的工具。 这时张成发则道:“大人,这三个帮派争斗起来,府城内怕是要生乱啊!” 这些陈啸庭也已经预料到,于是他道:“打架斗殴,这是府衙该管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再有一个,本官到广德都两个月了,城里的几大家族还没什么表示,这次也就当给他们提个醒!” 一旦城内秩序混乱,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些大家族的利益。 听到陈啸庭这些想法,苟明安三人便不再说话,他们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职责。 其实陈啸庭还有点没说,三个帮派变成一个后更方便掌控,这也更方便打击白莲教和关外胡人奸细。 因为这两种人,大都是隐于黑暗中,而恰恰帮派们也是在黑暗中。 彻底掌控帮派,才能最大程度压缩这些人的生存空间。 第399章 一言乱 四月十四日的清晨,在吃过早饭之后,店铺们都按往日的时辰开张了。 在中和街上街的东段尾巴上,新开了一家刘记汤饼铺子,他们比其他店家开张要更早一些,只为能多拉几个客人。 付大成将店铺门外几张桌子摆好后,便对铺子里喊道:“掌柜,已经弄好了!” 他的话音才落下,他的小弟郑小平也从里面出来,手里托盘中摆满了碗筷。 “大哥,帮我接一下!”郑小平喊道。 付大成瞥了他一眼后,便往铺子里走去,经过郑小平身旁时道:“你小子吃那么多,做这点事还要我帮忙?自己做!” 然后付大成便走进了铺子,他还记得厨房里掌柜放了烧鸡,刚好他还没吃饱。 郑小平苦着脸,只得将那一大摞碗筷小心翼翼放下,要是摔了一个碗,刻薄的掌柜绝对让他们滚蛋。 为什么他们两兄弟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都是付大成的主意。 付大成虽然要靠拳头吃饭,但总不能直接去揍人,然后抢钱吧?这样弄要不了几天他就得进大狱。 所以他就瞅准了中和街,这个猛虎帮和仁义帮争斗激烈的地方,加入了这个还没定下归属的刘记汤饼铺。 按照付大成的设想,猛虎帮和仁义帮的争斗,最终一定会烧到刘记汤饼铺,那就是开始表演的时候。 无论是谁来刘记闹事,只要他付大成用拳头把这些人赶走,就能一战打响自己的名头。 当然,打响名头不是目的,付大成想的是借此加入某个帮派,这样很容易就能混个头目。 简单来讲,他付大成就是要在这里证明自身实力,然后待价而沽加入的某个帮派。 不得不说,付大成对自己的拳头极其自负,全然没想过会被人给打死。 就在付大成钻进厨房,立马就被眼尖的掌柜发现,随即他便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赶紧干活儿去!” 还要在人家这铺子里待些日子,付大成只能老实听训,无奈走出了厨房做事。 可当他来到铺子外,却见郑小平坐在外面长凳上,抬头看向街道一侧。 见是付大成来了,郑小平开口便道:“大哥你看,猛虎帮和仁义帮的人,今天他们来的人可比以往多不少!” 付大成抬头望去,果然便见到前方街道上,两队人正在逐渐靠近。 仁义帮和猛虎帮为争这中和三街已经斗了许久,但之前人数规模皆控制在五六十人,但今天却足有近百号人。 人数比之以往多出不少,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付大成心中暗道。 而此时,仁义帮带队头领崔大壮,此时开口向对面骂道:“猫儿帮的杂种们,爷爷奉劝你们赶紧滚蛋,否则等会儿让你们横着回去!” 虽然不知为何两个帮派之间局面会急剧升温,但崔大壮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他只知道自己有架可以打了。 猛虎帮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今天他们这边人也不必仁义帮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姓崔的王八蛋,爷爷我把把你卵蛋捏爆,老子就不行王!” “弟兄们,揍死这些王八蛋!”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番话,两边人顿时就被引爆,抡起棍棒就往前冲了去。 此时街道上的路人立即躲闪,慌不择路下有的人还爬上了树,生怕被这些人的地痞流氓磕着碰着。 于是街道上一阵鸡飞狗跳,这些帮派中人打起架来那叫一个玩命,而且波及的街道范围也越拉越大。 “大哥,他们要打过来了,咱们怎么办?”郑小平着急道。 付大成一脸跃跃欲试样子,但他还是平静道:“不要慌,谁要是敢在咱们这里乱来,咱们就揍谁!” 郑小平知道付大成是准备加入帮派的,所以这时他便问道:“咱们揍那边的人?” 付大成则道:“管他那边的人,进了咱铺子咱就揍!” 这两兄弟斗志高昂,正准备大战一场之际,守在铺子里的掌柜可愁得不行。 他是看中和街位置好,而且租金便宜才过来做生意,哪知摊上这么个是非之地。 虽说他也知道帮派争斗不算稀奇,但那能想到会是这般规模的争斗,这简直是要人命的。 也就是这时,三个仁义帮帮众撵着两个猛虎帮的人,已经靠近了刘记汤饼铺子。 “哐”的一声,汤饼铺的一张桌子被掀翻,仁义帮的人抡起棍子往地上的人猛砸,现场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 就在这时一张长凳被提起,原本打人的仁义帮众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就被一凳子抡倒在地。 这可把其他人看得懵了,谁都没想到一个店小二,居然敢向他们出手。 但干完这些的郑小平,却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此时还有闲心说道:“要打出去打,不要把我们铺子弄乱了!” 于是,众人就跟看弱智一样看着他,一名仁义帮众怒吼道:“老子打死你!” 而此时,仁义帮众又有几人围了过来,显然也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过来教训郑小平这个敌人。 但原本五个打一个很简单,但郑小平的身手真不是吹的,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个帮众打倒在地,付大成甚至都没出手帮忙。 “小平,干的不错!”付大成夸赞道。 可这时,刘掌柜躲在柜台里骂道:“你们两个混球,是打算给我招祸吗?你们还敢在这里动手打人?” 付大成当即便道:“掌柜,这些人要来拆店,我们可是为了保护你!” 这时,远处的帮众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顿时就想要围过来。 偏偏这时,只见远处来了几十名衙役捕快,敲着锣便往这边冲了过来。 “住手,都住手!”带队的捕头大喊道。 从开始打到现在已过去了十几分钟,方才那近百号人的人帮派互殴,此时站着的便只剩下五六十人。 见着官差赶来,这些人连忙扶起倒地的兄弟,非一般的往来的方向跑去。 而刘记汤饼铺里被打这些人,也都满怀畏惧的看着郑小平,然后快步往的一些小巷逃去。 带队来到的捕头明显压低了速度,因为他只是来驱散这些人的,而不是正要抓多少人回去。 实际上,今天帮派发生械斗的次数比以往都多,他们这些人也都处于奔命的状态,也没有精力抓那么多人回去。 这里面,最为失望的就是付大成了,原本他还想着能一战成名,谁知道他的想法就这么夭折了。 但这时,付大成心里想的却是,今天两个帮派为何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械斗。 以往两个帮派争斗,虽然也是气势汹汹,但都不敢真的像今天这般动手。 难道是他们的帮主,一夜之间都发疯了?付大成如是想到。 第400章 三大家族 “兄弟们,不要留手,往死里打!” “王八蛋,老子弄死你……” 府城内今日斗殴事件频发,乃至于此时已经蔓延到了北城,这些富人区可很少出现这种事。 方才这一幕,恰好就被出门的宁有言预见。 宁有言,如今广德三大家族之一的宁家家主,在这府城之内可谓无人不知。 当初广德有五大家族,因为牵涉白莲教和涉嫌谋害朝廷命官,排名第一的陈家和排第二的杨家都烟消云散。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大家族被一锅端了,刚好把剩下的三家给喂饱了。 所以如今宁家更胜往昔,乃至于宁有言都有些飘飘然,城内那方势力不卖他几分面子。 但今天,宁有言的面子却不管用了。 “前面的人让开,这是宁家的马车,你们把路让开!”赶车的车夫大声吆喝道。 宁有言此时坐在马车内,马车四周则有他十二名健硕家仆,是他给自己请的护卫。 但这车夫吼破了嗓子,对面的人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根本没人鸟他。 这时,车夫才回头问道:“老爷,前面哪些混账没让开路来!” 马车内的宁有言面色平静,他现在急着赶路,所以说道:“既然他们不让路,那就绕道吧!” 车夫心中有些惊奇,但却没有多问,直接调转了车头的往另一条小巷走去。 宁有言今天的目的地,既不是到城外去查看田庄,也不是去某处酒楼谈大生意,他是要去段家喝茶。 喝茶当然也不是目的,今日让他们三家凑在一起的,正是因为城内近些天无止境的斗殴事件。 这些帮派弄得老百姓都不敢出门,降低了他们的购买力,让他们三家亏损了不少银子。 当然,这几天亏的银子对他们来讲还承受得起,但若是长此以往谁受得了? 所以三家就得碰到一起,看能不能商量个对策出来。 在去往段家的路上,宁有言绕了三次路才赶到,其中有次他的马车还差点儿被那些暴徒波及。 当宁有言进入段家的后花园时,段国安和侯平山已经在等着他。 走进凉亭之内,宁有言来到留给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侯平山便提起茶壶给他满上。 现在是议事的时候,所以凉亭之内只有他们三人,倒茶这种事自然也要亲力亲为。 “宁兄,今日你可来迟了!”段国安沉声问道。 宁有言微微苦笑,然后便道:“还是不哪些混子闹的,一路上避了他们三次,你们说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侯平山放下茶壶后道:“岂止是疯了,这些人简直就是找死,他们是要造反吗?” 在城内如此大打出手,扰乱整个城池的秩序,这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可这时段国安却道:“这三个帮派的人不会是疯子,事出必定有因!” “段兄的意思是”侯平山此时问道。 段国安面色凝重,说道:“府衙那边昨日我便去跟钱知府诉苦此事,但钱大人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钱大人告诉我说,府衙的捕快衙役都派了出去,他已经尽力了!” 一听这话侯平山就不高兴了,随即他便说道:“什么叫尽力了,广德是他的辖下,他不该护一地平安吗?” 现任知府钱守德,一直以来都比较随和,这在之前是他们三家非常喜欢的特点,这代表他们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可在现在处置帮派事件上,钱守德的这种的随和就要了命,拿不出足够强硬的手段如何平息风波? 段国安这时却道:“但诸位想没想过,三个帮派如此大打出手,谁给他们的胆量?” 侯宁两人皆陷入深思,三个帮派的首领自然不会是疯子,这就说明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而对这个原因,他们三人都有一些猜测。 广德三个帮派,那就是锦衣卫养的狗,狗咬起来了主人却一直没说话,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还是宁有言点破道:“会不会,就是锦衣卫的意思!” 这确实是合理的解释,但问题是这样干有什么好处,宁有言是真想不明白。 侯平山此时也道:“三个帮派打了这么些天,锦衣卫都没对其进行约束,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授意的!” 实际上,段国安也是这个想法。 “锦衣卫放任帮派为恶,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侯平山语气不善道,这是对锦衣卫的怒火。 这时宁有言却道:“或许,咱们该问问那位新上任的陈百户,他是怎么想的!” 宁有言这话是总结到位了的,至少段国安也是这样认为。 新上任的锦衣卫百户,搞出些动静并不奇怪,更何况陈啸庭还那么年轻。 “陈啸庭,那可是个狠人!”段国安叹息道。 五大家族为何只剩下三个,这里面就有陈啸庭的身影,而当初的杨家更是直接被他搞垮的。 所以一想到这个名字,他们三位心里就有些发堵,同时还带有一丝丝沉重。 此时还是宁有言开口道:“二位,莫不是这位陈百户,是为了针对咱们几位?” 宁有言这话可就将话题引偏了去,有句话说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万一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依钱守德的秉性,他不可能为三大家族硬抗锦衣卫,也就说他们三家其实并没有多大保障。 “怪只怪,咱们在卢阳那边也没个说得上话的,否则那会如今日这般战战兢兢!”侯平山一拍桌子道。 作为三家中的老大,段国安知道不能任由悲观的想法蔓延,至少他们得做些什么。 于是段国安说道:“陈百户究竟什么意思,不是光咱们猜就可以,猜的不一定是真的!” “或许,咱们可以当面问他!” 宁有言当即道:“段兄你的意思是,咱们去他府上拜访?” 段国安摇头道:“我家新买了一队舞女,还没来得及鉴赏,我们可以请陈大人过府来,好好招待他一番!” 侯平山此时露出笑意,接着说道:“或许,段兄你还可以将这队舞女送给陈百户,若是能交个朋友就更好了!” 段国安却没那么乐观,只听他道:“前提是,陈啸庭愿意过府来,而且还要他对咱们没什么成见!” 第401章 陈百户的话 坐在府中书房内,陈啸庭看着由段家送来的请柬,暗道这些人动作真快。 “老爷,是谁家的请柬?”沈怡端着茶杯来到近前道。 陈啸庭将请柬递给了她,然后道:“还是这三大家族的人,他们可是无利不起早,你猜他们请我做什么?” 看过请柬后,沈怡便道:“你这位新上任的百户,他们若是知趣早就该请你了,现在才来怕是亡羊补牢了!” 一听这话陈啸庭不由哈哈大笑,只听他道:“还是我妻最懂我呀!” 沈怡不愧是大家族出生,一眼就能看清楚这些人的意图,而且还恰巧被她说中了。 沈怡瞥了丈夫一眼,接着说道:“若是妾身猜得不错,他们可能还打算把那队舞女送给老爷,只要老爷喜欢!” 这话听着就有些吃醋的味道了,陈啸庭可不愿和沈怡多聊下去。 只见他站起身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后道:“夫人莫要多想,走……看看瑞凌和涓涓去!” 这确实让沈怡感到不解,于是她问道:“老爷不去赴宴?” 陈啸庭停下脚步,说道:“当然要去!” “可要有半个时辰,人家就开宴了!”沈怡不解道。 这时陈啸庭扶住妻子肩膀,帮他理顺额前秀发道:“那就让他们老实等着,为夫能去就已经给他们天大的面子了!” 沈怡点了点头,丈夫和这些人谈的都是大事,这样做可能是要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不得不说沈怡猜对了,当半个时辰后开宴时机已到时,段国安等三人已经到位了好一会儿。 台子都搭好了就等唱戏,这时宁有言不由问道:“段兄,陈大人答应了过来?” 段国安点了点头,方才派去的人就来报告,说陈啸庭答应了他的邀请。 为了表示对这次宴请的重视,他们三家都精心准备了节目,同时还将家中出色一些的子侄叫了过来。 此时开宴时间已到,但陈啸庭却没到场,坐在段国安三人后方的晚辈们,此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侯平山的听不下去,当即便呵斥道:“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侯平山毕竟是长辈,而且还是侯家家主,他这声呵斥很容易就将议论声压了下去。 然后侯平山才对段国安道:“段兄,陈百户答应了却还没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先把自己这些人晾一会儿,好让自己这些人清醒呗! 即便是在自己家里举宴,但一切能做主的都是他陈啸庭,这就是段国安悟出的道理。 所以他面色平静,端起茶杯便道:“不要慌,陈大人一时耽搁,咱们好生等着就是!” 侯平山也不再多言,除了等着还能怎样,总不能先行离开吧? 时间逐渐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耐心,但却被牢牢约束在自己位置上。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园子外面才传来禀告,今日贵客登门了。 于是在这顷刻之间,脸上有不满之色,亦或者已满怀疲倦,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陈啸庭的到来。 原本段国安三人还打算出去迎接,可谁知他们才走到园子门口,便见陈啸庭已经带人进来了。 这是时隔五年之后,段国安几人再次见到陈啸庭。 记忆中那个张狂跋扈的锦衣卫小旗官,如今竟成了锦衣卫百户,需要他们俯首贴里以迎。 “大人前来,我等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段国安开口告罪道。 此时陈啸庭一身淡蓝色便服,身后跟着十几人带刀护卫,冲淡了他这身打扮本该有的书卷气息。 “本官来迟,诸位勿怪!”陈啸庭笑着道。 这时候谁敢怪罪他,只见侯平山在一旁陪着笑脸道:“大人,还请这边请!” 然后陈啸庭便被引到了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此时前面表演的舞台已经被搭好,只等他来便开始唱戏了。 而在后面站着的三家子弟们,看见陈啸庭居然和他们差不多年轻,这让他们许多人都惊掉了下巴。 陈啸庭落座之后,段国安三人才跟着落座,最后才是三家的后辈们落座。 只听段国安一拍手,安置在舞台后的乐队便开始奏乐,没一会儿便有两名武生从幕后出来。 见此一幕,陈啸庭不由对一旁的段国安道:“不是说赏舞么?难道是武打的武?” 段国安此时有些尴尬,只听他说道:“大人,舞乐是压轴出场,咱们先看戏!” 大家族是喜欢这些调调,但陈啸庭谈不上喜欢,但听听也感觉不错。 陈啸庭这边听得入迷,但段国安三人却有许多话要说,所以他们心思都不在戏台上。 当上第二场戏的时候,段国安终于忍不住道:“大人,在下有一事要请教!” 陈啸庭嗑着瓜子看着台上,随口道:“说吧!” 在侯平山和宁有言关注下,段国安问道:“大人可最近城内,三个帮派之间连续不断的互殴事件?” 陈啸庭把瓜子放下,端起了一旁的茶杯后道:“知道,怎么了?” 段国安于是诉苦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帮派胡作非为,扰乱了城内百姓的生计,大家可都苦不堪言呐!” 喝了口茶后,陈啸庭当即鼓掌道:“好……打得好!” 原来此时台上,一名武生耍刀正精彩,陈啸庭的反应就像是老戏迷。 喝完彩后,陈啸庭才问道:“段家主,方才你说什么?” 段国安心中很是不爽,但还是重复道:“大人,我说这些帮派打生打死,害苦了城内百姓!” 这时却听陈啸庭道:“你段老爷只在乎自己的生意,如今怎么关心起百姓来了?”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而且,帮派聚众斗殴你该找府衙去说,城内治安归他们管!” 城内治安是归府衙管,但这三个帮派该您管呐,让他们消停下来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段国安心中暗骂。 而此时,三家的后辈们也关注着前面的谈话,对他们来讲这是难得可以学习的机会。 “大人,可是他们……” 没等段国安继续说,便听陈啸庭道:“今日你们找我过来有话说,本官今日找你们也有话要讲!” 于是段国安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谦卑道:“还请大人示下!” 陈啸庭仍旧盯着台上,只听他道:“陈本贤一家是怎们死的,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心中一阵沉重,陈家的灭亡给他们带来了极大阴影。 这时陈啸庭接着道:“陈家勾结白莲教反贼,贩卖管制兵器等物到关外去,是死罪!” “本官知道你们三家家大业大,生意更大,但希望你们记得前车之鉴,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挣钱的门路很多,但要管住自己爪牙,不要给自己招祸,明白没有?” 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段国安三人当然是听懂了。 陈啸庭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和白莲教有勾结,也不要和关外有勾结。 做到这两点,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他们三家和白莲教自然没有勾结,可往关外倒腾粮食盐铁等管制物品却没少干,所以此时段国安三人皆是手心冒汗。 如今看来,城内帮派带给他们的损失根本不重要,现在谈的问题已经关系到家族的存亡。 所以,此时段国安郑重说道:“陈大人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都清楚,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侯平山和宁有言马上也是这番表态,此时他们只想快些回去把生意理一下,不该做的绝不能再沾染。 陈啸庭不由微微一笑,然后道:“该上舞蹈了吧?” 段国安连连点头,对后台喊道:“上舞,上舞!” 第402章 走后门 永治二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南城仁义帮香堂,一名满身带血的汉子来到了香堂外。 站在门口值守的几名喽啰,看见往日威风凛凛刘哥这幅样子,脸上都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刘岗手下的二十多号人手,是仁义帮最精锐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帮主的最有力的拳头。 可如今刘岗这幅样子回来,难道是在外面吃了亏? 刘岗带队都吃了亏,难道猛虎帮的人这么厉害?要知道仁义帮可比猛虎帮要强。 刘岗没理会外面这些战五渣心里想的什么,只见他踏进香堂大门之后,便迅速来到了议事厅。 看见里面坐着的几位当家,刘岗心里顿时火起,坐着商量能有什么用?难道猛虎帮的人会被口水淹死不成? 而此时议事厅内的几人,也停下了刚刚的议题,纷纷对刘岗的样子感到吃惊。 当刘岗才一进门,杨万里便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对其它当家可以不满,但当杨万里问话,刘岗便恭谨答道:“帮主,今天我带兄弟们出去,被猛虎帮的人埋伏了,他们人太多了!” 刘岗今日仍同往日那般去看场子,但才一到位就遭受了三倍的人手的埋伏。 即便他们再是能打,在敌人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刘岗等人也被打得屁滚尿流。 当然,刘岗说这么多的目的,也是为了给自己撇清责任。 他带的是仁义帮最精锐的一支力量,却被人家打成这个样子,回来很可能要面临严重后果。 杨万里此时不由道:“猛虎帮?他的每一股人都被咱们的人看着,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 为了防止被伏击的事发生,猛虎帮每一股势力仁义帮都派了人监视,一有异动都会有人报告情况,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调集这么多人。 这时刘岗却道:“帮主,我在猛虎帮的人当中,看到了三才会的张老三……” 就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议事厅内众人听得这话,纷纷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其中更是有人道:“莫非猛虎帮和三才会结盟了?” 这消息对杨万里来说也足够震撼,即便他仁义帮实力最强,但难招架猛虎帮和三才会结盟。 帮会只能存一个,三才会怎么可能和猛虎帮结盟?杨万里十分不解。 这时他的心乱的很,这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的情况,所以他现在只想冷静一下。 但在下属面前,杨万里仍是那副云淡风轻之色,只听他道:“诸位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一定要严防死守猛虎帮和三才会发难!” “只要咱们不丢一条街道,那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月后谁的底盘多,谁就是能留下的帮派,仁义帮只要守就可以了。 仁义帮一共五位当家,另外三人都站起身来离开,一个个再无方才轻松之色。 而刘岗则庆幸自己没有受到惩戒,毕竟这次事件他也有一定责任。 所以刘岗立马收拾心情,虽然这次他在猛虎帮这里吃了亏,但他发誓日后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而当所有人离开后,议事厅内陪着杨万里的,还有仁义帮的三当家肖锐。 仁义帮一共有五位当家,这位三当家比较特别一点是,他不是靠下面弟兄捧起来的,而是靠的自己脑子。 所以每次议事之后,肖锐都会留下来和杨万里接着商量,仁义帮许多决定里都有肖锐的影子。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杨万里不由问道:“老三,你说咱们坚持守势,真的没错?” 见到帮主有动摇之色,肖锐当即便道:“帮主,咱们现在占据有利形势,何须冒险与猛虎帮再争地盘?” 这只是第一点,还有一点肖锐没说,但却是更为重要的。 仁义帮一直占据第一大帮位置,这些年日子过得安生,很多人已经没了如虎出笼的那般血勇。 这些人你让他守住靠着吃饭的地盘他们能行,但你让他主动去抢地盘,却实在是为难了他们。 所以,不是肖锐不想让手下人去争去斗,而是手下人的人根本承担不起此重任。 但这些话是不好直说的,而且即便说了杨万里也不会相信。 杨万里是为好帮主,也带领帮派走过了不少风风雨雨,但他也有自己的局限性。 见到杨万里此时情绪悲观,肖锐便道:“帮主,咱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吴铁能和三才会结盟,咱们也可以在他猛虎帮内挖人!” 杨万里不由皱眉,然后道:“什么意思?” 肖锐便道:“吴铁一年前还是猛虎帮四当家,是他杀了猛虎帮老帮主一家才上的位,帮中豪杰多是惧于他凶煞,才默认了他帮主的位置!” “只要咱们开出足够条件,便能从猛虎帮内策反一部分人手,直接便可以叫吴铁伤筋动骨!” 杨万里微微点头,这确实是可行的法子。 但这里面却有一个问题,猛虎帮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挖。 吴铁能上位出了他冷酷而强硬的手段,同时也给了其它几位当家足够好处,否则当时他那能坐稳帮主的位置。 而且如今吴铁在猛虎帮经营了一年,整个帮派已经被他整合得差不多,挖墙角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杨万里便道:“老三,这法子你看着办吧!” 看出了杨万里发自心底的担忧,于是肖锐接着又道:“帮主,在下还有一计,或许可让帮助高枕无忧!” 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高枕无忧,但出于心中的好奇,以及那么一丝侥幸心理,杨万里还是问道:“什么办法?” 肖锐这时便道:“只要让陈百户支持咱们,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杨万里一听这话,顿时摇头道:“难道你不知道,咱们三个帮派斗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这时陈百户的意思!” 肖锐面色肃然,接着道:“小弟当然知道,但帮主您想过没有,陈百户为什么只要留下一个帮派?” 这话可把杨万里问住了,这个问题他虽然想过,但却没想出结果来。 于是杨万里便道:“说说你的看法!” 肖锐便道:“以小弟之见,陈百户只留下一个帮派,其目的是为更好掌控广德江湖,一个帮派就能将广德黑道只有一个声音,他百户的声音!” 虽然新奇,但杨万里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肖锐继续道:“陈百户如此年轻,他定是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所以才会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让另外两个帮派为他的功绩陪葬!” 杨万里则问道:“可知道了这些,跟咱们渡过此次危局,有什么关系?” 肖锐这时面带笑意,说道:“当然是投其所好!” “陈百户要掌控黑白两道,只要咱们主动表明心迹,仁义帮上下愿意做他最忠实的鹰犬,他们难道不会更愿意留下咱们?” “做他最忠实的鹰犬?要怎么做?”杨万里怔然道。 肖锐站起身来,沉声道:“咱们帮内的一切情况对他无保留,咱们帮内的一切力量任由他调动,咱们帮内的一切人员任由他安插!” 这三个一切,听到杨万里耳中犹如惊雷,这样的仁义帮还独立的帮派吗? 看出了杨万里心中纠结,肖锐便道:“帮主,不管咱们愿不愿意,这都是陈百户的意志,违抗不了的!” “既然违抗不了,咱们顺应时势,这样反能成为咱们存身之本!” 不得不说,肖锐这番话说服了杨万里。 是啊,即便拼死拼活干过了猛虎帮,一样会被陈啸庭的完全控制,那为何不早早把自己交出去? 想通这一点后,杨万里便道:“你说的有道理,明天下午,你我二人一起去陈府拜访!” 杨万里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所以一旦决定了做一件事,那就不会拖延。 第403章 好像见过 广德城内街头的打斗没有结束,而此时杨万里的却和肖锐一道,来到了陈啸庭的府门外。 在经过通禀之后,府内仆人带来了他们想要听到的消息,那就是陈啸庭觉得见他们。 求见锦衣卫百户,历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从来都是看人家的心情。 今天杨万里是要来谈大事的,如今陈啸庭允许他二人进去,这让杨万里感觉开了个好头。 被家仆引入府中,里面的一切杨万里并不陌生,以前王启仁和周文柱在任时,他便有幸进来过。 “老爷说让你们进去等候!”家仆将他们带到客厅后道。 杨万里点了点头,便和肖锐走了进去,里面此时已经上好了香茶。 杨万里二人来到客厅后分左右落座,既然这里摆了他们的茶水,就说明他们是可以做的。 今天他们没等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陈啸庭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杨万里二人立马起身,将腰弯到几乎九十度拜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后,便径直走到了客厅主位上就座。 见这二人仍就站着,陈啸庭便道:“不用多礼,坐吧!” 陈啸庭主动叫他们坐,这对杨万里来说是一种礼遇,这让他把帮派交出去也好受了些。 等他落座之后,陈啸庭便问道:“你来找本官,何事?” 事先已经排练好了剧本,此时便听杨万里道:“大人,小人一直以来对百户所都忠心耿耿,还请大人救救我们仁义帮!” 仁义帮现在仍占优势,却来向自己求救,这是陈啸庭没有想到的。 但既然决定见他们,陈啸庭便问道:“哦?杨帮主何出此言?” 于是杨万里便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吴铁和三才会的张明智勾结,此等行径全然不顾道义,还请大人公正裁决!” 这两天陈啸庭也收到过猛虎帮和三才会联合的风声,现在算是被杨万里坐实了。 但杨万里哭诉,却不能打动陈啸庭,毕竟他的原则是能者上庸者下。 于是陈啸庭道:“之前本官让你们各自发挥,可没说过不能联合,你要让我如何公正裁决?” 陈啸庭没有答应,也在杨万里预料之中,毕竟他都还没开价。 这时,肖锐便道:“百户大人,那三才会和猛虎帮,内里都是一群桀骜之徒,隔不了多久就会有内乱……” “帮会历来都是百户所得力助手,若是让这些一心捣乱、不择手段的人留下,大人您用着也不放心啊!” 杨万里此时也抢着道:“肖当家说的没错大人,我们仁义帮则和他们不同,历来都没发生过内乱,绝对会是大人您最好的刀!” 在陈啸庭露出思索之际,肖锐又接过话头道:“百户大人,来之前杨帮主就对小人说过,说若是有幸能够保全帮派,日后全心全意为大人您分忧!” “我们仁义帮,就是大人您的仁义帮,绝对不会辜负大人信任!” 这两人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不得不说有些话还是让陈啸庭听了进去。 就比如,三才会和猛虎帮都发生过内乱,这是让他心里比较嫌弃的。 而现在杨万里来表忠心,则让仁义帮变得更好控制,因为帮中高层是明白“事理”的。 不像吴铁那样,直到现在都没上门拜访过,那股桀骜之气让陈啸庭很不爽。 或许这样的人驯服之后会更好用,但陈啸庭已没那么多耐心去驯服对方,更何况这样的人还有可能驯服不成功。 至于三才会的张明智,陈啸庭从来就没想过用他,因为陈啸庭经历接连内乱后,已经派不上大用场。 待这二人话音落下,陈啸庭便开口道:“本官到广德来,是奉了千户大人的命令,剿除白莲教反贼和关外细作!” “你们仁义帮,不是替我做事,而是替卢阳的千户大人做事!” 听陈啸庭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已经偏向了自己这边,杨万里顿时喜上眉梢道:“大人说的是,仁义帮上下必定全心全力,为大人和千户大人分忧!” 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但难得有这么识趣的,所以陈啸庭心里也很满意。 于是他开口道:“竞争是该要公平,本官会和吴铁他们打招呼,但你们也得靠自己才行!” 虽然说的是靠自己,但只要猛虎帮那边不和三才会结盟,那他仁义帮就立于不败之地。 可紧接着,陈啸庭语气森然道:“但是,三才会的旧事本官不希望在你们帮内发生,所以你们先得把内部清洗一遍,不要让白莲教逆贼钻了空子!” 一听这话,杨万里当即道:“大人放心,我们猛虎帮上下,绝不会有白莲教反贼!” 陈啸庭又是一声冷笑,然后说道:“那可不一定,谁能想到之前三才会主谢平,会是白莲教反贼呢?” 说到这里,陈啸庭用手指着杨万里和肖锐道:“说不定你杨万里,还有你这位仁义帮的当家,就是白莲教反贼!” 这话听得杨万里和肖锐大惊,特别是肖锐背后都冒出了冷汗,幸好没有庞然看到。 可陈啸庭此时却盯着肖锐,然后对杨万里道:“你……本官是认识的,他是谁?” 虽然陈啸庭只是随口一说,但也把杨万里吓得够呛,此时他平复心情后达到:“回大人的话,这是帮内三当家肖锐!” 陈啸庭盯着肖锐,然后问道:“那他何时加入的帮派?又是何时坐上了三当家的位置?” 实际上,肖锐有一股让陈啸庭看不透的感觉,所以他才会问这么多。 杨万里随即便答道:“他是四年前进的帮内,为我仁义帮立下了不少功劳,年前才给了他帮内当家的位置!” 肖锐此时面带微笑,一副诚惶诚恐样子。 陈啸庭仍旧盯着他,然后道:“四年前,差不多是我离开广德的时候!” 杨万里仍要接着答话,却被陈啸庭用手势止住。 只听陈啸庭说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本官会向吴铁打招呼!” 杨万里二人千恩万谢后,陈啸庭便挥手让他们离开,同时端起茶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但就在他二人要跨出门时,却听陈啸庭道:“肖锐,本官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肖锐不由顿住脚步,只见他缓缓转过身后,才躬身对陈啸庭道:“不知大人在何处见过小人?” 陈啸庭目光锐利,沉声道:“当初在陈本贤家,有个下人和你很像,都看起来不像简单的人!” “当时本官上的陈家缉拿要犯,与那家仆正好面对面,我还记得他与我对视了一眼!”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记忆,原本陈啸庭都快忘了,但见了肖锐后却被勾了出来。 肖锐此时面不改色,缓缓道:“那么彼时彼刻……” 才说道这里,便听陈啸庭道:“恰如此时此刻!” 这话可真让肖锐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实际上那天确实是他,他就是陈本贤的影子。 那天捉拿陈本贤全家时,他趁着大乱便逃了,哪成想还会被陈啸庭认出来。 所以此时一定不能慌,肖锐如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然后他强撑着笑道:“果真如此相像?” 陈啸庭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像……像……但你比他少了些东西!” 肖锐咽了咽口水后,说道:“不会是少了家仆的那身装扮吧?” 陈啸庭继续摇头,说道:“不……你比那人少了一丝阴冷!” 当初作为陈本贤的影子,肖锐历来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才会有陈啸庭说的那股阴冷。 现在混迹帮派这么些时,肖锐身上自然褪去了那股阴冷,变得人间烟火了些。 这时,陈啸庭明显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于是他站起身道:“行了,你们去忙吧……一个陈家的仆人,那里算得上什么故人!” “哈哈哈……”一声大笑后,陈啸庭便从客厅一侧离开了。 肖锐还愣在原地,还是杨万里拍了他一下,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咱们也走吧,这次我们赢定了!”杨万里笑着道。 可他哪里知道,肖锐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根本高兴不起来。 第404章 吃饭 傍晚,陈啸庭一家正在府里吃饭,晚上弄得简单所以才五菜一汤。 说是一家人,但实际上只有陈啸庭和两位妻妾,陈大用老两口则在老屋。 不是陈啸庭不孝,而是老两口今天和陈啸林一起,因为今天有人给他说媒来了。 这边三个大人正吃着,陈瑞凌则有婢女照顾,最小的陈涓涓则在郑萱儿怀里。 这一幕也算其乐融融,郑萱儿一门心思放在女儿身上,而的陈啸庭则和沈怡聊着家常。 就在这时,有家仆前来禀报,说小旗官赵英求见。 如今的赵英可算是陈啸庭心腹,所以才将他直属小旗官的位置给了他。 既然是这个时候来找,陈啸庭便知是自己安排的事有了结果,于是陈啸庭便让家仆带赵英进来。 没过一会儿,赵英便一身官服走了进来,进了门向陈啸庭行礼后便道:“大人,您吩咐事已经安排下去了!” 陈啸庭吩咐的事,其实就是让赵英派人监视肖锐。 虽然不能确定肖锐身份,但既然陈啸庭觉得他可能有问题,那么不会不管不问。 这时饭差不多也吃完了,于是陈啸庭便起身,带着赵英往饭厅外走去。 饭厅内人多,不是谈事的地方。 来到院子里后,左右无人,陈啸庭便道:“记清楚了,不要对肖锐有过多干扰,只要盯着他就可以了!” 如果肖锐真的有问题,那么陈啸庭反而想放长线,说不定能钓出大鱼来。 “卑职明白!”赵英点头道,坐上小旗后他明显要成熟了些。 这时陈啸庭则道:“你去和吴铁和张明智打个招呼,告诉他们竞争要公平,谁若是再明里暗里的勾结在一起,直接出局!” 下午答应杨万里的,陈啸庭这才给他安排。 派赵英当自己的代表,足够让吴铁等人低头,如果不低头陈啸庭会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赵英点头应是之后,原本这时候他就该走了,但他此时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 陈啸庭看出来后,便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于是赵英才道:“大人,刚刚传来章总旗传来的休息,说在泰西那边,确实发现了白莲教传教的踪迹,他们正在全力追查!” 前几天收到情报后,陈啸庭便让章橙去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要知道,白莲教是沈岳头等抓的大事,在这上面有建树那是妥妥的大功。 于是陈啸庭便道:“传令给的章橙,让他务必要严密追查!” 赵英点了点头,可没他等他答话,却见陈啸庭摇头道:“算了,本官亲自过去看看!” 已经很久没有抓获白莲教的事,所以陈啸庭格外重视,甚至不惜亲自前往。 对他来讲,无论是整合府城内帮派,还是调整百户所内官位,目的都是为了立功。 而什么最能立功?当然是打击白莲教反贼了。 听到陈啸庭要亲自去,赵英可是惊讶无比,事情那有这么严重? 见赵英这幅表情,陈啸庭不由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听到陈啸庭这明显质问的语气,赵英连忙躬身道:“卑职不敢,一切依照大人吩咐!” 看玩笑,他这官职都是陈啸庭提拔起来的,唱反调岂不是找死。 其实,陈啸庭本人决定去看看,也不只是为了查当前这件事。 他更是要向手下所有人证明,自己对打击白莲教的重视,只有大家重视起来才能汇聚更大力量。 这时候的陈啸庭不由道:“明天就走,你先去准备一下,随行就调章橙留下那部分人手!” 赵英连连点头,然后便转身里去了。 该吩咐的事都已安排下去,陈啸庭心里也放松了些他,他只希望这次真能查出些什么来。 至于城内几个帮派的事,现在他已经吩咐了下去,接下来就看他们各自表演了。 若是仁义帮连单独的猛虎帮都干不过,那就说明他没有足够实力,那也怪不得陈啸庭放弃他了。 就在这时,沈怡却来到了陈啸庭背后,轻声问道:“老爷要出去一段时间?” 陈啸庭这才转过身来人,然后问道:“夫人,你们也吃完了?” 沈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爷你不是告诉我说,升了百户之后就不会出差,怎么现在还是要出去?” 和陈啸庭成婚这三年,沈怡可是担忧怕了。 那时陈啸庭还在千户做总旗,没次出去都伴随着危险,甚至有几次回来身上还带了伤。 作妻子的,一辈子的依靠都在丈夫身上,陈啸庭身上的伤也是她的痛。 那时陈啸庭就告诉他,等自己做了百户之后,就不会再出去了。 现在被沈怡用这句话堵住,陈啸庭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圆。 就在他语结之际,只听沈怡接着道:“老爷,妾身也知道你的难处,所以妾身也不会拦着不让你出去!” 说道这里,沈怡走到陈啸庭面前,帮他整理起衣领道:“妾身只希望,你要好好护着自己,不要什么时候都冲前面,瑞凌和涓涓可都等着你回来!” 不得不说,这番话听得陈啸庭十分感动,他知道自己妻子心里真爱着自己的。 抓住沈怡手后,陈啸庭便道:“夫人,一切我都有数,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沈怡连忙将自己手收了回去,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在下人面前是要保持威严的。 为了缓解气氛,陈啸庭便问沈怡道:“瑞凌在哪儿?” 沈怡则答道:“还能去哪儿,去看他妹妹了!” 陈啸庭重新牵起沈怡的手,然后说道的:“那咱们也去看看涓涓吧!” 两人这便转身往后府走去,郑萱儿这时一般都在自己房间,她现在是一门心思顾着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便起床到了百户所。 点卯之后,陈啸庭将苟明安和张成发叫到一旁,交代他们对百户所的日常管理后,陈啸庭便带着人手出了城去。 他的目的地是去泰西,想必到了的时候章橙也该查出了些眉目。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有可能追查下去什么都没有。 反而后者更是常态,这都是陈啸庭亲身总结出的经验。 第405章 传教 永治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二,陈啸庭一路飞驰后赶到了泰西。 但他却没有进城,而是越过泰西县城后,来到了一处集镇上。 需要说明的是,这次到泰西为了掩人耳目,陈啸庭等人并没有穿官服。 现在为了保护隐私,陈啸庭在外一般不穿官服,免得被人记住面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集镇名叫河沙镇,顾名思义这里有一条河,正好流到泰西县去做护城河。 但集镇也不是重点,因为白莲教的人不会有那么蠢,会在人多的地方展开活动。 或许几年前他们有这么大胆子,但在沈岳强力打压之后,这些人都变成了老鼠钻到了地下去。 所以,现在抓到老鼠的踪迹可谓困难,以至于陈啸庭都得亲自过来。 河沙镇相隔几里远的一处村村子,此时陈啸庭已经带人赶到,而章橙则在村口处等候。 见陈啸庭到来,章橙连忙赶过来道:“卑职恭迎大人!” 陈啸庭不由跃下马来,然后道:“情况怎么样?” 章橙便答道:“回禀大人,卑职在这处村落,确实发现了白莲教传教踪迹,但却未能抓获白莲教反贼!” 说道这里章橙很是惭愧,陈啸庭信任他才将此重任交给他,但他却没能办成事。 果然是没查出什么,此时陈啸庭也不发火,而是问道:“那你在这里,都查到了什么?” 总是能查到些东西的,哪怕是稍稍有关联的东西。 这时章橙便道:“卑职查到了供奉白莲邪神农户,还从其家里搜出了不杀悖逆物品!” 所谓的悖逆物品,是指白莲教传教时所用的物品,在这个时代都是违禁的。 陈啸庭面如常色道:“去看看!” 一路上,章橙具体介绍了一下情况。 原来在这个村落里,一共发现了三家人在供奉白莲教神像,而这三家聚居一处互相包庇,这才长时间没有被人发现。 如今为了打击白莲教反贼,官府都设下了赏钱,所以传教在下层百姓中也变得不安全。 就比如这次他们能查到这三户人家,就是因为有人发现踪迹,然后用消息换的赏钱。 只不过章橙转了几次弯查到这里时,只控制了这几家人,最后没有抓到白莲教骨干。 很快陈啸庭便来到几家农户,三家人此时都被聚到了一起,绑在木桩上的他们,看样子都被动了刑。 可在这些人眼中,陈啸庭看到的都是恨意,却没发现一丝恐惧之色。 这让陈啸庭明白,这些人已经被洗脑,基本上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看样子章橙为此也努力过,但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人,还请进屋里看!”章橙沉声道。 于是陈啸庭便跟他进了屋,只见房间里堆满了各式白莲教旗幡,还有制作相对精良的一些神像。 这些东西之前被这三家农户供奉,现在却被胡乱丢在地上,哪有半分神圣可言。 “传教的人,这些人一个字都不肯说?”陈啸庭不由问道。 章橙便道:“这些人虽是硬骨头,但也不是铁打的,只是他们知道的太少!” 于是陈啸庭又问道:“那么,他们知道些什么?” 章橙答道:“据这些人所说,前来传教的人并不固定,每次都是半夜过来,每次过来两人!” “两个人,都是和白莲教一贯行事相同!”陈啸庭平静道。 白莲教毕竟是反贼,为了这一个村子避免覆灭命运,陈啸庭决定给这些人上一课。 章橙等人毕竟是带了刀的,更何况此时他们都带了刀,所以很快便将村里近两百口人聚了过来。 但这种训话,肯定不能由陈啸庭亲自来,所以此事就指给了章橙。 章橙这两天在村子里可是凶名赫赫,让他来也正合适。 一村老少聚集在院子内外,章橙站在磨盘上面,清了清嗓子后喊道:“大家都是乡亲,许多话本官也就明说!” “白莲教是反贼,是让村子动荡不安的灾星,是毒害你们的凶徒!” “你们看看这三家人,都被白莲教的反贼害成什么样了?” 若是这三家人能开口的话,一定会把章橙骂死,他们不就是被章橙害成的这样。 而且在他们心里,白莲教的使者就是来引导他们,在心灵上回归神母怀抱的,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真正十恶不赦,不就是他们这些贪赃枉法,强取豪夺的官府中人吗? 当然,围观百姓们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他们也知道三家庄户是被眼前这训话的人害成这样的。 这一点陈啸庭也名表,但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愚昧的,他没有那么大能力让这些人明白,白莲教的伪善下是包藏何等祸心。 所以现在章橙的训话方式他很赞同,因为只要让些人清楚,勾结白莲教是什么下场就可以了。 果然,此时章橙大喝道:“谁要是再和白莲教有勾结,就和他们一个下场!” 说完这些,章橙便来到了陈啸庭身旁,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时候陈啸庭便道:“将这三家人,除了幼童之外,每个人打三十棍,留他们一口气就可以了!” 章橙顿时不解道:“大人,为何不直接将这些人斩首?” 陈啸庭看了一眼外面的村民,便道:“斩首是一刀子的事,留他们一口气却能拖几天,到时候这些人还是必死无疑,但却能震慑这些村民!” 说到这里,陈啸庭接着道:“同时还可以让他们看看,所谓的白莲邪神,会不会来救她的信徒!” 章橙心中不由为之一动,他便问道:“大人,若真是有人来救怎么办?” 陈啸庭面带微笑,平静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章橙也明白了陈啸庭打算,当即便道:“大人英明,卑职万不能及!” 陈啸庭则道:“去做事吧!” 随即章橙领命而出,再度走上磨盘喊道:“这些人被白莲教反贼所迷,乃是斩首重罪……” 这话一出村名们心中皆是一颤,谁都没有预料到和白莲教有瓜葛,会有如此重的刑法。 “但我们百户大人知道,他们都是受了白莲教反贼蛊惑,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章橙便高声道:“所以这些人,每人受刑三十棍!” 章橙的话才说完,便有校尉带着差役,开始对三家农户行刑。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差役们都留了几分力,否则要不了几棍这些人都要被打死。 在行刑结束之后,这些人已经不成人样,但偏偏还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留下这十个个奄奄一息的村民,陈啸庭便带所有人离开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些和白莲教相关的物品,全被一把火焚毁。 可没走出多远,陈啸庭便让章橙留下了一队人,准备守株待兔。 那些人暂时死不了,而且还有孩子无人看顾,白莲教的人很可能回来查看情况。 他费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把那些回来查看情况的人抓住,说不定能挖出大鱼。 村子里的人全部散去,绕是平日里相熟的邻居,也无人敢和被行刑的农户有瓜葛。 院子里只余下烟火,还有成年人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以及孩子的哭喊声。 第406章 无视 从沙河镇离开后,陈啸庭一行没有直接回广德,而是先到了泰西修整。 且不说他这些天连续跋涉赶路,章橙手下的人马,也已经很多天没有歇息。 他们这一行校尉差役加起来近百号人,规模不可谓不小,所以很容易就受到县衙等多方势力的关注。 因为没有穿官服,他们在进城时还受到了盘问,直到他们亮出了令牌,守门百户才放了行。 一个普通卫所的百户,和陈啸庭这位百户比起来,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 毕竟,陈啸庭哪怕见了泰西卫指挥使,也不会比对方矮一截,更何况对上这比指挥使低了好几级的普通百户。 “乖乖,真他娘的撞了大运,居然遇到了锦衣卫的百户!”守门百户叹息道。 一旁的军卒不由奇道:“大人,您是说方才过去的,有锦衣卫的百户?” 陈啸庭出示令牌,自然只有那名百户能见,普通兵卒只能老老实实杵在原地。 但这百户却没有回答手下人意图,而是喃喃道:“锦衣卫来这么多人,难道又要兴起大狱了?” 已经离开的陈啸庭,此时却不会想这些,这时他们直接向县衙赶去。 但他们却不是为了进县衙,而是去现任坐堂校尉那里。 那么现任的坐堂校尉是谁? 不出意外,还是当初那个赵福顺,他已经在泰西这个冷板凳上,坐了将近五年时间。 所以当再看到赵福顺时,陈啸庭本人都感到十分惊讶,他确是忘了对方。 在泰西待了五年,虽然赵福顺传递了不少情报,但对他个人来说,这五年时间其实是蹉跎了的。 所以,这次陈啸庭决定单独召见赵福顺。 百户到达地方,见见当地的坐堂校尉,在所有人眼中都很正常。 但对赵福顺来说,这却是他难得的机会。 他在泰西这等偏僻之地,本就难得见到百户,更何况这次来的百户还是陈啸庭。 他可是私下里为陈啸庭做了不少事,所以这次被赵福顺视为一次机会,一次返回百户所的机会。 而且按道理说,他在泰西这边待的时间已足够长,想调回去也不算太过分。 当然,这只是赵福顺给自己打气时的话,在真到了陈啸庭面前后,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赵福顺,陈啸庭沉声道:“赵福顺,这几年在泰西这边,你做得不错!” 就这一句话,就让赵福顺心里的牢骚消除不少,自己做的事大佬还是看在眼里的。 可这时,陈啸庭接着道:“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本官还需要你在这个位置上!” 赵福顺正想调回去,却听陈啸庭说这样一番话,这让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陈啸庭接着便道:“不会让你白干,这几年你确实辛苦,本官决定加派一百两银子,算是给你的辛苦钱!” 一百两银子,赵福顺不由咽了口唾沫,他辛苦了这么久也不过留了十两银子。 补贴家用,自己在泰西的花费,还有手下差役的赏钱,根本让人存不下来银子。 所以,为了这一百两银子,赵福顺也得答应下来,更何况他也没胆子拒绝。 “多谢大人厚爱!”赵福顺满是恭谨答道。 而这时候,就在一墙之隔泰西县衙,陈啸庭的到来也惊动了这里。 五年前,陈啸庭正是泰西的坐堂校尉,当时和县衙里很多人都闹得不快。 虽说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官,但总有那么些人,还在县衙里混着时间。 所以当初的这些故人,对陈啸庭的到来很是不安。 比如主簿兰云祯和典史马冲,这两人是升不上去的人,所以只想着在衙门里混日子。 而混日子的人,最怕别人打破他们混日子的想法,所以此时他们是坐立不安。 “兰大人,要不咱们登门赔礼去?”站起身的马冲大声道。 兰云祯此时还坐的住些,沉声道:“不要咋咋呼呼的,让下面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兰云祯会思考,所以他认为,陈啸庭此番兴师动众到县衙隔壁,不太可能是为了他两人过来。 若真是要动他们,派自己手下人来捉拿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但说来说去,这都是兰云祯的猜测,既然是猜测那就有可能是错的,所以他心里也不是十分放心。 而这时,马冲又开口道:兰大人,要不咱们去和县尊说说此事?” 听到这话,兰云祯心里对马冲的鄙夷更甚,暗道其果然没什么脑子。 他们这些由本地豪绅上位的官员,和县令很难真正的一条心,主动去说岂非自曝其短? 思来想去,在马冲越发急切的目光下,兰云祯终于说道:“好吧,咱们……就过去转转?” 说是去转转,而不是明说上门拜访,这说明兰云祯也没有真正想好,此时只是为找些事做。 而在墙的另一边,陈啸庭是不可能想到,有两个人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寝食难安。 其实这并不奇怪,陈啸庭已经升了百户,对广德的大小官员来讲,他就是最危险的人物。 更何况,兰云祯和马冲还和陈啸庭有过节,这就更放大了他们的恐惧。 可这时,陈啸庭却收到了一份请帖,是泰西卫指挥使王相贞发来的。 文官们和锦衣卫不会主动拉关系,但向王相贞这样的武臣,却不会有太多顾虑。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锦衣卫也是武臣。 王相贞的邀请,陈啸庭还是要给对方个面子,毕竟往后打击胡人探子,还需要王相贞的配合。 于是,在府衙旁边待了一个时辰后,陈啸庭带着部分人手再度动身,而剩下的人则继续修正。 当陈啸庭带着人出了门,正好遇到身着便服的兰云祯和马冲,穿官服他俩怕被人认出来,这是很丢面子的事。 可他二人正要靠近陈啸庭,却被随行差役拦住,然后喝骂道:“瞎了眼了,赶紧闪开!” 差役可不管这两人是谁,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陈啸庭的安全。 陈啸庭扫了这两人一样,感觉有些印象,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更何况此时他着急去见王相贞,所以直接无视了兰云祯两人,在校尉护卫下翻身上马,随即打马飞驰而去。 马冲掸了掸衣袖,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不由问道:“兰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先羞辱我们?” 兰云祯一脸苦笑,然后道:“人家不是想羞辱我们,而是无视了咱们……这些无名小卒!” 没错,他两人现在没有穿官服,陈啸庭和他手下那些人可认不得他,自他们自然也就成了无名小卒。 “那兰大人,咱们晚些还过来?”马冲又问道,显然他还是不放心。 但兰云祯却摇头道:“不用了,事情过去这么些年,人家都不记得咱们了!” 第407章 再见王相贞 当陈啸庭赶到王相贞府,对方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下了马后,陈啸庭上前便先开口道:“王指挥使,在下来晚了,你可勿怪!” 王相贞不由笑了笑,然后说道:“陈百户客气了的,老哥我可等着你吃午饭呢,请吧!” 实际上,陈啸庭还真没来得及吃饭,所以他便说道:“老哥你可真是费心了,今天又得吃你一顿了!” 随即两人便进了府内,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落座之后,立马就有珍馐美味上桌,但陈啸庭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不会着急动筷子。 实际上,他改掉了这一点,还多亏了沈怡对他的潜移默化,大户人家出身做什么事都有章法。 等待菜上齐后,此时房间内除了陈啸庭和王相贞,便只有两名侍候的婢女。 待婢女满上酒后,王相贞便举杯道:“陈大人,王某这第一杯酒,敬你高升百户!” 一个指挥使敬百户,从字面上看似乎有些搞笑,但陈啸庭的百户身份,是真的需要王相贞尊敬的。 这次王相贞专程将陈啸庭请过来,也是为了拉拉两人的关系。 虽说监军历来是东厂的人,但王相贞也不能保证,陈啸庭不会在背地里做什么。 所以对每一任的百户,王相贞都会尽心去拉拢,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这个道理。 随即,两人饮下了第一杯酒。 王相贞带有目性结交,但陈啸庭又何尝不是如此。 放下酒杯之后,陈啸庭便开口道:“王大人,咱俩也算是患难之交,你不必太客气了!” “当年镇守太监黄庭黄公公被刺,还是你我二人联手,才度过了此危难!” 陈啸庭提起的这件旧事,王相贞脑中仍历历在目,当年他差点儿就在这事上翻船了。 可就在王相贞要感慨一番时,却听陈啸庭接着道:“王大人,当年那些关外的细作,可真是把在下吓到了!” “老哥我何尝不是如此,当时对亏咱俩同心协力,才能将此事平息下去!”王相贞沉声道。 但陈啸庭却摇头道:“王大人抬举陈某了,当时若非你全城缉拿,又那会那么容易将这些奸细挖出来!” “可见,王大人你在对付关外奸细这件事上,是很拿手的!”陈啸庭仍旧沉声道。 话谈到这里,王相贞心里就开始嘀咕了,陈啸庭非要给自己戴高帽,说明其必有所求。 于是王相贞谦虚道:“陈大人谬赞了,来……咱们喝酒!” 陈啸庭也端起了酒杯,但他却没有和王相贞碰杯,而是叹道:“王大人,在下现在也有难事啊!” 陈啸庭都这样说了,王相贞又岂能只顾着喝酒,于是他只能问道:“成大人的贵为百户,掌一地监督之职,又有何难事?” 陈啸庭则挑开道:“本官在来广德前,千户大人特意交代,让我务必肃清广德府内胡人细作,何其难也!” 王相贞总算知道了陈啸庭的目的,于是他说道:“原来陈老弟是担心这事,有什么需要老哥帮忙的,你尽管提!” 要的就是这句话,陈啸庭也不再客气,当即便道:“细作大多混于落云关来往商旅之中,王大人手下兵马扼守落云关,只要加强检查,必能打压胡人探子气焰!” 这个要求该不该答应?这问题对王相贞来说答案是唯一的,他必须答应。 因为这不只是陈啸庭请他帮忙,更是他王相贞的职责,不答应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王相贞爽快道:“陈大人放心,这些都是小事,老哥我会吩咐下去!” “除此之外,若是提前收到什么消息,老哥我也会提前和你打招呼!” 要做就做到十二分去,王相贞就是这样为人,所以很容易交到朋友。 只见陈啸庭举杯道:“多谢王大人,咱们喝酒!” 两人轻轻碰杯,如此这第二杯酒水,才真正下到了他们肚子里。 接下来酒桌上的气氛,明显就轻松了不少,但因都有公务在身,所以也不敢喝太多酒。 陈啸庭向王相贞讲述了打击白莲教的艰难,而王相贞也吐槽了防守落云关的压力,关外两百里范围内时常后胡人军队通过。 吃饱喝足之后,这两人才决定出来走走,原地则留给婢女们打扫干净。 一边谈着一边走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王家后花园,在这清幽之地王相贞还为自己设了书房。 “陈老弟,不怕你笑话,老哥我平日无事,也学那些酸儒了!”王相贞自嘲道。 走进书房之后,架子上的书没有多少,但却有不少精美古玩和字画,以及一些瓷器玉器。 这让陈啸庭不由想起了当年陈本贤家的宝库,那一次抄家可是把锦衣卫上下吃饱了的。 陈啸庭这人也是手痒,当他看到架子上那柄玉如意后,顿时指着它道:“王大人,这东西看起来可价值连城!” 陈啸庭正要用手去摸,却听王相贞语气焦急道:“别……” 陈啸庭不由回过头来,问道:“王大人,这东西不能摸吗?” 可能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王相贞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说道:“不是,只是此物贵重,老哥我怕不小心摔坏了!”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王大人你放心,在下会小心的,此等宝物不观赏一二,岂不可惜?” 随后,陈啸庭便将玉如意小心捧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些年陈啸庭也涨了不少见识,所以拿着如意没看一会儿,便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东西得型制明显御用之物,怎么会摆在王相贞的家里? 可还没等他发问,王相贞便上前接过如意,然后笑着道:“行了行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了,老弟你还是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虽然心里有疑问,但陈啸庭早练就了隐藏心思的本事,所以这时他把心里的疑问憋了回去。 于是陈啸庭笑道:“哦?不知是什么宝物?” 王相贞将如意放了回去,然后道:“你随我去看就是了,绝对让老弟你满意!” 随后,两人便出了书房去,而陈啸庭也没回头看一眼,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王相贞有问题,这是陈啸庭一直都承认的事实,而方才他似乎接触到了一点真相。 可真相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到底怎么回事陈啸庭仍不清楚,但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 最终,陈啸庭被带到了后府的马厩,原来王相贞要送他的是一匹好马。 据王相贞介绍,这匹马是某位商人中金从关外购来的,却被他私自贩卖军马的罪名扣下,如今打算送给陈啸庭。 不得不说,这匹马很得陈啸庭喜欢,所以他自然选择笑纳。 如果不收下,陈啸庭还担心王相贞会多想。 第408章 打死了人 永治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五,广德府城。 中和街,一上午难得享受了下平静,但各店铺的生意基本处于歇业状态。 最近治安环境严重恶化,中和街时不时就要上演全武行,哪怕这里的酒再香,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付大成和郑小平,此时躺在店铺外边晒着太阳。 前几天他俩参与斗殴护住铺子后,掌柜对他们是既恨又不得不依靠。 如果把付大成两人赶走,帮派里那些人在来寻仇,店铺就难安生了。 而后面几天,仁义帮的人确实来寻了仇,但来了几次都被付大成两人打了回去。 以至于到现在,已经没人来寻仇了,毕竟仁义帮不可能因此调动太多力量。 当然,事情也和付大成两人所想不同,没人看中他们的武力值,更没有人上门请他们入帮会。 所以他两人借大家推销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 “哥,咱们真在这里一直干去?”张小平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付大成一直都在思考,但他还没想到太好的办法。 总不能直接去加入帮派吧?那样根本得不到人重视,至少比不上人家来请那般重视。 付大成还没答话,只听郑小平道:“其实,就这样的在这里打杂,也挺好的……总比以前抗麻袋强!” 一听这话,付大成气不打一处来,这还真是个没志气的家伙,你这样怎么混帮会? 就在付大成要教训小弟两句时,却听到街角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付大成精神一震,果然便见两个帮会的几十号人手,拿着棍棒出现在街道两边。 这次到场的人并不算,一方各有七八个人,看样子今天的场面不会太大。 所以,当街道上的行人闪到两边后,却没有继续远离,而是打算留下来看热闹。 毕竟这种“小规模”斗殴,对大家的危险性不大,正好让大家看个热闹。 老百姓有这样的心思不奇怪,看热闹不嫌事大比比皆是,权当是给单调的生活增加趣味罢了。 就连付大成的掌柜,此时都端着一碗花生米走了出来,在铺子外拉了一条凳子坐着。 身旁有两位高手随行,他便可以高枕无忧的当吃瓜群众。 “王八蛋,姓李的……上次让你们占了便宜,今日非打得你们满地找牙!”仁义帮的头目怒骂道。 仁义帮人手要比猛虎帮多,只是拼消耗就能让猛虎帮垮下去,所以他们才有如此底气。 在陈啸庭的严令下,吴铁只得放弃和张明智合作,但独对仁义帮他仍然不怕。 猛虎帮的头目却话不多,当即对手下道:“揍他们!” 随即两波人立马就碰到一起,棍棒乱舞之下立马就有人发出了惨叫声。 而当有人被打倒在地后,很容易受到了踩踏,这是比挨打还要痛苦的事。 打架的人有二十多个,但围观的人却多了去,这些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这些人天天打,大哥你说图什么?”郑小平不解问道。 付大成还没说话,便听他们掌柜说道:“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 还没等掌柜继续往下说,这时候街道中间居民啊发生突转,不知道仁义帮哪里窜出来几十号人,立马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弟兄们,弄死猛虎帮这些王八蛋,中和街就是咱们的天下了!”仁义帮头目高声道。 猛虎帮的人见此情形,知道自己这边是被埋伏了,于是他们立马就想到要逃。 不管怎么说自己命是最重要的,在这种绝不可能获胜的情形下,死撑着真有可能被打死。 “往人堆里撤,别让他们抓住了!”猛虎帮头目怒吼道。 听到他这句话,猛虎帮的帮众们立马后撤,果然就冲围观百姓中间扎去。 只要挤进了人堆里,就能混淆仁义帮的视线,这样逃离的可能性也就更高。 此时带队的仁义帮头领,是五当家向大刀,今天是仁义帮蓄谋已久的对猛虎帮的还击。 之前猛虎帮和三才会联手,把刘岗手下这批仁义帮最精锐的人收拾了,杨万里今日就来找回场子的。 不但如此,杨万里还打算今天一鼓作气,将中和三街全给占了,也向陈啸庭展示他们仁义帮的实力。 所以今天仁义帮才会派出如此规模的人手,这是要一战而定乾坤。 “让开让开……”仁义帮帮众们大声呵斥,拿着棍棒便打入了人群中。 连着老百姓一块儿打,才是驱散人群最有效的办法,反正绝不能让猛虎帮的人直接逃走。 一帮之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被打倒在地,但却无人来的救他,大家都只想着离开。 偏偏这时,仁义帮的一名帮众往前冲时,被这老头儿的挎包给扳倒。 这可惹火了这名帮众,于是他跳起来后,抡起木棒就砸了下去。 连续三棍打在身上,这老头开始还要惨叫两声,最后根本就不动弹了。 但这帮众犹不解气,就在他还想要踢这老头两脚时,却听一道声音喝止道:“住手!” 这名帮众正要骂开,可当他回头看时,却见来人是付大成和郑小平。 对付大成两位狠人,部署在中和三街的仁义帮帮众,差不多都认识他们。 于是这名帮众的脏话又都憋了回去,随即便跟上了大部队,去撵猛虎帮这些落水狗了。 付大成两人在才来到地上老者面前,蹲下身便见对方头上满是鲜血,只听郑小平道:“你没事吧?” 他两人虽不算什么好人,但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所以他们不能坐视这位无辜老者活生生被人打死。 付大成扫视街道两头,看热闹的百姓被打得屁滚尿流,偏偏猛虎帮的人就往老百姓中间窜,这更给这些看热闹的人带去了大麻烦。 郑小平还想要再问话,只听付大成道:“把人先弄到旁边去,街上太乱了!” 于是郑小平一把将地上老者抱起,然后跟着付大成一起来到了刘家铺子。 掌柜的虽然势力,但这时还是没说把人弄走的话,他害怕把付大成两兄弟给一块弄走了。 这时只听掌柜道:“这人还真是晦气,大街上这么多人都在奔逃,就他一个人被打成了这副德行!” 听到他在这里说风凉话,付大成不由冷声道:“掌柜,你要再这么说,等会儿我就和小平离开!” 掌柜立马闭嘴不说,这几天全靠付大成两兄弟在此,才让他这铺子不受风波袭扰,他怎么舍得让付大成走。 这时却听郑小平道:“你说大声点,什么?” 付大成转过头去,却见郑小平耳朵贴近那老头嘴边,后者嘴巴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只见郑小平抬起头来,对付大成道:“大哥,他嘴里念着个名字,叫……云青峰!” 第409章 暴怒云青峰 百户所内的饭厅内,云青峰和郑定对坐,桌子上有俩小菜,还摆了一壶酒。 直属小旗校尉王和业,此时恭谨站在一旁,对他二人道:“二位大人,东西属下已经上齐全了,您看还要添些什么?” 云青峰摆了摆手,然后说道:“王校尉,今天就这样吧,满烦你了!” 然后王和业才离开了,他自有他的事情要做。 直属小旗中每一个校尉,都有自己专属负责的事,王和业就是负责百户所内采买的。 但百户所内采买东西最多的就是饭厅,每天都有近两百校尉差役在此用饭,所以王和业更多是在操持饭厅运转。 今日云青峰和郑定两位小旗官到,王和业才会亲自过来接待。 云青峰拿起酒壶给郑定满上,当即便道:“今天百户大人要回来,咱们酒可不能喝多了!” 云青峰和郑定同在张成发手下,但今天张成发带着余有平出去了,所以今天才只有他两人在这里对饮。 虽然陈啸庭把总旗小旗一级换了个遍,但是无法改变下面人分派立系,每位总旗都是一个小山头。 所以,云青峰二人不可能和其它小旗官混在一起,所以也只能是他俩独酌。 还要说明一点的是,之所以是云青峰给郑定倒酒,也正说明了俩之间的位置。 郑定的妹妹是郑萱儿,和陈啸庭的关系便要近好几层,绝不是云青峰能比的。 虽然比起郑定自己没有个好妹妹,但云青峰现在也挺满足的,至少自己升到了小旗官的位置。 依照他的能力,他对自己未来充满了信心,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陈啸庭的提携之恩。 郑定此时端起酒杯,对云青峰道:“有平他随张总旗去了城外,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什么!” 原来今天早上收到密报,说城外二十里处的一处山村,也发现了白莲教传教的情况。 所以小旗官余有平便被点了将,然后跟着张成发一起去了城外。 云青峰则道:“百户大人到来之后,压力还是传下去了,否则下面人怎会如此用心去查!” 听到这里,郑定也忍不住道:“是啊,那位王百户在任这么几年,可一直都平静得很!” 王百户就是王启仁,他在广德时一切求稳,所以在打击白莲教上并没有那么拼。 而陈啸庭则不同,在他完全掌握百户所后,便让各小旗分别排班,分散各地严查白莲教踪迹。 就在前两天,云青峰和郑定要出去过,所以今天才轮到了余有平去。 两人对饮几杯,打算准备吃点儿东西时,却听得一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 “云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一名差役快步跑到云青峰面前道。 云青峰放下酒杯,便呵斥道:“着急忙慌什么?有话快说!” 这名差役站定之后,便道:“大人,您家邻居在衙门外,说您叔父快不行了,让您赶紧回去看看!” 自己叔父快不行了?云青峰一时有些不解,叔父的身体情况他还是清楚的,怎么可突然就不行了。 但这时也问不出个名堂来,于是云青峰立马起身,同时对郑定道:“郑兄,我先走一步了!” 郑定知道,这些年云青峰一家极度窘迫,他爹生病和他一家人的生计,全靠他这位做生意的叔父接济才维持下来。 所以在云青峰父亲病逝之后,他便把这位叔父视作亲父。 这些年云青峰当差这么拼命,除了重现家主荣光,未尝没有借此报答自己叔父的意思。 现在他这位叔父要死了,就等同于云青峰的亲生父亲要死去。 所以,于情于理来说,郑定都觉得自己该跟过去看看,谁让他和云青峰关系还不错呢。 于是在云青峰动身之后,郑定也立马跟了上去。 他两人到了小旗官,已经可以随意调用百户所内的马匹,为了赶时间他们是骑马过去的。 时间不到五分钟,云青峰便赶到了自己家门外。 跃下马后,云青峰便冲进了家门之内,而郑定此时也跟了进去。 进了院子,只见院子中间摆着两张桌子,上面躺着一位身上满是血污的老者。 而在桌子一旁,则站着一高一矮的两名男子,看面相云青峰还觉得有些面熟。 但此时他已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两人是谁,因为他已认出躺在桌子上的是自己叔父。 桌子一边,云青峰母亲张氏正在落泪,见到儿子回来他才有了主心骨。 “峰儿,你叔父他……死了!”张氏满是凄然道。 云青峰整个人如受重击,楞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冲到了叔父尸体面前查看。 而站在一旁的付大成,心中则暗叹自己这比买卖划算。 只是把这老头送回了家,就能结识到一位……现在是两位小旗官,这对他俩来说可赚大了。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高兴,此时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都表情严肃。 这时只见云青峰抬起头来,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付大成便道:“今日中和街,仁义帮和猛虎帮打了起来,这位大叔被仁义帮帮众重伤,在下是听了这位大叔说大人您的名字,才把他送了过来!” 一听这话,云青峰更是愤怒道:“仁义帮的人干这么大胆,连我叔父都敢伤?” 云青峰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叔父报了自己名号,仁义帮的人绝不会敢对他动手。 自己好心好意还被怀疑了,付大成心里便有些不爽,但他还是平静答道:“大人,当时两帮人马一团混战,场面乱得很,我亲眼见大叔被仁义帮的人殴打至此!” 此时,云青峰已死怒发冲冠,只听他大吼道:“这些王八蛋……” 叔父在自己家死了,他该如何给婶婶交代?又该如何面对两位堂弟? 想到这些,云青峰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叔父一家个交代,于是他站起身后便往的院门外冲去。 见云青峰杀气腾腾出门,付大成却有些着急,这人还没感谢他呢,难道就这样白忙活了? 这他可决不答应,所以不管云青峰往那里去,他都会借帮忙治丧的名义等在这里。 而此时,见云青峰往外冲去后,郑定立马也跟了上去,他怕云青峰做出傻事来。 “青峰,青峰……你要干什么去?”郑定追到门口喝问道。 此时云青峰已经跃上马背,只见他一拉缰绳道:“报仇去!” 随即云青峰便打马而去,留在原地的郑定心中思绪连篇。 方才院子里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云青峰叔父的死和仁义帮有关,那他复仇对象就是……仁义帮! 想到这里,郑定顿时悚然一惊,这是要出大乱子啊! 作为小旗官一级,他们已经有资格了解到,仁义帮在陈啸庭接下来谋划中的重要位置。 所以,绝不能让云青峰胡来,于是郑定也上马追了出去。 当然,郑定会对此事如此上心,除了不忍见云青峰酿成大祸,他也是怕自己受此事牵连。 对自己那位妹夫,这几年郑定可是了解得透透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场而没有去阻止,那是一定会迁怒于他的。 第410章 先回家 长街上马蹄声大作,云青峰纵马疾驰,而郑定则牢牢跟在他身后。 也只有锦衣卫,才敢在街上纵马,这可能也是他们备受诟病的原因之一。 原本郑定和云青峰只相隔不到百米,但在过一条街时候,郑定被从侧面出来的马车拦下,于是便失去了云青峰的影子。 但郑定稍稍一想,便知云青峰将去何处。 想要找仁义帮的麻烦,云青峰仅靠一人之力是不现实的,那么他一定会是百户所召集人手。 可当郑定想到这些,他心里却更是感到着急,这是真的要出大事的节奏,偏偏此时只有他一人来阻止。 上司张成发在府城外,陈百户和章橙在泰西,所以现在唯一能压制云青峰的,也就只有总旗官苟明安了。 可刚刚他们在衙门里时,苟明安是不在的,所以郑定只能祈求苟明安此时刚好在,虽然希望并不大。 一路疾驰到了衙门口,郑定下马后便往衙门里去,此时旁边还拴着云青峰的马。 当衙门口值守校尉向他行礼时,郑定便问道:“苟总旗在衙门里没有?”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值守校尉还是答道:“大人,苟总旗上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郑定心里一阵无奈。 于是他接着道:“立即去传我的命令,把本官手下所有校尉差役召集起来,全部在衙门口候命……快去!” 郑定说话的语气很急,再联想到方才云小旗进门时的样子,值守校尉便知一定是出大事了。 于是他当即道:“大人放心,属下马上去办!” 吩咐完这件事后,郑定便往衙门里赶去,但他才到了第二重门口,便见云青峰带着一群人往外走来。 出了几名有外差的校尉差役,云青峰手下的人多数都在,此时个个都是带了刀的。 若不是启用库房里弓弩,需要百户大人的签发的公文,郑定猜测云青峰可能会把库房里的杀器都搬出来。 在云青峰即将要踏出大门之际,郑定立马拦在前面道:“青峰兄弟,你不要冲动!” 云青峰此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冲动,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仁义帮的人为自己叔父陪葬。 一帮下贱的地痞流氓,居然杀了他堂堂锦衣卫小旗的叔父,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恶气。 所以,面对郑定的劝解,云青峰怒道:“郑小旗,我不求你帮兄弟同去报仇,但作兄弟的只求你一件事,把路让开!” 郑定差点儿就被这话说服了,但他幸好足够清醒,只听他大声道:“青峰,你应该明白,仁义帮对百户大人的作用,即便总旗大人也不敢擅动他们!” “他们害了你叔父性命,此事你可报给百户大人,他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郑定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云青峰却听不进去。 自己叔父的仇还要等别人来帮他报?这叫什么事? 除了有这种想法,云青峰也并不是那么相信陈啸庭,认为他会给自己一个绝对的公道。 所以他还是打算自己去讨公道,造成既成事实之后,他宁愿承受陈啸庭的怒火。 所以,任凭郑定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只听云青峰冷声道:“郑小旗,请你让开!” 郑定此时也沉下脸来,语气坚决道:“我不能看着你,带着手下的弟兄做傻事!” 但这时,云青峰已经不再看向郑定,只听他对手下人道:“不要听他胡说,跟本官出发平乱,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咱们走!” 云青峰的这番话,也能见证他有多么自私,这是不惜连累手下人,也要为自己报仇了。 早年丧父的他,本质上来说是很偏执,这既然他做事百折不挠,但也导致了他现在钻牛角尖。 其实听了云青峰这番话,郑定便知自己拦不住了,至少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 而此时,云青峰已带着手下人,越过了拦在门口答道郑定。 云青峰带人离去,郑定却仍只能追出去,可他手下人还没集结过来。 随后,郑定只能看着云青峰打马离去,这让他感受到了一阵挫败感。 好一会儿后,方才的值守校尉才带着一群人赶了出来,显然为了召集这些人他废了不少力。 但郑定的第一个命令却是,留下一个人通知其他小旗官,让这些人和他一起去阻止云青峰。 他的第二道命令则是,派一人在百户所等陈啸庭回来,到时候直接向陈啸庭报告情况。 大家都知道陈啸庭是今天回来,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能靠等。 随后郑定也带着人马追了过去,他的目的地和云青峰一样,也是仁义帮的香堂。 而在另一边,陈啸庭和章橙等人回了广德后,却没如众人所想一般回衙门。 章橙带着人回百户所,而陈啸庭直接回了家去。 才回到家中,陈啸庭便去看了郑萱儿,当然还有他在襁褓中的女儿。 一路骑马回来,陈啸庭也觉得疲惫不堪,偏偏还什么都没查到。 他现在只寄望于,留下沙河镇的眼线能有奇效,杀白莲教反贼一个回马枪。 这个过程,陈啸庭并没有将其定为短暂,而是打算在半年之内都不撤回,守株待兔就要突出能守。 当然,公事是想不完的,陈啸庭现在更在意怀里的女儿。 只听他冲襁褓里的女儿笑道:“涓涓,爹回来了……给爹爹笑一个!” 谁知陈涓涓根本不给老爹面子,当即嗷嗷大哭起来,弄得陈啸庭一阵手忙脚乱。 这时一旁的郑萱儿才将孩子接了过去,抱在怀里摇了几下后,小女娃便停止了哭泣。 于是陈啸庭笑道:“萱儿,还是你拿涓涓有办法!” “我也就纳闷了,瑞凌之前还小时,我抱他也哭个不同!” 郑萱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到:“老爷,你动作太生硬了,孩子肯定不喜欢!” 陈啸庭随即愣住,这一点他却是改不了了,因为他抱孩子的时候确实不多。 就在陈啸庭还要说两句时,却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总旗章橙有事求见。 两人才分开没一会儿,章橙会有什么事来见自己? 再和郑萱儿告别之后,陈啸庭便快步去了前厅,此时章橙已是面露焦急踱步走着。 他刚回了百户所,就得知了云青峰带人去仁义帮寻仇的事情了,所以章橙立马就来向陈啸庭禀报。 云青峰不是自己手下,而且这件事干系实在太大,所以章橙没打算自己去处置。 进了客厅之后,陈啸庭还没落座便问道:“有什么事?” 章橙起身便道:“大人,出大事了……云青峰带着手下人,去仁义帮寻仇去了!” 随即,章橙便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讲了一边,听得陈啸庭脸色越来越难看。 “反了!”陈啸庭一拍桌子,大怒道。 直面陈啸庭大怒,章橙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暴风雨中的小舟,一不小心就可能船毁人亡。 他这也是无妄之灾! 第411章 打上香堂 再说另一边,云青峰带着一腔怒火,还有他手下的三十多号人马,浩浩荡荡闯到了仁义帮香堂外。 见到锦衣卫的官差到来,香堂外放哨的仁义帮帮众,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其中有人当即便道:“大人好,小人给您牵马!” 可在这帮众刚将手伸出来时,却被云青峰一马鞭抽了上去,顿时这帮众脸上便是一道血槽。 这让香堂外其他放哨的人看得大惊,暗道这波锦衣卫来者不善,于是立马就有人迅速往香堂内奔去。 他们是负责在外面放哨的,眼前出现这种不明情况,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上报。 此时被抽的那人,则迅速往后撤了几步,显然他是被吓到了。 原本他以为是难得巴结锦衣卫小旗官的机会,谁知会有如此凶险。 当这些帮众往后退时,云青峰也跃下马背来,在他背后则是三十多名校尉差役。 要是在两个多月前发生这时,云青峰绝不敢找上仁义帮的门来,一个校尉还没资格撬动一个帮会。 当然陈啸庭当初威压三才会是个例外,况且云青峰也不敢拿自己和陈啸庭相比。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也就是这时,负责大门的头目此时走了出来,见云青峰面色不善,他便保持距离陪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若是下面人怠慢了您,下人这就剁了他手!” 如果剁手下人一只手,能够平息一位锦衣卫小旗的怒火,这当然是笔合算的买卖。 而听了这话,方才被抽那位帮众顿时吓得半死,原来后面还有如此可怕的情形等着他。 这时他才明白那些前辈交给自己的道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自己真的是太冒失了。 但云青峰却不会理会这些人,只听他冷声道:“把路让开,带我去见杨万里!” 守在前面的头目便问道:“大人,敢问是哪位总旗传讯?还是百户大人有召?” 严格意义上来讲,在广德百户所建立的体系中,总旗一级才是和各帮会平级的。 所以这位头目也是提醒云青峰,他还不够格相见谁就见谁! 可云青峰是来寻仇的,可不是和这些人讲道理的,于是他大怒道:“你若不带我进去,本官就打进去!” 知道云青峰是来发难的,但这名头目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人会扬言打进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帮会是锦衣卫势力的一种衍生,所以两者可以算是一体的。 所以,云青峰扬言要打进去的话,就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可不是当初三才会为乱的情形,先仁义帮对锦衣卫服服帖帖,毕恭毕敬……云青峰有什么理由对仁义帮动手? 就在这头目迟疑见,云青峰已经下令手下人往内打去,他来寻仇绝不会磨磨唧唧。 一阵拳打脚踢人仰马翻之后,云青峰带着手下人冲破阻拦,闯进了院子里面。 这些仁义帮帮众们虽有阻拦,可闯进来的锦衣卫的人,他们也不敢与之产生冲突。 而当云青峰带着闯进院子里面,仁义帮驻守在此的帮众们,也都涌进了院子里面。 已经得到通禀的杨万里,此时也在心腹的护卫下,从香堂内走了出来。 杨万里是认识云青峰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对方,惹得他如此气势汹汹前来。 “云大人,不知谁惹了您如此生气?”杨万里陪着笑道。 可他这话才说完,暴怒的云青峰直接拔刀,奋力便冲杨万里投去。 仁义帮众们看得大惊,虽然大多数人愣在原地,但杨万里的死忠们挺身而出,用刀挡住了飞来的钢刀。 惊险一幕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随即又消失不见,但却把杨万里吓得不轻。 这也转变了他的思路,此时和云青峰是没法坐下来谈了,所以保护自己安全便成了首要。 他杨万里堂堂一帮之主,虽然比不上锦衣卫的人精贵,但也不是随意让人打杀的。 只见杨万里脸色一沉,在心腹帮众的簇拥下,冷声对云青峰道:“云小旗,杨某自认为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对这些帮派中人,云青峰可是恨到了骨子里,除开他叔父被打死这事,还有当年他那些被虐杀的玩伴。 “杨万里,你纵容手下行凶作恶,还敢问何处得罪了我?”云青峰大骂道。 行凶作恶?这个四个字听得杨万里都想笑,这些不都是被你们锦衣卫逼出来的。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杨万里却绝不会承认,承认了对他来讲就是麻烦。 于是杨万里平静道:“云小旗,杨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是陈百户要办我,杨某自当引颈受戮,如果不是的话,杨某就不奉陪了!” 云青峰当然没有陈啸庭的命令,但此时他又不想让杨万里离开于是他大喝道:“站住,本官有让你走吗?” 杨万里再次转过身来,此时他已能确认云青峰说来不是奉陈啸庭的意思,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怕,甚至此时脸上还带了些微笑。 只听杨万里道:“云小旗,在下还有些事要安排,就不能陪着你了!” 说完杨万里便迈步离开,想无缘无故让他留下,除非百户所的总旗来还差不多。 原本杨万里想和云青峰好好说,谁知对方直接向他动刀子,杨万里自然不可能再给他面子。 见此情形,云青峰当即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即可捉拿杨万里,谁干阻拦……格杀勿论!” 这道命令一下,让原本就有些懵的校尉差役们,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就连他们也知道,动杨万里干系重大,云青峰发疯他们可得慎重。 见手下人犹豫,云青峰当即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与此同时,只听香堂外传来一个声音道:“都不许动!” 只见小旗官郑定,带着手下校尉差役,涌进了院子里面。 此时现场人不是一般多,光是郑定和云青峰的手下,加起来就是六十多号人,更不用说还有仁义帮的帮众。 见到郑定撵了过来,云青峰当即骂道:“郑定,我拿你当兄弟,你就如此对我?” 郑定此时也不退缩,严厉道:“正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才不能让你做傻事!” “青峰,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谈……” 郑定话还没说完,只听云青峰大声打断道:“可我叔父已经死了,被他们生生打死了!” 此时云青峰也不想再多谈,于是他再次下令道:“所有人听着,即可捉拿杨万里,出了事本官一人担着,谁若不从……本官与之不共戴天!” 这话一说,云青峰的手下便被逼到了绝路,当云青峰捡起刀带头往前冲时,他的手下人们也没得选择。 “拦住他们!”郑定大吼道。 他手下的校尉差役知知事态严重,不能让袍泽去做傻事,于是一个个都往前冲去。 第412章 一个交代1 仁义帮香堂内局面更是混乱,锦衣卫的人却先掐了起来。 见此一幕,杨万里便有些费解,此时他才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锦衣卫的两位小旗,一个要杀自己另一个要保自己。 原本他还在担心如何应付云青峰,现在有郑定站了出来,他的麻烦暂时就没有了。 院子里面混乱一片,但好在诸校尉差役们都没有动刀,只是互相推搡着不想让。 没人敢能承担对袍泽动刀的罪名,所以不管云青峰如何下令,下面的人也不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但即便这样,院子里的锦衣卫互殴,也让仁义帮的帮众看够了笑话。 云青峰怒视郑定,郑定则表情严肃看着他,两人都知道今日这事彻底闹大了。 就在此时,院外再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就到了香堂门口。 总旗章橙,带着几名校尉走了进来,此时他冷着脸看向云青峰和郑定。 “都住手!”章橙大喝道。 虽然不是直属上司,但章橙总旗的身份摆在哪里,所以他这一句便让现场逐渐平息。 走到云青峰和郑定近前,只听章橙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致使手下互殴,无论如何都是大罪。 郑定便先低下了头,而云青峰此时仍没有悔改的意思,昂着头就像是骄傲的将军。 这时,在十数名校尉差役护卫下,广德百户所的百户陈啸庭,踏进了仁义帮香堂内。 陈啸庭一句话都没说,只凭他那银灰色的官服,便压制了整个现场。 无论是仁义帮的帮众,还是仍处于半对峙的校尉差役,亦或者躲在门内的杨万里…… “参见百户大人!”所有人皆下拜于地道。 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陈啸庭都是需要参拜的对象,包括章橙在内也不例外。 而的满怀仇恨的云青峰,此时虽然跪拜下去,但放在地上的手仍握作拳头。 陈啸庭迈步向前,他现在也是怒不可遏。 手下人发生对峙预示着他御下无方,偏偏他还想着能在广德大干一番事业,如今看来却是连后院都没安稳下来。 走到云青峰和郑定面前,陈啸庭语气冷冽问道:“说,怎么回事?” 郑定抬头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陈啸庭是盯着的云青峰的,于是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云青峰缓缓抬起头来,然后道:“大人,我叔父他……被仁义帮的人打死了!” 一听这话,陈啸庭原本想要踢出去的一脚,被他又给收了回来。 于是陈啸庭又看向香堂内跪着的杨万里,问道:“杨万里,怎么回事?” 也是到了现在,杨万里才知道云青峰找上门来的目的,但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杨万里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人怎么可能去害云大人叔父!” 看见陈啸庭再度扫来的询问目光,云青峰便指着杨万里道:“大人,今日我叔父去中和街喝茶,仁义帮和猛虎帮在街上互殴,猛虎帮不敌逃离后,仁义帮的人丧心病狂,竟对街上百姓出手……卑职叔父就在其中,竟被仁义帮的人活活殴打致死。” “叔父犹如亲父,父仇不共戴天,卑职这才带手下闯进仁义帮,誓要向他们讨个公道!” 听到这话,杨万里心里真有骂娘的冲动。 今天和猛虎帮的交战,仁义帮这边准备了许久,才瞒过了猛虎帮的眼线。 如今好不容易将的猛虎帮的人赶出中和街,谁知会把云青峰叔父弄死了。 此时,只听陈啸庭向杨万里问道:“谁干的?” 杨万里从香堂内像狗一样爬了出来,同时解释道:“大人,此时绝非我等蓄意,这是一个误会……” 但陈啸庭那里想听这些,于是他语气严厉道:“本官问你是谁干的?” 从这句话,杨万里知道今日之事觉难善了,所以必须要推一个背锅的人出来。 于是杨万里答道:“回禀大人,今日与猛虎帮对战,是由五当家向大刀带队!” 就这一句话,杨万里便把忠心于他的五当家向大刀给买了。 但他也把自己撇了干净,对方是死是活就不关他杨万里的事了,一切就看陈啸庭的心情。 “把人给本官叫回来!”陈啸庭冷声道。 总算把矛头调开,杨万里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吩咐和他一起跪在香堂内三当家肖锐,让他去把向大刀带回来。 之所以派肖锐这位重量级人物去,除了显示自己对此事的重视,杨万里也是为了保证能把人带回来。 要是向大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而一逃了之的话,到时候锅又得落到他杨万里头上。 肖锐立即领命而去,同时还带了自己的心腹之人,看样子也是怕把向大刀带不回来。 此时已有校尉搬出了一张椅子放在院子中央,陈啸庭就坐在椅子上等着。 院子里众人全都跪在地上,只有章橙等人此时才站着。 现场一片死寂,强烈的压迫感让众人感到窒息,谁知道接下来会有更猛烈的风暴。 时间逐渐流失,大概半个市场后,院子外才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随后,便有一精装汉子被绑着压了进来,在他身后同样被绑的还有一名普通帮众。 “你凭什么要抓我?姓肖的你这是铲除异己,不就是因为我和你有过节吗?” “你现在想动我,帮主他也不会答应……” 可这叫嚷声在进了院子后戛然而止,看到里面跪了一地的人,已经端坐在院子中央的锦衣卫百户,向大刀的心沉了下去。 “跪下!”两名押着的向大刀的帮众骂道,同时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向大刀此时已被吓得半死,被这两脚踢在腿上,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这时杨万里已经跪在陈啸庭身旁,只听他道:“大人,这就是向大刀,今天中和街就是他带队!” 原本杨万里以为陈啸庭会询问向大刀怎么回事,谁知他陈啸庭却对他道:“杨帮主,你说该怎么办吧?” 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这里,杨万里是真觉得心累,但他又不得不做出回应。 看到陈啸庭那冷冰冰的脸,以及一旁云青峰眼中犹如实质的怒火,再加上今天已经闹出了这大的风波。 杨万里知道,想要彻底平息此番风波,就得需要他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了。 看了一眼向大刀目光中的不解和焦急,同时还有掩饰不住的恐惧……杨万里知道,自己必须要牺牲掉这个坚实的左膀右臂了。 一个人死,总好过一个帮派覆灭,这么多兄弟口都要吃饭呢。 自己之前已向陈百户宣誓效忠,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检验自己的忠诚,杨万里想想都觉得造化弄人。 这时,只听杨万里道:“大人,杀人……偿命,向大刀驭下不严理应同罪,二人皆应以死谢罪!” 第413章 一个交代2 杨万里这话一出,院子里众多仁义帮帮众们皆是大惊。 他们只以为是杀人者死,却没想到五当家也要跟着偿命,但他们却每一个人站出来鸣不平的。 负责押解向大刀的肖锐,此时也佩服杨万里的果决狠辣,向大刀这多年的心腹也能说杀就杀。 但肖锐也知道,只有如此才能平息陈啸庭怒火,这是仁义帮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此时,只听陈啸庭道:“这两人是你的手下,他们犯了错,就由你来行刑吧!” 这可真是往杨万里伤口上撒盐,但此时他没有胆量拒绝,而是郑重道:“小人遵命!” “大哥,你不能杀我……大哥你救救我!” 直到此时向大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从帮里的大英雄,马上就要变成罪人死去了。 这是向大刀无法忍受的现实,可他此时被帮众牢牢按在地上,根本做不了什么。 而此时肖锐又吩咐手下将他俩嘴堵上,这下他们是真的什么动静都闹不出来了。 杨万里从手下处接过刀来,缓缓往向大刀方向走去,而院子里的帮众们都看着这一幕。 来到向大刀面前后,杨万里将的刀横了起来,注视着向大刀的眼中满是无奈和不忍。 只听他道:“大刀,怪之怪你运气不好,怪只怪你没有跟对大哥……” 说向大刀没有跟对大哥,杨万里当然也是有感而发,因为向大刀没有陈啸庭这般硬的大哥,但云青峰有。 “帮里的弟兄还要一条活路,原谅大哥……” 向大刀仍旧不屈服,眼中恨意直视杨万里,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声。 这时只杨万里目光一冷,然后举刀便往前捅去,“呲”的一人刀子透体而出。 似乎是不忍,杨万里立马将刀子抽了出来,但却引出了一道血箭。 向大刀仍旧挣扎着,他总是说自己会死在为帮派拼命的路上,却没想到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大哥手里。 帮众们此时更是惊讶,他们方才眼睁睁看着,帮众亲手杀了五当家的。 众人心思各异,而唯一心中的畅快的,也只有仍跪在地上的云青峰了。 他恨仁义帮的人,但现在连五当家都为他叔父偿命,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而这时,杨万里又杀了一人,这人正是打死云青峰叔父的帮众。 对这人杨万里是有大恨,如果不是他滥杀那会有今天云青峰打上门来,那会让他失去最心腹的兄弟。 杨万里连续捅了这名帮众十几刀,整个人都宛如疯魔,让一旁的肖锐都看得悚然。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行了!” 这道声音就是院子里的唯一主宰,在听到这话后杨万里停下了手里动作,然后转向了陈啸庭的方向。 只见陈啸庭对云青峰道:“事情……到此为止,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没有?云青峰当然明白,但是他不甘心了。在他看来仁义帮的人都死绝了,才能赔他叔父的性命。 当然,云青峰此时脑子里的怒火降了不少,所以他眼里的不甘都被隐藏了。 此时云青峰抬起头道:“卑职明白了!” 然后陈啸庭便站起身来,对四下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所有人回衙门去!” 扔下这句话后,陈啸庭便径直站起身来,然后往院子外面走去。 此时云青峰和郑定两人才站起身来,二人手下校尉差役这时也才起身。 在地上跪了半个多时辰不动弹,众校尉差役此时膝盖生疼,但也不敢抱怨一句。 这时,云青峰缓缓走到向大刀面前,看着他们尸体道:“便宜你个王八蛋了!” 听到这话,杨万里心中也是怒火万丈,自己兄弟都把命偿了对方还不依不饶。 但杨万里终究不是热血青年,他仁义帮还在危急存亡之际,忍一时风平浪静。 谁知云青峰却面向杨万里,低声道:“这件事还没完!” 杨万里面无表情,然后道:“云大人,方才百户大人已经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杨万里不可能和云青峰争执什么,所以他拿陈啸庭的话出来,就是为了给云青峰提个醒。 而这时,整队人马的章橙见云青峰还不归队,当即呵斥道:“云青峰,你要让弟兄们都等你一个人?” 云青峰这才转身,然后回到了锦衣卫的队伍里,此时他的目光中已一旁平静。 怒火终究会影响人的判断,而他云青峰的麻烦还没结束,他现在要想怎么度过百户所那一关。 “全部回百户所去,郑定你来带队!”章橙大声吩咐道。 一听这话郑定心中一喜,看来今天自己这事没办错,拦云青峰算是的拦对了。 于是郑定站了出来,对众校尉差役道:“成两队,回百户所!” 章橙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他来到杨万里面前道:“杨帮主,不要辜负百户大人对你的看重,你明白吗?” 章橙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觉得百户所会改变对他态度,也算是给他吃颗定心丸。 听了这话杨万里心中才安稳了些,于是他道:“小人明白,多谢章总旗!” 甚至此时,杨万里还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银票,不着痕迹的塞进了章橙手中。 随即章橙也离开了,杨万里亲自将他送到了院子外,然后亲手将院子大门关上。 面向院子里的诸位帮众,杨万里大声道:“都起来吧!” 方才陈啸庭只是叫诸校尉差役起来,可不包括仁义帮的帮众们。 这些帮众们也跪了这么久,此时被叫起后一个个都叫苦不迭。 若是以往杨万里见到这个情况,立即就会对他们一番训斥,但今天他是没这个功夫了。 “来几个人,把五……向大刀的尸体收拾一下,替他送到家里去!”杨万里沉声道。 原本他是想称五当家的,但又怕传到了陈啸庭耳朵里位置惹麻烦,所以最终杨万里还是叫了他名字。 立马就有几名向大刀的心腹手下赶了过来,方才他们不敢为大哥鸣不平,便只能来替他收尸了。 “其他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杨万里此时呵斥道。 他需要帮派尽快恢复到正轨,不要被今天这件事影响,毕竟他们还有强敌猛虎帮在。 看着帮众们忙碌,杨万里的心却仍是沉重,今天这事对帮里的士气影响太大了。 这时肖锐咋一旁道:“帮主,中和街刚刚被咱们占了,为此还搭上了五当家的性命,咱们一定要把中和街稳住!” 杨万里被这一言点醒,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还得面对现实局面才是。 “咱们进去商议吧!”杨万里叹息道,从来背都挺得笔直的他,此时竟有一丝佝偻。 第414章 驭下 广德百户所内,诸校尉已经回衙。 接到命令的赵英,此时已通知了衙门内小旗以上者,全部到百户大堂等候训话。 这可是大动作,一些不明就里的校尉,刚想要议论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被知情者告诫不要多嘴。 可也正是这样,才加剧了百户所内的紧张几分。 此时的百户大堂内,在城内的各旗官均已到场,现在众人是在等张成发等未到之人。 从陈啸庭下令到现在,他们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这让在场众人心中均在叫苦。 但一看旁边跪了这么久的云青峰,众人心里又觉得平衡了许多,毕竟膝盖可比脚掌难受多了。 “哎……看样子他这亲信的位置不保了!”小旗官徐达良低声道。 他是徐成望的儿子,在老爹主动退位之后,被补缺到了小旗官的位置。 听到这话,曲永平同样压低嗓音道:“谁说不是,帮会是百户大人下的大棋,岂是他能随意拨弄的!” 他两人都站在边缘位置,再加上说话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前面两位总旗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时只听徐达良接着道:“你说,这姓云的也够倒霉的,踢到了仁义帮这块铁板!” “什么铁板?仁义帮不也死了位五当家,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曲永平道。 两人通过和一些校尉交谈,大致知道了今天事情原委,所以他们才做出了这番判断。 以至于这让他们认为,陈啸庭此时让大家在百户大堂集会,也是为了训斥云青峰。 就在他俩还要继续说话时,却听小旗官班正开道:“别说了,有人来了!” 他三人是一起进的百户所,又是一起升答道小旗官,关系便处得很好,才会相互提醒。 曲永平两人立即闭嘴,果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让他们三人都屏气凝神。 对百户陈啸庭,他们三人都心存敬畏,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畏惧。 但随即踏进门来的,却是总气管张成发,以及同他一起出城的余有平。 踏进百户所后,张成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下属云青峰,以及站在一旁的郑定。 可惜,这件事已不是他能处置的,所以张成发看向云青峰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气。 就在这时,大堂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百户陈啸庭在赵英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没等陈啸庭走上主位,便听众官单膝跪地道:“参见百户大人!” 仅直走上主位后,陈啸庭没有叫这些人起来,而是冷声道:“曲永平徐达良……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何不说出来给大家一起听?” 当场被陈啸庭点名,曲永平二人立马叩首,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但陈啸庭可不会就这么饶过这二人,只听他接着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是你们家里?还是喝茶听戏的地方?” 房间内一片死寂,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来,生怕自己吸引了陈啸庭的注意。 此时,只听陈啸庭厉喝道:“怎么,都哑巴了?刚刚不是很会说吗?” 只听徐达良颤声道:“大人,卑职知错!”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陈啸庭的第一把火会烧向他们,偏偏这还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陈啸庭没给他们机会,而是呵斥道:“滚到门外去!” 虽然丢脸了许多,但想到能脱离陈啸庭带来的暴风雨,徐达良二人没有一丝犹豫便小心退到了大堂门外。 也只有离开了大堂之内,他们才感受到自己还有一片天空,那是一种宛如从水里出来的畅快感。 “守规矩……本官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结果刚才这两人在百户大堂里还犯了,这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陈啸庭语气更为严厉道:“当然,这两人还比不上云小旗会折腾!” 见陈啸庭终于把矛头指向了云青峰,徐达良二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同时暗骂自己被云青峰殃及到了。 这时,只听陈啸庭厉声问道:“仁义帮有多重要,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能让你胡来的?” “叔父为人所害,本官知道你心中难受愤怒和仇恨,但这绝不是你胡来的理由!” 听到陈啸庭这些训斥,云青峰的心也逐渐下沉,今日这关可能没想象中那么好过。 果然,便听陈啸庭道:“现在本官担心,你是否有担任小旗官的能力……” 小旗官一级的人事任免,就是陈啸庭一个人说了算的,只需要想千户所报备就是。 所以当陈啸庭说出这句时,没人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包括徐达良和曲永平都在担心自己。 此时,云青峰终于开口道:“卑职有罪,一切任凭大人发落!” 然后陈啸庭便道:“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好生在家反省,百户所就不用来了!” 如此责罚,可谓是非常严重。 云青峰这时可不敢顶嘴,只听他拜道:“卑职遵命!” 可能是心情舒缓了些,陈啸庭则对张成发道:“张总旗,云青峰手下那批人,接下来一段时间受你直管!” 张成发则道:“卑职领命!” 听得这话,陈啸庭才道:“都起来吧!” 于是乎,众旗官这才站起身来,心里想的都是以后做事要小心翼翼。 待所有人站定后,陈啸庭接着说道:“本官曾对你们说过,来这里是要干一番事业,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无规矩不成方圆,更难成大事,再往后……对那些枉顾大局,胡作非为的人,本官绝对不能容忍,绝对不会姑息!” 这番话可谓掷地有声,现场所有人都体会到了陈啸庭的冷酷,所以日后也不会有人敢去尝试挑战他。 随即,陈啸庭有在大堂内强调了一些事,件件都针对百户所内存在的问题,也算是给众旗官提了个醒。 “门口那两个,罚俸两月,听明白没有?”陈啸庭最后道。 听到才罚俸两个月,徐达良二人心里松了口气,这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于是他两人立马叩首谢恩。 “今天本官说的话,你们下去都要引以为戒,谁若是再干蠢事,谁若是再混日子……” “本官这里不养闲人,全都给我脱衣服滚蛋!” 这话可是说得严厉无比,干蠢事要被杜绝,不干事也不行。 不遵守这个规矩的人,陈啸庭就不会让他们占着位置,下面想顶替上司的人太多了。 这话的威胁最管用,此时众人都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改掉那些不好的习惯。 反而,此时最平静的是云青峰,因为他已经被处罚过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强调的也都强调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 最终,只听陈啸庭道:“都退下吧!” 众旗官再度对陈啸庭一拜,这才出了百户大堂去,今天这番敲打对每个人来说都会有所改变。 第415章 我是否错了 陈啸庭对百户所的整饬,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显而易见的是衙门里这些人办事积极性的增强。 特别是徐达良和曲永平两人几乎是卯足了劲儿干事,随时都带着人去城外查白莲教反贼。 实际上,陈啸庭到任广德之后,已经强调了无数次自己的目标,那就坚决且全力的打击白莲教反贼。 以前得靠陈啸庭推这些人才会办事,如今算是彻底扭转了这一局面,这些人都知道主动做事了。 不主动也不行,好不容易的来的官位,总不能因为自己懈怠就弄丢了。 云青峰的警告还在前面,不主动去做点儿成绩出来,惹毛了百户大人难道也想被停职? 当然,有人被处罚,就一定有人不被奖赏。 比如全力阻止云青峰的郑定,他此时就被叫到了陈啸庭府上。 躬身走在陈啸庭身后,虽然上司是自己妹夫,但郑定却不敢有一丝懈怠。 “两天前的事,你做得很不错!”陈啸庭平静道。 能得陈啸庭一声夸奖,郑定心里也很是激动,但他还是压制喜悦道:“这都是卑职职责,再说……青峰也是卑职好友,卑职总不能任由他铸成大错!” 郑定的这番话,确是让陈啸庭有些讶异。 现在云青峰倒霉的时候,郑定还主动和他攀扯关系,就说明他俩关系确实不错。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郑定在大局上看得明白,这才让陈啸庭更为惊讶。 只听陈啸庭道:“仁义帮本官有大用,你能看到这一点,不错……” 继续往前走着,陈啸庭接着说道:“升你做小旗,更多是看在萱儿的面子上,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有这份能力的!” 进一步得到陈啸庭肯定,郑定心中更是激动,他就怕自己被妹夫看不起。 于是郑定连忙拍马屁道:“能为大人分忧,是卑职幸事!”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说到:“从今天往后好好干,不要给本官还有你妹妹丢人……” “你是你们家的希望,趁现在这好时机,建功立业兴旺家族,明白没有?” 郑定点了点头,他明白陈啸庭话里的意思。 现在确实是好时机,因为正位的百户是陈啸庭,只要他立功就能受到升赏。 所以郑定现在斗志很高昂,所以他保证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按照大人指示,为大人消除万难!” 陈啸庭点了点头,又和郑定聊了些衙门里的事后,便让他自己去做事了。 料理完了这事后,陈啸庭便转身往后花园走去,这也是府邸内唯一可以散心的地方了。 泰西一行毫无收获,烦反倒是衙门里出了这么大乱子,让陈啸庭的心也比较乱。 工作如何打开局面?这是迫切要解决的问题,白莲教的反贼必须要抓一批才行,否则怎么立功受赏? 心里想着这些,陈啸庭不经意就走到了后花园,此时沈怡正带着儿子游戏。 “爹爹……爹爹……”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跌跌撞撞来到了陈啸庭面前,那他的思绪打断。 随即陈啸庭一把将儿子抱起,捏了捏其小脸后道:“今天都在做什么?” “老鹰……抓……小鸡……”陈瑞凌囫囵道。 这游戏还是陈啸庭教的,两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走路,玩这个再合适不过。 正当陈啸庭要问谁是老鹰谁是小鸡时,只听外面传来了禀报声,却是赵英来了。 将儿子交到婢女手中后,陈啸庭便让赵英进来。 一身官服的赵英规规矩矩走了进来,在想陈啸庭行礼之后,又向沈怡一拜。 知道接下来他二人的谈话要保密,所以沈怡便挥退了侍奉的婢女,让这偌大的后花园只剩下了四个人。 沈怡和陈瑞凌,自然算不得外人,于是赵英才开口道:“禀告大人,泰西那边传来消息,一切正常!” 在沙河镇的那处村子,陈啸庭留了人守株待兔,并让他们每天报告一次情况。 一切正常的意思是,白莲教的人没有回来查看情况。 按照陈啸庭的估计,如果一个月内没有情况,那批人就要被撤回来。 点了点头,陈啸庭示意赵英接着说。 只听赵英道:“大人,监视仁义帮肖锐的人,也报告说一切正常!” 监视肖锐,也是陈啸庭下的命令,为此还启用了几名密谍。 对肖锐这个人,陈啸庭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反正密谍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拿来监视他了。 “继续盯着,不可松懈!”陈啸庭沉声道。 在目前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也只有如他这般咬定一个不放了。 随后,赵英又说了其他一些事,让陈啸庭不去百户所也能掌控一切。 按道理说报告完工作后,赵英就该离开了,但这时他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啸庭顿时没好气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英才道:“大人,云青峰他以亡父之礼在家举办丧仪……” 说这话时赵英还注意着陈啸庭的脸色,见无异样后才继续说道:“卑职等和青峰有些私交,不知可否过府……祭奠!” 听得这话,陈啸庭顿时一愣,手下这些人都把自己当什么了?自己是那么小气的人? 除此之外,陈啸庭也感佩云青峰的为人处事,否则这节骨眼上谁会去他家看看,更不要说如赵英这般直接当面询问了。 云青峰有能力,这是陈啸庭对他一贯的印象。 当初陈啸庭还是校尉时,云青峰就愿意来跟着他干,也证明其人有眼光。 所以,这样的人虽然犯了些错,但陈啸庭也不会弃之不用,所以事情不能做绝了。 于是陈啸庭道:“该去就去,也替本官上一炷香吧!” 得到这个说法后,赵英心里才松了口气,再向陈啸庭行礼后他便离开了。 待赵英离开后,沈怡才走上前来,手里还牵着儿子。 本想着夫妻二人逗孩子玩耍一番,但沈怡却听陈啸庭问道:“夫人,你说……为夫是不是处置太过了?” 在云青峰如同亲夫父被杀的情况下,一力保住仁义帮的局面,还把云青峰暂解除职务…… 想到这些,陈啸庭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体恤下属了些。 其中内情,这两天沈怡也听丈夫说过,此时她便说道:“老爷你也不用自责,那仁义帮赔了两条性命,而且其中还有位当家人……已经足够抵命了!” 说到这里,沈怡还接着道:“更何况,这位云小旗不听阻挠,私自调动手下出击,罔顾大局……是该施以惩戒!” 听到这些,陈啸庭才点了点头,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夫人总是支持自己的。 其实沈怡以前是不关心这些事的,但嫁过来后陈啸庭时常向她讲述衙门里的事,才让她对这些事也能说上几句。 但陈啸庭不知道的是,沈怡对这些是不怎么感兴趣的,而且她也不清楚陈啸庭的大局和谋划。 她回答的唯一标准,就是无条件相信并支持自己丈夫。 第416章 恨难消 云家院子内,此时已经搭起了灵堂。 云青峰的二叔和他家仅一墙之隔,所以丧事也算两家一起办的,云青峰本人更是穿着丧服,和堂兄弟们一起跪在灵前。 此时云青峰的母亲张氏,此时则陪着妯娌王氏,劝慰她不要哭坏了身体。 看着前方的灵位,跪了一上午的云青峰开口道:“二叔,对你动手的人,侄儿已经帮你料理,也算是报了你的大仇!” “来日方长,我一定会把那些不该活着的人,全送下去陪您!” 听到他说这话,他的堂弟便惶恐道:“峰哥,你可千万不要再提报仇的事了,再闹下去对你不利!” 在他两位堂弟看来,大哥已经为报仇丢了小旗官的位置,就绝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家里的生意之所以能做下去,不就是因为有锦衣卫在背后罩着,所以他们不能把这一点依靠也弄没了。 这一层意思云青峰能够想到,所以他也不想让这两位堂弟担忧,于是他安抚道:“一切我自有分寸!” 就在他说完这话,云青峰却看见了两个人影,于是他暗叹息这俩人咋还没走。 于是云青峰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门口后,对守在外面的付大成两人道:“这是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云某的谢礼,感谢你们把我叔父救了回来!” 说道这里,云青峰颇为自嘲道:“银子只有这么多,别的东西我也给不了你们,现在连小旗官都不是了!” 郑小平正要去接银两,却被付大成给按了回去。 只听付大成道:“大人不必过于悲观,依小人只见……不日大人便可重回衙门,依然是衙门里的栋梁!” 听到这话,云青峰不由嗤笑道:“可以见得?” 付大成便道:“如果大人真的没了希望,衙门里那些大人就不会过来祭拜了,可见百户大人并未有弃大人不用的想法!” 实际上,云青峰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没想到这话会从付大成嘴里说出来。 这么有眼光,给他银子也不要,看来是别有所图了……云青峰心中盘算道。 于是云青峰道:“所以,你们是要本官帮你们什么忙?” 心思被人叫破,此时付大成便直言道:“大人,我兄弟二人只想请大人引荐,让我们加入帮会中闯荡一番!” 云青峰顿时愣住,他原本以为这俩人是要更多的钱,亦或者是要自己帮忙找个活计,却没想到这两人是要去混帮会。 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在灵堂前说,于是云青峰踏出了大门,往隔壁自己家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云青峰一边道:“在城里找一份营生,难道不好?为什么要去打打杀杀?” 付大成跟在后面,答道:“找一份营生,只能如猪狗般活着,每日朝夕难测,为人鱼肉……” “所以小人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既然生来有一双铁拳,小人自然要去闯一闯!” 听到这话,云青峰不由默然,付大成的说法虽然新奇,但也算得上有抱负。 但云青峰却提醒道:“近些日子,是帮会之间争斗最为激烈的时候,你去了很可能会被打死,你确定要去?” 这反而是付大成最不担心的问题,只见他笑道:“大人,小人兄弟两人这拳头,可没几个人能敌得过!” 云青峰笑了笑,然后道:“若是你们有本事,我自然愿意帮你们一把,可你们得让我看到你们的本事!” “否则,你们就只能去做个普通帮众了!” 展示自己的武力,付大成直接向郑小平使了个颜色,后者便往四下瞅着。 随即便让他看见了远处插在地上,用来晾衣服的两根木桩。 于是郑小平冲上前去,先是一脚踢断了一根木桩,然后翻身又是一拳将另一根砸断。 这一幕结束得很快,但却让云青峰看得目瞪口呆。 那木桩虽然经受风吹雨打多年,但能这样把他们弄断,不得不说方才那小个子是个好手。 既然小弟都这么厉害,那付大成这个做大哥的岂不更猛? 这一刻,云青峰明白了这是俩很角色。 木桩断裂的声音,引来了院子里人的注意,云青峰示意他们无事才没有多问。 糊弄过去之后,云青峰很是郑重问道:“你俩都是好手,不如跟着本官干吧?” 云青峰是真起了爱才的心思,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他现在就需要这样的能手。 可这时付大成却问道:“大人,跟着你干……能穿上你的那身官服吗?” 云青峰请他俩帮忙,只能让他们做衙门里的差役,差役一辈子都是差役,连校尉都转变不了,又怎么可能成为小旗官呢! 于是云青峰摇头,随即付大成便道:“所以,还请大人引荐我兄弟二人,去帮会里闯荡一番吧!”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云青峰也打消将这二人收入麾下的想法,这样的人确实在帮会里更容易闯出名堂来。 好一会儿后,云青峰才道:“既然你们如此坚决,那本官也就只能成人之美了!” “本官和仁义帮已结下了梁子,所以如果你们非要我引荐,那你们就只能去猛虎帮!” 对去哪个帮派,付大成并不十分看中,所以他直接点头了。 这时云青峰提醒道:“猛虎帮比仁义帮要弱,你们去了会很危险!” 付大成则笑道:“大人,猛虎帮弱些才好,否则就没有我兄弟的用武之地了。” 看着付大成浑不在意的表情,云青峰才不在劝说什么,他们已经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只见云青峰打理衣袖后,便道:“五天之后,你二人到此处来找我!” 云青峰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他们的请求了,这让付大成两人都很高兴。 “多谢大人!”付大成满是郑重道。 当他二人正要离开,云青峰却再次叫住了他们,然后将手里的三十两银子递了出去。 “这银子你们收下吧,至少得先把自己弄体面些,否则去了猛虎帮也会被人看轻!”云青峰平静道。 他说这话时很是真诚,偏偏这话说得还很有道理,让付大成突然很需要这笔钱。 便见付大成上前一步,将银子接过来后,才道:“这银子,就当是在下向大人借的!” 云青峰笑了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银子对方还与不还他都不在意,送出去只是还人情。 更何况,他把这俩猛人送到猛虎帮去,也是打了自己的算盘,目的就是为给猛虎帮引出更大麻烦。 否则的话,云青峰完全可以将付大成二人介绍进猛虎帮,即便他没有这个可能,他在衙门里还有那么多同僚。 “希望你们两个,命能够硬一点儿吧!”云青峰喃喃道。 在帮会里去混,偏偏现在还是多事之秋,绝对是很危险的。 第417章 大放异彩 永治二十一年五月初一,清晨。 广德百户所一如往常般开衙,今天是本月的第一天,陈啸庭到了衙门监督点卯。 只要是脑子正常的,几天早晨没有一个敢迟到的。 但想让所有人到齐,这却是不现实的,大约有六分之一的校尉差役,领了差事在外面晃荡着。 同样也是在今天,在点卯结束后,陈啸庭宣布了云青峰的复职命令。 半个月的反省时间还没到,云青峰就被恢复了职务,陈啸庭又一次向衙门里传递了信号,云青峰仍然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这就让那些抱有歪心思的人,彻底把自己的心思打消,只能老老实实做事以求立功。 去往百户大堂的路上,云青峰紧紧跟在陈啸庭身后,聆听的上司的告诫。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青峰,让你闭门在家这么些天,你不会又怨言吧?” 云青峰岂敢有怨言,而且他确实没有怨言。 他是做错了事,那就应该受到惩处,实际上陈啸庭这般重拿轻放,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对他的保护。 所以云青峰躬身答道:“卑职岂敢埋怨大人,大人先是拔擢属下,如今又再度启用卑职,卑职感激不尽!” 陈啸庭点了点头,暗道云青峰还是理解了自己一番苦心的。 随后他便说道:“本官给你这次机会,不要去再让我失望了!” “衙门里这么多人都看着,本官也只能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以后你再做傻事……” 听到这些告诫,云青峰当即便道:“大人放心,卑职往后一定按规矩办事,绝不再给大人添麻烦!” 按规矩办事的意思就是,一切都要服务于陈啸庭的大局,而之前的事恰恰违背了这一点。 这时陈啸庭又道:“当初那班兄弟中,你的能力最为出众,要做出些成绩来,你的路还很长!” 陈啸庭这话是在告诉云青峰,让他务必以衙门里的差事为重,未来升官发财都不是梦。 云青峰则郑重道:“卑职明白,大人放心就是!” 这时陈啸庭又道:“对了,你也该成个家了,成了家心也就能收住了!” 云青峰已经二十二岁,但到现在还没成婚,却是让陈啸庭感到奇怪。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所以陈啸庭也只是点到为止,却是不好继续问下去。 可陈啸庭哪里知道,这里面确实是有内情的。 云青峰少年时也有一青梅竹马,对他这种父亲早亡的人来说,对那一起长大的女子自然用情颇深。 按照正常发展,两家人之间必然结为亲家,但最终还是不幸降临了。 那女子的父亲欠了外债,无力偿还之下只能将女儿卖掉,最终在青楼内上吊自杀。 而那女子之所以自杀,就是因为受不了帮会中人的欺侮。 这也是云青峰如此痛恨帮会的原因之一,所以上次他才会直接打上仁义帮香堂去。 因为他不只是为叔父报仇,同样也是为那女子报仇。 但这些,云青峰对谁都不会说,因为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恨。 “多谢大人挂念,此事我娘已经在操持,说不定那天就要请大人您喝酒了!”云青峰笑着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让云青峰下去做事,而他则赶往了百户大堂。 最新的情况汇总,此时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需要他一一查看。 走进了百户大堂,案牍库守卫马寿山和书吏刘年,已分左右侍立在大堂一侧的书房内。 见陈啸庭进来,两校尉皆躬身下拜道:“参见百户大人!” 来到书桌后坐好,陈啸庭示意这两人起身后,便看见了桌上的一份份情报。 待陈啸庭开始查看后,马寿山便在一旁介绍,这些消息都是他整理出来的。 而书吏刘年则拿起笔来,陈啸庭有什么重要指示,他得全部记下来然后传达下去。 也就是说,陈啸庭现在只需要看,然后说出自己的处理意见,便有专人帮他传递消息安排人手。 “泰西沙河镇白莲教仍无异常,是否撤回?” 看到这一份情报,陈啸庭却有些犹豫了,按照他以往的打算那批人手现在就该撤回来了。 但现在他却改了主意,白莲教选择沙河镇肯定有其道理,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再回这里。 反正百户所里的人手足够,那么继续派人驻守在哪里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现在这批人待在哪边已经够久,所以所以可以对其进行轮换。 于是陈啸庭说道:“让班正开派他手下的人,去把沙河镇的人换回来!” 当初留守在沙河镇的,是班正开手下的四名校尉,连带差役一共十七人。 既然要让人轮换,自然还是该班正开来出人。 陈啸庭念完之后,书吏刘年就全部写了下来,这张纸会交到班正开的手里。 于是接下来一份又一份,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陈啸庭才将情报全部看完。 实际上,这些已经是堆积了两天的东西,因为不太重要所以才会延缓批示。 否则的话,即便陈啸庭不到百户所来,那些极度紧急的情况也会由赵英亲自带给他。 处理完这些事情,马寿山和刘年便从百户大堂内退出,但在门口却遇到了上司赵英。 赵英进了大堂向陈啸庭行礼后,便道:“大人,您找我?” 陈啸庭便道:“最近三个帮会,是什么情况?” 这些都是赵英一直关注的,所以他便答道:“回禀大人,如今仍是仁义帮和猛虎帮势大,三才会的人已经在准备后路,看样子准备结果出来后直接并入胜者之中!” 张明智不愧叫张明智,在知道自己没有获胜的可能后,干脆就不进行无谓的挣扎了。 然后陈啸庭又问道:“仁义帮现在,还是保持了优势吧?” 原本陈啸庭以为,会从赵英这里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案,谁知赵英道:“大人,这个……还真不好说!” “明面上,仁义帮的人确实占据了更多些的地盘,但猛虎帮那边的人却更精干,如今仁义帮要稳住局面到本月十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四月十四陈啸庭让三个帮会比赛的,期限是一个月,所以结束的时间就在五月十四。 听到赵英说这番话,陈啸庭是真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如果说仁义帮在原本占优的情况下,仍旧不能打败猛虎帮的话,那么猛虎帮也并非不是个好选择。 此时,赵英接着说道:“大人,而且近几天里的……猛虎帮冒出了两个新人,带着手下连败仁义帮!” “在短短五天时间里,这俩人在猛虎帮成了前五的大头目!” 这确实是一件新奇事,原本陈啸庭以为,肖锐在两年内成为仁义帮三当家,就已经够厉害的了。 但此时和这两人比起来,却是差了不少。 成为帮派大头目之后,再往前一步就是当家的交椅了,但这两兄弟只花了的五天就走到了这一步。 这样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主角待遇吧! 于是陈啸庭问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赵英便答道:“回大人话,这俩人一个叫付大成,一个叫郑小平,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付大成、郑小平!”陈啸庭喃喃念道,发现确实是自己不知道的小人物。 但是,既然现在这俩人让自己知道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改变了命运。 “仔细盯着!”陈啸庭吩咐道。 第418章 山头 东城猛虎帮香堂外街上,一群精壮汉子簇拥在两个年轻人周围,徐徐往香堂方向走去。 “付大哥,昨天您可太厉害了,就猛虎帮那五个人围着您,三拳两脚您就把他们解决了!” “您老啥时候收徒弟,可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到时候我肯定拜你为师!” 这人话才说完,便另有汉子嘲笑道:“高老二算什么东西,不只是付大哥不会收你,就是郑小哥也不会要你这徒弟!” 没错,被这些汉子簇拥在中间的,正是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 加入仁义帮已经七天,除了前两天是带三五帮众的小头目,经过这几天铁拳无敌的表演后,他已经坐上了大头目的位置。 甚至于现在,他已经走进了猛虎帮的决策层,今天他就是来参加香堂议事的。 至于下面人服不服他这飞一般的升迁速度,其实只要看看他周遭这些人的态度,便证明这些人是对他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他和郑小平手下各有二十人,这一共四十人可谓是猛虎帮最精锐的力量,因为他们有付大成和郑小平在。 带着人来到香堂外,付大成的挥手示意手下人在外等候,然后便和郑小平一起走进香堂。 守在香堂门口的帮众们,虽然不是付大成二人手下,但见了他二人也都恭敬行礼。 实在是付大成两兄弟太厉害了些,进了帮里没多久就立下了好几次大功。 可以说,猛虎帮在彻底丢了中和街后,还能稳固局面全靠了付大成俩兄弟。 正是他们每一次出击都获胜,才遏制了仁义帮进一步打压猛虎帮。 所以,短短七天时间付大成两人不但走上了大头目的位置,更成了猛虎帮上下的英雄。 进了大门,付大成和郑小平直接前往议事厅,这是他俩第一个来这里。 此时议事厅内,猛虎帮的四位当家已经到场,只有主位上的帮主吴铁不在。 而当家以下的能进这里的,就只有付大成和郑小平。 进了议事厅后,付大成和郑小平来到了自己当家身后,他二人此时都在二当家张炎手下。 之前云青峰介绍二人进猛虎帮,就是单独找的二当家张炎。 张炎之前只是给云青峰面子,才将付大成二人收入麾下,却没想到这两人如此生猛。 以至于现在,他这位二当家的腰杆儿都挺直了不少。 以往吴铁对他是毫不客气,最近这些天都已有改观,想来也是忌惮自己手下这俩凶人。 所以张炎对付大成也是照顾有加,只希望能够收住这二人之心,能够为自己在帮中获得更大话语权。 但张炎却是太想当然了,付大成是很骄傲的一个人,他从没想过屈居人下。 所以张炎付出的所谓真心,也只能是白白浪费的热情了,因为付大成的胃口太大他满足不了。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目前不管是付大成还是张炎,以及吴铁所代表的整个猛虎帮,首要敌人都是步步紧逼的仁义帮。 只有打败了仁义帮,他们的猛虎帮才能存在下去的,所以付大成对此才会如此用心。 没过一会儿,帮主吴铁才最后出场,坐在了帮主的位置上。 开门见山,只听吴铁道:“诸位,按照陈百户的意思,五月十四谁占的地盘多,谁就是府城内唯一的可以存在的帮派!” “如今仁义帮势大,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吴铁一开口就是这样颓丧的话,在座众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这时只听张炎道:“帮主,光说这些有什么用,您得给大家伙儿想办法呀!” 吴铁这帮主的位置是靠造反得来的,所以张炎一直不爽他的。 当然,要在以往张炎是不敢如此放肆的,但谁让他现在有猛虎帮的最强战力呢! 甚至此时张炎都在想,等到打败了仁义帮后,他也要联合其他几位当家,把的吴铁这小王八蛋踹下去。 你吴铁当初能打纠集了亲信能够上位,我张扬难道就不可以?张扬心中暗骂道。 时移世易,吴铁并没有在意张炎的挑衅,而是面带笑容道:“诸位想必也知道,如今咱们想要重新占据主动,就一定要夺回中和三街……” 谁知吴铁话还没说完,便听张炎打断道:“说得轻巧,仁义帮在中和三街部属了他们最多最强的力量,难道那么好夺回来?” 张炎这话说得是畅快无比,但他却没看到,在吴铁平静的目光下已满是杀意。 只听吴铁道:“二当家说得没错,所以我们要派出咱们帮最强之力,也就是你二当家手下的两位干将!” 一手指着付大成,吴铁一边说道:“这两位兄弟最近大放异彩,连战连捷……夺回中和街对他二人来说绝无问题!” 听到吴铁夸自己手下的人,张炎不由露出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我这两位兄弟武艺超群,实为本帮之冠!” 听到这话,现场几位当家的皆是心头一紧,暗自观察起帮主吴铁的脸色。 要知道,帮内能打的除了付大成和郑小平,还有端坐在上首的帮主呢。 吴铁能够造反上位,就是因为他武力冠绝全帮,纠集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班精干心腹。 如今张炎却说自己手下的人武力为本帮之冠,他要造反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可是,吴铁仍是一片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二当家就来负责此事,三天之后……拿下中和三街你就立下了拯救本帮的大功!” 吴铁这话很有诱导性,以至于张炎本人无法拒绝,因为他需要大功来为自己造势。 张炎身后的付大成也不会拒绝,因为他也需要再立下大功,来为自己上位之路造势。 “帮主既然有令,我张炎自然要承担起拯救帮会的重任,这活儿我接下了!” 说完这话,张炎随即起身道:“若是帮主没有别的事,我可就回去喝茶了!” 吴铁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然后道:“二当家请便,不要忘了将此事保密,三天之后就看你表现了!” 然后张炎便带着付大成二人,大摇大摆离开了议事厅,在众当家中为自己收获了一波仇恨。 待张炎离开后,三当家和四当家也行礼告辞,议事厅内只剩下吴铁和五当家姜育。 姜育是吴铁上位后提拔起来的,所以是他这一系的人,此时边听他道:“帮主,张炎此人已有反意,您可要防备!” 虽然知道吴铁能想到这些,但姜育还是出言提醒,毕竟他尽到作为“智囊”的作用。 听得这话,吴铁却道:“张炎不足为虑,倒是他身后那两个人,已经成了大患!” 这时吴铁皱起眉道:“这二人虽站在张炎身后,但那个叫付大成的却一直悄悄注视着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姜育不由愣住,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于是他惊道:“难道说,这两人也敢有悖逆之想?” 这两人才加入帮派多久?就敢盯上帮主的位置?姜育觉得世界太疯狂了。 于是姜育问道:“既然如此,那帮主您为何还要用这二人?毕竟他二人在下层帮众里,已经闯出名号了!” 吴铁则道:“中和三街,不是那么好抢回来的,就把硬骨头丢给他们啃,就当是发挥他们最后的作用吧!” 听得吴铁这般谋划,姜育才点了点头,但他还是觉得帮主弄险了。 要是弄成尾大不掉之势,那可就麻烦了,可这些话姜育也不好说出口。 而这时吴铁却喃喃道:“武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脑子!” 第419章 安宁 走出议事厅后,只听张炎沉声道:“你们两个,立即回去做准备,中和街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虽然他信任手下人的能力,但他也绝不会大意,要拿功劳就要拿得稳些才好。 听得这话,付大成平静道:“二当家放心,此事我会准备周全!” 张炎不由停下脚步,然后一拍付大成肩膀道:“那就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再次得胜!” 说到这里,张炎还接着道:“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兄弟俩的!” 付大成也露出笑容,感激道:“多谢二当家提携!” 张炎点了点头头,付大成对他来讲确实好用,所以他不介意先给对方有些甜头。 于是张炎道:“等会儿回去,我会将手下所有人手都交由你,一定要把的中和街拿下来!” 张炎手下所有人手,那是超过的猛虎帮五分之一的力量,付大成的实力在此时可谓暴涨。 这时候总得表个忠心,才能让张炎放心,所以张炎便道:“二当家放心,中和街我一定帮您夺下来,到时候您可就是咱们帮最大的功臣了!” 这话听起来确实舒心,于是张炎不由哈哈大笑,丝毫不怕被吴铁听到了。 随后便听他道:“还得多谢了云小旗,要不是他把你俩介绍过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受吴铁的气呢!” 说这话的时候,张炎没有注意到,付大成眼底一闪而逝的寒芒。 之前云青峰对张炎特意叮嘱过,让他一定不要对外提起是他介绍的付大成过去。 虽然付大成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既然是云青峰唯一的要求,那么付大成就要帮他做到。 既然张炎如此口无遮拦,偏偏还即将挡住他的道,所以付大成在心里也对他起了杀心。 张炎此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单是帮主吴铁想除掉自己,就连自己倚为心腹的手下也想干掉自己。 于是就在这样糊涂中,张炎笑呵呵的离开了香堂,而付大成和郑小平也来到了香堂门口。 见他二人出来,立马就有人问道:“付大哥,帮里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要对中和街动手的事需要保密,所以三天之后的事付大成不能说,他不能保证自己手下没有仁义帮的奸细。 于是付大成便道:“大家都不要多想,没什么事……今天该回去休息就回去!” 听到这话众人都觉得有些失落,他们还以为又要杀向何处呢。 跟着付大成做事,每一次都能大获全胜,虽然死了的人的看不见胜利,但更多活下来的人却拿够了赏钱。 但付大成在这些天里,也建立了足够的威严,所以没有人敢质疑他。 既然他说让大家回去休息,那么这些人就没一个敢多嘴的,之前有多嘴的现在还躺床上呢。 待手下人都离开后,付大成和郑小平才离开了香堂。 走在路上,郑小平格外的兴奋,或者说这些天他都很兴奋。 为什么?因为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身武艺居然有这么大用处。 这才过几天,他和大哥便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手下还有那么多人真心追随。 想到这些,郑小平由衷叹道:“大哥,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比咱们之前肩挑背扛可爽快多了!” 这时付大成则道:“现在虽然过得好了,但也失去了原先的一些东西!” 失去的是什么?付大成心里已有答案,现在的他们虽然风光,但也失去了往日的安稳。 这一点郑小平暂时想不到,但付大成眉宇间的忧色他却能看到,于是他问道:“大哥,你在担心什么?” 付大成则道:“可担心的事太多了!” 然后郑小平又问道:“什么事?” 出于给小弟提醒的目的,付大成说道:“吴铁想要杀我们,这几天你要注意!” 吴铁?帮主?帮主想要杀自己?这话听得郑小平一阵迷糊。 于是他问道:“大哥,帮主不是才交给我们重任,怎么会想杀我们?” 付大成则道:“因为功高震主,虽然咱们也没把他当主人!” “咱们立下这么多功劳,手里还有帮派最精锐的力量,而且是二当家这边的人……帮主岂能容得下我们?” 这话郑小平是听明白了,于是他疑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的投靠了帮主那边,这样他就不会动咱们了!” 看着天真的小弟,付大成不由想笑,但他还是解释道:“那你听没听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郑小平抓了抓脑袋,这些道理他还真不知道,于是他问道:“大哥,这些话你都是那里听来的,咱当初可连字都没认全!” 付大成给了他一个爆栗,然后骂道:“那你小子当初村头听书白听了!” 开过玩笑之后,付大成脸色严肃道:“吴铁他不放心咱们,更信不过咱哥俩,为保稳妥他一定会除掉咱们!” 实际上,付大成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从吴铁语气和眼神中判断出来的。 方才在香堂内,他一直都在关注吴铁。 这次和仁义帮争夺中和街,很有可能就是吴铁最后一次利用自己,只要得胜他付大成便再无用处。 但付大成还是会倾力获胜,因为吴铁在算计他的时候,他何尝不也在算计着对方。 从一开始,付大成盯上的就是帮主之位,这也是他这些天多番立功立威的目的。 只要他拿下中和街打败了仁义帮,那么他要当帮主很多人都会闭嘴,而那些他不闭嘴的他再用拳头打服。 被付大成说得心中惶惶,此时郑小平不由问道:“大哥,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付大成则平静道:“全力以赴,把中和街抢过来!” 三天之后就要开战,他们这边必须好好准备,仁义帮这块硬骨头不是好啃的。 他两人各能战六七个人,但更多还是要依靠手下人卖命,所以把下面人整训起来很有必要。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付大成和郑小平都没有出击,而是让麾下的人全都修整。 张炎为了上位,已经把全部人手都交了出来,此时的付大成称得上是兵强马壮。 但付大成和郑小平的蛰伏,让仁义帮这边察觉到了不正常。 虽然没有这俩人来捣乱要轻松些,但杨万里却担心他们搞出更大麻烦,所以反复的让手下人全力戒备。 只要再稳下今天时间,他仁义帮就大获全胜了,到时候整个府城都是他们的势力。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宁静,五月初二和初三这两天时间,东城和南城之间斗殴事件少了许多,仿佛让人回到了之前的安稳日子。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 第420章 血战中和街 五月初四的下午,中和街已经平静了足足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中和街一片秩序井然,仿佛回到了当初三个帮派和睦的日子。 乃至于在这第三天,街道上甚至有店铺正常开张,只可惜消费的人没几个。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将要平稳渡过时,中和街的东边来了一队人。 这些人都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吓得街道上的新人纷纷躲避。 而驻守在中和街的仁义帮帮众,也一早发现了街头的不对之处,立马传讯让帮内众人戒备。 在中和街仁义帮撒了不少人,所以想要偷袭根本没可能,于是付大成只能带人堂堂正正打过来。 当付大成带着人踏上中和街时,杨万里也在肖锐陪同下,来到了距此一街之隔的下街。 实际上,杨万里已经料到猛虎帮会有大动作,所以这两天他从未松懈过。 “他们多少人?”杨万里沉声问道。 一名小头目则答道:“帮主,他们大概有五十多号人!” “咱们有多少人?” “咱们大概有八十人,其他各处都匀了人过来!” 听到这话杨万里才安心了些,然后他便说道:“这里虽然是主战场,但其他各街也要严防死守,不要被猛虎帮的人钻了空子!” 这时肖锐却道:“帮主,只要咱们在中和街大胜,便能重挫猛虎帮,其他地方丢一两处也无妨!” 杨万里微微一愣,一想后发觉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也让他对眼前这一战更不敢松懈。 上次占领中和街后因为云青峰的事,没能让仁义帮扩大自己战果,所以仁义帮是吃了亏的。 否则的话,他们早就乘胜追击,把猛虎帮骨头打断了。 “猛虎帮新冒出的两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杨万里发问道。 肖锐则严肃道:“这二人就像凭空冒出来来了,只是有帮众说之前在码头和货场见过这俩人!” “具体来路还没查到!” 实际上肖锐还用了白莲教内的关系网查,同样也是一无所获,只能肯定这俩人和白莲教没什么关系。 但肖锐心里却有两个猜测,这两人可能是百户所那边搞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关外的渗透进来的探子。 广德这个地方,白莲教和关外奸细猖獗,肖锐往这方面想也很正常。 但此时被揣度的付大成和郑小平,此时已经迎上了仁义帮的人。 不得不说,今天是他们参与打架规模最大的一次,所以付大成和郑小平都有些紧张。 毕竟拳脚无眼,他两人虽然能打,但仍是血肉之躯。 就说前几天他俩一路打过来,一样也是受了伤的,只不过是小伤而已。 为了舒缓气氛,只听郑小平道:“哥,昨天小静姐来找你,你怎么不见他,难道你真的变了?” 虽然是半开玩笑,但郑小平的话也带有几分严肃,如果付大成真的变他也很难认这个大哥。 小静原名王小静,只是南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父亲早亡后和母亲一起帮人家洗衣服维持生计。 当初付大成和郑小平刚进城里讨生活,饿的快虚脱时全靠人家的不时舍下粥,才让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天。 所以从哪之后,付大成和郑小平只要无事,就会去给王小静家干点儿活儿,平时肩挑背靠挣的钱大都也送了过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也是付大成听书明白的道理。 所以这一来二去之间,穷苦人家礼教束缚不严,年轻人之间就容易产生情愫。 所以当郑小平提起小静时,付大成便笑道:“你小子可别乱说,昨天之所以不见她,是怕她过多担心!” 说道这里,付大成便接着道:“我说过要给她人上人的生活,所以过了今天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郑小平点了点头,看着远处已经聚集过来的猛虎帮帮众,他随口问道:“哥,等会儿打完了……咱们做什么?” 付大成伸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道:“打完了,去你小静姐家,让他们给咱们做猪油拌饭吃!” 虽然最近几天跟付大成一起吃了不少美味,但一想起那贫苦自家做出来猪油拌饭,郑小平仍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虽是普通的猪油拌饭,甚至于那脏乱差的条件,会让很多人都吃不下去,但对郑小平和付大成来说却是难得的温情。 在他们父母离世,背井离乡之际,这份温情是他们最为珍惜的东西。 这时,只听仁义帮一位大头目喊话道:“两位兄弟,跟着猛虎帮没有前途,我们仁义帮最得百户所看重,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们加入到我们这边,猛虎帮能给你们的我们仁义帮可以双倍给你们!” 虽然只是帮派打斗,但杨万里也知道攻心为上的道理,这些话都是他授意的。 此时付大成则大声道:“那你们能把帮主位置给我吗?” 这就把天聊死了,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两边人都看着对方不发一言。 街道上行人早就逃得不见,而中和街周围已经有两队捕快衙役游弋,但他们不是来制止打斗的,而是在打斗结束后维持秩序的。 越是安静,气氛也就越紧张,这时候多数人的气息都急促了些。 终究还是猛虎帮这边的人要急一些,有人大喊了一声“干”之后,彻底引爆了中和街这个火药桶。 于是乎两边人皆是大吼,挥着棍棒便向对面冲去,眼睛里都充满了疯狂。 能被两个帮派调到这里的人手,必定都是些敢打敢拼的人,打架某种意义上对他们是一种好玩的游戏。 “打死这些对面王八蛋!” 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冲在最前方,他们之所以只带五十号人就敢过来,就是因为他俩武艺超群。 既然是猛虎带着狼出击,那么猛虎就要冲在最前方,这样才能把手下的狼性潜质逼出来。 两拨人很快混在一起,随后就爆发了乱战,街边各种物件座椅都被踢打碰撞得稀烂。 无论是被打的还是打人的,此时都状若封魔一般,即便头破血流也都咬牙切齿和对手硬干。 但若从高处看,只会看到在三十米长的街道上,两边人打斗起来乱哄哄的情形。 可这乱哄哄的人群中间,却有两个明显的空档处,中间分别是付大成和郑小平。 他俩真不愧是勇猛,横冲直闯下仁义帮的人根本挡不住,一个个都被打倒在地。 也正因如此,仁义帮对猛虎帮的优势在逐渐减少。 而后果就是,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各自都负了伤,而且比以前更要严重。 第421章 暗箭伤人 “帮主,前面危险……危险!”追在杨万里身后,肖锐不停劝说道。 可杨万里根本没搭理他,在八名帮众护卫下靠近着打斗中心,甚至此时他们已能不远处舞动的人影。 终于肖锐拦在了杨万里前面,然后大声道:“帮主,你是咱们帮的主心骨,这时候你可绝不能自乱阵脚!” 没错,杨万里已经自乱阵脚了,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妙。 看了一眼旁边的酒楼,杨万里便道:“上楼去看看吧!” 只要不再往前走的,肖锐一切都会已从,毕竟帮主本人涉险毫无意义。 随后他们一行便上了酒楼去,站在三楼的窗户边,很容易就看清楚了的街上的情形。 此时仁义帮超过一半的人已被打倒,剩下几十号人也只是苦苦坚持,局面可以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看着在人群中仍横冲直闯的付大成二人,杨万里此时的怒意犹如滔滔江水,可惜伤不了付大成二人分毫。 “混蛋,混蛋……”杨万里破口大骂道,同时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人凳子。 很难看到杨万里如此失态的样子,但肖锐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当初陈家破灭他也是一样的愤怒。 肖锐便道:“帮主,咱们和陈百户有言在先,即便丢了中和街咱们还有希望,毕竟我们还有十天时间!” 这时候肖锐也只能如此劝解,但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杨万里执掌帮派多年的情感,岂是肖锐这入帮几年的人可比。 就在这时,街道上的局面发生突转,仁义帮帮众紧崩的那根弦……断了! 整个战线一下崩溃,在绝无可能获胜之际,这些人撑不住溃逃了。 这看得杨万里差点儿吐血,只听他接着骂道:“混账东西,不准后退……” 但他在这里喊毫无用处,他手下那些人已经被打服了,又那会那么快重新鼓起勇气。 这时肖锐心中一叹,然后对杨万里道:“帮主,咱们也该走了!” 再不走的话,被猛虎帮的人给控制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玩完了。 而在街道上,当仁义帮这边全线溃退之际,猛虎帮这边还站着的只有不到三十人,包括房付大成在内的个个都带着伤。 但既然现在能站着,就说明他们都是皮外伤,虽然看起来血淋淋挺吓人的。 “咱们真的赢了!”有帮众大声喊道。 随即帮众们皆欢呼道:“咱们打赢了仁义帮……” 在这间隙,那些躺在地上的仁义帮帮众,则艰难往街道一头爬去。 见此付大成并未让人阻拦,这些人想要恢复至少要两三个月,对局面已经没有影响。 更何况,真要弄出了太多人命,也会惹毛了官府引来麻烦。 现在为什么府衙那边干涉力度不强,一方面是因为顾忌锦衣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帮派打斗没有闹出人命来。 就在这时,有帮众大喊道:“这是付大哥带咱们得的大胜……” “付大哥、付大哥……” 帮众们顿时起哄,然后将付大成和郑小平围了起来,众人看向他俩满是敬服。 这样能带大家不断胜利,而且永远冲在前面的大哥,才是他们真正值得追随的。 这些人是付大成精心筛选出来的班底,借着现在机会正好收其心。 只听付大成止住众人道:“弟兄们,这次大胜是同属我们的,以后还会有更多胜利更多赏钱,只要跟着我干……绝对让你们吃香喝辣!” 重要的是跟着他干,顿时就有人喊道:“咱们跟定付大哥了!” “以后付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打哪儿就打哪儿!” 虽然付大成比这里很多人年纪都要小,但此时却收服了这些人,他已真正成了帮派大哥。 吩咐手下人守住街道后,付大成和郑小平坐到了街道旁的长凳上,此时两人脸上都有血迹。 “哥,接下来咱做什么?”郑小平问道。 付大成拿袖子擦着血迹,然后道:“当然是去你小静姐家,但……这之前咱么得等帮里接替的人过来!” 他们这些人刚刚进行了残酷打斗,只有等轮换的人过来后,才能回去修整。 大概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猛虎帮接替的人便赶了过来,带队几名头目对付大成皆是敬佩不已。 到了这时,付大成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了下来,然后他才和郑小平带着人离开。 直接这样去王家肯定不行,所以在解散了手下人后,付大成和郑小平先回了住处换了干净衣服。 当再度出门后,走在路上郑小平突然问道:“哥,咱们是不是该跟二当家禀告情况?” 他二人在张炎手下,得胜之后于情于理都该过去。 这时付大成则道:“没事,明天再去也不妨事,别把他太当回事!” 郑小平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往南城的边缘的一条巷子赶去,王家就坐落在其中。 南城是仁义帮的地盘,他俩方才对仁义帮大杀特杀,所以往王家去时很注意隐蔽行踪。 好在南城那么大而且人多,他们也没被人给发现,最终安然到了王家门外。 说是门外,其实就是竹子做的栅栏而已,而这就是付大成和郑小平的杰作。 在此之前,王家院子更为破落,也多亏了他两人对其多方修缮,如今看来才勉强像个家。 他俩刚到,便有一十七八的女子端着木盆从房里出来,看见付大成后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女子就是王小静了,模样只能说长得周正,但绝对谈不上是美女。 他两人才进了院子,王小静便冷声道:“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看付大成脸上的新伤,王小静很容易推出这点,于是付大成只能道:“不小心的摔的,摔的!” 这话糊弄鬼去吧,王小静正要骂出来,只听郑小平道:“小静姐,我们饿了,给我们做猪油拌饭吧!” 王小静剜了一眼付大成后,便对郑小平道:“马上就给你做,不着急!” 然后王小静就真的进了厨房,这让付大成顿时不满道:“你怎么只骂我不说他!” 很明显,付大成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却引得郑小平得意大笑。 但这正是此处难得享受的温情,所以不管是被骂还是被爱护,对他两人来说都很温馨。 在王小静做饭的同时,她的母亲刘氏也从房里走了出来,絮絮叨叨和付大成拉起了家常。 对付大成和郑小平这俩年轻人,刘氏都打心眼里放心,所以谁做她女婿他都满意。 时间逐渐过去,当王小静将两份饭端出来时,当即怒道:“你们两个就知道坐着,也不知道来帮忙!” 付大成两人连忙上前,将饭碗接到了自己手里后,拿着筷子便往嘴里送去。 对付大成两人来说,还是熟悉的味道;而对王小静来说,也还是熟悉的场景,一如当初这两兄弟快要被饿昏的情形一样。 而这时有人来找刘氏,看样子是有新的活计,于是刘氏交代两句后便离家去了。 这时付大成便道:“刘婶还在给人洗衣服?不是让你们不用做了吗?” 王小静正要回答,却听“嗖”的坡控之声传来,付大成本能便伏下身子去。 然后一枝箭矢飞驰而来,最后扎进了王家窗户内。 付大成当即大声道:“快进屋去,有人偷袭!” 实际上,自从三天前见了吴铁后,付大成便料到了有这一刻,却不料吴铁把动手的时机卡在了这里。 此时付大成也是一阵后怕,方才的情形若是再来一遍,他还真不一定呢个躲得过去。 随即付大成拉着王小静,迅速窜进了房间内,郑小平进来后才将门给带上了。 “哥,是谁下黑手?”郑小平惊慌问道。 付大成便冷声道:“吴铁!” 王小静刚刚虽然凶巴巴的,但现在却被吓得蜷缩在付大成怀里,一副战战兢兢模样。 这时付大成才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说道:“不用担心,有我们在!” 然后付大成便对郑小平道:“小平你从后面绕过去,看看是谁在捣鬼!” 虽然刚刚有些惊慌,但此时郑小平已经恢复过来,听到这话立马就从后面窗子翻了出去。 这时王小静才开口道:“怎么回事,你们惹了什么大麻烦?” 虽然以前付大成两人也经常打架,但也没出现过刚刚这种情形,所以王小静怕了。 付大成则安抚道:“没什么事,等再过几天后,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422章 禀告 “涓涓,给爹笑一个!”陈啸庭拿着拨浪鼓,逗弄着郑萱儿怀里的女儿。 现在是五月天,天气已经微微转热,所以他们现在在花园的凉亭里。 谁知陈啸庭不逗弄还好,拨浪鼓砰砰砰的声音,却把孩子吓哭了。 陈啸庭顿时愣住,暗道女儿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些,可谁让他有偏女儿奴的潜质呢! 可女儿要哄,正事也是要干的。 所以趁着郑萱儿哄孩子时,陈啸庭便对站在一旁的赵英道:“说吧,这两天又有什么新情况?” 距中和街两帮大战已过去三天,两个帮派的情况都有些乱,所以陈啸庭也不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 赵英便答道:“回大人话,以目前的态势看,猛虎帮已经处在了劣势!” “虽然杨万里发起了数次反扑,可效果并不十分明显,反而在丢了中和街后还在被挤压!” 对此陈啸庭并不十分意外,杨万里虽然老辣,但在勇和狠这方面却落后了。 但也正因为他老辣,所以陈啸庭更偏向于用杨万里,因为他用帮派不是为他打架的。 所以,如今猛虎帮数得不是太多那么陈啸庭仍会给其机会,当然这一切还得靠杨万里去拼。 这时陈啸庭突然想起道:“上次你说的,猛虎帮新冒出来两个年轻人,什么来路你查了没有?” 赵英不由一愣,然后道:“大人,卑职去查了,但……还是没结果!” 这时陈啸庭则道:“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人,未免也太诡异了些……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 做下属得要为上司分忧,此时赵英便开始绞尽脑汁,只为了给陈啸庭想出一个解释。 “大人,会不会是来自军中?某些精锐士卒确有此勇!”赵英沉声道。 这算得上是个合理解释,但陈啸庭还有另外的想法,只听他道:“当初的三才会主谢平是白莲教反贼,现在这两人……会不会也是白莲教的人?” 真要被扣上了白莲教反贼的帽子,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于是赵英便道:“大人,不如卑职去把这两人抓过来?” 陈啸庭确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管他俩是什么人,找人把他们盯紧了,真要是白莲教的人,咱们还能顺藤摸瓜!” 提起了付大成两人,这时赵英想起了刚刚收到的报告,于是他说道:“大人,今天早上府衙坐堂校尉报告称,有人报案蓄意谋杀,还用了箭!” 箭矢是管制物品,所以才会引起锦衣卫的注意。 随即赵英便道:“后经府衙的人盘问得知,差点儿被杀死的,就是付大成和郑小平!” 听到这里陈啸庭就有些诧异了,这么快就有人要杀付大成了,是杨万里还是谁干的? 但紧接着赵英的一番话,便让陈啸庭接近了事情真相。 只听赵英道:“最近得密报称,猛虎帮内的二当家已在串联帮中上下,看来是要向吴铁发难……而付大成就在二当家张炎手下!”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感慨,这猛虎帮内斗倒是一绝,这吴铁上位才几年?就有人想要把他踹下去来。 但陈啸庭这时可没功夫关心吴铁,只听他道:“继续密切关注吧,派人盯住这个付大成就可以!” 就在这时陈啸庭又道:“监视肖锐的人有消息没有?” 赵英则道:“回大人,赵英这两天一直忙于帮杨万里拯救局面,咱们的人没有发现!” 可这人越是不好路车马脚,陈啸庭就越要监视他,这也是他不知怎么养成的品性。 这种方式想要成功,起前提条件就是自己努力的方向是对的,此时陈啸庭便坚信这一点。 “好了,你下去再传一道命令,让苟明安带着他手下的人,去下面各县转转,不光是城里,城外的情况也要掌握!” “目的有两个,除了搜捕白莲教反贼,还要挤出关外混进来的奸细!” 想要出成绩,陈啸庭就必须在这两件事上有所建树,所以此番他才会派苟明安专门负责此事。 对陈啸庭来说,三个帮派的斗争虽然重要,但游戏规则是他单独制定,随时都可以对其进行修改。 但打击白莲教反贼和关外势力,却是一刻都不能丢的。 “卑职遵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赵英躬身问道。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无事了,去办差吧!” 赵英这才小心离开,而陈啸庭也再度化身女儿奴。 而在府城以南的仁义帮香堂,杨万里和肖锐坐在偏厅内,难得有心思喝起了茶。 “和张炎的事谈的怎么样了?”杨万里沉声问道,他的眼里此时充满血丝。 端起茶杯后,便听张炎说道:“还不错,虽然张炎没有答应,但他也没有拒绝……” 这时杨万里才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看来,咱们还是没看错他!” 肖锐此时放下茶杯,也道:“张炎此人功利心重,帮主您投其所好,他又怎会不上钩?” 说到这里肖锐脸上露出鄙夷之色,紧接着道:“可他这么容易相信,咱们仁义帮会臣服于他,却是我没想到的!” 没错,为了挑起猛虎帮内斗,杨万里找上了张炎,告诉他愿意支持他上位猛虎帮帮主。 条件就是张炎上位帮主后,要给杨万里留个二当家的位置。 虽然张炎没有明确答应,但从肖锐表露的意思来看,张炎上钩已是必然。 既然无法正面击败猛虎帮,那么在背后耍一些手段,就成了另一种获胜的法门。 这时杨万里叹道:“猛虎帮历来喜欢内斗,倒也不负猛虎之名!” 肖锐却道:“什么猛虎,我看叫狼窝更合适!” 可这时杨万里却道:“再派出咱们的人,时时刻刻盯着那个叫付大成的,一有机会就除掉他!” 这正是肖锐要禀告的情况,只听他说道:“帮主,这事可能很难办了,这两兄弟几天都没露面,咱们想杀他很难!” 除了偷袭之外,肖锐不认为正面强杀有可能成功,因为猛虎帮不可能派出太多人去干这事。 杨万里微微皱眉,随即便道:“这两人在张炎手下,既然暂时杀不掉他,就让他去帮张炎夺位吧!” 这种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用在此处倒也不错。 当然,对猛虎帮的防御还是不能减弱,但要做到外松内紧。 要让表面看起来,他们这些人已做好并入仁义帮的打算,看起来就跟三才会一般人畜无害。 营造出这样的环境,才能把张炎再往前推一步,让他干出哪些仁义帮愿意看到的事。 而这番伪装效果,想要达到可并不容易,所以他们得多下一些功夫。 第423章 帮主1 永治二十一年五月十三,天上笼罩着乌云,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在最近的几天时间里,府城内的治安环境逐渐稳定了下来,而猛虎帮可谓大势已成。 仁义帮在丢了中和街后,又接连丢了几条街,全都被猛虎帮收入囊中,而且还是兵不血刃。 那么在外患已平,百户所就要宣布获胜者的前夕,张炎觉得自己啥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实际上,这些天他就没闲过,一直都悄悄联系着帮中“好友”,而今天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带着付大成,以及帮中最精锐的力量,张炎一行来到了香堂外。 今天不是开大会的时候,所以香堂内显得冷清,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热闹起来。 因为张炎以自己的名义,召集了帮中中上层来议事,议题是谁该来做猛虎帮的帮主。 香堂这边都是吴铁亲信,所以见到张炎一行来者不善时,这些人都戒备起来。 “二当家,不知所来何事?”守在门口的头目上前问道。 张炎身后立马就有帮众上前,将这问话的汉字推到了一边,让大门口的形势一下严峻起来。 “二当家你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便听张炎道:“今天我是来和帮主谈事情的,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然后,张炎便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而此时吴铁在里面已经知晓了情况。 实际上,吴铁也早就等着这一天,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今天的情况依旧不太妙。 这就是强行夺位的坏处,吴铁很难真正把全帮收服,底下的人都是被他凶焰压着的。 只要外部环境变化,亦或者帮内另有山头崛起,都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现在以上两种情形都存在,吴铁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实际上对吴铁来说,解决此事契机就在中和街决胜之后。 只要当时杀掉付大成和郑小平,就等于卸掉了张炎的四肢,这时候他怎么也蹦跶不起来。 可是吴铁运气太差,当晚派出去的人失手了,差点儿还被府衙追查,后面也就一直没了动手的机会。 所以当张炎找上门来时,吴铁此时竟无替自己挡箭之人,只能自己带着一干心腹顶上来。 当进到院子里后,吴铁手下有四十多号人,张炎这边人却要少一些。 可人少这边气势却足,因为付大成和郑小平在里面,毕竟可就是他带人打败了仁义帮。 所以,此时吴铁目光没有看向张炎,而是直接扫向了付大成。 “几位气势汹汹而来,看样子是来找我的!”吴铁声音冷冽道。 张炎这时候也不想掩饰,直接说道:“吴铁,当初你忘恩负义杀了老帮主,只为了满足自己私利,完全不顾帮中兄弟利益……” “今天我就是代表帮中兄弟,特来请你退下帮主之位,以免害人害己!” 在害己这两个字上,张炎的声音明显要重一些,其实就是在警告吴铁。 可吴铁那是被吓大的,只听他冷声道:“代表帮中兄弟的意思,你是说你手下的这些人吧?” 说到这里吴铁语气变得严厉,呵斥到:“那你得看我手下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也就是这时候,收到消息的帮中诸大佬,此时也陆陆续续进了院子里面。 “大家都看看,在这帮派危急存亡的时候,张炎这厮还要挑起内斗……” 说到这里,吴铁指着张炎道:“他这是要亡我们猛虎帮!” 若是以往,面对如此指责张炎早就吓得半死,可现在他已是兵强马壮,对吴铁的指责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而到场诸位当家们,却展现出了有意思的一面。 除了五当家姜育站到了吴铁身后,二当家和三大家都没有明确表示,既没有站到吴铁这边也没有和张炎勾连。 实际上,这两位当家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因为按道理来说他们该站在吴铁那边。 但也正是这样的选择,也能让他们置身事外,在有实力的情况下无论谁胜都会拉拢他们。 局面此时已经明朗,张炎此时已认为胜券在握,即便姜育和吴铁站在一起,他也一点儿都不怵。 见吴铁还指着自己,张炎冷声道:“姓吴的,你鸠占鹊巢,窃据帮主之位,如果你不主动滚下来,我可就要为老帮主清理门了!” 吴铁也不是被吓大的,如果他真的主动退位,他的下场同样也不会太好。 于是他沉声道:“难道你要在全帮面前造反?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是说你勾结了仁义帮,想要出卖我们猛虎帮?” 吴铁上位是靠武力,但他脑瓜子同样灵光,一直裹挟全帮利益,将张炎置于对立面上。 张炎没有慌张,此时他已经不想多废话,因为他知道吴铁不会主动让位。 于是他直接下令道:“大成,既然吴铁不听好话,那就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听话了,杀了他!” 此言一出,围观帮众心中皆是震动,张炎居然要对帮主下手,吴铁怎么说也是帮主啊! 但张炎的手下既然跟着来了,也就会一直更新下去,所以即便震撼也会帮张炎上位。 毕竟,自己大哥当了帮主,那好处可是大的很。 而三四两位当家的手下,在见了自己大哥仍没有表示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这也是因为吴铁上位不久,而且还是用“非常”手段上的,所以很难得到广泛的支持。 收到命令,付大成和郑小平对视一眼后,均往前踏了一步。 特别是郑小平,此时他的眼中满是怒火,当晚的刺杀他永远都不会忘。 而在他俩往前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帮众也跟着往前,这次他们其实是跟定付大成来的。 吴铁脸色变得很难看,只见他缓缓从旁边拿出刀来,语气森寒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 其实今天到这里来的,就没一个是胆子小的,所以吴铁吓不退这些人。 这时付大成却道:“吴帮主,听闻你武艺超群,今日何不咱俩单挑,也可免除让弟兄们受罪!” 吴铁那会那么傻,毕竟他这边人数占优势,有优势就一定要发挥出来。 所以,吴铁根本没等付大成多说,当即下令道:“杀了他们这些叛徒!” 吴铁将付大成一行定为叛徒,为的还是占一个道义高点,那样有助于提升士气。 这么多人冲了过来,付大成也不再犹豫,当即也下令道:“收拾他们!” 既然终究要打过一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反正付大成是不会怵的。 两边人瞬间冲到了一起,在这不打的院子里,七十多号人拿着棍棒互殴,现场情形可谓激烈。 而看热闹的那些人,此时则迅速退到一边,谁也不想遭受池鱼之祸。 而那些守在各条街的猛虎帮帮众们,绝不会想此时香堂内,会是如此的情形。 第424章 帮主2 院子里变得极为混乱,付大成和郑小平加入打斗,走到哪里就把人打到哪里。 他俩这段时间风头正劲,所以很多人都心存畏惧,以至于根本不敢上前。 而此时吴铁,则沉默着站在台阶上,在他身侧几步处站的便是姜育。 此时他一手拿刀,另一手放在背负身后,也展现出了一份大将风范。 付大成可不会管这些,此时只见他拿起棍棒,在扫出一条路后便向吴铁冲去。 此时即便有人出来阻挡,也会被付大成一棍打倒。 今日除了来夺帮主之位,对付大成来说也是想酣畅淋漓打一场,他一直听说吴铁功夫不错。 可就在付大成冲到吴铁面前的台阶下时,却见付大成屹然不动,然后从背后端出一架上了弦的弩来。 如果刀剑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弓弩这两样东西是被绝对禁止了的,虽然吴铁手里这把弩比较小,但也是绝对的违禁品。 发生此等突然变故,付大成也是心中一颤,连忙往旁闪身躲开,但这时吴铁已经扣下了悬刀。 绕是付大成反应迅速,此时箭矢也命中了他肩部,而吴铁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 姜育此时更是畅快大笑,打倒了付大成局面就好控制多了。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结束,只见付大成扶着肩膀,站起身后又看向了吴铁。 此时付大成心里没多少恨意,怪只怪他自己大意,之前吴铁杀他用弓箭这次怎么就不能用弩? 可惜吴铁手里的不是连弩,否则没有付大成站起来的机会,早就被他给射成刺猬了。 继续装填箭矢有些麻烦,所以吴铁当即丢下弩机,举着刀就向付大成冲了过去。 付大成虽然受伤,但他却强忍住了疼痛,挥着木棍便向吴铁冲去。 两人随机战在一起,别看付大成现在中箭,但却没有伤到关键部位,甚至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还拔出了箭矢。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让他们纷纷震惊于付大成的勇武,相反也衬衫了吴铁的卑鄙。 而且此时付大成受了重伤,反而要迎战拿刀的吴铁,这在帮众们看来更是不地道得很。 付大成和吴铁打在一起,因为此消彼长的缘故,两人一时竟难分胜负。 可郑小平带着的帮众们,却把吴铁手下亲信死死压制,局面已经开始倾斜。 “去死吧!”吴铁怒吼道,拿着刀对付大成连续猛砍。 付大成只能连续后退,不得不说吴铁确实有两下子,竟把他逼得窘迫不已。 可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小心”,然后吴铁后背便受重击。 原来这声正是姜育喊出来的,他看见郑小平在背后出手,这才向吴铁示警。 可他终究慢了一拍,而吴铁也连挨了两棍,最关键是他拿的刀被打落在地。 郑小平正要乘胜追击,但却被付大成眼神逼退,吴铁他要亲自解决。 郑小平眼中满是恨意,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若不是付大成的意思,就凭之前吴铁暗箭伤人,刚刚又伤了自己大哥,郑小平不亲手弄死他才怪。 实际上,这时候院子里的打斗也不再那么激烈,因为郑小平带着的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这时张炎在一旁大声道:“吴铁,你赶紧投降吧,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虽然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但吴铁还是保持了冷静,只听他冷笑道:“张炎,你还真以为……你说的话算数?” “你的这两位手下,根本不是你能驾驭的,傻蛋!” 张炎听得神色一震,然后他便对付大成道:“大成,杀了这个混蛋!” 付大成面无表情,只盯着吴铁道:“吴帮主,都说你功夫了得,我看你是嘴皮子更厉害!” 说完付大成抡起拳头,便向吴铁充了过去,气势犹如猛虎下山。 付大成真不愧其勇力,只见他连续抡拳向吴铁砸去,让后者一时间也只能招架。 这就像是方才一幕的再现,可惜现在被虐的人变成了吴铁。 但吴铁也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坚持了二十几个回合,当他体力有些跟不上时,才被付大成一脚踹倒在地。 上位帮主这两年,吴铁确实退化了不少,最关键是少了当初不顾性命拼杀的狠劲儿,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无奈。 从地上捡起吴铁掉下的刀,付大成一步步朝吴铁走去。 这时只听张炎大喝道:“住手!” 只见张炎上前道:“吴铁为一己私利,残害帮众,可谓死有余辜,让我来亲手了结他!” 亲手结束老对手的生命,对张炎来说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所以他才会这般激动。 原本付大成是想拒绝的,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张炎道:“二当家庆!” 张炎得意洋洋,丝毫没有察觉付大成语气中的异样,因为此时他只有即将上位帮主的喜悦。 这时,只见张炎走上前来,从付大成手里接过来刀子。 手持钢刀,张炎冷声道:“吴铁,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但张炎却没发现,付大成悄悄往后退了三步,同时向吴铁递了个眼色。 实际上,不需要付大成递眼色,吴铁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内心是足够骄傲的,这让他不想自己死在张炎手里,所以付大成给了他这机会。 要知道,吴铁虽然被打倒在地,但却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所以即便张炎拿刀他也有反击的能力。 张炎一步步靠近,吴铁做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死……” 张炎大吼出声,但也正是在这一刻吴铁动了,他往旁边一滚躲开了张炎的刀,同时爆起夺刀。 还真的让他成了,然后吴铁话不多说,就将张炎挟持在手里。 “所有人退下!”吴铁怒道。 帮众们都往后推,可付大成却面带冷笑,然后漫步向吴铁走去。 “吴铁,放了二当家!”付大成攥紧拳头道。 这时吴铁对张炎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对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你看看他是如何救你的!” 张炎此时惊恐万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吴铁控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成,快想办法救我!”张炎大声喊到。 付大成便答道:“二当家,我这就过来救你!” 吴铁见付大成果然够狠辣,根本不在意张炎死活,便知道根本威胁不到对方。 既然张炎失去了价值,那么吴铁只能让他去死,这样也能报自己的仇,毕竟这一切都是张炎造成的。 于是吴铁大声狂笑,然后猛然拉动刀柄,让张炎劲间瞬间甩出一道血箭。 然后吴铁放下了张炎,后者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得这么快。 这时只听付大成吼道:“为二当家报仇!” 然后他便捡起地上木棍,往吴铁所在的方向冲去。 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吴铁仍不会束手就擒,他要保留自己最后的骄傲。 只见吴铁拿起手里武器,满是狰狞向付大成冲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但结果已经注定,在不到十个回合之间,吴铁便死在了付大成的刀下。 这这把刀,也是杀死张炎的凶器,此时它被付大成拿在手里。 第425章 异心 帮主吴铁死了,前来夺位的二当家也死了,猛虎帮顿时陷入来群龙无首的境地。 这时有资格发言的,便只剩下在场几位当家。 可看着付大成杀气腾腾的样子,现场剩下三位当家都没有说话,现场气氛有些凝固。 这时付大成转向三当家和四当家问道:“二位当家,如今帮主之位空置,你们看该谁来坐?” 这话付大成没有问姜育,因为姜育在帮内的实力不大,所以他的意见也就不重要。 三大家名叫吴大奎,此时他和四当家对视一眼后,问道:“那你觉得,这位置该谁来坐?” 按道理说,在帮主和二当家都死,他这个三大家是名正言顺的接任者,但吴大奎却生生抵抗住了这股诱惑。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够谨慎的,当然这也是他得以存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付大成这话明显是对帮中位置有想法,否则他就该奉吴大奎为帮主了。 只听付大成道:“以在下看来,如今全帮上下正值危机时刻,帮主自然要有带全帮冲破危局的能力,所以谁也能力谁就该坐!” 全帮上下谁最有能力?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而多数人心中想到的则是付大成。 毕竟,自他兄弟俩加入帮中,连番几次大胜都是他们取得,这才扭转了猛虎帮不利局面。 听着这话里昭然若揭的野心,四当家正要发言,却被吴大奎用眼神制止了。 只听吴大奎道:“那依你只见,谁才有能力带领本帮冲破危局?” 听到这话付大成笑了笑,然后说道:“这话我说了不算,要帮里的弟兄们说了算!” 于是付大成环视站在周围的帮众,这里面有原张炎手下的,也有剩下几位当家手下的。 只听付大成道:“诸位弟兄,方才是张炎和吴铁私怨,使得二人同归于尽,与帮中兄弟全无关系,现在我们必须要选出新的帮主,共渡危局才是正事!” “在下不才,自觉有几分勇力,若是诸位兄弟给面子,倒也愿意扛起本帮大梁!” 这话付大成准备了很久,这时候说出来震惊了一片人。 对到场的大多数帮众来说,今日他们实在是看够了好戏,却没想到在帮主归属这里更精彩。 付大成加入帮派才多久?现在居然想坐上帮主的位置,这是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 可众人稍稍一想,按照付大成话里的意思,他还真是最适合帮主位置的。 现场变得死寂,突然郑小平喊道:“我愿奉付大哥为帮主!” 这家伙一开口,立马就有人跟着喊了起来,这些虽然是张炎手下的人,但更是跟付大成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现在张炎死了,他们自然要奉新主,付大成是再和适不过的人。 于是,立马有几十号人站到了付大成身后,而且人数还在逐渐增多。 在这种之下,吴大奎手下竟也有人往付大成靠去,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最终,当大局已定的时候,付大成终于开口道:“三当家,你看……弟兄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吴大奎当然看见了,如今付大成势力强大,即便他也不得不低头。 于是吴大奎道:“既然兄弟们都支持付兄弟,那帮主的位置自然归你!” 随即付大成把目光扫向了一旁的四当家,后者无奈之下只能点头认了。 于是乎,在帮众们的支持下,付大成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帮主之位。 原本还有一些仪式,但此时吴铁的尸体还在,而且和仁义帮的争斗还没结束,所以这些仪式只能以后补上。 而在当了帮主之后,付大成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郑小平坐上了帮内的第二把交椅。 也就是说,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成了帮主,另一个成了帮派的二当家。 虽然这样的安排不可思议,但大家都接受了付大成做帮主的,那么郑小平上位二当家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这一切都是付大成掌握帮派的手段,他将吴铁手下那波人全划给了郑小平,想必要不了几天就会把这些人收服。 到时候他兄弟二人合力,便可讲猛虎帮牢牢握在手中,任谁也翻不起浪来。 而安排完这些后,付大成便让手下人散了,毕竟仁义帮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权力交接自然越快越好。 该清理的东西清理干净,该走的人都走后,香堂内只剩下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 这时只听郑小平问道:“哥,为何不弄死姜育,他可是跟吴铁一条心的!” 付大成瞥了小弟一眼,然后道:“帮派里跟过吴铁的人那么多,全都弄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付大成便解释道:“你要知道,吴铁已经死了,他手下那些人却还有用!” 这一点付大成看得很开,并没有因为和吴铁对立,就记恨上吴铁曾经的手下。 严格来讲,付大成和吴铁也没有仇恨,他俩纯粹是利益之争。 这时郑小平笑道:“哥,咱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往后就可以享福了!” 此时郑小平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才半个来月时间,他哥俩就掌握了一个帮派。 可付大成却道:“没那么简单!” 于是郑小平问道:“是因为仁义帮在?” 付大成不由嗤笑,然后道:“仁义帮算什么东西,咱们的对手是锦衣卫!” 一听锦衣卫,郑小平便笑不出来了,毕竟锦衣卫的威名根植在他心尖。 但郑小平却问道:“哥,咱们为何要对付锦衣卫?” 付大成坐上了帮主的交椅,然后沉声道:“锦衣卫要完全掌控帮派为其所用,咱们能当他们的走狗?” “你不要忘了,当年咱们庄子破灭,就是如今这位锦衣卫百户干的!” 一听这话,郑小平表情便沉重起来。他们为什么背井离乡?还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锦衣卫,就是现任的锦衣卫百户。 “哥,咱们要为乡亲们报仇?”郑小平说道。 付大成摇了摇头,然后道:“锦衣卫虽然灭了庄子,但咱们父母却是病死,与他们无关……报仇就谈不上了!” “但咱们绝不能和锦衣卫搅在一起!”这是付大成的宣言。 虽然有骨气,但郑小平却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他问道:“哥,那咱们怎样才能摆脱锦衣卫的控制?”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是拳头无法解决的问题。 但在加入帮派之前,付大成便对未来的路有了规划,于是他说道:“所以,咱俩等会儿悄悄去府衙一趟!” 这话就更让郑小平迷惑了,锦衣卫的麻烦都没摆脱,这时去府衙做什么。 “毕竟这府城之内,唯一能和锦衣卫周旋的,也只有府衙了!”付大成沉声道。 郑小平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太冒险了,但现在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 第426章 青峰上门 仁义帮内,此时杨万里和肖锐对坐,两人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猛虎帮确实内斗了,但他们想借消耗猛虎帮实力的打算却落空,人家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有了结果。 而且更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新上任的帮主不是张炎,而是之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付大成。 “帮主,你说这算什么事?”肖锐不由苦笑道。 杨万里此时也很难受,今天已经是陈啸庭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但仁义帮依旧处于弱势。 难道说,仁义帮就要在他这里毁掉? 想到这些杨万里就觉得无法接受,他可不想当帮派的罪人。 即便肖锐思维敏捷,此时他也想不出办法来,因为现在的猛虎帮确实实力更强。 就在这时,只听到房间外有人来。 杨万里有吩咐过,丢了几条街这种小事不必来报他,就说明接下来有要事。 当一名心腹帮众进来后,便听他道:“帮主,陈百户让您今晚去他府上一趟,还让您多带些人手!” 这话听得杨万里一愣,陈啸庭这份安排让他看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那么做。 毕竟,这次陈啸庭传来的消息,不是让他卷铺盖滚蛋,不是让他下令仁义帮解散。 挥退这名帮众后,杨万里向肖锐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肖锐也说不清楚,最后他只能道:“帮主,去了您就知道了,毕竟这是陈百户的意思!” “或许?是要让您和猛虎帮比过一场!”肖锐若有所思道。 在今天晚上,最后比过一场定输赢? 虽然听起来有些儿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杨万里决定采信。 于是他决定,等会儿要把最精锐的人手抽调,拿最趁手的家伙事,一定要胜过猛虎帮。 至于抽调了人手,会不会被猛虎帮偷袭,这已经不在杨万里考虑范围内。 因为仁义帮在地盘上本就要少,也就不怕再多少一些了,更何况今晚猛虎帮的人也没闲心抢地盘。 杨万里调兵遣将,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前的广德百户所。 猛虎帮夺位的事发生在上午,付大成这个小人物登上了帮主的位置,这让陈啸庭都有些目瞪口呆。 但谁当帮主并不重要,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就当陈啸庭在思考,是用更听话的杨万里,还是未曾交流过的付大成时,却传来了付大成去府衙的密报。 这厮确实坐到了行踪隐秘,但却没想到消息被府衙中人无意泄露,最终通过坐堂校尉传到了陈啸庭耳中。 这就让陈啸庭很不爽了,不是说帮派不可以和府衙有交集,但付大成这新上位的不先来拜见他这位百户,就是大大的坏了规矩。 虽然生气,但陈啸庭只当是付大成年轻不懂规矩,所以还是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但原本偏向于付大成的胜利天平,又在陈啸庭心中回弹了一些,所以陈啸庭也让杨万里过来。 而派去通知付大成过来的任务,却被云青峰抢了过去。 当陈啸庭问及缘由时,云青峰说自己也想见识一下猛虎帮的新帮主,并揽下替陈啸庭敲打付大成的活儿。 陈啸庭那有不答应的道理,觉得是之前对云青峰的敲打起了作用,才会让他如此热衷公干。 按道理说,云青峰来担任传话筒,去请付大成这个帮会之主,已经算是对付大成的抬举。 但他却是独自一人去的,看起来就有些怪异,但也没有人过多解读。 一个人去又如何,难道付大成还敢乱来?那他就是自己找死。 当然,云青峰并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毕竟他和付大成是老相识。 如果付大成能归于百户所麾下,他两人还可互相照应,在这广德置下一番家业。 所以当云青峰来到猛虎帮香堂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被帮众迎进香堂,当云青峰真正看到付大成时,见到对方坐上帮主位置,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惊叹。 原本云青峰以为,陈啸庭发迹的速度就够快了,但现在付大成刷新了他的看法。 眼前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只用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就坐上了猛虎帮帮主的位置。 当初付大成要去混帮会,云青峰还在心里讥讽他不知天高地厚,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走到香堂内,云青峰微笑:“付帮主,别来无恙!” 云青峰在感慨造化弄人,付大成心里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月前他想巴结云青峰而不得,可如今对方却得来主动见他。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说书的讲得果然有道理,付大成心中暗叹。 云青峰是帮他铺路的恩人,所以付大成很是热情上前道:“原来是云大人上门,不知有何见教?” 虽然付大成说话很客气,但却难掩其锐利,那种难言的气势云青峰只在陈啸庭身上感受到过。 云青峰不得不承认付大成是个人物,想起当初还想收服人家,云青峰不由感到羞愧,自己确实是太不自量力了些。 两人相对落座之后,付大成便问道:“云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云青峰也不拖延时间,当即道:“百户大人让本官来通知你,让你晚上过府去!” 付大成并不感到惊讶,只听他接着问道:“百户大人找我,所谓何事?” 这个问题就显得奇怪了,找他什么事情付大成会不清楚? 但想到对方才上位帮主,很多事情可能不知道,于是云青峰便道:“百户大人找你,自然是关于三个帮派存留的事!” “你们猛虎帮所得地盘最大,如今可是占定了优势,只要晚上你小心应对,以后你就是这府城内唯一的帮主!”云青峰提点道。 这时付大成便问道:“云大人,我的猛虎帮要做些什么,才能让陈大人满意?” 云青峰不由一愣,然后他便纠正道:“是百户大人的猛虎帮,付兄弟你可得慎言!” 付大成额“哦”了一身,出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在心里却是对陈啸庭破口大骂。 想要把猛虎帮变成他陈啸庭的私产,付大成心里根本不可能接受,他连受人钳制都受不了。 好在,他已经和府衙那边联络上了,知府钱大人已经做出了一些保证,到时间他只需要和陈啸庭虚与委蛇即可。 所以,付大成对今晚的会面,不由产生几分期待。 能把堂堂锦衣卫百户耍得团团转,对付大成来说无疑是更有趣,且更有挑战性的事。 即便到时候玩脱了,他也可弃下猛虎帮的家业,然后消失在人海里,陈啸庭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于是,付大成点头道:“云大人放心,今晚在下一定到!” 第427章 会见 站在房间内,杨万里此时心里忐忑不已。 他早早就到了陈府,一直想从陈啸庭这里探出口风,但到现在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让杨万里心中更没底,这种身似浮萍的感觉,让杨万里仿佛回到了初入江湖时。 但那时候只要敢打敢拼,就能有出头的机会,那像现在稍不注意就可能失去所有。 但此时,陈啸庭的心情同样不太好,因为直到现在付大成还没过来。 这让去通知的云青峰,此时心中也满是忐忑,暗道付大成太怠慢了些。 就在房间内气氛越发凝重,终于外面有人进来禀报说,猛虎帮主付大成在外等候。 陈啸庭脸色稍霁,然后才对杨万里和云青峰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本官单独和他谈!” 让人不清楚他的息怒,毫无疑问陈啸庭做到了这一点,杨万里的心也就更忐忑了。 这两人撤下后没一会儿,付大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昂扬的自信。 这确实让陈啸庭有些惊讶,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张扬”过。 想到对方在短短时间内,就从无名小卒成了帮派之主,中间少了很多经历和沉淀,那么现在的张扬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待付大成走进大厅内,见着主位上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陈啸庭时,心里也泛起了一股酸味。 但陈啸庭的起家路,付大成也算是大致了解,知道人家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的,所以也没什么可嫉妒的。 相反,日后他俩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所以他可以和陈啸庭慢慢玩。 站在陈啸庭面前后,付大成拱手道:“见过百户大人!” 付大成的这样行礼,却更像是在打陈啸庭的脸,因为他是拱手礼而非跪拜礼。 要知道,拱手礼是平级或老朋友之间的理解,可付大成和陈啸庭两样都不是。 陈啸庭面无表情,开口问道:“你就是付大成?” 原本付大成以为陈啸庭会大怒,然后他才准备假意低头,然后顺便答应一些不会履行的条件。 见招拆招,付大成便道:“小人就是付大成,无名小卒而已,当然不会识得!” 陈啸庭接着问道:“你来自何处?受何人所遣?” 这两个问题很关键,直到现在百户所这边还没查到付大成的出身,这让陈啸庭即便想用对方也不敢。 但这话却让付大成不明就里,但他还是答道:“小人从小流落街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不知道来自哪里……大人知道?” 这话很是轻挑,在陈啸庭看来这显得有些叛逆,但这样的人或许更有干劲儿,所以陈啸庭还能继续包容他。 于是他接着道:“你杀了吴铁,靠什么坐稳帮主?接下来又靠什么带着猛虎帮前行?” 此时,待在偏厅的杨万里听到这话,心里立马就有了答案。 还能靠什么?如果没有锦衣卫的抬举,什么帮派帮主全都是狗屁。 可惜这问题不是杨万里答的,所以他也只能干着急。 只听付大成握紧双拳,然后道:“在下之前靠拳头,往后还是靠拳头,谁挡在前面就砸死谁!” 在陈啸庭面前展露杀气而非顺服,这让杨万里心里都笑开了花,就等着付大成继续作死。 “靠拳头……”陈啸庭念了一句,心里在想付大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说…… 于是陈啸庭干脆问道:“你们猛虎帮,在这次比试中胜出,你可愿意全心全意听命于本官?” 付大成也不傻,他知道阳奉阴违,绝不会直接和陈啸庭怼上。 于是他说道:“小人当然愿意,大人如有所命,小人一切照办!” 陈啸庭不由冷笑,然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杨万里去你那里做二当家,肖锐做三当家,如何?” 原本以为自己凉了的杨万里,此时可又算复活过来,看来即便仁义帮败了,他杨万里的好日子却不会结束。 可这时,只听付大成道:“大人,杨万里是仁义帮的人,这般安排不太合理,请大人三思!” 这话听得偏厅的杨万里心中大怒,这付大成未免也太不识时务了,陈百户是在跟你商量吗?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吧? 同意在偏厅的云青峰,也被付大成这番应对整得愣住,让他很想去把付大成的脑瓜子掀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当初他招揽被付大成拒绝,现在陈啸庭陈百户亲自招揽,这混蛋还敢拒绝……他想要什么? “本官若执意如此呢?”陈啸庭语气更为冷冽道。 付大成也觉得压力大增,但他还是稳住心神道:“小人只能照办,但小人担心帮中弟兄不服,大人安排的人坐不稳当家的位置!” 大厅内气氛更是凝固。 当付大成有些后悔,自己该更委婉一些时候,陈啸庭却开口道:“付帮主,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什么?这就让自己走? 付大成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他确认道:“大人,让小人走?” 陈啸庭微微点头,然后道:“没错,你可以走了!” 虽然不知道陈啸庭会如何收拾自己,但自己有一双铁拳在,付大成自觉走出府邸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一边盯着陈啸庭看,付大成一边缓缓往门外退去,到了门外后便转身离去。 就这样让他走了?杨万里感到很是气氛,付大成这王八蛋狂得连他都生气。 就在此时,只听陈啸庭喊到:“都出来吧!” 杨万里和云青峰连忙走了出去,两人皆是一副气氛模样。 这时陈啸庭道:“杨帮主……” 杨万里的态度可恭敬多了,只见他弯下腰道:“小人在!” “本官给你第一个任务,带着你的人,杀了他!” 听到这个命令,杨万里激动得差点儿笑出声来,这意味着最后为陈啸庭所用的,是他们仁义帮。 而听到要去杀付大成,杨万里更是觉得解气,他早就想杀这厮了。 “小人遵命!”杨万里满是坚决道。 陈啸庭则道:“现在就去!” 杨万里再度行礼后,便飞一般的往外跑去,他的手下现在就呆在一旁的厢房里。 杨万里竟带了人来,这却是云青峰不知道的,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陈啸庭居然直接要杀付大成。 虽然付大成是挺可恨的,但难道就不再给他点儿机会? 而这时,更让云青峰感到震惊的命令接踵而来。 只听陈啸庭道:“你立即去百户所,让今日和明日值班的谢高升和石春,调集他们手下全部人手……” “若是杨万里拿不下付大成,就由他们将其剿除,本官不想让这狂悖之徒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还有,转告谢高升和石春,本官大堂书桌上有已经批复好的,调取弩机的公函,让他们带着弩机去!” “当然,在衙门里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若能够活捉,就把他带回来!” 听到这番安排,云青峰这下可以确认,陈啸庭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付大成。 连调去弩机的公函都提起批好,这就是不打算让付大成活的意思。 当然,这一切都是付大成自找的,谁让他不识时务呢! “听清楚没有?”陈啸庭这时问道。 云青峰连连点头,答道:“卑职明白,这就去衙门里传令去!” 第428章 杀人 走出陈府,付大成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方才来的时候,为了延缓时间有个说法,他是自己走路来的。 而且出余对自己身手的自信,他也没有带一个手下过来,所以他现在就得孤零零回去。 此时的北城街道上,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这让付大成有些后悔独自出行的决定。 回想起方才和陈啸庭的对话,此时他微微有些后悔,实际上他还可以再委婉一些的。 惹恼了陈啸庭,此时的他压力山大,锦衣卫可比这些帮派难对付多了。 但一想到,自己和府衙那边达成了协议,付大成心里又稍稍安慰了一些,总算:背后也有官府帮忙撑着。 更何况,当时钱知府见他还那么热情,对他也是那般的看中,想来两者间的合作会很愉快。 可就在这时,只见巷子前方出现了一队人。 还没等付大成看清是谁,他便感受到身后也有一队人出现,这让他刚刚才有的好心情消失了。 而当他看向对面时,付大成发现了老熟人的面孔。 其实说是老熟人,他和杨万里之间也有些牵强,毕竟他俩也没见过几面。 此时,出现在人群后方的杨万里,心情可谓是一片大好,在这最后关头他却没想到还让自己翻了身。 而这一切,还要感谢帮了他大忙的付大成,只有对方如此作死他才有机会。 唯一让杨万里不太满意的是,今晚他带的人还不够多,早知道是杀付大成他就多带些人了。 “付帮主,你可真是英雄豪杰啊!”杨万里嘴里讥讽道。 在付大成这个大仇人死之前,杨万里总要奚落他一番,才能稍稍解自己的气。 握紧拳头,付大成表情变得凝重,今晚这一关不太好过。 此时杨万里足足带了二十几号人,而付大成只有自己一人,想杀出去极其苦难。 他现在没有队友可以依靠,同时还处于如此不利境地,说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但付大成没有慌乱,而是答话道:“杨帮主,我是不是英雄豪杰不重要,但你却是一条狗!” “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等着人扔骨头的狗!” 杨万里微微一愣,但付大成已是金手指人,所以他不介意和对方理论一番。 于是杨万里道:“付帮主,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世道说穿了……就是要跪着才能活!” “你如此桀骜不驯,正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可谁知道,付大成却问道:“凭我堂堂猛虎帮主之位,难道还活不下去?” 杨万里则道:“可以,但你得学会跪着!” 随即付大成又举起了自己拳头,然后道:“凭我一双铁拳,难道还要跪着?” 杨万里不由冷笑,然后道:“当然可以不跪,但只能到城外找片荒山,然后落草为寇!” “这城里有城里的规矩,既然你想在这里生存求活,那就必须守规矩!” “而我们这些混帮派的,锦衣卫的陈百户的话,就是最大的规矩!” 这些话听在付大成耳中,他才真正感受到,锦衣卫对帮派的控制力有多强。 他终究在帮派里混的时间太短,对这些没有一个准确且全面的认识,而且帮派里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 但这些想法,只在付大成心里转了一圈,就被他摒除在外。 此时,只见他微微抬起双拳,然后道:“那我今日,就来试试打破这个规矩!” 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付大成还是一副倔驴样子,杨万里也觉得他死得不冤。 于是杨万里徐徐往后退去,同时道:“下辈子,不要再进城里了,老老实实过小日子!” “杀了他!” 此令一出,所有仁义帮精锐帮众们,皆扬起手中棍棒,大喊着向付大成冲去。 原本静谧的巷道,此时被喊杀声所笼罩,让周围十几户人家都提心吊胆的。 现在已是夜色降临,在街上发生这等暴力事件,住户们没一个敢出来查看的,生怕遭受了池鱼之祸。 这种打斗事件,在北城其实比较少见,因为这里是官署和大户人家的住地,帮会势力一般不会过来。 此时,杨万里也不得不承认,付大成这人确实有种,即便现在这般境地他还是那般勇武。 什么叫不抛弃不放弃?这就是是了。 被二十几人围在巷道里,付大成在抢先打倒一人后,夺了棍棒便拼杀起来。 此人就好似为打架而生,普通木棍在他手里耍得虎虎生风,让仁义帮的精锐们难以近身。 这样的人物,若是能将其收归麾下,想必会是很好的助力,此时杨万里不免为陈啸庭感到可惜。 但这样能力大且不受控制的人,也是该毫不留情铲除,杨万里同样为陈啸庭的手腕感到折服。 这位陈百户虽然年轻,但手腕可比前任王百户狠辣多了,付大成空有一身蛮力,又顶什么用? 就在杨万里想着这些时,付大成却在人群中越战越勇,仁义帮这边已经被他打倒了五人。 杨万里脸色顿时难看,便听他大喝道:“谁能拿下付大成,赏银子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对这些帮众来说是一笔大数目,而且是一辈子都难积攒下来的钱。 所以杨万里这话一出,所以帮众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看付大成的眼神就像是看钱。 “杀!” 不需要杨万里如何绞尽脑汁鼓舞士气,就他这一句话的事,就能让手下人十二分拼命。 饶是付大成武艺高强,但他毕竟只有一双手,被十几号人不要命的猛攻,立马也是左右支拙。 必须要尽快突围出去,否则必死无疑……付大成心中暗道。 于是他转向仁义帮人手最薄弱的方向,操起棍子便往外猛抡打,很快便让挡在前面的三民帮众抵挡不住。 而这样的后果则是,付大成的背上连挨了好几下,但都被他用顽强毅力承受住了。 “滚……”付大成一声怒吼,终于冲破了包围。 杨万里见此一幕,顿时急得跳脚,只听他高声喊到:“拦住他,拦住他!” “拦住此人,每人赏银十两!” 于是帮众们又亢奋起来,每个人能领十两银子,那也是不小的数目,如果再运气好将付大成给弄死,那今天可就能收三十两银子。 帮众们嗷嗷叫往前冲,而后面的杨万里也急得不行,人放跑了对他来讲也不是好事。 到时候,陈啸庭就会怀疑他的能力,他杨万里甚至有可能从帮主位置上下来。 因为对陈百户来说的,狗光是会摇尾乞怜还不行,还得要会咬人。 可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帮众却停了下来,因为付大成翻墙了,他们这些人身手却没这么敏捷。 “还愣着做什么?快找啊!”杨万里训斥道。 第429章 不给机会 广德百户所,此时正是一片静谧,整个衙门仿佛都进入了梦乡。 但在衙门里面,此时正有近八十号人等待着,因为他们收到了待命的命令。 他们都是小旗官谢高升和石春的属下,今晚上他俩自然是带队的。 就在诸校尉差役以为,今晚上不会有什么事的时候,谢高升和石春两人也在值房内交谈。 对他二人来说,很难得到这种由百户直接下令的差事,所以他们显得尤为在意。 “谢大人,你说今晚上会是什么事?”石春满是疑惑问道。 谢高升喝着茶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后,才放下了手里的大石锁。 然后谢高升才道:“不管是什么事,咱都得竭尽全力去做!” 石春连连笑道:“那是,那是……” 接着谢高升便道:“今天晚上,是百户大人给帮派的最后期限,所以我猜……今晚的事肯定和帮派有关,准备好做事吧!” 石春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同时暗道自己在这方面想得不够多。 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明天起府城内只有一个帮派,所以今晚很可能就是要剿除不听话的人。 于是石春又道:“那么,谢大人觉得……今晚是会是谁遭殃?” 这一点谢高升却答不上来,他摸不准陈啸庭的心思,所以那个帮派留下来他也不清楚。 便听石春笑道:“依我看,应该是是寂寂无名的三才会,谁让他们是最弱的呢!” 这时谢高升却又疑问,只听他道:“可每个帮派都那么多人,总不能全抓起来……或者全杀了吧?” “诛首恶……”两人齐声说道,随即相视一笑。 刚刚帮派帮众都有不少,不可能这些人都抓起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首脑翦除,剩下的人就好办了。 不得不说,他俩能提拔为小旗官,脑子确实比常人好用,仅凭猜测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百户大人看重,咱俩可得把事情办妥!”石春面色郑重道。 可谢高升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云青峰从外面走了进来,进门后便道:“百户大人有令!” 百户大人的命令果然来了,而且还是由其亲信云青峰来传令,石春和谢高升丝毫不敢怠慢。 “卑职候命!”二人齐声答道。 云青峰深呼一口气后,便道:“百户大人有令,着你二人点齐手下,立即将猛虎帮付大成斩杀!” 猛虎帮付大成?那不是他们的新任帮主吗?百户大人要杀他? 这就显得奇怪了,猛虎帮现在地盘儿最大,怎么要死的是他呢? 而这时,只见云青峰拿出一份公文,然后道:“这是百户大人批复的调去弩机的公文,一共是十八副弩机,二位可带手下校尉即可去取!” 在云青峰话说完,虽然很多东西都没想明白,但这并不影响他二人执行命令。 接过公文之后,两名小旗官是一刻也不敢怠慢,迅速便召集校尉差役,同时着人去取了弩机。 弩机是利器,百户所内的弩机全存在库房内,没有百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取。 而见到这幅阵仗,众校尉差役也知道今晚有大事,所以全都紧张了起来。 准备齐全后,谢高升和石春才来到云青峰面前。 只听石春问道:“云小旗,咱们何时出发?而付大成又在何处?” 想了想后,云青峰便道:“付大成遭受杨万里截杀,若是命大不死的话,他现在应该要逃回猛虎帮……” 说到这里,云青峰面色阴沉道:“他的兄弟郑小平还在香堂,他,他不可能弃之不顾!” 云青峰此时心里是很矛盾的,无论如何付大成两兄弟于他而言都有恩,但现在他却要带人去杀了他们。 听到云青峰这番话,谢高升二人没有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具体的目标,就只能云青峰说什么是什么了。 “所有人听令,即可赶赴猛虎帮香堂!”石春此时发令道。 随即,他们这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便出了衙门,然后往东城的猛虎帮香堂赶去。 差役们拿着佩刀,而校尉们则端着弩机,他们这八十多号人可以说是城内最强武力。 而这,只是广德百户所的五分之一的力量调动, 所以,云青峰此时很好奇,付大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敢和百户所做对。 只要稍稍正常的人,也该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与锦衣卫做对。 “云大人,那我们这就去了!”谢高升喊话道。 但云青峰却道:“我也去看看!” 这边衙门里人手鱼贯而出,而另一边则杨万里顶巨大压力,快步往陈府走去。 陈啸庭让他杀了付大成,但他却把人给放走了,这岂不是太无用了些? “帮主,已经到了!”有帮众适时提醒道。 杨万里心中一颤,今晚上他的心情出现了几次起伏,而现在他又陷入了低谷。 让手下人等候在大门外,杨万里一个人进了陈府,而陈啸庭此时还在方才大厅里。 才出去半个时辰杨万里就回来,看其丧气的表情,陈啸庭便知道他的行动失败了。 为了求生求存,杨万里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于是他进门后直接跪在了陈啸庭面前。 “大人,小人无能,让付大成逃了!”杨万里惶恐道。 陈啸庭端起了茶杯,缓缓道:“让你带最精锐的人手过来,却连个付大成都拿不下,你说你们……可还堪用?” 若是陈啸庭破口大骂,杨万里可能还觉得压力小些,但陈啸庭这样轻飘飘的说话,却让杨万里觉得胆战心惊。 陈啸庭可以随手将付大成抹去,那么对他这个不中用的人,自然也可以如此。 想到这些,杨万里更是惊恐,连忙道:“大人,是小人之过,还请大人惩处!” 这个时候只有主动承认,身上的板子才可能轻一些,这个道理杨万里还是懂的。 随即,只见陈啸庭放下茶杯,而后冷冷道:“带着你的人回去好好反省,等本官的消息!” 听到这话,杨万里才如逢大赦,看来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小人这就回去好生反省,多谢大人宽宏大量!”杨万里再度叩首道。 随即他便站起身来,徐徐退出了房间里。 当再度来到门外的大牢时,杨万里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但在回香堂之前,他还是吩咐了几名手下去,悄悄去猛虎帮香堂蹲守。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所以杨万里要掌握更全面的消息,才能更好应对情况。 而在他离开大厅没一会儿,只见赵英从门外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那叫王小静的一家人,卑职已经安排了人暗中看守!”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不知道,他是选兄弟……还是选女人了!” 随即,陈啸庭便对赵英道:“不如咱们来打个赌,看看付大成会如何选择?” 百户大人既然有此雅兴,赵英自然就要奉陪于是他恭敬道:“不知大人要怎么赌?” “你我各猜一人,谁若猜对谁胜,就赌猛虎帮的一座酒楼!” 赵英不由苦笑道:“大人,卑职这点儿家当可输不起!” 陈啸庭则摆手道:“无妨,你若输了就在衙门连续当值三天!” 这种大好事,赵英当然要干了,于是他道:“大人请说!” 于是陈啸庭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付大成多半会去王家!” 陈啸庭选王家,那么赵英就只能选香堂了。 两人赌约正式完成,就等着最后的结果了。 于上位者而言,这只是一场游戏,但对付大成而言,这却是最刻骨铭心且难以取舍的抉择。 第430章 月黑风高夜 “嗖”的一声,猛虎帮香堂东侧角落里,一名负责望风的帮众被射杀。 他的尸体刚刚倒地,便被人拉进了夜色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这种情况,在香堂外的几个地方同时发生,外围警戒的四名猛虎帮帮众,几乎在同一刻被射杀。 杀人的事很隐蔽,留守香堂的帮众们,有的还在自己岗位上的打着瞌睡。 香堂关闭的大门外,此时从夜色中未走出了一队人来。 为首三人是百户所的三名小旗官,此时他们表情眼肃,显然是将任务看得很重。 “大人,香堂已经被围了起来,里面的人没有发现!”有校尉跑来报告道。 谢高升点了点头,和一旁的石春对视一眼后,便向身后挥了挥手。 随即,便有待命多时的二十多名校尉差役,分两队各自左右快步赶到了香堂门外。 随即,最前面的那名校尉,单手端着弩机来到大门正前,然后在香堂大门上敲了两下。 “砰砰”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刺耳,将守门的帮众从瞌睡中唤醒。 只听里面传出声音道:“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 随即,香堂大门就被打开,然后这名睡眼惺忪的帮众,就被三张弩机对着脑袋,吓得他瞌睡瞬间消退。 看着外面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名帮众主动举起双手,然后战战兢兢问道:“官爷,这是怎么了……” 但这时候可没人答他的话,这人被站在后方的差役按倒在地后,其他校尉差役则鱼贯而入。 手下人在往里赶控制局面,而谢高升三人则走上前来,满是杀气道:“付大成回来没有?” 付大成?找帮主的?这名帮众脑瓜子飞速转着。 随即他便答道:“大人,帮主他……他出去!” 从这里问不出来,谢高升三人也没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在诸校尉差役保护下进了香堂。 这是今天云青峰第二次到这里,中间不到三个时辰。之前是来请付大成去做客,而现在是带人来杀他。 进了院子后,石春当即下令道:“立即封锁前院后院,绝不能放走一个人!” 如果把人给放走了,就是他俩吃不了兜着走,毕竟他们可不是陈百户的亲信,板子打在身上只会更疼。 此时,香堂内还活着的八名帮众,在十几名差役押解下被带到了墙根。 在灯火照耀上,看不清面容的诸校尉差役,宛如黑夜里的索命杀神。 谢高升走到了这些人面前,然后问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出的付大成的下落!” 值守在门口的帮众不清楚,但在院子里的人却知道,便有人说道:“帮主刚刚才回来,去了后院的阁楼!” 后院的阁楼的,是付大成和郑小平临时选择的休憩之地,因为这里居高临下,让他们更有安全感些。 而此时,靠着窗户的缝隙,看着已经围了过来的锦衣卫,付大成的心在往下沉。 “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了这么多锦衣卫?” “你不是说,你是被仁义帮的人追杀么?”郑小平满是不解道。 此时,付大成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恨意道:“这位陈百户,还真是心狠手辣,摆出如此阵仗来杀我!” 原本付大成还以为,破了杨万里的围杀后,他可以完全倒向府衙的寻求庇护,可谁知陈啸庭如此雷霆手段,根本就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郑小平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追问道:“哥,你去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惹来如此大祸!” 哪怕对自己身手再是自信,但下面的校尉差役拿的是钢刀而非棍棒,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拿着那么多弩机,此时付大成和郑小平都知今晚这关难过。 说难过其实有些自欺欺人,在这种阵仗的围剿下,想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俩不会飞。 而在此时,当阁楼被五十多名校尉差役团团围住后,谢高升三人才走了过来。 一共十八张连发弩机,于阁楼四面全部上弦,对准了只顾着一道窗纱的阁楼内。 就在谢高升正要下令放箭时,却听云青峰道:“二位大人,且听我一言!” 把人杀了就完了,那还那么多事……虽然心中不满,但谢石二人还是打算听云青峰讲什么。 随即,便听云青峰道:“二位大人,在我来时百户大人还有交代,说可以尽量活捉!” “尽量活捉?怎么尽量活捉法?”石春问道,这里面的尺度不好把握。 而谢高升也接着道:“阁楼内这两人的打斗极其厉害,活捉咱们可能会有伤亡,百户大人真让咱们活捉?” 其实也不怪谢高升多问,因为这和直接杀人的命令有矛盾,再者一开始的云青峰也没说。 陈啸庭原话是,让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活捉,所以谢高升这问题云青峰不敢直接回答。 云青峰便答道:“百户大人说可以活捉,但不能因此有伤亡……” 这时谢高升便打断道:“如今情形,难以无伤亡活捉,所以我看直接杀了省事!” 石春此时也是这个想法,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得,加分项太难了可以不做。 此时,云青峰终于说出自己主张道:“二位,或许可以让我试试,劝他二人投降,主动去百户大人面前请罪!” 谢高升和石春对视一眼,都觉得云青峰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劝降是那么好劝的? 但一想想到,云青峰如此立功心切,谢石二人又觉得自愧不如。 “既然云大人有如此决心,那我二人便恭候佳音了!”石春沉声说道。 如果能活捉,虽然主要功劳是的云青峰的,但对石春二人来说也是加分项。 于是石春大手一挥,前方的校尉差役便让出了一道口子。 云青峰深呼一口气后,便往前方走去,边走便道:“付大成,能听见吗?” 阁楼内没有声音,云青峰便只能继续往前,同时嘴里仍旧喊着付大成的名字。 终于,阁楼里响起付大成声音道:“你要说什么?” 于是云青峰连忙道:“我是来给你指一条活路的!” “有什么话上来说,敢不敢?”付大成在上面喊话道。 原本谢石二人以为,云青峰不会那么愚蠢,可谁知道他居然真往前了。 “好,我就上来和你说!”云青峰沉声道。 “云大人,不可!”谢高升急道。 虽然这是云青峰自己作死,但如果他上去出了什么事,谢石二人也是担待不起的。 可云青峰根本没有回头,还没等谢石二人让手下校尉将其拦住,他便踏进了阁楼底层的大门。 “这厮是不是疯了!”石春脸色阴沉骂道。 第431章 劝说 其实,云青峰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疯狂,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是这样。 但他和付大成两人的关系终有不同,付大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同样也靠了当初他的帮衬。 两人之间可谓互有恩惠,所以云青峰还是有一定把握,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将这二人的拉出迷途。 至于为什么要冒这一份险恶,实际上云青峰也不大说得明白。 可能仅仅是他不忍看到这俩干练青年,就这样变成一具尸体,当然这里面也夹杂了双方互有的一些恩惠。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的云青峰脑子发热,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但现在他都已经进来,所以旁的他也不再考虑,只想着能救的付大成一把。 虽然今晚他们犯了大错,但付大成本身能力在哪儿,只要对陈百户顺服也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一步步走在楼梯上,云青峰踏出“砰砰”声音。 而当他走上楼梯,便见到付大成和郑小平两人都守在窗户边,手里都拿着的刀,正在观察外面情况。 见云青峰过来,付大成便道:“云大人,你还真敢上来,有胆量!” 云青峰走上阁楼,在距付大成三米的地方站定,然后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可付大成却没接这话,而是道:“云大人,你们过来也真够快的,我这前脚才从外面逃回来,你们就杀到了!” 而云青峰也自说自话道:“只有我才能救你,只要你愿意配合!” 终于,付大成满是怒火道:“救我?你怎么救我?难道你是百户?” 见付大成如此怒火,云青峰却没有惧怕,而是道:“只要你放下武器,跟着我到百户大人那里认罪,你就可以活!” “以你的能力,只要愿意尽心为百户大人做事,大人一定会对你既往不咎!” 待云青峰说完后,付大成好一会儿才说道:“今天,你是第二个让我当狗的人!” 云青峰不由愣住,随即他便觉得到付大成的话很可笑,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刚刚杨万里围杀我时,也告诉我只有当狗,跪着才能求得活路!”付大成的平静道,仿佛是在闲谈一般。 然后便听云青峰道:“这世道本就如此,谁不是跪着才能求活?只要自己活得比别人更好就可以!” 付大成当即便道:“所以……我就要去当你们锦衣卫的狗?去帮你们咬那些纯良本善的人?” 虽然云青峰不赞成付大成说,自己锦衣卫是欺负纯良本善,但争论这个没有意义。 所以他便说道:“你既然做了帮派的之主,这就是你必须要做的,这有什么不对?” “你们只要听话,就可以比常人过得好得多,这有什么不可以?” 原本是来劝降的,但谁知道两人开启了辩论会,而对付大成来说这也是难得一吐肺腑的机会。 于是他冷笑道:“那云大人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做这帮派之主?” 云青峰当即答道:“难道不是为了银子和地位,不是为了活的比旁人更好?” “当然不是!”付大成怒道。 这话听得一旁的郑小平都有些迷茫,如果不是为了比旁人活的更好,那大哥和自己这么拼命做什么? 随即,便听付大成道:“帮派害人,有多少穷苦百姓被他们欺压,被他们弄得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我来争这帮主之位,只是想约束住这些人,让他们少去害人,毕竟这世道百姓活得已经很不易了!” 云青峰是真没想到,付大成会有如此想法。 有这样救苦救难的理想也就罢了,关键是付大成还在身体力行,这样的人世上可是少见。 可付大成这样人微言轻,就想干如此大事,云青峰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但不管说什么,云青峰都无法去嘲笑这样一个人,因为他心底总有一些善良在。 甚至此时,云青峰还想到了自己被害死的叔父,已经当年那青梅竹马的玩伴。 帮派害人,但更多是要怪这世道,偏偏云青峰什么都改变不了。 见云青峰面露思索,付大成便接着道:“云大人,方才这些是我唯一的愿望,改不了的!” “所以你也别浪费口舌了,我不是杨万里,不想去当咬人的狗!” 原本是来劝人的,但现在反而云青峰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付大成却面向郑小平道:“兄弟,哥想要做的这些事,从来没和你说过,如今把你害得这么惨,是哥对不起你!” 这时郑小平大声道:“哥,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咱们两兄弟那有什么对不起!” “刀山火海,我都跟你上!” 在付大成这里,云青峰不但见识了他心中的“大义”,此时有见证了这两兄弟之间的“小义”,让他本人也有一种受洗礼的感觉。 他还来劝说人家,为了钱和地位而活着,但人家在精神上拥有的财富却是无可比拟的。 反观自己,除了稍稍有些钱和地位外,自己还有什么? 这一刻,虽然自己冠冕堂皇站在这里,但云青峰却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不……是像一条狗! “你们……确定不跟我下去?”云青峰再度问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发问。 付大成此时面向他道:“云大人,你和其他锦衣卫不一样,你是个好人……回去吧!” 自己是个好人,这样评价云青峰却是第一次听到,这让他不免有些汗颜。 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无辜者的,他那称得上是好人。 这一刻,一种罪恶感从云青峰心底冒出来,让他有些厌恶自己。 当然,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所以云青峰郑重道:“那你们……保重!” 保重二字听起来可笑,而说这句话的云青峰的更觉得可笑,所以他几乎的逃一般的离开了阁楼。 他心虚了,所以他无法面对云青峰,所以他要逃。 这时,外面的谢高升和石春正在商量对策,准备派人强攻将云青峰救出来。 如果要有伤亡的话,那就宁愿下面的校尉差役有伤亡,也不能让云青峰出事。 即便到时候云青峰还是死了,他们只要努力救了,那也算是尽力了。 就在这时,只听有校尉大喊道:“大人,是云大人出来了!” 云青峰出来了,谢石二人定睛一看确认后,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来。 “云大人呐,你可真是太冒险了!”石春上前数落道。 但这时候云青峰并不想说话,因为接下来的事他不想参与,他不想成为杀死付大成二人的凶手。 尽管……他已经来了! 第432章 杀人放火时 “云大人,你就在一旁好生看着吧,接下来交给我们!”谢高升笑着说道。 杀人放火而言,他们是再拿手不过了。 待云青峰退到一旁后,只见谢高升和石春同时扬起手来,往下一挥手后道:“放箭!” 方才暗杀猛虎帮帮众时,追求的是安静,所以放箭都得分散了,然后再一击毙命。 现在付大成已经被围了起来,他们出手便再无顾及,于是十六张弩机便来了两轮齐射。 一共三十二支箭,从阁楼各个方向射了进去。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付大成他们在二楼,但持弩的校尉们,也是各自站在高处。 所以,他们发射弩机不是仰射,而是平射乃至于俯射。 两轮箭矢射出,阁楼内的付大成和郑小平,只能依靠身手左躲右闪。 阁楼上除了床榻,便只有一张桌子,不是很好隐蔽,只能东躲西闪。 而这时,第二波监又射了进来,将四面窗纱弄得稀烂。 “大哥,这样不行啊!”郑小平大喊道。 箭矢越来越密集,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射中。 “把床翻过来,再把桌子搬到床后面,咱们躲在中间!”付大成大声道。 趁着箭矢停射间隙,付大成和郑小平立马行动起来,可这时候箭矢也接踵而来。 外面,谢高升和石春二人负手而立,看着高处的阁楼露出笑意。 “要不,咱们猜猜他们会中箭,是单数还是双数,谁猜对了明天请喝酒!”谢高升浑不在意道。 听到这话石春便道:“好啊,就怕你输不起……” “云大人要不要来猜一下?” 听到这话,云青峰感到一阵厌恶,只听他道:“你们自己玩吧!” 百户所的连弩,箭匣里可装填四十支箭,但此时已经快射出一半。 “大人,他们拿桌子挡住了!”站在高处的校尉喊道。 他们能看清阁楼内的情形,因为窗户差不多已经完全被破坏。 看样子,方才的连射没有效果,这让谢高升二人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都还能看清人吗?给我看准了射,弄不死他俩你们就得拿刀子上!”石春怒道。 这下校尉们便不再轻易放箭,而是由连射改为点射,只为能将付大成二人击杀。 这是难得的喘息之机,付大成靠在床板上,不断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平,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大哥已经想到了逃走的办法了!”付大成沉声道。 这时,郑小平便问道:“哥……什么办法!” “看见这四处的烛光了嘛?咱们在这阁楼放一把火,到时候他们肯定看不到咱们,说不定能趁乱逃出去!”付大成信心满满道。 可他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被烧死。 实际上,在连续射杀未果之际,外面的人也很可能会放火,所以干脆付大成主动点了。 可这时候,只听郑小平道:“大哥,我可能逃不出去了!” 一听这话不对劲,付大成登时怒道:“说什么胡话?” 可郑小平没有回答,随即付大成便转向身手,就看见郑小平腿部和腹部各中了一箭。 付大成一时急得不行,连忙道:“小平,你快躺下,我给你止血!” 随即,也没等郑小平动,付大成便讲他放平躺下,然后便从衣服上扯下布条。 “你得撑住,一定要撑住!”付大成急得泪水都流了出来,整个人此时手忙脚乱。 忍着身上剧痛,郑小平笑着说道:“哥,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付大成当即训斥道:“闭嘴!” 然后他继续忙活着,郑小平知道自己劝不住,便接着道:“哥,我不能再陪你闯下去了,这几年我存的银子……都放在小静姐家门大槐树下……” “你……拿着银子,带着小静姐她们……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听到这些话,付大成连续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同时摸着泪道:“小平,我不该带你经常,不该带你进帮会……是我害了你!” 郑小平额上冒出细汗,只听他道:“哥……你不要这么说,你刚才说的,我觉得都对……咱小老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大英雄!” “我算什么大英雄,连自己兄弟都保护不了!”付大成哭诉道。 随即,便听外面再度传来破空之声,箭矢是从付大成背后射过来的,他刚才动作被看见了。 用尽余力,郑小平用力将付大成推开,但其中一箭却射到了郑小平胸口。 在外面,谢高升二人越发不赖烦,迟迟拿不下他们也压力很大,毕竟百户大人还在等他们消息。 这时,只听阁楼上传来悲愤怒吼道:“小平……” 这时便有校尉兴奋道:“大人,已射杀一人……” “他……他在做什么?” 没等谢高升问清情况,便见阁楼上顿时火光大作,火势在夜风助力下约烧越高。 “怎么回事?谁放的火箭?”石春登时怒道。 没有校尉应答,好一会儿才有人答道:“大人,是里面人自己放的火!” 引火自焚,也不死在别人手里,当真是壮烈……云青峰喃喃道。 本是经年老建筑,此番被打倒灯油点燃,火势简直一发不可收拾,让围在下面的差役们为躲避火势,不断往后退步。 火烧得特别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光照耀出老远去。 而这时,在香堂外大门处,三十多名帮众迅速敢来,一个个除了拿着棍棒还提着水桶。 他们是看见火光,自发敢来救火的人,同时间也准备痛揍放火之人,他们潜意识认为这是猛虎帮干的。 而当为首帮众敲开大门时,便被里面出现的两张弩机对准了脑袋,这把他连手里的木棍都吓掉了。 “大……大人……” 守在门口的校尉脸色铁青,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是锦衣卫……”见此一幕,站在后方的帮众纷纷嘀咕道。 “大人,我……我们是来救火的!”为首帮众指着里面的火光道。 看着里面的弩机,和黑压压的一片持刀差役,站在外面的帮众们都有些胆颤。 另一名守门校尉则呵斥道:“看到对面的墙没有,退到哪里去,老实待着!” “可是大人,那火……” 端着弩机往前一顶,这名校尉语气更为严厉道:“快去!” 帮众们无奈之下,便只能遵从命令,老老实实退到了墙边,然后看着不远处的火光。 “那可是帮主住的地方,怎么烧起来了?” “锦衣卫怎么来了这多人?” “他们怎么不让咱们救火?” “火不会是他们放的吧?” “胡说,帮主今晚才得锦衣卫百户召见,怎么让手下来放火……” 低声议论的帮众,最终也没推断出个结果。 但其中总有两个见识广的,心里的猜测接近真实,但他们却不好说出来。 付大成是难得的好帮主,带领他们取得了一个个胜利,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这些心里明白的帮众们都感到惋惜。 只能在心中感慨,帮主得罪了锦衣卫,他们相救也是不敢救的。 后院,火光越来越大,直到此时已经烧起了一楼。 只听“噼啪”一声,阁楼终于在烈火吞噬下倒塌,却也让火光燃得更为明耀。 “还是没斗过这个世道,一路走好吧!”云青峰在心中叹道。 “烧死,也不算便宜他们了,就是咱们的赌约没法儿继续了!”谢高升笑着道,任务完成他心情不错。 而石春则道:“和百户大人做对,他们这是嫌命长了!” 两人正要继续议论,只听云青峰道:“二位,可以准备救火了,再烧下去可不得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谢高升和石春商量后,便有一人负责警戒另一人负责组织救火。 香堂外赶来的猛虎帮帮众,自然就成了征用的对象。 第433章 焦尸 永治二十一年五月十四,清晨。 广德百户所大门外,此时谢高升和石春,带着手下人马赶了过来,一个个都显得风尘仆仆。 昨天晚上,猛虎帮香堂的大火烧得很旺,至少比他们三人预料得更旺,以至于费了好大力气才扑灭了大火。 扑灭大火时已经是拂晓,而猛虎帮香堂前后院,全部化为了白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终他们还在火光废墟中,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尸体。 以至于现在赶回衙门时,已经错过了点卯的时间,这让谢石云三人心中忐忑不已。 进了百户所大门,云青峰三人直接往百户所里赶去,另有四名校尉抬着两具焦尸,也跟着抬了进去。 在穿过第一从大门后,云青峰三人便看见了赵英,于是他们三人立即赶了上去。 “赵大人,百户大人在何处?”谢高升抢先问道。 赵英瞥了一眼他们三人,然后便道:“大人正在饭堂用早饭,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石春便解释道:“昨天夜里斩杀付大成,不料此人防火自焚,我等直到今早才将大火扑灭,并将其尸体找到,这才回来迟了!” 看了一眼已经无法分辨面容的焦尸,赵英便道:“大人在里面等着,快些进去吧!” 谢高升二人正要进去,却听赵英道:“尸体先放这里,大人正吃东西,不要倒了大人胃口!” 谢高升连连应是,然后便命令手下放下尸体,然后便和石春进去了。 云青峰落后一步,却听赵英低声道:“等会儿小心答话!” 说完这句,赵英也转身离开了。如果不是和云青峰有些交情,赵英是不会提点这一句的。 听到这明显有深意的话,云青峰心中不免一突,然后道了声:“多谢!” 百户所的饭堂,此时可谓一片肃穆,因为此时这里大佬有些多。 三位总旗官就不说了,百户陈啸庭此时便坐在里面,就这咸菜喝着粥,在他面前还摆着几碟小菜。 “大人,难得您在这里吃东西!”总旗苟明安笑着道,此时他面前也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碗粥。 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在准备这顿早饭时,三位总旗面前的小菜比陈啸庭要少一碟,把陈百户的权威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做下如此安排的,正是负责采买的王和业,饭堂这一边是由他代管着。 此时,王和业就站在陈啸庭身侧侍候,对他来说百户大人难得过来一趟,他必须得照顾周全了。 就在这时,云青峰三人走进了饭堂,看见几位大佬都在,让这三人觉得压力很大。 “卑职参见百户大人!”三人行礼下拜道。 但是,陈啸庭却没有说话,更没有叫他们起来,只是继续吃着早饭。 既然陈啸庭没有发话,云青峰三人也只能老实跪着,此时他们都思考着等会儿的答话。 时间过去几息后,陈啸庭终于放下筷子,旁边王和业便递上了热毛巾。 “王和业,饭堂你搞得不错,今早吃得舒心!”陈啸庭平静道。 王和业立马答道:“大人舒心便好!” “衙门里弟兄多有要在此用饭,你可一定要把好关,要让弟兄们也吃好!” “如此,方能更好办差!”陈啸庭缓缓道 随即王和业便道:“大人教诲,属下谨记在心!” 见陈啸庭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王和业便识趣退到一边,他知道接下来才是百户大人的正事。 “你们回来了!”陈啸庭端起一旁茶杯,冷声问道。 跪在最前方的是谢高升,只听他答道:“卑职无能,让大人久等!” 抿了一口茶后,陈啸庭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谢高升便道:“回大人话,付大成二人已经伏诛,尸体就摆在外面!” 放下茶杯,陈啸庭平静道:“谁杀的?本官有赏!” 谢高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还是石春在一旁道:“回大人话,付大成二人是自焚而死!” 听到这话,陈啸庭吩咐道:“把尸体抬过来!” 也不需要谢高升亲自去吩咐,只见他们的上司苟明安挥了挥手,外面便有差役赶去传令。 没过一会儿,两具尸体便被带到了饭堂外。 陈啸庭站起身,走到了饭堂外的台阶上,而饭堂内众人也跟着赶了出来。 瞥了一眼身旁躬身侍立的谢高升三人,陈啸庭便道:“烧成这样,如何辨得出来?” 没想到陈啸庭会如此问,谢高升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此二人畏惧我锦衣卫杀伐,故而自焚……” 谢高升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啸庭冷声打断道:“自焚而死?你们亲眼所见?” 谢高升连忙答道:“卑职等亲眼所见,当时众校尉差役具在!” 谁知陈啸庭道:“既然亲眼所见,为何容他自焚?” “这……”谢高升顿时语结,陈啸庭的问题让他应接不暇。 严格来讲,他们并未亲眼见到付大成自焚而死,当时火光那么大,里面什么情况根本看不清楚。 现场气氛变得更为凝重,就连苟明安等人,此时也不敢随意答话。 谢高升三人腰杆弯得更低,虽然他们不觉得付大成二人可能跑掉,但现在看不清楚尸体面容,确实不能绝对肯定这两人是谁。 这时,只听陈啸庭喃喃道:“有没有亲眼见过这二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石春便道:“大人,当时付大成二人在阁楼上,云小旗亲眼所见!” 陈啸庭不由转身,云青峰昨晚去猛虎帮香堂,明显是自作主张。 凝视着云青峰,陈啸庭便问道:“怎么回事?” 自己昨天两次主动去见付大成,看样子是让陈百户起疑了,云青峰脑中飞速想着对策。 “回禀大人,卑职听大人有活捉此二人的意思,所以才会上楼去,想将这二人劝降!”云青峰实话实说道。 但陈啸庭接着就问道:“劝降?这个付大成武艺高强,他为何没有杀你?为何……没有挟持你?” 这是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好在云青峰脑子转的还算快,只听他道:“当时卑职楼梯口,与那付大成相聚足有两丈多,卑职虽打不过他,但却能跑得过他!” 当时谢高升还未下令放箭,阁楼门窗全都是完好,所以阁楼内究竟什么情况,外面人根本不知道,当然是云青峰说什么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陈啸庭看向云青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随后,陈啸庭便说道:“好了,把尸体抬下去吧!” 谢高升二人心中大松了口气,但陈啸庭的眼神却让云青峰感到不安,但不安他也得忍着。 谁让他做了亏心事有了隐瞒呢! 第434章 府衙的锦衣卫 永治二十一年五月十六,天清气朗,暑期已经温度上升。 猛虎帮香堂的大火,让这里化为了一片白地,也让这个帮派彻底雨打风吹去。 此时,在官威赫赫的府衙内,两位文官正对坐在书房内,面前摆着一张布有棋子的棋盘。 啪……钱守德执白棋落子后,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刘阳辉。 刘阳辉是如今的广德府同知,李长山调离后,钱守德接了知府的位置,才让他接了同知的位置。 而如今的广德府,通判的位置还空着,所以书房内只有他二人。 此时,钱守德出言提醒道:“刘大人,该你落子了!” 刘阳辉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为官历来注重开拓进取,但此时面对棋局却无从落子。 良久后,便听刘阳辉道:“大人高明,下官不及也!” 这就算是认输了。 但是,刘阳辉的棋艺是不是真的比不上自己,钱守德并不完全肯定,毕竟他才是一府之张,为下属的自然会畏手畏脚。 “大人棋艺超群,府城内怕是难觅对手了!”刘阳辉笑着说道,并不以自己输了为耻。 但棋艺终究是小道,只听钱守德说道:“只要按照规矩来,棋盘上下棋本官还能走几手……” “只是有些人上场就把棋盘掀了,让你连落子的机会都没有,本官棋艺再好也无计可施!” 刘阳辉是何等聪明之人,立马就联想到府城内近两日的大事,然后他便读懂了钱守德的意思。 “咱们俩下棋就可以了,大人为何要找旁人下棋?”刘阳辉笑着问道。 钱守德笑了笑,然后便道:“不是本官想下,是那叫……叫什么的主动找上门来,本官才想着耍耍!” 当日付大成来府衙,刘阳辉本人也在场,当日也为付大成提议感到震惊。 而付大成绝不会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钱守德钱知府,却是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大人,您为何与这下九流的人往来,而且还答应帮他?”刘阳辉此时问道。 钱守德则道:“闲来无事,总得找点儿乐子,更何况还能恶心锦衣卫!” 换句话说,当日钱守德答应付大成的种种条件,全都是蒙骗他的。 刘阳辉不由笑道:“那大人可真是……把人骗得好苦!” 但这时,钱守德却正色道:“也不尽然,若是此人真有本事,能给锦衣卫那边搞些麻烦,本官也不介意在帮他一把!” “毕竟,若是能让锦衣卫吃亏,也是难得的痛快事!” 其实不止如此,若是他钱守德能让锦衣卫吃亏,对自己在官场仕林中的名声,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不然的话,钱守德又怎会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安安心心当自己知府岂不舒心。 而此时,钱守德脸色变冷道:“但是那姓陈的,手段确实太狠了些,杀人也就罢了……还把人家房子都烧了!” 正是陈啸庭这般酷烈手段,才在钱守德刚把手伸出去的时候,便将其手指头斩掉。 就在这边两人正聊着时,府衙的大门外,此时来了一队人马过来。 这队人马是由张成发带队,随行而来的还有谢高升和石春,以及近三十名校尉差役。 看到有锦衣卫出现,值守在衙门口的衙役班头,立马就派人进去通禀了情况。 “三位大人,不知所来何事?”班头上前问话道。 他也没想着锦衣卫会答他,但张成发却开口道:“我们是来抓人的,你们的同知刘阳辉在里面吧?” 是来抓人的,而且要抓的居然是同知刘阳辉,这消息可谓是振聋发聩。 班头正想要问话,却被张成发呵斥道:“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锦衣卫总旗发怒,莫说是他一个小小班头,便是捕头也得胆战心惊,于是这人老老实实就散到了一边。 于是,张成发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踏进了府衙内。 也幸好北城是官署区,此时府衙外也没外人,否则方才一幕被人看见,府衙面子上也会很难看。 府衙内,吏员们皆前前后后忙碌着,此时闯入的张成发等人,也打乱了这里忙碌的气氛。 本就是来闹事的,只听张成发下令道:“给我搜,一定把人找出来!” 于是乎,众校尉差役立马分散开来,进入各个值房搜索着。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钱守德二人,也在衙役们的护持下走了出开。 “住手,官署重地,岂容你们胡来了?”钱守德呵斥道。 钱守德毕竟是一方父母,所以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他,于是张成发一挥手,手下这些人便停了下来。 可还没等钱守德高兴,便听张成发说道:“知府大人,我们陈大人叫在下过来抓人,搅扰了府衙清净还请大人的海涵!” 陈啸庭让过来抓人,而且还是在当前铭感时期,傻子都知道这是他在报复。 “抓人?抓什么人?你们凭什么抓人了?”钱守德连续逼问道。 但这可吓不到张成发,只见他抬起手来,指着刘阳辉便道:“在下要抓的,就是这位刘同知!” 此言一出,房间内众人皆是大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锦衣卫要抓的会是同知刘阳辉。 对府衙众人惊讶视而不见,只听陈啸庭接着道:“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刘同知收受贿赂,而且暗地里还诽谤朝廷,实乃大逆不道……所以要将其缉拿!” 刘阳辉气得发抖,顿时大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收受贿赂,这是做官都面不了的事,如今都成了潜规则,一般不拿此事来定罪。 而真正让刘阳辉感到愤怒的是,这些人居然说他诽谤朝廷,这简直就是栽赃陷害。 张成发此时则道:“是不是胡言,刘大人和我们走一趟就是了,我们也是讲证据的!” 难道这就是陈啸庭的报复?钱守德心中暗道,他是真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且恶毒。 一出手,就要把刘阳辉给抓了,这已经不是在府衙的脸,而是直接要砍他钱守德的手。 原本还想给人家上眼药,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人家打上门来。 “刘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张成发笑着道。 说完,张成发一挥手,便有校尉差役涌上前去,要将刘阳辉给捉拿。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如果任凭锦衣卫抓人,那他钱守德可就真的半分面子都没有了。 随即,钱守德呵斥道:“你们放肆,朝廷命官,岂容你们胡来!” 可这话,刘阳辉听着都感到心凉,因为这没什么用。 其实刘阳辉知道,把自己救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钱守德主动给陈啸庭认错,但偏偏钱守德不可能这么去做。 或者说,在面皮的作用下,钱守德不会这么做,至少当场不会。 所以刘阳辉知道,锦衣卫大狱一行,他是去定了! 没有理会钱守德的呵斥,张成发语气严厉道:“带走!” 第435章 钱知府的选择 刘阳辉猜中了钱守德的心思,所以他被张成发带走了。 看在他还算配合,张成发没有让人给刘阳辉上枷锁,待其换下官服后才带走。 而钱守德的心思,此时也正如刘阳辉猜测那样,陷入了纠结中。 陈啸庭来抓人,本质上就是付大成事件的反噬,更多其实是冲着钱守德去的。 摆在钱守德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向陈啸庭道歉,两者便可相安无事。 要么置之不理,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刘阳辉可能会回不来,甚至有可能牵连到钱守德自己。 但如果选第一个,钱守德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让他觉得很纠结。 实际上,钱守德还有个选择,那就是把事情往上面捅,让上级衙门向锦衣卫施压。 可是,现任锦衣卫千户是陈啸庭岳父,施压的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到时候他钱守德只会更惨。 有心无力,有志无能……这是钱守德对自己的评价,他发现自己就不该主动生事。 锦衣卫的脸不是那么好打的,当年李长山都被弄得灰头土脸更何况他还比不上李长山。 而在钱守德这番天人交战之际,刘阳辉已被投入了百户所大狱,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了一府同知到囚犯的转变。 而在百户大厅的书房内,陈啸庭一遍批示着文书,一边听着张成发的汇报。 而在书房内,站着的还有书吏刘年,计吏杨保根以及案牍库值守马寿山。 “大人,当时钱守德只顾着叫嚣,没有让衙役们阻拦,卑职很容易就将刘阳辉带走!”张成发沉声道。 陈啸庭停下笔来,冷笑道:“这个钱守德,胆子这么小也敢上咱们的桌上玩,真是……不自量力!” 随即,张成发便问道:“大人,这个刘阳辉……咱们怎么查?” 陈啸庭继续写着,同时道:“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出什么就报什么,就看钱守德什么时候想通了!” “如果他迟迟想不通,广德可就要换个同知了!” 听到这话,张成发便明白了该怎么做,于是他在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这几天,把仁义帮的情况多报一些过来,明白没有?”陈啸庭沉声道。 负责案牍库的马寿山当即便道:“属下明白!” 眼下是仁义帮吸纳三才会和猛虎帮的关键时期,陈啸庭自然要严密掌握其情况,这样日后才能如挥臂使。 将批复好的文书交给书吏刘年后,站在一旁的计吏杨保根凑上前来,同时奉上了一张表。 “大人,这是四月收上来的银子,以及分发下去后的账目!”杨保根恭敬道。 陈啸庭拿来瞅了一眼后,便看见最后面的节余,足足有一千两银子。 府城内有二十七条街,除去北城六条街不收例钱,剩下二十一条街每月例钱,平均在八十两的样子。 也就是说,每月百户所的例钱进项,大概就在一千六百两左右。 陈啸庭到任后改了规矩,给手下人提了些待遇后,所以才剩下了一千两。 六百多两银子旗官们要分走一般,剩下三百多银子就是一众校尉的,每人大约能分不到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大多数校尉们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进项。 要知道,当初周文柱赏五两银子给陈啸庭,就能让他乐上天。 “不错不错!”陈啸庭脸上笑意更甚,剩下这一千两银子,差不多就归他支配了。 当时,陈啸庭绝不可能全吞,至少一半的钱还得送到卢阳去,他老丈人也是要用钱的。 处理完这些事后,陈啸庭实际上又闲了下来,而对刘阳辉的调查也稳步展开。 而偏偏,调查的进度还比较快,毕竟锦衣卫这边事无巨细都在查。 三天后,府衙大堂内端坐的钱守德,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锦衣卫的人又来了?”钱守德冷声问道。 这两天时间里,锦衣卫的人借着取证的名义,频繁进出府衙各处,闹得下面官吏人心惶惶,已经影响到了衙门正常运转。 别说是下面吏员,就连此时钱守德也无心办公,毕竟脖子上有把刀悬着。 此时,户房主事满怀怒火道:“大人,刚刚这些人才去了户房,把里面弄得乱七八糟,真是……” 可恨二字他不敢说,但从他的语气中钱守德读出了这一点,他何尝不是恨锦衣卫入骨呢。 “听说,昨日有几位大户,也被锦衣卫拿了?”钱守德又问道。 户房主事点头道:“正是,这几位大户和刘大人亲厚,应该是被牵连了!” 钱守德挥了挥手,户房主事才退下,他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呢。 当房间里只剩下钱守德一人,他一下就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在这么拖下去,刘阳辉可就真的没救了,而他的无动于衷也会被仕林同僚看在眼里,到时候官场可就难混了。 看来,陈府走一趟是免不了了,钱守德心中暗道。 但当官的人讲面子,其实本身就是个笑话,若是抹不下面皮,又怎能步步高升呢? 随即,钱守德便唤来几名衙役,让他们去打探陈啸庭的行踪。 毕竟要主动登门谈判,若是连陈啸庭在哪儿都不知道,那还是会给自己闹大笑话。 而此时在百户所大牢里,刘阳辉也寝食难安。 这几天他并未受虐待,更没有被用刑,但连续被抓进来的大户们,却让刘阳辉的心越来越沉重。 锦衣卫不需要使用阴险手段,只需要凭借着现在掌握的情况,就能讲他给定罪了。 不管这罪名大小,都会断了他的官路,讲他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钱知府,你的面皮就那么重要?”刘阳辉喃喃道。 当然,对于罪魁祸首陈啸庭,刘阳辉也是恨极的。 但在恨陈啸庭的同时,刘阳辉也不得不感慨对方手段叼毒,把他和钱守德吃得死死的。 陈啸庭明明可以直接向钱守德下手,但他偏偏选择了自己这位二号人物。 要知道,拿一个广德府的同知,其影响可比知府小多了。 广德府可以没有同知,但却不能没有知府,动一个知府对仕林触动可大多了,所以动刘阳辉正好不过。 “刘大人可有对策?”隔壁牢房有人问道。 这些人都是被抓进来的大户,都向刘阳辉送了银子,所以才会被牵连。 陈啸庭毫无顾忌,将这些人关在自己隔壁,这是何等的蔑视。 陈啸庭既不想让钱守德好过,又安插了这些人开恶心自己,真正是可恶至极。 可偏偏,刘阳辉还没什么办法,也不好训斥这些人。 “几位,老老实实待着吧,行贿受贿……死不了!”刘阳辉冷声道。 第436章 授命 永治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一,陈府。 站在陈府一处会客的房间内,杨万里是既高兴又忐忑。 高兴是因为,如今府城内只有仁义帮一家,他杨万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而忐忑是因为,他即将要面见陈啸庭。 即便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但却让杨万里对陈啸庭越来越心存畏惧。 特别是经过付大成事件,让他对陈啸庭的霸道更有了深刻感受。 付大成那样的“传奇”人物,陈啸庭还不是说杀就杀了,就连猛虎帮的香堂都被一把火烧了。 而当初跟随付大成东拼西打的手下们,最后却连个屁都不敢放,更不用说谁还敢为付大成鸣不平。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付大成事件过去,但却让杨万里有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是是过眼云烟的感触。 但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了脚步声,才让杨万里赶紧收敛神,伤春悲秋可不是在此时。 果然,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陈啸庭带着赵英出现在了门外。 “小人参见百户大人!” 在外面威风无两的仁义帮帮主,如今就像是这府上的小厮一样,对陈啸庭的恭敬表现得淋漓尽致。 杨万里老了,而且还家大业大,不会让自己和家人冒险。 “不必多礼,起来吧!”陈啸庭笑着道。 不管怎么说,杨万里是陈啸庭推出来,替他将监管府城下九流社会的,所以他还是要给对方一些体面。 待陈啸庭落座之后,赵英和杨万里才在下方分左右落座。 赵英自然是面色如常,但杨万里脸上却满布谨慎,因为这是五月十四之后陈啸庭第一次见他。 “杨帮主,城内各方势力,你整合得如何了?”陈啸庭笑着问道。 虽然看起来陈啸庭心情不错,但杨万里可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只听他郑重道:“回大人的话,一切都还顺利,另两个帮派的人要么被收编,要么就自谋生路了!” “只是……三才会的张明智求到小人这里,希望能得个当家的位置,小人一时难以权衡!” 其实不是杨万里难以权衡,而是因为他不清楚陈啸庭给自己权限的上限,所以借此来试探一番。 在不清楚陈啸庭的态度前,杨万里可不敢真的独断专行,要是让陈啸庭猜测就不好了。 只听陈啸庭道:“才事全凭你自己做主,如果你觉得张明智堪用,那你就用……” “但若是觉得他会掣肘自己,那就可不用,一切都依照你的意思!” 若陈啸庭只有前一句,那杨万里就会用张明智,但偏偏的陈啸庭后面又加了一句。 那么到底用不用张明智?杨万里当然不会用他。 如今仁义帮吸纳另外两个帮派人员,杨万里还没彻底收属下之心,放张明智进来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凭借之前三才会主的身份,张明智很容易在帮内拉起山头,到时候杨万里的麻烦可大了。 “那……小人就不用这张明智?以免帮中离心!”杨万里试探着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也让杨万里彻底安心下来,往后做事他就更能放开手脚了。 接下来,陈啸庭又向杨万里了解一些情况后,才放他告辞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陈啸庭叫住了杨万里,给了他一个很意味深长的命令。 陈啸庭让杨万里在手下头目的交椅中,给他留几个位置。 这很明显是陈啸庭要安插自己的人,杨万里根本不敢拒绝。 待杨万里离开之后,赵英才说道:“大人,张明智既然愿意效忠于您,为何不给他机会?” 陈啸庭则道:“因为我要的是仁义帮只有一个声音,如果让张明智进去,到时候他和杨万里唱对台戏怎么办?” “可若让杨万里一手遮天,就怕他蒙蔽大人!”赵英有些担忧道。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所以,我让他给留了几个头目的位置出来,本官要亲自安排人进去!” 实际上赵英也是提个醒,既然陈啸庭已经有打算,那他就不会多说。 这时陈啸庭便道:“行了,你也该忙自己的事了,出去的时候让外面那四个人进来!” 外面那四个人?赵英便想起了刚刚守在门外的几人,于是他心里便有了明悟。 随即他起身道:“百户大人算无遗策,卑职敬佩!” 陈啸庭便道:“好了,你去吧!” 让后赵英便起了身,转身离去之后,没过一会儿便从外面进来了四人。 这四人正是张二铁曾春几人,当初最先追谁陈啸庭的,就是他们四个人。 几年下来,四人也算是忠心耿耿,更和陈啸庭一起经历了不少的风雨和惊险,可谓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参见百户大人!”张二铁四人齐声道。 自从陈啸庭升任百户后,他们四人的作用便越来越小,以至于现在见陈啸庭一面都比较难。 而最近半年他们四人的任务,就是被陈啸庭调去保护陈大用两口子。 所以,对陈啸庭的突然召见,他们四个当事人也很疑惑。 这时便听陈啸庭道:“都起来吧!” 待四人起身后,陈啸庭便继续道:“你们四位,都是跟本官几年的老人了,这几年你们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若是你们也有校尉身份,说不定也能坐上小旗之位,可惜了……” 听到陈啸庭这样说,张二铁四人心中不免有些感动,至少陈百户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 陈啸庭接着便道:“你们四人终究是有功的,小旗之位本官给不了你们,但却能给你们一番富贵!” 听到要给自己等人富贵,张二铁几人立马叩首下去,连连道:“多谢大人抬爱!” 他们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本以为未来没什么大的指望,谁知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只听陈啸庭道:“方才,本官跟杨万里要了几个大头目的位置,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去仁义帮里做个大头目吧!” 仁义帮?已经一统广德江湖的仁义帮?这一个大头目的位置,差不多等同于之前三个帮派时当家的分量。 仁义帮大头目的位置,说是一场富贵绝对不为过。 可张二铁四人缺乏混帮派的经历,所以担心自己坐上这大头目位置后,会坐得不大稳当。 当然,这缕担心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不要的话可能什么都没有。 “你们可愿意?”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这时候张二铁便道:“回大人话,属下等愿意!” 现在他们已经想清楚,他们是陈啸庭手下的人,借着这层关系怎么可能坐不稳位置。 “你们几人是本官最信任的人,仁义帮的里若是谁有不忠之心,你们都可以报我!” 陈啸庭这话,其实就是让他们四人,在帮派里帮他盯梢。 “到时候若有立功,本官也会不吝赏赐!”陈啸庭笑着道。 即便是打发手下,陈啸庭也会让他们继续有利用价值。 第437章 谈判 中午,陈啸庭吃过午饭后,便和妻子沈怡去了后花园凉亭内下棋。 实际上,陈啸庭并不喜欢下棋,但夫妻之间总得找点儿事情,来增进和对方的感情。 后花园的凉亭里,没有婢女端茶倒水,只有陈啸庭和沈怡两人在。 桌面上的黑白子交错,不懂棋的人只会认为这是围棋,但这偏偏是陈啸庭带到这世上的五子棋。 和沈怡这种出身书香世家的女子下围棋,陈啸庭完全就是找虐,所以他才拿出了五子棋的玩法。 最开始因为熟悉规则,陈啸庭胜了不少次,但如今两人之间已是难分伯仲。 就在陈啸庭皱眉思索之际,却听沈怡笑道:“老爷,若是你再不落子,可就直接算你输了!” 之前为了赶时间,陈啸庭特意在规则上加了一条,思考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百个数。 “这么快?”陈啸庭不由问道。 沈怡点了点头,这让陈啸庭感到头疼,暗道自己就不是下棋的料。 就在他要胡乱下一步之际,却听花园门口传来声音道:“老爷,知府大人前来拜访,如今正在客厅奉茶!” 听到知府前来拜访,此时沈怡也觉得很是惊讶,毕竟来府上拜访的人虽多,但还从未有过如此分量的。 “夫人,看样子今日胜负难分了!”陈啸庭站起身道,很明显是耍赖皮了。 沈怡此时也站起身来,跟在陈啸庭身侧笑道:“老爷棋艺超群,妾身多谢老爷手下留情!” 陈啸庭有些尴尬,沈怡这是在嘲笑自己嘛! 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夫人,你猜这位钱知府到府上来,所为何事?” 沈怡当然不可能猜到,于是她道:“总不会是来找老爷你下棋的吧?” 陈啸庭不由一愣,然后哈哈笑道:“夫人你说得没错,他就是来和为夫下棋的,而且他已经输了!” 夫妻二人正在闲聊,而陈府前院的会客厅内,钱守德面色平静坐在这里。 对他来讲,不管主动进陈啸庭府邸有多丢脸,但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他就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当了这么多年官,治民之能可以欠缺,但为人处世却一定要圆滑。 “钱大人,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在下也好早些准备,迎接钱大人大驾光临才是!” 陈啸庭人没到声音却到了,虽然听起来热情无比,但却让钱守德感觉刺耳无比。 随即便见陈啸庭从门外进来,钱守德便站起身道:“陈大人,你来广德这么些日子,本官公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拜访,你可不要怪罪!” 陈啸庭来到钱守德面前后,拉着他衣袖便道:“钱大人这是说什么话,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也该我主动拜访钱大人才是!” 在说话的同时,陈啸庭也和钱守德分左右落座,表面看起来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钱大人,请用茶……这是我家夫人从京城带来好茶!”陈啸庭端起茶杯道。 茶自然是好茶,但钱守德可不是来喝茶的,只听他说道:“陈大人,本官这次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虽然知道钱守德的目的,但陈啸庭还是问道:“钱大人请说,只要是陈某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钱守德也不废话,当即便道:“陈大人,本府同知刘阳辉,被您的人给抓进了大狱,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还请陈大人你高抬贵手,把刘大人放出来吧!” 陈啸庭缓缓放下茶杯,然后道:“钱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刘阳辉贪污受贿是有证据的,本官怎能直接把他放了!” 在这里陈啸庭自称本官,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后面一句就差直接和钱守德讲条件了。 钱守德早有心理准备,于是他便说道:“陈大人,这里面肯定会有误会,不如将此事交给钱某来查……” “如此,陈大人你也好忙自己的事情,城内帮派需要陈大人你去安抚,白莲教反贼也需要您去镇压……” 感受到钱守德的诚意,陈啸庭才有了继续谈下去的想法,否则他就该送客了。 两人又是一番讨教还价后,陈啸庭才同意了将刘阳辉放出。 而钱守德给出的保证就是,往后再不插手城内帮派,百户和府衙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这只是官方的,私下里还有的条件便是,刘阳辉和他一起被关进去的几人,还得出一千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是陈啸庭为手下人要的好处,这样的贪官和大户不宰上一笔,他觉得太便宜这些人了。 但总归,陈啸庭和钱守德达成了协议,这才让钱守德主动离去。 在当天下午,刘阳辉就从百户所大牢里走出。和几天前相比,他除了邋遢了些,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他和几位大户交了银子,才踏出了百户所大门,这才让他们感受到自由。 不管是刘阳辉还是另几位大户,在大牢里的每一天他们都处于忧惧中,所以他第一时间都回了家,只有在亲人那里他们才能感受到温暖。 夜晚,当另几家上演大团圆戏码时,如今广德最富贵的段家,三大家族的首脑也在此会面。 “连钱知府都低头了,这位陈百户还真是的厉害!”侯平山的沉声道。 他们早就被陈啸庭压服了,但并不代表他们本心愿意,因为谁都不会甘愿让出利益。 宁有言则道:“谁说不是,如今连三大帮派都只剩下一个,这广德府城看样子是要被他完全掌控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段国安则道:“所以,之前那些不干净的生意,就都不要做了!” 往关外倒腾东西的,这些事确实不能做了…… 只听段国安道:“要是咱们还不知分寸,也就是不知死活了……猛虎帮的香堂都被烧成了白地,你们可以想象这位陈百户做事有多狠辣!” 听到这些,宁有言和侯平山皆是心中震颤。 原本他们是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但段国安选择了全面投降。 可他们两人又能说什么?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段国安的决定是正确的。 “赶紧回去吧,若是让人瞧了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在密谋什么呢!”段国安沉声道。 宁有言和侯平山主动来找他,在段国安看来完全就是害自己,他可不想被陈啸庭误会。 段国安下了逐客令,宁有言和侯平山也知道不能多留,于是他二人便站起身来告辞。 待这两人离开后,段国安整个人便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他们这些外人眼中的大家族,在锦衣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这和那些富庶省份的家族完全不同。 比如江南地区那些大族,特别是出过几个进士的家族,锦衣卫就不会轻易动他们。 而如他段家这般,锦衣卫却可随意抹除。 所以此时,段国安也感受到了小人的感觉,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无奈。 第438章 述职 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时间便已过去,夏天在八月进入了最炎热的时候。 府城内帮派势力整顿完毕,这让陈啸庭对城内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带来的好处就是,陈啸庭还真的破活了一处白莲教的窝点,可惜的是没有抓到有用的活口。 而被抓到的普通教众,完全是一问三不知,除了传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经过高世杰和陈本贤事件后,白莲教上下之间已是单线联系,下线的人只能被动等待命令。 这样虽然降低了办事效率,但却更加安全可靠,也让陈啸庭我从继续往下查。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在众百户中,唯一打压白莲教有功的,所以陈啸庭在述职时还是受到了沈岳的赞赏。 雍西千户所大堂上,众百户齐聚一堂,而沈岳高倨大堂主位上。 在沈岳一侧站着的,则是如今千户所唯一的副千户刘世安。 “诸位,陈百户在广德的做法,你们都可以借鉴,白莲教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难抓的!”沈岳叹息道。 “如今雍西地面上,白莲教反贼依然根基深厚,若是真让他们闹出什么乱子,到时间咱们这些人都有罪!” “所以,防微杜渐,你们要防患于未然!”沈岳语气严肃道。 这是他每次训话都要提到的事,就像是唐僧的紧箍咒,他生怕这些人懈怠了。 大明朝锦衣卫主业虽是监察百官,但因实际情况又有不同。 如同雍西和凉州这些地方,因为地处边疆地域,锦衣卫更多侧重于打击关外探子。 而这两地因为白莲教反贼猖獗,其工作重心则更多在打击白莲教上,这是镇抚司评判他们功绩的主要参考。 而再如东南沿海省份,因为倭寇进扰的缘故,当地锦衣卫的主要工作重心,则是在打击倭寇上面。 对沈岳来说,他要想尽快返回京城去,最稳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白莲教的人头来为自己铺路。 沈岳气度威严,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下面人都会满口答应,但真正去做却是太少。 大家坐上了百户位置,心态已经和当初不太一样,毕竟他们即便再立下功劳,也不可能让自己再进一步。 反而,事情做多了还容易出错,以至于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这不是说这些人会什么都不做,该做他们还说会做到位,只是很少有人会如陈啸庭一般尽心。 对此沈岳是清楚的,但他却没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将这些人撤下去,那样的话谁来替他做事? 沈岳又是一番训话后,今日的述职才算结束,沈岳离开后众百户才放松下来。 立马就有人上开吹捧道:“陈百户,你可真行!” 陈啸庭也要捧人家两句,花花轿子众人抬,一团和气才是为官之道。 和同僚们打好关系,日后办事才能方便。 而在一众百户中,最让陈啸庭重视的,便是周文柱和张震山。 这两人都曾是他的上司,三人之间也算是互相扶持帮衬才有的今天,所以关系自然要不同。 而随着刘世安的离开,跟着便有几名百户同去,留在原地的百户有五位,其中就有被陈啸庭救过的房文康。 这些都是自己人,以后在千户是都要相互帮衬的,而这其中又以周文柱为首。 几人一路闲聊,谈了衙门里的事和雍西局势,再约定了晚上喝酒后,众人才各自离去。 而陈啸庭接下来要去的,则是老丈人的府邸,这次述职沈怡也跟着来的。 和岳父一起回到沈府,此时府中已经在准备午饭,中午这顿是要在家吃的。 吃饭前夕,陈啸庭便和沈岳在偏厅吃瓜。 没错,在这炎热时节吃冰镇的西瓜,是独属于权贵们的享受。 “半个月前,冉万里传来消息说,在他凉州起获了三处白莲教窝点,审问出了些有用的消息!” 冉万里是凉州千户,这几年和沈岳达成协议后,两个千户所一起破获了不少大案。 可越是破获得多,也就越能证明白莲教在西北地区的根基深厚,否则怎会连续剿而不绝呢? “从冉万里给出的消息来看,就在这几年里,白莲教将会有大行动,规模可能超乎咱们想象!” 在听了这话之后,陈啸庭便觉得嘴里的瓜都不甜了。 “岳父大人,您说的大行动……大概是什么?”陈啸庭小心问道。 沈岳面色严肃,沉声道:“鼓动百姓……造反!” 造反,绝对是封建王朝最严重罪名。 而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仅大明一朝便有六次白莲教造反事件。 虽然每一次造反都被平息下去,但对朝廷来说都是伤筋动骨,同时也让许多官员为止陪葬。 所以,也无怪乎沈岳如此凝重,想来得知此消息的冉万里,一样也会心感沉重。 不管他们抓了多少白莲教反贼,一旦对方举旗造反,都会让两位千户背上渎职罪名。 更严重一些的,皇帝恼怒之下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陈啸庭便问道:“岳父大人,咱们该怎么做?” 沈岳则道:“防患于未然,至少你的辖下不能出事!” “如此,即便日后真出了事,责任也不在你处,明白没有?” 也就是说,即便雍西地面上出了事情,只要不是在广德,沈岳也可保自己无事。 这既是对自己的爱护,但何尝不是告诫自己,一定要确保广德不出事才行……陈啸庭思索道。 “岳父大人,小婿明白了!”陈啸庭郑重道。 听了这番话后,陈啸庭眼中的雍西,和之前就有了不同,至少不再如往常那样太平。 白莲教秘密传教禁而不绝,穷苦百姓极容易受煽动,如今的雍西可以说是一片干柴,白莲教点火就可能着。 这时,房门外传来王四娘的声音道:“老爷,该吃饭了!” 于是两人这才起身,结束了这次比较深沉的谈话。 陈啸庭调整心情的能力很好,白莲教造反还没有发生,一直担心也无济于事。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即便日后真的殃及到自己,陈啸庭也不会有怨言。 中午这顿饭,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陈啸庭和沈岳之间没什么话,全靠王四娘和沈怡说话暖场。 而今天晚上,还有一众同僚等着陈啸庭宴请,那才是他真正表演的时候。 第439章 要成婚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今天是大团圆的日子,即便百户所里事情再多,陈啸庭晚上也回到了家里。 不得不说仁义帮整合之后确实好用,就他从卢阳回来时候,他们又提供了白莲教传教的踪迹。 可惜的是,这次没有抓到反贼,就连传教的相关物品,也在锦衣卫到场前被销毁殆尽。 于是只能抓些村民回来,可一番拷打之后,这些人所知确实有限,让陈啸庭根本无法深查下去。 走在院子里,陈啸庭听到里面传来沈怡声音道:“瑞凌,不要乱跑!” 然后,他便见到自己儿子,小身板跨过门槛之后,便往院子里跑来。 刚好陈啸庭在,陈瑞凌见了自己老爹后,一下就老实了下来,连忙交了声“爹”。 这种见风使舵的能力,还是让陈啸庭很欣慰的,但太过顽皮也是要管教的。 于是陈啸庭问道:“你母亲在叫你,你怎么还往外跑?” 陈瑞凌回答不出,就在陈啸庭要跟他讲道理时,沈怡也从里面追了出来。 其实,若是沈怡真要把儿子管教住,完全不必自己亲自追出来,直接让下人去就可以。 今天是中秋节,所以这就是母子之间的亲子互动,于是陈啸庭准备好的训斥之语,也都被他憋了回去。 只见他弯下腰,和儿子平视道:“不能乱跑,要是被人贩子给抱走了,你就再也看不到父母了!” 这话是很多人小时候的噩梦,陈啸庭也拿来吓自己儿子,让陈瑞凌一下就抱住了老爹大腿。 这一幕引得陈啸庭哈哈大笑,而沈怡此时也来到了院子里,看着父子之间感情“笃厚”,她也觉得心中欢喜。 可能还是母亲那里更能感觉到安全感,于是陈瑞凌便扑到了沈怡面前,仰起小脑瓜道:“母亲,我再也不乱跑了!” 沈怡摸了摸儿子脑袋,然后才看向丈夫,嗔怪道:“老爷,你看把孩子吓的是!” 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便和沈怡一道进了内院去,当然……还带着他俩的孩子。 此时内院正堂已摆好了座椅,就等着陈啸庭回来就可以上菜。 陈大用和高二娘坐在主位,陈啸林和陈小玉则坐在二老左侧,右侧的两个位置则空着,很明显是给陈啸庭两口子留的。 右侧再往下些,坐着的便是郑萱儿,在她一旁的摇篮里,则是陈啸庭的女儿陈涓涓。 见到陈啸庭过来,陈啸林立马站起身迎了出来,笑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这两年陈啸林掌管几家店铺,所以也历练了些沉稳出来,今日也一道来了陈啸庭这里过中秋。 作为陈百户的亲弟弟,他陈啸林在外面可谓风光无比,黑白两道谁敢不给他面子。 可从下养成的谨慎和谦卑,在陈啸林身上却没有消失,所以也没给陈啸庭惹过麻烦。 “走吧,进去坐吧!”陈啸庭笑着道。 进了大堂后,看顾孩子的郑萱儿和陈小玉也站起身来,微微向陈啸庭行礼。 示意她们免礼后,陈啸庭则向主位上的父母行礼,而沈怡也跟在他身后一起。 落座之后,陈啸庭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然后笑道:“小玉最近怎么了?大哥回来你也不出来迎接了?” 陈小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哥,人家要陪爹娘!” 实际上,主要是因为陈小玉长大了,自然不可能同当初一样跳脱。 更何况,自陈啸庭升百户后,她就对自己这位大哥有了些畏惧,所以也没法如往年那般亲近。 这时,在沈怡的招呼下,仆婢们已经开始上菜。 “爹娘,今日中秋节,以往夫君他都难得回来陪你们,今日总算团圆了!”沈怡笑着说道。 此时高二娘抱着孙子陈瑞凌,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只听道:“啸庭他公务繁忙,怡儿你也不要太怪罪她,只要你们和和睦睦的,我们老两口儿就心满意足了!” 对沈怡这个儿媳,陈大用两口子都很满意。 原本他们还以为,千户大人的女儿会多么高高在上,可后来接触多了他们才打消了这份顾虑。 “娘,中秋本就是该一家人团团圆圆,以后咱们一定要多聚在一起,这样才像是一家人!”沈怡满是笑容道。 他们两个聊得热烈,倒是把陈啸庭撂在了一边,于是他只能和陈啸林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在这些事上,陈大用也能插两句话,于是父子三人也聊得不亦乐乎。 而挨得最近的陈小玉和郑萱儿,两人则一起看顾起摇篮里的孩子,时不时也要说笑两句。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在这时,只听陈啸林道:“爹娘,大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陈大用当即问道:“何事?” 然后陈啸林便道:“儿子想要娶妻了!” 突然要说娶妻,陈啸庭正一头雾水之际,便听高二娘道:“是王家酱肉铺的女子吧!” 听高二娘这话的意思,首先她是知道这女子的,而且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不满。 而见老爹也是一副了然之色,陈啸庭才知道自己这当哥的太不称职了些,于是他问道:“啸林中意哪家女子?” 陈啸林便道:“是七元桥边王家酱肉铺掌柜之女……” 这样一说,陈啸庭倒是有了些印象,当初他确实听过老弟有喜欢的女子。 还没等陈啸林继续说,便听高二娘道:“这王家女子,三年前娘得病去了,所以守孝三年……白白耽搁了啸林三年!” 听到这话,陈啸庭总算明白了母亲为何不满,显然是不喜这女子耽搁了儿子青春。 如此说来,老弟也算是个多情之人,这才愿意等对方姑娘三年。 这时陈大用才道:“三年前就该成婚了,如今娶了也好!” 这时高二娘又打断道:“好什么好,那么多好姑娘都不要,就一门心思扎在王家姑娘身上!” 这时,沈怡悄悄拉了拉陈啸庭衣袖,又给了他一个提醒的眼神。 然后陈啸庭才打圆场道:“爹娘,啸林要成亲是好事,你们就不要再说其他的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你们还是想想看,定那一天为吉日,然后将新娘子接过门吧!” 这个家里,当然是陈啸庭说话最有用,所以这时高二娘也不再多话。 而陈啸林则给大哥投来了感激的眼神,这也是他选择今日说出此事的原因。 随即,陈啸林的主要话题就转移到了成亲上面,对各方面下聘上门这些事计划得很详细。 可以看出,陈啸林对那王家女子是上了心的,否则那会如此事无巨细考虑周全。 总得来说,今晚这个中秋过得很圆满,一家人不但联络了感情,还添了一件喜事。 第440章 动一动 第二天一早,陈啸庭再度到了百户所。 此时离点卯还有小半个时辰,于是陈啸庭便径直往饭堂去了。 很多时候他起得早,都没有在府邸里吃饭,而是到百户所来解决早饭。 进了饭堂之后,里面有百多名校尉差役正在用饭,一派热闹景象。 广德百户所校尉差役加起来有四百多人,所以这一百多号人在此吃饭,确实不稀奇。 其实,要在以往也没这多人,大家还是喜欢在外面白吃白喝,吃拿卡要。 但如今陈啸庭掌权,他随时都往饭堂跑,这些人自然也要跟上“潮流”,毕竟多见一次百户就多一些机会。 在见到陈啸庭进来后,这些连忙站起身来,推开凳子向陈啸庭行礼。 “参见百户大人……” 因为众人看到陈啸庭的时间有先有后,所以他们起身行礼的时间也有差异,于是参拜声可谓此起彼伏。 饭堂内最中间的那张桌子,是专门给陈啸庭留的,所以陈啸庭便来到这里坐下。 此时他才扫向众人,然后道:“都免礼吧,赶紧吃东西,不要误了点卯的时辰!” 众校尉差役这才起身,一个个又坐回了自己位置。 这时,负责饭堂的王和业便赶了过来,满是谄媚道:“百户大人,还是照老规矩上?”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王和业便去安排了,每天能为大佬准备吃的,对他来讲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而这时,在饭堂内的谢高升和石春也凑了过来,他俩这是准备套近乎。 近乎改怎么套?对于陈啸庭这种对衙门差事很上心的人,就应该通过谈差事来拉进关系。 于是谢高升在靠近后,便对陈啸庭道:“大人,昨日的事卑职得和您汇报一些,牢里那些人还是什么都没招!” 所谓牢里那些人,指的就是被抓得白莲教反民,这些人有的才开始信白莲邪教,而有的早已被完全洗脑。 而这些人都有同一个特征,那就是家里都很穷,而且还什么都不知道。 早在意料之中,于是陈啸庭便道:“既然问不出什么,就把他们放了吧!” “按照老规矩,告诉村里的人谁若是检举白莲教反贼,赏银二十两!” 可别小看了这二十两银子,对那些一辈子难见过银子的穷苦百姓来说,这就是无法想象的巨款。 而且这办法还很好用,毕竟有上一次的抓获成功,就是因为有人要要这二十两赏银才检举的。 “卑职遵命!”谢高升当即道。 这时石春便道:“大人,昨日巡查了一整天,没有发现白莲教传教踪迹!” 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昨天石春在外巡查了一整天,意思就是他做了事的。 对这些陈啸庭都心知肚明,但对手下人还是要鼓励的,于是他说道:“不能懈怠,白莲教反贼是千户所着力清剿的,在这上面立功才是升官正道!” 其实除了谢高升和石春,其他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让陈啸庭这顿早饭都没安生。 于是,当点卯的时间到来时,陈啸庭早饭还没吃完,于是他便将点卯之责交给了赵英。 而他把饭吃完后,便径直去了百户大堂,哪里有消息等着他批示。 大概二十分钟时间过去,点卯结束后赵英就找了过来,此时陈啸庭这边也差不多完事。 一般赵英主动来找,都是有要事汇报,这次也不例外。 但赵英最先禀报的,却是今日点卯的情况。 由于陈啸庭的重视,如今百户所可谓上下一新,不但将点卯制度规范起来,还建立了完整的值班制度。 每天一个小旗的人马,都全员在岗值守待命,每九天一个轮回。 “今日值班的是余有平!”赵英总结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日常汇报。 “还有什么事,都说吧!”陈啸庭放下茶杯道。 赵英便道:“大人,对那仁义帮的肖锐,咱们还要继续监视?” 长时间的监视并没有发现,所以这话这话的意思就是,可以将见识肖锐的人撤回来。 这时陈啸庭却问道:“咱们百户所现在很缺人手? 当然,陈啸庭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想把人撤回来。 对陈啸庭来说,像肖锐这样有嫌疑且有地位和分量的人,才更有必要进行监视。 这样的人不动则已,一动就会有大事发生,监视这样的人比抓那些被蛊惑的百姓,无疑更加重要。 是的,如今陈啸庭已经将肖锐和白莲教联系起来,这对他来说是一条大鱼。 实际上,现在回想起当初惩办陈本贤,陈啸庭此时都有些后悔。 根本没必要拿掉陈本贤,把他当做鱼饵引出大鱼,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当时立功心切。 既然陈啸庭不同意,赵英边只能道:“卑职谨遵大人之令!” 陈啸庭接着便道:“还有什么事,一并都说了吧!” 和赵英相处这么久,陈啸庭与他之间也有默契,所以知道他还有话说。 赵英躬身便道:“大人可还记得,那叫王小静的女子?” 实际上,如果赵英不提的话,陈啸庭还真的忘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见陈啸庭会意过来,赵英便接着道:“大人,王家派出去的人手,三个月来并未有发现,是否……” 没等赵英把话说完,陈啸庭便打断道:“是否可以把人撤回来?” “我且问你,付大成死没死?” “这……”赵英有些迟疑,他还真不敢对此下判断。 之所以这样,不是赵英没有主见,而是因为陈啸庭的态度摆在那里,作下属的岂能悖逆上司。 就在赵英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却听陈啸庭道:“既然守株待兔不行,那就敲山震虎试试看吧!” “大人的意思是?”赵英心中虽有猜想,但还是问了出来。 陈啸庭便道:“很简单,安排一些人去碰碰那王家女子!” “大人,派谁去?”赵英问道。 陈啸庭则道:“从仁义帮里面挑几个人,调戏良家妇女,这些人最拿手了!” “今日当值的是余有平,让他带手下人去暗中埋伏,若是真有人跳出来,即可捉拿!”陈啸庭冷声道。 赵英即刻答道:“卑职明白!” 事情安排好了,但陈啸庭却不急于一时,因为手下人还得准备,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陈啸庭接着又道:“此事你去安排,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两天三天都由你准备!” 如果准备两三天的话,到时候当值的就不是余有平了,但陈啸庭还是想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这发小。 于是他又道:“到时候,还是让余有平负责抓人!” “卑职明白!”赵英再度躬身道。 第441章 欺侮 八月二十二,黄历上显示这是吉利的一天。 可再怎么吉利,对只剩母女二人的王家来说都很难熬。 付大成兄弟二人出事,王家一下就失去了顶梁柱,没坍塌下去都得靠王小静足够坚强。 她确实足够坚强,甚至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了的,因为她还坚持生活下去。 此时正是清晨,王小静整挑着一担水,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去,扁担压弯了她的腰杆。 家里靠替人脱衣服维持生计,她母亲出门揽活儿去了,所以她便在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但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而且还是个瘦弱的女子,所以在离家门几步的地方,王小静放下担子决定歇息一会儿。 坐在路旁的条石上,王小静面色木讷,眼睛盯着水桶内摇动的水面。 恍然之间,她仿佛看见了付大成和郑小平的画面,但这只是她的幻想。 把手环抱膝前,王小静心中感到无尽的无助,人手最煎熬的事情,莫过于在信念崩塌的边缘。 她不确定付大成两兄弟生死,所以她的信念还未彻底崩塌,但这也让她的日子过得更为煎熬。 短暂歇息,就在王小静要起身,准备挑起水桶回家时,巷子里面传来了嬉笑声音。 这声音让王小静很厌恶,这些地痞无赖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她,这几日连续不断来骚扰。 就在王小静挑起水准备逃回家,这时三个衣着浪荡的青年,勾肩搭背且不怀好意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又是这小娘子,弟兄们你看,人家一个女子都能挑水呢!”其中一名青年笑道。 另一人接着便道:“:比我家那女人勤快多了,弄回去做个小妾倒还不错!” 可这话才说完,另外有人便讥讽道:“就凭你还想娶小妾,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他们三人是仁义帮最底层的小混混,甚至都不算是正式帮众,但偏偏被赵英看中了。 调戏这小妞,就能拿到赏钱,对这三人来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就在这三人满口污言秽语之际,王小静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挑着水往前走。 但这三人如今胆子越来越大,此时更是围到了王小静身边,其中一人还拉住她的担子道:“小妞,让爷来帮你挑水,你晚上陪爷快活一阵就可以!” 若是寻常女子,遇此情形早就不知所措了,但王小静却撂下了挑子,怒骂道:“你们这些无赖,再敢乱来我报官了!” 听到这话,三无赖中一高个顿时来了性质,凑到王小静面前道:“报官?等爷睡了你,再把你弄回家去,官府也管不着!” 这时,另一人爷说道:“还别说,这小妞看起来有些黑,模样倒也周正!” 于是乎,三人看向王小静的目光中,更多带了一缕淫邪,不怀好意的目光让王小静心中惊恐。 于是她操起了扁担,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赶紧滚!” 三人对视一眼后,纷纷笑道:“不要怕嘛,我们能干什么呢!” 方才这一幕,都被不远处的街坊四邻们看见,但这些人都在屋子里,每人出来主持公道。 这些地痞已经是第四天过来,最开始他们中还有人说两句,但却顶不住这些地痞天天来。 大家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和这些地痞无赖杠下去,到时候只会把一家人都闹得不安宁。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就是世道。 无人制止之下,这几人胆子变得更大,已经把王小静逼到了墙角。 “不要怕嘛……我们都是好人,是来给你找乐子的!” 看着这步步紧逼的三人,王小静心里无比愤怒和屈辱,此时她眼中已有死志。 她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她的身子是属于她的付大哥的。 而在这紧张万分之际,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处阁楼里,两个短衫打扮的汉子眼睛瞪得老大,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啪”的一声,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一拳砸在桌上,怒道:“这些王八蛋,简直丧尽天良!” 而另一人,此时虽也是愤慨不已,但至少表面上维持了沉稳。 “老子最看不得这些混账欺压良善,让我去宰了这些王八蛋,也算是为此地百姓祛除一害!”络腮胡骂骂咧咧道,同时站了起来。 这时,显得沉稳一些的汉子立刻呵斥道:“坐下,慌什么?” “你说我慌什么?你看看那些混账都在做什么了?那女子是大成兄弟关照过的,咱就能让她任人欺侮?”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络腮胡汉子还是坐了回去,眼神中明显有不服。 沉稳汉子则道:“再看看!” 一听这话,络腮胡汉子顿时就急了,当即道:“还看什么?若不是前几天咱不在,我早就把这几个王八蛋剁了喂狗了!” “也幸亏咱们今日回来,才见到了王家妹子受此磨难,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络腮胡汉子怒道。 沉稳汉子是真没想到,跟随自己多年这兄弟,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口才。 但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却是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沉稳汉子这才道:“你着什么急?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女声怒斥之声,然后便见王小静挥舞起扁担,猛然朝其中一地痞砸去。 虽然被这人闪开要害,但这扁担还是砸到了他的腿上,只听这地痞嚎出一声惨叫。 “老子要玩死你!”被砸中腿的地痞怒吼道。 他的两名同伴也是大怒,一个小妞也敢和他们叫板? 于是很快王小静便被夺取了扁担,三两下就被两名地痞控制住手脚,然后就往院子里拖了去。 而那么被砸中腿的地痞则跟了进去,连连道:“你们要吃肉,可得给我喝一口汤!” 另一边阁楼上,见此一幕络腮胡汉子再也忍不住,当即一拍桌子道:“我看你是怕了,那你待在这里,我去弄死这些王八蛋!” 然后这汉子立马齐声,抓起身旁木棍便下了楼去,沉稳汉子喊了两声也没叫住,但他却停下了自己:步伐。 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自己凭借自己兄弟身手,这三个地痞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没有下去的必要。 此时,就在王小静万念俱灰,准备咬舌自尽,以死明志之际,王家刚刚被关好的房门被踢开了。 正准备把人往床上弄的三人,见此情形立马怒道:“谁……敢坏爷的好事!” 络腮胡子此时面若钟馗,拿着一根棍子更显杀气,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只听他道:“爷爷是来索你们命的!” 来者不善,但这三人也是精虫上脑,只想着把这人赶走完成好事,也没去想自己打不打得过。 当然,即便他们想跑,络腮胡汉子也不会放他们走。 正如他所说,他是来要这几人命的。 “弄死他!”三个地痞大吼道。 络腮胡不由大笑道:“来吧,让爷爷送你们超生去!” 第442章 往哪走? 一时间,房间内喊杀声音大作,都是这仨地痞喊出来的。 而络腮胡汉子则拿着棍子,冲着来人便是猛砸。 事实证明,战斗力和叫声没有关系,比如此时这三人几下便被打倒在地,不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络腮胡汉子出手很重,这三人每个都被他打断了手脚,此时他们却是再难动弹。 可惜,络腮胡汉子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将这三人拢到了一处,然后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今日撞在了老子手里,真是老天有眼!” 说道这里,络腮胡汉子便给了这三人每人两个耳光,打得他们嘴里鲜血直流。 “喔……喔闷错了,大也饶命……” 看着这些人不利索的求饶声,络腮胡汉子根本没有饶过他们的意思,紧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个耳光。 “饶了你们?那些被你们欺压的良善之民,你们可饶过他们?”络腮胡汉子厉声问道,却是将他怒火引得更甚。 说道这里,络腮胡汉子再度举起棍子,然后冷声道:“今日,爷爷就替天行道一回,废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然后,只见这汉子举起棍子便砸,房间里又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没一会儿,这三人便都被砸断了手脚,而且是这个时代无法医治那种。 可以说,虽然络腮胡汉子没有杀他们,但却让他们比活着更难受。 这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来调戏一个无权无势,无亲无故的野丫头而已,却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祸。 当然,现在他们只知顾着疼痛已经没心思叫嚣自己是谁派来的了。 这三个分人不值得关注,络腮胡汉子走向了王小静,后者此时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见络腮胡汉子向自己走来,王小静脸上畏惧之色更甚,毕竟方才一幕太吓人了。 “不要怕,我是付老弟的朋友!”络腮胡汉子沉声道。 只是“付老弟”三个字,便让王小静摆脱了恐惧,让她立刻联想到到了付大成。 “是不是大成哥?”王小静立马追问道,就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原本她已经不打算活的,可现在她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只想着得到更多付大成的消息。 络腮胡汉子正要回答,可这时房外响起奇怪的鸟叫声,而且还有些急切。 络腮胡汉子脸色顿时大变,这是大哥给自己示警的信号,而且看样子还很危急。 来不及解释了,络腮胡汉子抓紧了木棍,然后踹开了房间后面窗户,随即一跃而出。 但就在他出来之后,便整个人心就凉了半截,剩下半截也会紧接着凉了。 原来此时,大批锦衣卫校尉差役们,已经将整个王家围了起来。 这些人不但有坚甲利刃,其中校尉们还端着弩机,而且还是最为可怖的连弩。 面对如此阵仗,络腮胡汉子便知自己今日绝难逃脱,于是也将手里的木棍捏得更紧。 恐惧在心中蔓延,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络腮胡汉子也不例外。 但对方才现身救人之事,络腮胡汉子却是毫不后悔,因为这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就在这时,从包围圈外想起一个声音道:“百户大人果然算无遗策,只是略施手段,便将你给逼了出来!” 此人正是余有平,原本他以为今天会和前两天一样,仍不会有人出来的制止时,却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 抓住付大成,解除百户大人的心病,这对余有平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作为陈啸庭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友,余有平坐上小旗官的位置,其实遭受了很多人不满。 虽然这些人的不满只能在背后发泄,但余有平还是想用自己的实力,给这些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当他走近包围圈后,余有平彻底傻眼了,被围在里面的人……不是付大成。 虽然和付大成不是很熟,但对方长什么样余有平还是清楚的,和眼前自然相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你是何人?”余有平语气严厉问道。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要立大功,但现在看来这功劳要打折扣。 知道今日必死,络腮胡汉子整理了衣袖,凌然道:“老子是你刘三爷,你们这些朝廷鹰犬,纵容地痞行凶害命,简直是和他们一样的王八蛋!” 络腮胡汉子刘三,不得不说他勇气可嘉,都这时候了还敢骂人。 余有平可没有被激怒,而是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你和付大成是什么关系?” 这些关键性的问题,刘三根本不可能回答,只听他笑道:“老子是老天爷派来的,专门收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 可以说,刘三此时是一心求死,所以在说完这话之后,他举起棍子便朝余有平冲了过去。 “不许放箭,活捉他!”余有平当即下令道。 还没问清楚问题,余有平可不敢把人杀了,到时候他回去可没法和陈啸庭交代。 既然不准放箭,端着弩机的校尉们就没有动,三十多名差役举着刀便向前冲去。 这些人斗志高昂,因为出来的时候余有平说了,谁若拿下贼人可赏银十两。 他们三十多号人,而且还拿了刀子的,会拿不下对面一个人? 不得不说,刘三此人还是有些把式,三两下就打倒了四名差役。 当然,在他身上也中了五六刀,只不过不致命而已,差役们都是留了分寸的。 小旗官说要活捉,那就是必须要活捉的,把人弄死了百户所里百户所也就别想混了。 就连当初的陈百户,因为枉顾小旗官王有田下令活捉,都被派往了泰西去坐冷板凳。 浑身上下都是刀口,刘三全身上下被剧痛缠绕,可他仍然没有屈服。 这时,远处阁楼上的沉稳汉子,眼中的怒火犹如实质,手里大刀被他紧紧握住。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他的怒火,他知道即便自己出去了,也只会多死一个人而已。 恨只恨,方才他太大意了,没有注意四周情况,才没能尽早向自己兄弟示警。 而此时,沉稳汉子透过阁楼窗户,已看见自己兄弟被打倒在地,几名锦衣卫差役已将他死死按住。 “王八蛋!”沉稳汉子咬牙切齿,但最终他看了远处一眼后,选择了后退离开。 接下来锦衣卫的人很可能会搜人,他不能在久待于此,否则只会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与沉稳汉子一道走的,还有他对官府的无尽仇恨,他发誓一定会为自己弟兄报仇。 而在沉稳汉子心中,此时也多了一丝对付大成的怨恨,若不是他交代这事,会把自己兄弟害死吗? 王家院子外面,刘三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但此时他却大笑起来。 第443章 是杀是留 快步走在百户所内,余有平此时心情非常忐忑。 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他就有些后悔和懊恼,同时暗骂自己活该。 原来,当那柳三被捉拿之后,余有平没有让人第一时间晒住他嘴,导致这厮服毒自尽。 而毒药,就藏在此人舌头下,只需用牙齿咬即可。 其实也不怪余有平没有想到,而是这人刚被抓住就服毒,即使他想做出反应也没办法。 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差事没办成,所以他才会如此忐忑。 就在这时,谢高升从对面走了过来,见到余有平后不由问道:“余老弟,差事可办成了?” 虽然不清楚余有平究竟办什么事去了,但既然是陈百户亲自安排下来的,就是有可能立大功的。 余有平此时也难得能有个说话的,于是他便叹气道:“别提了……” 这时候余有平靠近些后,才问道:“谢兄,百户大人现在可在?” 谢高升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才从大人处出来,他就在大堂里!” 一听这话余有平便眼前一亮,然后问道:“那百户大人此时心情可好?” 其实从余有平开始到现在的行为,谢高升也能推断出他可能是差事办砸了,于是他便笑道:“大人心情还行,我刚才去的时候,他还在把玩的段家给他送的玉佛!” 这让余有平心安了些,但也是自欺欺人罢了,于是他便拱手道:“谢兄,那我就先去拜见大人了!” 谢高升便把路让开,余有平随即便走了进去,而此时后面则有两名校尉,抬着柳三的尸体走了进来。 当余有平要进陈啸庭大堂之前,恰好遇见了赵英在,于是赵英也跟着他过去。 毕竟,此事虽然是余有平在办,但赵英也参与了此事的安排。 但因为时间太短,再走几步就进了百户大堂,所以两人之间没有交流。 可赵英从余有平的神态中,推测出对方今日事情办得不顺。 此时,陈啸庭端坐书房之内,手里摆弄着一件雕琢精致的玉佛。 虽然陈啸庭不懂玉,但也知道这玩意儿很贵,所以在把玩之后他决定,将此物送给自己的老妈去。 高二娘时常拜拜佛拜菩萨,祈求子女康健,给她一尊玉佛再合适不过。 正当陈啸庭想到这里,却将房间外前后走进两人,正是余有平和赵英。 余有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原本想直接认错的,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赵英则隔他有一米多远,颇有点儿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陈啸庭用布擦着玉佛,慢悠悠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余有平垂下头去,小心翼翼答道:“回禀大人,卑职失手了!” 陈啸庭手中动作一顿,然后便道:“你是让付大成给逃了?” 语气中明显带着冷意,这让余有平心中拔凉。 虽然他和陈啸庭是发小,但他却知道两人更多的是上下级,如今则是他这个做下属的无能了。 可该解释的余有平还是会解释,只听他道:“回大人话,付大成他没来,来的是另外一人!”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继续擦着佛像,然后道:“继续说!” 感觉不到陈啸庭生气,但配合着这种森冷的语气,却更让余有平感到心颤。 但他还是强稳住心神,然后道:“今日是埋伏王家的第四天,原本卑职以为仍不会有人出来,但今日确实出现一人,冲到王家把仁义帮那几人收拾了!” “于是卑职立即率人将其包围,却发现此人并非付大成,而是一个三十多岁壮汉,随即卑职下令将其活捉!” 中间打斗的事当然不能说,所以余有平直接跳过道:“当众校尉将其拿下之后,此人却直接服毒自尽,经查验……毒囊就藏在刘三舌头下!” “此人几息之后毒发身亡,于是卑职便让手下搜寻四下,毫无所获之后便将刘三尸体……” 没等余有平把话说完,陈啸庭“砰”的一声将玉佛放到桌面上,这让余有平赶紧闭上了嘴。 就连站在后面的赵英,此时也将腰杆弯下去了些。 这时,陈啸庭冷声道:“你是说,出来救那叫王小静的,是这个叫刘三的人,而且他还服毒自尽了?” 余有平赶紧答道:“是!” 问什么就答什么,余有平既不敢乱答,也不敢多答。 随即,陈啸庭语气严厉道:“服毒自尽……你也当差这么多年了,却没防住这一点,下去让你的人都领二十军棍,你领三十军棍!” 虽然这三十军棍比较难捱,但总算让余有平的心落了地,至少后果不会比这更坏了。 “赵英,今日当值的是谁?”陈啸庭冷声问道。 赵英当即答道:“回禀大人,是刘安乡小旗!” “马上让他过来!” “是!” 没过一会儿,小旗官刘安乡就在差役带领下急匆匆赶过来,他还从未如此紧急被百户召见过。 一进大堂,看见跪在地上的余有平,以及旁边一僵直站着的赵英,刘安乡感到强烈森然之感扑面而来。 于是他赶紧下拜道:“卑职刘安乡,参见百户大人!” 陈啸庭厉声道:“余有平及其手下办事不力,他手下每人二十军棍,本人三十军棍,由你带人行刑!” “听清楚没有?”陈啸庭呵斥道。 刘安乡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于是立马道:“卑职遵命!” “现在就去!” “是!”赵英和刘安乡皆答道。 在陈啸庭这般的语气下,两人对这次处罚都不敢放水,所以这次余有平和他手下要吃苦头了。 之所以如此雷霆大怒,除了余有平本身办事不力外,也是陈啸庭想要杀鸡儆猴。 最近百户所又有懈怠之风,所以干脆陈啸庭就借题发挥了,但这也是余有平咎由自取。 想想看,连百户从小的玩伴,因为办事不力都受如此重罚,谁还敢不尽心尽力办事呢? 待这两人离开后,赵英还没想好说什么话缓解气氛,便听陈啸庭道:“赵英,你说付大成死了没有?” 这下,赵英知道陈啸庭的怀疑成真的了,于是他便答道:“回大人话,依目前情况来看,付大成没死!” 这时陈啸庭又问道:“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刘三,你说他是白莲教的人,还是的关外的秘谍?还是说别的什么人?” 陈啸庭无法判断,赵英当然也没法下定论,但他还是说道:“卑职以为,无论此人来自那方势力,但却证明付大成和他背后的势力勾结上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凝重道:“付大成这人虽然狂妄,但却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再被这些势力笼络,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时赵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后他才问道:“大人,那王家女子,咱们是杀是留?” 陈啸庭微微一愣,思索之后才道:“留着吧,也不要让仁义帮的人找去寻衅,但还是找人盯着!” 如今付大成在暗处,陈啸庭可不想把人逼紧了,以免付大成狗急跳墙。 只要把王小静掌握手中,那么付大成就有把柄在,说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陈啸庭的这些心思赵英都不能完全体会,所以他当即答道:“卑职这就去安排!” 第444章 山贼 永治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三,泰西县河沙镇沙堰村以西五里处的大山上,在天黑之后已是一片漆黑寂静。 但在山腰之上的一处窝棚内,正有四人正在喝酒,一旁摆着一些货物和装有银子的钱袋。 如果不是这十几人个个都表现凶悍的话,旁人还会以为他们是在此歇息的商贩。 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商贩不可能把货物弄上山,毕竟这山虽大可却没有人家。 除了喝酒的四人外,另有十二名汉子正拿着武器,把货物从车上搬下来后仔细检查。 “刘哥,你说再这么下去,咱不会真成了劫道的土匪了吧?”喝酒汉子其中一人问道。 这时另一汉子端起酒碗道:“天福,看见旁边那些东西没有?咱们已经成了劫道的匪徒了!” 杨天福的嘿嘿一笑,然后道:“庆来哥,那你就是咱大当家!” 黄庆来连连摇头,指了旁边旁边汉子道:“你小子可别乱说,要当大当家也是刘东哥来!” 看着眼前一幕,刘东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正色道:“你们可别胡说,首先我不是大当家,其次你们也别想着去做土匪!” “否则的话,小旗大和上面的总旗大人,就不会放过咱们,到时候愿意领这清理门户差事的同僚,可就多了去了!” 虽然刘东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却让围坐此处三名同伴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潘荣便道:“刘哥,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刘东又为自己满上一碗酒后,才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别为了抢来的银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虽然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但却让众人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是啊!自己这些人是锦衣卫,而且是带着差事的锦衣卫,不是来这里当山大王的。 这时,年纪最小的杨天福便道:“刘哥,让咱们上山当劫匪,也是小旗班小旗的意思,咱们这也是执行命令!” 杨天福犟嘴,没等刘东说话,和杨天福关系最好的黄庆来便道:“但你可别忘了,咱们真正的差事是什么,上山为寇只是为掩人耳目!” 这些道理杨天福其实也知道,但少年人喜欢标新立异,所以才会犟嘴几句。 但这时也没人想怪罪杨天福,只听潘荣道:“也不知这差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上面动动嘴,咱们这些人可得累断了腿!” 听到这话,刘东表情立马严肃起来,然后便听他道:“潘荣,你可别乱说话,这差事是谁派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听到这话,潘荣不由悚然一惊,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来。 黄庆来此时也是面色严肃,只有年纪最小的杨天福有些不解,问道:“这差事不是班小旗派下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也因为方才的这番谈话,让面前这几坛酒都不香了。 此时他们不由怀念起府城,以及在府城内家人,归心似箭啊! 他们这些人长驻于此已经快两月,只为了盯住山下沙堰村的农户,每天的生活可谓单调无聊。 好在,为了让他们的存在更合理些,百户所批准了他们化身山贼,这才让生活有趣了些。 所以旁边这些货物,则是他们最新的战利品,每隔三五天他们就会下山去抢一次。 他们这些奉命抢劫的人,可不怕官府追查,更何况泰西县衙也没那个精力。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差役的惊呼声道:“大人,快过来看!” 一听有情况,刘东四人立马来了精神,然后便迅速起身走了过去。 然后他们便看见,在一处被打开的麻袋里面,露出了一截尖锐物件,上面还闪耀着寒光。 “大人,是矛头!”一旁差役提醒道。 “大人,这里也有!”又有差役喊话道。 刘东拿起了麻袋里的矛头,这些东西都被掩盖在粮食里,如果不仔细搜还真找不到。 矛头和盐铁一样,是绝对的违禁品,所以这事还比较严重。 这时潘荣便道:“还真没看出来,方才那商队的人老实巴交的,却还在干这私贩兵器的活儿!” 黄庆来此时也道:“那些人是从东往西去,再往西就是落云关,他们怕是想要卖到关外去吧!” 关外就是金帐汗国,是大明朝的死对头,盐铁这类东西都是严格的管制物品。 可偏偏,就是有人利欲熏心,喜欢铤而走险来挣这笔钱。 这时刘东说道:“百户大人对这类事情深恶痛绝,明日将此事要报上去,让上面派人来查吧!” 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毕竟他们就住在广德城,关外胡人威胁着他们的身家性命,如何能不慎重对待。 就在刘东准备询问抢到多少现银时,却听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刘东立即让手下人戒备。 “谁?”黄庆来压低嗓音问道。 来人则道:“大人,是我……小马!” 小马也是他们手下的差役,只是和另三人暗中守在村落里,按道理说他们明天才该回来。 这时黄庆来便道:“过来吧!” 于是,便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提着刀快步走了过来。 这时刘东则问道:“你来什么事?” 小马喘了口气后,便道:“大人,有情况……村子里有情况!”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难得有示警的时候,于是刘东便道:“赶紧说!” 小马则道:“大人,方才小人在的村子里,发现有人进了那三户逆贼家中,很可能就是白莲教反贼!” 刘东则道:“会不会是村里的人?” 之所以会有这般想法,也是因为这村里的人终究仁厚,不能坐视三户人家血脉断绝,所以时常有人送些吃的。 三户人家的婴孩,就是钓出白莲教反贼的鱼饵,所以锦衣卫这边也就默许了村民的照料,毕竟人要是死了就没法玩了。 之前因为村民进入引起误会,驻守监视的校尉到场后便暴露,以至于最后只得退走。 所以刘东才会多般询问,如果要是搞错了,他们贸然出现很可能打草惊蛇,到时候山贼也没法装下去,又得是一件麻烦事。 而此时,小马则道:“大人,这些人衣着虽然简朴,但气度却很不凡,绝非是村里木讷村民能比的!” 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能被白莲教派出来做事的人,能和普通人一样才是怪事。 所以,刘东决定去看看,于是他把目光扫向了剩下三人。 潘荣和黄庆来都点了点头,于是刘东便道:“所有人都带好家伙,去山下沙堰村一趟,等会儿赶路要小心些,不要闹出动静!” 第445章 圣女仁心 叮叮咚咚…… 即使走在路上再小心,但刘东一行还是发出了声音,只不过这声音被他限制得很小。 下了山后,刘东虽多次强调不要闹出动静,但还是难以避免有声音,谁让他们都带了兵器。 都在前面,黄庆来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兄弟,等会儿若真是白莲教反贼,咱们发财的时候就到了!” 陈啸庭给他们开出的赏格很高,弄到有用情报直接就是二百两,这对他们来讲也是大数目。 但前提条件却是,他们弄到的是有用的情报,如果说仅仅只抓到了白莲教反贼,那么赏格就会缩小到五十两。 所以,现在抓人这事还成了技术活儿,不是说只要抓了人就可以。 就在刘东等人靠近过程中,在当初被抓的农户院里,此时正停着一辆驴车。 虽然村子里有几户人家里有驴,但大晚上这里出现驴车,还是显得很怪异。 而且此时的驴车上,已经躺着两个孩子,看模样已是奄奄一息。 当初信奉白莲教的三户人家,留下了七个孩子,车上这就是其中两个。 小孩子是没吃没喝才这般模样,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情况就要严重得多了。 几个年纪较大的少年,当时也是跟爹娘一起受了刑的,他们的父母没扛住死了,但他们活着的却生不如死。 此时,几名少年躺在床上,几乎已经在生死边缘。 他们身上满是污渍,长时间未曾打理之下,导致他们身上臭烘烘的。 还不只是这人身上臭,整个房间里其实都是臭的。 但是,房间里却有两名男子,安之若素坐在床边,仔细查看着床上少年的伤势。 其中一名高哥男子此时骂道:“锦衣卫这些天杀的,连这些孩子也不放过,简直毫无人性!” 另一边查看伤势的短须男子,放下床上少年的手臂后,才道:“锦衣卫这些人,日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但他紧接着说道:“但这些孩子……即使咱们带回去了,怕也是无力回天!” 高个男子不由皱眉,然后他便说道:“你的意思是?” “咱们来此地本就不容易,把人带走更加不容易,床上这是三个少年几乎必死,带上了反而累赘!” 这是比较中肯且理智的话,但偏偏高个男子却听不进去,只听他道:“不成,既然人没死咱就得救,见死不救……可不配做神母门徒!” 这话就有些上纲上线了,短须男子不由怔住,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反驳。 但理智还是让他说道:“咱们少带三个人,就能更快离开……车马劳顿,即使这三人上了路,也会死在路上!” “难道只为了带回三具尸体?就要让其他四个能活的人涉险?” 这话同样极有道理,同时也让高个男子无法反驳,但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于是他说道:“你可知道,此事是由圣女亲自吩咐下来的?若是咱们只带四个回去,如何向圣女交代?” 如何向圣女交代? 短须男子这下就没辙了,圣女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虽然救这些孩子的命令,是隔了几层传过来的,但它仍旧是圣女的命令。 实际上,相对于高个男子对神教的虔诚,短须男子则更务实一些。 圣女得知有教众被残害,然后亲自下令的救助这些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作秀,为了渲染自己神圣但又亲和慈爱的作秀。 所以,眼前事件就不是一次简单的救助行为,而是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短须男子不由看向一旁的同伴,其实他俩是第一次搭档。 上面派这么个“迂腐”的人来和自己搭档,未尝谁不是对自己的一种监督。 所以,现在的选择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都得救回去。 于是短须男子便笑道:“圣女之令,你我二人自当遵从,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把人搬上车吧!” 高个男子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便说道:“先不急,咱们先给包一下他们的伤口,否则车马摇晃之下必然伤口崩裂!” 短须男子笑了笑,然后道:“这是自然!” 虽然心里反对,但为了节省时间,短须男子才没有争论,因为他是争不过的。 现在安全才最重要,更何况他还带有另外任务,而且相对来说还比较紧迫。 当然,再紧迫的任务,既然有圣女殿下的命令下来的,就显得不重要了。 随即两人便忙活起来,伤口表面上已结痂,但实际里面已经化脓,所以动起来确实容易崩裂。 干这事高个男子的还挺轻车熟路,只听他一边做一边说道:“据说圣女殿下路过此地,发现此处有我教信徒遗孤,这才降下法旨救护!” “圣女殿下仁心啊!”高个男子感慨道。 一旁的短须男子则是皮笑肉不笑,此时他根本没工夫和同伴闲聊,反而心中升起一缕担忧。 但随即这股担忧就被他驱赶而去,因为担忧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赶紧把活儿干完后离开。 于是两人一起的动手,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而在一边,刘东带着人已经赶到,在排除了另外两户人家之后,他带着其他人都围到了最后这处院子。 院子是由篱笆搭建,但因为无人搭理之故,一周都长起了半米多高的荒草,正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借着月色,藏人便再容易不过。 刘东和潘荣待在一处,两人看着院子里的驴车,便知道自己没错过机会。 “刘哥,好机会啊!”潘荣激动道。 里面的白莲教反贼,对他来讲就是会动的银子。 但刘东却很冷静,只听他道:“尽量抓活的,抓到了立马卸掉其下巴,以免他们服毒!” 白莲教信徒被抓后服毒,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所以刘东防患于未然。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跟他们讲!”潘荣连连点头道。 待潘荣离开后,刘东则小声道:“希望这次,能抓到个有用的东西吧!” 刘东有自己的野望,所以他想要立功,然后成为自己的晋升之本。 在以往百户那里,他看不到晋升的希望,但在陈啸庭这里他能。 “只要这次能抓活口,再问出些东西来,咱也算是入了百户大人法眼了!” 就在刘东想着这些时,却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然后便见一高个男子背着一少年,快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男子,这两人出了房间之后,便来到了驴车前,要将的背上少年放到驴车上。 看见门内已经无人出来,而且这两白莲教的反贼都在院子里,于是刘东大喝道:“动手!” 第446章 吞纸条 一声“动手”宛若惊雷,也让现场寂静彻底消失。 从院子各个方向,此时都闪了人进来,就连房顶都出现了两人,可谓是天罗地网。 白莲教的两人顿时大慌张,他们也是随身带了兵器的,此时立马也是抽刀出鞘。 “抓活的!”刘东大声喊道。 抓活的是个技术活儿,但在场众人都很用心,因为谁都知道活着的人更值钱。 见此一幕,短须男子可谓是大惊,一边短兵相接一边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端对我二人出手?” 自己是什么人?乍一听刘东还有些疑惑,但转念间他就想明白了为什么。 此时他们都是山贼打扮的,所以这俩白莲教反贼才没认出,想到这里刘东便心生一计。 只听他道:“我们是前面山上的好汉,只要你们交出银子,就可以放你们一条路!” 才听这话,高个男子便高声喊道:“好汉,那就暂且住手,银子我们有的是!” 刘东那会儿轻易收手,于是再度开口道:“要放你们先放,只要交出银子,一切都好说!” 若是这些人愿意主动投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但这时双方都没什么信任,两边都不可能先罢手,于是短兵相接仍在继续。 特别是短须男子,对刘东等人更没有信任。 眼前这些人自称是山贼,但相互之间却配合严密,一般山贼那有如此好的配合力度。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还拿的制式兵器,这就更不像是土匪了。 于是在一瞬间,短须男子猜透了刘东等人身份,因为出现在此的最有可能就是锦衣卫的人。 想到这些短须男子不由冷汗直冒,他现在身上可还带着重要情报,这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好在对面攻势不猛,能让他有思考的时间,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还被说,真让这短须男子想到了办法,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 于是他开口道:“好汉,银子我们有,让你的人退下,我俩就拿银子给你们!” 只要对面这些锦衣卫相信,自己两人认为其是山贼,说不定就会听从自己的提议。 而只要这些人退下,短须男子就能将情报拿出,然后将其销毁。 见对面两个白莲教反贼信了自己山贼的身份,刘东稍作权衡之后,便决定和这两人谈谈。 毕竟,只有在这两人放松时,他才有让人活捉的可能。真要把人逼急了,人家直接服毒怎么办? 于是刘东便道:“那好,我数一二三就停手!” “好!”短须男子回应道。 “一……二……三……停!” 这两者之间短暂的互信下,此时他们还真停止了交手。 “放下武器!”刘东呵斥道。 这时短须男子立即放下武器,而且还对同伴道:“放下刀吧,只要给钱咱就不会死!” 实际上,这时在刘东手势下,站在这两白莲教信徒背后,已经有几名差役一点点靠近。 此时,面对同伴呵斥高个男子也只能丢下兵器。 而短须男子则缓缓从怀里摸去,同时道:“我这里有一千两的银票,不知可否买我兄弟二人性命!” 原本在这一刻是要抓人的,但听到一千两银子,在场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于是刘东便道:“先把银票拿出来!”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一千两银子,刘东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影响了判断。 只见短须男子从掏出了一个封好的信封,然后将其缓缓打开道:“银票就在这里!” 谁直他才将此话说完,就把从信封里拿出的纸条撕碎,然后将其塞进了嘴里。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都不需要的刘东下令,其他人便立刻扑了上去,将这两名白莲教反贼给抓住。 此时刘东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两人给耍了,于是他怒吼道:“卸掉他们的下巴!” 因为丢弃了兵器,所以这两人很容易就被捉拿,然后就被卸掉了下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取下他们嘴里的毒囊,快!”刘东急切道。 于是便有差役将这两人嘴巴掰开,然后就在其嘴里倒腾起来,还真从短须汉子嘴里弄出了毒囊。 “小心些,这是剧毒!”刘东提醒道。 待手下人将毒囊拿走后,刘东立马上前将短须汉子提溜起来,然后问道:“说,刚刚吞下的是什么?” 短须此时下巴被卸,即使想咬舌自尽也没可能,于是短须汉子便哈哈大笑起来。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刘东怒吼道。 他没问一次,便是一记重拳砸在短须汉子脸上,三拳下去将他砸得脸上满是血污。 但这人就是不说,像极了以往抓的那些硬骨头,这让刘东头疼不已。 而另一边,高个男子也被搜了一遍,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刘东却盯上了他。 于是刘东便走到高个男子面前,把刀放在他耳朵上道:“方才你同伙儿吞下的是什么?说了我就饶你,否则割下你的耳朵!” “伯兮道……”高个男子横着脖子道。 别说他不知道,即便是他知道,像他这种被白莲教洗脑,再有家人作为人质,高个男子也不可能说出什么。 于是刘东收起落,便将高个男子耳朵切下一只,让其发出杀猪般的哭嚎声。 而后又是一番审讯后,刘东还是一无所得,这让他和三位同僚聚在了一起,打算商量一下对策。 “刘哥,咱们把人带回去吧,这也是咱的功劳!”杨天福最先发话道。 但很明显他说话没人回应,只听黄庆来道:“刘哥,那厮吞下的东西,绝对很重要!” 潘荣也连连点头,但反复审讯都没问出来,真是煮熟的鸭子还飞了。 只见刘东拿起信封让众人看,然后道:“这信封刚拿出来时,上面还封着火漆,这说明除了写信的人,里面写的什么没人知道!” 众人稍稍一想,便承认了这一点。也就是说,那短须汉子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一听这话杨天福便摇头道:“这可就没辙了,看来只能把人带回去,交由衙门里处置了!” 这时黄庆来却呵斥道:“住口,听刘哥说话!” 杨天福闭嘴后,刘东才继续道:“此人将纸条吞进肚中不过半刻,或许还在!” 一听这话众人来了心思,便等着听刘东更为大胆的想法。 只听刘东接着说道:“所以,咱们可以让他吐出来!” 这时潘荣则问道:“若是他吐不出来呢?” 刘东则脸色一沉道:“那咱们就把他剖出来!”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悚然一惊。 开肠破肚这种事,正常人都想不出来,即便想到也不会说。 此时潘荣等人,可以说都对刘东有了新的认识。 第447章 兴和树 永治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五中午,广德百户所。 百户所衙门外,此时如往常一般宁静,只有各自鸟雀在处徘徊,而难见寻常百姓踪迹。 百户所大门处,今日当值的校尉正坐耳房内打瞌睡,刚刚吃了午饭就觉得昏昏欲睡。 春困秋乏,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就在这时,百户所外的宁静被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搅扰,也将大门处当值的校尉的瞌睡赶走。 “他娘的,就不能让老子休息一下”当值校尉骂骂咧咧道,但声音却只自己能听到。 开玩笑,如果是衙门里那些位大人骑马过来,听到他在乱骂,那他的下场可就惨了。 当这当值校尉从耳房里走出,却见衙门外停了十几匹马,带队的还是一名校尉。 偏偏刘东他还认识,于是值守校尉便道:“刘大哥,衙门里可难得见你一次,几个月都不回来,你不会是得罪了班大人吧!” 虽然更多是玩笑话,但此时刘东那里想理他,当即道:“我有要事!” 然后刘东也不多说,带着一众兄弟便进了百户所大门,其中便押着已经被折磨得很惨的高个男子吴平。 值守校尉脸色一下垮了下来,待刘东离开后,才满是的不屑道:“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小旗官呢,一个被发配泰西的人,装什么蒜!” 实际上,刘东作为校尉一级,是无法直接面见陈啸庭的。 在经上报之后,刘东几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了陈啸庭见他和潘荣三人的消息。 最开始是渴望面见,可真等到了这时候,刘东四人反而还紧张起来。 为了的将那吞下去的纸条取出来,他们在试了其他办法无效后,最终采取了最残忍的方法。 最终的结果就是,那短须男子的死亡,当然他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但终究,他们算是私自杀人,没有经过百户所授权,所以此时他们觉得很忐忑。 深呼一口气后,刘东看了一眼自己怀里,那里揣着拼好的碎纸条,才重新给了他勇气。 “走吧!”刘东沉声道。 ………… 百户大堂内,陈啸庭端坐于大堂上首,这个位置其实他很少坐。 也正是因此地用得不多,才让这里更具威仪,普通校尉到此不免战战兢兢。 而在他面前则跪则四个人,他们的上司班正开和总旗章橙也站在一旁,而赵英则站在另一侧。 别看方才勉强让自己定了心,可现在真正跪在这大堂里,刘东还是有些紧张。 这时陈啸庭才开口道:“说吧,什么事非得面见本官?” 听到这话,一旁的班正开脸色很不好看,越级上报在任何时候都是犯忌讳的,这显示出他班正开对手下掌控不力。 但章橙却没那么反应,毕竟的刘东不是他的直接下属。 实际上,自己越级上报的行为会让班正开不快,这都在刘东预料之中。 “回禀大人,属下等人在沙堰村监视村民,本月二十三的晚上发现了白莲教反贼踪迹……” 最开始的紧张,随着刘东的诉说逐渐消退,以至于最后的镇定。 “你是说,被你们抓的两个白莲教反贼,其中一个被你们给杀了!”陈啸庭沉声道。 仅仅是这轻飘飘质问的话,就让刘东才有的镇定难以坚持,但他还是说道:“是!” 这时陈啸庭接着问道:“谁的主意?” 明显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这出乎了刘东的预料,也让他身旁的潘荣等人大惊失色。 若是百户大人追究起来,他们再大的功劳也是过错。 大堂内沉寂了几息后,还是刘东叩首道:“大人,是属下的主意,和他们几个无关!” 如果是罪责的话,这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来。 陈啸庭扫视众人,这些人都不敢和他对视,也没有出来和刘东一起承担。 陈啸庭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然后才对左右旗官们道:“刘校尉能当机立断,果决处置白莲教反贼,着实不错!” “这样的人,才是该优先拔擢的嘛!不错不错!” 一听这话,班正开背后不由冒出冷汗,幸好他憋住了对刘东的冷嘲热讽,否则就是打自己脸了。 而听到“拔擢”二字,刘东心里可就笑开了,同时他直到自己这次赌对了。 当然,现在还有最后一关,那就是他所得到的情报要足够有用。 这时,只听陈啸庭问道:“说吧,你在那人肚子里挖出了什么!” 刘东小心翼翼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并从里面取出了被粘好的碎纸片。 陈啸庭招了招手,赵英便上前去将那纸片小心接过,然后放到了陈啸庭的案头上。 “大人,这就是当日被的那反贼吞掉的纸条,当时那厮取出之前还封有火漆!”刘东恭谨答道。 而他身旁的三人,此时心中则满是懊悔,方才他们错过了一次机会,此时也只望能领到赏银了。 “九…一…兴…和…树……”陈啸庭缓缓念道。 在他皱眉思索同时问道:“这五个字何解?” 实际上,这个问题刘东思索了一路,对此也有了自己的解释。 可就在他要回答之际,却被章橙抢先道:“大人,九月初一兴和街的树边,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得不说,章橙本人的反应还算迅速,几乎没花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这也不是很难,因为兴和街就是府城之南的一条街,长住城中的人都知道。 信封里既然敢写得如此简略,就说明不怕别人理解不了。 而陈啸庭之所以要问,就是为了给手下表现的机会,激发他们表现的欲望。 可以说,坐到百户这个位置,陈啸庭才真的算是个官,每天更多琢磨的是驭下之道。 “好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准把今日之事外传,否则军法从事!”陈啸庭语气严厉道。 “遵命!”众人皆下拜道。 “好了,你们几个先下去休息,稍后本官会有重赏!”陈啸庭接着道。 就在刘东几人行礼后要离开,却听陈啸庭道:“刘东先留下!” 潘荣等人皆是一愣,刘东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这是他们最深刻的感受。 待那三人离开后,陈啸庭便道:“九月初一那天晚上,该如何行事,你们来议一议吧!” 很明显这次是有大发现,自然要好生布置才行。 此时众人都没有说话,地位最低的刘东更不会说话,陈百户留他下来更多是为示恩,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更何况诸位大人都没说话,那轮得到他开口。 没人开口,陈啸庭便决定自己拿个大纲出来,再让手下人来查漏补缺。 于是他说道:“这一次,要放长线钓大鱼,你们说呢?” 众人皆道:“百户大人英明!” 第448章 放长线 永治二十一年九月初一,随着夕阳西下,夜幕也随之缓缓降临。 兴和街并不繁华,所以当夜幕降临之后,沿街店铺都陆陆续续关门,等待着第二天再开张。 兴和街尾处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摆摊的人早就离开,只留下了一些遮风挡雨的棚子。 夜色逐渐加深,整个兴和街变得极其安静,街道上已经很难见到人影。 万籁俱寂,但在离街尾数十米远的一处酒楼上,此时虽然熄灯但却有不少的人。 在夜色笼罩下,陈啸庭坐在包厢里面,透过窗看着街尾处的情况。 虽然表面上这里没什么人,但实际上临近左右两街都有锦衣卫的人,可以说那大槐树处已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夜色越来越深,包厢内的安静最终被打破,只听章橙在一旁道:“大人,会不会是对方发现有变,然后不来了?” 章橙这话也是为了缓解气氛,而且此时有资格和陈啸庭搭话的,也只有他一人。 果然,此时陈啸庭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道:“无妨,再等等也无妨!” “我倒要看看,这白莲教的反贼究竟有什么花样!” 事实上,章橙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白莲教传递情报的人被抓,自己内部很可能有所行动,说不定今晚的接头就取消了。 “章橙,你说让咱们的人扮作接头人,会不会太激进了?”陈啸庭问道。 实际上这事之前讨论过,于是章橙便答道:“大人,若是对方接头人来了发现无人,说不定就会取消他们的计划,所以咱们这么做没错!” “万一要被咱们瞒过去了,说不定就能把刘东作为一根钉子,打进白莲教内部!”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之前的设想,然后由手下众人完善后再制定的方案。 就在这时,有校尉进门来门来禀报道:“大人,已经有人鬼鬼祟祟在靠近了!” 听到有人过来,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然后便运足目力往兴和街尾的大槐树下看去。 此时,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影,在街道一侧的廊道下穿行,脸上还蒙面巾。 实际上,这种穿戴在城里是很危险的,一旦被人看见就会招来巡城役吏员。 兴和街冷清,这人才敢这么穿,但也足见其保密仪式强烈。 当这人来到大槐树下之后,便躲进了摊贩的棚子里面,同时还四下张望着。 这一幕都被刘东看在眼里,在确认没有白莲教的人会来后,他将扮作白莲教的人去接头。 差事是刘东自己求来的,如今他在陈啸庭这里虽已留下印象,为了更进一步就得主动揽活儿。 就在刘东想着这些时,在他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暗号声,这代表陈百户让他过去接头。 对此刘东虽早有准备,但毕竟是面对未知,所以他还是带有一丝紧张。 好在周围全是自己人,所以在安全上没什么可担忧的,刘东只希望自己能把差事做好。 按照之前讨论,他出现后要等对方先说话,一面露馅儿了。 轻悄悄走了过去,此时他也学着对方把脸蒙上,直到距对方一丈才被发现。 刘东的突然出现,把那黑衣人吓了一跳,随即黑衣人便道:“你来晚了!” 这清冷声音却让刘东惊讶了,因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这种情况可是极其少见。 刘东“嗯”了一声,就没说别的话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后,黑衣女子才说道:“我们这边的计划,你们同意了没有?” 我们?这个“我们”是谁?难道对面的人不是白莲教的? 刘东没工夫多想,只听他压低嗓音道:“同意了!” 对面女子显然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同意了就好!”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这女子说道:“我这边上面的意思,每月初一十五在此见面,今日就这样吧!” 然后这黑衣女子便转身离开,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刘东都有些不自在。 原本他预想了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式,但谁知两人之间只是如此简短交流,然后这次会面便戛然而止。 “每月初一十五在此会面,看样子百户大人一直都用得上我了!”刘东面巾下露出了笑意。 因为既然让他做了接头人,以后每次都让他过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百户大人要放长线钓大鱼,他刘东就是其手里的线。 另一边,今日负责追踪的人手,全是的班正开手下的人,所以在安排下去后,他便来到了陈啸庭所在的楼上。 来到陈啸庭面前后,班正开便说道:“大人,已经追上去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在这里等着结果,想来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毕竟府城也不是很大。 半刻之后,过去接头的刘东赶了回来,现在他已经有了直接面见陈啸庭的资格。 “参见百户大人!”刘东单膝跪地道。 此时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灯,陈啸庭也没叫起,而是问道:“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刘东本就是来汇报资格的,于是便将方才情形叙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在场几人都觉得有些惊讶,谁都没想到来接头的会是个女人。 这时陈啸庭便叹道:“好手段啊,正因为咱们都想不到,他们才更安全!” 实际刘东又抛出自己的观点道:“大人,属下觉得方才来接头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和白莲教不是一路的!” 然后刘东又具体分析了一下,很容易就说服了陈啸庭几人。 “既然不是白莲教内部接头,那么他们会是谁呢?”班正开情不自禁道。 这问题暂时没人能回答,只听陈啸庭道:“所以,咱们的目的就是,把他们挖出来!” “刘校尉,今晚上辛苦你了,起来吧!”陈啸庭带有一丝赞许道。 刘东今晚做得确实不错,手下好歹又发掘了人才,这让陈啸庭很是满意。 于是他们四人便坐在了房间里,慢悠悠的喝上了茶,等待最终的跟踪结果。 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校尉激动返回。 但即便再激动,该有的礼数不能乱,所以这名校尉在被引进了房间后,还是先对陈啸庭大礼参拜。 待陈啸庭发问后,这校尉才答道:“大人,那贼人的窝点已经查到了,是在七元桥旁的一处酒肆!” 酒肆里?酒肆里鱼龙混杂,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这时陈啸庭站起身来,沉声道:“章橙,班正开……” 被叫到的两人随即躬身,然后道:“卑职在!” “给你们两天时间,把这贼人的消息查清楚,听清楚没?”陈啸庭问道。 章橙二人当即道:“听清楚了,大人放心!” 第449章 情况汇报 奋斗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在成了百户之后,陈啸庭对自己个人享受重视起来,当然这并不会妨碍他的公事。 就如此时,陈啸庭便是一身蓝色居家常服,搭着一张桌子坐在院子里。 从桌子上的摆设可以看出,今天他不是喝茶……而是在练字。 作为百户,需要他亲自去做的事极为有限,这其中更多是签字画押,就跟陈啸庭前世的领导签文件一样。 但说实话,他如今的字确实有些难看,所以他才想着在这事上拔高些。 上午去衙门里处理公事,吃午饭就回家中,这几乎是他大多数时候的状态。 当然,此时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那便是等候班正开和章橙的回话。 昨天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今天就到了该回话的时候,但这两人到现在还没消息。 当然,陈啸庭并不会为此生气,因为只给一天时间确实不够,但人总得逼一下才能激发潜能。 写完一副字后,陈啸庭放下了手里的笔,看了一眼后不由微微摇头。 他的字现在面前能写方正,但比以前却好了太多,所以也算是有巨大进步。 就在旁边婢女端上茶水之际,终于有家仆来禀报说,章橙和班正开在外面求见。 于是陈啸庭便让家仆将这二人带进来,而一旁婢女则又换上新纸,陈啸庭放下茶杯后再度拿起笔来。 没一会儿,章橙和班正开便被带了进来。 “卑职参见大人!”章橙二人参拜道。 陈啸庭继续写着字,然后左手抬起示意他二人起来。 “你们都退下!”陈啸庭沉声道。 这话是对院子里侍候的两名婢女说的,当这两人退下之后,陈啸庭才缓缓说道:“查了这么久,查得怎么样了?” “查得这么久”这五个字,不得说是一种敲打,这让章橙和班正开都感受到了陈啸庭的不满。 只听章橙道:“回禀大人,卑职已经查清楚了那贼人的底细!” 陈啸庭头都没抬,问道:“说吧!” 在上司面前,班正开没有说话的机会,所以章橙答话道:“那贼人是七元桥旁‘柳家酒肆’家的,而且还是掌柜的侄女儿!” 陈啸庭嗯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查两天就查出这些东西,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但章橙也是早有准备,于是他继续说道:“大人,这女子名叫任晓莲,是柳家酒肆掌柜柳元及的远房表兄的女儿!” “说是来投奔的,但其实就是柳元及给自己儿子找的媳妇儿,所以这个任晓莲在柳家的地位不差!” 见陈啸庭面色平静,章橙才接着说道:“任晓莲是三个月前来的,是由其家人护送过来,说是等她母亲三年丧期满后,便和柳家儿子成婚!” 这个时代,为至亲守孝并不奇怪,让陈啸庭感到讶异的是,这个任晓莲也巧合的丧了母亲。 “这个柳家,你们查了没有?”陈啸庭又问道。 章橙点头后道:“回禀大人,卑职已经查过了,柳家祖上几代人都是开酒楼的,是清白之家!” 陈啸庭继续写着字,同时说道:“你们说,柳家的人是否知道任晓莲的身份?” 章橙不由怔住,但随即他便答道:“回禀大人,不管柳家是否知道,咱们把他一家人监视起来即可,若是有鬼自然会露出马脚!” 陈啸庭点了点头,遇到问题有手下人想办法,这就是为上位者的好处。 而这时,章橙却上前一步道:“大人,卑职等还查到了件事,却不知道该不该讲!” 陈啸庭毫不犹豫道:“讲!” 然后章橙便道:“大人,这叫人任晓莲的女子,和柳家隔壁的王家的女儿,已成了闺中之友!” “嗯……” 但随即,陈啸庭猛然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章橙这才说道:“任晓莲和王家小姐王玉燕,是闺中密友!” 王玉燕是谁?是他二弟陈啸林的即将过门的妻子,却和任晓莲之间有往来。 这让的情况,不得不让陈啸庭悚然一惊,难道说王玉燕也会有问题? 他堂堂锦衣卫百户,兄弟若是娶了和反贼逆贼进门,那可真是最大的笑话。 陈啸庭放下了笔,沉声道:“你们……把王家也查查,仔细查!” 实际上这是个苦差事,因为这涉及到陈啸庭的家人,但章橙却不得不应承下来。 随即便听他说道:“卑职下去就安排!” “还有,把任晓莲给我盯死了,她去任何地方都要上报,听清楚没?”陈啸庭冷声道。 “卑职明白!”章橙躬身道。 陈啸庭脸色依旧阴沉,只听他道:“行了,你们去忙吧!” 章橙二人这才如逢大赦,然后便转身离开,此时他们压力很大。 待他二人离开后,陈啸庭的思绪却还在方才事上, 如果那王家女子真有问题,那他也只好让二弟忍痛割爱了,但这事儿终究有些不好办。 没过一会儿,院子外再度传来的响动,陈啸庭知道这是沈怡回来了。 果然,几息之后沈怡便在几名婢女陪伴下走进了内院,屏退婢女后来到了陈啸庭身旁。 见沈怡面带笑意,陈啸庭便问道:“今日可把宅子买下来了?” 今天陈啸林要在城里买宅子,于是沈怡也过去凑了热闹,如今看来事情是成了。 只听沈怡笑道:“买下来了,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三进的宅子,还不错!” 陈啸庭不由微微皱眉,然后道:“一千二百两,未免有些贵了!” 沈怡拿起桌上陈啸庭写的字,一边看一边道:“这还是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宜了些,否则一千五百两拿不下来!” 所以说,无论在哪个时代房价都不便宜,陈啸庭心中吐槽道。 紧接着陈啸庭又说道:“而且爹娘已经决定,九月初九那天,就向王家下聘礼!” “看来二弟他的亲事,可让二老急得不行……” 但这时,沈怡却发现丈夫神游物外,于是她上前点了陈啸庭一下。 “老爷,你怎么了?”沈怡不由问道。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老二当初还是鼻涕虫,现在也要成亲了!” 沈怡不由莞尔,然后道:“老爷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二弟他自然也不再是当初的鼻涕虫!” 这时,沈怡指着陈啸庭的字道:“老爷你字比半月前,已经有所进益了!” “还是比不上夫人!”陈啸庭笑道。 沈怡大家闺秀,虽然是沈家庶女,但从小的教养也是陈啸庭无法企及的。 就在和沈怡讨论书法时,陈啸庭的心思却还放在白莲教的事上。 这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450章 姐妹情深 七元桥,广德府城的胜地,至少在广大青年才俊是这样。 这里是一年一度灯会举行的地方,每年都有几对青年男女因此结成连理,说七元桥是爱情的象征绝对不为过。 而在七元桥旁的王家内宅,王掌柜的女儿王玉燕,此时就充满了她对爱情的幻想。 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想必,王玉燕无疑是幸福的,因为她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 想起当初在七元桥和陈啸林的相识,谁会知道当初那个表现局促的少年,如今已经是几家店铺的老板,陈家更在城外置下了产业。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陈家大哥如今是锦衣卫的百户,那是连青天知府大人都要让三份的大人物。 所以,和陈家的这门亲事,王玉燕的家人没一个不赞同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可以想象王玉燕的幸福感会有多强。 快乐是需要分享的,刚好她交的好朋友,就成了她最好的分享者,当然如今也是他的闺蜜。 此时她两人对坐在闺房里,桌子上摆着一盘瓜子儿,两个人就这么瞎聊着。 王玉燕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却属于那种耐看型的,而陈啸林偏偏就喜欢这样的。 任晓莲则相对来说漂亮一些,大约有二十左右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亦算是大龄青年。 便听任晓莲说道:“燕子,你可算是找到了如意郎君,那陈家公子可是难得的俊杰!” 陈啸林现在身家不菲,自然算得上是年轻俊杰,更何况他还有个做锦衣卫百户的哥哥。 这话听得到王玉燕心中欢喜,此时她已将陈啸林视为一体,任晓莲夸陈啸林就相当于夸她自己。 这极大满足了王玉燕的虚荣心,任晓莲懂得投其所好的道理,这才能迅速与王玉燕建立的友谊。 只听王玉燕道:“他那算得上什么俊杰,到现在还没个宅子,听说前天才定下来的!” 这话听得任晓莲心中发苦,是啊……没有宅子,但陈家老二一出手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此时任晓莲不由感慨王玉燕运气好,并不出众的容貌和家庭,居然能巴上陈家这等势力。 这让任晓莲不由想起了自己身世,于是她不由自主叹息道:“燕妹子,你可就知足吧……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比不上你!” 听出了任晓莲语气中的失落,王玉燕不由说道:“莲姐姐你也不差,刘家大哥也是干练之人,你们日后结为连理,也是一桩美事!” 听得这话,任晓莲不由心中暗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惜!” 她贫苦卑微的出身,就注定她再难有旁人的幸福,因为棋子没有幸福可言。 除非……摆脱棋子的命运,但这更加没可能。 今天是的九月初五,再过四天就是陈家下聘的日子,随着王玉燕嫁入陈家,她的计划才真正开始。 或许……如果任务持续下去,自己真的会和柳家少掌柜成亲,然后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任晓莲心中高兴,随即她又知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到时候只会酿出更大的悲剧。 所以,任晓莲才对王玉燕更加羡慕,由此也产生更多嫉妒。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任晓莲都得和王玉燕打好关系,并祝愿王玉燕顺利嫁入陈家去。 而此时在房间外,王家一个负责洒扫浆洗的老妈子吴娘,此时正跪在外面地板上擦着地。 刚好此时,吴娘被去后厨拿糕点的丫鬟湘儿看见,让后者心里立马腾起怒火来。 “老婆子,你怎么又在这里?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湘儿语气不善道。 她是王玉燕贴身丫鬟,地位自然要比的吴娘要高,所以也敢训斥两句。 吴娘大约四十多岁,在王家已经做了多年仆婢,也算得上是王家的老人了,此时却不敢和湘儿对骂。 只见吴娘陪着笑道:“湘儿姑娘,我看小姐这里久未打扫,所以才过来清扫一番!” 湘儿听到这话更是生气,当即便道:“要清扫小姐自会传你,小姐闺房岂是你可随意出入的?” “再说了,你昨天不是才来过,怎么今天又来了?” 这番话把吴娘呛得无言可对,只能在心里把湘儿骂得半死,但却不敢多言语。 这时湘儿却冷笑道:“老婆子,你不会以为自己在小姐这里卖弄勤快,就能到小姐身边使唤吧!” “你个粗使的老仆,也敢有此想法,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吴娘虽然不愿和湘儿争,但可不是说她没脾气,更何况此番被个黄毛丫头挤兑。 “你也只是个婢女而已,小姐仁慈对你爱护,你还把自己当小姐了不曾?”吴娘冷着脸道,此时更是站起了身。 吴娘体型壮硕,还真不是湘儿能比的,也吓得湘儿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就在此时,闺房的门被打开,王玉燕和任晓莲出现在了门口。 她两人是听到外面的争吵才出来的,所以王玉燕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吴娘正要开口,却被湘儿抢先道:“小姐,吴娘她仗着有力气就要欺负奴婢,你可得为奴婢做主啊!” 吴娘心里骂了声小贱人,当即也为自己辩解道:“小姐,您可别听她胡说,奴婢正在擦地,就被湘儿训斥,还请小姐为奴婢做主!” 谁都说自己有道理,王玉燕大致也能分清是非,而且她更清楚下人的秉性,知道很有可能是湘儿不对在先。 可是在是非之外,还是要论亲疏的…… 湘儿和自己是多年玩伴,王玉燕自然要偏向她些,于是便对吴娘道:“行了,都不要吵,吴娘你先退下,湘儿我会教训她!” 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吴娘也不会为自己多争辩,再争下去可就是她不知分寸了。 待吴娘退下去后,王玉燕瞪了湘儿一眼,才对一旁的任晓莲道:“让莲姐姐见笑了!” 仆婢之家有摩擦,其实并不稀奇,在那些大家族里仆婢甚至还随主人分了派系。 这时任晓莲便道:“燕妹妹,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找你说话!” 难得有个能说话的闺蜜,于是王玉燕便道:“明天我来找你说话也行!” 任晓莲笑了笑,似不经意般道:“燕妹子这么想和我说话,是不是要把成亲之后的和我的话,全说完了!” 王玉燕不由愣住,但随即便道:“莲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日后若是莲姐姐想和我说话,让你家夫君带你登门拜访就是!” 任晓莲脸上笑意更甚,然后道:“那就一言为定,咱俩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王玉燕连连点头,拉着任晓莲的手道:“嗯,一辈子的好姐妹!” 第451章 夜出 夜间,万籁俱寂,一道黑影从柳家院墙翻出。 翻出这人便是任晓莲了,上次和白莲教接头的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和上面报告。 今天正好是她与上面约定接头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出发去。 为保证不露痕迹,任晓莲在晚饭时给柳家人下了蒙汗药,这能保证她出去不被发现。 翻出了柳家之后,任晓莲便坠入了夜色里,在躲过巡城的更夫役吏后,她来到了南城一处废弃的茅屋外。 这里避开了闹市区,即便是白天也几乎没人来。 进了茅屋里,任晓莲来到了侧边屋子,里面有一张一架快散的床,另外还有一张桌子和两条长凳。 桌上摆着一个茶壶,里面当然是没有茶水的,所以任晓莲也没去动它。 时间缓缓流逝,任晓莲平息下去没多久的心情,随着时间推移又躁动起来。 如今差不多已是子时,按道理说接头的人也该来了,可直到现在都没来。 心里慌张之下,任晓莲立马有了脱身的想法。 于是任晓莲当即起身,然后便往茅屋外走去,此时已是月明星稀。 不知怎么的,在出了草屋后任晓莲突然带有恐慌,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 感受着额头上的冷汗,任晓莲努力平复着恐惧,幸好此时夜风带来了凉爽,才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这就是做棋子的苦楚和无奈吧!”任晓莲的心中叹息道。 但也只是这一句,任晓莲便立即动身返回柳家,她可没太多时间自怨自艾。 而在他离开之后,马上便有两人悄悄跟了上去。 任晓莲对此一无所觉,就像她不知道方才有人一路跟她过来一样。 而在原地,此时又走出了两个人,此时他们也满是戒备,徐徐往茅屋里迈进。 “小心些,说不定贼人就在此处!”其中一人悄声道。 而另外一人则说道:“刘哥,除了那信贼女人进来过,里面应该没人才对!” 被称作刘哥的便是刘东,而他旁边这位则是潘荣。 跟踪任晓莲这差事保密等级很高,所以没有让差役来做,自然得刘东二人亲自上。 听到潘荣这话,刘东不由道:“不一定,反正小心些吧!” 两人进了茅屋之后,一番小心翼翼搜查,确实没发现有其他人来。 徒劳无功之下,潘荣不由骂道:“这贼婆娘,一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是她有什么相好?” 刘东却是脸色肃然,然后道:“看来今晚,是她上面的人爽约了!” 潘荣微微点头,便道:“今晚算是白跑一趟了!” 谁知刘东却道:“不算白跑,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个地方!” 潘荣眼前一亮,然后道:“也对,咱们可以把这里监视起来,说不定就会有发现!” 再度扫视房间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发现后,刘东才开口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今晚上发现了接头地点,也算是啊有收获,所以刘东的心情还算不错。 随后,刘东边和潘荣一道离开。 茅屋周围恢复了宁静,唯独有夏日的鸟叫虫鸣声。 可就在离茅屋不远处,却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这里,并看着刘东二人离开。 这两人皆是普通百姓装束,属于那种丢在人群里就会淹没的人,即便但拿出来看也很普通。 这两人简单来说就是一高一矮,但就是这样的人,才适合干这种暗地里的事。 “果然有人盯上了的任晓莲!”高个汉子冷声说道。 矮个汉子也愤然道:“我就说女人不足以成事,你看她把事情办成什么样了!” 抱怨归抱怨,这两人都知道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也没过多埋怨。 “跟上她的人,应该是锦衣卫的人,却不知是如何盯上她的!”高个汉子满是疑惑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他们必须要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后才好查漏补缺。 现在表面上是任晓莲暴露,但是哪一环让她暴露的,才是真正坏事的地方。 这时矮个汉子便说道:“如今任晓莲暴露,那咱们的计划,怕是要变了!” 一阵沉默之后,高个汉子便道:“这次计划是上面安排的,要不要变动,也得上面的人说了算!” 原本两人还算说得来,但这时矮个汉子却道:“上报是该上报,但那任晓莲却是留不得了!” “她已经被锦衣卫盯上,锦衣卫随时都可能将其抓捕,她现在对我们很危险!”这一句,矮个汉子是盯着高个汉子眼睛说的。 他两人关系一向不错,但此时对话却带上了火气。 高个汉子也不示弱,而是道:“她既然暴露了,那直接把他撤下来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矮个汉子打断道:“你糊涂了,让她撤下来?怎么让她撤?她全天被都人给盯着,能往哪里走?” “你不能因为他一己私利,就要把大家伙儿的安危搭上!” 这话让高个男子哑口无言,随即又听同伴道:“咱们是来做什么的,难道你不清楚?如果事情搞砸了,后果是什么应该明白!” “走吧,该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咱们去做!”矮个男子沉声说道。 而在另一边,刘东几人回去后汇总了情报,然后就报到了自己上司处。 值得说明一点是,因为受陈啸庭信重的缘故,刘东现在可以直接向章橙上报。 换句话说,章橙原本是在睡梦中,却被刘东给扰了清梦。 关于任晓莲的事都是大事,所以章橙不能怪刘东,还得表扬他办事得力。 第二天早晨点卯之后,章橙才向陈啸庭禀告了此事。 “看来贼人组织严密,不可小觑!”陈啸庭语气沉重道。 跟在陈啸庭身后,章橙满是郑重道:“大人,既然贼人已现苗头,那咱们是否可以准备抓人了!”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道:“告诉刘东他们,一定要把人盯死!” 章橙也不多言,答道:“卑职遵命!” 这时陈啸庭才道:“抓人的事,再等等吧……咱们抓了那么多人,也没牵出什么大阴谋来!” “既然强求不得,那就让他们主动浮出来吧!” 说道这里,陈啸庭脸色严肃道:“这一次,本官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第452章 蔡洪来访 永治二十一年九月初七,陈啸庭官邸来了位贵客。 其实更确切些来说,这是陈啸庭的老相识,来自卢阳的蔡洪。 陈啸庭对蔡洪是有恩的,所以当他路过的广德府城时,自然要登门拜访。 此时两人便对坐客厅之内,婢女们上了茶后已经退下。 放下茶杯,蔡洪才输了口气道:“陈大人,这些天可苦了卑职和手下弟兄了!” 陈啸庭不免有些奇怪,然后问道:“什么差事?” 蔡洪则道:“最近两年关外一直不太平,金帐汗国的兵马在长城外盘旋不去,我是被派去探查军情去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明白蔡洪为何没带官服,去了关外没有穿的机会。 实际上,最近几年大明和金帐汗国的关系都很紧张,双方都屯有重兵在关键位置。 “你出了落云关去?”陈啸庭问道。 蔡洪便答道:“没错,落云关外的大戈壁,可是把卑职收拾够呛!” 落云关外的大戈壁宽度近百里,算是一道天然屏障,让金帐汗国的兵马无法久待。 所以他们即便在落云关外屯兵,只要不是真心要进攻关城关,他们便只能驻军在关外百里之外。 金帐汗国历来是朝廷大患,于是陈啸庭便问道:“你出去这一趟,都打听到了什么?” 蔡洪则答道:“主要是探查他们兵力多寡,情形及其不妙!” 说这话时蔡洪脸色很不好看,于是陈啸庭再问道:“是不是金帐汗国很有可能打进来?” 蔡洪点了点头,答道:“他们屯兵三万多在落云关外,要知道前两年可还没这么大阵仗,不是为了打仗屯那么多人做什么?” 陈啸庭便道:“咱们雍西就只有落云关一个口子,金帐汗国都已经屯兵三万,那在凉州岂不更是势大?” 金帐汗国就是喂不饱的狼,两国之间罢兵才不到二十年,却又是一副剑拔弩张之势了。 想来是谈这事压力太大,于是蔡洪便转移话题道:“大人你是不知道,如今在进出的落云关的商队中,还是有贩卖违禁物品的,你可得敲打某些人才是!” 落云关作为和金帐汗国的通道之一,当年两国罢兵言和之际,便将落云关作为了通商关卡之一。 只要不是大明朝所列违禁物,普通商贩都可以将其运出关外贩卖,一直延续到今天。 两国如今摩擦虽大,但却没有正式开战,所以该通的商就没有断绝。 这时陈啸庭便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官已经和三大家族还有本地帮派打过招呼,可就是挡不住有些人钻进钱眼里!” 这时蔡洪便道:“谁说不是……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十倍以上的暴利!” 陈啸庭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谈下去,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你出关去历尽艰辛,这一路回来还算顺利吧!” “大人你可别提了,卑职都已经进了关内,还被人给坑了!”蔡洪有些哭笑不得道。 这倒让陈啸庭感到奇怪,于是他问道:“怎么回事?” 只听蔡洪答道:“落云关内几十里戈壁,大人想来是知道的吧?”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对泰西的情况还比较了解,毕竟当初他在泰西的当差过。 泰西县城西北方,很大一部分也是茫茫戈壁,于关外戈壁其实为一体,只不过被城关分做了两地。 只听蔡洪说道:“落云关内的戈壁上,除了官府设立的驿站可以栖身,还有一卧龙客栈!” “当日卑职和几名手下入关后,想直接赶往泰西县城歇息,便没在驿站落脚!” “谁知才进了戈壁没走多远沙暴就来了,幸好让卑职误打误撞到了卧龙客栈,否则还真是福祸难料!” “卧龙客栈?”陈啸庭心中疑惑,对这个卧龙客栈他有所耳闻,但所知却不多。 刚说到自己运气好,谁知蔡洪立马变脸道:“大人你是不知道,卧龙客栈当家那娘们儿,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她见卑职人少,居然哄抬房价,逼得卑职把全部家当都丢了进去!” 卧龙客栈的当家人是女的,而且听起来还是黑店,这确实让陈啸庭有些惊讶。 泰西远离府城,大戈壁上的情况他更不知道,于是陈啸庭问道:“那你为何不亮明锦衣卫身份?” 蔡洪不由哭笑,然后道:“大人,这些人开的是黑点,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卑职就回不来了!” “茫茫戈壁上,卑职和手下的尸首的都找不到!” 但这时,蔡洪接着却道:“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损失些银子而已,真正让卑职对这客栈起疑的是,他们还是个违禁物品的中转站!” “对一些没有门路出关的人,只要交足了银子,他们就有办法把人送出关去!” 听到这里,哪怕蔡洪什么都不说,陈啸庭也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 居然还发展出了这样的产业,这些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只听陈啸庭怒道:“简直猖狂,此事本官会派人去查,你放心就是!” 其实这次来拜访陈啸庭,蔡洪的目的之一,就是想他陈诉此事。 聊到这里,实际上公事便聊完了,于是两人又聊了的卢阳城内的情况。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蔡洪却起身道:“喝了大人您的茶,卑职也该走了,卢阳那边还等着我去复命!” “住一晚再走吧,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陈啸庭挽留道。 蔡洪则道:“大人,卑职已经逾期五天了,可不敢再多待两天!” “真要走?” “真的要走!”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强留你了!” 在离开之前,蔡洪最后留下一句话道:“大人可别忘了派人去查查卧龙客栈,说不定这里真能牵出些人来!” 陈啸庭点头答应了,在送蔡洪离开之后,他便动身去了百户所内。 蔡洪的话让陈啸庭不敢懈怠,他现在急需要各方面打开局面,才有可能做出成绩来。 实际上,这段时间衙门内都挺忙的,所以到底派谁去还真成了问题。 这时,陈啸庭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回头一看却是云青峰,刚刚他还想着不知道该用谁,转眼间就来了个合适人选。 自从付大成事件后,云青峰便在陈啸庭这里落了个喜欢自作主张,居然私自决定去劝降付大成。 偏偏劝降还没成功,而且还让付大成给跑了,这让陈啸庭觉得他不堪大用。 但今天这件差事,是去大戈壁里面办事,需要有自主意识且头脑灵活的人。 云青峰差不多何事,所以陈啸庭打算给他一次机会,于是他开口道:“青峰,本官要交给你一个差事!” 第453章 气得摔杯子 永治二十一年九月十五,今天可以说是陈家最热闹的一天。 这里所说的陈家,是指陈啸林新买的宅子,这里将作为他和王玉燕成亲后的新家。 此时的陈府之内高朋满座,院子里摆着二十几张大桌子,全都被前来观礼的人坐满了。 观什么礼?当然是观陈啸林的婚礼了,今天便是他和王玉燕成亲的日子。 而今天所来的宾客们,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其一是陈大用的老兄弟们,其二是陈家的叔伯亲戚们,其三是的陈啸林的朋友和伙伴们,其四便是锦衣卫衙门里的旗官们。 四个分类的人各坐一块儿地方,各自谈着自己圈子里的事,也让院子里的满是欢声笑语。 而当陈啸庭带着家人赶到,反而让现场安静了不少,众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 而百户所内的下属们,则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示意手下人免礼后,便直接越过院子进了正堂,里面正是陈大用和高二娘坐在主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至亲也在场,包裹陈啸庭的二叔陈大能,以及他的几位舅舅。 “啸庭来了!”陈大能当先道。 房间内虽然大都是陈啸庭的长辈,但随着陈啸庭走进房间,反倒让他们拘谨起来。 唯有陈大能,作为陈啸庭的亲二叔,此时他才没那么拘谨。 只听他说道:“啸庭,怎么现在才来?啸林都已经去接亲了!” 陈啸庭便解释道:“方才小孩子闹腾,所以才来得晚些了!” 听到这话,主位上的陈大用笑道:“怎么没把瑞凌带过来?今天可是他二叔成亲!” 陈啸庭对自己老爹躬身道:“已经带来了,沈怡正带着他在旁边房间!” 随即,陈啸庭又和其它亲戚们打了招呼,很多人其实他都不认识。 在正堂内尬聊了一段时间后,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锣鼓之声,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 作为新郎的兄长,陈啸庭便站在了陈大用身侧,而陈小玉则站在高二娘一侧。 很快,陈啸林便带着他的新娘,徐徐走进了正堂之内。 “拜天地……” 很快便举行了拜天地的仪式,也让观礼人的气氛达到最热烈,对新人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很快新娘便被送入洞房,然后便到了陈啸林拼酒量的时候,实际上他的酒量还挺不错。 摆酒之后,陈啸庭则坐在家属区,却不时有人来向他敬酒,在场谁不想和他拉近关系。 就在这时,陈府内快步走进了一人,却是负责监视的任晓莲的刘东。 但见他脸色难看的样子,陈啸庭便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于是他用眼神示意刘东在外等着。 和自己一桌的人告辞后,陈啸庭才来到了正堂一旁的房间,却见到沈怡一个人坐在里面。 “夫人怎会一个人在此?”陈啸庭不由问道。 沈怡便答道:“还不是被瑞凌给气得,这小祖宗太顽皮了!” 陈啸庭坐在了沈怡身旁凳子上,这时刘东也赶了进了。 “参见百户大人,见过夫人!”刘东大礼参拜道。 端起一旁的茶杯,陈啸庭便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事禀报,说吧!” 刘东稍稍犹豫后,便道:“回禀大人,任晓莲她……死了!” 刘东话才说完,陈啸庭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然后猛的将茶杯砸到了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陈啸庭的手里变成碎片,把坐在旁边的沈怡都吓了一跳。 自从嫁给陈啸庭,沈怡还没见他如此生气过,显然这次的事情不一般。 刘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听陈啸庭语气严厉道:“你们就是这样给本官看人?废物!” “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刘东满是惶恐道。 陈啸庭便怒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 刘东这才如逢大赦,他知道陈啸庭会发怒,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怒气。 刘东退下之后,陈啸庭仍是气得不行,而他的手却被沈怡握住。 此时陈啸庭手溢出血迹,他这是被杯子碎片所划伤,看得沈怡是心痛不已。 然后她便从怀里拿出手绢,轻轻将其缠在了陈啸庭手上,算是给他做了简单包扎。 “老爷,等会儿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沈怡仍不放心道。 陈啸庭虽仍然生气,但却不会对妻子发火儿,可他还是语气冷淡道:“不用了!” 这时沈怡柔声道:“老爷,今日是二弟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太生气!” 被这句话提醒,陈啸庭才强忍住了怒气,可他一时间却还是笑不出来。 恰好此时,听到里面杯子碎裂的声音后,高二娘不放心便过来查看。 见桌子上有杯子碎片,而且大儿子的手还受伤了,高二娘便知道事情不对。 于是她便问道:“怎么回事?” 陈啸庭此时没心情回答,于是沈怡便站起来,走到高二娘身边挽起她手道:“娘,没什么士气,就是夫君他不小心摔了杯子,没什么大碍!” “真的没什么?”高二娘满是疑惑,想要上前看看儿子的手。 沈怡则连连道:“确实无碍,娘你放心就是!” 这时外面传来陈大用声音道:“老婆子,里面有没有事?叫啸庭出来喝酒!” 听到这声喊话后,高二娘才没深究下去,而是对陈啸庭道:“你爹叫你出去,今日是你兄弟成亲的日子,你给老娘高兴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啸庭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后道:“娘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高二娘这才走了出去,而沈怡则站起身道:“老爷,不管好消息坏消息,你都别往心里去,这里有不是衙门!” 实际上,虽然心里仍气不过,但陈啸庭已经想通了不少。 所以他也不再臭着脸,只见他也站起身道:“好了夫人,为夫还没那么小心眼儿,你放心就是了!” 然后陈啸庭和沈怡一起,迈步走出了房间,旋即两人便各自分开。 沈怡去了女眷的一席,而陈啸庭则坐回了陈大用身旁。 坐在他这里可以看见,放在还在这里吃酒的班正开和章橙,已经消失不见。 显然,任晓莲身死这件事,已经让他们坐不住了。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事时,却听身后传来陈啸林声音道:“大哥,小弟今日敬您一杯!” 陈啸庭脸上浮起笑意,然后端起酒杯道:“好……为兄祝你新婚美满!” 正要喝时,却被陈啸林拦下道:“大哥,这个家全靠了你才有今天,老弟我谢谢你,否则那会有今日姻缘!” 陈啸庭微微一笑,拍了拍陈啸林肩膀道:“咱们兄弟,别说这个!” “干!” 第454章 彻查 王家和刘家毗邻,两家都是做吃食生意的,从正面看两家门面都是挨着的。 主家都在店铺后面,都是由墙隔开的两进院子,在后面巷道里各有门户。 而此时,这条王家和刘家之间的这段巷子,已经完全被锦衣卫的人手封锁。 一张简易的床上,此时正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已经死去的任晓莲。 而在现场,此时官阶最高的便是章橙,其次便是小旗官班正开了。 在仔细检查了现场后,章橙本人一无所获,然后他才来到了刘东几人面前。 刘东和潘荣等四人,此时皆是战战兢兢,毕竟差事让他们办砸了。 特别是陈啸庭方才的怒火,更是让刘东魂不守舍,暗道自己前程全毁。 “到底怎么回事?”章橙语气不善问道。 负责监视任晓莲的几名校尉,皆是以刘东为首,那么出了事自然要问他。 尽管心中慌乱,但刘东还是拼命稳住心神,然后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等人奉命监视任晓莲,今日适逢王家送亲……” “于是这任晓莲也去了王家,王家送亲离开之后她便回了柳家去……” 说道这里,刘东深呼一口气后,才接着往下说道:“任晓莲才回柳家不久,便又出了门去,属下等一路跟随,谁知她便暴毙于此!” 章橙仔细思索着刘东的话,随即他便问道:“既然你们一路跟随,那她今天都见了那些人?又都做了哪些可疑的事?” 刘东思索一番后,便道:“任晓莲独自一人去王家,路上并未和其他人接触过,进了王家宾客众多,但也没有和谁多说过话!” 这时刘东抬起头道:“任晓莲到了王家后,是直接进的王小姐闺房里,属下等却无法近窥!” 接下来的话有些得罪人,但刘东还是说道:“禀告大人,任晓莲今日行踪属下等确实全程跟随,只有她进了王小姐闺房后,属下不知其行!” 王家小姐王玉燕的闺房进不去,这确实不能怪刘东。 于是章橙接着说道:“王小姐的闺房内能出什么事?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王家祖上几代都被查过,没有半点儿问题的良善之家,章橙不认为会有问题。 刘东当然也是这样想,于是他再度仔细思索。 这时章橙则道:“我看任晓莲的面向,以及地上所吐秽物,应当是中毒无疑……你仔细想想看,她今天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没有!” 这个问题刘东想了很久,只听他答道:“除了今天早饭是在柳家吃的,在王家也没吃过什么……她回去后也只喝了杯茶水!” “茶水在哪里?你查过了没有?”章橙当即问道。 刘东则摇头,他方才事情多得不行,都没想到过那杯茶水。 只听刘东道:“大人,如今柳家上下都封锁,那壶茶水应该还在!” 就在章橙要说些什么时,却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道:“大人,张有德来了!” 张有德,广德百户所看守校尉之一,其家传技能便是查验尸体,算得上是技术人才。 张有德如今三十多岁,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差役,此时正帮他提着箱子。 “参见大人!”张有德向章橙行礼道。 章橙则摆了摆手,然后道:“赶紧查看尸体,确认是何死因!” 张有德连连应是,然后便带着手下差役,来到了任晓莲的尸体旁边。 随即便从他的箱子里面,取出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随行差役还拿着小盘子取了一些任晓莲的呕吐物。 章橙等人都是门外汉,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看着,静静等待着检验结果。 没过一会儿,张有德便来到章橙面前,满是笃定道:“大人,是砒霜中毒!” “确认无误?”章橙问道。 张有德点了点头道:“确认无误,就是砒霜中毒,砒霜这东西并不难搞,所以因此物中毒者甚多,属下不会看错!” 想到了柳家的茶水,于是章橙立刻招呼道:“来人,带张校尉去柳家,请他仔细看一下那杯茶水!” 随即潘荣便起身,在前面为了张有德带路,原地的刘东等人仍急的不行。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东后,章橙才压低嗓音道:“把你脸上的笑收起来,要乐自己个儿回家乐去!” 听得这话,一旁的班正开顿时敛去笑容,同时暗骂自己得意忘形。 刘东之前在陈啸庭面前大出风头,最近更是越来越受重用,见百户大人比他的机会都多。 下属的风头盖过了他这个上司,班正开心里好受才是怪事。 以至于现在,刘东刘东等人办砸了差事,他心里才会如此高兴。 只听章橙接着说道:“百户大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爹好不容易给你换来的小旗位置,你可别不知道珍惜!” 如果说方才只是对自己行为有些自责,那么此时班正开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多谢大人提点,卑职感激不尽!”班正开正身拜道。 而就在这时,巷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陈啸庭带着赵英等人,来到了巷子里面。 章橙赶紧迎了上去,满是恭谨道:“卑职恭迎大人!” 陈啸庭此时仍阴沉着脸,当即问道:“怎么死的?” 章橙则答:“死于砒霜中毒!” “你打算怎么办?”陈啸庭又问道,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任晓莲尸体旁。 但他提的这个问题,却不是那么好答的,章橙思索后便道:“任晓莲既是中毒而死,既然中毒便有人下毒,所以卑职会尽一切力追查下毒者!” “任晓莲平日里很少与外人接触,所以这下毒的人很可能在柳家,所以卑职打算将柳家上下全部捉拿,然后严加审讯!” 说道这里,见陈啸庭仍是一副倾听样子,章橙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和柳家一墙之隔的雷家也有一定嫌疑,所以卑职也会将雷家上下捉拿,然后……” 还没等章橙说完,便听陈啸庭冷声道:“你还少说了一家吧!” 少说了一家,章橙当然知道自己少说了一家,但同样和柳家一墙之隔的王家,他也不敢说啊! 只听陈啸庭道:“柳家雷家全部捉拿,至于王家……就对其严加监视吧!” 虽然王家也很有嫌疑,但今日毕竟是自己兄弟成亲的日子,陈啸庭还是要给他一些面子的。 当然,对王家严加监视,同样也是一种调查手段,只是相对来说要温和一些。 “卑职遵命!”章橙松了口气道。 要是真让他去把王家也封了,那他和陈啸林之间可就接下了大仇,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第455章 祈求 九月十八,这是任晓莲死去的第三天,也是陈啸林成婚后的第三天。 成婚后三天要回娘家,所以陈啸林便带着妻子一道回了王家,刚到王家他们就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氛。 王家外围多了不少人,这些人几乎是明目张胆在监视,让陈啸林心中多了一些不满。 但这些人是他哥的派来的,陈啸林也不好多说什么,衙门里的事他是从不过问的。 进了王家大门后,陈啸林便感受到了里面森然气氛,这让他十分不解。 自从成亲大日他见过自己大哥,这三天来他都和妻子腻在一起,对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而王玉燕此时也是一脸懵,在和丈夫对父母行礼之后,王玉燕心里的疑问终于憋不住了。 于是她便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咱家外多了好些人!” 这些都是烦心事,只听王吉平叹道:“多事之秋啊……柳家和雷家上下都被抓了,就连咱们旁边的马家,昨天全家也进了大狱……” 也就说,如今还屹立不倒的,只孤零零剩下他们王家。 紧接着王玉燕又问道:“都被抓了,被谁抓的?为什么被抓?” 王吉平看了一旁的女婿后,然后才对自己女儿道:“那就要问锦衣卫了!” 一想到柳家上下都被抓,那岂不是自己闺蜜也被抓了? 这时候任晓莲已死还被严格保密,王玉燕对自己闺蜜担心得不行,于是她便对一旁的丈夫道:“老爷,莲姐姐是好人,你得想办法救救她!” 听到这话,王吉平可是吓得半死,当即呵斥自己宝贝女儿道:“玉燕,你别胡说,外人的事咱们管不着,别给自己惹麻烦!” 王吉平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家如今健在,就已经是那位陈百户网开一面了。 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添乱,否则说不定就会惹来麻烦,虽然有陈啸林在,但麻烦当然是越少越好。 而这时,陈啸林便说道:“夫人放心,你哪位姐妹的事,我会向大哥提一句的,只要她是好人断不会让她受苦!” 陈啸林也只能说到做个份上了,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可不愿意冒惹自己大哥不喜的风险。 但王吉平却不愿他多管闲事,便道:“啸林,此事你不要管,你大哥他做事自有章法!” 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知轻重,可把王吉平急的不行。 陈啸林也只能点头,暂且答应岳父不去,但他也偷偷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多话。 可以说,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从这时开始两个人就有自己算盘了。 “中午留家吃饭吧,爹亲手给你做一道菜!”王吉平笑着道。 虽然是掌柜,但王吉平自己手艺也不差,只不过很少亲自动手。 如今女儿外嫁,再向给做饭给女儿也就难了,所以王吉平才会的选择露一手。 就在王吉平给女儿女婿准备午饭时,在王家西侧仆人居住的小房间里,吴娘正跪在一尊佛像前。 “佛祖佛祖,可不关我事啊……千万不要让那任晓莲来找我!”吴娘嘴里念念有词道。 说完这话吴娘又磕了几个头,但心里的恐惧却没有半点儿消失。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抬起头来,吴娘脸上满是仓惶,只听她道:“明明说让她绝育,怎么人就死了……” 这两天,吴娘都是在惶恐中过的,偏偏在外人面前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 以至于这两天,许多改她负责的活儿都没做好,让和她一起做粗活儿的下人都对她有了意见。 毕竟活儿就那么多,吴娘少做了其他人就的多做。 眼下王家小姐出嫁,主人家还没功夫管下人之间的破事儿,这才给了的吴娘以喘息之机。 实际上,在佛前忏悔这些天,吴娘也曾想过主动投案,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和湘儿这种自幼被买进王家的下人不同,吴娘只相当于的王家的长工,所以她有自己的家庭。 这些年在王家累死累活,她就是为了让自己一家人能过得更好,想到自己那温馨的小家,她也不会去投案的。 就在吴娘准备再给佛祖磕几个头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同时还响起湘儿骂声道:“死老婆子,大白天关着门在做什么?” “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听到这声音,吴娘心中的忏悔便被怒火的吞噬,她最恨这个长者小姐宠爱,就敢胡搅蛮缠的死丫头了。 如今小姐都出嫁了,这死丫头还敢这么狂,吴娘觉得自己要给她些厉害瞧瞧。 于是吴娘站起身来,打开门后便见湘儿叉着腰站在门外,在她面前还摆着一盆衣服。 才见吴娘出来,湘儿立刻开口骂道:“死老婆子,躲在房间里做什么?本姑娘的衣服你怎么还没洗?” 吴娘发出冷笑,然后道:“府里这么多衣服要洗,老娘肯定要先洗老爷夫人们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以前王玉燕在时,湘儿的衣服和王玉燕是一起的,所以吴娘都得洗。 但现在,小姐都已经出嫁了,吴娘可不会再忍气吞声。 湘儿那里被如此顶撞过,当即怒道:“死老婆子,你疯了?敢骂我!” 吴娘心一横,跨出门后便道:“我今天就是骂了你了,怎么样?” “以前有小姐给你撑腰,老娘给你面子,今日小姐不在,你还狂什么?” 湘儿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到吴娘脾气会如此爆炸,这让她一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 不只是湘儿没想到,就连吴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时的情绪有些失控。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因为她这两天过得太压抑,有此而产生的情绪总爆发。 但湘儿也不是吃素的,等她缓过劲儿来后便指着吴娘道:“你简直疯了,你怎么知道小姐不会带我一起走?你怎敢如此放肆?” 吴娘一脚将面前的木盆踢翻,任由里面的衣撒出来后,才瞪着湘儿说道:“我今天就放肆了,你能怎么样?” 一个人挤压已久的情绪一旦释放,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控制,吴娘此时的情况也一样。 “你……”湘儿有口无言,此时便觉得憋屈无比。 吴娘则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动手?” 动手的话,湘儿肯定不是对手,这一点她自己心里也明白。 “你给我等着!”湘儿眼角已经渗出泪花,收拾了地上的衣物后便离开了。 湘儿离开,房门外便真正安静了下来,安静抚慰了吴娘的情绪,这让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进了房后,再度跪在佛像前,吴娘突然有一丝后悔。 对许多事情都有些后悔! 第456章 烧到王家 走在路上,余有平此时脸阴沉如死水。 连续三天,把柳家雷家马家严加拷问之后,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让百户大人很是震怒,所以他刚刚下了命令,对同样深具嫌疑的王家进行搜查。 客观来讲,王家比雷家和马家更有嫌疑,所以要搜查他们也无可厚非。 而且,相比与那三家上下近百号人全部下狱,对王家还只是搜查而已,便足见陈啸庭对他们的宽宥了。 可话虽是这样说,但搜查王家仍是个苦差事,是谁都不想接的活儿。 章橙手下的人在忙着审讯,另有几名小旗在外领着差事,所以这事儿就落到了正闲的郑定和余有平头上。 最终陈啸庭指定到了余有平头上,这事儿于是就得他来做。 就在余有平头大时,便有校尉在前说道:“大人,前面就是王家宅子了,我们怎么做?” 听到这话,余有平更是不知如何自处,于是说道:“先进王家大门,所有人进去后不可无礼,否则你们回了衙门都得挨板子!” 实际上,这些话不消余有平说,下面的校尉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他们此时也深感棘手,在衙门里当了多年差,很多人都没遇到过比这更难受的局面。 他们即将要搜的是王家二爷的老丈人家,要是把握不好分寸,日后衙门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可做事的终究是下面校尉,此时就得他们先迎上去,如同小心翼翼的兔子一样走进了王家。 王家正堂内才上好菜,便有家仆惊慌闯了进来,坏了一家人吃饭的心情。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王吉平训斥道。 “老……老爷,锦……锦衣卫的人闯进来了!”家仆满是仓惶道。 虽然锦衣卫的人和和气气进来,但他们终究凶名在外,所以也把这家仆吓得不轻。 而听到锦衣卫上门,王吉平吓得更是连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吉平一时间惊慌不断。 此时坐在桌子上的一共四人,王吉平两口子和陈啸林两口子。 这四人中有三人都吓得不行,唯有陈啸林此时还保持着淡定。 而王玉燕随即也反应过来,于是拉着丈夫衣袖道:“老爷,你可得救救我爹他们!” 虽然情感已经有了偏向,但陈啸林还是向自己岳父问道:“岳父大人,你确实没做过什么犯法之事?” 王吉平立即答道:“啸林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都在经营家里的铺子,那里会做犯法之事!” 陈啸林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身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冤屈的!” 而就在这时,几名校尉已经带着十几名差役,进了陈家的内院里。 那些沿途被他们碰上的家仆,则全部都被控制,这些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陈啸林随即起身,然后走到饭厅门口,挡在岳父一家人前对外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为首校尉往身后看了一眼,却没见到余有平的声音,便知这黑锅得他来顶着了。 于是他便陪着笑道:“二爷,我们都是奉了百户大人的命令,您也别为难我们!” 因为陈啸林和陈啸庭的关系,所以衙门里的人都尊他一声“二爷”。 “我大哥的意思?那你们想要对王家做什么?”陈啸林冷声道。 为首校尉便道:“二爷,百户大人让……” “让你们小旗官出来说话,否则你们都出去的!”陈啸林出言打断道。 这名校尉顿时尴尬无比,同时心里也是一阵暗骂。既骂上司一旁当了缩头乌龟,也骂面前的陈啸林太过猖狂。 但这些心思他也只能藏在心里,因为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听到陈啸林点自己名,余有平此时也只能从后面走出来,迎上前道:“啸林,不是我们和你过不去,这都是你大哥的意思,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余有平是从小一起的玩伴,对他陈啸林还是要给面子的,于是陈啸林便道:“竟然是我大哥让你们来,那你们要对王家如何?” 余有平便开门见山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只要让我们搜查王家上下,只要没无人有杀人嫌疑,我等自会离开!” “杀人?谁被杀了?凶手怎会到王家来找!”陈啸林满是不解问道。 这个问题,余有平却是无法回答,因为陈啸庭要求了要严格保密。 于是余有平便道:“啸林,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不要把自己卷进麻烦里!” 余有平不由冷笑,然后道:“可现在,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 余有平叹息一声,便道:“得罪了!” 然后他一挥手,他手下人立马就行动起来,随即便从各处将王家的下人赶了出来。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王家上下的仆人都被赶了出来,男女老幼一共八人。 有陈啸林护持,王吉平几人则没事,余有平暂时不会去动他们。 当然,如果王吉平等人真的有嫌疑的话,余有平也不会真正留手,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了。 当这些下人被押出来后,所有人脸山都有抑制不住的恐惧,余有平则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 众校尉差役们,都拿刀对着他们,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更是平添了一份肃杀。 此时,湘儿和吴娘都在里面,这两人一个胆子小一个心里虚,此时都被吓得不行。 “小姐救我!”湘儿便冲房间里喊道。 听得这话王玉燕正要起身,却被她母亲周氏给拉住了,其父此时也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妄动。 王玉燕便坐了回去,但目光中却满是担忧。 这时余有平便喊话道:“里面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是杀人犯,只要你们谁把他检举出来,其他人就可以无罪!” 这话其实是余有平在诈他们,陈啸庭的命令是搜查王家,可没说让他从王家随便把人带走。 但余有平还是选择了试一试,万一真的有人知道些什么,那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别说,真就那让余有平碰着了。 只见湘儿仰起头来,指着吴娘便道:“大人,这老婆子就是杀人犯!” 方才湘儿被吴娘欺负,所以她才恶向胆边生,直接栽赃了的吴娘。 余有平连忙问道:“你说她杀了人,可有凭证?” 湘儿这下哑口无言,她那里来的凭证,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圆下去。 偏偏此时,湘儿这话成了压垮吴娘的最后一击,让吴娘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吴娘仓惶道。 吴娘眼中的惊恐和躲闪,让余有平立马疑心大涨,于是他上前两步,走到吴娘面前,厉声问道:“人是你杀的?” 第457章 审讯 曹洪办事的效率很高,没到半个时辰,便往房府送来了第一个人。 随着而来的是第二、第三、第四…… 房文康催促陈啸庭行动,但陈啸庭却并没着急,而是打算等人全都抓进来后再开始审问。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蔡洪本人才跟着队伍回来,七个人全部被抓进了房文康府上。 和陈啸庭回合后,蔡洪便开口道:“陈大人,人全都抓到!” 陈啸庭则问道:“你抓人的时候,没闹出大动静吧?” 蔡洪一时语结,怎么可能没闹出动静,只能说他尽量控制了动静的大小。 于是蔡洪道:“蔡某尽力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也不好过分逼问蔡洪,人家替他办事已经很辛苦,同时也承受了很大压力。 只听陈啸庭道:“蔡大人,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找事,记住一定不要放他们进来!” “他们肯定会来抢人,所以你手下的人暂时不要散去,全都守卫在这府上!” 这第一点蔡洪并不怀疑,现在他已经彻底上了船,所以就得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当着房文康的面,蔡洪便道:“此时蔡某清楚,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陈啸庭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就该他来表演了,首先第一个被他审问的是最先抓进来那位。 进了房间后,便见这人还穿着校尉官服,只不过经历抓捕后官帽已不知掉到那里去。 将陈啸庭进来,这名校尉虽然不认识他,但却认得陈啸庭的官服。 这人眼中虽有惶恐,但此时还是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被大人捉拿到了此处!” 坐在刘建平拖来的椅子上,陈啸庭便道:“你为什么被抓过来,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张大成心里此时急的不行,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于是他道:“大人,小人一向守规矩,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 陈啸庭便道:“好,那我就提醒你一下……这个月初五,你在案牍库都做了什么?”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陈啸庭便开始观察这人表情变化,但的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只听张大成道:“大人……初五……初五我在案牍库,清理了库房!” “除了清理库房你还做了什么?”陈啸庭冷声问道,声音越发具有压迫感。 没等他回答,陈啸庭紧接着又道:“想要活命就说实话,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张大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于是他哆嗦道:“大……大人,小人确实没做其他事!” 这时陈啸庭猛然上前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怒道:“还不说实话,你的同伙都招供了!” 被这一耳刮子打得有些懵,好一会儿后张大成才哭诉道:“大人,小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旁的刘建平此时则恐吓道:“张大成,都这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人想想!” 张大成真的哭了,他什么都没干过,怎么说起来好像要诛他九族一样。 这时陈啸庭则站起身来,咋刘建平错愕的目光下转身而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说实话只能害了自己和家人!”刘建平威胁了一句后,便紧跟着陈啸庭往外面走去。 来到房间外后,刘建平便问道:“大人,怎么就出来了?” 陈啸庭平静道:“应该不是他,换下一个人吧!” 随后,依照方才的套路,陈啸庭开始了对第二人的审讯。 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乃至于动用酷刑……但陈啸庭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替换答卷这种事情是大忌讳,邓通安排手下人去做这事,只能是单线联系。 所以在这七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鬼。 推开房门,这是陈啸庭的即将要审讯的第六个人,此人名叫陈庆丰。 自己拖来椅子坐好后,陈啸庭便问道:“陈庆丰是吧,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陈庆丰比旁人显得要的沉着一些,真让陈啸庭的怀疑程度陡然上涨。 这种遇事不慌乱的人,才是的做脏事的最好人选。 面对陈啸庭的提问,陈庆丰答道:“想必大人有事找在下,还请大人示下!” 陈啸庭一点儿都不慌张,因为他已锁定了目标,陈庆丰的沉着反而暴露了他。 于是陈啸庭笑道:“你事情自己清楚,你问我为何把你带到这里,我还要问你……为何要去案牍库!” 房间内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陈庆丰呼吸稍稍局促了一下,然后脸色平静道:“大人说的什么,小人不明白!” 陈啸庭则道:“不明白?初五那天去案牍库清理库房,之后就一直待在里面,这事儿你以为瞒得住?” 这是陈庆丰心里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他最大的恐惧,但此时却被陈啸庭一句话揭了出来。 但他可不傻,知道自己承认的话就是个死,而且连家里人都会被连累。 “大人说的在下听不明白!”陈庆丰平静道。 “不明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承认了,也难逃一死?”陈啸庭沉声道。 陈庆丰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事无绝对,如果你是被迫做下此事,上面大人不是不通情达理,想来也会体谅你的!” “我的意思,你明白?”陈啸庭平静道。 话里的意思陈庆丰听明白了,只听他道:“上面有两位大人,有人愿意原谅,就有人想我死!” “我们这些小人物,但在上面大人眼里,就是随时可以踩死的虫子!”陈庆丰阴沉着脸道。 这时候他还没崩溃,陈啸庭此时都有些佩服他,此人若是度过这一关,日后也能干出一番事来。 见陈庆丰还在担心自己安全,于是陈啸庭便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老实交代,沈大人一定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如今沈大人风头最盛,只要他日后接任千户之位,你的前途依旧光明!” 这些话是陈啸庭的一贯套路,所谓凌之以威晓之以理,是最好的搭配。 “而如果你不说,就是不给沈大人面子,后果你自己想……”陈啸庭微微笑道。 这时,陈庆丰却道:“小人有个疑问,不知大人是如何发现的!” 虽然他的话不清不楚,但陈啸庭能听懂,于是他道:“你在房梁上那几天留下的印记,被我发现了!” “上面的脚印也是官靴才有的,所以一定是百户所里的人,所以本官去查了案牍库的出入记录!” “然后,我便看到了你们初五那天,大群人出入的记录……” 陈啸庭话还没说文,只听陈庆丰道:“大人,事情是我做的,在下是被迫的!” 第458章 失密 这边陈啸庭还在问话,而另一边赵英已经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于是,百户所内立马就动了起来,刘安乡和郑定纷纷召集手下校尉差役。 陈啸庭特意让他们要骑马去,于是他们在集中之后,便纷纷往马厩方向赶去。 马厩在百户所西侧,所以他们要先出百户所大门,然后才能领到马来。 而他们这般大动干戈,很容易就被外面的人看见,偏偏还被有心人看见了。 见到锦衣卫这边一副要拿人的架势,隐藏在某个角落里,已经监视了百户所三天的猥琐男子,飞一般的往南城方向赶去。 南城三坪街,此时和往日一般平静,街上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能养活沿街的一些店铺。 此时,三坪街一处挂有“猪肉铺”的店铺内,掌柜和手下伙计都各自做着事。 虽然他们都忙碌着,但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心不在焉,仿佛心里憋了多大的愁思一样。 掌柜于大延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起来精壮无比,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正和猪肉铺屠夫的属性相同。 “都认真点儿!”于大延呵斥手下道。 最近两天他们都提心吊胆,但在没有明确消息之前,他们也不敢私自撤出广德。 这里明确消失指两个方面,其一是他们不知道百户所方面的调查进度,其二是他们的上级还没给他们回信。 这时,伙计中最壮实那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头道:“掌柜,我看的咱们或许可以关门几天,这两天太危险了,弟兄们在这儿也是担惊受怕!” 听到这话,于大延当即就要骂人,他不允许手下有自己的想法,那对的他的权威是一种挑战。 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就需要主事的人强势,否则转向内耗只有死路一条。 可就在于大延要说话时,门外却进来了客人,却是旁边的布庄的掌柜的姜云。 姜云进了门后,便笑着说道:“什么危险,你们个卖肉的……会有什么危险?” 突然有人进来,却是把于大延吓了一跳,然后他便用眼神将手下给瞪了回去。 然后他才对姜云道:“姜掌柜,今日要吃些什么?” 姜云不知道于大延等人的底细,方才那句话他也体会不出别的意思,于是他便答道:“来买些精瘦肉,家里来客人了!” 于大延当即便对伙计道:“给姜掌柜切两斤精瘦肉!” 好不容易有生意来,总算是激发了伙计们的一些活力,操着刀便忙碌了起来。 而柜台处,姜云在付账的同时,还抱怨着肉价太贵了。 原本是六十文钱,硬生生被他讲到了五十文,而且在拿肉的时候还顺走了一块猪心。 “这混账,真是……” 伙计们正要骂开,却被于大延给瞪了回去,他现在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掌柜,这厮一直占咱们便宜……”方才抱怨那壮实伙计满是怒容道。 这时于大延则道:“难道咱们真的是来做生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那姓吴的老妇你为何不及时除掉?害得大家都人心惶惶?” 这话可把壮实汉子说得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他的过失,而且还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日他告诉过吴娘,让她得手后就出来拿银子。 谁知吴娘见任晓莲死了,被吓得根本不敢出门,后面锦衣卫的人封锁王家,让他也就没了杀人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店铺外又来了一拨人,让店里的谈话再度被打断。 这些人可不是来买东西的,他们是仁义帮的帮众,算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只见一名头目在六七个小弟的簇拥下,很是威风的走进了肉铺内,扯着嗓门便喊道:“于掌柜,下个月的例钱十七两,你可得准备好了!” 十七两?于大延这时忍不道:“王老大,上个月不都是十五两吗?怎么又涨了?” 一听这话,“王老大”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然后冷声道:“怎么,你敢不交?” 于大延怎么敢不交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连隔壁布店的掌柜都不愿交恶,又怎会和王老大这等人结怨。 因为在于大延看来,只要自己忍过完成任务这段时间,之后一切场子都可以找回来。 但于大延却忘了,就是因为他这种想法,才让别人更想要站他的便宜。 “我们自然是要交的,还请王老大日后多多照顾!”于大延陪着笑道,但在心里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 “王老大”得了便宜还不卖乖,从案板上提起一块肉后便道:“那行,我现在就照顾你生意!” 然后这厮便提着肉离开了,可谓是把嚣张和无赖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时候店铺里的人都麻木了,以至于在“王老大”离开后,伙计们都闭着嘴做着各自的事。 “大宽,今晚上……杀了这个王八蛋!”于大延冷声说道。 大宽就是那最壮实的伙计,听到这话他立马就振奋起来,当即道:“明白!” 于大延则告诫道:“务必做到不留痕迹!” 可就在他交代完这件,从店铺外又冲进来一人,让店内众人以为又是什么麻烦来了。 这次他们还真没猜错,确实是麻烦来了,而且还是很大的麻烦。 “固果,你可是有什么消息了?”于大延最先问道。 见到是自己人回来,而且是带有使命的人回来,店铺内的伙计都没了做事的欲望。 “掌柜,方才我看见锦衣卫大批人手调动,看来情况不妙!”被称作“固果”的男子说道。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吴娘被抓,所以现在锦衣卫的没一个行动,都足够引起他们最大的重视。 这时大宽便开口道:“掌柜,情况不妙……咱们先关门几天吧!” 这话不只是大宽的想法,其实也是其他伙计们的想法,这三天他们都是在提心吊胆中过的。 于大延何尝不是如此想的,但上面的回复还没下来,他也不敢随意离开。 “掌柜,先让弟兄们出去避两日吧!”固果此时也说道。 虽然他也觉得吴娘招不出什么,但如今城内局势越发危急,让固果也没有半点儿安全感。 他们这些人被当做楔子插进府城之内,上面的人不会有多在乎他们的生死,所以只有自己才能在乎自己。 想清楚了这一点,只听固果接着道:“掌柜,咱们来府城这么久,除了安排尔任晓莲做事,上面可什么都没透给咱们!” “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只是工具,而且是不重要的工具!” 这时大宽也插话道:“没错,咱们对上面的人来说,就跟晓莲于咱们一样!” 大宽和固果,就是之前发现任晓莲被跟踪的两人,也正是因为他们传回的消息,才让于大延决心将其除掉。 而这大宽,则是当天夜里的高个男子,他对任晓莲是有想法的。 第459章 放火惹风波 手下的话很有煽动性,让于大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准确来说,其实于大延也动摇了,谁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 但他还是有顾虑的,于是他说道:“你们可知道,咱们家人生死,可还被上面控制着!” 这时固果则道:“掌柜,难道咱们就在这里等死?” “只有活下去,只要咱们还能继续发挥作用,我们的家人就会活得很好!” 说到这里,固果更是慷慨激昂道:“即便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要让部族里的人以我们为荣!” 这话可把于大延吓得半死,只听他呵斥道:“住口!” 那些话可把他们的底细全露了,固果此时也知自己失言,然后便闭嘴不说话。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于大延,希望他能说出大家想要的答案。 人心已经散了,于大延知道自己坚持也是无用,最后只能叹息道:“好吧,立即收拾东西,把重要且涉密的物件都处理了!” 一听这个消息,在场众人心里都松口气,大宽第一个响应道:“好……马上就办!” 然后大宽便带着伙计们转去店铺后方,开始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并把带不走东西全部处理掉。 所谓的处理掉,只有一个较快的办法,那就是把他的烧掉。 特别是那些信件和地图,更是不能落入锦衣卫手中,于是在肉铺后方的院子里很快便烧起了火盆。 当撤退行动已无可避免之际,于大延也坐不住了,开始指挥起手下人办事。 大概十分钟后,只听到于大延招呼道:“好了没有,好了都赶紧走!”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多待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 实际上房间里的人都很着急,听了于大延催促后,有些人干脆拿了银子连衣服都不要了。 而当看到同伴已在前面集结之际,正在烧东西的大宽也按捺不住,直接将所有书信都扔进了火盆里。 就在他起身要走之际,却看见了隔壁布庄晾者的布匹,这让大宽立马起了歪心思。 “让你个王八蛋占便宜,老子今天烧了你的布庄!”大宽恶狠狠念道。 反正马上就要走了,如果走之前不报仇,那还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大宽拿起一支火折,用力便朝隔壁扔去,然后便提着包裹里往外面走去。 这时所有人已经集结完毕,只听于大延开口道:“咱们都拿着兵器,暂时出不了城去,所以先去东城的小屋,先在哪里待两天看看情况!” 东城的小屋,是他们在广德的第二个据点,具体位置只有于大延知道。 听到于大延已有定计,其他人心里才松了口气,于是便有人道:“掌柜,咱们赶紧走吧!” “走!”于大延沉声道。 然后他们便转身,直接转身往店铺外走去。 而在隔壁,刚刚带着小弟在布庄游荡的王老大,却被隔壁扔过来的火折子砸在了脑袋上。 “王八蛋,快来帮我……”王老大满是惊慌道,他只是来扯两尺布,谁知会受到如此无妄之灾。 布庄掌柜姜云此时也在一旁,他顺着的火折子扔过来的方向望去,然后便道:“是隔壁肉铺扔过来的,这般天杀的!” 王老大是个无赖,姜云可不愿承受对方的怒火,于是立马就转移了矛头。 火折子掉在头上,烧了王老大一撮头发,没有给他造成更大伤害。 但却让他在小弟们面前失了面子,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只听王老大怒道:“这帮卖肉的,莫不是我多收了他二两银子,他们就敢如此张狂!” 听到这话,姜云却是心里骂开了,骂的却是面前这王八蛋太过贪婪。 如今城内仁义帮一家独大,下面这些小头目只要巴结好了上面,简直称得上是无法无天。 “找他们去!”王老大攥着拳头道,话说完便往布庄外赶去。 他手下的小弟们也都跟了出去,个个都摩拳擦掌,很久没打架的他们很是兴奋。 而在确认自己布庄没有火灾隐患之后,姜云告诫了伙计们后,也跟了出去了。 方差隔壁的混账差点儿把他布给点着,他自然也要去讨个公道,正好还可以借王老大的势。 王老大带着手下才出布庄,便看到了肉铺里的人也出了,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打架的。 谁知哪些人出了门后,却往街道的另一头去了,独留王老大看着人家的背影。 居然被无视了,这些人未免也太猖狂了,王老大此时已处于暴怒边缘。 然后便听他大声道:“前面卖肉的,给老子站住!” 还以为是锦衣卫的人来了,于大延带着手下人便迈开了步子,只希望能尽快逃离。 点了火就想跑?还真以为仁义帮是好欺负的? 只听王老大对手下道:“给老子敲锣,其他人跟我追!” 于是一时间锣声大作,临近几条街仁义帮的人都听到了,然后迅速往三坪街靠近。 “给老子站住!”王老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时于大延才听出是王老大的声音,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起眉头来。 他可不想和王老大这些人纠缠,他现在只希望能早点儿离开。 于是于大延停下脚步,对赶来王老大行礼道:“王老大,您找我有什么的事?” 王老大捏紧了拳头,语气冰冷道:“怎么……你们烧了我脑袋,就想这么走了?” 这时于大延才注意到,王老大的额头有被火烧的痕迹,这让他疑惑不已。 但这和自己等人有什么关系呢?莫非是这厮想要讹人?于大延心中如是想到。 于是于大延便道:“王老大,今日我有急事离开,明天在下一定携重礼登门谢罪!” 随即于大延便想带人离开,可他再度转身之际,却看街道另一边也有一名仁义帮的头目过来。 这时王老大冷笑着道:“跑啊,我看你能往哪里跑!” 对面过赶过来的头目的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这个年纪能上位的,一般功夫不差的人。 只听他远远便吆喝道:“王老大,没事儿你敲什么锣?你不会连这几个人都拿不下吧!” “要不干脆你和手下都投到我这里,咱俩一起干?”对面青年满是嘲讽道。 王老大气得不行,只听他冷声道:“老子敢投,你敢收吗?” 谁管那一条街,都是上面人规定好了的,谁若是敢私自吞并,保准第二天就身首异处。 他俩正在这里斗嘴,而于大延心情却凝重无比,他也没想到的会有这般风波。 不能再耽搁下去,看样子和平离开已经不太可能,那就干脆打出去吧! “在下父亲亡故,还请二位行个方便,把路让开!”于大延语气中带有一丝悲苦道。 第460章 仁义帮折戟 虽然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但于大延还打算最后努力一下。 能够说通的话,那自然是不动手的好,所以他连父亲亡故的借口都拿了出来。 可这时,带着手下赶来的青年已经靠近,并看见了王老大被烧焦的头发。 于是他发出了哈哈大笑声,指着王老大对手下人道:“你们看……王老大上火很严重啊!” 这青年敢开口大笑,可他手下的人却都闭着嘴,大佬之间开玩笑可不是他们能插嘴的。 被人嘲笑,王老大本就要炸的脾气,此时更是吃了枪药一样。 于是他指着于大延骂道:“王八蛋,你个混账居然敢阴老子,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 弄死人这些当然是气话,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王老大还不敢杀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和你有过节!”于大延此时拳头已经捏紧,同时还向同伴使了眼色。 王老大也不傻,见于大延等人面色不善,整个人立即就警觉起来。 “怎么,你还想要动手?”王老大冷笑着问道。 而听到这话,一旁带人过来的青年也是脸色一寒,他可不会允许有人挑衅仁义帮的威严。 于大延已经根本没有多说的欲望,最后道:“家中老父去世,还请二位大哥性格方便!” 王老大则对左右道:“行个屁的方便……” 好家伙,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听于大延大声喊道:“打出去!” 他们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于是此时也不再多言,扬起拳头便往王老大方向冲去。 王老大这边有七个人,在人数上是比于大延这边多的,但战斗力却差了一些。 所以当于大延带人打过去后,他们这边很快就招架不住。 一个是抱着打架欺负人的心态,一个是要玩命的架势,王老大这边招架不住其实也很正常。 好在都是手下人冲前面,所以王老大本人没挨拳头,但此时只听他高声喊道:“你们还不赶紧帮忙?” 青年头目此时也不好继续看笑话,要是王老大去当家哪里去告他状,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对这种想要翻天的人,青年头目也有将其镇压的欲望。 “都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揍他们!”青年头目扯着嗓子道,同时自己也冲了出去。 他盯上了大宽,这是动起手来最是凶猛,正好可以用他练练手。 当然,若是技不如人的话,那他就会被别人用来练手。 “不要恋战,先冲出去!”于大延高声道。 此时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匕首,而他手下这些人也纷纷拿出兵器。 因为是要逃命,所以他们带的都是短兵器,但也比王老大等人赤手空拳要厉害得多。 “王八蛋,简直要翻天了……还敢给老子动刀动枪!”王老大厉声呵斥。 同时他手里的锣敲得更响,而且还更加急促,这是在迅速求援的意思。 见此情形,于大延当即吼道:“拿掉他手里的铜锣!” 若是再让王老大敲下去,仁义帮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到来,这对于大延他们来说是灾难性的。 见有人向自己所在方向冲过来,王老大便快速向后退去,然后叫嚣道:“你们这些混账,今天一个都别想逃掉!” 但王老大也是嘴硬,因为现场的情况是,他手下的人被杀得节节后退。 毕竟人家手里的匕首,可比他们随身携带的棍棒更危险。 随着这些人打斗起来,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沿街百姓们纷纷四散逃离。 情况混乱,正是逃离的好机会,于大延此时又道:“赶紧走,不要恋战!” 他们是在玩命,所以当他们要走,这些混混儿也拦不住他们,当然他们也没想过能拦住。 就连那青年头目,此时脸上都已带着的挫伤,看着大宽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终于摆脱了王老大等人,于大延等人皆是面露喜色,他们有一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但就在这时,仁义帮第二波前来增援的人赶到,让于大延脸色又垮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大声问道。 这时于大延不可能浪费时间,直接对手下人道:“冲过去,越快越好!” 若是不赶紧冲出去,等后面王老大等人又追上来,到时候他们可是腹背受敌了。 实际上,他们今日这次逃离已死一塌糊涂。 原本应该静悄悄的离开,却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失去秘密离开的可能。 即便等会儿能突围出去,于大延也不会再去东城小屋,而将直接选择出城去。 看着手下人被冲得七零八落,前来增援的那名头目不由呆住,他却不知道府城内还有如此猛人。 看着他们逃离的背影,这人不由在想,于大延莫非是付大成第二?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如今府城已非当初,不管是谁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些人再能打,最终也耗不过如今的仁义帮,更不可能后仁义帮背后的锦衣为敌。 此时,于大延可没功夫想那么多,他现在只盯着远处不足二十米街口。 逃出街口,就等于出了三坪街,相对来说就安全许多了。 可就在这时,街口的行人顿时四散逃离,随即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然后,便见大批锦衣卫校尉差役出现在街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凌厉的杀气。 这一刻,那短短六七丈的距离犹如天堑,却是于大延再难越过的坎儿。 “封锁街道,任何人不得出入!”小旗官刘安乡高声喊道。 这差事有多重要刘安乡知道,所以他丝毫不敢懈怠,对手下要求也就格外严厉。 而在街道的另一头,郑定带着手下也已赶到,三坪街这个口袋彻底闭合。 继续往前冲那是找死,于是于大延带着手下人立即隐到了路边酒馆内,里面有掌故和几名伙计。 看他们这样子绝对不是来喝酒的,酒馆内又伙计便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谁知这竟成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这人变被大宽一刀给扎死,死得可谓突然无比。 酒馆内本就没几个客人,见此情形纷纷四散逃离,于大延对此也无心阻止。 这些人逃了,于大延便和手下人暂时藏在酒馆内,他现在也慌乱得没有计策。 街道上,因为锦衣卫封锁两边,里面的百姓全部都出不去的,只能在街上不知所措观望着。 而刘安乡和另一头的郑定,都不约而同的寻找着王老大,只有他这地头蛇才清楚三坪街有几个卖肉的。 也就是此时,三坪街中间停着的一辆马车,引起了于大延等人的注意。 第461章 劫持 骑在马上,刘安乡此时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只听他训斥道:“让你们封锁街道,怎么还有人往外逃?还不赶紧拦下来!” 有了他这道命令,校尉们便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把往外跑的行人全给拦住。 “回去回去……”看着挤到面前的百姓,校尉们一边训斥一边拿刀鞘砸。 吃痛之下,百姓们便不敢再有冒犯,也让街道这头秩序被控制。 就在此时,却仍有人往外面挤,正是王老大带着他手下的人。 “回去!”刘安乡指着他们吼道,他和王老大之间并不熟。 此时王老大却大喊道:“大人,小人是仁义帮的,这条街都是小人在看着,不知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忙的?” 主动过来帮忙,除了因为不敢怠慢之外,王老大还起了借势的心思,这样他就能收拾于大延这些人了。 “你过来!”刘安乡冷声道。 有了他的命令,王老大才被放了过来,但他手下那些人却仍留在原地。 刘安乡才走近,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刘安乡问道:“三坪街有几家肉铺?他们都在哪里?” 王老大立马答道:“回大人话,只有一家肉铺,是于大延那厮开的!” 刘安乡不由眼前一亮,然后道:“你知道他在何处?” 看来真是找于大延的,王老大便答道:“那厮今日捉弄于小人,方才更是当众行凶,小人已将其逼至前面酒肆内!” 一听锦衣卫是来抓于大延,王老大说话的方式就变了,把自己粉饰成了和于大延对抗的英雄。 但刘安乡就不关心这些,只听他道:“还不赶紧带本官去找他!” 说道这里,刘安乡便对手下人道:“留一半的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本官进去抓人!” ………… 此时,于大延已经带着手下兄弟,已经趁乱离开了酒肆,来到了那辆豪华马车旁。 “掌柜,咱为何不冲出去,来这里做什么?”终究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立马便有人问道:“莫非是要抢这马车?然后咱么驾车逃走?” 方才表现最为英勇的大宽便呵斥道:“都闭嘴,让掌柜说!” 这时刘安乡便说道:“想必街道四周都被围住了,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冲出去,要么搏一搏生路!” 固果不由问道:“生路?如何能博生路?” 于大延指了指旁边的马车,然后道:“你看这马车型制,明显是官府所有,所以……咱们可以把当官的给绑了,当咱们脱身的肉票!” 如果说绑架的人是普通人,那于大延这个办法毫无可行性,但如果是绑当官儿的话,那确实有和锦衣卫谈判的可能。 “掌柜,你就说怎么办吧?”大宽当即问道。 于大延指了指马车旁边的茶社,然后道:“人很可能就在这茶社里,走……” 话不多说,说干就干,他们现在就是一帮亡命徒。 茶社为清幽之地,所以受到街上打斗的影响甚微,里面此时一片宁静。 直到于大延带人闯进来后,这片宁静便被打破。 柜台后的掌柜还没来得及骂人,便被于大延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外面那辆马车的主人在哪儿?”于大延冷声呵斥道。 掌柜那见过这等阵仗,当即便老实答道:“就……就在上楼第一间茶室内!” 这话才说完,于大延便一拉刀把,将这掌柜斩于刀子下。 他没工夫派人看住这掌柜,所以最快且最有效让他安静的办法,就是让他死。 “上楼!”于大延冷声道,他也是能拿刀杀人的。 一群人快步上楼后,很容易就看到了掌柜所说的那间茶室,大宽上前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 于是,里面正在颠鸾倒凤的一对儿,立马发出了杀猪般惊叫声。 面目皎好的女子立马躲到了青年身后,而发髻散乱的青年则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于大延微微一笑,然后大宽便上前把刀架在了青年脖子上,这让他嚣张的气焰立马被浇灭。 “诸位,何必如此……”青年满是张惶道。 这时于大延才上前来,然后问道:“说吧……你是谁,你可得老实回答,不然就得死!” 青年此时急得不行,却只能答道:“我是……知府钱守德的儿子钱扬业!” 知道是条大鱼,但于大延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鱼。 知府钱守德的儿子,虽然还不是朝廷官员,但其价值可比一些小官贵多了。 但于大延钱扬业唬他,于是问道:“钱知府的儿子,怎会跑到这南城小茶社里,而且……还是来行此苟且之事?” 这话问得钱扬业是羞愧异常,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听从父亲教导。 他喜欢嫖妓,但这是有损文名,所以被他父亲严厉禁止。 可谁让他是知府的儿子,多的是人投其所好,没法儿都能给他想出办法来。 所以才有了今日茶社之行,钱扬业却没想到,这次偷欢之行却会有如此灾祸。 听得钱扬业解释后,于大延才信了他的说法,然后便问道:“你出门的时候,就没带个随从来?” 钱扬业立即点头,然后道:“带了带了,他们就在隔壁!” 这话才说完,隔壁就传出来响动,却是真有人藏在一旁,想来是害怕被于大延这等凶人发现。 “带过来!”于大延当即道。 便有三人赶到隔壁,刚好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小厮,此人被待过来后就先挨了大宽两巴掌。 吩咐人将钱扬业看住后,于大延才走出来道:“回去告诉你们钱知府,就说他儿子在外面手上,让他过来救他儿子!” 说完这话,在那小厮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于大延说道:“放了他!” 然后这小厮便连滚带爬跑下楼去,他要尽快把消息传回去。 “掌柜,为何要放他回去传话?”大宽面带不解问道,短时间他想不通其中道理。 于大延便解释道:“钱扬业虽然是知府之子,但本人不是官身,很难说一定能让锦衣卫投鼠忌器!” “所以,把知府大人给引来,才能给锦衣卫的人施压,咱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简单来说就是,非得钱守德亲自过来,才镇得住锦衣卫的人。 堂堂一府之长的意志,锦衣卫难道能无视了? 虽然锦衣卫和文官之间有矛盾,但那都是有一定潜规则来约束的,而不是真正的极端对立。 很明显今日之事,在潜规则里锦衣卫该救钱扬业。 除非那位锦衣卫的百户不要自己前途,否则文官集团的口水,绝对能把他给淹死。 第462章 亲自到场 站在于大延等人方才藏身的酒馆内,刘安乡一把抓住王老大襟口,“啪啪”就甩出了两个耳光。 可怜王老大也是一街之霸,此时却被打得全无脾气,一股脑儿思索着于大延等人会去何处。 此时,只听刘安乡怒骂道:“你不是说他们人在这里吗?在那里?” 心里越想越气,刘安乡又是一脚踢到王老大腹部,将其踢倒在了地上。 “王八蛋,不知道……瞎特么指什么路?”刘安乡怒火中烧道。 还真不怪他反应大,这次差事安排得这么急,就说明差事很重要。 百户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若是他刘安乡做不好,回去该如何交代。 就在这时,却有校尉从酒肆外面进来,高声道:“刘大人,我们郑大人派我过来问您,是否已经抓住贼人?” 刘安乡此时压住怒火,然后道:“告诉郑定,让他严防死守,再派人逐屋往街道中间搜索!” “快去!” 待这校尉离开后,刘安乡又吩咐自己手下人道:“你们也去搜,从街口一间一间往内搜索!” 三坪街已被团团围住,刘安乡能保证那些卖肉的短时间逃不出去,所以他只需要尽快把人挖出来。 可有时候,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安乡才走出酒肆,便看到不远处的不时张惶跑出人来,然后他便逮住一个人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里面有一伙儿贼人,杀了人……”那人回答道。 这个时候还在茶社里杀人,会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刘安乡还是让王老大过来辨认。 茶社很快便被刘安乡派人包围,然后他便从里面喊话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投降,否则定不轻饶!” 刘安乡才喊完这句话,却听里面传出声音道:“如果我们出来,你还能放过我们不曾?” 听到这声音,一旁的王老大当即说道:“大人,就是这声音,绝对没错!” 确定了贼人还在,王老大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事情接下来就简单了。 于是他便喊话道:“如果你们不出来,那就是自寻死路,老子会亲自把你们抓出来!” 这时于大延却大声道:“除非,你们让知府钱守德的儿子,和我们一起陪葬……你担得起这干系吗?” “你什么意思?”刘安乡面色一变道。 只听于大延在里面喊话道:“钱知府儿子在我们手上,你若是冲进来……我们就先宰了他!” 知府钱守德的儿子也在里面?这还真让刘安乡不知该如何自处,但他仍能保持冷静道:“本官如何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刘安乡不知道的是,他问的这句话可把钱扬业害惨了。 别挟持的钱扬业挨了一个耳光后,才听于大延问道:“小子,你身上可带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有就赶紧拿出来,否则马上卸你一只胳膊!” 被这番对待的,钱扬业又岂敢不照办,在他脑瓜子飞速转动之后,便在床榻上的衣物里翻找起来。 “这……这个,是我出入府衙的牌子!”钱扬业将一个木制牌子递了出来。 于大延仔细打量之后,见这牌子的做工精致,也就信了钱扬业的话。 这牌子他虽不能分辨,但锦衣卫的人一定是认得出的。 想到这里,于大延便将牌子奋力往外扔出,这东西直接落到了街上。 刘安乡仔细查看后,也就差不多信了于大延的话,这事他知道事情难办了。 就这这时郑定带人赶了过来,才到场后便道:“我们那边已经全搜了一遍,没发现人!” 刘安乡不由苦笑,然后道:“郑老弟,事情麻烦了!” 事情有多麻烦,当郑定听完之后,便深切的感受到了。 两人商议之后,便知这事不是他们能决断的,稍微处置不好就会酿成大祸。 最终他二人一致决定,将此时上报给陈啸庭。 所以,当陈啸庭在大牢里审问完了吴娘后,出去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得知了这糟心的事。 只听百户所内响起“啪”的一声,然后便听陈啸庭怒道:“钱守德的儿子?钱守德的儿子怎会在哪里” 原本事情发展都很顺利,可陈啸庭那会想到事情还会拐这么大个弯,当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着传回来的腰牌,陈啸庭知道,人是一定要救的! 走到如今位置,很多事他都有了自己的体会。 锦衣卫和文官是对立不假,但终究说来两者都是官僚体系,所以也是一体之内的。 如果他不不救钱扬业,或许文官们不能直接拿他怎么也,但这些人对他观感只会极差,这对陈啸庭未来发展是不利的。 总归来说,治理这个天下的还是文官,锦衣卫不过是皇帝手里的鞭子,鞭子是可以换的。 但解救钱扬业这事,确实不太好办,所以陈啸庭要仔细思索一番。 而在百户所相隔不远之处,正在府衙里签发公文钱守德,也收到了儿子被绑的消息。 文质彬彬的钱守德,在听到这消息后大陆,拿起书桌上砚台就砸向了跪在面前的小厮。 “你们这些混账,谁让你们带他出去乱跑的?”钱守德怒骂道。 跪在地上的小厮根本不敢躲,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来人,把他拖出去!”钱守德厉声道。 随即便有衙役从外面进来,然后将这小厮带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钱守德一人。 虽然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但那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所以钱守德还是要想办法救的。 “来人,通知几个捕头,让他们点齐衙门内的人手!”钱守德发令道。 这时,一旁从没开口的师爷却提醒道:“老爷,您可不要忘了,这事儿还有锦衣卫牵涉其中!” 之前那小厮禀报时,提到了锦衣卫在三坪街搜人。 经师爷这样提醒,这让钱守德很容易就联想到,绑架儿子的人就是锦衣卫要抓的人。 所以,这事儿还不说自己就能做主的……钱守德心中暗道。 他可以想象,要是自己直接带人去救儿子,很可能和锦衣卫的人发生冲突,到时候反而坏了事。 “所以,本官要先去见陈啸庭!”钱守德冷声道。 不得不说,他对陈啸庭也有一份怨气,若非陈啸庭手下抓人,哪些贼人又如何会危急自己儿子。 若是普通人承受钱守德这份怨气,那无异于跌入深渊。 但偏偏陈啸庭自身够硬,所以钱守德这份恶意,也只能憋在自己心中。 不但如此,钱守德此时已经起身,这是打算往相隔不远的百户所走一遭了。 第463章 让你们百户来谈 当陈啸庭点齐人手,准备去现场看看情况时,却被知府钱守德闯了进来。 要是放在以往,钱守德绝不愿意进锦衣卫百户所大门,这对文官来说是很忌讳的。 可今天他不但来了,而且还没按正常程序,递上拜帖再被迎进去,而是直接闯了进去。 之所以会这样,虽然他一直骂钱扬业不成器,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他太在意自己儿子。 “钱大人,你不可擅闯,不可擅闯……” 虽然钱守德闯了进来,但负责值守的校尉却还在尽力阻拦。 不是他们拦不住,而是这钱守德不讲规矩,也让他们无法拦住。 实际上,现在钱守德都已经能看见自己,还有什么阻拦的必要呢! 只听陈啸庭道:“都退下,让钱大人进来!” 无人阻拦之下,钱守德便快步像陈啸庭走去,同时他也看见了已经集结完毕的校尉差役们,大致一数足有五六十号人。 “陈百户,我儿落难,还请陈大人搭救!” 钱守德正要多说,却被陈啸庭所阻道:“钱知府,令郎的事我已经知晓,此事我会慎重处置,还请钱大人放心!” 态度该摆还是要摆好,两人面子上才过得去。 原本钱守德还以为,要和陈啸庭瞎扯几句,却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这样让他准备的一些”重话”没了用处。 “好了,钱大人……咱们先去三坪街看看吧!”陈啸庭叹息道。 钱守德早就想过去,此时自不会阻拦,连忙道:“陈大人所言极是,咱们这就动身!” 随即,陈啸庭加上钱守德带的人,一行近百号人赶往了三坪街。 当陈啸庭才赶到现场,便见整个三坪街以及附近两条街被清空。 当得知陈啸庭到场后,刘安乡和郑定便迅速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仁义帮主杨万里。 这些人见礼之后,陈啸庭才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刘安乡便答道:“回大人话,劫持钱公子的人,正是咱们要抓的贼人……” “这些人全在前面茶社二楼,卑职已经派人将其团团围住……” 还没等刘安乡继续说下去,一旁的钱守德便打断道:“我儿怎么样了?” 钱守德是谁刘安乡自然知道,所以他也有生气,并且答道:“钱公子暂且无忧!” “陈大人,我先过去看看我儿,看看这些人是否虐待了他!”钱守德很不冷静道。 看过前世那么多警匪电影,陈啸庭知道大人物一定要最后出场,才能拖延更多时间。 所以陈啸庭拉住钱守德道:“钱大人你已经乱了分寸,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让刘小旗去探探那些人口风!” 说到这里,陈啸庭便转头对刘安乡道:“你去和那于大延说,只要不伤害钱公子性命,他可以说出自己的条件!” “哪怕是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这句从陈啸庭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让刘安乡惊讶了,百户大人可是很难得得有让步的情况。 但一想到,被绑的人是钱守德的儿子,刘安乡也觉得能够理解,于是刘安乡便领命而去。 待刘安乡离开后,见钱守德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啸庭便宽慰道:“钱大人,此事你莫要着急,陈某一定会尽力的!” 钱守德此时也想通,自己过去了确实帮不到什么忙,所以也就不一意孤行了。 而且,陈啸庭已经开出了放过贼人的条件,那救出自己儿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但其实,这都是钱守德的一厢情愿。 走到一边后,陈啸庭招来了被他带来的谢高升和石春,商量起了破敌之策,主要是陈啸庭在阐述自己的想法。 而另一边,刘安乡在回了茶社楼下后,又开口向楼上喊道:“你们的人听着,钱公子现在在你们手上,有什么条件你们可以尽管提!” 这时,里面传来于大延声音道:“是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刘安乡则道:“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你们都可以提……” 可他才说到这里,一旁的郑定却提醒道:“得让钱扬业露个面,咱们至少得知道他还活着,可别被这些人给骗了!” 想了想确实如此,于是刘安乡当即道:“但我们有个条件!” 楼上,听到对方还有条件,大宽急得跳脚,恨不得一刀就把钱扬业给劈死。 但他的行动却被于大延阻拦,然后便听他喊话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你们拿钱公子为挟,但至少要让我们看看,他本人还活着!”刘安乡冷声道。 这要求很合理,为了谈判能进行下去,所以于大延没法拒绝。 于是他对一旁的大宽使眼色道:“你去,带着这厮去前面阳台,让外面那些人看看!” 大宽当即点头应是,还没等他藜麦,又被于大延叫住道:“小心些!” 大宽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被捆好的钱扬业,小心往前面阳台走去 “等会儿见了外面的人,你只管大喊救命即可,多出一句话老子都会揍你……听清楚没有?” 钱扬业哪敢说自己没听清楚,只听他一个劲儿答道:“此事我明白,明白!” 然后大宽就常在阳台里面,用手里的绳子慢慢讲钱扬业放了出去。 才走上阳台,便听钱扬业杀猪般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这话绝对是带了真情实感的,钱扬业此时确实怕极,所以才会这般反应巨大。 外面刘安乡便道:“钱公子,你放心,我们会……” 可还没等刘安乡把话说完,后面的大宽便将绳子一拉,就将钱扬业给拉了进来。 这当然是出自于大延授意,此时只听他喊道:“钱扬业你们也看到了,他可是好生活着,现在咱们可以谈了吧?” 刘安乡只得说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于大延一点儿也不着急,缓缓道:“很简单,只要你放我们离开,我们就放了这位知府大人的儿子!” 一上来就这样表态,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好在之前陈啸庭已有授意,所以刘安乡便道:“只要你们放了钱公子想,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可谁知这话,便听里面于大延道:“这么大的事,怕不是你能决定的?” 刘安乡则道:“我们百户已经说了,此事我可全负责,放你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如何保证,我们能安然无恙接走钱公子?” 可谁知,于大延直接打断道:“你说再多也是无用,此事你做不得主……” “要想救这姓钱的,让你们百户大人过来谈判!” 于大延的话斩钉截铁,后面不管刘安乡怎么说,他都是一声不吭了。 无奈之下,刘安乡只得上报。 第464章 虚与委蛇 刘安乡灰头土脸走了回去,老老实实对陈啸庭禀报道:“大人,城门楼上那厮,非要您过去才能谈!” 其实这都在陈啸庭预料之中,于是陈啸庭便对刘安乡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只要他们肯放人,我们就可以放了他们!” “可是大人,这些人非得要您过去……”刘安乡很无奈道。 他就怕自己再去这么说,那些人会对钱扬业下狠手,到时候还得他担责任。 这时钱守德却道:“陈大人,不如让我过去看看,我去和这些人谈!” 实际上,陈啸庭之所以不愿过去,那是因为很多事情他还没安排好,去了之后对解决问题更有坏处。 钱守德堂堂知府,想必也能和这些人谈一会儿,所以陈啸庭同意了他这个想法。 在钱守德要离开之际,陈啸庭却告诫道:“等会儿,我会派出人手搭救林公子,无论你看到什么……都要保持镇定!” 说道这里,陈啸庭满是郑重道:“听明白没有?” 钱守德点了点头,他也说道:“陈百户,还请你一定要救出吾儿!” 说完钱守德便离开了,而刘安乡也被陈啸庭派着跟了过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陈啸庭才将谢高升和石春二人召集了过来,然后对他们吩咐道:“等会儿,由你们强行突入茶社二楼,将钱扬业救出来!” “轻装简从,只带有用的家伙什,明白没有?”陈啸庭平静道。 实际上,在来之前陈啸庭已经讲明了大致方法,只不过现在要因地制宜并将其细化。 而在另一边,钱守德已经来到了茶社下,几名衙役正举着盾挡在前面。 “我是知府钱守德,只要你们放了我儿子,我可以放了你们!”钱守德高声道。 虽然来的不是陈啸庭,但一位知府还是足够让里面的人重视,只听于大延道:“钱知府,你难道能替锦衣卫做主吗?” “再说了,你要放我们走,如何能确保我们安全?” 钱守德毕竟为官多年,此时仍旧保持镇定道:“那你们说,要我怎们做才能让你们安心?”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难道你没有看见,这外面围着都是锦衣卫的人吗?”于大延满是冷笑道。 钱守德并没有被问住,而是道:“你们先说条件,你们总要先说给我听,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做到!” 对自己要提什么条件,其实于大延和手下人已经商量清楚,此时钱守德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所以他决定先说出来。 于是于大延道:“我要你们给我准备六匹快马!” 六匹快马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该用钱扬业为人质,护送他一路出城去了。 “马匹准备简单,你们还要什么?要多少银子?”钱守德紧接着问道,甚至还帮忙给出了提议。 但接下来的计划的于大延不准备说,说了反而让锦衣卫的人有所警觉,还不如等马来了再说。 “你不要多问了,赶紧准备马去……”于大延语气变冷,同时还给了钱扬业一个耳光。 听到儿子从里面传来的哀嚎声,钱守德信心中也是一痛,只听他连忙道:“你们不要乱来,本官这就让人给你们备马去!” 钱守德确实吩咐人去备马了,不管等会儿用不用得上,准备着总是没有错的。 但钱守德本人却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茶社阳台,可惜里面的情况他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逐渐过去,大概过了半刻钟后,钱守德便见到茶社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一队锦衣卫的人。 这些人都拿着梯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茶社两边,看样子是准备上房后从两边窗户突入。 见此情形,钱守德并未感到丝毫安心,反而为自己儿子安危担忧起来。 这样强行闯入,在钱守德看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儿子被贼人杀害。 但此时他又想起陈啸庭刚刚的话,让他看到任何情形,都要保持镇定。 所以,钱守德打算去找陈啸庭,让他中止这种冒险的行动。 偏偏就在这时,茶社二楼又响起于大延声音道:“马匹准备好了没有?你可不要骗我们!” 于是钱守德只能停下脚步,然后道:“马已经到了,还请你们遵守承诺,放了我儿子!” 于大延没理会这茬,直接道:“哪儿那么容易,接下来的事就不是钱知府你能做主的了,你还是去把锦衣卫那位陈百户叫过来吧!” 钱守德正要分辨几句,却见陈啸庭已经走了过来,这让他心中便是一沉。 这里不是商讨对策的地方,这就说明陈啸庭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和他有商量了。 “本官过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也都一并提了吧!”陈啸庭走到后,便对楼上喊话道。 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除了大批的校尉差役,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六匹马。 之所以搞这么大阵仗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吸引茶社上那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只注意到街上而忘记身侧。 这时,固果便被派了出来观察情况,确认了外面是锦衣卫百户到来后他才回去向于大延禀报。 就在这些过程中,茶社两端的锦衣卫已经靠到墙根下,同时还用布条蒙住了口鼻。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们都要做到小心翼翼,因为他们没有错的机会。 而此时,于大延也高声道:“陈大人,我们想要离开广德,还请你放我们一条路,只要保证我们出城,便会将钱公子安然留下!” 此时的谈话除了麻痹于大延等人,对陈啸庭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拖延时间。 所以他便说道:“可你们出了城后,本官就奈何你们不得,又凭什么让你们遵守承诺,将钱公子活着放回来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于大延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否则人家没有理由放他们走。 房间内,于大延将手下人都召进了房间内,对他们道:“诸位,看样子今天我们当中,有人走不了……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 实际上,当他们选择和陈啸庭谈判,就说明他们都想要活着。 就在众人皆不答话之际,便听于大延道:“我年级最大,跑不了多远……所以我留下来,你们走!” “掌柜,要走一起走……”大宽开口道。 “住口……” 里面争执一番后,于大延最终还是说服了手下这些人,但他们也浪费了最宝贵的时间。 只听于大延道:“陈百户,我留下看住钱公子,你放我这些兄弟们离开,你看如何?” 而这时,茶社两边的校尉差役,都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 陈啸庭不由微微一笑,然后道:“好啊……就依你说办,让你的人下来吧!” 也就是在这话才说完,便听陈啸庭一声爆喝道:“动手!” 第465章 给个痛快 也就是在陈啸庭这声爆喝之后,左右两边窗户都被一脚蹬开。 因为害怕锦衣卫的弩机,为了防备他们看清房间内的情况,所以窗户都是被关着的。 而这窗户实际上受不了大力,所以将其蹬开并不困难,这玩意儿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而在窗户被蹬开后,当先校尉便冲房间内扔了几个黑球,随即便听里面传来连续爆炸声。 而在爆炸声才落下,准备已久的校尉们便一个跃身进了窗户,里面此时烟雾缭绕,且不断传来人的咳嗽声。 方才于大延等人正在准备离开,都没料到会出此变故,更没想到后面的几声爆炸。 爆炸让他们心神被震慑,但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且空气中那股辛辣且极其刺鼻卡喉的东西。 没错,爆炸的威力并不致命,管家在于其中的胡椒粉,这玩意让里面的人完全睁不开眼且难以呼吸。 这也就理解了,为何众校尉闯入之前会先蒙面,这才能让他们更有优势。 但实际上他们进去了也不好受,但却比于大延等人好受得多。 众校尉们闯进屋子里后,立刻便与于大延等人交起手来,这些人此时根本不是对手。 而又有专门的人,抓起地上被捆着的钱扬业便往外拖,把钱扬业救出去才是王道。 很快,钱扬业便被带到了街上,此时他不断发出嚎叫声,同时嘴里怪叫道:“辣……好辣……” 见到儿子出来了,钱守德连忙上前查看,生怕自己儿子有什么大碍。 这时陈啸庭在一边道:“钱大人,令郎并无大碍,你还是赶紧找人打几盆水,给他洗洗脸吧!” 听了陈啸庭话,钱守德立马吩咐人去做,同时对陈啸庭道:“陈大人,多谢了!” 陈啸庭微微颔首,但这时他更关心即将被捉拿的贼人,所以对钱扬业这边并不上心。 大概过了不到三分钟,茶社内的打斗声便结束。 很快,便从里面押出来了三个人,另外还抬出了三具尸体。 而这活着的三人,此时都是涕泗横流,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其中就包括匪首于大延。 而最能打的大宽和固果,两人则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大人,人犯全都带到!”谢高升上前禀报道。 这事他和石春立了大功,且不说在百户所里位置更稳,便是钱知府也要记他人情。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把这三人活着带回衙门!” 陈啸庭只留下了这句话,然后便去和一旁的钱守德道了声别,才直接往百户所赶去。 很快,锦衣卫的人手陆续撤离,钱守德也带着儿子离开,三坪街的戒严才被解除。 半个时辰之后,于大延三人便被关进了百户所大牢内,此时他们都被上到了刑架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陈啸庭才来到了大牢里,坐到了于大延面前。 而这也是,于大延第一次见陈啸庭。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于大延在被押进大牢后,就被拔了牙齿。 所以此时他看起来很是虚弱,但却绝对死不了。 “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想受苦的话,就老实回答本官问题!”陈啸庭沉声道。 于大延则道:“我知道的并不多,能回答你的问题和有限!” 他现在说话的并不清楚,但陈啸庭仔细听还是能明白意思,然后他便问道:“你的上面的人是谁?” 于大延则道:“我不知道,都是他来找我,而且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 于大延回答了,而且也给出了合理解释,此时陈啸庭并不予深究下去。 只听他接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白莲教反贼?还是属于其他什么势力?” 这时于大延却不急着回答问题,而是道:“大人,若是我老实回答,还请你给我一个痛快!” 沉默几秒后,陈啸庭便道:“可以!” 然后于大延才道:“我们属于关外势力!” 陈啸庭点了点头,从白莲教反贼肚子里搜出来的纸条可以证明,于大延这些人不是白莲教反贼。 关外势力,就是金帐汗国派进来的奸细了! 而且从其他几人特征,陈啸庭也能推出这一点,但他此时仍有疑问。 只听他问道:“我看你不像是关外胡人,为何助贼?” 于大延此时很平静道:“当年我在泰西也有店面,奈何得罪权贵家破人亡,欲寻短见之际被胡人所救,然后便为他们效力!” 虽然于大延说得简单,但陈啸庭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满满的恨意,这世道逼得他叛国。 但这些不重要,于是陈啸庭又问道:“金帐汗国派你们到了府城来,目的是什么?” 而陈啸庭和于大延的问答,都由专人将其抄录下来,也就是制作口供。 于大延此时干脆道:“搜集情报……” 搜集情报,府城内的有什么情报好搜集的?这里也没有驻守军队。 “你们和白莲教之间的计划,是什么?”陈啸庭问道,他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于大延只能解释道:“我只知道有计划,但具体是什么事只有上面才知道,但上面没有交代下来!” 随即,陈啸庭又问道:“你们派出任晓莲,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于大延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是为了接近王玉燕,然后在你们陈家外围埋下暗桩!”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比较有说服力,但他还是问道:“任晓莲真是柳家亲戚?” 于大延则道:“柳家是和一个远房亲戚订了亲,所以我们派人杀了哪些送亲的,然后让任晓莲冒充!” 这里面有问题,陈啸庭问道:“你们就不怕穿帮?” 于大延则道:“柳家要的是儿媳妇,两家之间相隔甚远少有来往,基本不可能的穿帮!”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任晓莲是你们费尽苦心要安插的人,那为何要杀掉她?”陈啸庭沉声道。 实际上,这个问题最没有价值,只听于大延道:“因为你们已经发现了她,所以她必须死!” 听到这里陈啸庭便站起身来,他已经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可于大延却叫住他道:“大人可否容我问你一个问题!” 陈啸庭便停下脚步,随口道:“你说!” “我们自觉杀任晓莲之事天衣无缝,您是如何能这么快查到我们?”于大延满是疑问道,他死也想死个明白。 陈啸庭背对着他,答道:“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于大延心里明白,陈啸庭没有骗他的必要,也就是说他真的是人家凑巧查到他。 虽是万般无奈,但也无可奈何…… 陈啸庭直接走出牢房,而负责审讯的刘安乡则跟了出来,然后道:“大人,是不是给他们个痛快!” 陈啸庭瞪了他一眼后,才骂道:“愚蠢……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交代的是真话,怎么知道他们就全交代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冷声道:“继续严刑拷打,但不要把人弄死,给我继续问……” 被这般训斥,刘安乡只能连连道:“卑职遵命!” 待刘安乡离开后,陈啸庭才继续往大牢外走去。 给于大延一个痛快,答应了他难道就要兑现?跟一个叛国者讲什么信用。 虽然陈啸庭也觉得,于大延能交代已经全说了,但谁能保证他没有保留呢? 更何况,及时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不是还有另外两个活口。 第466章 议事 点卯简单来说就是点名,是锦衣卫的基本制度之一。 百户所近百号校尉旗官,周文柱不可能亲自来念,而是选了两名差役轮番唱名。 最先念的是曲正豪等三位总旗官的名字,然后念的则是诸位小旗官,陈啸庭年纪最小便排在最末。 再接着就是各校尉的名字,这一通唱名下来足足花了十几分钟。 但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后,便意味着点卯结束,周文柱让众校尉好好办差后,便让各旗官结束后到百户大堂议事。 诸校尉自然该干嘛干嘛去,但陈啸庭却让张二铁几人去传话赵群等人,让这些人等他议事回来。 之所以让这些人回来,也是因为陈啸庭今日第一天上任,想要给手下人训个话。 他接手的是王有田刘玉才两位的摊子,经过这两人小旗官后,整个小团体内气氛不是很好,陈啸庭想要扭转一下。 安排好这些后,陈啸庭才往百户大堂赶去。 事实上他还是不够积极,周文柱说了百户大堂议事后,其他人都跟着上官去了百户大堂。 这就导致陈啸庭最后一个到,好在此时也无人追究他什么,倒是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 能不怪吗,在场众人都是二十七八三十好几的人,孩子大都快成年了,而陈啸庭这少年人却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当周文柱从偏厅内出来时,众旗官立时站正了身子,一个个都目不斜视。 当周文柱落座后,众旗官才参拜行礼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一时间百户大堂内声音回响,众旗官恭谨的举止让周文柱很满意。 而站在最后一排的陈啸庭,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场面,却未被眼前场面所震撼。 相反,在他低下的眼睛内此时充满了渴望,越是接近权力的高峰,也就越发渴望权力。 于是此时,陈啸庭心里的志得意满逐渐消失,而眼神中的渴望也逐渐被坚定取代。 总有一天,他也要坐上比这更高的位置! 周文柱可真不知道手下人看上了他的位置,只听他沉声道:“都免礼吧!” 待众旗官站起身后,周文柱才道:“诸位在百户所内都消息灵通,有些事本官不说,现在大家伙儿都该清楚了!” “前段时间的三才会内斗,里面的干系你们也该明白,所以本官回返广德之前……千户大人特意交代,一定要严查此事!” 周文柱的话斩钉截铁,让在场众人都神色肃然,看来今天是有大事要宣布了。 对此陈啸庭并不赶到意外,现在沈岳在千户所内扩大了权力,自然也到了清算对手的时候。 “此番三才会作乱,虽然有百户所内的败类掺和,但也少不了广德府内其他势力的掺和,你们要将这些背后捣鬼的人挖出来!”周文柱声音越发严厉。 前面三位总旗官都低着头,曲正豪和徐成望毕竟不是周文柱的班底,所以此时也摸不准上官发威的目的。 周文柱对接下来的事已有打算,只听他喊道:“曲正豪……” 一听念自己的名字,曲正豪连忙上前道:“卑职在!” 周文柱看着他,便道:“根据种种迹象,三才会内斗之事……城里的士绅们动过手脚,此事就交给你去查办!” 一听给自己派的差事,曲正豪心里就有些发凉,这差事可不好办呐。 要知道,城里的士绅和府衙乃至卢阳城都有联系,这查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虽然从卢阳城来升了官,但曲正豪也知道升官之后日子会不太好过,毕竟他是占了广德百户所总旗的位置。 这种想法迅速便被曲正豪抛弃,眼前这份差事虽然不好办,但是办好之后,他在百户所里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曲正豪躬身便道:“卑职领命,定不负大人重托!” 周文柱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后,便看着徐成望道:“城内除了士绅牵涉其中,难保没有别的势力介入!” “你把城内的帮会筛一筛,再好好查查白莲教的踪迹,这伙贼人在城内也有不小的势力!” 之所以会想到查白莲教,是因为周文柱想起了王有田被刺之事。 白莲教在广德府内肯定还有势力,之前被三才会内斗折腾就够周文柱受的,若是后面某个关键时机白莲教又闹腾,那他就真的要引咎辞职了。 所以周文柱决定防患于未然,趁着这次清算的浪潮,将白莲教那些反贼也翻一翻。 说实话,这个差事可不比曲正豪的简单,因为这事儿很难取得大的成绩。 白莲教在大明朝根深蒂固,又那里是那么好查的。 但徐成望一样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只能道:“卑职领命!” 今日主要也是要交代这两件事,现在周文柱只想要听听曲正豪两人的想法,于是他便问道:“那好,你二人都来说说,打算如何着手此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考教,哪怕没准备好,曲正豪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卑职打算严加筛查,这些士绅前段时间聚会情况……” “特别是城内那几个大家族,若是有他们领头……” 还别说,曲正豪这人有两把刷子,虽然是临时作答,但在大方向上还是没问题的,提出的计划也很有可行性。 故而此时落在后方的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世上从来不缺能人,他自己确实没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百户大堂议事,一般来说只有百户和总旗官开口,一众小旗官只有旁听的份儿。 但就是这个旁听的机会,也是众多校尉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陈啸庭一边听着曲正豪的计划,同时也想着此事的可行性,毕竟这也关乎到他日后的行动。 张震山要去卢阳的千户所任职,曲正豪接过了他的班子,现在正是陈啸庭的上司。 可谁知曲正豪还没说完,便有一校尉从偏厅走进了大堂,在周文柱耳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听得这话后,周文柱脸色不由冷冽下来,看得在场众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好一会儿后,周文柱才沉声道:“刚刚消息,关在牢里的柳关,咬舌自尽了!” 柳关是三才会内斗的主要谋划者,肯定知道背后许多事情,可现在他却自杀了。 在场众人中总有反应快的,很快也想到这了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接过差事的曲正豪,此时顿时变成了个苦瓜脸。 方才他还侃侃而谈,但柳关的死却给他泼了凉水,事情变得越来也棘手了。 没理会手下人的骚动,周文柱则道:“原本我害怕打草惊蛇,但现在也顾得不得那么多了……” 众人正要听百户大人讲些什么,却见周文柱坐正身子,沉声道:“陈啸庭……” 听到叫自己,陈啸庭连忙上前两步,躬身作揖道:“卑职在!” “你去府城外,把许明达给我抓回来!”周文柱冷声道。 第467章 客栈之事 九月二十二下午,广德百户所。 陈啸庭端坐于百户大堂上,下面是章橙及其手下三名小旗官。 “大人,最近底下各县大致已排查过了,暂时……没什么发现!”章橙满是谨慎道。 很明显,他是担心自己的回答让陈啸庭不满意,毕竟几天前陈百户是下了严令的。 和章橙想象中不同,陈啸庭此时保持了平静,很是淡定问道:“现在才回来,吃过饭没有?” 谁都没想到陈啸庭会这样问,但章橙还是说道:“卑职等刚刚才从外面回来,暂时却是没吃饭!” 听到这里,陈啸庭也不看他们,拿起手中文书翻看道:“那就去饭堂吃点儿东西,然后继续查吧!” 虽然陈啸庭语气平淡,但章橙却能感受到他的怒火,所以此时他并不敢多话。 “遵命!”章橙小心答道。 陈啸庭则道:“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既然没查到有用的,那就继续往下查。 不一定真要查到什么,但陈啸庭要保持这种高压态势,这样才能震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广德局势很糜烂,这一点陈啸庭已深刻认识,所以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章橙几人出去才没一会儿,陈啸庭刚来到一边书房,却又来了人找他。 只听外面传来喊声道:“卑职云青峰,求见大人!” 陈啸庭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花瓶,坐到位置上后才道:“进来吧!” 几息之后云青峰的出现在了陈啸庭面前,只见他大礼参拜道:“参见百户大人!” 陈啸庭拿着花瓶左右看,随口道:“起来吧!” 云青峰才站起身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听陈啸庭随口道:“你是什么时候的出去的?” 云青峰便答道:“禀大人,卑职是九月初七去的泰西!” 陈啸庭仍旧打量着花瓶,上面是精美的青花,可惜他是个外行。 但这并不妨碍陈啸庭把玩,只听他接着问道:“今天是多久了?” 听到这话,云青峰不由心中一沉,因为陈啸庭这已经有种质问的意思了。 于是他越发恭谨答道:“回大人话,今天是九月二十二,卑职此行耗费了十五天!” 这时陈啸庭才抬起头来,看着云青峰道:“那你这半个月来,去泰西大戈壁都查到了什么?” 此时云青峰微微有些心虚,但他还是答道:“卑职正要禀报……” 简单整理思绪后,云青峰便道:“卑职奉命去泰西县以西隔壁,调查卧龙客栈走私违法之事,确实大有收获!” 听到这里,陈啸庭才被勾起了些兴趣,只听他问道:“说说看!” 云青峰便道:“卧龙客栈,位于泰西县西部戈壁内,因其旁边卧龙潭而得名,而这卧龙潭则是泰西戈壁内唯一一处水源!” “客栈当家人是一女子,名叫铁香玉,此女很是狡黠奸猾……” 谁知云青峰才说道这里,陈啸庭却问道:“看来这女子还是个美人……” 云青峰不由奇怪,问道:“大人如何得知?” 陈啸庭则道:“你方才念道她名字时,眼神里的还有一丝回味,不是美女会是什么?” 听到这话,云青峰不免有一丝心虚,只听他尴尬道:“大人说笑了!” 然后他才正色道:“据卑职查证,这卧龙客栈确实在干脏活儿……除了走私违禁物品,他们还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见他心有余悸的样子,陈啸庭便问道:“所以说,你也差点儿吃了亏?” 云青峰不由讪笑,这是比较丢脸的事,但他也只能点头承认。 “当时那些给卑职等人水里下毒,幸好卑职手下有机警之辈,才没有被他们得逞!” 可这时,陈啸庭却问道:“那他们那里的饭菜如何?” 这问题让云青峰有些讶异,他却没想到陈啸庭会问这个,但他还是答道:“若说饭菜的话一般,倒是他那里的烤羊肉,风味儿还算独特!” 陈啸庭微微点头,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想起了前世看的一部电影。 于是他又问道:“那你可仔细计数,卧龙客栈里有多少伙计?” 这个问题,云青峰反复想了之后,才答道:“加老板娘一共的话,应该是九个人!” “老板娘是个美人,那她今年多大了?”陈啸庭放下花瓶问道。 今天奇怪的问题有些多,但云青峰还是答道:“回大人,老板娘已过二十,但不超二十五!” 谁知道,刚刚还是无关紧要的问题,紧接着陈啸庭就问道:“依你之见,若是要剿灭这些盗匪,需要多少人手?” 对于这种开黑店,而且还挖大明朝墙角的人,陈啸庭不会与半分手软。 云青峰愣了愣后,才道:“大人,这卧龙客栈的能矗立至今,其背后却是有人撑腰的!” 被云青峰点出这一点,于是陈啸庭便问道:“谁给他们撑腰?” 云青峰便答道:“据卑职从客栈的客人处了解,给他们撑腰的是泰西卫里的人!” “据说那铁香玉,是泰西卫一千户的干女儿,但两者之间却有……却有乱伦关系!” “也是因为这名千户的缘故,这铁香玉才有门路,从落云关自由进出!” 云青峰的这番话,却是真出乎了陈啸庭预料,但偏偏这就是事实。 只听云青峰接着道:“大人,卧龙客栈牵涉的卫所,咱们即便动他也难尽全功,毕竟卫所是东厂在看着!” 锦衣卫主要监视文官,而东厂致力于卫所,这是历年来的潜规则。 所以云青峰说得没错,贸然动卧龙客栈的人,确实效果不是很好。 陈啸庭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先稳几天,通过沈岳知会了镇守太监曹允淳后,再一战而尽全功。 但就在陈啸庭要实施自己想法之际,却听云青峰道:“大人,卑职却有一个想法,或许咱们可以拿卧龙客栈当做诱饵!” 陈啸庭不由眼前一亮,问道:“什么意思?” 然后便听云青峰道:“卧龙客栈,其实就是一面镜子,把咱广德魑魅魍魉都照了出来,咱们直接照此抓人便可!” “而一旦咱们剿了卧龙客栈,咱们就失去了这面镜子,到时候又那有这么好的方式,让那些走私者现原形呢” 这话听得陈啸庭点头不已,他现在正愁没法让白莲教的现行,或许这就地方就是一个突破口。 于是陈啸庭便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此事本官还得多加考虑!” 但看得出,陈啸庭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些,只听他道:“好了,这么多天没回家,赶紧回去吧!” 听到这话,云青峰心里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对陈啸庭行礼道:“卑职遵命!” 第468章 送人 小心翼翼从书房内退出,云青峰才跨出百户大堂,迎面就遇到了赶来的赵英。 今天这个下午,陈啸庭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赵小旗,好久不见!”云青峰当先打招呼道。 赵英便停下脚步,然后道:“别提了,最近这些天忙的要死,倒是你离开广德落个清闲!” 云青峰则微微摇头,他这次去泰西可不轻松,差点儿丢了性命也是真的。 这时只听赵英道:“我还有事向百户大人禀报,咱们后面再聊!” 两人也就此别过,随即赵英便跨进了大堂之内,而云青峰也继续往外面走去。 大堂内,在向陈啸庭行礼之后,赵英才恭谨禀报道:“大人,人已经全部装上了车,谢小旗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啸庭站起身来,将花瓶放回了原处之后,才问道:“于大延这些人,是不是在骂我?” “骂我背信弃义,骂我阴险狡诈?” 也亏得现在是赵英在,只听他道:“大人饶他们一死,对他们已是天大的恩德,他们心中岂敢有怨言!”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便道:“好了,让谢高升的去卢阳的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要防备有人劫囚车!” 当然,这都是为以防万一才说的。实际上陈啸庭心里清楚,以于大延这些人的价值,很难说能让关外那些人舍命来救。 就在赵英准备离开之际,却又听陈啸庭道:“云青峰方才回来了,卧龙客栈……” 接下来,陈啸庭便将卧龙客栈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而赵英也聚精会神听着。 说道最后,陈啸庭便问道:“依你之见,这卧龙客栈是留着好,还是直接剿除了好?” 赵英仔细听完后,也觉得云青峰所说有一些道理,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只听赵英道:“无论大人如何决定,东厂那边总是要指挥一声的!” 虽然赵英没有表态,但实际已透露出了自己倾向,他是不赞成立即将卧龙客栈剿除的。 实际上陈啸庭在问,就说明他现在也有疑虑,所以这事儿他还得好好想想。 “好了,你去让谢高升上路吧,把人送到后尽快赶回来,咱们这边也缺人手!”陈啸庭沉声道。 赵英点了点头,然后便径直离开,陈啸庭在大堂内又继续思考起来。 而在百户所陈府内,沈怡提着水壶正在浇着花,婢女们都被屏退到了园子外。 此时陪在沈怡身边的,则是陈啸林的妻子王玉燕,此时的她明显有些局促。 为何会显得局促?当然是因为沈怡气场之故。 一个京城豪门,一个是边地良家女,层次上就差了许多。 这让王玉燕天然就矮了好几头,偏偏她还和沈怡成了妯娌,所以每次相见她都觉得压力山大。 但今日,却是王玉燕主动找上门来的,因为她今日有事相求。 而在一边的凉亭内,郑萱儿正摇着篮子,里面是她所出的女儿陈涓涓。 在浇完最后一盆花后,沈怡才将水壶放到了地上,然后对一旁的王玉燕道:“平日里无所事事,也只有养些花草消磨时光了,妹妹你可莫要笑我!” 王玉燕则陪着笑道:“嫂子有此闲情逸致,妹妹我可是羡慕得很,只是却没嫂子这般心性!” 沈怡走到了凉亭内,逗了一下摇篮内的涓涓后,才对王玉燕道:“妹妹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实际上,王玉燕早就想谈正事,可正要回答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郑萱儿便在一旁道:“妹妹有话可直说,咱们姐妹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被郑萱儿这般安抚后,王玉燕才鼓起勇气道:“是这样的,我有一婢女因被牵连而入大狱,想请嫂子将其搭救!” 见沈怡表情冷淡,王玉燕连忙道:“她是被冤枉,只是因为检具贼人才被带走,可如今还未被放出来!” 王玉燕所说的婢女,就是把吴娘供出来的湘儿,她现在被遗忘在了锦衣卫大牢。 听到这里,沈怡才道:“一个婢女,也值得你如此拼命搭救?” 没错,这确实是拼了命的在搭救,因为这很可能为自己招来大麻烦。 王玉燕定了定神后,便道:“不满嫂子,自我母亲去世之后,便是湘儿时刻陪伴在侧与我解闷,我和她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岂能坐视她身陷囹圄!” 从开始到现在,王玉燕从没如此硬气过,倒是让沈怡对她刮目相看。 不但如此,这还让沈怡想到了自己在京城的日子,当时她也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苦命人。 就在沈怡的回想这些时,王玉燕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郑萱儿,但郑萱儿只能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虽然陈啸庭对她很好,女主人沈怡也对她很好,但郑萱儿却很守自己的本分,绝不会的干涉沈怡的想法。 就在王玉燕觉得毫无希望之际,却听沈怡道:“此事,我会跟跟老爷说的!” 王玉燕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说了一些感激的话。 实际上,她完全可以通过陈啸林向陈啸庭求情,但王玉燕多长了个心眼。 男人之间谈崩了容易伤感情,但女人之间的说几句却无伤大雅,王玉燕也有着自己的精明。 就在这时,却有婢女来报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沈怡点了点头,然后便对王玉燕道:“我先过去了,等会儿吃了发再走!” 王玉燕连连点头,然后道:“多谢嫂子,但啸林还在家等着,我还得快些回去!” 面对沈怡她压力就够大了,若是再见到那“活阎王”一样的大哥,王玉燕觉得自己肯定要被吓死。 沈怡也未多挽留,让郑萱儿帮忙送客之后,她便直接往前院去了。 来到前院,沈怡便见丈夫闭着眼睛,张开怀抱站在正厅内,任由两婢女为他更衣。 而在沈怡走近后,她便屏退了婢女,然后亲自上前为丈夫整理衣袖。 陈啸庭不由睁开眼来,然后道:“这些事交给他们做就是了,夫人何必亲力亲为!” 沈怡却没接这话,而是道:“方才钱知府派人送了请柬过来,说是今晚在府上摆好了宴席,要感谢你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笑道:“四天过去才请客,钱守德的心可不诚啊!” 沈怡整理起丈夫衣襟,然后道:“据说钱守德的儿子受了惊吓,可能这两天才好转吧!” 其实究竟怎样都不重要,这些都是夫妻之间的闲聊罢了。 而沈怡也在闲聊之中,把王玉燕所求说了出来。 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于是陈啸庭干脆的就同意了。 第469章 谢宴 夜晚,钱府之内,却是灯火辉煌。 钱家的大客厅内,摆了一张大圆桌子,但是却只摆了六个凳子。 而这六个凳子上面,已经坐齐了五个人,也就是说在座的人在等最后一个人。 坐在上首位置的,便是一府之长钱守德,而在他左侧则是同知刘阳辉。 而另外在场的三人,则分别是广德三大家族的家主,分别是段国安、宁有言和侯平山。 这时,便听段国安道:“知府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催催?” 钱守德则笑道:“不急不急,陈百户公务繁忙,咱们多等等就是了!” 段国安这是在测钱守德对陈啸庭的态度,结果当然让他们大失所望,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自从上次刘阳辉被抓进大狱中,知府衙门在锦衣卫面前,其实就谈不上什么气度了。 实际上,段国安也很理解钱守德的选择,谁让陈啸庭这人太不好对付了呢。 就在众人又要闲谈之际,却大厅外的院门处,却出现了钱府管家的身影,只听他道:“老爷,贵客来了!” 钱守德便站起身来,招呼站在一旁的儿子钱扬业道:“走,咱们迎贵客去!” 不得不说,钱守德亲自外出迎接陈啸庭,这对给了他极大的礼遇。 其实这里面,除了钱守德表示对陈啸庭的感激,还有借此与他和解的意思。 之前因为插手帮会的事,钱守德和陈啸庭之间搞得不愉快,钱守德对此一直难以介怀。 钱守德都选择亲迎了,屋内众人也不好继续坐着,便只能跟着钱守德往外面去。 他们才走到大厅外,而陈啸庭也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处,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十六人作两排站好。 若不是他们此时都穿常服,院内众人非得吓个半死,以为这是陈啸庭带人来抓他们了。 虽然不知道陈啸庭为何带这么多人来,秉着来者是客的道理,钱守德还是面不改色道:“贵客临门,钱某蓬荜生辉啊!”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一边往前一边道:“钱大人客气了,陈某带这么多张嘴过来,你可别怪我把你吃垮了!” 钱守德不由笑了笑,然后道:“陈大人可别说这些见外的话,钱某家资虽薄……可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此时陈啸庭已经被迎到中间,在场众人皆向他行礼,而陈啸庭也一一回礼。 而在钱守德眼神示意下,钱家下人便在大厅之内又摆了两张桌子,显然就是给陈啸庭带来这些人设置的。 只听陈啸庭停下脚步,指着跟在后面的手下道:“这十六名校尉,正是当日突入茶社,救出令公子之人!” 陈啸庭在给钱守德介绍,而这十六名校尉也都向钱守德抱拳道:“见过知府大人!” 听到这话,钱守德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毕竟这些人可都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于是钱守德道:“诸位不必多礼,咱们先入席吧!” 随即众人才往大厅内走去,此时不但已经摆好座椅,而且已经陆续开始上菜。 众人落座之后,气氛却变得比方才要凝固的,不单单是因为陈啸庭到来,还有左右两桌校尉的缘故。 实际上,今日带这些校尉们来,也不是陈啸庭突发奇想。 之所以带他们过来,是因为这十六人确实立有大功,自然要以此来奖赏他们。 毕竟,知府大人宴会,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来的。 上菜完毕之后,便是一些例行公事的敬酒喝酒,对此陈啸庭并不太感兴趣。 他今日过来,其实还要自己的目的。 就在钱守德等人互相吹捧之际,陈啸庭却沉声道:“你们喝酒的声音都小一些,不要吵到了别人!” 虽然这话陈啸庭是冲两边校尉们说的,但钱守德等人的吹捧也停了下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喝酒讲究的就是气氛,当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后,谁还有继续喝下去的心思。 作为东道主,钱守德此时便道:“陈大人,今日都是为了高兴,不必过于严苛!”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要的是现场安静,自然不会继续训人。 只听他道:“钱大人,陈某也有些话要对在座诸位说,还请你们听一听!” 不管心里对陈啸庭有多不满,但段侯宁三人还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而紧挨着陈啸庭的刘阳辉则问道:“不知道陈大人有何见教?” 陈啸庭便道:“在座诸位,都对广德有深远影响,如今广德风雨飘摇,诸位难道就不忧虑吗?” 钱守德听得云里雾里,于是他便问道:“陈大人何出此言?” 见其他人也是同样不解,陈啸庭便道:“广德白莲教反贼斩之不绝,落云关外又有金帐汗国大兵压境,关内又有其细作探听消息,你们说广德危不危险?” 其实,这些事情在座众人都有耳闻,但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或者说他们认为这与他们无关。 此时陈啸庭接着道:“落云关才安生没几年,诸位可以想想看,若是白莲教造反和关外胡人进攻,内外交困下落云关陷落,大家会是何结果?” 确实,落云关才安生没多少年,最近几年局势紧张在座众人也是有目共睹。 也就是说,经过陈啸庭这样直白的提醒,让在座众人心里都紧迫了起来。 紧接着,陈啸庭又继续道:“恐怕钱大人还不知道,绑架令公子的贼人,就是关外蛮夷的细作!” 见到众人一副吃惊的表情,陈啸庭便端起酒杯道:“今日这些贼人敢绑你钱知府的公子,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诸位心里就不担忧吗?” 终于,还是段国安忍不住问道:“敢问陈大人,那我等该当如何?” 一个人唱独角戏很无聊,既然段国安来当这个捧哏的,陈啸庭便接着说道:“很简单,那就是在在座诸位都携起手来,不管是白莲教或是关外蛮夷,咱们将其势力连根拔起!” “广德府可是咱们的地方,哪怕是为了保护咱们自身安危,诸位也当尽心竭力吧?”陈啸庭肃然问道。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听钱守德道:“陈大人说得有理,此事应当官民合作,才能将其贼人完全根除!” “毕竟,不管是白莲教造反,还是关外的蛮夷入寇,吃亏的也是咱们自己……” “无论你官居何职,又或是家财万贯,最后都会化为一空!” 不得不说,钱守德最后这一句话更透彻,让段侯宁三人都不得正视这一点。 “二位大人所言是,我段家必定配合官府,查找打击贼人……” 有了段国安开头,宁有言和侯平山也是如此表态,最后则是钱守德代表府衙表态。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广德官民力量被整合到了一起。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此时,陈啸庭才重新端起酒杯,朗声道:“来,为了咱们团结一致,干杯!” 第470章 又到上元节 时间飞逝,转眼便跨过了年关,时间来到了永治二十二年正月十五。 今天是元宵节,但广德百户所却没和其它衙门一样关门,而是继续行使者自己的职能。 当然,陈啸庭也会考虑手下人的休息,所以从初一到现在,百户所每天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当值。 实际上,这种模式比起陈啸庭当百户前,实际上已加重了大家的担子。 毕竟在以往,从正月初一到十五,这半个月时间百户所基本是不做事的。 但是,陈啸庭本人在百户所,让其他人也说不出闲话来,毕竟官大的已经做出了榜样了。 今天是上元节,但陈啸庭直到下午才离开衙门,而从明天开始百户所就要恢复正常勤务。 才回到家中,陈啸庭便见一少女从院子里飞一般出来,定睛一看是自己妹妹小玉。 而陈啸庭也停下脚步来,对陈啸庭道:“大哥,您回来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问道:“今晚上一起吃元宵,你这是去哪里?” 这话问得陈小玉一阵脸红,只听她道:“大哥莫非忘了,今晚七元桥有灯会,赵家妹子让我和她一起去看看!” “哦……”陈啸庭意味深长的答了句。 “大晚上的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陈啸庭叮嘱道,就像是老父亲一般。 陈小玉随意应了两声后,便兴致勃勃的离开了,也让陈啸庭感受到了少年人的朝气。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陈啸庭的不由想起了六年前的今天,那一天也是上元节。 当时他也邂逅了一位,他以为可以携手一生的女子,但现在…… 这时,陈啸庭身后传来沈怡声音道:“老爷,快些进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陈啸庭这才从回忆中醒转,为了不让妻子看出心思,他便转移话题道:“方才小玉出去了,我在想要不要派些人暗中保护他!” 听到这话沈怡不由笑了笑,然后说道:“过了今年小玉都十八了,你还把她当小孩子?” 陈啸庭一边往妻子身边走,一边道:“说的也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在这个普遍十五六岁成亲的时代,十八岁真的是老姑娘了。 但这句话,又让陈啸庭想到了徐有慧,她如今二十一了却也没出嫁,是在等谁一目了然。 “走吧,进去吃元宵吧!”陈啸庭脸上带笑道。 虽然感受到了丈夫神色有异,但沈怡却是聪明女子,她分辨得出该问还是不该问。 进了正堂后,便见一家人都坐在一起,这里还包括了陈啸林两口子。 见大儿子回来,主位上的高二娘便吩咐婢女道:“上菜吧!” 在两个儿子这里轮流享福后,高二娘已经习惯了这种富贵生活,使唤起人来也越发自然。 穷人家吃元宵就只吃元宵,但富贵人家却不一样,该上的菜品一样都不会少。 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陈大用作为长辈,最后宣布道:“开吃!” 一家人这才动了起来,但老两口却没怎么吃,而是把大孙子揽在了面前,生动形象展示了什么叫做溺爱。 因为是过节的缘故,所以沈怡并未加以干涉,反倒和郑萱儿一起逗弄起陈涓涓来。 “啸林,最近铺子和庄园怎么样?”陈啸庭随口问道。 眼下,他也只能和陈啸林聊两句了,而且能聊的东西也很有限。 接下来陈啸林便把家中产业情况叙述了一遍,听得陈啸庭很是满意,陈家现在的经营情况很不错,陈啸林在这方面是有才干的。 听到大哥这样夸奖自己,陈啸林却不敢居功,只听他道:“大哥,你就别夸我了,我做生意能这么顺,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现在城里各大店铺掌柜,见了我都喊一声‘二爷’,他们不是给我面子,而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我客气!” 陈啸林能看清这些东西,这让陈啸庭很是欣慰,但他却道:“行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才干还是不错的!” 原本还想说几句,谁知高二娘此时却道:“啸庭,钱是挣不完的,倒是你妹妹的婚事……你们两个做兄长的该操操心了!” 兄弟二人不由愣住,两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倒是沈怡此时道:“娘你不用担心,小玉难道还愁嫁不出去?想必是她眼界太高,寻常男子难入她眼罢了!” 对于女儿是否愁嫁的问题,高二娘现在是越来越没信心。 可听了沈怡这番话,高二娘心中又好受了些,自己女儿这条件怎么会愁嫁呢? “还是怡儿说话中听!”高二娘笑着说道。 实际上,如今高二娘有两个半儿媳妇,但真正最让她喜欢的还是沈怡。 虽是大家闺秀,可对她这普通老婆子却很是尊敬,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而此时,陈啸林则开口道:“娘,我倒是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也不乏青年才俊,要不……给小玉说一门亲事?” 这时高二娘确却道:“若是小玉不同意怎么办?” 这个问题外人看来很可笑,父母之命做子女怎么能不同意,但偏偏这是陈家。 偏偏陈大用和高二娘对小女儿宠爱异常,否则早就把人给嫁出去了。 这时陈啸林毫不在意道:“只要爹娘你们同意了,小玉还能说什么?” 就在他说这话时,却被身旁的王玉燕拉了拉衣袖,然后他便看到了一旁并未开口的大哥。 方才他说话硬气,而且是在父母面前充硬气,却忘了自己大哥还没说话。 于是陈啸林便问道:“大哥觉得如何?” 陈啸庭夹起一个元宵送进嘴里,然后便道:“我觉得,还是看小玉的意思吧!” 这话算是定了调,也顺了陈大用两口子心意,于是这话话题也就随之结束。 就在一家人继续闲谈时,今日百户所当值的刘安乡,却快步来到了陈啸庭府邸外。 当经过禀报,面见到陈啸庭后,刘安乡便道:“大人,千户所来人,您得赶紧过去一趟!” 今天是上元节,这时候千户所来人,难道是老岳父有什么紧急指令? 猜是猜不到的,所以陈啸庭只能和家人道别,然后迅速往百户所赶去。 第471章 有大事发生 快步走在路上,陈啸庭心中满是狐疑。 因为陈啸庭的官邸就在百户所后面,所以他很快就到了百户所中。 此时百户所前院等灯火通明,除了刘安乡手下的校尉差役,还有一队来自千户所的人马。 而这些人的则以一总旗为中心站立,此时现场一片死寂,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直到陈啸庭的脚步声出现,才将现场寂灭的气氛搅乱。 没一会儿,陈啸庭便在刘安乡的陪同下,出现在了现场众人面前。 “参见百户大人!” 不管是刘安乡手下的校尉差役,便是来自卢阳的这一队人,除了那名总旗官外全都跪了下去。 谁让陈啸庭不但是锦衣卫百户,还是千户大人的女婿,他们这些人可没法摆千户所的谱。 “原来是刘总旗,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陈啸庭笑着上前问道。 这位刘总旗大明刘少志,在千户所中其实地位尴尬,因为不属于三个百户所下辖。 刘少志所率领三名小旗,分别听命于一正两副的千户所,所以他对手下人的领导力也不强。 而因为上面没有百户所,就会让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基本再无升迁之望,甚至没有下面的小旗官前途大。 毕竟下面三位小旗官时常在三位千户面前晃,若是差事办得好或是把他们伺候舒服了,升迁和外放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作为千户所最没有存在感的总旗,当陈啸庭对他客气时,刘少志一时间还有些局促。 但是该回的问题还是要回的,只听他道:“陈大人,千户大人有令,让你即刻去卢阳候令!” 原本是以为是要宣布什么,陈啸庭却没想到会是让自己去卢阳,而且还这么急。 于是他问道:“现在就去?” 刘少志便道:“没错,千户大人的意思是,接到命令后您能尽快赶去!” “去做什么?”陈啸庭又问道。 刘少志则道:“具体何事卑职不知道,但千户大人派出传令的人却不只是卑职,另外几位百户处也是派了人的!” “全都要去卢阳”陈啸庭又问道。 刘少志点了点头,答道:“全都要去!” 这个时候召集所有人去百户所,说明是有大事发生了,而且还是不一般的大事……陈啸庭如是想到。 只听刘少志又道:“陈大人,卑职要提醒您一件事……您去往卢阳之前,还得把百户所日常事务安排好!” “此去卢阳,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天,百户所却还是要运转的!” 刘少志的这番话,又让陈啸庭心中的警觉上了一个等级,时间耽搁越久也说明事情越大。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会让老岳父如此大动干戈,要把所有百户都召集到一起呢? 见陈啸庭疑惑的目光扫向自己,刘少志便苦笑道:“陈大人,具体何事卑职也不清楚,甚至可能连千户大人也不清楚!” “千户大人也昨夜接到一份急递后,才临时下的此等命令!” 既然猜来猜去也没个准,陈啸庭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而是让刘安乡派手下去传令,将小旗以上的人都叫过来。 锦衣卫的人都住在北城,众旗官在接到通知后不敢怠慢,碗里的元宵都没吃完就往百户所赶。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众旗官才一路赶到了百户所,而此时陈啸庭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官服。 银灰色狮纹官服,腰上再挂着绣春刀,此时的陈啸庭官威十足。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则是刘少志,此时他在等着陈啸庭交代完毕,然后便一起连夜去卢阳。 “今晚上千户所派了刘总旗前来传令,让本官即可赶赴卢阳,何时返回也没个定数……” “所以今晚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把最近衙门里的事安排一下!” 听到这里,没有人敢有丝毫懈怠,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从今天开始,百户所每日当值按各总旗排班,每一班当值两天!” “当日所发情况,全都由当值总旗官全权处置,任何人不得违抗!”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把谁说了算固定下来,很多问题就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实际上,这也是陈啸庭在将权力下放,当值那天的总旗无异于就是百户。 当然,在领了权力的同时,也就担负起了更重的责任,一旦有些事情处置不好,后果也是当值总旗难以承受的。 所以此时,章橙、苟明安个张成发三人,心中既是兴奋又是凝重。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从明天开始,当值总旗官为章橙,依次为苟明安、张成发轮替!” 说到这里,陈啸庭不由加重语气道:“都挺清楚没有?” 这话问的是在场所有人,必须要让所有小旗官表态,才能加强章橙三人的权威。 “卑职遵命!”众旗官皆道。 广德百户所已被陈啸庭完全掌控,别说由总旗理事合理当然,便是陈啸庭要让十位小旗官交替主事,在场众人也不会有人反对。 “明白了就好,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章橙你们三个留下来!”陈啸庭沉声道。 随即各小旗官听命离开,大堂内只剩下陈啸庭刘少志等五人。 把章橙三人叫得近些后,陈啸庭才道:“自从去年打掉于大延等人,广德太平了好几个月,但越是太平就越要谨慎!” “此番千户所急召,一定是出大事了……广德地处枢要,更容易有奸贼为乱,所以你们务必加强管控,千万不能出篓子!” 这番话的语气很沉重,让章橙三人心中也落了一块儿大石头,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肩上责任之重。 但还是章橙先答话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负大人重托!” 所以还是年轻人更有勇气,在章橙表态之后才是苟明安和张成发给出保证。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虽说每天百户所谁说了算都已定好,但若真有大事发生,你们三个还是一起商量对策,互相帮衬才能共度难关!” “卑职谨记!” 这话倒是三个人一起说的,而此时该交代的,陈啸庭也就全部交代了。 换句话说,陈啸庭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永治二十二年正月十五夜,陈啸庭以及雍西其它几位百户,一起飞马赶赴卢阳城。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想要的答案就在卢阳。 第472章 涉及大内 正月十六,上午,雍西千户所。 千户所内的一处偏厅内,里面的椅子上都坐了人,不多不少正好七个人。 这七人皆身着银灰色狮纹官服,腰佩绣春刀,不用说他们便是连夜赶到卢阳的诸百户了。 此时他们各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昨晚他们不但一宿没睡觉,而且还骑马赶了一晚的路。 在这种高强度的劳累下,只要是人都吃不消,此时他们个个都累得快散架。 可谁让千户所这边催得急,即便是年级稍大一些的,那也得拼了命的往这边赶。 这其中扛得住的,也只有最年轻的陈啸庭了。 他虽然不如其他同僚们身心俱疲,但此时他也眯着眼养精神,同时思考着会是什么的事。 今天早晨他赶到后见了沈岳一面,但具体是什么事沈岳也没对他说。 而从早晨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得到召见,只知道是在等一个重要的人到。 这边房间里众人睡得深沉,而在千户大堂后面,此时沈岳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便是现任雍西镇守太监曹允淳,此时他二人分左右落在,房间内再无第三人,而且连大门都是紧关着的。 曹允淳是上午来的,因为不愿声张的缘故,所以知道他来的人不多。 他们两人坐在这房间里,实际上也没怎么说话,因为他们也是在等人。 可这干坐着也很难熬,恰好此时曹允淳喝掉了第二杯茶。 此时便听他道:“沈大人,你们千户所的茶虽好,但连着喝了两杯,也无甚滋味儿了!” 沈岳不由一愣,然后便道:“公公若是喝不惯这绿茶,衙门里还有上好的红茶!” 曹允淳不由苦笑,说道:“沈大人,好气度啊……现在你还有心思说茶,咱家却是比不过你!” 沈岳端起自己茶杯,泯了一口后便道:“曹公公,镇抚司这边也没说清是什么事,沈某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 说完这话,沈岳不由将目光扫向一旁的曹允淳,恰好曹允淳也看向了他。 两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要是以往肯定都互相防备,但此时却得互相帮衬。 曹允淳叹了口气后,才道:“其实……咱家在三天前,便接到了厂公的急递,里面也提到了些内情!” 果然还是太监知道得多,东厂如今压着锦衣卫一头,消息权限上就要高一个等级。 这时便听到曹允淳道:“这次事情,牵涉大内……” 仅这八个字,便让沈岳悚然一惊,牵涉大内的事绝对是天大的事。 于是沈岳紧接着问道:“敢问曹公公,具体牵涉大内何事?” 实际上,沈岳还想问是不是和皇帝有关,但最终这话还是让他憋了回去。 毕竟,这些太监深受皇帝信任,要是被他们安一个窥伺大内的罪名,那沈岳就得哭死。 曹允淳甩了甩衣袖,然后道:“具体什么事情,咱家也不知道,厂公也没在急递中明说!” 虽然和方才一样,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沈岳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算是有一些收获了。 这时曹允淳又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时,但今天日落之前,咱们就知道了!” “是啊,所以你我二人,还要准备再喝几杯茶!”沈岳满是无奈道。 今天从京城来的钦差就要赶到,他俩虽然在雍西地位尊崇,但还是得老实等待。 再说千户所另一边,在时间接近中午的时候,睡觉的几位也陆续醒了过来。 倒是不说他们睡够了,而是肚子已经咕咕叫,想睡也得祭祭五脏庙。 毕竟是几位百户,千户所这边自然有人妥善安顿,所以到饭点儿时便有校尉端了饭菜来。 诸百户便坐成一团,各自拿着筷子便吃了起来。 正吃着有人问道:“陈百户,你消息路子最广,知不知道千户大人这次唤我们何事?” 陈啸庭面不改色,一边挑着菜一边道:“我也不知,但想来应该是大事!” 见陈啸庭也不知道,众人便没了再问的心思,但此时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未知,对未来就有了些担忧,眼前的饭吃着也就不香了。 很快饭菜便已吃完,在座诸百户也回到了方才位置上,想来是要再眯一会儿。 也只有张震山和陈啸庭坐在一起,两人压低声音聊起天儿来。 房间里显得静谧,若不是沈岳有令在先,让他们不要随便走动,陈啸庭在这里是坐不住的。 和张震山聊着几年前在广德的往事,虽已时间久远,但对二人来说却是历历在目。 对他们来说,这不只是一段回忆,更是两人的奋斗史,他们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了如今高位。 当然,张震山还是忍不住感慨,陈啸庭几年走完了他近二十年的路。 也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房间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 下一刻,房间的门被推开,便见一人出现在了门外,却是一位总旗。 众人将目光望去,因为房间内采光不好且背光的缘故,没法看清来人的面容。 但陈啸庭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此时,只听一道阴沉的声音道:“卑职岳梦豪,见过诸位大人!” 一听是岳梦豪,在场诸百户面色就是一变,随即便有人道:“原来是岳总旗,不知道过来何干?莫非是千户大人有令?” 千户所内是分了派系的,这主动问话的百户,便是刘世安一边的,所以他才会很给岳梦豪面子。 便听岳梦豪此时道:“千户大人有令,请诸位大人立即赶往衙门大门,迎接钦差到来!” 直到这时候,在场众人才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是钦差。 诸百户连忙起身,然后便往房间外走去,陈啸庭则是最后一个起身的。 当他走到岳梦豪面前时,却被其叫住道:“陈大人,别来无恙啊!” 和岳梦豪早就撕破了脸皮,陈啸庭这时也不打算给他面子,便冷声道:“岳总旗,本官有没有恙于你无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然后陈啸庭便拂袖而去,把岳梦豪晾在了原地。 看着陈啸庭远去的背影,岳梦豪不由冷笑道:“岳总旗……呵呵!” 第473章 祥瑞夜明珠 很快,陈啸庭一行七人便赶到了千户大堂门口,此时外面已经摆开了阵仗,一副欢迎贵客的架势。 没一会儿,沈岳也带着刘世安周文柱以及刘思勤赶了出来。 而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随之一同出来的,居然还有镇守太监曹允淳。 虽说都是天子鹰犬,但锦衣卫的事很少有东厂的人搅进来,一搅就很可能是大事。 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此时众百户皆参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点了点头,然后便让众人齐声,眼睛却盯着街头拐角处。 方才他收到消息,说钦差的队伍已经进城,按道理说就是这个点儿到。 此时只是初春,温度还有些低,站在外面没一会儿便感觉凉飕飕的。 就在众人心中骂娘之际,却听街头传来连串的马蹄声,一支队伍正快速向千户所赶来。 此时陈啸庭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几十骑中,那最亮眼的一抹红。 当这支马队停在千户所外时,陈啸庭便仔细一数,心中暗自念道:“两爪飞鱼服!” 这时便见沈岳往前两步,大礼参拜道:“卑职雍西千户所沈岳,参见佥事大人!” 没错,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身穿大红色两爪飞鱼服,腰佩御赐绣春刀的长须男子,便是来自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而找沈岳起头之后,后面诸位百户尽皆大礼参拜道:“参见佥事大人!” 指挥佥事一级的官员,在凉州这种边地其实很难见到,毕竟整个锦衣卫能着飞鱼服的佥事也就四个。 其中南北镇抚司各两个,南镇抚司就不用说了,这里面的大佬基本不会出京城。 “都免礼吧!”马背上的卢云思沉声道。 而在另一边,只见曹允淳也走了出来,却是对旁边马上一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一拜,然后道:“见过刘公公!” 坐在马背上这白面男子,其来头却一点儿都不比卢云思小,因为他是东厂专掌刑狱的二号太监,大名刘瑾忠。 当沈岳和手下百户站起身时,卢云思和刘瑾忠都下了马,两人却是刘瑾忠隐隐站在前面。 沈岳一挥手,陈啸庭等人便把路让开,然后刘瑾忠和卢云思才往前走。 “卢大人,卑职已经备好了酒水,专门为公公和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 没等沈岳把话说完,便听卢云思道:“沈大人,吃饭的事暂且不急,本官和刘公公是带着要事来的,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沈岳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多劝,毕竟他已经尽到了心意。 卢云思这人在镇抚司,其实和沈岳不是一路人,所以沈岳不会再热脸贴人冷屁股,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可以了。 这是,一直没说话刘瑾忠则道:“好了,先进去谈正事吧……让你手下这些人都散了!” 要是曹允淳,绝不会在千户所颐气指使,但这个刘瑾忠却有这个底气。 偏偏沈岳还真不敢得罪对方,于是他用更加恭谨的语气道:“就听刘公公的!” 然后沈岳便对手下众人道:“都在偏厅里等着!” 当他转身之际,却见卢云思和刘瑾忠已经往里面走去,曹允淳则紧紧跟了上去。 自从到了雍西,沈岳已经很久没如此让人轻视过,所以此时他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没错,他现在官阶地位是比不上那两位,但他自认为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很快,在沈岳的引导下,他们四人来到了千户大堂偏厅内,这里是沈岳平日接见属下的地方。 此时的主位上,坐着的却是卢云思和刘瑾忠,沈岳和曹允淳则坐在下首。 现场一度安静,按道理说沈岳是东道主,该他先开口说话才是。 可现在他在和卢云思“赌气”,所以此时气氛才会逐渐凝固。 对沈岳来说,卢云思既然是领着皇命来的,难道自己不说话他就敢不做事了? 显然,就算卢云思敢这么做,和他一道来的刘瑾忠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干。 只听刘瑾忠道:“卢大人,先说正事吧!” 不管怎么说,刘瑾忠开口也让卢云思有了台阶下,于是他便说道:“这次我们来,是因为一个月前,皇城之内丢了一件宝物!” 终于听到说正事,此时沈岳也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他已经大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听卢云思接着说道:“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两个月前柳州知府上奏皇上,说在其下辖云波湖畔,在十一月初八那天,有一神龟显化,惹得柳州百姓围观!” “神龟显化时过半刻,却从口中吐出的一枚拳头大小夜明珠,然后便消失不见……” 说道这里,卢云思提醒道:“十一月初八,正是皇上的万寿节……” “所以柳州知府便视神龟吐珠为祥瑞,在上奏之后便派专人,护送神珠子前往京城!” 房间内极其安静,沈岳此时仔细听着,那是半点儿疏忽都不敢有。 也唯有一旁的刘瑾忠,现在还有工夫慢悠悠喝茶,也不知是真不在乎还是装的。 只听卢云思接着说道:“半个月后,夜明珠被送到京城,皇上预览之后龙颜大悦,便将神珠安置于珍宝库中供奉……” “同时皇上还下诏,将于腊月三十一年关之际,将神珠置于承天门楼顶,以供百姓瞻仰!” 对皇帝来说,这是天降的祥瑞,是能巩固其统治地位的,所以才借此将祥瑞之事宣扬出去。 就在这时,卢云思语气变得极为不善道:“可当腊月三十一清晨,当值公公去请那神珠时,才发现神珠……不见了!” 这下,沈岳真正体会到了,此事会让皇帝何等大怒。 万寿那天降下的祥瑞,已经被宣扬得人尽皆知,偏偏在将要用以示人的时候不见了。 这对皇帝陛下来说,是对他君权神授得的羞辱,之前他有多高兴现在就回有多愤怒。 “祥瑞怎会不见了?”此时曹允淳满是疑惑道。 皇城之内戒备森严,珍宝库处更是哨卡繁密,想要偷走神珠简直不可能。 而这恰恰,也是沈岳心中的疑问,因为这事显得太诡异了些。 甚至他猜测,很有可能是内鬼所为。 但此时,他二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卢云思,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第474章 疑问 听到问话,卢云思却不着急回答,而是端起了茶杯。 接下来的事牵涉宫禁隐秘,却不是卢云思好开口的,所以他这是想让刘瑾忠说。 两人这一路从京城到剑川,也培养了些默契出来,所以此时刘瑾忠欣然会意。 只听他道:“你这问题,说来也是简单!” “当天晚上负责值守的禁军,其中有两人第二天中午被发现身死,而且被脱去了甲胄衣衫!” 说到这里,刘瑾忠眼神也变得阴寒到:“这些人的尸体就在宝库后面的花台里……也就是说,贼人是在袭击了这两名禁军士兵后,换上他们的铠甲衣物行窃!” 听起似乎有些简单,但却暴露了更多谜团,比如贼人是如何混入皇城,又是如何偷了东西全身而退。 这暴露出一个问题,皇城之内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这恐怕也是皇帝震怒的原因之一。 今天能够杀死禁军偷珍宝,那明天是不是就杀到宫里来了? 皇帝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人,这十一点儿都不开玩笑的。 这时刘瑾忠又补充道:“贼人做事虽然隐秘,但却并非无迹可循……厂公派人彻查此事,却也查出了眉目来!” “其中原委堪称复杂,却也无说他的必要!” 事涉宫闱,能不说的当然就不说,说多了范容易招祸。 沈岳此时便问道:“敢问公公,此番需要我们做什么?” 见沈岳问自己而不问卢云思,刘瑾忠对锦衣卫内的矛盾也暗自咂舌,而这却是东厂乐见其成的。 作为业务上的竞争对手,严格来讲东厂实力比不上锦衣卫,但却要压制锦衣卫一头,就必须要让其内部分化。 此时刘瑾忠则道:“根据我们查的消息,挖出了贼人一个据点,并问出了贼人的行事踪迹!” “于是东厂和镇抚司,便联合对其抓捕,但却被那伙儿贼人先逃一步,于是我等便从京城一路追来!” 从京城到雍西足足两千多里,这一路下来却没把人抓到,这让沈岳不免看轻了京城这些人。 可是刘瑾忠接下来这番话,却打消了沈岳轻视的想法。 只刘瑾忠道:“不得不说,这些人做事极其周密,每一步都设有几条退路,几乎每逃一处都有人接应!” “加之,这些人挟持宝珠在身,追捕人手对上他们投鼠忌器,才一路追击下都让他们逃离!” “皇上下了严旨意,要把宝珠和贼人全部带回京城,所以……差事不好办呐!” 在座四人中,也只有刘瑾忠敢抱怨差事不好办。 而现在,沈岳也正视起了即将到来的敌人,要抓这些人确实不大好办。 此时卢云思终于插话道:“这些贼人每一步退路都已埋好,所以我们每一次都慢半步,有鉴于此……本官和刘公公才会先行赶到雍西,让你们能早做准备!”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雍西境内……” ………… 时间来到下午,当的沈岳四人的会开完后,一路颠簸的卢云思和刘瑾忠便被安顿好房间休息。 但沈岳和曹允淳却不敢耽搁,他们此时都感觉紧迫起来。 从卢云思和刘瑾忠的话能推断,这些贼人最终的目的是出关,而雍西就是出关的最后的一站。 其他地方的人,没拦住的贼人或许只会受到申斥,但他们这守最后一关的人问题肯定会担任最重的责。 所以在曹允淳离开后,沈岳便立即召集了手下人过来议事。 其实,有资格过来议事的人,便只有千户所百户一级的人,也就是陈啸庭他们这些人。 但沈岳在千户大堂上,将事情真相讲出来后,在场众人的下巴都惊了一地。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牵涉重大,不消沈岳施压便让在场众人的感到肩头沉重。 最后沈岳说道:“这此皇差有多重要,诸位心里应当清楚,若是做不好……罢官都是轻的!” “天子之怒,咱们这些人的命可不够填!” 渲染得差不多后,沈岳最后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各回本位,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清楚!” “行了,都散了吧……陈啸庭留下!” 陈啸庭有特殊待遇,众人对此并未奇怪,实际上他们现在更关心回去后的事。 沈岳没有明确安排他们怎么做,就是要激发这些人的主观能动性,毕竟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相同,办差也各有各的办法。 当众人离开之后,沈岳便从位置起来,一边往下走一边道:“贼人要出关,本官推测是金帐汗国的人,你怎么看?” 陈啸庭躬着身子,冷静分析道:“卑职深以为然,关外蛮夷窥伺我大明,贼心不死……值此年关之际偷走祥瑞,他们不是干不出来!” 这时沈岳却插话道:“卢云思他们说,这些贼人没走一步,都有人来接应,这让老夫想起了年前,你在广德抓获的那批人!” “这些人委身蛮夷,或许就是偷走祥瑞那些贼人,在广德府城内的接应!” 陈啸庭点了点头,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从方才沈岳讲述真相时就存在的。 只听他道:“岳父大人,祥瑞是在两个月前发现的,可广德那帮贼人却在更早,就潜入了广德隐匿……” “不但如此,从京城一路到雍西,这么多的接应点要多少时间才能建好?” 说道这里,陈啸庭眼神越发深邃道:“即便时间再短,也绝不是两个月就能建好的,难道关外贼人有未卜先知之能?提前能预知到有祥瑞出世?” 实际上,沈岳心中也一直觉得不对,此时听陈啸庭这番话,却让他对问题所在也明晰起来。 “你想说什么?”沈岳语气严肃道。 这时便陈啸庭道:“卑职就是觉得其中有蹊跷,但要说那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沈岳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最终还是说道:“事涉皇上,不该深究的东西就不要多想,我们只要尽力把人和宝珠找到就好!” 连刘瑾忠都不愿身谈其中细节,沈岳便知道这浑水趟不得,装糊涂比寻明白更加安全。 陈啸庭也深谙其中之道,所以此时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思考起回去后该如何做。 “落云关在你辖下,这些人很肯能会出关,你的担子很重!”沈岳沉声道。 这一点陈啸庭也承认,所以此时他也觉得心情沉重,这差事要是干不好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见陈啸庭神色凝重,沈岳却突然笑道:“但若是办好了差事,却也是大功一件,有你好处!” 但陈啸庭宁愿不要这好处,委实是其中风险太大,他现在有家有室却不想冒险。 第475章 提刑百户 虽然满目喧嚣,但此时陈啸庭却很孤独。 什么孤独?不是因为没有朋友,而是他现在深感压力的,心中亦有无数疑问。 锦衣卫刺探消息,对世人来说堪称无所不知,但他作为百户这一路走来,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比如当初胡唯德和陈立诚的死,还有三年前常平仓粮食被盗卖,这些里面都藏了无数秘密。 这还是大一些的,那些稍微小一些的事件中,同样也藏着陈啸庭不知道的东西。 而此时,陈啸庭心中最大的疑惑,那就是宝珠失窃和贼人暗布人手之间的时间长,很难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难道金帐汗国的人,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一路布好暗线,就为了偷一颗珠子就全部拿来暴露? 没错,这颗号称祥瑞的夜明珠很重要,但那是对大明皇上很重要,可以加强其统治的神圣性。 这玩意儿对金帐汗国的人来说,却根本没那么重要的作用,至少不会比那条完整暗桩更有价值。 两国之间随时可能交兵,有这些暗桩的存在,用来刺探军情民情难道不好吗? 想到这些,陈啸庭越发眉头深重,高层的事情他确实看不明白。 也只有到了足够地位,看这些事情才会觉得合理,否则都是盲人摸象而已。 “大人,大人?” 刘建平连续唤了两声,才将陈啸庭从深思中唤醒,这情形看得他也心中狐疑。 “大人,今日我等为您接风,您可得多喝几杯啊!”刘建平笑着道,对他来讲今天喝开心就对了。 而这时,一旁坐着的蔡洪却道:“我看大人心有忧虑,建平你就不要打扰大人了!” 昨天一夜之间诸百户全被召进卢阳,蔡洪便知一定出了天大的事,陈啸庭此时定是因此而忧虑。 刘建平本还想劝酒,听了这话之后便将自己心思作罢。 他们这一系的人已经上了流刘世安的黑名单,日后想要在千户所混,还得靠陈啸庭照拂,自然不能打扰其思绪。 至于陈啸庭能不能回千户所,在座众人一点儿都不担心,毕竟陈啸庭背后靠山实在太硬。 但在这时,却见陈啸庭笑了起来,然后道:“今日本是聚会,倒是我坏了诸位美意了,当罚酒一杯!” 言罢,陈啸庭便端起面前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问题靠空想是想不明白的,所以一切担忧都是杞人忧天,是虚幻的。 只有眼前的酒肉和同僚,才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个小集团才是陈啸庭立身之本。 “大人好酒量!”众人皆夸赞道。 今天到这里来的,都是陈啸庭的老朋友和下属,包括曹洪和李德元,以及的刘建平牧长歌三人。 房间内一共六人,除了李德元相交稍浅外,其他人都是绝对的自己人。 这时,房间外传来的酒楼老板梁洪声音道:“诸位大人,可还需要添什么菜?” 梁洪如今也是城内一方大佬单,但在房间外就和一个普通小厮一样,隔着门都毕恭毕敬。 在看了陈啸庭脸色之后,作为“地主”的李德元便道:“没什么需要的了,忙自己的去吧!” 实际上,如今梁洪已经很少到酒楼来,今晚是听闻陈啸庭回来他才特意赶来的。 既然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啸庭也就放开了和老同僚们喝。 但到了他们这一步,喝酒本身已经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把人聚到一个桌子上来。 聚到桌子上来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谈事情的。 几圈下来之后,便听蔡洪说道:“大人你可知道,就岳梦豪那厮,据说也快要升百户了!” 对此,陈啸庭其实早有耳闻,所以也并不奇怪。 倒不是说他对岳梦豪本身能力有多么钦佩,而是因为岳梦豪背后的家族,可以让他不用太努力就走上百户的位置。 为什么要从京城到这荒蛮之地来受苦,还不是因为这边升迁快,镀金之后就可以回京城去。 当然,对岳梦豪自身的能力,陈啸庭也是比较认可的。 可谁知蔡洪又道:“而且我还听说,那厮升百户后会直接留在千户所!” 陈啸庭仍旧保持淡定,因为这些内部隐秘消息,今天下午他已经在周文柱处得知。 在从沈岳处离开后,陈啸庭先去拜访了老上司,然后才被邀到了酒楼这边。 实际上,岳梦豪能否升百户,绝不是一个单一的任命,这里面不但牵扯到雍西千户所内的斗争,同样还是镇抚司那边斗争的结果。 此时牧长歌则咂舌道:“留在千户所,那不……直接就成了提刑百户?这不和规矩啊!” 只听蔡洪冷笑道:“规矩?规矩是给咱们这些人定的,你别忘了姓岳来自京城!” 岳梦豪升提刑百户,肯定是接刘世安的位置,但如果沈岳还在卢阳,那么这事暂时就不会发生。 因为这会打破千户所内的力量平衡,岳梦豪要想升百户,至少得等到的周文柱升副千户。 这就是政治,得一步步的妥协,不是一蹴而就的,哪怕岳家在京城有实力也不行,因为政治才是真正的规矩。 当然,这些东西要靠自己去悟,所以陈啸庭不会提醒蔡洪等人,知道多了反而坏事。 “行了,不管人家外放百户,还是留在千户所,都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议来议去又有什么用?” 一边给自己夹菜,陈啸庭一边道:“不是权贵子弟,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方才有往上走的机会!” 但说完这话,陈啸庭也不免失笑。他这以一番话是以成功人士的口吻来说的,可他现在算得上成功人士吗? 或许在几年前,他会坐上百户位置就满足,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然发生了变化。 未知谜团那么多,卢云思的飞鱼服那么帅,这些都是他继续往上走的动力。 蔡洪等人触摸不到陈啸庭心思,此时皆道:“大人所言有理!” 随即众人又是一番碰杯,席上的气氛也愈发热烈起来。 但和其他人的“纸醉金迷”不同,陈啸庭始终保持着清醒。 这次皇差,对他来讲确实是一件难事,但同时何尝又不是一次机会。 此时他不由想起了拜见周文柱时,最终对方说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刘世安的位置留给岳梦豪,我的位置只能留给你!”陈啸庭喃喃念道。 危险与机会并存,既然没法躲避这份危险,那就只能尽力为自己博富贵了。 岳梦豪直接坐上提刑百户的位置,那他陈啸庭为什么就不可以? 岳梦豪有家世有派系支持,但他陈啸庭也有派系,但更靠自己实力说话。 第476章 外松内紧 永治二十二年正月十八,下午。 经过连续跋涉后,陈啸庭回到了广德百户所。 当他跃下马来,负责值守在此的校尉立马迎了过来,从陈啸庭手里接过了缰绳去。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传令下去,让章橙他们三个过来见我!” 随即陈啸庭也不管那么多,而是直接往百户所内走去,步态微微有些急促。 当他在百户大堂上坐定后,章橙三人也陆续赶来,然后便听陈啸庭道:“路面上多出的人手,全部都撤回来,维持原先排班不变!” 就这一句话,就把陈啸庭离开当天晚上临走时的命令推翻,这让章橙三人心中都有疑惑。 难道说,千户所那边根本没有情况发生,所以陈百户回来才会撤销。 加强对城内的管控,是章橙三人一起商量后安排的,现在陈啸庭说撤他们也只能撤掉。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苟明安忍不住问道。 陈啸庭端起茶杯灌了一口,然后说道:“事情很复杂,一时间也难以说得明白,但把人撤下来绝不是说可以懈怠!” 只听陈啸庭很是郑重道:“告诉你们,确实有天大的事发生,所以广德城内外都要加强管控,但只能在暗中进行!” 章橙则问道:“敢问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啸庭答道:“年关之际,呈送给皇上的祥瑞,被人给偷走了!” 霎时间,大堂内陷入了死寂,不需要陈啸庭过多解释,他们都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 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后,陈啸庭又道:“这些偷走祥瑞的人,大约是想将祥瑞偷出关去,很有可能要从咱们这边过去!” “所以……要外松内紧!” 听到外松内紧这四个字,众人便明晰了陈啸庭的打算,也就能针对性的去做处部属。 又和手下人商量一番后,陈啸庭才让他们各自去做事,唯独章橙被留下。 来到偏厅坐下后,陈啸庭便压低声音道:“之前咱们抓的那波人,很有可能就是接应窃珠之贼的!” 章橙点了点头,之前于大延有交代,说他们在这里是待命,很可能就是在等窃珠之人。 此时章橙也道:“大人,之前咱们抓的那些人,和白莲教之间还有牵扯的,所以咱们得防备白莲教的人!” 陈啸庭眉头紧皱道:“这恰恰也是我最担心的,白莲教这些反贼捉摸不定,差事不好办呐!” 就在房间内变得死寂时,却听陈啸庭说道:“把你留下来,就是要你在城内多留意些,至少城内咱们得看住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啸庭其实并不报太大希望。 待章橙离开后,陈啸庭立马又招来了郑定,他对郑定还是比较信任的。 “交给你一件事,带着你手下的人赶去落云关,把这封信交给守关的千户!”陈啸庭拿起一封信件道。 郑定小心上前,将信接到手中后问道:“敢问大人,卑职此去还有何事?” 陈啸庭便道:“接下来本官说的话乃机密,万不可对旁人言说,你去了之后照着办就是!” 实际上,郑定已经猜到有大事发生,从这几天百户所连续变动就可以看出来。 随后陈啸庭便将宝珠被盗的事告诉了郑定,让他去落云关内仔细检查每一个出关车队,务必将宝珠截住。 其实这差事很不好干,但陈啸庭此时已经点了他,郑定也只能老实接受。 这下他便把心一横,不管可能会的得罪多少人,他都会一个一个仔细检查。 看着郑定离开后,陈啸庭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他该派人去。 但兵法有云,围三缺一……总得给人留一条活路走,对此陈啸庭还很期待。 伸了个懒腰后,陈啸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事情安排下去他也就没必要再待在衙门里了。 实际上这两天他既没睡好觉也没吃好饭,所以他现在只想早点儿回府。 …… 而当陈啸庭才走进府门内,收到消息的沈怡便迎了出来,看向丈夫的眼神中满是关切。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老爷打热水去!”沈怡呵斥旁边的婢女。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两口子便进了屋去。 此时热水已经端了上来,婢女在拧好了帕子之后,便被沈怡接了过去,然后在丈夫脸上擦拭起来。 “夫人,我自己来吧!”陈啸庭微微笑道。 一边给自己擦着脸,陈啸庭一边说道:“吩咐厨房做几个菜,这两天都没吃好东西了!” 立马便有婢女照此去做,而且陈啸庭则将也将帕子扔进了水盆里,自有婢女将将其倒掉。 “老爷,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沈怡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陈啸庭看了一眼房间内唯一站着的婢女,便对她道:“出去,再把门给关好!” 这名婢女欣然领命,当门被关上之后,陈啸庭才长舒一口气道:“确实出大事了!” “下面一知府呈给皇上的祥瑞,被一窝钦犯给偷了!” 沈怡自幼长在京城,自然清楚祥瑞是什么,更清楚偷走祥瑞是多么大的罪过。 “竟有人如此大胆?”沈怡不敢相信道。 陈啸庭取下头上官帽,然后道:“这世界这么大,有几个胆大妄为的人,也不算稀奇……” 从丈夫手里接下官帽放好,沈怡一边帮丈夫更衣,一边说道:“想必我爹他,给你压的担子很重吧!” 陈啸庭却笑了笑,说道:“不是他给我的担子重,而是别人压给他担子重!” “可惜我是个弱女子,帮不了老爷什么!”沈怡无奈道。 陈啸庭却扶住她肩膀,然后道:“夫人不是为我当好了这个家么?” 其实,沈怡能作为一个可倾诉的对象,对陈啸庭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换好一身蓝色居家常服后,陈啸庭便道:“好了,肚子饿了,该吃点儿东西了!” 随即两人联袂走出了房间,这时陈啸庭便问道:“对了,瑞凌那小子在哪儿?” “想来是在萱儿那边吧,最近瑞凌爱粘着涓涓!” 第477章 来恶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广德百户所却不为人知的加强了巡查力度。 正月二十五,陈府前院大厅前的台阶上,陈啸庭在此搭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几碟糕点。 在陈啸庭椅子旁边又有一张小椅,上面坐着他的儿子陈瑞凌,如今已经四岁多了。 此时,外面有一小厮进来道:“老爷,仁义帮主杨万里求见!” 陈啸庭这才抬起头来,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话陈啸庭又递了一块儿糕点给儿子,然后道:“最后一块了,吃完了就去找你母亲识字!” 别看陈瑞凌在府里是小霸王,但在陈啸庭面前就是个乖宝宝。 而此时杨万里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陈啸庭参拜道:“小人杨万里,参见百户大人!” 虽说杨万里在外面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甚至于连三大家族都得让他几分,可在陈啸庭面前他屁都不是。 陈啸庭便道:“起来吧,这不是在衙门里,不必多礼!” 杨万里这才站起身来,但什么不必多礼的话,他也就是听听算了,反正他会严格做好自己。 这时陈啸庭便问道:“这个年过得还成吧?” 却没想到陈啸庭会问这话,但杨万里还是答道:“托大人您的福,小人等这年过得还成!” 陈啸庭此时不由端起茶杯,语气变冷道:“年过得好就成,但可不是天天都让你们过年的,该做的事可不能忘!” 听到这话杨万里心中一沉,他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才会引来陈啸庭怒火。 这时陈啸庭继续道:“让你们帮忙查找白莲教反贼,还有关外胡人的探子,你们这两个月都找到什么了?” 杨万里此时欲言又止,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什么都没查到。 可一想到,自己这几个月为陈啸庭奉上几千两银子,杨万里又觉得非常委屈,但这种心思他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 但陈啸庭叫杨万里过来,本意也只是为了敲打,所以恰如其分便是了。 “虽然年纪大了,但府城内外你却要为我盯紧,明白没有?”陈啸庭缓缓道。 所谓的年纪大了,杨万里明白里面的意思,这是告诉他干不好就要撤掉他。 这话比说什么都有用,便听杨万里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用心!” 随即,陈啸庭就告诉了杨万里一些具体的要求,但有关祥瑞的事他却没说。 两人大概聊了十几分钟后,陈啸庭便让他退了下去,这时陈瑞凌也吃完了最后一个糕点。 陈啸庭刚把儿子从椅子上抱下去,沈怡便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显然她是等杨万里离开她才出来的。 可没等沈怡开口,却见赵英快步走了进来,这几天关键时期他在陈府内是不用通禀的。 “大人,千户所来人了!”赵英沉声道。 陈啸庭一挥手,沈怡便把陈瑞凌暴走,然后陈啸庭才问道:“来的是谁?带来了什么消息?” 赵英不敢怠慢,当即便道:“大人,来的是一位岳姓总旗,他只让卑职来请大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敢说!” 敢这么摆谱的人,陈啸庭立马就想到了岳梦豪,但这厮摆谱却是找错了地方。 “你回去告诉他,本官换了官服再去衙门,让他先在衙门里等着……” “对了,不用给他们上茶水,也不用找人陪着他们,更不能让他们进我们的第二道大门!” 对岳梦豪,陈啸庭可不会给他半点儿面子,毕竟两人之间差不多已势同水火。 赵英却没想到,百户大人会下如此小气的命令,但他却不会多说一句,反正他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虽然岳梦豪是来自千户所的总旗,但终究比陈啸庭矮了半级,所以他想怎么干就怎样。 所以,当赵英回来传令之后,岳梦豪本人连带他带来的人,都被请到了百户所最外面的院子里。 即便岳梦豪想要闹事,却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他此番带来的才二十来人,可广德百户所内却有几百号人。 陈啸庭这换衣服过程,大约花费了半个时辰,这也让岳梦豪在外面硬生生等了半个时辰,而且连口水都没得喝。 就在岳梦豪已经极其不耐烦时,陈啸庭的声音才从衙门里的第二道门传出来道:“这些混账东西,居然如此怠慢贵客……” 岳梦豪转过身来,便见到一身银灰色官服的陈啸庭,挎着刀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陈大人可真是御下有方!”岳梦豪冷声道。 陈啸庭浑不在意,然后便道:“岳总旗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要是在以往,岳梦豪绝对会和陈啸庭杠上,但今天他是带着命令来的。 只听岳梦豪道:“昨天下午传来消息,剑川千户所的在和雍西交界之地,伏击了偷窃重宝的朝廷钦犯,但却未曾抓到了匪首,宝物也被其携带继续潜逃!” 虽然心中掀起波澜,但陈啸庭表面却平静问道:“所以,你来广德做什么?” “剑川千户所那边抓了活口,也拷问了一些东西出来,大致推测出这帮人会过广德,所以……” 岳梦豪才说到这里,陈啸庭便打断道:“他们要过广德本官现在已经知道了,既然岳总旗你已传完了话,也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对陈啸庭来说,岳梦豪纯粹就是来添乱的,所以他只想把人给赶走。 可岳梦豪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只听他道:“陈百户,我是奉指挥佥事卢大人之令,到广德来协理此事的,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这下,陈啸庭还真那岳梦豪没办法,指挥佥事在整个锦衣卫是绝对的大佬。 方才一直被陈啸庭压制,此时岳梦豪便反攻道:“陈百户,你到底是对我不满,还是对卢大人不满呢?”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构陷,岳梦豪随口就给陈啸庭安上了藐视上官的罪名,让陈啸庭感觉心里一阵恶心。 只听陈啸庭冷声道:“岳总旗,你可不要乱扣帽子,否则你也有藐视上官之罪了!” “我怎们藐视上官了?”岳梦豪无所谓道。 陈啸庭便道:“那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参拜,难道你就是如此以下侍上的?” 岳梦豪一时语结,但他冷哼一声后,还是保拳道:“卑职见过陈大人!” 毕竟还要在广德待一些日子,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岳梦豪领的清轻重。 且让陈啸庭得意几天,等到这次自己立功升官,到时候就风水轮流转了……岳梦豪如是想到。 第478章 虚实 夜里,卢阳城外,一座并不起眼的山坡上,有一座早就已经破败的山神庙。 而在这难见人迹山神庙的后方,此时却有一拨人聚在其中,春寒之际他们围坐在一个小火堆旁。 火堆光芒摇曳,仿佛只要一阵风吹过来,便能将这火光吹灭。 实际上,火堆旁围坐的几个人,其命运又何尝不是与这火堆一般摇曳不定。 正在烤火的共有八名男子,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已经互相倚着入睡,反倒是年轻的三人正在出神。 这三个青年男子中有一人,此时正盯着的面前包裹看着,不时还发出一阵莫名的叹息声。 可能是听这叹息声太刺耳,终于有一青年用胡语说道:“大人,咱为何要进这卢阳地界?” 从剑川可以直接走雍西玉泉府,然后再到东平府,然后选择走广德或是走凉州。 可从卢阳走,很明显已经绕路了。 现在是逃命的时候,绕路是很危险的举动,更何况还是来的戒备最为森严的卢阳府。 就在今天白天,他们就几次都遇到了的带队抓人的官服中人,与此同时关于他们的海捕文书,也已经下发到了卢阳的几乎每一个村落。 只要抓到他们几个,赏多少银子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要去京城受赏赐,所以这很充分的调动了各地村名和士绅的积极性。 只要他们几个遇到人,就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他们几人现在就像过街的老鼠。 就在此时,带着包裹的这名青年,很明显就是这支队伍的头儿。 现在队伍中有不同的声音,那他就要把再度把思想统一起来,只听他也用胡语道:“明朝有句话,意思是说……离灯最近的灯座下,反而是最黑的地方!” 在座几人之中,胡刚对明朝文化了解最深,所以也就他能多说道几句。 “别看卢阳戒备最为森严,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还会绕到这里来!”胡刚接着又道。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醒着的两青年却总感觉那里不对,究竟哪儿出了问题他们又说不出来。 “行了,不用过于担忧的,只要再坚持几天,咱们就能出关去了,到时候一切就都依咱们了!” “明人再是能追,难道他们敢追出关来?” 已经快一个月的逃亡经历,对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生不愿再有的经历。 而越是到这最后,胡刚就越发不敢松懈,因为明人还有句话是说,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胡刚虽然心性坚如磐石,可不代表手下人都是如此,所以他得稳住士气。 想要活着出关去,他就少不得这仅剩的七个人帮助。 只是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最后一次与明人交手之后,在场这几人还会剩下几个。 就在这时,正闭目睡着的一名大胡汉字睁开了眼,然后说道:“你们怎么还没睡?” 如果说胡刚是这支队伍的一号人物,那么这汉子就是二号人物,凭借的就是他出俗的武艺。 胡刚却笑道:“吉昌你不也没睡!” 被称作吉昌的汉子此时坐正了身子,然后伸出手来一边烤着火,一边说道:“明人这边称现在为料峭春寒,在这里睡觉就等于遭罪,这一路来咱们兄弟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胡刚面色平静,缓缓道:“出了关后,我会向大汗禀明你们的功劳!” 吉昌这才干笑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胡刚微微的一笑,但心中却有一丝不快,这吉昌的态度已经有些不端正了。 也就在他们对话的时间内,仍在睡觉的几人也醒转过来。 既然大家伙儿都醒了,吉昌便适时问道:“敢问大人,对接下来怎么走有何打算?” 胡刚不由微微皱眉,想了想后便道:“眼下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入广德后往北,进入凉州境内,然后想办法再逃!” “而另一个办法,就是进入广德后往西走,也是咱们原定的出关路线,但如今却出了些问题!” 所谓的出了些问题,在座众人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在他们心里这往西更大肯能是条死路。 故而,吉昌接着问道:“那大人您的意思,咱们走那条路?” 将身前包裹的固定好后,胡刚才捡起了一根树枝,插进火光中道:“我打算两条路一起走!” 这话听得众人满是不解,两条路一切走是什么意思?该怎么走? 胡刚便解释道:“我看过明人的兵书,上面有个说法叫虚实相合,所以咱们要两条路一起走!” 吉昌是反应比较快的,便听他问道:“那么大人,那一条路为虚,那一条路为实呢?” 这问题很有意思,便听胡刚解释道:“往西为虚,往北为实!” 吉昌点了点头,在他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西边那条“死路”确实该当为虚。 于是这时就有一个很铭感的话题,便是谁往西哪些人往往北。 往北者更可能活下来,而往西去的人便很可能会死,谁想去死呢? 其实,这时候想通这个问题,也只有的胡刚和吉昌两人。 所以胡刚很有默契说道:“至于如何分配人手,大家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吉昌面无表情,随口道:“大人你说就是!” 如果胡刚他让他去死的话,吉昌绝对不会同意,历经千难万险他可不想最后去死。 便听胡刚道:“我和吉昌你往北探路,其他人都往北如何?” 一听这话,吉昌心里才松了口气,同时也的暗骂胡刚这人够狠,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弟兄说放弃就放弃了。 但也算是为自己吸引了火力,这些人最后也算死得其所了……吉昌心中暗道。 于是他假作深思之后,便干脆道:“好,就这么定了!” 胡刚也露出意味深长一笑,然后道:“那就如此定了!” 他俩既然都定了,其他人便只有执行的份儿,更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其中猫腻。 随即众人又聊了具体如何行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极度困倦之下众人这才沉沉睡去。 就在众人睡死了后一个多市场,方才第一个问话的青年便站起身来,出了庙去准备撒尿。 而在刚出去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影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才刚在草丛旁尿完,这青年去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岩青……” 被称作岩青的青年吓了一跳,刚要发出声音却见到站在背后的是胡刚,只听胡刚“嘘”了一声。 岩青才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有何时吩咐?” 胡刚便道:“你们去了广德后不要进城,哪里已经被锦衣卫的人挑了,直接往西边的泰西戈壁去,在一个叫‘卧龙客栈’的地方等我!” “可这……” 岩青想说这和方才的计划不同,但胡刚却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交到岩青手上后道:“不要多问,到手拿我的令牌号令其他人!” “是!”岩青面色坚毅道。 第479章 两份急递 “还是没什么消息?”陈啸庭平静问道。 站在下首的是苟明安和张成发,他们两人差不多把广德内外翻了个遍,却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卑职无能!” 就这四个人,他们两人已经没什么可多说了,说得越多也就越丢人。 其实陈啸庭并不怪他们,因为这些天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手下这些人确实已经尽力了。 杨万里那边也没有消息,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基本可以排除那写人在府城内和周边落脚的可能。 看着面前摆着的几分海捕文书,陈啸庭盯着摆在最中间的青年的图像,心中却已掀起熊熊斗志。 这一次,他总算是遇到了个难缠的对手,既能决胜负也能决他陈啸庭官路兴衰。 没错,在陈啸庭看来,要是这次差事办砸了,他和沈岳往后的官路都会遭受重大打击。 将文书揽到一边后,陈啸庭才问道:“那姓岳的这几天怎么样?” 自从五天前和岳梦豪的闹崩之后,本着相见不如不见的原则,陈啸庭和他真就一面都没见过。 但岳梦豪那边也没闲着,那是拼了命的也在广德内外打探消息,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可他毕竟是外来者,差事极难打开局面,说是接连碰壁也不为过,更何况还有陈啸庭在背后给他拆台。 苟明安便答道:“回大人话,他们也没查出什么来,毕竟人手太少了些!” 陈啸庭微微一笑,岳梦豪那几个人撒到府城,确实微不足道。 就砸陈啸庭想要细问时,却见外面闯进来一名校尉,口中连连道:“大人,卢阳来了急递,已经到了衙门口!” 陈啸庭迅速站起身来,这时候来的急递,想必与钦犯的消息有关。 于是陈啸庭立马起身,然后便往衙门外走去,此时前来传话的校尉已经下了马,岳梦豪先一步已迎了上去。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岳梦豪沉声问道。 拿着急递校尉不由赔笑道:“大人,这急递是给陈百户的,在下也不知其中内容!” 听到这话,岳梦豪不由冷哼一声,但也不多说自找没趣。 几息之后,陈啸庭便从里面赶了出来,遥遥便看见了外面院子里干等着的岳梦豪。 “岳总旗,几天不见了!”陈啸庭打趣道。 自从五天前见面后,岳梦豪就被严格限制了在百户所内的活动区域,只能在这最外围的院子里住下。 就连里面点卯的内院,岳梦豪也不能进去一步,陈啸庭美其名曰防止消息走漏。 可大家都是锦衣卫,有什么消息走漏的……虽然心中气愤,但岳梦豪也没多作计较。 因为这是在广德,他计较不过陈啸庭。 见正主来了,传讯校尉才将文书从匣子里拿出的,交到了陈啸庭的手里。 就在陈啸庭要拿走之际,却听岳梦豪道:“陈百户,之前你行事霸道我也就忍了,难道这从千户所来的消息,你也要一个人独享?” “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莫非你还有门户之见?难道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担下全部干系?” 这也是把岳梦豪给逼急了,之前的一切他都能忍受,但如果连千户所下发的消息陈啸庭都要独享,那他可就要掀桌子了。 陈啸庭不由停下脚步,他也只是刺激一下岳梦豪,却不会真的直接把文书拿走,那样做太坏规矩了。 于是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才面向岳梦豪道:“我倒是忘了,岳总旗还在这里,这东西自然要咱们一起看的!” 然后当着岳梦豪的面,陈啸庭将急递给拆开来,拿出文书便在面前摊开来看。 可怜岳梦豪堂堂总旗,却只能伸上脖子来看。 急递上面盖着千户打印,上面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钦犯有过广德往逃窜的可能,上面还给出了一个可能经过的地址。 “大石山……”陈啸庭念了一句,这地方他曾经去过,当时是为了帮胡唯德找回官服印信。 就在岳梦豪准备商量,如何安排人手布控时候,百户所大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 很快又有一校尉端着架子走了进来,进来后却直接走向了岳梦豪,并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书。 “大人,这是卢大人的命令!”这校尉朗声道,生怕陈啸庭听不见一样。 随后这人又走到了陈啸庭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对陈啸庭道:“百户大人,这时沈千户给你的信!” 此时岳梦豪已将文书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后便露出笑意,然后对陈啸庭道:“陈百户,看来这大石山只能我跑一趟了!” 然后岳梦豪便把文书递到了陈啸庭面前,同时道:“我可没你那么小气,你也好好看一遍吧!” 陈啸庭拿起文书,便见到上面那鲜红的大印,内容却是“锦衣亲军指挥佥事卢云思印”。 文书的内容最关键的就是最后一句,让岳梦豪接过大石山布控的任务,并让的陈啸庭负责协助。 所以,看向岳梦豪此时脸上的笑意,陈啸庭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陈大人,这是卢大人的意思,莫非你要违抗?”岳梦豪不怀好意问道。 陈啸庭脸上也浮现笑容,然后道:“卢大人的意思,在下自当遵从!” 撂下这句话后,陈啸庭便直接转身,然后往院子里面走去。 还没商量好陈啸庭如何协助,岳梦豪请让陈啸庭直接走了,于是他立马就追了上去。 刚好此时苟明安好张成发还站在门口,于是他二人便将岳梦豪给拦住,然后道:“岳大人,且止步!” 岳梦豪此时气急,大怒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苟明安不由无奈道:“岳大人,你可别为难我们,大人他下了死命令,说是闲杂人等人不得入内!” 岳梦豪不由呵斥道:“我是闲杂人?让开……” 张成发此时也道:“岳大人,百户大人可能在想事情,您有什么话可以和我们说,我二人自会帮你通禀!” 无论是苟明安还是张成发,都知道自己端的是谁碗,所以才会壮着胆子和岳梦豪瞎扯。 也就是跟着陈啸庭了,若是在其他百户所,向岳梦豪这等年轻俊杰,绝对会被奉为上宾。 骂了两句之后,岳梦豪的怒火也慢慢消退下来,整个人也变得冷静。 该表现怒火就得表现,但岳梦豪绝不会被怒火所控制。 此时他知道,强闯根本没用,所以他组织好语言后道:“你们进去告诉陈啸庭,让他立刻按照的文书上所言,派出至少一个总旗的人手协助于我,否则出了事情就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这是卢佥事的意思,他如果敢违背,南镇抚司的大牢里,绝对有他一个位置!” 第480章 安排 锦衣血途第一卷广德之虎第61章安排一路往里走去,陈啸庭仍是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周文柱找自己做什么。 问这传话的差役也问不出什么,让陈啸庭的心也悬了起来,他这是做贼心虚。 王有田的死是他一手策划,如今也成了他最重大的秘密,比杀陈本良的后果更要命。 当陈啸庭见到周文柱时,还是在西厅书房之内,周文柱拿着笔在写东西。 “属下陈啸庭,参见百户大人!”陈啸庭右手按刀,单膝跪地道。 周文柱抬起头来,看了陈啸庭一眼后道:“起来吧!” 陈啸庭这才小心起身,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一边写着文书,周文柱同时道:“听说你从谢平那里,要到了银子?” 这时陈啸庭可不敢撒谎,老老实实道:“回禀大人……” 陈啸庭将事情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只说了自己如何逼迫谢平,后面杀人之事则半分未提。 听完之后,周文柱不由放下笔来,然后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私自盗用衙门封条,谁给你的胆子?” 唯有这一点说不过去,对此陈啸庭也很伤脑筋,但这种事也可大可小,就看周文柱怎么处理。 权衡利弊之后,陈啸庭索性跪地道:“大人,属下知罪,还请大人责罚!” 周文柱冷笑一声,却没有对此表态,而是继续拿起笔书写起来。 他本意是要磨陈啸庭这把刀,如今的结果看来,这把刀还是经得起磨的。 年轻人办事存在瑕疵,虽然可以宽容,但敢长的教训还是要的。 陈啸庭心里很没底,他可不想自己才收拾了王有田,上面又得罪了周文柱。 大概跪了有五分钟后,周文柱则再度开口道:“王有田身死的事,你怎么看?” 陈啸庭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就没稳住身子,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候周文柱问王有田的死因,让陈啸庭心头如同被撕了个口子,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嗯?”周文柱有些皱眉,陈啸庭的失态引起了他的注意。 额头隐有冷汗冒出,陈啸庭立马便道:“大人,脚麻了……” 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周文柱并未有更多怀疑,便道:“起来回话!” “谢大人!”陈啸庭装作艰难起身的样子,把戏给做全了。 锦衣卫消息渠道广泛,虽然陈啸庭自觉做事极端隐秘,但也不敢保证绝对没有疏漏的。 但他这些承受能力较强,虽然此时心里没底,但脸上还是平静无波澜。 只听他开口道:“大人,依属下愚见……王小旗之死,怕是白莲教人的报复!” “前些日子咱们捣毁了他们的泰西分舵,还将其天王抓了……这仇可结大了!” “加之在府衙审问高士杰时,咱又杀了不少白莲教的逆匪,这里面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 只听周文柱打断道:“所以,你是说白莲教的漏网之鱼,携仇报复才杀了王有田?” 陈啸庭点了点头,补充道:“不只是报复咱们锦衣卫,前几天此人还杀了几个官宦子弟,看样子对士人也怀恨在心!” 陈啸庭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带节奏,让周文柱倾向于是白莲教的仇杀,而非是牵涉其他因果。 陈啸庭的话有理有据,这也是周文柱一直以来的思路,两人可谓不谋而合。 这也让周文柱由衷欣赏陈啸庭,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识,绝对是难能可贵的。 如今陈啸庭斗过了谢平,也证明了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让周文柱对他的评价也更全面。 正是因为如此,周文柱才不得不感叹,千户大人在识人方面确要比他高明。 可惜是千户要重用的人,否则周文柱真想将陈啸庭调入自己直属小旗,那样他就省心多了。 眼中满是惋惜,周文柱同时道:“不错,最近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张震山一起做事,协助他将贼人缉拿!” 百户大人亲自的指派任务,还让他却协助张震山,这可是难得的礼遇。 要知道,只有小旗官一级的人,才有资格去协助总旗官的。 陈啸庭抱拳行礼道:“谢大人栽培,属下定不负大人重托!” 谁知周文柱却道:“陈啸庭,千户大人很看重你,不要让他失望!” 这句话,无疑更让陈啸庭感到震撼,自己不应该已经被遗忘了吗? 紧接着他心中便是狂喜! 若周文柱是因为沈岳的态度,才容忍他在西宁街和三才会胡闹的话,那么一切就更能说得通了。 深呼吸后,陈啸庭缓缓道:“属下不会让千户大人失望,也不会让百户大人失望!” 开玩笑,就算是有沈岳看重,但现在他还在周文柱手里当差,该拍的马匹一点儿都不能少。 周文柱摆了摆手,然后才道:“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收获颇丰,陈啸庭也是满心欢喜,向周文柱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周文柱才喃喃道:“这小子有古怪,刚刚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 不得不说,周文柱能做的这个位置上来,其本身的洞察力真不是盖的。 仅仅透过陈啸庭一点点失常举动,便判断陈啸庭有问题。 但他也不予去深究,毕竟谁还没个秘密,现在要紧的是调查白莲教杀手。 周文柱刚刚书写的文书,就是想沈岳详细禀报情况的,事情该怎么办他还得请示上级。 离开周文柱的大堂后,陈啸庭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行此险招了……陈啸庭心中如是想到。 只要有人稍稍联想,王有田死了对谁有利,那么矛头很容易就会引到陈啸庭这边来,这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是叫协助张震山,于是陈啸庭也不走远,直接左转便是张震山的大堂。 “让我协助也是好事,我就能更容易引导调查的方向,自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陈啸庭喃喃道。 进入大堂,便见张震山一人独坐高案之后,扶额正在愁思。 “参见大人!”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张震山抬起头来,满是疲倦问道:“你来做什么?” 陈啸庭答道:“百户大人让我来协助大人,缉拿白莲教逆贼!” 张震山眼中精芒一闪,此时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百户大人派一个校尉来协助自己。 盯了陈啸庭好一会儿,发现对方不似在开玩笑后,张震山才接受了这事实。 但这给他的冲击更大,周百户是有多看重陈啸庭,才会给他这么个机会! “小子,最近你是意气风发,但有句话叫树大招风,你可得警觉了!”张震山缓缓道。 按照百户所里的规矩,一个新校尉想要往上爬,在成为校尉后第一步就是调入百户直属小旗,但此时还是一个校尉。 可很多人干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就如陈大用一般,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校尉。 就算调入直属小旗中,还得干的好才有升任小旗的资格,就如刘玉才这般。 现在陈啸庭跨过了这两步,享有了小旗官才有的协助总旗官做事的资格,其实也很让张震山惊讶。 但张震山不知道,陈啸庭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周文柱的直属小旗,因他已经被千户看上了。 面对张震山的忠告,陈啸庭很是郑重道:“谢大人提点,属下省得!” 第481章 分走两路 永治二十二年二月初一,大清早广德百户所内折腾起来,让很多人看得心里都不舒服。 谁让折腾的人是岳梦豪这个外来人呢,大家伙是惧他千户所总旗威风,但岳梦豪毕竟不是广德百户所的人。 对旁人的心思岳梦豪心里清楚,可今天这个恶人他却不得不做。 “你们都听好了,兵器干粮全都带足了,要是半路上谁出了娄子,本官饶不了他!”岳梦豪呵斥道。 他呵斥的正是张成发手下的人,今天他将要带着这波人,往大石山方向去布控。 其实,也不是岳梦豪喜欢耍官威,而是广德这些人对他或多或少都有抵触,所以他只能用官威压制这些人,然后让他们听从自己命令。 对岳梦豪来说,这是难得的一次表现的机会,容不得出半点儿纰漏。 紧接着,岳梦豪接着说道:“这次差事要是办成,诸位弟兄本官都有重赏!” 而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张成发和苟明安则看着这一切。 “有重赏,这厮好大的口气,还真把咱们当他手下要饭的了!”苟明安冷声道。 倒是张成发面色如常道:“这厮还是太年轻了,那有百户大人半分沉稳!”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拍马屁,苟明安不得不说很佩服他,于是他便问道:“这次事关重大,你和姓岳的一道去了,可得注意把自己摘干净!” “既然他愿意做那高个儿的,那天塌下来就该他顶着!” 张成发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些我都知道!” 两人把话说到这里,便见岳梦豪走了过来,只听他道:“张总旗,诸位弟兄都准备好了,该出发了!” 张成发和苟明安对视一眼后,便走下台阶道:“一切听岳大人吩咐!” 岳梦豪面色如常,当即道:“那就出发!” 于是众人皆翻身上马,足足一百号人出发,阵仗不是一般的大。 在出了百户所后,岳梦豪才对张成发道:“张总旗,如今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接下来你可得多出力!” 张成发当即答道:“岳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力相助,帮岳大人抓住钦犯!” “那就好……” ………… 而在另一边,大清早起床洗漱完毕后,陈啸庭却未如往常般去衙门。 在衙门里岳梦豪带人离开时,他却坐在家里饭厅内,和妻儿一起吃着早饭。 “老爷今日可奇了,今日为何不去衙门?”沈怡满怀不解道。 却听陈啸庭道:“今天陪陪你们不行?” 沈怡却是笑了笑,然后道:“若是往常,老爷你说这话我信,但如今钦犯在逃,老爷你那会有如此闲心!” 陈啸庭顿时被噎住,这时他突然发现,貌似老婆太聪明了也不太好。 随即陈啸庭便道:“夫人真是聪慧,今日不去衙门,是不想见某个烦心的人!” 这话指的是岳梦豪,沈怡却是能听出来,丈夫和这人不和早在卢阳时沈怡就知道。 但陈啸庭这话,却还是骗了沈怡,因为他不想妻子知道自己待在家的真实原因。 就在陈啸庭早饭吃得快完之际,陈府外面进来了一人,正是一身灰色长袍章橙。 可他居家常服不太相匹的是,此时在他腰间还挎了把刀,但不是锦衣卫的制式佩刀。 但看见陈啸庭还和家人坐在一起,章橙便知趣的等候在外面,他可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 而陈啸庭则站起身来,在沈怡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章橙正要禀报,却被陈啸庭用手势制止,并示意他走远些再说。 “大人,岳梦豪带着人,已经离开了百户所!”章橙沉声说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问道:“你手下的人准备好没有?” 章橙便答道:“回禀大人,整整三十人,已经在卑职府上候命!” “全是便服?”陈啸庭又问道。 章橙则答:“照大人的吩咐,全是便服,而且把驾贴也带上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章橙办事他还是很满意的,于是他吩咐道:“很好,你现在就回家去,本官一会儿就过来!” 可这时章橙却问道:“大人,卑职不明白的是,既然这次是要去那卧龙客栈,为何不让云小旗一起去,毕竟他对当地情况熟悉!” 陈啸庭却肃然道:“云青峰去过卧龙客栈,难免会被人给认出来,反倒可能暴露咱们行踪!” “那帮钦犯拿的夜明珠,只能智取不能强抢,所以咱们咱们不能暴露身份!” 说道这里,陈啸庭面带担忧道:“若是把这些钦犯逼急了,把那夜明珠往地上一扔,咱们的脑袋都得赔进去!” 这话听得章橙后背发凉,偏偏他还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这次去了真的遇上钦犯,还只能悄悄将夜明珠偷回来,这未免有些束手束脚。 只听陈啸庭叹息道:“没办法,投鼠忌器啊!” 而在感慨之后,陈啸庭正色道:“行了,让你手下的人装像一些,别把客商装成了土匪样!” 章橙再次应是后,便转身离开了去。 而陈啸庭也往家里走去,他这是打算和沈怡道个别,这一去还不知要耽搁多久。 可他才走进院子,便见沈怡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一旁的丫鬟还小心捧着一把钢刀。 “夫人,我……” 陈啸庭话还没说出,便听沈怡道:“老爷,你我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要背着我到外面去!” “这把刀老爷昨晚便翻了出来,妾身便想着今日老爷你可能用到,这就让人给你取了出来!” 陈啸庭有些尴尬,他本想把事情瞒过去,现在看来却是没瞒住。 于是他说道:“夫人,我这几天要出一趟远门,你不必挂念!” 而此时沈怡已走下台阶,来到丈夫面前道:“老爷……你要去做什么,不说妾身也不多问,只叮嘱你一件事!”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都在家等你回来!” 其实也不怪沈怡如此兴师动众,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在陈啸庭升百户之后,已经没有干过拿刀做事的活儿,所以沈怡一时间才难以接受。 也就在此时,陈瑞凌也从大厅门内露出了小脑袋,郑萱儿则抱着女儿出现。 见此情形,陈啸庭心中不免有些沉重。 但这绝不会让他迈不动道,他如果想要保护眼前的生活,这次泰西他就必须亲自去。 于是他上前一步,从丫鬟处结果刀后,便对沈怡道:“几天后我就回来,到时候别忘了去买坛子好酒,到时候把爹他们也叫上,把上元节那天的饭给补上!” 上元节那天晚上,陈啸庭连夜去了卢阳,对家人是有亏欠的。 沈怡点了点头,然后道:“好,到时候再问问小玉,什么时候找婆家!” 陈啸庭不由哈哈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他怕多待下下去自己真走不动了。 第482章 卧龙客栈 雍西地处西北,土地相对贫瘠且荒凉,其中最甚者便是在泰西县以西的戈比。 在这片连接关内关外的大戈壁上,到处都是沙石瓦砾,可谓是寸草不生。 所以,这里常年都难见人影。但是,难见到却不等于见不到。 比如在距落云关三十里的戈壁处,便有一个道上人都知道地方,名叫卧龙客栈。 而卧龙客栈能在这大戈壁上生存下来,除了靠着旁边的卧龙潭,还有它的掌柜铁香玉大功。 虽然说这里是客栈,可实际就是一座土堡,远远望去就像是矗立在大戈壁上的山丘。 此时的客栈之内可热闹得不行,三教九流的人都能看见,好的坏的人在这里都有。 此时在客栈大堂西北角,有一汉子大怒道:“我们酒肉怎么还没上来,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敢在这里发火儿,自然是腰杆儿比较硬的,比如这波人便有十来人,足足占了三张桌子,而且有人还带着兵器。 在卧龙客栈这种地方,发发威风其实是对自己保护,毕竟来这里的大都不是好人。 这里的小二仿佛也见惯了这一幕,立马陪着笑上前道:“客官你别着急,酒肉马上就上来,你先喝点儿水!” 那汉子也不是真的要闹事,当即也就坡下驴道:“就这卧龙潭里的水,我都喝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喝出个什么滋味!” 这边吵吵声才下去,而另一边的两桌客人,又因为酒水撒到别人身上而对骂起来。 当然也仅仅是对骂,大家伙儿干的都是刀头舔血活计,没有好处是不会轻易动刀子的。 实际上,在这里下榻的客人,大都是做生意的人,某种意义上他们也信奉和气生财的道理。 只不过,这些人做的多是掉脑袋的生意,所以才会来这卧龙客栈下榻,因为这里有出关的门路。 客栈大堂里热闹非凡,而在客栈二楼的一处房间内,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此时斜靠在躺椅上。 而在一旁,则站着一名精壮汉子,此时他呼吸沉重,额头颈间皆有汗珠掉落。 这女子便是此地掌柜铁香玉,她约莫在二十六七年纪,一双勾人大眼显得很是狐媚,也难怪旁边这男子按捺不住了。 “你要出关去,为什么?”铁香玉柔媚道,仿佛就在人耳边呢喃。 一旁的汉子气息更是起伏不定,在他用袖口擦了擦额颈汗珠后,才道:“关外有生意,所以要出关去!” 铁香玉微微调整了下姿势,却变得更加诱人,只听她问道:“以前可没见过你,是那一路的?” 这汉子咽了咽唾沫,答道:“掌柜的别说那么多了,你只要送我出关去就是的,要多少银子直说便是!” 此时铁香玉已试探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便站起身来,越妩媚道:“你呀,何必那么着急……你们男人个个都那么着急!” 这汉子被这一激,整个人也越发感到炽热,同时念道:“我……我要……” 还没等他把“出关”二字说出,便见铁香玉撩了下裙子后问道:“你要什么?” 这汉子立马往前两步,一把抓住他想要肩膀,然后恶狠狠道:“老子要你!” 然后这汉子便将铁香玉横抱起来,胡乱便开始乱亲,却不知危险已然到来。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铁香玉便从这汉子怀里跳出,而这汉子则捂着自己后背。 此时在他后背上,正查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一如铁香玉般娇小迷人。 这汉子一下跪在地上,此时他圆睁摸向后背,同时嘴里道:“为……为什么?” 铁香玉又从背后拿出了刀子,上前又给了这汉子七把刀后,这汉子才彻底咽气下去。 此时铁香玉已收起了那副妩媚,一边在尸体上翻找一边道:“送你出关才一百两,可现在……我能得三百两,你让我怎么选?” 没错,从这汉子的口袋里,铁香玉搜出了四百两的银票,这对她来说也是笔不小的外快。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铁香玉连忙将银票揣进怀里,然后喊道:“谁呀?” 外面却是一个女声道:“玉姐,是我……” 铁香玉把尸体搬到了一边,然后道:“进来吧!” 果然便从外面开门进来了一女子,此女约莫在十八九岁,但脸上却有几道骇人的刀疤。 “什么事?”铁香玉打开窗户道,她是想散去这里血腥味。 少女走进来后,便道:“你又在这里杀人了?” 对这番质问,铁香玉不以为意道:“谁让这家伙对我动手动脚的,他这是找死!” “对了小莲,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铁香玉转移话题道。 白小莲这才说道:“你的贵客来了,赶紧去接吧!” 铁香玉不由笑道:“我能有什么贵客,刚刚死的这个才是我的贵客,他他可给了我三百两呢!” 白小莲只能明说道:“是郑大奎来了!” 铁香玉一下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道:“那你这死妮子不早说!” 待铁香玉离开后,白小莲才往外喊道:“门外的赶紧进来,把尸体弄走!” 话音才落下,便有一个短衫青年从外面进来,这人右脸溃烂一片,此时结痂的缝隙处还有脓水。 …… 再说铁香玉下了楼后,客栈大厅里就变得更热闹了,这里的糙汉子的目光,全都的盯向了这位女掌柜。 其中有的人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仿佛能将女掌柜的衣服烧掉。 “掌柜,刚刚喝了你的酒水,我这嘴巴火辣辣的怎么办?” “哈哈哈……我们也是,该怎么办呐?” 客栈里顿时起哄,铁香玉虽是女子却一点儿都不怵,只见她站到凳子上,俯视众人道:“烧你妈个头啊……嘴巴火辣辣的回家找你娘去!” “我娘早死了,我就要找你……嘿嘿嘿!” “找我凭你们这些王八蛋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铁香玉仍气势不弱道。 但她在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却不在客栈里面,而是看向了外面的来客。 准确的书,外面来的是一波军汉子,人数约莫在五六十个,为首的是一名千户。 就在房间内众人喧嚣之际,这队军汉子也赶了进来,进门便听那千户大声骂道:“吵你娘的腚,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这些王八蛋在吵,震得老爷耳朵都疼!” 在见了这千户后,客栈内众人都闭上了嘴,一个个都老实坐在位置上,仿佛经历了洗白成了良善之人。 而那些带了刀的,也都想尽办法把刀收起来,虽然这有些掩耳盗铃。 第483章 来客 对其他男人铁香玉可以随意痛骂,但在这千户面前,她可得小心招呼着。 只见铁香玉从位置上起身,快步走向那千户道:“郑大人,这么大火气干嘛……” 原来此人便是白小莲口中的郑大奎,也是驻扎在这片戈壁的郑千户。 张大奎此时则招呼着手下兄弟,只听他道:“自己找地方坐着,先喝点儿酒水再说,可把老子渴死了!” 而此时铁香玉也迎了上来,只见到她拉着郑大奎衣袖道:“大人,我这里有好的酒,您可消消气吧!” 郑大奎这才看向一旁的铁香玉,将其揽入怀中道:“狗屁的美酒,要让我消消气,除非用你下面那地儿!” 铁香玉佯做羞涩,用拳头锤了郑大奎胸口后,才掩面道:“大人你就会说笑!” 这时郑大奎的亲兵便接话道:“是啊掌柜的,您就先给咱们大人泄泄火吧,他可好久没见荤腥了!” 对郑大奎不敢造次,但对这些小兵铁香玉可不会客气,只见她拿起旁边的筷子便向兵卒砸去,却被那人给躲过了。 这时郑大奎再度将铁香玉拉入怀中,然后对手下道:“你们要是没事做,先把这客栈给老子查一下!” 众兵卒虽然在开玩笑,但这时也却不敢有半点儿造次,还真就往各桌去查人了。 对这种情况,在场的“客商”们也是司空见惯,一个个都懂事的从怀里拿出了银子。 但今天情况明显有些不同,这些兵卒们在收了钱后,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小心检查了起来。 而另一边,铁香玉也被郑大奎拉到了角落里坐下,这位置却是大堂内最为隐蔽之处。 才一坐下,郑大奎就有些急不可耐,在铁香玉身上上下其手。 但铁香玉也不是个安分主儿,在见了郑大奎怀里藏有东西,以为是银票一把将其拉了出来。 打开一看后铁香玉大失所望,便问道:“这是什么?” 郑大奎过足了手瘾之后,便沉声道:“这是海捕文书,捉拿朝廷钦犯的,这些人在锦衣卫和东厂那里都挂了名!” 铁香玉将文书塞了回去后,才对郑大奎道:“锦衣卫和东厂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这窝钦犯不简单,值很多银子吧?” 听到这话郑大奎一时大惊,只见他将文书收好后,才低声训斥道:“你可别乱说,小心锦衣卫的人割了你的舌头!” 对锦衣卫和东厂,郑大奎可招惹不起,生怕铁香玉这话连累了自己。 而此时在铁香玉眼中,却有一丝对郑大奎的不屑,但被她很好掩饰住了。 只听铁香玉道:“我可不管什么东厂锦衣卫,我只管做我的生意!” 此时已经有伙计上了酒来,郑大奎喝下一碗后,便说道:“这几天你警觉一些,若是有不明底细的人过来,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铁香玉对此却不太感兴趣,而是问道:“我这里的客人,你什么时候帮他们把货弄出去?” 一听这话郑大奎放下了酒碗,然后便听他道:“还送什么货?如今捉拿钦犯,落云关都已经封死了,任何人不得出入……除非有锦衣卫和东厂签发通函!” “那我这生意怎么办?”铁香玉顿时气急道,声音都说得大声了些,引得房间内众“客商”侧目。 郑大奎顿时怒视众人,然后呵斥道:“都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眼睛!” 把这些人江湖草莽训斥了后,郑大奎才压低声音道:“你喊什么?损了银子老子都没着急,你急个屁?” 说完这话郑大奎又往铁香玉身上摸了两把,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作为卧龙客栈背后的靠山,不做“生意”对郑大奎来说也是大损失,其实他比铁香玉更加肉疼。 更何况,郑大奎还担着莫大的风险,他干这些事要是被捅了出去,一家人的脑袋都不够砍。 别看他给卫所的大人上了供,一旦事情败露这些人反而更盼着他死。 一时间想到的这么多,郑大奎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这他娘的就是条不归路。 但这种想法也是一闪而逝,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他就不会后悔。 “别说那档子生意了,只要抓住了钦犯,老爷我升官之后你要什么没有?”郑大奎沉声道。 铁香玉则道:“那我就祝老爷你,步步高升!” 郑大奎不由哈哈大笑,同时又往的铁香玉股间抹了一把,但这一摸却出事了。 缓缓将手拿出,郑大奎不由问道:“怎么回事?哪儿来的血?” 杀人抢的钱不会和郑大奎分,所以这事要掩盖一番,于是铁香玉便道:“还能是什么……每月都要见红的!” 方才还被郑大奎揽在怀里,听了这话之后铁香玉便被放开,只听郑大奎语气不善道:“真他娘的扫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专门跑这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喝这里的一碗酒? 只见郑大奎兀然起身,然后道:“下次再来,这两天赶紧收拾好!” 于是铁香玉就被抛弃,郑大奎起身之后便开始招呼手下,对铁香玉没有半分留恋。 对此,铁香玉并不会感到难受,因为对她清楚对郑大奎来说自己是什么。 她就是人家捞钱的工具,同时还承担了一部分泄欲的作用,也就是钱也要人也要。 说不定日后东窗事发,最先来灭她们口的人,就会是郑大奎派来的。 兵卒们正搜查完这里,还没坐下喝点儿酒水,听到千户招呼也只听遵从。 “走了走了……” 可就在郑大奎带着人来到客栈大门,却见外面又来了六个人,和客栈里的人装扮相仿。 郑大奎来客栈并不频繁,所以不清楚谁是熟客谁是生客。 但一出一进的两拨人,此时却在客栈门口相逢,外面的六人看见里面的军卒,立马“知趣”的让到了一边。 郑大奎盯着这六人看了好一会儿,冷哼一声后才带人离开。 而这外面的六人,在等这五十多名兵卒离开后,才再度来到客栈大门口。 这几人的身份,正是朝廷要缉捕的钦犯,方才出现的郑大奎等人,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好在他们定力够强,这才没有露了马脚,这也是一路逃亡才练出来的能耐。 忘了一眼头上的牌匾,负责带队的岩青才说道:“走……进去!” 第484章 硬点子 和方才郑大奎进来一样,岩青一行走进客栈之后,便吸引了里面大多数人的目光。 但和郑大奎不同的是,岩青一行吸引来的全是探索的目光,隐隐还带有一丝不怀好意。 正在四下打量之间,岩青被面前迎来的铁香玉所吸引。 “客官里面请,外面的风大,进来先喝几杯酒去去寒!”铁香玉笑着道。 铁香玉在说这话的时候,同样也在仔细观察进店的几人。 在这边跑的都是糙汉子,岩青几人给铁香玉的感觉却不同,因为他们太“安静”了。 反复搜索记忆,都没有眼前这几人的记忆后,铁香玉决定最后试探一番。 这时岩青几人已找了没人的桌子坐下,每个人都将包裹放在面前,戒备之态彰显无疑。 此时铁香玉便问道:“几位客官从何处来?做什么买卖的?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只要是一条道上的人,其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什么都不回答。 来这里的人干的都是把脑袋系腰上的活计,自然不会透自己的底,哪怕是假的底子也不行。 偏偏此时,岩青右边一个青年开口答道:“我们从卢阳来的,想要往关外运点儿盐卖!” 听到这话,不只是铁香玉心中了然,客栈内其他人也都像看到了大肥羊。 “几位客官,可要吃些什么?”铁香玉此时问道。 岩青这时问道:“给我们来几碟包子吧!” 他也是看到了其它桌上有包子,所以才这样点的。 铁香玉顿时站起身来,随口喊道:“给这里上几碟包子!” 说完这话,铁香玉便往楼梯口走去,而一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想了想后,铁香玉便往那桌人处走去,靠近后低声训斥道:“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你们可以动,但不能把我这客栈砸了……” “你们想挣这趟外快,我也给你们个公平,拿到的银子咱们五五分!” 听到这里,其中一汉子不由皱眉道:“掌柜,砸了你东西我们照价赔偿,但你一开口就要五五分,未免也太黑了些!” 铁香玉冷笑道:“进了我的客栈就都是我的货,今天我让给你们去取,分走一半又算什么?” “若是你们想要坏规矩,那以后也别到我这客栈里来,只盼你们还能找到的其它门路!” 铁香玉这话可是半点儿面子都没给人留,几乎就等于说,不答应就滚蛋。 偏偏铁香玉垄断了行业,所以没人能在她面前硬气。 只听那汉子笑道:“铁掌柜这是哪里话,不就是五五分……就这么定了!” 得到了自己的保证,铁香玉也不再多说话,直接就往楼梯上走去。 既然敢来卧龙客栈讨生活,就得点子够硬才行,岩青几人马上就要被人试软硬了。 看到对面三桌人起身向自己走来,岩青此时意识到了危险,于是他向左右几人都使了眼色。 他们这些人经历了重重危难,连番闯过了锦衣卫和东厂追杀,此时自然不会怯场。 只见他们纷纷把手放到腰间,那里藏有他们的短刀和匕首,他们这类人最擅使用这等兵器。 客栈内的其他人,此时也意识到即将有打斗,于是这些人纷纷闪到了一边。 这些不愿掺和其中的人,都是一门心思做生意的,看不上这等杀人越货的勾当。 “你们若是再靠近,可就过界了!”岩青沉声说道。 而围过来的那些汉子中,带头老大独眼开口道:“你们这些外来人才是过界了,爷爷现在给你们机会,把身上的东西全部留下来,爷爷就饶你们性命!” 岩青这边才六人,而他们这边却有的十五人,独眼自然有拿捏岩青的信心。 听到这话,岩青则冷笑道:“我劝你赶紧退下,否则自己丢了性命,那才是追悔莫及!” 独眼脸色变冷,此时他手下的人已将岩青六人围住,于是他冷笑道:“既然你要找死,那就别怪我们了……动手!” 说动手就要动手,他们这些人经常杀人越货,杀几个外地人根本不在话下。 “去死……” “把银子都给老子留下……” 在这些匪汉的叫骂声下,他们有的拿刀有的拿棍便冲岩青六人杀去。 岩青等人高度戒备,只是为做到一击必杀,六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掏出刀来,然后往冲向自己的人砍去。 快准狠……岩青等人手就这三个字。 所以在两方交战的第一时刻,他们便捅倒了三人,另有四人受伤后迅速退下。 独眼手下这人凶残不假,但此时却遇到了比自己更凶残的人,这让他们害怕切迟疑了。 命都是自己的,赚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可不是让自己去送命的。 “谁还要来!”岩青冷声呵斥道,他也是个狠角色。 这一幕都被楼上的铁香玉看在眼里,此时她已经明白,独眼这些人弄不过对方。 这时候便凸显出她的作用了,于是铁香玉再度走下楼梯,来到对峙的两拨人跟前道:“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大家不打不相识嘛,给我个面子今天就算了!” 岩青等人已经证明了自己够硬,铁香玉才会出来转圜,毕竟客栈客人越多她也能赚更多钱。 独眼扫视了一圈手下的弟兄,此时已经有两人咽了气,其他人都没有战斗的勇气。 继续死撑下去只会折了自己面子,所以独眼已经做出决定,干脆借铁香玉给的台阶下了。 于是他收起了刀子,沉声对铁香玉道:“既然有铁掌柜出来说情,那我就他们个面子!” “收拾东西,我们走!” 之所以要现在就走,是因为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丢面子,而且独眼还得把受伤的兄弟送去找大夫。 于是,现场一切犹如戏剧般突转,独眼带着的人都走了,客栈内恢复了宁静。 其他客人对此却是见怪不怪,毕竟在这里发生打斗,一点儿都不稀奇。 “几位客观,且把你们神通收起来吧,我这里是开客栈的,可不是摆擂台的!”铁香玉笑着道,仍旧是那般的妩媚。 岩青却是面色肃然,在他的示意下众人都收起了刀,重新又坐回了位置上。 这时铁香玉才转身骂道:“是不是人都死了,赶紧给人上吃的!” 说完这话后,铁香玉对岩青微微一笑后,便转身往柜台去了。 很快包子都就端了上来,岩青却没有直接拿来吃,而是先用银针试了下毒。 确认无毒之后,岩青等人才吃了起来,但吃东西时仍保持着戒备。 走了个独眼,谁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给盯上,保持警惕才能活得长久。 第485章 又来客 岩青等人慢悠悠吃着,后面都没人再来找他麻烦。 而同在客栈吃东西的食客,多数在吃完东西之后,便来到柜台前向铁香玉结账。 当然这些人不是真的在结账,他们是在和铁香玉谈生意讲价钱,这也是一贯的cāo)作路。 时间就这样逐渐过去,在处理生意的同时,铁香玉也不时观察着岩青几人。 咦,少了一段!喜欢请大家收藏:更新速度最快。ab 1“ 由此,铁香玉心中已有猜测,这几人会不会就是郑大奎口中的钦犯。 一想到钦犯可能就在这里,铁香玉心中便火起来,抓住钦犯对她来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dfn靠,又少了一段!,最快更新!dfnb6“ 没错,在劝走独眼之后,铁香玉已经盯上了岩青等人。 太阳逐渐西斜,客栈里虽然有新的人来,但离开的人却更多。 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后,客栈内家岩青等人只剩下三波人,人数加起来才二十多号人。 “看来今天是等不到大人了!”岩青侧一汉子说道。 tt,没法看了又少了段!一秒钟记住,。ttc7“ 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扫向了岩青,毕竟他手里有令牌,众人都要听他号令。 岩青则道:“大人分别时告诉我,让我们在这客栈等他,所以我们在这里等就是!” 说到这里,岩青便往后喊道:“掌柜,给我们开一间客房!” 岩青看得出来这里的匪盗不少,所以他才只开一间房,这样大家在一起才有个照应。 铁香玉此时正百无聊赖,便喊一旁伙计道:“那个谁,带客人去二楼的上房!” 直到此时,今晚在客栈里住的人,加岩青一起总共才三波。 在铁香玉招呼之后,立马便有伙计赶了过来,给岩青等人陪着笑道:“几位客官,请跟我来!” 前面已经有两拨人入住,岩青也就依照那些人模式,跟着伙计一路上了楼去。 岩青哪里会知道,之前那些人之所以选择住这里,是因为他们来的太晚了,大晚上隔壁上根本没法赶路。 否则的话,这些人绝不会愿意住在客栈,毕竟这里是道上出了名的黑店。 被伙计引上二楼一处房内,里面的陈设可谓是简朴粗犷,除了一张满是刀斧痕迹的桌子,便只有一条通。 伙计从角落里拿出油灯和火折子,脸上满是笑道:“几位客官,若是天黑可以点灯,但要小心火烛!” “要什么需要,晚上招呼一声便是!” 服务很,但岩青等人不需要,只听他扔出一锭银子道:“多谢了,老兄你该忙什么就忙去吧!” 在这里还捡了一锭银子,这伙计心里可高兴得不行,这年头这么阔的客人可是少见。 待他从里面出去后,岩青立马把门给关上,然后对众人道:“大家伙儿轮流守夜,这里就是一处狼窝,咱们可不能懈怠!” 岩青才把话说完,旁边便有人说道:“方才那伙计手也不错,接银子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慢!” 他们都是打斗的行家,从一些细微处就能分析出东西。 这边岩青依次准备休息,而在客栈大堂内,看见天色已晚的铁香玉则吆喝伙计们,让他们把店门给关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不会再有客人来,反倒是起风后会有大风沙。 才把们给关上,忙活了一天的铁香玉,便让伙计们准备晚饭。 也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客栈里所有伙计才的都冒了出来,这里面也包括白天帮忙处理尸体的白小莲。 很快一桌子菜就上了来,在这大戈壁却是殊为难得。 此时也没什么主次之分,维持这客栈的九个人,此时便围坐在客栈大堂内一个大方桌处。 生意上的事,全都是铁香玉在做主,所以一般吃饭也都是闲聊。 但今天况却有不同,因为岩青这伙人,她一个人端不下来。 “白天动手那伙人,你们怎么看?”铁香玉沉声问道。 她能在这里开客栈,除了背后有郑大奎的支持,也少不了手下伙计们的帮衬。 在她问话之后,白天跑堂的伙计中就有人答道:“这些人手上功夫不错,强拿他们可不好干,或许咱们可以下毒!” 这时铁香玉则道:“下毒……就白天上的包子,他们都试了毒才吃的!” 喝下一杯酒后,铁香玉分外不爽道:“平时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抖机灵,赶紧给老娘想个办法,把这伙人给我拿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白小莲却道:“说好的做生意,又想要杀人了,狗改不了吃屎!” 在这客栈里,也只有白小莲敢对铁香玉这般说话了。 她为什么敢这么说话,那是因为白小莲曾救过铁香玉的命,虽然伙计们也不清楚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被白小莲讥讽,铁香玉便反唇相讥道:“你也就知道说老娘杀人,老娘不杀人你吃什么?你个吃闲饭的还多嘴!” 但两人斗嘴也只是斗嘴,反正所有人都没见过这两个女人打起来。 很快这顿饭便吃完,但对如何对付岩青这波人,也没真正议出个结果来。 铁香玉无奈之下,只得打算在夜深之后,再派人去探探岩青等人的底。 吃完饭后铁香玉便回到了柜台,继续打理起自己账册,今天有很多东西都要入账。 其它伙计则各自收拾着桌椅,只有白小莲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后厨刷洗碗筷。 “小姐,白天来的那些人,是不是咱们要等的人?”脸上溃烂的青年问道。 白小莲一边刷着碗,一边说道:“我觉得也像,但这些人没拿出暗记,咱们确定不了他们份!” 这时另一汉子却道:“铁掌柜可要他们下手了,若是这些人真是咱们要等的的人……” 白小辣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想了想后说道:“让铁掌柜去探探底也没什么,那些人没那么容易着道!” “若这些人真那般无用,被抓之后咱们直接盘问就是,到时候就知道他们份了!” 这边三人洗着碗,柜台前的铁香玉却算着账,伙计们已将客栈桌椅归置妥当。 但就在这时,已经关上的客栈大门,却响起了敲门声。 大堂内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同时把目光扫向了铁香玉,晚上敲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半晌没人开门,外面便有一个声音道:“店家,外面起了大风,我看马上要下大雨,还请开门让我歇歇脚!” 铁香玉自然不会被吓住,立马向伙计道:“给他开门!” 第486章 风雨交加 听了招呼,伙计们也不迟疑,停下手里的活计便有人去开门。 这门才一打开,便从外面涌进来漫天沙尘,客栈外已经刮起了大风。 铁香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挺拔的人影,此时正站在客栈大门外,此时他正取下头上的斗笠。 又是一个江湖客……铁香玉心中暗道,她这里死得最多的,就是独行的江湖客。 而当这人取下斗笠露出面容后,铁香玉才看见胡刚的面容。 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服,但胡刚帅气且富有男子气概长相,让阅人无数的铁香玉不由在心中赞叹。 没错,来的人是胡刚,也是岩青要在这里等的人。 “掌柜,夜色深了,可还有空下房间?”胡刚走进大门后说道。 这时一阵大风刮了进来,将把柜台上摆着的账目吹得四散,让一直看着胡刚的铁香玉心中气急。 于是她指着伙计们大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开门的伙计这才急匆匆上前,将客栈大门重新关上,可才关上又听铁香玉大怒道:“你们这些蠢货,外面东西还没收进来,赶紧去把货收进来!” 客栈是个中转站,还有一些货放在外面,是不能让雨给淋湿的。 于是伙计们只能把客栈大门再打开,然后出门去搬货物。 而一直被冷落的胡刚,此时只得再开口问道:“掌柜,不知还有没有房间?” 虽然账单散了一地,但铁香玉的心思已不在这些上面,只见她走出柜台来,扭着腰肢靠近胡刚道:“客官,房间到时候有,就是怕你不敢住!” 胡刚将斗笠护在身前,问道:“我有什么不敢住的?” 铁香玉一脸娇羞扭过脸去,然后道:“整个客栈只有妾身闺房还空着一半,客官若是不介意……” 铁香玉才把话说道这里,却听楼上传来岩青声音道:“大哥……你快上来!” 胡刚抬头看去便见到了岩青,于是他对铁香玉道:“掌柜美意,在下不胜感激,今晚我还是和我兄弟挤挤吧!” 于是胡刚也不多说,迈步便往楼上走去,看得铁香玉是咬牙切齿。 气恼归气恼,但铁香玉心里也痒痒的,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世上还没有她铁香玉勾不到的男人。 而在客栈通往厨房的门处,白小莲三人却将方才一幕看在眼中。 “拿圆锥斗笠,斗笠置于胸前,黑衣衬白领边……这就是咱们要等的人!”白小莲平静道。 在他身旁的汉子便道:“下午来的哪些狠角色,也是和他一起的!” 脸上溃烂的青年则问道:“既然如此,何时去与他们碰头?” 白小莲想了想后,说道:“明天吧……可即便碰了头,送他们出关也不是简单的事,还得靠铁掌柜帮忙才行!” 最先说话那汉子则道:“大成,做完这事你就撤吧,让上面找大夫帮你治脸,这事可不能拖久了!” “不……小平已经死了,我怕治好了脸,我付大成会忘记给他报仇!”青年语气低沉道。 没错,这人便是从火场死里逃生的付大成,此时他出现在这里,其中曲折却是一言难尽。 这时白小莲却道:“好了,你这伤该治还得治,报仇的事来日方长!” 再说另一边,当胡刚上了楼去,便来到了一众兄弟所在的房间里。 也只有看见他后,众人心里才真正安稳下来,分开这些天他们都心神不宁。 这时便有人问道:“大人,吉昌大人为何不在?” 胡刚坐到凳子上,接过岩青递过来的水后,才平静道:“吉昌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皆发出了惊讶声,纷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作为团队的二号人物,一路走来那么多人都死了吉昌还活着,谁都不敢相信吉昌会死。 但吉昌真的死了,只听胡刚说道:“我们进了东乡县后,遭了锦衣卫的埋伏,最后吉昌帮我断后而死!” “他死得很壮烈,拼了命也冲到那锦衣卫总旗跟前,照着他肩头给了一刀!” 此时房间内气氛有些沉闷,吉昌的死给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胡刚却在心中叹息,希望已经身死的吉昌不要怪自己,他这样的人才更能吸引锦衣卫的注意力。 短暂的沉闷后,只听岩青问道:“大人,吉昌大人仇我们日后一定会报,但眼下明人封锁了城关,我们如何才能出城去?” 胡刚便道:“这处客栈,就是我们出关的办法……” 随即,胡刚便将卧龙客栈的底细讲了一遍,众人这才知道此地的不同凡响。 只听岩青道:“如此说来,这客栈里的人还是咱们汗国的功臣,若非他们存在咱们还没地方补充盐铁去!” 对此胡刚不置可否,却又有人问道:“大人,既然要靠这客栈出关,那咱们何不与掌柜明言?” 胡刚笑了笑,说道:“咱们要从这里出关,但靠的却不一定是掌柜,今天晚上……就引接头的人出来!” 他们所行之事属于机密,知道的人自然极少,自然不能对谁都明言自己身份。 客栈人多眼杂,要是走漏了消息,那等来的就是围剿的大军了。 胡刚这边正商量着对策,客栈大堂内的铁香玉却百无聊赖,此时她好不容易才将散乱的账单搜拢到了一处。 而这时伙计们已将货物全搬了进来,天空中已经响起了雷声,一场暴风雨将和着沙暴席卷而来。 关好客栈大门后,伙计们们累得坐在长凳上。 给自己满上一杯水后,才有人说道:“掌柜,看样子这几天都出不了货了!” “封关老娘都不担心,但这老天不给面子,那就真没办法了!”铁香玉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满是无奈道。 暴风雨和沙暴,每一样在戈壁上都是灾难,两者合体根本没办法运走东西。 这时又有人道:“掌柜,今天来的这些个人外人,咱们……” 此时铁香玉一拍桌子,低声训斥道:“这几个人你们都别打主意,老娘自有安排!” 对没勾到手的胡刚,铁香玉可不会轻易下手,她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就在铁香玉遐想时,客栈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声音敲得很大,显得很是无礼。 “开门开门……赶紧开门!”外面的人大声道,仿佛比雷声还要刺耳。 铁香玉的遐想被打断,心里的火儿腾的有冒了出来,于是她站起身来骂道:“敲敲敲……敲你娘个死人头啊,客栈已经关门了,赶紧给我滚!” 可铁香玉这话才说完,便听“砰”的一声响,客栈大门便被人给撞了开来。 第487章 第三批客人 一时间,狂风顺着大门再度涌进客栈大堂,卷起的灰尘让他们差点儿睁不开眼睛。 刚刚才被收拢在一起的账单,在狂风席卷下比方才散乱得更远。 门被人给踹了,辛辛苦苦收起来账单又被吹散,铁香玉此时怒火可显而知。 当她看向门口,却见外面站满了人,各个都是魁梧的青壮年,气势可谓不凡。 天空中突然拉出一道闪电,将客栈大门外的人影照进屋内,让他们宛如黑夜里的鬼差。 轰隆……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此时便见章橙挤到最前面,沉着脸问道:“掌柜,赶紧腾几个房间出来!” 没错,这就是陈啸庭一行人,问了几遍路他们才找到的这里。 要是以往有人这么狂,铁香玉早就让手下人动手了,但现在她却克制住了。 无他,只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她干不过而将而已。 不敢动手,铁香玉冷声道:“没房间了,你们找别的地方住吧!” 章橙还没答话,此时陈啸庭却从后面走到前方,只听他道:“你这里这么多房子,怎么会没地方住?” “我们是做生意的,只要住的舒服就好,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陈啸庭摘下头上斗笠道。 居然又是个撩人男人,铁香玉看着陈啸庭差点儿又犯了花痴,可惜她心理已经有胡刚在了。 更何况,陈啸庭一行还是如此的无礼,铁香玉更不会给他好脸色。 只听她大声道:“我也是做生意的,钱多钱少我也不在乎,你们看看把老娘这里都弄成什么样了?今天老娘就不做你们生意!” 说完这话,铁香玉便开始收拾散乱的账单,而她手下的伙计们也都处于戒备状态。 此时章橙则骂道:“混账,你怎么跟我们掌柜说话!” 铁香玉简直气得牙疼,这些人未免也太狂了,这可是她的底盘。 于是她插着腰骂道:“你怎么跟我说话?” 现场气氛一下变得针锋相对,这其实不是陈啸庭想看到的,毕竟他们是来办事的。 但和铁香玉针锋相对,其实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又非正常的客栈,本就是要在冲突中互相试探,在这行做生意就是这样。 就像早些来的岩青,他们来时就够低调了,不还是让人给挑了,这里面就有铁香玉的搅和。 缓缓坐在凳子上,陈啸庭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然后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掌柜你看够不够我们的房钱?” 所以说还是钱最好说话,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她替郑大奎做事,分得的银子并不是很多,杀人越货来钱快但却是看天吃饭。 所以铁香玉心里的怒火很快就消退,探后她满是笑容来到陈啸庭面前,俯下腰用青葱般的手指捏住银票后道:“客官真是爽快,我们这里刚好还有几间上房!” 铁香玉凑到陈啸庭面前,穿过她胸前宽松的衣服,陈啸庭甚至能看到一些隐秘部位。 但此时他面不改色道:“掌柜客气了,那就请掌柜带我们上去吧!” 铁香玉这才对伙计们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招呼客人!” 伙计们这才醒转,然后开始招呼起大堂内的校尉们,但他们刚刚还想着怎么弄死眼前这些人。 而铁香玉则坐到陈啸庭身侧,靠着他腰间道:“客官这一路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 这里面的门路陈啸庭不清楚,所以他根本没接这话,而是问道:“掌柜,这几天你们这里,有没有来些特别的人?” 铁香玉嫣然一笑,把水杯递到陈啸庭嘴边道:“客官说笑了,到我们这里来的都非常人,你要问的是哪一个?” “再说了,客官你们不就很特别吗!”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铁香玉这幅态度,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这似陈啸庭便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掌柜你不知道,那我也就不多问了,赶了一天路该休息了!” 铁香玉跟着起身,问道:“风吹屋冷,客官要不要先到我房里坐坐?” 陈啸庭没有停下步伐,答道:“不必了,若是掌柜觉得寂寞,我手下这些伙计倒是可以借你暖床!” 说完这话,章橙等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不乏有人真想进铁香玉的房间,毕竟美人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不但是锦衣卫这边的人在嘲讽,就连铁香玉手下的伙计们,此时也都憋着笑。 见此情形铁香玉不由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客人掌灯!” 伙计们这才一个个忙活起来,而陈啸庭等人也别带上了楼去。 看着陈啸庭等人背的包裹,铁香玉不由喃喃道:“这年头,出门都要带兵器了吗?” 而在一边,刚好要到前面来帮忙的白小莲三人,见没打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有付大成此时,眼神变得极其骇人,让一旁的白小莲都发现了异样。 只听白小莲道:“这些人很可能是官府的人,不要去招惹他们,除非他们是冲和咱们接头的人来的!” 其实不需要白小莲提醒,付大成把在场的人都认了出来,这些人是府城来的锦衣卫。 不但如此,付大成还知道领头那人是现任锦衣卫百户,化成灰他都认识的陈啸庭。 但想了想后,付大成却没将这些说出来。 虽然白莲教的人救了他,是他的大恩人,但他心中最想做的还是报仇。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付大成又岂会放过这机会。 而他一旦把陈啸庭身份说出,白小莲必定不会让他行险,这是付大成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当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付大成会选择和陈啸庭同归于尽。 这时另一汉子则说道:“我看这些人,九成是冲着下午那波人来的!” 白小莲心中也作此想,于是她肃然道:“今晚上,怕死难安宁了!” 而此时,陈啸庭等人也别安排了好了住处,三十号人却挤在了两间房子里,这是陈啸庭要求的。 如果一间房能住下的话,他还会只要一间房。 “这掌柜的不说实话,咱们也不知这里具体情况,今晚上派人摸摸他们的底!”陈啸庭沉声道。 章橙点了点头,然后道:“大人,这黑店掌柜……要不要把她抓了,逼她配合我们演一出戏!” 陈啸庭思索一番后,才道:“算了……这样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先摸清情况再说吧!” 就在此时,又响起了几声闷雷,随即便听到了雨声。 只听陈啸庭道:“这里不比府城,让兄弟们都小心些,不要被人给暗算了!” “今晚上的事,就派刘东去做!” 刘东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而且此时他还算戴罪之身,他做事才让陈啸庭放心。 第488章 探底 这边陈啸庭几人进屋安排妥当,而另一边胡刚却面色肃然。 “不出意外,方才那些就是锦衣卫的人!”胡刚沉声道。 虽然从京城一路过来,他都从锦衣卫的追击中逃出,但他仍不敢轻视锦衣卫的能力。 要知道,他们在万全准备之下还被死死咬住,这本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将包裹取下放在桌上,胡刚沉声道:“只要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就不敢硬来!” 这已是被证明的事实,因为宝珠容易破损,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不敢冒风险来抢。 也就是说,客栈内的几方势力,差不多都明确了其他人的身份。 “大人,今晚还要不要去接头?”此时岩青问道。 胡刚便答道:“当然要去,此地不宜久留,早些接上头离开才是正道!” “今晚上我亲自去,你们把东西藏好!”胡刚沉声道。 当那包裹被推到自己面前,岩青顿觉心中犹如压了石头,这事情可不太好办。 但既然胡刚已经安排下来,眼前就没法拒绝,因为接头这事还只能胡刚去办。 当然,己方势力都不约而同选择等到夜深,那时候才是出动的好时机。 夜越深,客栈外的风雨也就越大,让处于戈壁上的客栈犹如雨中浮萍。 客栈里已熄了灯火,在雨声的掩盖下,刘东带着两名校尉爬上了房顶。 而才上房顶,刘东便看见远处闪过一个黑影,他们三人立马伏下了身子。 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正是胡刚,此时他用手掌打着拍子,但雨中的刘东三人却听不真切。 可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刘东对左右道:“贼人果然出现了,先看看情况!” 刘东几人来的正是时候,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见到客栈另一头有人影爬上来。 再说另一边,上了房顶的是付大成的,他的功夫还算不错,所以在胡刚面前气势并不弱。 两人相距五步,这是必要的安全距离。 只听胡刚说道:“卧龙潭水深……” 这时付大成则道:“英雄如逢春!” 两句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确实是接头暗号,现在终于给对上了。 “想不到你们白莲教,在这地方还有如此据点,当真厉害!”胡刚沉声道。 付大成却不想与他废话,便道:“我们老大说了,只有等雨停了,才能安排你们出关!” 胡刚不由皱眉,但他还是道:“最近落云关已经封闭,没有东厂镇守太监的文书,没有人能够出关……你们有没有把握?” 付大成对胡刚没什么耐性,只听他道:“若是你不信我们,那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言罢付大成就要转身离去,胡刚连忙叫住他道:“最后一个问题!” 见付大成停下脚步后,胡刚才问道:“你们老大,应该不是客栈掌柜吧!” 付大成点了点头,然后一个跃身跳下了房顶,他要回去复命了。 今晚上虽然界头成功,但形势明显不容乐观,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他们也就越危险。 就在胡刚起身之际,却发现了不远处伏下的人影,于是他一脚踹到了脚下瓦片。 几片瓦便往刘东几人方向飞去,让他们不得不闪身躲避,同时也完全暴露了痕迹。 好在此时夜黑,众人都看不真切对方面孔,也就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而这时胡刚一个闪身,便从旁边屋檐落下,然后人就消失不见。 刘东三人面色难看,此时也只得认栽,但他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客栈的底细他们还没摸清楚。 也正是此时,换了夜行服的铁香玉躲过了从房顶掉下瓦片,心里便是一阵火起。 “竹竿,竹竿……” 在她唤了两声后,便有一个伙计从阴影处翻出,然后道:“掌柜,何事?” 铁香玉不满道:“我不是还没让你们动手吗?” 这时“竹竿”便道:“掌柜,不是我们动的手!” 铁香玉心头一紧,便对竹竿道:“赶紧让咱们的人戒备,今天来的这两帮人都不是善类!” 竹竿立刻领命而去,铁香玉不由骂道:“这年头真他娘的乱,连老娘这做贼的都要防贼!” 随即她便起身,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赶去,今晚她不准备搞事情了。 “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今晚上几路神仙打架,可难安稳熬到明天了!”铁香玉无奈念叨道。 可她才走到自己门外,便看见自己房门是打开的,里面正坐着一个黑影。 好在铁香玉混了多年江湖,并未被这情形吓到,只见她站在原地问道:“谁?” 这时陈啸庭便道:“掌柜不必惊慌,是我!” 铁香玉听出了声音,于是她走进了房门,浑不在意的拿出火折子,走到陈啸庭身侧点燃了蜡烛。 “原来是客官您呐……这么晚过来找我,是不是想和奴家共度良宵?”铁香玉一脸妩媚道。 陈啸庭面不改色,缓缓道:“共度良宵倒不必了,我是来和掌柜你谈生意的!” 铁香玉此时也觉得没劲,于是她便敛去笑容道:“生意,什么生意?” 此时陈啸庭便道:“白天你们这里来了没事人是吧?” 铁香玉知道他指的是谁,于是无所谓道:“是来了几个陌生人,怎么了?” 陈啸庭面向了铁香玉道:“他们是朝廷钦犯,抓到了朝廷有重赏!” “只要你愿意帮我拿下这帮人,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思来想去之后,陈啸庭还是决定和铁香玉合作,只不过采用逼迫的方式。 听到这话,铁香玉不由问道:“对朝廷的钦犯那么上心,你们是什么人?” 陈啸庭面色一沉,然后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这笔生意你愿不愿意做?” 铁香玉褪下了外层罩衣,便道:“你们莫不是想在这里闹出人命来?” 陈啸庭不由冷笑,然后道:“你们这店里,闹出的人命还少吗?” 接着陈啸庭又道:“你们客栈的底细我们都清楚,不要以为你背后的人能护得住你,所以我劝你最好和我们合作!” “否则,放跑了那些贼人,你们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说道这里,陈啸庭将烛台拉到面前,沉声道:“你可别逼我吹灯拔蜡!” 这番威胁之下,铁香玉此时已没了那股轻松,她不得不为自己安危考虑。 此时陈啸庭又道:“在这大戈壁上开客栈,你为的不就是钱……只要你帮我们办成此事,我给你两千两银子!”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铁香玉知道自己不答应都不行。 只见她理了理头发,然后道:“两千两就两千两了吧!” 陈啸庭这才露出笑容,只听他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既然已经答应,铁香玉也陪着笑脸道:“日后还要多请客观帮衬生意!” 陈啸庭此时已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同时道:“那是自然!” 铁香玉也起身相送,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了许多,仿佛真的是谈成生意的老友一般。 “客官慢走!”送到门口后铁香玉招呼道。 在等陈啸庭离开拐角处后,铁香玉脸上的笑容才尽皆敛去。 然后她“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可见她此时心情有多不爽。 第489章 正面交锋 铁香玉当然是生气的,她混迹江湖这么久,都是把男人玩弄于鼓掌,那有今日这般受气过。 偏偏还是在她的客栈内被人威胁,最后还不得不同意人家的要求,铁香玉心里一时间可是气不过。 但生气只是生气,能在江湖上混这么久不倒,铁香玉脑子还是清醒的。 胡刚那帮人不好惹,但陈啸庭这班人明显更不好惹,该选哪边不言而喻。 虽说对胡刚有些好感,可那都仅限于情欲上,铁香玉可不会把自己和伙计们置于险地。 “老娘怎么这么倒霉,居然遇上了这两尊瘟神!”铁香玉一拍桌子怒骂道。 “既然要合作,连个办法都不说就走了,老娘知道该怎么配合你们这些混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这让铁香玉一下捂住了嘴巴。 然后她便问道:“谁呀?” 这时外面传来白小莲声音道:“是我!” 虽然不知老妹来的目的,但铁香玉却正想找个人商量,于是她说道:“门推开就是!” 然后门被打开,白小莲黑着脸走了进来,在闪电照耀下她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可还没等铁香玉开口,便听白小莲问道:“方才那人找你做什么?” 反正都是谈这事,铁香玉随口答道:“当然是谈生意了!” 白小莲走到桌边,冷声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铁香玉不由抬头,说道:“看样子是官府的人吧,他们想抓白天来那伙人!” “你确定要和锦衣卫合作?”白小莲冷声问道。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铁香玉心里便有些发堵,然后她便问道:“你说他们锦衣卫?” 虽然嘴上说不怕锦衣卫东厂,但那只是铁香玉开玩笑的,作为正常人的她很清楚这两个衙门不能招惹。 白小莲也不多解释,而是道:“跟着锦衣卫做事可没什么好下场,咱这客栈干的那些事,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咱?” 这些话虽然说起来轻飘飘的,但却如在铁香玉心口压了块儿大石头。 陈啸庭说知道她的底细,如果这次和他们合作,事后真的会放过自己? 从怀里掏出陈啸庭给她的那张银票,铁香玉此时觉得很烫手。 这时白小莲便道:“掌柜,你我交情几年,你知道我来历不浅,可否帮我一个忙?” 铁香玉面色肃然,白小莲的来历她不清楚,两人过命的交情她也没多问过。 果然是谁都不简单……铁香玉心中暗道。 随即铁香玉恢复常色,随口问道:“说说你的条件咯!” 这边两人聊了起来,另一边陈啸庭也回了房去,刘东三人已在等着他。 “大人,钦犯果然在这里,而且这里还有他们同伙!”刘东上前行礼道。 原本陈啸庭以为,钦犯只是想借助客栈的渠道离开,却没想到这里真有他们同伙。 这时章橙上前道:“大人,若是那掌柜就是他们同伙儿,咱们可就漏了底了!” 陈啸庭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他还是太冲动了,不该急着去找那浪货。 此时刘东又道:“大人,属下从钦犯与其同党谈话推测,掌柜应该不是他的同党!” 随即刘东便将在房顶听到的话讲了一遍,可陈啸庭脸色也没好起来。 “如果说客栈掌柜不是钦犯同党,说明客栈里还有一股势力,咱们还没发现!”陈啸庭沉声道。 这里面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让陈啸庭都觉得心绪烦乱,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 “今晚就这样吧,明天我再和掌柜好好聊聊,让她替咱们做事!”陈啸庭沉声道。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的风雷雨已经小了许多,睡意已经袭上每个人。 “安排人严加戒备,其他人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做!” 如何安排人手,并不需要陈啸庭来操心,所以吩咐下去这话他就躺下了,剩下的活儿都是章橙和三位小旗官的。 在睡觉股过程中,时间是过得最快的,当第二天鸡鸣时,陈啸庭便起了身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起来,而陈啸庭则招来了负责警戒的校尉,问了几句昨晚上的情况。 在得知没有人进出后,陈啸庭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就怕人连夜跑了。 “都快点儿,下去先把肚子填饱!”陈啸庭平静道。 实际上,三个房间中陈啸庭这边是最晚起来的,当他下楼时章橙等人已经在等着。 见陈啸庭下楼,章橙连忙上前道:“掌柜,除了客栈里的伙计,其他人都还在房间里!” 章橙这话让陈啸庭安心,于是他拉开了一条长凳坐下,其他校尉也都各自找了桌子坐下。 他们这个三十个人,一下就占了五张桌子,刚好把大堂中间位置占住。 也就在这时,只听楼梯上响起胡刚的声音道:“掌柜,给我们上些包子馒头,若是有酒就更好了!” 铁香玉此时才从后厨出来,于是她同时见到了这两帮猛人,这让她觉得不知该不该哭。 这时陈啸庭也道:“掌柜,给我们也上些包子馒头!” 说这话的时候,陈啸庭看着带人下楼的胡刚,而胡刚也正看着他。 两人虽面色平静,但目光中却有杀机涌现,可随即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而原本两人各自手下都已随时准备拔刀,见此一幕便都收了回去,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中间位置已经被占据,于是胡刚带人来到了大堂西侧,他们一行七人占了一个大长桌。 这也是胡刚等人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和锦衣卫的人对坐,所以他手下的人可是紧张到了极致。 他们虽然能打,可锦衣卫这边人多势众,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实际上,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在玩火,其实也是胡刚在试探陈啸庭。 看看锦衣卫这些人是不是怎的心有顾忌,如今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否则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就在胡刚想这些时,却见陈啸庭站起身来,缓缓朝他这边走来。 胡刚面色如常,但他手下的可不淡定了,有人甚至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好在岩青手疾眼快,在胡刚和陈啸庭对峙过程中,他制止了手下弟兄擅动。 陈啸庭这般举动,却是把章橙等人吓到了,生怕太靠近钦犯陈啸庭有个闪失。 但其实,走到距对方三米的地方,陈啸庭就停下了脚步。 只听他开口道:“兄台生得好相貌!” 这个锦衣卫很特别……这是胡刚对陈啸庭印象。 摸不准陈啸庭的意思,胡刚便随口道:“落难的江湖人罢了,那里有什么好相貌,只为乞活罢了!” “倒是我看兄台你……官运鸿泛,贵不可言!”胡刚面带冷笑道。 第490章 刀枪林立 陈啸庭不由哂笑,然后问道:“兄台这话是何意啊?” 胡刚也凑近了些,盯着陈啸庭眼睛道:“兄台你龙行虎步,举止有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做官有何稀奇的?” 紧接着,胡刚将目光扫向下方,然后道:“再说了,在这黄沙戈壁,普通百姓又怎会穿制式官靴呢?” 陈啸庭不由面色微变,这确是他的一大疏漏,他出门时却忘了换掉鞋子。 当然,被人看出来陈啸庭也不担心,毕竟胡刚这些人猜出他的身份并不困难。 于是陈啸庭哈哈一笑,然后道:“那就谢过兄台吉言了!” 虽然被人识破身份,但最后的窗户纸却不能捅破,否则真就得图穷见匕了。 就在这时,胡刚接着说道:“兄台既然是做生意的,想必定是消息畅通,可知近两个月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厮居然在试探自己忍耐程度……陈啸庭心中如是说道,但他嘴里却道:“不知道,不知道……” 胡刚此时底气更足,只听他道:“前些日子有地方官进献了祥瑞给当今圣上,是一颗夜明珠,但那珠子……却被人偷走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还能保持淡定,后面的校尉们却把手慢慢摸向了兵器,随时准备好在谈崩后干一场。 话说到这里,胡刚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陈啸庭三步距离处道:“兄台可知道,偷走宝珠的人是谁?宝珠又在何处?” 陈啸庭皮笑肉不笑,打量了胡刚身上后,才道:“宝珠总不会在兄台身上吧!” 此时胡刚身上并未有包裹,根本没地方藏东西,反倒是他手下人个个都有,所以一定不在他的身上。 胡刚此时哈哈一笑,然后道:“兄台说笑了,这东西怎会在我身上,要是磕着碰着,我可担待不起!”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很重,陈啸庭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说道:“若是真在兄台身上,不如把它送给我,你我也好相安无事啊!” 胡刚此时又靠近一步,凑近了道:“我们之间又无仇怨,又和谈相安无事呢” 说完这话,两人皆是哈哈大笑,却是把各自手下人看得懵了。 陈啸庭随即转身,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而胡刚也回到了自己弟兄之间。 两边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敌对的情绪已经渲染得很强,只要一点儿火星就能点燃这堆干柴。 此时陈啸庭甚至在想,要不干脆将面前这堆人全给宰了。 只要以雷霆之势迅速将其拿下,就能防止他们毁坏宝珠,但陈啸庭终究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胡刚这些人比他还要着急,因为他们命现在只悬一线。 就在这时,几个伙计端着包子走了出来,分别往陈啸庭和胡刚那边上。 陈啸庭拿起一个满头,闻了闻后说道:“如今天气不大好,至少今天没法离开客栈,诸位可得多吃点儿!” 虽然现在已经雨停,但是外面的风还很大,离开客栈很容易失去方向,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 听了这话,胡刚却很平静道:“风沙虽大,但总有停下的时候,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与兄台一见投缘,却是想多留兄台几天,咱俩也好聊个痛快!”陈啸庭把馒头掰开道。 这话胡刚听得明白,此时他却冷笑道:“可惜我是做生意的,时间对我来说宝贵得很,却没时间和兄台你多聊!” 此时陈啸庭脸色很难看,于是他转过了身去,并向一旁的章橙使了个眼色。 章橙会意后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放肆,我们掌柜留你是看得起你,你竟敢如此怠慢?” 好家伙,胡刚还没开口说话,一旁严庆却一脚踹倒了凳子,然后怒道:“我们走哪关你们屁事?是不是想打架?” 两位当家的不说话,让下面的人来吵,也是为给对方留个余地。 这其中意味,作为外人的铁香玉却难体会,此时情形可把她吓了个半死。 只见她端着茶杯走了出来,一边用指尖弹水一边说道:“好热呀……好热呀!” 但两边的人都看着对方,却是无人理会中间的铁香玉。 于是她只能放下茶杯,然后对左右两边人道:“刚刚后厨宰了一只羊,两位今天晚上我请两位客观吃烤羊,我们这里的烤羊可是一绝!” 铁香玉说的话多,但却没一个人理她,两边的人此时都把手摸向了兵器,这是第二次处于动手的边缘。 此时胡刚站起身道:“我若是一定要走呢?” 大堂内变得死寂,此时这里就犹如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能将客栈直接摧毁。 但就在这时,虚掩着的客栈大门却被踹开,然后便听一个声音道:“大白天关什么门?” “一早上就出来巡逻,还得老子亲自带队出来,这该死的钦犯可别被我抓住了!”郑大奎拍着衣袖走了进来。 此时铁香玉也顾不上灰尘,直接就贴到了郑大奎身上,然后道:“大人你可算来了,你来了就风调雨顺了,国泰民安了!” 郑大奎听得没头没脑,于是拍了铁香玉屁股后说道:“这么大风你跟我说风调雨顺,你吃错药了?赶紧给老子上点儿吃的!” 随机郑大奎也不多说,直接便往客栈柜台处走出,而在他身后则是大批兵丁涌入。 铁香玉则连忙跟了上去,拉着郑大奎衣袖道:“大人,你没看见吗?这里这么大火……都快烧起来了!” 郑大奎这才停下脚步,然后对铁香玉道:“什么火?” 铁香玉连忙给郑大奎递眼色,于是郑大奎才看向了胡刚和陈啸庭。 郑大奎可不傻,于是他看向左右道:“你们是什么人?” 铁香玉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有郑大奎过问,想来两边人都会克制住的。 而若是将这两方人都带走,那铁香玉就更谢天谢地了,她可早想把这些瘟神送走,然后她才能换码头。 郑大奎问话,陈啸庭和胡刚都没理会他,这让郑大奎心里火腾就上来了。 本来他心情就不太好,此时竟还有人敢无视他,这让他如何能忍。 这时铁香玉向手下伙计们使了个眼色,伙计们欣然会意,然后悄悄靠近了陈啸庭这边最后面的那名校尉。 然后他趁人不注意,一把摸向了该名校尉腰间,引得这名校尉条件反射,直接将自己兵器抽了出来,同时大喝道:“谁……” 他这一动可不得了,听到兵器出鞘的声音其他校尉也跟着亮刀。 郑大奎手下的兵卒们,见此情形立马也做出反应,纷纷将自己佩刀横于胸前。 一时间,客栈内刀枪林立。 第491章 再次交易 事态变得严重了,如果说开始郑大奎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那现在他这种感觉消失了。 但现场实力最强的还是郑大奎,所以他仍能保证沉稳。 陈啸庭不想与他起冲突,便对手下吩咐道:“把家伙收起了,在将军面前亮什么刀!” 虽然去过几次泰西卫,但陈啸庭也不是所有千户都认识,更何况还是这戍守戈壁的千户。 此时郑大奎语气严肃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随身带这么多兵器?” 不认识自己也没关系,正好陈啸庭不想捅破身份,于是他笑着说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没等陈啸庭把话说完,便听郑大奎呵斥道:“做生意?难道用刀子做生意?” 用刀子做生意的郑大奎见得多了,却没见过这么大胆子的,居然敢到自己的地盘上的撒野。 想要在卧龙客栈做生意,就必须遵守他郑大奎的规矩。 但陈啸庭根本没多说话,而是拿出一张银票道:“大人,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银子开道就是最大的规矩,所以郑大奎脸色便平缓下来,并将陈啸庭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收入怀中。 这次出来办事,陈啸庭准备充分的本钱,这些最后他都是要收回来的。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要以和为贵,以后出门不要带这么多兵器,免得给我惹麻烦!”郑大奎沉声道。 陈啸庭连连点头,此时众校尉们已将兵器收了回去,暂时也没法追究是谁捣的鬼。 而在另一边,胡刚和手下人也都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馒头就吃了起来。 说实话他们也挺饿的,现在既然吵不起来,能做的就只要填饱肚子了。 眼看局势缓和下来,铁香玉当即呵斥伙计道:“你们几个蠢货,还不赶紧让后厨准备吃的,郑大人来了你们没看见?” 伙计们这才急匆匆下去忙活,而郑大奎也带着坐到了旁边桌子,便与陈啸庭攀谈起来。 负责后厨的是白小莲,前面大堂里发生的事她都了如指掌,现在她心里也很烦乱。 她和铁香玉那晚商量后,明显是把对方给吓到了,让铁香玉也没给出自己的选择。 现在事情就麻烦了,出客栈的地道白小莲倒是知道,但那根本跑不了太远。 最关键的还是得有出关的门路,否则即便能逃脱追兵,最后也会止步于城关内。 而这都需要铁香玉的帮忙,偏偏对方此时举棋不定。 “要不干脆在里面下毒,把挡道的人全都毒死,咱们再从容离开!”付大成开口说道。 但白小莲却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下毒没那么容易,你没看见他们都是试了毒才才吃的东西!” 于是乎,白小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铁香玉身上,晚上她还要去找她说说。 ………… 很快便是半个时辰过去,郑大奎在这里填饱了肚子,此时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陈啸庭对官场上的事了解颇多,郑大奎难得有这么个能聊天的,所以今天他很高兴。 “陈兄弟,日后在这条道上,有麻烦尽管找我!”郑大奎站起身一拍胸脯道。 陈啸庭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千户大人照拂了!” 郑大奎也不多说,招呼了手下人便起身离开,而铁香玉则跟着送了出去。 陈啸庭转过身来,压低声音对章橙道:“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说完这话,陈啸庭变往外追了出去,同时喊道:“千户大人,我也来送送你!” 出了门去,追上郑大奎后,陈啸庭便保拳道:“千户大人慢走!” 实际上,整个泰西卫都没人受得起陈啸庭这个礼,反而处于边缘人物的郑大奎享受到了。 所以他觉得陈啸庭很懂事,以后也会多几分照拂。 只有铁香玉此时看不明白,陈啸庭为何如此巴结郑大奎,难道是为了借力? “大人慢走,明天再来啊!”铁香玉提醒道,她现在恨不得郑大奎就住她店里。 然后郑大奎就带人走了,这让铁香玉的心悬了起来。 可就在她转身要回客栈时,却被陈啸庭从一旁拉住了衣袖,然后她便走不动了。 陈啸庭之所以要追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和铁香玉独处并谈事。 有人煽动铁香玉不配合,但陈啸庭偏偏就要开出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只听他开口道:“铁掌柜,昨晚上我们聊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铁香玉其实还真没想好,白小莲警告她的后果,让她根本无法信任陈啸庭。 于是她说道:“大人……” 这是头一次,铁香玉对他如此称呼,这让陈啸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但铁香玉还是接着道:“大人,不知您有何万全之策?” 还别说,陈啸庭真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他说道:“事情简单,只要你给那帮人下毒就是了,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 可事情那有那么简单,只听铁香玉道:“大人想必也知道,那几个人吃东西都要咽毒,我们如何来下?”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毒药嘛……又不非得是致死的,你可以下点儿蒙汗药,这东西短时间可验不出来!” “既然短时间验不出来,而如果我们这边验了又在吃的话,他们难道不会吃吗?”陈啸庭冷笑着道。 外面此时风小了许多,但铁香玉身上已经吹满了风沙,她却没工夫去打理。 只听她说道:“这可不一定行得通!” 陈啸庭却已经想好,只听他接着说道:“中午不要做饭,晚上吃你们的烤羊腿,到时候他们会上钩的!” 上不上钩已经不重要,这时铁香玉开口问道:“大人,我们这些人手上沾满了血,帮大人做成此事之后,大人会如何处置我们?” 就知道这娘们儿会问这个,陈啸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铁香玉道:“这是锦衣卫广德百户所开出的驾贴,你拿着这东西,可以正大光明出关去,无人能够阻拦!” “今晚上我们还要和那帮钦犯斗一场,这个时候就是你们离开的时机!” 说到这里,陈啸庭走到了铁香玉面前,用手指勾起她下巴道:“怎么样?本官已经给足了你诚意和保证了吧!” 说道这里,陈啸庭看向不远处的客栈道:“你可得想好了,若是你真的要帮那帮钦犯,最后你们全都得死!” “为了一帮毫无关系的钦犯,将自己还有朋友陷入死地,这又是何必呢?” “只要你选择帮我,那就是帮你自己,就是为你伙计朋友们好,他们都会感激你的!”陈啸庭扶住铁香玉肩膀道。 陈啸庭的话很有说服力,铁香玉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她不会去做无谓的牺牲。 诚如陈啸庭所言,即便她愿意贡献出密道,到时候也逃不了。 陈啸庭只需要传个话,她在关内的一切关系网都将失效,最后仍是无处可逃。 小莲,我这一切都是为你好……铁香玉心中暗道。 于是乎,铁香玉妩媚一笑,从陈啸庭手中接过了驾贴,嫣然一笑道:“一切都听大人您的!” 第492章 烤羊 接过驾贴之后,铁香玉便直接进了客栈,而陈啸庭却留在了原处。 之所以不一起进去,是因为陈啸庭不想让其他人以为,自己和铁香玉之间达成了交易。 他们刚才谈事的地方,刚好有一堵墙挡在后面,所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二人有过交流。 “这女人的话也不可全信,还是要做完全准备,到时候她反水就将其一网打尽!”陈啸庭低声道。 然后他也转身,快步往客栈方向走去,外面风沙确实不太好受。 才进了客栈,陈啸庭便见胡刚一行再往楼上走,而章橙也安排了一些人跟上去盯着。 见到陈啸庭回来,章橙便迎过来道:“大人,要不要再将客栈搜一遍?免得被这些人找地方逃了!”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他们要逃,也只能跟客栈的几个人走,派几个人把客栈的人也盯着!” 和铁香玉之间约定的事,陈啸庭不打算告诉章橙,否则知道真相就得演戏了。 派人把客栈的伙计们盯着,陈啸庭一方面是为监视其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做给胡刚等人看的,让他们认为自己和铁香玉没有勾结。 安排好了这些事,陈啸庭让没事做的人上楼去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好做事。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可就在大家要准备吃午饭时,幺蛾子就发生了。 客栈里仅有的一口大锅,因为伙计们的不慎,被摔了一个大口子,反正就是没办法用了。 客栈里做饭时候其实很少,大都只是用来蒸些馒头和包子,但现在连蒸馒头都没办法了。 当铁香玉让伙计们端出晚早上剩的冷馒头时,却把章橙怒火勾了起来。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吃这跟石头一样硬的玩意儿?”章橙大吼道。 虽然馒头冷了会硬,但章橙还是说得太夸张了些,这正是陈啸庭需要的效果。 也正是在这时,铁香玉说道:“客官你别发火,等会儿我让伙计们把羊烤上,今晚就有烤羊吃……” “那怎么行……”又有人起哄道,反正就是闹事的不嫌事大。 这些都被胡刚等人看在眼里,所以他们也就没下楼争吵,现在也只能先垫两个馒头。 而中午的这件事,也让陈啸庭有八成把握,确定铁香玉已经倒向了自己这边。 虽然章橙闹得厉害,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把那又冷又硬的馒头送进了肚子里。 再说后厨,当铁香玉安抚好前面的大爷后,回了后厨就是一通大骂。 而那被骂的人,就是把锅弄坏的付大成,当然这其实是由铁香玉设计导致的。 “你说说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老娘可怜你才给你一口饭吃,你就就是这样报答我的?”铁香玉指着付大成骂道。 要是旁人这样说自己,付大成早就动手了,但现在他心里有愧。 正如铁香玉说的那样,要不是这里肯收留他,他这幅样子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更何况,他在这里还带有白莲教的任务,更不能和铁香玉之间有冲突。 而付大成被骂这么狠,白小莲就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开口道:“掌柜,差不多也就得了,大成也不是故意的!” 可铁香玉却不依不饶道:“不是故意的,老娘在前面应付两边大爷有多辛苦,你个死妮子知不知道?” “他们若是打起来了,这里所有人都别想走,全他妈得是在这儿!” 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也是事实,甚至还让白小莲有一丝愧疚,这确实是她们给铁香玉带来的麻烦。 白小莲便走向铁香玉,然后拉起她手道:“姐,你消消气,您辛苦了!” 铁香玉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感觉自己实在太难了,不但要和陈啸庭这些凶人周旋,还得瞒过自己的好姐妹。 她现在,真的是一个人在战斗。 接着这个气氛,铁香玉便冷着脸道:“赶紧烤羊,把那些位大爷的嘴给堵上,否则等会儿又要闹起来了!” 说到这里,铁香玉对付大成更为不善道:“老娘就在这里看着,你个混蛋要是再捅娄子,老娘亲手把你宰了做成包子!” 这时候,白小莲也顾不上怀疑,铁香玉怎会想要留在这里,此时她只想着让老大姐消气。 “好好好,您亲自盯着总成了吧?”白小莲陪着笑道,毕竟她还有求于铁香玉。 铁香玉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而在她的怀里,此时便揣着一包蒙汗药。 这玩意儿只让人昏迷而无毒性,想要验出来很麻烦,但同时其价值也比普通毒药更贵。 就这一包蒙汗药,至少值同等重量的金子,所以一开始铁香玉才没舍得用。 而这包蒙汗药,等会儿她会下到烤羊料汁里,等到陈啸庭这边动手时,她就带着手下人从客栈撤离,这确实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进行,反倒是陈啸庭和胡刚没什么事做,一个在等晚上到一个在等答复。 这么多人,烤一只羊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厨房里又宰了两只,所以也就需要更多人帮忙。 在除了下药之外,铁香玉确实也做了很多人,烤这三只羊也把她累得够呛。 当太阳西斜,夜幕逐渐降临时,陈啸庭和手下人也都来到了客栈大堂。 “掌柜,赶紧把灯给点上,这黑灯瞎火的……难道我们少给了你们蜡烛钱” 章橙的话永远那么难听,而铁香玉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让手下伙计们把大堂内所有蜡烛点上。 “你们的羊烤好了没有?人都快饿死了!”章橙又是大吼道。 铁香玉此时连连道:“已经好了,马上就抬出来!” 恰好也在此时,胡刚也带着人从楼上下来,陈啸庭这才开口道:“兄台,今晚上你我可以多喝两杯,这样才好交朋友嘛!” 知道陈啸庭这是虚与委蛇,但这戏还得演下去,于是胡刚也笑道:“那是自然,早晨兄台说与我一见如故,现在我也觉得兄台你是个可交的朋友!” 两人这样就这样说这没有营养的话,然后又坐回了早晨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候,便有伙计抬着烤羊架,抱着酒水吆喝着进了大堂。 而偏偏付大成,此时很是大胆的抱着一坛子酒,来到了陈啸庭身旁放下。 看着仇人的面孔,付大成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陈啸庭却突然从后面冷声道:“站住……” 付大成顿时停下脚步,以为是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现在他面临选择,是先下手为强还是后发制人。 而这时,陈啸庭却道:“你鞋带掉了!” 付大成额头冒出冷汗,但还是说道:“多谢客官提醒!” 然后付大成便将自己鞋带系上,徐徐往后厨走去。 实际上,陈啸庭之所以多此一举,也是为了制造一点点紧张的气氛,这样才能掩盖后面更的图谋。 而此时他又盯着铁香玉道:“掌柜,让你手下的人全都退下,我要和这位兄台把酒言欢,不想看到碍眼的人!” 实际上,这话就是在警告铁香玉,这是给她逃跑的机会。 第493章 抢宝珠 陈啸庭的意思铁香玉能领会,于是她和平常一样大大咧咧道:“没听到客官的话?赶紧撤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对铁香玉来说,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反倒是后厨还有人等着她的答复。 等铁香玉带着人撤下去后,陈啸庭和胡刚都让手下开始验毒,这对他们来讲都是例行公事。 此时陈啸庭已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然后敬向胡刚道:“兄台,请……” 为了表示诚意,陈啸庭一饮而尽,于是胡刚也跟着喝了一杯酒。 然后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毕竟是要讨生活的,又有几个人是容易的?我们可比不得兄台你!” 本就是没话找话,想要让胡刚这些人放松戒备,陈啸庭就要与他聊得更深。 于是他开口问道:“怎么就比不得我了?” 胡刚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你们走的是堂堂正道,可我们却走的是偏道,天生见不得光的!” 于是陈啸庭乘机道:“只要改邪归正,兄台你也可堂堂正道,左右不过是换个东家而已!” 恰好此时,章橙给陈啸庭递了个羊腿过来,可以肯定上面是下了药的。 但陈啸庭还是吃了一口,这是吃给胡刚那边的人看的。 其实在下楼之前,陈啸庭便临时告诫了手下人,可以吃羊但绝不能咽,吃了自己想办法悄悄吐掉。 唯有坐在最前面的陈啸庭,却只能把羊肉吃进嘴里,因为他没机会把肉吐掉。 看见陈啸庭这边都开始吃,岩青等人只多等了半分钟,然后也就吃了起来。 不吃可不行啊……他们中午就没怎么吃饱,现在肚子都还饿着。 他们这边开吃,章橙等人吃得就更欢了,甚至已经有人斗起酒来。 而一只烤羊腿,也被岩青递到了胡刚面前。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兄台,方才我说的换个东家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陈啸庭微笑着道,这是在对胡刚进行劝降。 胡刚一口将酒倒进嘴里,然后说道:“阁下可知忠义二字,何解?” 陈啸庭却将就被放下,平静道:“事涉生死,一切皆可从权,何必死咬忠义不放?” 胡刚听得这话,不由哈哈笑道:“我却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既然敢对我讲,那这些话你可敢向你的东家去讲?”胡刚反问道。 严格来讲,陈啸庭的东家是皇帝,他又怎敢向皇帝讲这些不忠不义的话。 于是陈啸庭哂笑道:“我这不是也为了兄台着想嘛!” 实际上,此时药劲儿已经开始发作,但这是因为陈啸庭提前知道才发现,否则他会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 接着,陈啸庭又和胡刚打了一番机锋,其实就是瞎扯。 但实际上,根据陈啸庭放在背后的手势,章橙等人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兄台,我们再喝几杯吧!”陈啸庭一副醉醺醺样子道,实际上是蒙汗药已经发作。 他吃的羊肉不算太多,但已经有此番感觉,可想而知吃得急的岩青等人,此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就准备好了,此时酒碗摔碎立即抽刀出来,然后往胡刚这边冲了过来。 “杀……”刘东大喊道,只是为了给自己这边的人壮气势。 温水煮青蛙,在这喊杀声起之时,岩青等人才发现自己动作迟缓,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所以当众校尉们迅速杀到时,他们甚至未能阻止起有效对抗。 这里面只有胡刚反应最快,他迅速转身面向岩青,要将包裹从他身上取下来。 但这恰恰暴露了宝珠的位置。 包裹就在岩青身上缠着,两人之间配合有缺,导致未能将其迅速拿下来。 刘东直接冲在最前,将转向岩青的胡刚一把抓住,然后将其扳倒在地上。 而在岩青想要将包裹取下时,刘东的拳头已经砸向了他的脸上。 而刚刚抽出刀来的胡刚,此时却被后面来的两名校尉缠住,让他根本无法靠近岩青。 刘东力道极大,岩青被一拳砸得晕死,然后他整个人都被刘东拖向了后方。 因为打斗已起,有些迷糊的陈啸庭被章橙等人保护着,退到了客栈后方的角落里。 看到岩青被刘东控制,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于是他大喊道:“快……快进包裹取过来!” 只有夜明珠真的回来,陈啸庭才真正完成任务,才立下了这大功。 刘东迅速来到陈啸庭近前,满是激动跪地道:“大人,包裹在此!” 陈啸庭便让他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木匣子,陈啸庭抬着松软的手将其打开。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此时胡刚是真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着了陈啸庭的道。 “白莲教的混账,你们出卖我!”胡刚满是不甘吼道,他把这一切归结到了白莲教的出卖。 这其中确实有出卖,但却不是白莲教干的,而是卧龙客栈掌柜铁香玉。 战斗在三分钟内结束,除了三人被刀砍伤身亡之外,包括胡刚在内共四人被活捉。 这些人不是死士,所以嘴里没有毒囊,但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陈啸庭让人把他们嘴给堵了起来。 当胡刚被五花大绑押到陈啸庭面前时,陈啸庭便用手拍了拍他脸道:“为了抓你,本官到这大戈壁来吃沙子也就罢了,还吃被下了药的羊肉,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但此时胡刚嘴巴被堵,根本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恨和悔意。 现在已经是天黑,所以还得在客栈里住一晚上,所以陈啸庭让人把胡刚四人好生看押,就在烛火明亮的大堂里。 但事情还没完,陈啸庭又吩咐人在客栈里找铁香玉等人,想扩大战果挖出白莲教的根来。 可惜后厨什么人都没有,于是陈啸庭就让人查密道,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 第494章 付大成 客栈大堂的打斗结束前,铁香玉就把白小莲三人下药迷倒。 他们此时躲进了密道,此时正在快步前行,只想逃得远远的。 因为白小莲三人对铁香玉没有设防,所以她只是通过递了几碗水,就把这三人给放倒。 白小莲晕过去之前,对自己那极端冷漠的眼神,让铁香玉此时都觉得心颤,不管怎么说她都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而胡刚这些人也都是狠人,这两者之间斗起来,他们留在中间只有死。 在问了这话之后,他们一行只是闷头赶路,这地道蜿蜒曲折很不好走。 偏偏就在此时,被扛着赶路的付大成醒了过来。 “放开我……”付大成一声大吼,便从扛着自己的伙计肩上下来。 “这是哪儿?你们要干什么?”付大成满是怒火道,他只记得自己是被迷晕了的。 便有活计上前想要将其拉住,同时开口道:“大成,客栈里打起来了,掌柜的带你们逃了出来!” 自己被弄了出来?岂不是说任务也就泡汤了?而且还放过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到这些付大成怒不可遏,然后他掐住靠近自己那名伙计的脖子,然后怒道:“你们这些混蛋,老子杀了你!” 就在付大成举起手时,却听铁香玉娇斥道:“难道你要杀了你的救命恩人?” 这话止住了付大成的杀心,让他想起了客栈这段时间确实待他不错,他又岂能下手。 这时铁香玉接着道:“和我们走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话付大成却听不进去,此时他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铁香玉也是个能决断的,既然付大成自己去找死,那可就怪不得她没拦住了。 但这时铁香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只见她一拍脑门道:“糟了,他们有马!” 这一句话,就让地道内的众人脸色大变。 没错,陈啸庭他们有马,而他们这些人却没有,逃又能逃多远? 这个问题不敢深想,只听铁香玉沉声道:“赶紧走,趁着付大成回去杀人,可能会给咱们争取时间!” 铁香玉几人的迅速赶路,而付大成此时则满眼充血,一门心思只想杀掉的陈啸庭。 此时他非常后悔,方才给陈啸庭递酒时,就该一刀把他给杀了。 想起半年前发生在府城内的事,付大成就觉得胸中有团火。 当天夜里郑小平被活活烧死,而他却在白莲教出手下被救走,一直苟活至今。 每一天他都生活在仇恨中,直到再见到陈啸庭,他心里的那股杀意就再也无法遏制。 原本付大成打算,在白小莲把人送走后,再独自留下来和陈啸庭同归于尽,所以他已是必死之心。 现在任务因为铁香玉的“从中作梗”,任务已经宣布失败,所以付大成现在一心只想杀了陈啸庭。 至于只凭一己之力,能不能把陈啸庭给杀掉,对已经被仇恨蒙蔽的付大成来说已经不重要。 密道说长不长,其实他们也只逃了百多米的距离,所以付大成很快就赶回了密道出口处。 而当他才走出去,便发生了极度尴尬的一幕,房间里正有三名负责搜索的校尉。 而为首那人正是刘东,此时他和其他两人,拿着刀看着站在原地的付大成。 空气大概静止了三秒钟后,付大成和刘东都选择了出手。 “将此人拿下!”刘东大吼道,同时也是给其他人示警。 其实,付大成专门回来这一趟,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他毕竟是被下了药的,此时战力已去一半,而且还是空着手,此时又那里是刘东等人对手。 所以仅仅是交了几次手,付大成身上就被划了几道口子,但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但这对大局来说毫无帮助,因为此时在房间外,已经聚集了更多校尉过来。 反倒另一边,陈啸庭被扶着坐上了椅子上,洗了几把脸后才精神了些。 然后他就听到了客栈后方响起的喊杀声,于是他便对一旁的章橙道:“这些人的密道,实际上挖不了多远去,你带人骑马在客栈周边一里内查看,不要放跑了客栈里的这些人!” 做事要求尽善尽美,若是再能将白莲教在此的人抓获,他陈啸庭就能进一步扩大战果。 章橙欣然领命,随即便点了七名校尉跟自己出去。 陈啸庭这是做两手准备,虽然后院已经发现了人,但难保会有漏网之鱼,他偏偏要将其一网打尽。 但出乎陈啸庭意料的是,后院的打斗没超过两分钟,皆偃旗息鼓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刘东和其他人抓了一人过来,正是被擒住的付大成。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付大成没被堵住嘴巴,此时他便抬头,眼神冰冷道:“回来杀你!” 这答案也是陈啸庭没想到的,于是他接着问道:“看样子你认识我?你我难道有仇?” 付大成的脸毁的面积比较大,加之晚上烛光比不上白天,陈啸庭一时竟未将其认出。 这时付大成便道:“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 继续这个问题已没有意义,只听陈啸庭道:“只要你交代出和白莲教相关的事,本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听得这话付大成哈哈大笑,最后怒道:“放我一条生路?难道你以为老子怕死?” 说完付大成就要往前拱去,却被两名校尉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既然你不说,那就等着其他人说吧!” 随后陈啸庭一招手,付大成就被带到了一旁,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第495章 押解回城 烛光摇曳,陈啸庭坐在客栈大堂中央,客栈之内只留下了十名校尉,其他人全被派了出去。 而付大成和胡刚等人,此时都被绳子捆住,嘴里塞着布团以防他们咬舌自尽。 时间过得很枯燥,但陈啸庭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因为他这次出来已经算得上圆满。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但陈啸庭动都没动,这就说明他对是否抓到人,已不是那么的看重,毕竟他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现在不过是锦上添花。 客栈的门被打开,章橙一脸兴奋走了进来,未开口陈啸庭便已知道了结果。 向陈啸庭行礼后,章橙才道:“禀告大人,卑职已将客栈这些逆贼全部捉拿,其中活捉三人,余者皆死!” 被活捉的三人,其中就包括昏迷过去的白小莲和他手下,剩下一个便是满身血污的铁香玉。 “客官……哦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铁香玉仍旧笑道,可见其神经之强大。 陈啸庭也跟着笑道:“铁掌柜,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和本官喝几杯!” 铁香玉勾魂一笑后,便道:“大人,你答应过放我一马,您可不能对我这弱女子食言。” 不得不说,虽然此时身上有伤,但铁香玉的诱惑仍然强大,至少陈啸庭那一刹都有些怦然心动。 实际上,铁香玉确实算得上个美人,只不过这几天陈啸庭心思都在胡刚等人身上,所以自动忽略了。 可即便是美人在前,陈啸庭也不会被影响判断,所以他笑道:“铁掌柜何必召集着走,本官还想着让你帮我个忙呢!” “白莲教的人,是如何跟你联系的?说了就可免受皮肉之苦!”陈啸庭平静道。 知道自己逃不了了,铁香玉再也维持不了伪笑,只听她硬气道:“大人说的白莲教,和奴家可没什么关系!” 陈啸庭却没理会她,而是对看押白小莲的校尉道:“把她弄醒!”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但接下来,陈啸庭并未问出有用的东西,因为这里没有拷打的一应器物。 实际上,目前陈啸庭最重要的事,是将宝珠和胡刚安全送回去,送到千户所他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但夜里赶路不方便,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便带着人往广德赶去。 只有早些回去,把宝珠和人交回去他才会感到心安,才可以对白小莲铁香玉三人进行拷打。 幸好第二天老太爷开眼,戈壁上的风沙小了许多,陈啸庭这才敢带着人上路。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 永治二十二年二月初六,广德府城。 经过两天跋涉后,陈啸庭终于回到了府城。 和下面校尉们心情一样,在戈壁上吃了几天沙子后,他们今日觉得府城格外亲切。 他们一行从府城西门进入,然后直接去了百户所,得先把人关进去才行。 “百户大人……”一群人都涌到了陈啸庭面前。 在陈啸庭离开的这几天,衙门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报告情况。 但这些人全都被陈啸庭赶走,并让他们等会儿到百户大堂去说。 现在首要的事,是将人犯和宝珠保管好,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荣辱。 于是陈啸庭对章橙道:“人犯全都交给你,把他们关进地牢去,任何人不得探视!” 章橙欣然领命,百户所的地牢是绝对的安全地方,人犯关进去大家都可以安心。 拿出装有宝珠的木匣,陈啸庭则将其带往案牍库,放在案牍库东西也很安全,这几天案牍库他也会让加强守卫。 安排了好了这些事,陈啸庭才在大堂端坐升堂,让方才围住他的那些人过来汇报情况。 多数人的汇报,陈啸庭只是做一个情况掌握,做到心中有数即可,真正的有大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于是陈啸庭笑道:“可惜那使刀的之人刀法不行,要是刀口往上抬高两寸,岳大人就能上天了!” 陈啸庭对岳梦豪的调侃,听得众人皆是大笑,只有张成发一人笑不出来。 他是给岳梦豪打配合的,结果不但没有收获,反而还让对方受了重伤,张成发心里不担心才是怪事。 “大人,卑职只怕岳总旗怪罪,还请大人搭救!”张成发舍开面皮道。 陈啸庭面色肃然,然后道:“什么怪罪?你是广德百户所的人,轮不到岳梦豪来指手画脚!” 听到陈啸庭这番话,张成发心里才感觉安稳了些。 议完了正事,陈啸庭便对众人道:“这段时间诸位都辛苦了,等到这皇差办完,本官摆酒答谢诸位!” 上司说摆谢酒,大堂内众旗官当即告谢,他们都知道所谓摆酒,其实更多是论功行赏。 这次办成了皇差,而且是天字第一号的皇差,大家伙儿都能沾到光。 当然,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只能是主办此事的陈啸庭。 在衙门内安排好所有事务,陈啸庭才往家里赶去,他也准备回家好生歇歇。 当然,他更想念家里的妻子儿女。 第496章 带他来见本官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而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刘东,却没有和同僚一样回家去。 因为他被陈啸庭安排了任务,负责看守放置于案牍库中宝珠,足见他深受陈啸庭信任。 而在另一边,胡刚等要犯也被送进了大牢,增派了今日当值的四名校尉及其差役值守。 时间过得很快,当夜幕降临时,百户所内饭堂也开了张,给今晚当值的诸校尉差役准备好了伙食。 其他人可以直接去吃饭,但守卫宝珠和人犯的人,却只能等饭堂那边把饭送过来。 被临时派到地牢的校尉中,在等待送饭的人时有人说道:“为了里面那几个家伙,咱哥几个还得到这边来受罪!” 随即又有一人说道:“但咱这也算赶上了皇差,虽然已是结尾之时,说不定百户大人那边也会记咱们一份功!” “哈哈,真要是那样就好了!”先前说话那校尉叹道。 可就在这时,地牢外过来了三个人,几名校尉一看立马闭上了嘴。 “见过云大人!”几名校尉皆道。 来人却是小旗官云青峰,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两名差役。 云青峰点了点头,然后道:“百户大人命我过来,向那几个人犯问话!” 几名校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所以他们也不敢过多刁难。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这次关押是以犯人种类来分,白小莲和付大成关在一起,胡刚等人关在一一起,铁香玉单独被关一个房间。 但云青峰最先到的,却是在白小莲和付大成的牢房外。 ………… 再说另一边,当百户所开始吃晚饭时,陈府丰盛的晚饭也都端上了桌子。 这些天陈啸庭在戈壁上全吃干粮,到了卧龙客栈也没好好吃过饭,所以沈怡特地吩咐厨房上了一桌子好菜。 若是以往,陈啸庭看到这些菜不会有多好胃口,但今日他却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这可把沈怡和郑萱儿心疼得,便脑补了陈啸庭在泰西受苦的画面。 陈啸庭放下筷子,沈怡就递上了茶水道:“老爷,这些天可苦了你了!” 其实沈怡没把话说完,除了受苦之外,她更能猜到自己男人在外这几天还有危险。 但现在人安然回来了,所以沈怡也不会在这时候说这些,因为这样太扫兴。 喝了水后,陈啸庭才道:“这几天去了大漠,虽然那地方一毛不拔,但也别有一番风景!” “若是以后又机会,也带你们去那边看看!” 这时郑萱儿便道:“老爷带我们去就算了,倒是可以带孩子们去开开眼界!”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亲子活动。 一家人正这么聊着,偏偏此时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小旗官刘安乡来访。 就在陈啸庭想会是什么事时,却见刘安乡已经闯了进来,根本没等下人通传。 才走近院子里,刘安乡便跪地叩首道:“大人,卑职有罪……” 一上来就告罪,看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于是陈啸庭便问道:“直接说,出了什么事?” 刘安乡没有起身,答道:“回禀大人,今日押入地牢的犯人,逃了两个人!”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是心中一紧,于是他立马追问道:“逃了多少人?逃的是谁?” 刘安乡不敢怠慢,忙答道:“逃了两人,是白小莲和付大成!” 听到这话,陈啸庭反而松了口气,只要逃走的不是胡刚这些人就好。 于是陈啸庭这才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听了这话都觉得奇怪,云青峰难道是疯了,居然敢放白莲教反贼。 但最让陈啸庭生气的还不是这个,只听他严厉质问道:“下午交接时本官有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你们怎么让云青峰进了牢房?” 顶着巨大压力,刘安乡硬着头皮答道:“回禀大人,是云青峰伪造了大人命令,说是您让他过来问话!” “当时诸校尉正值饭点儿,云青峰带了两名差役进去,出来时候却把这两名差役掉了包,当时云青峰出了地牢,才被当值校尉发现!” 虽然有了解释,但陈啸庭的怒火仍旧极大,这次他要惩处的人有很多。 只听陈啸庭问道:“这事你要负主要责任,若是追不回来……你就自己回去种地吧!” 这话让刘安乡也满是惶恐,他已经把手下三十多号人派出去抓人,成不成就就得看天意了。 但刘安乡还是说道:“回禀大人,云青峰才出百户所大门,卑职就派了人去追,此时府城四门都已关闭,他们一定逃不走!” 这话话更多是刘安乡在安慰自己,反正陈啸庭没听进去。 此时让陈啸庭疑惑的是,云青峰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是白莲教在百户所内的卧底? 就在这时,外面又冲进来一名校尉,跪地后便禀报道:“参见百户大人,属下已将云青峰捉拿,现在就在……” 这人话还没说完,便听陈啸庭冷声道:“带他来见本官!” 第497章 为什么 陈啸庭命令一下,这名校尉便立即赶到外面,随即便有两名校尉外带七名差役,将五花大绑的云青峰带进了院子里。 此时陈啸庭已经摆好椅子坐在台阶上,而刘安乡则被叫了起来,站在台阶下面向被带进来的云青峰。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但在跪下之后,云青峰却显得很平静,只听他大声道:“大人,所有事都是卑职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毫无关系,一切罪责卑职一人承担!” 但陈啸庭没有看他,而是把脸转向一旁道:“刘安乡,你来问……这个叛徒!” 云青峰是陈啸庭一手提拔起来,他背叛让陈啸庭很难受,所以他连问都不想问。 刘安乡此时虽松了口气,但对云青峰的怒火也上了来,于是他问道:“云青峰,百户大人带你不薄,你却将私放钦犯,简直罪大恶极……” “现在你告诉我,你把人都藏了那里?” 现在首要任务是把人抓回来,刘安乡这一点还分得清,但是云青峰却没说话。 而一旁的校尉则答道:“回禀大人,云青峰和两名逃犯分开来逃,属下等分了两批人追!” 也就是说,现在云青峰被抓了回来,另一队人还没有消息。 听了这话,刘安乡攥紧拳头继续问道:“云青峰,你让他们去了那里?” 但云青峰仍不说话,这让刘安乡心中怒火更甚,他已经有了杀人的心思。 这时刘安乡转过来,面色犯难道:“大人,这厮不开口,卑职……” 刘安乡话还没说完,只听陈啸庭语气森冷道:“你在衙门里当差十来年,难道还要本官来教你,如何审讯犯人?” 听到这审讯二字,刘安乡顿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他撸起了袖子面向云青峰。 然后便见他缓缓走近云青峰,再度开口道:“我再问你一遍,他们会往哪里逃?” 云青峰仍不说话,那一土红色的小旗官服,此时看起来无比讽刺。 刘安乡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只见他甩手就是两拳砸了向云青峰,打得口鼻鲜血直流。 但云青峰仍旧闭口不答,直到刘安乡打得手都累了才停下。 就在刘安乡喘着粗气时,却听陈啸庭道:“行了……你先站到旁边去!” 刘安乡横了地上的云青峰一眼后,才往旁边走了两步。 此时云青峰被打得很惨,再加上手脚都被绑着,整个人都躺在地上。 陈啸庭一招手,两名校尉便将其架了起来,这时云青峰才扳正了脑袋,和陈啸庭对视起来。 这时陈啸庭才道:“当年你在大石山救过我,所以本官一直记着你的恩,并将你引为心腹!” “所以,本官才一路把你提到了小旗官的位置,甚至本官还想着,后总旗的位置都给你留一个,因为你的能力足够!” 陈啸庭没有问话,但他所说的这些,反而让云青峰心中难受。 这时陈啸庭继续道:“你坏了规矩打上仁义帮,本官帮你把事压了下去;围剿付大成不力,也没追究你的责任;探查我卧龙客栈为他们说话,我也没有深究……”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还是说,你就是白莲教在衙门里的内应,或者说你被他们收买了?”说这话,陈啸庭自己都不相信,也不能去相信。 要是被他以为心腹的是白莲教反贼,那他陈啸庭如何自处? 随即,陈啸庭表严肃,很是郑重说道:“现在,只要你说出这两人下落,本官可以留你命!” 可惜的是,云青峰仍旧摇头,让陈啸庭脸色变得很难看。 只听他叹道:“你让我很失望,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也就别管本官无了!” 偏偏这时,云青峰却艰难开口道:“大人,白小莲是我妻……所以,我要救她!” 陈啸庭没有说话,事的缘由已经不重要了,但也不妨碍他听云青峰把话说完。 只听云青峰接着道:“当年小莲还没被卖时,我就与她约为夫妻,这些年我都不能忘她,所以直到现在卑职都没娶亲!” 听起来是个凄美的故事,陈啸庭却没想到云青峰如此多重,但这些不能消除他的罪过。 这时云青峰继续道:“当大人派我去卧龙客栈,我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可惜她已进了白莲教,我劝她随我离开她却不肯!” “今天大人把她抓了回来,当时她看了我一眼,是诀别的意思……我……我不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陈啸庭气得发抖,他指着云青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你手上有多人命你不知道?” 但云青峰却没管这,而是自顾自道:“付大成还想着,统一帮派后约束再约束手下,让他们不做欺压百姓之事,但这样的人却被大人你杀了……” 见陈啸庭脸色越发难看,刘安乡当即冲上前去,照着云青峰脸上就给了两拳。 云青峰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连刘安乡听了都觉得害怕,所以他觉得云青峰真的疯了。 在堵住了云青峰嘴后,刘安乡才转向陈啸庭,躬道:“大人,云青峰已经失了心智,卑职这就把他带走!” 但此时,陈啸庭却厉声道:“带出去,不必留活口了!” 听得这话,刘安乡更是心中震动,暗道百户大人确实够狠,杀起自己心腹也丝毫不带手软。 这时刘安乡可不敢多嘴,于是他直接对手下校尉打了手势,然后云青峰就被拖了出去。 第498章 老对手 从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放出来,再到他抓后拖出去杀掉的,总共不超过半个小时。 杀人也就一刀的事,所以在将此事办妥之后,刘安乡便提着刀回来复命。 却见此时陈啸庭脸色仍旧难看,所以刘安乡也不敢多说话,他进来就已经说明事办妥了。 但陈啸庭却开口道:“对外就说,云青峰被白莲教反贼挟持,然后被杀!” “啊……”刘安乡有些惊讶。 而当陈啸庭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只能老实低下头去,然后道:“卑职遵命!” 之所以要做这样的定义,除了对云青峰的一丝交情,陈啸庭更多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想想看,谁都知道云青峰是他最亲信的人,却和白莲教的反贼相沟街道,说明什么? 往轻了说是他识人不明,驭下不严。而往重了说,也能给他扣上和白莲教有瓜葛的帽子。 抓到胡刚夺回保住,有很多人都会对他眼红,说不定就会借此发难。 更何况,如今卢阳最还有卢云思在,这人可和沈岳不是一个派系,很有可能就会借题发挥。 所以,陈啸庭不得不为云青峰洗白,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当然,这些东西自己知道就行,陈啸庭却是无法明言。 但是此时他接着又说道:“记住,今晚上的事若是走漏了风声,我拿你试问!” 这可把刘安乡害苦了,也就是说他要负责此事的保密工作,所引发的后果也要他来承担。 “卑职明白,大人放心便是,绝不会有人乱说!”刘安乡坚定道。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所以干脆爽快答应。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帮大佬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抛开风险不谈还更能拉近上下关系。 现如今云青峰死了,那他刘安乡难道就不能做做百户大人的心腹? 你看衙门里章橙苟明安,还是郑定余有平这些人,那个不是和百户大人关系亲厚才升上去,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的云青峰。 陈啸庭满意点头,最后他又问道:“抓人的事,有没有通传给杨万里?若是没有现在就去派人传话!” 这恰恰是刘安乡得意的一点,只听他道:“回禀大人,当轻犯人从大牢里逃出后,卑职便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杨帮主,还有戍守城门的几名总旗!”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广德就是铁桶一般。 杨万里对锦衣卫这边的命令,肯定会老实照办,而负责看守城门的卫所兵卒,也绝不敢怠慢。 所以,陈啸庭满是肯定道:“你做得不错,本官都会记得,去做事吧!” 听得这声夸赞,刘安乡心里才觉得舒坦无比,一片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 这一晚,注定整个府城都难安歇,也只有陈啸庭才有这般胆量,敢于撬动整个府城。 当然,这样做爽是爽了,但却容易得罪人且让人眼红,所以事后陈啸庭还得费心安抚。 杨万里此时也眼红,但他是因为没睡好觉,此时就连他也亲自带着人在街头巡查。 锦衣卫逃走了钦犯,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他杨万里就是舍了命也要尽力找。 不管是对陈啸庭忠心,还是为了做出这般姿态,今晚对杨万里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 当然在他心里,此时不免也有一丝焦急,如果没找到人的话,他该如何向陈百户解释。 还是那句话,合作的时间越长,杨万里对陈啸庭也就越畏惧,生怕自己最后翻船,难得善终。 “人全都通知出去了?”杨万里此时问道,虽然这话他已经问过几次。 旁边便有头目道:“帮主,已经全部通知了,大家伙儿都在找!” 随即又是沉默,杨万里其实已没什么可说的,现在他只能等结果。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妙,跟随杨万里出来的人却有了发现。 “谁……出来!”有帮众大喊道,同时也在提醒其他同伴。 于是,其他人目光都扫了过去,然后便看到了街角有一个柴垛。 “怎么回事?”有头目问道。 方才开口那帮众便道:“柴垛里有人影!” 这下话不多说,帮众们都围了过去,而杨万里脸上则充满了期待。 可能也是知道藏不下去,柴垛里的人突然暴起,却是跳出了两个人来。 这种情况有人出现,帮派众人自然不会多问,直接就冲上去要将这两人控制。 这两人确实就是付大成和白小莲,他们这大半夜都在逃,却没想到还是没走掉。 但付大成绝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手上拿了一根木棒,挥舞着便冲向前去。 转眼之间便有两名帮众被击倒,但付大成身上也挨了好几棍。 他本身就受了伤,而且还被严刑拷打过,状态自然比不上当初全盛时。 所以他的勇猛也就那么三两下,随后他就被打倒在地,然后被帮众们按倒在地。 而另一边的白小莲,则在出来后就被抓住。 从他们两人出来到被抓,一共没用到一分钟时间。 杨万里身旁的小头目来到付大成前,一把将他头拉起来后,大声问道:“你就是逃跑的钦犯?” 但这时,付大成却开口道:“我却没想到,今日我竟栽在当日兄弟手上!” 听得这话,这名头目不由问道:“你是谁?” 付大成将口中血水吐出,长吸了一口气后,才大声道:“老子就是猛虎帮帮主……付大成!” 听到付大成这三个字,不光是眼前这名头目,就连不远处的杨万里都微微变色。 只见他走上前去,来到付大成面前后,杨万里才道:“你是付大成?” “当初猛虎帮那把大火,难道没烧死你?” 这个问题不但杨万里不明白,就连那位曾经在猛虎帮混的小头目,同样也大感疑惑。 当日猛虎帮香堂大火遮天,当时他和其他帮众都在,最后还被驱使做了救火之事。 付大成则道:“没错,我命大……那把火没烧死我!” “杨万里,你现在很得意了吧,你终于打败了我!” 听到这些话,杨万里却蹲下身去,然后低声道:“我在害怕,害怕也变得跟你一样!” 付大成不由怔住,好一会儿后却哈哈大笑起来,若是当初他也有杨万里这些想法,那绝不会是今日光景。 但付大成绝不会后悔,此时他心中唯一悔恨的,便是没能再见王小静一面。 “那香喷喷的猪油拌饭,这辈子都吃不到了!”付大成喃喃道。 当然,付大成心里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见王小静为好。 就在他想着这些时,他和白小莲就被帮众们从地上提起,然后往百户所方向押去。 第499章 去卢阳 永治十六年四月二十二,天气明媚。 就是在今天,陈啸庭将启程离开广德,到卢阳赴任去。 陈家现在很热闹,陈大用为了显摆,将原先当差的老伙计们全通知了,美其名曰说好事要分享。 他既然通知了,一帮老朋友们也很给力,特意在今天都来了陈家,说是来送送陈家老大。 所以,单从外表来看的,如今陈家热闹的景象,仿佛要办酒席而非是为人送行。 房间之内,高二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为陈啸庭收拾着行李。 对高二娘而言,以往虽然很多时候看不见人,但至少还在府城之内,而现在大儿子就真的飞远了。 卢阳远在数百里外,即便有心要回来,来回路上就要耽搁七八天,在家待的时间又能有多少? 高二娘暗自伤感,一旁帮她的魏惜则道:“大嫂,啸庭这是去卢阳做大官了,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怎么还流眼泪呢?” 行李其实两天前就收拾好了,高二娘现在这番动作,其实只是为自己找些事情罢了。 听到魏惜的话,高二娘便道:“卢阳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达官贵人也多,啸庭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除了舍不得儿子,说到底高二娘还是担心儿子的。 “啸庭那么能干,谁能让他吃亏了?”魏惜理所当然道。 不只是她这么回答,换了任何人来说,都会这么认为。 这边气氛闷闷不乐,但陈家正堂内外,却是一片活跃气氛。 好男儿志在四方,陈啸庭能去卢阳的千户所当差,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天大的好事。 只听赵群对陈大用道:“老郑,同样都是生儿子,我们这些人可比不过你!” 旁边赵英正站着,听到这话顿时脸就黑了下来,然后道:“爹,你在家我好酒好肉把你伺候着,你话可不能这么说!” 赵群顿时脸也黑了下来,骂道:“那好,老子不要你的酒肉,你也弄个小旗官来当当?” 赵英立马就不说话了,他可没有陈啸庭的能力和运气。 但陈大用此时却假惺惺道:“说实话老赵,我也挺羡慕你的!” 赵群便没好气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陈大用叹了口气,便道:“至少小赵还能陪着你,有人和你说话!” 此时赵群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什么叫至少儿子还能陪着自己?你要喜欢就交换啊! 还有什么叫有人陪你说话?你陈大用走了一个儿子,不还有一个在家陪着你吗? 这也就是现在,因为陈啸庭身份转变后,陈大用的身份终究也有不同了,否则赵群非和他比划两下。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赵群忍住了这口气,只能无奈道:“行,我说不过你!” 陈大用却不满足只和赵群显摆,后面他又找上了郑简,然后又大致重复起方才的话来。 而在一边,陈大能见着大哥家兴盛热闹的样子,也对站在一旁的俩儿子道:“记住了,日后和你们这位堂兄拉好关系,好处受用不尽!” 这话不用他说,陈育才和陈育德两兄弟都知道,他们此时对陈啸庭满是仰慕。 当初陈啸庭升小旗官时,他二人心里在羡慕的同时还有一丝嫉妒,但现在他们都生不起嫉妒的心思了。 实际上一大早起来,陈啸庭也在招呼院子这些客人,话说得他都口干舌燥。 所以现在他才溜进了厨房,拿起水瓢舀满了水。 可当他准备一饮而尽时,却见陈小玉从厨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于是陈啸庭便道:“小妹,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小玉摇头道:“我帮人送东西给大哥你的!” 帮人送东西了?帮谁送的? 然后陈小玉便道:“萱儿姐姐啊……她给你做的衣服和鞋子!” 陈啸庭一下就傻眼了,这时他才想起郑萱儿这回事,人家可是把心都寄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陈啸庭不免有几分自责,如果当初她果断一些的话,现在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郑萱儿对他这么好,现在他难道还忍心,拒绝人家的姑娘的一片真心吗? 说到底,还是陈啸庭穿越以来,在感情上面放任了自己,谁让这是允许一夫多妻的时代呢? 于是陈啸庭对陈小玉道:“帮大哥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替我谢谢萱儿!” 陈小玉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已将郑萱儿当成嫂子了。 在陈小玉离开之际,陈啸庭又喊道:“你让爹他过来一下!” “知道了!”陈小玉应道。 这个时候让陈大用过来,陈啸庭就是要谈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反正老两口对这事也挺上心的。 陈啸庭已打算好了,如果郑萱儿愿意的话,他愿意将她纳为妾室。 虽然这样行为有些渣,但他至少渣得明明白白,能给郑萱儿一个名分。 而且现实些来讲,以陈啸庭如今千户所小旗官的职位,娶郑萱儿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更何况,陈啸庭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更高的位置等着他。 至于正室的位置,陈啸庭已经决定好了留给徐有慧。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会把另一半的选择,和自己的事业搭上关系。 没一会儿陈大用便过来了,陈啸庭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得陈大用即惊讶又羞愧。 惊讶是因为大儿子连老婆都看好了,羞愧是因为纳妾的事,他都不好意思对老朋友开口。 只听陈啸庭道:“爹,如果我不做官的话,萱儿确实是妻子最好人选!” 这句的意思是提醒陈大用,现在陈家的地位不一样了。 也正是这番话,让陈大用心态发生了转变,他这才意识到儿子做官后许多东西就变了。 同时他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和老伙计们说话时,总是少了些以往的亲热感。 “这事儿我会跟老郑说,你不用管!”陈大用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事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对他而言也少了许多麻烦。 而这时候,陈大用则道:“该上路了,此去卢阳保护好自己,不该管的事不要官,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你可要小心些……” 在厨房里听完陈大用的告诫后,陈啸庭便来到了院子里,和到场的叔伯们告别。 “啸庭,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家小子!”赵群大声道。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人也憋不住话,纷纷让陈啸庭飞黄腾达之后,能照顾自己家后辈。 此时张二铁等人已牵着马等候在外,陈啸庭从自己母亲处接过包裹后,便道:“娘,儿子会经常回来看你!” 高二娘再度落泪,只是一个劲让陈啸庭要照顾好自己。 而陈啸庭则叮嘱弟妹,一定要照顾好父母。 道别之后,一家人直接把他送到了巷子口,陈啸庭才坚决让他们回去,再送也是有分别的时候。 骑在马上,陈啸庭回望了一眼身后,便转过头一心向前。 无论前路多坎坷,生活总是要继续! “广德再见,卢阳……我陈啸庭来了!” 第500章 规矩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沈岳一直在外忙碌,陈啸庭一个人在沈府等着。 好在陈啸庭也不是外人,所以在他到府没多久,王四娘就找了过来的,专门问他些有关沈怡的事。 当然,王四娘对自己那外孙,同样也关心得很。 到府大约两个时辰后,沈岳才从外面回来,见陈啸庭两人正聊着。 “老爷您回来了!”王四娘主动起身道。 沈岳点了点头,便对王四娘道:“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我与啸庭有事要谈!” 这就是妾室的地位,沈岳对王四娘的口气宛若命令,本质上这是在让她回避接下来的谈话。 待王四娘离开后,沈岳才坐到了位置上,此时自有仆婢端上茶水。 “岳父大人!”陈啸庭也起身行礼道。 沈岳点了点头后,便道:“这次抓人,你是亲自去的,着实勇气可嘉!” “但你如何就知道,这些钦犯会走泰西,而且还要过那客栈” 对沈岳没什么可隐瞒的,陈啸庭便从抓获于大延一行开始讲起,然后联系了到了卧龙客栈。 再把卧龙客栈说成是自己留下的口子,后面就等着胡刚等人钻,可把自己脸上贴了金。 听完整个事情来龙去脉,沈岳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年轻人当真是不能小瞧了。 随即沈岳便夸赞道:“不错,你做的很不错!” 可说这话时,沈岳心中却有另外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扔如何说。 这时王四娘从外面进来,对沈岳道:“老爷,事情都吩咐下去,您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而且听到这话,沈岳不由灵机一动,然后他便说道:“让人去把前些日子,余知府送的哪些木雕拿来!” 就在王四娘不解之际,沈岳却对陈啸庭道:“哪些木雕个个精细,正好拿来送我那外孙!” 王四娘脸上也浮出笑意,说道:“好,妾室现在就去让人拿来人!” 实际上,给小孩子拿玩具的事不着急,陈啸庭其实想听宝珠被盗案接下来的处置。 但既然沈岳都没组织,陈啸庭也说不得什么。 没过一会儿,便有两名家仆抬着一个大箱子,将其放在了大厅正中。 箱子被打开后,果然里面堆满了各式木雕,大约都在成人拳头般大小,被雕成了各种动物。 待家仆退下之后,沈岳不由起身走向箱子,陈啸庭也只能跟着起身。 来到箱子一旁沈岳便俯下腰去,然后道:“这些东西太多,你恐怕也带不走多说,所以先挑几样吧,后面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到广德!” 陈啸庭一时怔住,实际上这些木雕他都能带走,沈岳这番话却让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实际上,在这个时候来选木雕,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但陈啸庭还是蹲在木箱旁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尊猴子来。 此时沈岳也蹲在一旁,一边选一边道:“猴子好啊……猴子机灵,要是瑞凌和你一样机灵就好!” 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沈岳的每一句话,陈啸庭都要细细品味,但目前他还没品出什么来。 只见沈岳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蛇雕,然后道:“但要说聪明,蛇……也很聪明,你说是不是?” 虽然不明就里,但陈啸庭还是答道:“是!” 可随即沈岳又道:“但你若说蛇聪明,那又怎会有蛇吞象的故事?” 陈啸庭没有回答,这下他是真的可以确定,自己岳父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 此时沈岳却叹道:“所以做人,特别是聪明的人,就一定要知道自己能力和胃口,否则也会和蛇一样被撑死!” 大厅内很安静,陈啸庭没说话,沈岳也在等他思考。 “好了,东西就挑这些吧,就是随便跟你瞎扯了一段!”沈岳站起身道,说完又走向了方才的座位前。 陈啸庭也跟着站起身来,他不知沈岳为何要敲打自己,所以他的眼神中满是询问。 沈岳将手里的蛇雕放在一旁,然后将茶杯端了起来道:“这次你抓获钦犯立下了大功,卢云思的意思是,要调你去镇抚司任职……” 说道这里,沈岳才缓缓道:“此事你怎么看?” 调自己去镇抚司任职?也就是去当京官?听到这些陈啸庭心中一片火热。 毕竟是去京城当官,陈啸庭又怎会不愿意呢?是个人乍一听也会想去见识京城繁华。 但陈啸庭终究不是常人,在他心中激动的同时,心里还想着方才沈岳的那番话。 蛇吞象……不就是告诫自己,胃口不要太大吗? 从雍西一个偏远地方百户,直接调进镇抚司去,这跨度也算是一步登天。 难道岳父警告的自己就是指这个?陈啸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现在问自己怎么看,陈啸庭短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但他猛然一想,让自己去镇抚司的是卢云思,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于是陈啸庭就有了答案,只见他躬身答道:“岳父大人,小婿位卑,很多事情看不真切,还请岳父大人指点!” 沈岳笑了笑后,才正色道:“镇抚司那种地方,即便是去了,如何站稳脚跟也是个问题!” 只听了这话,陈啸庭便明白了沈岳的意思,他现在还不该去京城。 于是他当即道:“岳父大人,那我就不去了,先在雍西把脚跟站稳再说!” 沈岳点了点头道,才接着说道:“镇抚司是个大染缸,更是个大磨盘,去了这里稍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害死,你现在道行还不够!” “有时候能做事,却不一定能处事,你明白吧!” 陈啸庭便答道:“岳父大人教训得是!” 镇抚司里的派系斗争,比雍西这边还要严酷,他陈啸庭去了就是个死,更何况还是卢云思举荐他去,肯定没安好心。 此时,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沈岳明言道:“反倒是这次,借着皇差这件事,为父倒是可以重返京城!” 听到这话,陈啸庭第一个反应就是,沈岳是占了自己的功劳。 但这想法才一闪过,陈啸庭自己也觉得非常可笑,他如今的一切都拜沈岳提携,自己有什么资格怪人家? 实际上,沈岳若是真能借此重返京城,就相当于他陈啸庭朝中也有了人,日后自然也有进京的机会。 更何况,他陈啸庭的功劳为什么就不能是沈岳的?他不也是占了章橙刘东这些下属的功劳。 所以,这里面没什么不合理的,在什么位置的人做什么事情,就跟蛇能吃老鼠而不能吃大象一个道理。 想明白这些,陈啸庭才定神道:“那小婿就恭喜岳父大人,高升京城了!” 直到听到这话,沈岳心里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没看错人。 其实无论陈啸庭如何选择,这次事情的结果都是注定的,进京城的只能是沈岳。 因为这已经不是陈啸庭能决定的,甚至不是沈岳能决定,这是锦衣卫内部两大派系斗争而决定的。 而此番沈岳进京,只需要挂一两年千户的职,就会自动升任为指挥佥事,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很少有过各地的百户,能直接调入镇抚司去,更何况是雍西这样偏远的地方。 百户和千户所有自己规矩,镇抚司则有镇抚司的规矩。 他陈啸庭就是这些规矩的产物,又如何反抗得了这些,立再大的功劳也不行。 第501章 拔擢 “恭喜岳父大人高升京城,日后小婿也可对外人说,我陈啸庭在镇抚司也是有的!”陈啸庭举起酒杯道。 沈岳面带微笑,抚须道:“镇抚司可不是善地,天之脚下,如履薄冰……” “雍西这边,副千户的人选早已议定,你就暂且回来做个提刑百户,日后只有差遣于你,如何?” 没有升到副千户,陈啸庭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毕竟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 但这些功劳,都已经记在沈岳头上,所以没有理由再升他陈啸庭的官阶。 另一方面,他陈啸庭如今才二十三岁,却将要坐上提刑百户的位置,升官速度其实已经够妖孽了。 若是放在前世,他真的年纪的许多人,可能本科都还没毕业,找工作都是一大难题。 想到这些,陈啸庭淡然道:“一切谨遵岳父大人安排!” 沈岳这才满意点头,和煦道:“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以后总会有出头的一天。” “你现在还年轻,千万不要着急!” 以上都是一个多月前的回忆,到现在陈啸庭都还历历在目,时不时还要拿出来回味一番。 在陈啸庭离开千户所第三天,卢云思和刘瑾忠也带着手下人马,押解着钦犯和宝珠去了京城。 案子整式宣告结束,所以这一个月来陈啸庭过得很轻松,只等着京城的最终结果。 此时陈啸庭正躺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正在放着风筝的沈怡和陈瑞凌,他的嘴角徐徐露出笑意来。 “提刑百户也没什么大不了,去京城可就见不到眼前光景了,我该珍惜现在才是!”陈啸庭自顾自道。 此时,一旁抱着孩子的郑萱儿,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道:“二月春风似剪刀……老爷你可真有文采!” 这话听得陈啸庭有些汗颜,他那里当得起有文采的称呼,这些明明都是他剽窃前世哪些大才子的。 这些时间为了练字,陈啸庭就胡乱写了些东西,其中不乏前世一些诗文。 为了转移话题,陈啸庭便对郑萱儿道:“萱儿,咱们小的时候,可经常来这些地方,前面那河里当初我还去摸过鱼!” 此时正是暖春三月,所以陈啸庭把妻妾儿女么组织起来,开展了今日的踏春之行。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广德南门外十里处,这里风景格外要美一些。 因为陈啸庭的到来,这地方直接被他清场,远远的就有人把这里围起来。 之所以这样兴师动众,陈啸庭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得罪了一些人,不得不在安全上多下一些功夫。 听到陈啸庭在怀旧,郑萱儿就把女儿交给了一旁的婢女,然后亲自给陈啸庭倒上茶水道:“老爷当年,可是出了名混世魔王,大家可都怕你呢!” 陈啸庭笑了笑,这些当年的记忆,都是他从前身继承来的,如今触景才被勾了出来。 “那时候无忧无虑,可惜现在却回不去了!”陈啸庭叹息道。 郑萱儿将茶杯递到陈啸庭面前,然后才道:“那时候老爷你都不怎么和我玩儿,只顾着当孩子王去了!” 接过茶杯后,陈啸庭不要爽朗一笑,然后问道:“既然如此,那萱儿为何还要嫁给我?” 这问题可比较尴尬了,少女如何生的情愫,又岂是轻易能说出来的。 所以郑萱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头道:“就是嘛……谁能想到如今涓涓都出世了!” 此时陈涓涓已快满一岁,此时窝在婢女怀中,正转着脑袋打量着周遭一切。 于是陈啸庭拍了拍手,对那婢女道:“把孩子给我!” 随后陈涓涓就被交到了父亲怀中,关键此时她还咧开嘴笑了起来,让陈啸庭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 看着陈啸庭和女儿互动友好,郑萱儿心情也很不错,于是她又提起话题道:“老爷你可知道,小玉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嘛……什么?”陈啸庭语气一下转变,此时看起来很是惊讶。 郑萱儿便接着道:“小玉有心上人了!” 一边摇着怀里的孩子,陈啸庭问道:“她看上了谁?” 郑萱儿一时笑道:“也是咱们小时候的玩伴,但老爷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陈啸庭一时怔住,然后便凶神恶煞道:“这些混账,谁要是敢骗小玉,我饶不了他们!” 说了这句话后,陈啸庭才问道:“对了,小玉究竟和谁好上了?” 郑萱儿这才答道:“是陈永义,就是那个书呆子!” 陈永义……这个名字陈啸庭并不陌生,因为前身和这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近些年少了来往。 而之所以少了来往,除了因为陈家越发不可高攀之外,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这家伙太爱读书了。 当然,这也是如今时代读书人普遍特征,穷经皓首一辈子的大有人在。 陈啸庭这才缓缓道:“他可不是什么书呆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秀才!” 嫁给读书人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还是小妹喜欢。 于是陈啸庭便八卦道:“她俩是如何产生交集的?陈永义当年可是说过,不中进士不成亲的!” 但进士又那是那么容易中的,就陈永义如今这秀才功名,也是去年才考上的,而这是他第四次考才通过的。 这还是秀才这一关,后面乡试会试殿试,一个比一个难过。 若小玉真和陈永义好上,难道还要等他十年二十年?陈啸庭心中又开始反对这门亲事。 郑萱儿笑了笑,这次说道:“小玉和妾身说过,她是上元夜那天和陈永义好上,陈永义还告诉她说,当初承诺实为戏言!” 陈啸庭点了点头,只要陈永义有这觉悟,那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 “小玉可有说过,陈永义准备什么时候成亲?”陈啸庭又问道。 郑萱儿便道:“说是秋闱之后,无论是否高中,他都要向爹娘提亲!” 秋闱过后,也就是说今年九月之后,算起来也没多长时间了。 这时陈啸庭却笑道:“想要成亲,他陈永义还得先过爹娘这一关!” 但如今陈永义有秀才功名在身,想来老两口同意这门亲事可能很大,所以这门亲事差不多就注定了。 也就在这时,却有一名校尉飞速从外面跑来,来到陈啸庭面前行礼后道:“大人,卢阳送来了公文,指明是给您的!” 换句话说,这公文要陈啸庭亲自回去取。 陈啸庭嘴角笑意更甚,他等的东西终于来了,于是他起身道:“赶紧备马!” 待这校尉离开后,陈啸庭便对郑萱儿道:“等会儿告诉夫人,就说我有事先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定!” 郑萱儿自然答应,在正事上她不会多嘴。 第502章 谁能走 从城外骑马,陈啸庭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回了百户所。 来到自己的大堂外,送公文的校尉已经在等着他,见他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参见百户百户大人,恭喜百户大人!”这名校尉恭谨行礼道。 陈啸庭脸色平静的,示意他起身后,才接过了一份封好的公文。 只看外观,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公文,用不着陈啸庭亲自打开。 此时送信校尉便道:“百户大人,来前千户大人有交代,一定要交给您手中!”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让这校尉先下去休息,同时他也转身进了百户大堂内。 坐到了大堂上手椅子上,陈啸庭将封条拆下,便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公文。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宣布了陈啸庭即将调任卢阳,接替周文柱的位置。 顺带一提的是,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周文柱已经如愿坐上了副千户的位置。 四月初一就去上任,留给陈啸庭在广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人,去把章橙和赵英给我叫过来!”陈啸庭沉声下令道。 立马就有人前去传令,最快赶到的就是赵英,他办公的地方就在百户大堂外。 很快章橙也赶了过来,陈啸庭是在一旁的书房里见他们。 将手里的公文放下,陈啸庭便道:“广德那边来了命令,四月初一本官就要去卢阳上任!” 这时陈啸庭还笑道:“你们别误会,还是做百户!” 陈啸庭这话一出,章橙和赵英心中皆是一惊,感慨陈啸庭升官速度太快。 虽然陈啸庭说还是做百户,但千户所里的百户是不一样,那是踏上副千户的必经之路,所以比各府的百户要高半级。 但是,陈啸庭能走到这一步,也是靠扎扎实实的成绩为基础,所以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章橙和赵英齐声道。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才继续道:“本官要去卢阳上任,按规矩是可以带走一两人的……” “你二人办事得力,本官想让你们跟我去卢阳帮忙做事,你们看怎么样?” 虽然陈啸庭是请他们过去帮忙,但实际上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提携,去千户所任职自动高半级。 特别是章橙,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能够以总旗的位置入千户所,简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即便当初陈啸庭入千户所,也是在小旗官的位置,位置越高越不容易往上调。 所以,章橙抢先一步跪在地上,向陈啸庭叩拜道:“多谢大人提携,卑职永生难忘!” 没错,去了千户所做总旗,他章橙离百户的位置便只有一步之遥,跟对了大佬也不是没有机会踏出这一步。 而在章橙跪地同时,赵英立马也跟着跪下,同时叩首道:“多谢大人提携!” 赵英也不是蠢人,章橙能想到他也能想到,所以他也得感谢陈啸庭的恩德。 陈啸庭再度露出笑意,然后便道:“如此说来,你们就是愿意跟本官去卢阳了?” 这时章橙二人皆斩钉截铁道:“誓死追谁大人!” 跟着陈啸庭去了千户所,哪里的斗争可比下面更激烈,所以他两人得先报紧陈啸庭大腿。 “行了,都起来吧!”陈啸庭缓缓道。 他在千户所虽有自己根基,但如果能塞更多人进去,陈啸庭绝不会嫌多。 “有关衙门里的差事,你们都有什么想法,都来说一说……” 这边陈啸庭商讨衙门里的差使,而且方才千户所来送信的校尉,此时已经在饭堂吃上了东西。 不得不说广德这边饭堂打造得不错,郑川各百户所都去过,没一个有广德这条件的。 吃饱喝足之后,郑川刚从饭堂里出来,打算去马厩牵回自己马时,却被几名小旗官给拦住了。 为首这人却是余有平,只见他笑着道:“这位兄弟,吃得可好啊?”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问候,却让郑川感觉有些瘆得慌,从这些人的表情帝他感受到了不怀好意。 郑川只能答道:“回大人话,在下已经吃好了,这就准备会千户所去!” 这时搬出千户所这三个字,郑川也是为了“震慑”眼前几人,让他们不会有什么的非分之想。 余有平却没听出这些,只听他问道:“这位兄弟,今日你送来的公文,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是不是我们陈百户,就要高升了?”郑定此时也问道。 郑川不由怔住,他却没想到这两人是问这个,于是他便答道:“确实如,陈百户即将调任卢阳!” 虽然公文内容要求亲手交给陈啸庭,但里面的内容却并不需要保密,反正等会儿就会在衙门里传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余有平郑定几人才将郑川“放走”,但他们几名总旗却是各有心思。 但不管有什么心思,此时众人都是统一口径,纷纷发出了“恭喜陈大人”的赞美。 然后众小旗这才散去,之所以来追问,他们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而已。 可在众人各自散去做事后,余有平和郑定两人却走到了一起。 他俩来走进了自己值房内,然后就将虚掩了起来。 “就在刚才,章橙和赵英被叫了过去!”余有平声音低沉道。 郑定没有说话,他明白余有平的意思,可有些话他只能听着却不能说。 余有平接着又道:“当初大人还未得势时,我们才是最先跟着他的,现在却被他们抢果子!” 章橙和赵英这时候被叫过去,余有平能猜到这里面的意思,所以他才耿耿于怀。 只听他接着道:“那章橙,当初还得罪过大人,赵英更是后面才巴结过来的人,他们凭什么?” 虽然是在发泄心中不满,但余有平是个懂分寸的人,所以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毕竟这些话抱怨若是传了出去,对余有平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生怕余有平再说出过火的话,郑定便道:“有平,大人心中肯定是记得咱们好的,若非如此……你我何至于能坐上如今位置?” 郑定是个懂得满足的人,并以此来规劝余有平。 但郑定之所以能满足,那是因为他和陈啸庭关系不一般,毕竟他妹妹郑萱儿是陈啸庭唯一的小老婆。 即便现在他仍留在广德,日后让妹妹吹吹枕头风,也未必没有调任卢阳的机会。 郑定接着又道:“千户所有那么多位置,待日后大人执掌千户所之际,难道你觉得没咱们这些旧部的位置?” “还是说你觉得,大人日后无法执掌千户所?”郑定反问道。 余有平一时怔住,他却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郑定,居然能看得那么远。 就在这时,郑定又接着道:“若是大人真是无法执掌千户所,那你我现在去了,最后又是什么结果?” 这话背后更是带有一丝凉意,如果他们跟着陈啸庭去了千户所,最后斗争失败的话,下场肯定会比现在糟糕得多。 “郑兄,余某今日受教了!”余有平郑重一拜道,整个人也看开了许多。 第503章 松了口气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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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快要结束,最近有些卡文,所以这一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更正的,请大家谅解! 第504章 道别 永治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下午,天气晴朗,暖阳高照。 自从接到千户所的公文后,陈啸庭便以最快的速度交接了公务,所以他已经三天没去过衙门。 严格意义上来讲,当前几日宣布他调任卢阳之后,他就已经不是广德百户所百户了。 但今天却不一样,因为今天是新任广德百户蔡洪到任的日子,所以陈啸庭打算亲自去衙门里迎接一番。 说是迎接,其实陈啸庭更多是为了和蔡洪交代公务。 这里所指的公务并非具体事务,而是洽谈往后广德百户所侧重点,这事必须的跟蔡洪谈妥才行。 其实这种事比较犯忌讳,好在蔡洪和陈啸庭是利益共同体,而且还是因为陈啸庭照拂才有的今日,所以他俩才能在这事情上敞开说。 为了表示对蔡洪地位的尊重,所以陈啸庭要到百户所去见他,而不是等着别人来上门拜访。 面子是互相给的,只有学会屈尊降贵,捧你的人心里才会舒坦。 当陈啸庭来到百户所外,大门外今日的校尉,此时正在问一个短衫青年话。 在见到陈啸庭到来后,这名校尉当即叩拜道:“参见大人!” 其余差役也都尽皆下拜,唯有那青年此时不明就里,反应稍微慢了两秒钟,但还是立马跪了下去。 “行了,都起来吧!”陈啸庭走上台阶后道。 众人这才起身来,但都躬着身子不敢得擅动,可谓是小心翼翼。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问道:“蔡百户已经到了?” 当值校尉立马答道:“回禀大人,中午就已经到了,如今就在百户所内!”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往衙门里走了去,而随他一同来的家仆们,都老老实实等在了外面。 当陈啸庭离开后,站在大门处的青年才问道:“刘叔,方才进去这位大人是谁?” 被称作刘叔的校尉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道:“你小子还敢问,你爹在衙门里当差谨慎多年,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方才进去那位,就是我们前任百户……陈百户!” 一听这话,青年心中顿时了然,陈啸庭的事迹他听过无数遍,今日却是第一次得见。 “陈百户已经走了,可惜不能为其麾下!”青年心中叹息道。 他爹把百户所里的事都给他讲过,唯独陈啸庭做百户这段时间最为精彩,他也一直向往能在陈啸庭手下立功。 再说陈啸庭一路走近百户所,沿途所遇众人皆向他行礼,而他也问得蔡洪正在百户大堂训话。 这时陈啸庭也不会去喧宾夺主,于是就在百户大堂外等候,顺便和一些相熟的校尉说了些话。 大概瞎扯了小半个时辰,百户大堂里的训话才结束,陈啸庭也挺佩服蔡洪之能说。 但他那里知道,真相是蔡洪一时难以压住场子,才导致第一次议事时间被拉长。 就连现在议事已经结束,各旗官都还围在蔡洪周边,向上司表达自己的难处。 陈啸庭把这些人带成了狼,那就要求蔡洪必须要有灵活的手腕,才能将这些骄兵悍将压服。 而当陈啸庭来到百户大堂外时,却见到里面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而蔡洪则有些应付不过来。 “蔡百户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来了就要走,你们就这么舍不得他?”陈啸庭站在门口道,语气颇有些不善。 众旗官见是陈啸庭,皆躬身拜道:“参见大人!” 虽然已经改口,但众人眼神中的恭谨可不是假的,这一弄也把蔡洪解救了出来。 “我和蔡百户有话要说,你们先出去!”陈啸庭平静道。 现场没一个敢多嘴的,众人纷纷向两位百户行礼后,才从百户大堂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之后,陈啸庭才踏入大堂,对蔡洪道:“蔡百户,恭喜你高升呐!” 见识到陈啸庭威势后,蔡洪升官的那点儿喜悦也消失不见,于是拱手对陈啸庭道:“陈大人,是我给给您道喜才是,日后少不得还要求你多加照拂!” 随即两人皆是哈哈一笑,方才的对话虽然没营养,但也是互相表明立场的话。 接着陈啸庭便道:“广德这些人,跟随我这一年被我压制得惨,所以你来了他们就觉得自己可以放松……” “但你可不能让他们太放肆,广德地面上各种烂事多,你不盯死了很容出问题!” 这一点蔡洪早已看在眼里,对此他也满是忧虑,所以他迫切想跟陈啸庭请教。 于是蔡洪便道:“还请大人指点!” 陈啸庭本就是来指点他的,听闻此言也不迟疑,便对他道:“广德这边,主要有三件事你需要谨慎……” “其一是查剿白莲教反贼……其二是筛查关外细作……其三是打击走私违禁物品……” 分门别类的把需要注意的东西全说了一边,加上蔡洪时不时问上两句,他两人这番问话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当该谈的都说完后,陈啸庭和蔡洪心里都松了口气,一个更加放心另一个心里对一些事也有了谱。 这时陈啸庭才道:“该说的都说完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喝杯酒?” 蔡洪不由得笑了笑,豪爽道:“这顿酒我请,把百户所内诸位旗官都叫上,就算是为陈大人您践行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笑道:“你这是要赶我走了!”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随即蔡洪便派了人去召集诸旗官,今晚注定要一醉方休。 ………… 三天后,陈府大门外。 这个陈府可非陈啸庭的官邸,而是陈啸林的府邸,他自卸任后就搬到了自己弟弟家暂住。 沈怡和郑萱儿,两天前就带着孩子和一应家仆,提前赶往了卢阳,而今天陈啸庭也要准备动身了。 站在府门口,陈啸庭看着出来送行家人,心中微微有些惆怅。 此时他看向陈大用和高二娘道:“爹娘,你们真的不随儿子去卢阳?” “人老了,不想到处乱跑了,你去了卢阳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多回来看看!”陈大用上前一步道。 而高二娘也跟着上前,替儿子理了理衣襟后道:“你得多回来,也要多把大孙子带回来!” 陈啸庭连连应时,然后他转头对一旁的陈啸林道:“你在家要照顾好爹娘,明白没有?” “大哥放心,我和玉燕还有小玉,都会照顾好爹娘的!”陈啸林保证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百户所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日后你也不必担心什么,但却不可如从前那般狂了!” 陈啸林点头应是,以前他在黑白两道都是被人称作“陈二爷”,但往后肯定要收敛一些。 该说的该交代的都说完,陈啸庭此时走下台阶,一个翻身上了马背。 再看家人时,只见他们眼中都满是不舍,让陈啸庭心里也有些发酸。 但他还是坚定道:“爹娘……你们保重!” 随机马鞭飞扬,一骑绝尘……好男儿志在四方! 第505章 上任 永治二十二年四月初一,雍西千户所。 今天是陈啸庭上任的第一天,所以他今天到千户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千户。 当然,他和沈岳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只是例行公事的见面而已。 真正重要一些的见面,反而是去见副千户周文柱,这位才是他的直接上司。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偏差,主要还是因为沈岳即将离任,往后陈啸庭大多得靠周文柱罩着。 毕竟是多年的老上司,所以陈啸庭和周文柱的交谈很愉快,两人利益共同之下让他们天然就是盟友。 反观他们对手这边,刘世安虽为副千户,但他手下提刑百户的位置还是空悬。 岳梦豪因为办差不利的缘故,至今仍未能被镇抚司升这一级,现在还在家里养着伤。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周文柱这一方是占据优势的,但谁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大意。 所以陈啸庭向周文柱提了建议,让他请求撤销专门负责白莲教侦缉事宜,扩大自己在千户所内权限。 否则,往后若还是这样被限制,反而容易让刘世安搬回颓势。 只有在各方面都能伸手,才能抓住更多权力,这样才能更好保护自己。 当然,这样也会让整个衙门趋于全面内斗,不利于对辖区各方面管控侦缉。 但在听了陈啸庭话后,周文柱同意了他想法,因为眼下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若是在沈岳离开之后,新的千户到任之后,事情就不一定有那么好办了。 说完了正事后,陈啸庭才从周文柱的办公房内离开,接下来他要去自己的地盘。 所谓自己的地盘,就是位于千户所一侧的百户所,这里也是陈啸庭接下来奋战的地方。 相比于各府的百户所,提刑百户所人手要少许多,没有的所谓的差役在其中,显得要冷清一些。 但在这里当差的人,多数年纪都不是很大,所以战斗力反而要强一些。 更何况他们背靠千户所,各种装备都是最精良的,更是让他们个个都是尖刀力量。 实际上,从去年离开卢阳去广德上任,到如今陈啸庭返回千户所,时间才过去一年多谢。 所以当陈啸庭才出现在百户所外,便被当值的校尉认了出来,向他行礼后立马就进去通禀情况。 其实即便认不得陈啸庭,只要这些人不瞎也该认识他的官服,这时候能来自然是新上任的百户。 陈啸庭才踏进大门,里面立马就迎了一队人出来,为首几人则是三位总旗。 众旗官迎出来后单膝下跪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陈啸庭在原地站定,一手扶在绣春刀上,沉声道:“免礼吧!” 众人这才恭谨起身,一个个都显得有些局促,但同时眼中又满是熟络。 毕竟之前陈啸庭在千户所的几年,就是和这些人一起做事,大家互相之间都很熟悉。 但今时不同往日,陈啸庭是来做百户的,所以他得把这些人眼中的熟络转化为敬畏。 也只有这样,才会更方便他在百户所做事。 “今天诸位是来千户所晒太阳的?还是来这里当差的?”陈啸庭沉声问道。 此时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位总旗,分别是李德元、高出平,以及接替蔡洪的章橙。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皆感疑惑,他们不明白陈啸庭的意思。 这时陈啸庭便指着最前面的高出平道:“黄总旗,你说呢?” 高出平心中一突,百户所内就他和陈啸庭关系疏远些,所以此时他也只能硬生生受者。 但陈啸庭问话,高出平还是答道:“回禀大人,卑职等自然是来当差的!” 这时陈啸庭追问道:“既然是来当差的,那该在你身上的佩刀呢?” 听闻这话,在场诸位旗官皆往自己腰间看去,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随身携带。 而这其中,也包括了李德元在内,反倒是章橙一直在陈啸庭手下,养成了随时佩刀的习惯。 “卑职……卑职……”高出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油滑而不干实事,是陈啸庭对高出平的主要印象。 这厮是个骑墙派,无论是当初沈岳和韩彧之争,还是周文柱和刘世安之争,他都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下场。 这样的人,是陈啸庭不能容忍的,所以今日就先拿他来开刀。 “今天是第一次,往后若谁再敢吊儿郎当,无论他是谁,本官绝不轻饶!”陈啸庭冷声道。 “卑职遵命!” 就是这番操作,众旗官尽皆戚然,再无人想着主动上来叙旧。 陈啸庭的态度让他们都明白,他们和陈啸庭先是上下级的关系,然后才是老朋友。 规矩,就在这开场一件小事中立了起来,刚好还把高出平敲打了一通。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把该穿戴的全部弄好,本官在大堂……等你们升堂!”陈啸庭冷声道。 当他迈步往前,众旗官立马让出路来,陈啸庭沉着脸走向了前方。 被他带到千户所的章橙和赵英立马跟了上去,其他人则各自检查自身,差东西的都转往值房去取。 而那些全都按规矩穿戴整齐了的,也都跟着陈啸庭往前去。 原地,负责值守的校尉们经过方才一幕,个个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连当官都受了训斥,他们这些人再不警示自己,很容易给自己招来祸事。 再说一行人来到百户大堂外,陈啸庭抬头看向头上匾额,再放眼看向前方那把椅子,他心中即激动又平和。 此时他脑中浮现的,却是当初第一次到这里点卯,时任百户张元胜对他刁难。 当时张元胜倒向韩彧一方,对陈啸庭这个沈岳派的人,可谓是极尽打压。 甚至还给他派了差事,让他去查安阳王这尊大神。 当时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区区一个小旗官,就敢带着人闯王府。 “时隔几年,张元胜又在哪里?”陈啸庭带有不屑道。 然后他便迈步走进了大堂,一步一步走上了大案后,缓缓坐上来百户该有的位置。 待他坐定之后,下面旗官也分班列开始排队站好,只不过现在还有些人没赶到。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不断有旗官赶回百户大堂,没谁真的敢卡着一刻钟的时间过来。 陈啸庭面色肃然,导致大堂内气氛肃然,所有人都用最恭谨的姿态站好。 看到人已经到齐之后,陈啸庭端坐大堂上首,沉声道:“升堂!” 众旗官皆单膝下跪,一手按住佩刀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参拜声如雷声,也真是在这参拜过程中,确定了陈啸庭百户的地位。 接下来的卢阳或者雍西,到了他陈啸庭搅动风云的时刻。 第506章 周岁宴 永治二十二年四月初八,陈府。 这里所说的陈府,其实是陈啸庭新到手的府邸,就在四天前他才和家人搬进来。 而他的这座新宅子,之前却是挂的“沈府”匾额。 没错,他这新搬进的宅子,其实就是沈岳的府邸,沈岳在四天前离开卢阳,带着家人去了京城。 四月初三那天京城来了公文,沈岳正式调任京城千户,往指挥使的路又往前进了一大步。 而沈岳在卢阳的这座府邸,也就便宜了陈啸庭的,这大宅子没个三五千两银子下不来。 而今天在陈府,则是一片喜庆之色,千户所好多同僚都来到了府上。 今天陈啸庭在府上摆酒,一方面是为了庆贺乔迁之喜,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女儿陈涓涓庆周岁。 在女儿出生到现在的一年时间里,陈啸庭算是经历了两次升迁,也让他更宠自己的女儿。 而今日来的宾客,除了衙门里的同僚,还有更多是卢阳城内黑白两道的人物,只不过这些人表面都摆着掌柜会主的身份。 如今陈啸庭为提刑百户,可以说浮沉内黑白道一半都得靠他罩着,所以此时很多人都是不请自来。 哪怕陈啸庭没有邀请,但上门来送一份礼总是没错的,否则日后被人捅出来那就是为自己招祸。 此时,这些在道上混的人,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其中有地位的人则挤进了小旗总旗们的圈子里。 这其中,有刘大疤子和梁洪这样的忠义堂舵主,也有更高级一些的香主。 特别是刘大疤子和梁洪,道上人物他俩地位不是最高,但此时却是最高调的。 谁让当初陈啸庭为总旗时,他们两人就已经追随陈啸庭,所以在心里他两人已把自己定为陈啸庭亲信。 而作为刘大疤子和梁洪上司香主黄宗江,此时却沉默寡言站在一旁,他心里此时忧心忡忡。 上任百户是周文柱,除了收取例银之外,对黄宗江就没怎么管,所以在离任之际也就对他没什么保证。 故此在更换百户之后,他很有可能会被撤下去,一个不好就会晚景凄凉。 和他同样有着忧虑的还有另一位香主,刘大疤子和梁洪二人,在他俩看来就是最大的威胁。 陈啸庭此时正在后院,他的小棉袄涓涓,此时正被沈怡和郑萱儿一起穿着衣服。 “老爷,穿好了!”郑萱儿伸直了腰道,孩子在摇篮里穿衣很费心思。 而沈怡则把孩子抱了起来,笑着道:“老爷,前面客人都已经到了,您也该出去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从沈怡怀中接过孩子,低头对儿子陈瑞凌道:“走了,瑞凌……”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种接人待客的情况,陈啸庭都把儿子带上一路。 来到前院后,在场众人没一个位置比他高的,所以纷纷向带着两娃的陈啸庭行礼。 这一幕也都被陈瑞凌看在眼里,虽然他现在还看不太懂,只是一手抓紧了父亲的衣摆。 “承蒙诸位赏脸,能来我这寒舍做客,陈某在此谢过诸位了!”陈啸庭沉声道。 众人皆言不敢,仔细听着陈啸庭讲话。 随即陈啸庭又道:“今日小女周岁,本只是想随意办几桌家宴,确是未料到诸位如此赏光……” “下人们准备不全,却是无法让诸位都能落座,所以……若是家中有要紧事的,诸位皆可自便!” 到府上来的人几十号人,但其中有资格入席的,在陈啸庭眼里却没几个。 所以他的这番话,是委婉的告诉众人,知趣的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可以说,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是人精,每个人都听出了陈啸庭的潜台词。 所以,在经过短暂几秒迟疑后,便开始有人告辞的。 最先离去的是地位最低的,然后陆续越来越高的人离开,而锦衣卫这边的旗官们却是一个都没走。 差不多过了三五分钟,现场除了陈啸庭手下的十三名旗官,然后就是黄宗江两位香主,以及刘大疤子等人六位舵主。 “诸位,请进吧!”陈啸庭笑着道,今天难得他比平时要和蔼。 随即众人便一起进了正厅,里面已经摆好了的三张桌子,每章桌子的摆的凳子数目都不相同。 其中中间桌子摆了四张桌子,这是给的陈啸庭三位总旗的。 另外两张桌子,各对应诸小旗和黄宗江等人,可谓是泾渭分明。 每一个人都是被计划好的,诚如陈啸庭方才所说,这里没有多余的一个凳子。 等众人落座之后,众人皆举起酒杯道:“恭贺大人高升!” 虽然表面上是庆贺乔迁和给陈涓涓过周岁,但在座众人都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今日谁是主角一目了然。 实际上今日陈府的这顿酒,本就是陈啸庭对自己班底的一次揉合,同时也向黑白两道传递自己意志。 第一杯酒喝完之后就是第二杯第三杯,总有固定好的几种模式,主旨都是拍陈啸庭马屁。 也就是头几杯酒结束后,气氛才真正被造了起来,轻松的酒桌才适合拉近关系。 孩子们早就被带了下去,所以现在是陈啸庭的主场。 但他接下来第一个碰杯的,却是前些天被他训斥的高出平。 “本官这里不养闲人,前些天的训斥你不要往心里去,往后一定要用心尽事……”陈啸庭平静道。 这个已经三十多的汉子,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恶了陈啸庭,此时端起酒杯却觉得激动异常的。 当然,陈啸庭话里的潜台词,高出平心里也听得明白。 这番既是宽慰又是敲打的话,让高出平心里下定决心,往后一定不再消极懈怠。 因为他不敢,如陈啸庭话里所说那般,要是他再不好好做事,就成了所谓的“闲人”了。 喝了这杯酒后,陈啸庭的目光转向了黄宗江那一桌,于是他再度满上酒杯道:“你们两个过来!” 陈啸庭的目光看着黄宗江二人的,可他俩还没起身,刘大疤子和梁洪却站了起来。 便听陈啸庭呵斥道:“没叫你们两个,坐下!” 刘大疤子二人赶紧坐下,手里上端着的酒杯洒了一身,明显是被陈啸庭给吓到了。 然后黄宗江二人才端起酒杯,小心翼翼来到陈啸庭身侧,然后躬身而立。 陈啸庭看着他两人,然后道:“往后,西城和东城,你们可要为本官看好!” 听到这话黄宗江二人同时抬头,眼中皆是不可思议之色,他们满以为自己二人要被撸了。 于是他俩立马表忠心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三人再度碰杯,待他们喝下了这杯酒后,旁边刘大疤子和梁洪心一下就凉了。 之所以不用刘大疤子二人,一方面是因为黄宗江二人做得确实不错,没必要现在就换。 另一方面则是,刘大疤子二人自身能力有限,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陈啸庭如今新上任,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稳定,所以才会有如此安排。 而等他把位置彻底坐稳之后,就可以想撤谁就撤谁,想用谁就用谁了。 接下来,酒宴的气氛越发和气,屋子里的人本就是利益共同体,分配好权益后接下来就是精诚合作。 第507章 皇恩浩荡 时间很快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一切都显得平静。 五月十二这天,从京城来的钦差,带来的圣旨却击破了卢阳的平静。 圣旨是由刑部员外郎季志荣带来,里面的内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皇帝陛下要大赦天下。 而之所以要大赦天下,还得从前两月追回的宝珠说起。 在将这失而复得的“祥瑞”追回,安置进大内宝阁的当晚,皇帝就做梦就遇到了仙人,然后第二天后宫便有嫔妃产下皇子。 这一连串的三件好事,可把一直气不顺的皇帝高兴坏了,于是才有了今日的大赦天下。 而这位携圣旨而来的季大人,则将负责雍西大赦事宜。 一时间,雍西的平静便被打乱,奔走季志荣门墙的人与日俱增。 毕竟,总有那么些人有亲戚朋友身陷囹圄,季志荣手里的权力,可以把这些人给赦免。 普通老百姓们的罪名简单,所以可以用一刀切的办法赦免,但涉及权贵们的却没这么简单。 而往季志荣门下奔走的,也恰恰是雍西境内的权贵们。 但季志荣却表现得很是刚直,每一个上门来拜访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 想来这位季大人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若徇私舞弊被发现了,此时皇帝有多高兴到时候就会有多愤怒。 把好事办成了祸事,其后果是季志荣及其家族无法承受。 圣旨把卢阳城的平静搞乱,同样在的卢阳城内的雍西千户所,内部此时也掀起了波澜。 在沈岳离去这些天后,千户人选终于定了下来,但结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所谓千户既不是京城来镀金的贵人,也不是周边省份能力强悍且资格足够的副千户,而是来自闽南千户所的一位老千户……大名何兴宏。 换句话说,这位何千户先是在闽南千户的位置上干了近十年,然后被平调到了雍西。 闽南多山且贫瘠,没有外患存在,所以那地方升迁速度很慢。 可以说,这位何千户在闽南当官的这些年,是无比安逸的过了几十年。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镇抚司的一纸行文,会把他从闽南的安乐窝,调到雍西这龙争虎斗之地。 千户所内,周文柱的副千户大堂内,陈啸庭此时坐在凳子上,放下手里茶杯后道:“大人,新来的何千户……再有个七八天就该赶到了吧!” 周文柱坐在大案之后,此时他放下公文道:“若是走得快的话,这两天也就该到了!” 宣布任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闽南虽然偏远一些,但和雍西只隔一个剑川。 此时陈啸庭便笑道:“这位何大人莫非是嫌我们这里凶险,被吓得不敢来上任了!” 但听了这话,周文柱却严肃道:“慎言……不管怎么说,这位何大人都是咱们千户,背后编排上官可是大忌!” 对周文柱的精神,陈啸庭表示理解,于是他开口道:“大人教训得是……” 但他随即又道:“但让卑职相不明白的是,镇抚司怎会派这么一位……老大人来雍西!” 何兴宏如今已五十多,说他是老大人并不过分,这个年纪都到了要退下去抱孙子的时候。 只听陈啸庭接着说道:“如今雍西上下暗流涌动,内有白莲教为乱之忧,外有胡人犯边之患……镇抚司怎就派了这么个人来!” 陈啸庭越说心里就越不爽,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些年,他对这里也产生了认同感和归属感 所以他才会如此忧心,毕竟他的父母亲人都在雍西,一旦出现大乱会让他的亲人都处于危险中。 听了陈啸庭这些话,周文柱表情却很平静,良久后才语气严肃道:“都是为了利益!” “镇抚司那些大人都不傻,每一个空缺下来的千户位置,他们都反复权衡后再做决定……” 说道这里,周文柱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才接着道:“可如今空缺的千户只有一个,镇抚司两边的大人都想推自己的人上去,想来这次争斗格外激烈……” “所以,才会派了这位何千户来,他是个从不站队的人!” 听到这番解释,陈啸庭心里就明白了许多,这些事情他虽能猜到一些,但却不会如周文柱这般知道得全。 但他紧接着又问道:“那空缺下来闽南千户的位置,又该谁去?” 周文柱便道:“闽南千户不是什么好去处,这次沈大人进了京城,闽南千户应该是卢云思那些人定了!” 事情果然很复杂,这是个既殊死相争,又互相让步的过程。 这时周文柱却问道:“岳梦豪的伤如何了?” 对此陈啸庭也很关切,于是他答道:“回禀大人,这厮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他妻子拦住,半个月前他就上想到衙门当差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嗤笑道:“他这是生怕谁抢了他百户的位置!” 没错,和何兴宏调任的消息一块儿来的,还有岳梦豪升百户的消息……提刑百户。 可以说,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已经可以打破锦衣卫升官的规则,直接让岳梦豪升到了提刑百户。 当然,陈啸庭心里也清楚的,这里面除了岳家势大,更多也是镇抚司派系斗争的结果。 若不是雍西这边实在无人可用,就岳梦豪这种做事废材,根本不可能得到提拔。 这时候周文柱却道:“依本官看来,只要何千户到了,岳梦豪就会回千户所,到时候……” 没等周文柱把话说完,陈啸庭便道:“大人放心,咱们这么多风浪都过来了,难道还怕了他们?” 听得这话,周文柱表情顿时僵住,随后便缓解过来,只见他笑道:“你都什么都不怕,反倒是我被吓住了!” 两人顿时相视一笑,这么些年过去,与其说他们是上下级,其实更多是亲密的战友。 陈啸庭随即道:“大人,且不说在千户所咱们能和他们分庭抗礼,就是下面的诸位百户,有好些个不也是您的好友?” 这时周文柱却道:“还有些是你的好友!” 这话确实也没错,陈啸庭当差这些年,和下面百户们也有了不少交情。 第508章 看热闹 千户所内新任千户即将到来是大事,但此时真正影响这里的,确实皇帝陛下的那道旨意。 大赦天下,对卢阳城内诸衙门来说,影响最大除了按察使衙门,就是锦衣卫雍西千户所。 按察使衙门主管刑狱,所以需要他们筛查的东西有很多,所以这些天他们都很忙。 而雍西千户所的大狱中,同样也关了不少人,除了哪些十恶不赦的反贼,还关了一些被革职的官员。 这些官员要么是因言获罪,要么是因贪腐入狱……其中一部人也在赦免范围内。 所以这两天,负责此事掌刑百户刘思勤很忙,这些事也需要他来逐一筛查。 千户所的斗争,此时都为这皇差让步,反倒让陈啸庭闲了下来。 五月十五,陈啸庭在百户所点卯后,便安排了当日例行事务。 随即他便窝在了百户大堂,拿出了一份档案来看,上面记载了近两年有关凉州白莲教之事。 不得不说,凉州千户所冉万里这人能力不差,这几年也查出了不少东西来。 除了白莲教反贼,冉万里还抓了不少关外奸细,受到了镇抚司的赞许。 “但是……即便冉万里立下再多功劳,他也不可能调任京城!”陈啸庭不由感叹道,其实也是感慨自身。 毕竟,各省的千户有那么多人,只有被镇抚司内派系选中,才有可能调任京城。 就在陈啸庭自怨自艾之际,却见赵英从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英被陈啸庭带到卢阳后,仍旧被他任命了“大旗官”之职,成了他的专职秘书。 “大人,刑部那位季大人,方才来了咱们千户所,已经去找刘百户去了!”赵英恭谨禀告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待赵英退下后,陈啸庭平静道:“刘思勤是掌刑百户,我却和他交情不深,此时倒是可以借着看热闹的名头,过去和他叙叙话!” 作为千户所直辖三大百户,虽然掌刑百户一般难升副千户,但是其分量依旧不容小觑。 可以预见,接下来千户所要闹得鸡飞狗跳,拉拢一下刘思勤极有必要。 更何况,趁机见到那位季大人,陈啸庭还想请他帮个忙。 接着大赦天下的机会,如是能把徐家罪责赦免掉,那当然是最还好不过。 对于徐家,特别是对徐有慧,陈啸庭是从来没忘记的,现在有机会把他们救回来,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这事说做就做,从桌案上拿起官帽后,陈啸庭便往掌刑百户所赶去。 千户所其实也没多大,大约只用到了三分钟,陈啸庭就来到了掌刑百户所外。 可当他跨进大门来到其百户大堂外,就看见了很膈应的一幕,此时副千户刘世安也在里面。 于是此时,陈啸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偏偏里面众人也都看见了他。 好在,刘世安正和刑部员外郎季志荣说话,倒是没有对陈啸庭格外关注。 这时候陈啸庭也明白,这么多人看着,他是绝对不能就这么走的。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里面刘世安和季志荣的谈话才结束,他俩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没有半点儿作用。 对刘世安来说,此时他出现在这里,更多是为了给所有人营造一种,千户所现在是他当家的感觉。 毕竟,在周文柱升官且新任千户即将到来之际,这样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 唯一让陈啸庭不爽的是,当刘世安和季志荣聊完之后,季志荣就表示自己要离开。 而刘世安则说要亲自送他离开,根本没有陈啸庭什么事,更没有上去搭话的机会。 刘世安和季志荣并排而出,刘思勤和手下人跟在其后送了出来,陈啸庭则主动让到路边。 当刘世安经过面前,陈啸庭还微微躬下身子,刘世安则漠然走过。 所有人都经过之后,陈啸庭才站直了身子,看向刘世安的背影满是冷色。 随即他缓缓走上了台阶,大约一分钟后,刘思勤便带着手下诸旗官从外面回来。 “陈老弟,你怎么到我这小庙来了?”刘思勤笑着说道。 刘思勤比陈啸庭年长,叫他一声老弟也是应有之意,而他身后诸旗官也纷纷向陈啸庭行礼。 “刘大人,今天你这里可真热闹!”陈啸庭微微笑道。 此时刘思勤挥退了手下旗官,才对陈啸庭道:“你这就挖苦我了,我这可是清水衙门,怎比得上老弟你那边热闹!” 随即刘思勤也走上台阶,拉着便和陈啸庭一道进了百户大堂。 陈啸庭此时则道:“刘大人你可别谦虚,若非炙手可热,刘副千户怎会登你的门!” 若说方才的话还是开玩笑,陈啸庭这一句就言重了,让刘思勤不得不郑重相待。 只听刘思勤道:“陈大人,刘副千户是为刑部季大人来的,可不是来找我的!” 无论是刘世安还是周文柱,刘思勤都不太想站队,因为对他来说好处实在有限,反而风险还比较大。 至少,暂时刘思勤是不会占队的,总得等到新任千户来了再说。 想到这些,刘思勤接着道:“陈大人,都是为了公事,怎能说刘某炙手可热?” 大堂内气氛有些凝重,随即陈啸庭便哈哈大笑,却让刘思勤脸上有些尴尬。 只听陈啸庭道:“刘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何必如此认真” 反正都是出言试探,现在已经得到了结果,陈啸庭肯定不会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拍了拍刘思勤肩膀,陈啸庭接着道:“你可这不会开玩笑,无趣……着实无趣……” 愣了一霎之后,刘思勤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老弟说的是,说的是……老哥我确实太无趣了!” 但这些都是嘴上说说,刘思勤可不会真的认为陈啸庭是开玩笑,那样他就是不是无趣,而是愚蠢了。 这些都在不言中,两人笑过之后,刘思勤便把陈啸庭引到了大堂一侧的会客厅内。 两人分左右落座后,便有校尉上了茶来。 端起茶杯,刘思勤不由问道:“陈老弟,今天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转转?” 陈啸庭取下官帽放在茶几上,答道:“这不是听说刑部季大人过来,所以才过来看看,大狱里有哪些人好运气,能受皇上天恩!” 这虽然是编的一个借口,但两人之间需要一个话题谈下去,所以刘思勤还真就答道:“如今狱中有犯官四十六名,依照方才季大人所说,其中怕是有一半人要被放出!”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笑道:“当初因常平仓之事抓了不少人进去,这些人中总不会也有人会被赦免吧?” 谁知刘思勤却点头道:“还真几个……” 第509章 还留着干嘛?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第510章 迎接 永治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七,雍西千户所外一片热闹景象。 说是热闹,其实只是人多而已,今天是千户所何兴宏到任的日子,他比周文柱等人预计晚了许多。 站在最前面的,当然是身穿紫衣麒麟纹官服的周文柱和刘世安。 比较反常的是,他两人此时竟在聊天,而且看起来还有说有笑的。 当然在场大多数都清楚,这两人如此和睦都是表象,心里不定想着怎么搞垮对方。 而在他二人身后,则是千户所的三位百户,陈啸庭和岳梦豪站两边,中间是刘思勤把他们隔开。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各自所属于旗官们,足足有三十多号人。 “周大人,等会儿何千户到了,你不会直接倒向他吧?”刘世安沉声道。 这话听起来很荒诞,但周文柱还是回道:“人要靠自己才能成事,即便倒也要倒向栋梁之才,而非是腐朽之木!” 这话暗指何兴宏已经老聩,周文柱不可能投向他。 其实刘世安也是这个想法,于是他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好不容易头上去掉一个强势千户,对周文柱和刘世安来说,这都是冲击千户位置的最好时机。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去巴结何兴宏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把自己千户的给绝了。 两人站得靠前一些,压低声音后面人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所以什么话都可以说。 只听刘世安叹道:“周大人,眼前情形……和六年前何其相似!” 周文柱不由怔住,随即他开口道:“确实很像,只不过换了一对争的人而已!” 六年前是沈岳和韩彧争,现在则是周文柱和刘世安争,六年就是一个的循环。 这时刘世安却道:“六年前韩彧身死……我倒是觉得,无论日后谁胜谁负,咱俩都要全身而退才是,你觉得怎么样?” 刘世安这话的意思是,不管以后谁当上了千户,都不要算之前的老账,更不能直接把人弄死。 当年韩彧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两人心里的都清楚得很。 为自身谋个周全,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所以周文柱便道:“那是自然,你我二人在衙门里是对手,但却不是仇敌!” 听得这话,刘世安顿时哈哈大笑,看得后面诸位旗官心中更是疑惑,难道两位副千户和好了? 也就是这时,街道转角处的响起了马蹄声,众人这才把注意力移到了街角去。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街内,马车前后还各有五六名家仆,他们一直到了千户所大门外才停下。 然后便有家仆上前,将马车的帘子撩了起来,这时才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从马车里面钻了出来。 这人就是何兴宏了,他已经五十多岁,所以选择乘坐马车,才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辰。 何兴宏站在马车上,他的身子看起来很瘦弱,感觉都撑不起那一身紫色四爪麒麟纹官服。 但千户就是千户,所以在场无人敢轻视他,而此时何兴宏则盯着周文柱和刘世安看。 他来之前也了解过雍西千户所,知道自己上任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两位副千户把自己架空的危险。 在闽南担任千户多年,何兴宏是个安逸惯了的人,所以对眼前情况他也觉得头大。 雍西之地民风彪悍,千户所里面的人更是桀骜,接下来他的任期会不好过。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息后,周文柱和刘世安才对视一眼,然后何兴宏大礼参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也正是他俩下拜之后,后面众人才跟着拜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何兴宏心感不妙,衙门里这些旗官表现出来的样子,已经是唯周刘二人马首是瞻,这对何兴宏来说绝不是好消息。 缓缓走下马车,何兴宏来到周刘二人面前后,才道:“二位免礼!” 然后周刘二人才站起身来,眼神显得很是冷淡,根本没有和上司对话的谦卑。 这些何兴宏都看在眼里,本来有心要提点两句,但最终只在心理叹了口气。 他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心里仍想着揽权,但在行动上却有心无力。 见这两人不开口,何兴宏才主动说道:“先进千户所去吧!” 周刘二人这才把路让开,同时挥手让后面的部下起身,把通往千户所内的路给让开。 这些细节都被何兴宏看在眼里,让他心中不由思索,前任千户是如何镇住这些骄兵悍将的。 在心里想着这些同时,何兴宏也大踏步往千户所内走去。 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只要自己进了千户所内升堂,坐实上下名位后情况就会好转。 很快,他们一行便赶到了千户大堂,这里却只有百户级以上的人能进,诸旗官都站在大堂外的台阶下。 看着久违的千户位置,何兴宏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上去后便坐在了属于千户的椅子上。 随机,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一名家仆,则把相关的勘合符节拿出,和另外专门负责“验身”的校尉校对起来。 最后何兴宏的身份确认无误,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了雍西的新千户。 “诸位,本官自闽南过来,对千户所的诸事皆未熟,今日也没什么要多说的,只望诸位往后精诚合作……” 不得不说,何兴宏这人有些唠叨,听得陈啸庭心里一阵吐槽。 难道这位老大人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能掌控雍西千户所?别做梦了。 千户所派系对立,周文柱和刘世安都是从下面杀上来的,岂是何兴宏这样的外来人能压住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何兴宏年纪太大,很难对下面人有震慑力。 说了大月七八分钟,何兴宏的口水话才结束,但下面却每一个人回应。 这时候只听周文柱道:“千户大人,卑职手上还有些要紧的事,就不多陪大人您了!” 而刘世安也跟着说道:“卑职也是,大人初来,若是有什么不清楚,可以问刘总旗,他以后都会跟着您!” 这里的刘总旗就是刘少志,其手下人分成了三股,专门给三位正副千户打杂的。 周刘二人一起表态之后,也不管何兴宏是否同意,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既然要争那千户之位,从一开始就要摆明立场,这一点是周文柱和刘世安公认的。 在他两人出了千户大堂离开,大堂内陈啸庭和岳梦豪也跟着离开,唯有不站队的刘思勤楞在原地。 而外面的诸旗官们,在看着两位百户离开之后的,也都跟着往外走去。 就在一两分钟时间内,千户大堂内外变得很冷清,就连刘思勤也趁着何兴宏思索之际带着人离开了。 可以说,在何兴宏来的第一天,就被周文柱和刘世安联手打了脸。 第511章 不敢歇 从千户大堂出来后,周文柱和刘世安都很平静,而在他们后面陈啸庭等人也都跟了出来。 这时刘世安则道:“周大人,你我今日都纳了投名状,咱俩都可以安心了!” 所谓纳了投名状,是指他两人都把何兴宏得罪了,表明了要将其架空的态度。 这时周文柱说道:“往后……就各凭本事了!” 刘世安便答道:“那是,那是……” 就这么简单说了几句,他二人便各自转身离开,后面从千户大堂内出来的众人,也都跟着各自大佬离开。 陈啸庭追上周文柱脚步后,便在一旁道:“大人,我看新来这位何大人,不还是轻易放手的人!” 否则的话,何兴宏就该清楚现在的局面,他根本没有掌权的可能,但偏偏他在千户大堂上又废了那么多话。 周文柱并不回头的,平静答道:“他这一把年纪,若是弄得下不来台,怕死会羞愧而死!” 也就是说,周文柱对此并不担心,并对自己对手下的掌控力很有信心。 而在另一边,何兴宏在生了闷气之后,也只能依靠唯一留下刘少志,并向他询问了千户所的有关情况。 堂堂千户,却只有一个不受重视的总旗汇报情况,何兴宏此时已经觉得羞愧。 好在他也活了大半辈子,所以不会意气用事,首先他得先弄清楚千户所的情况。 两人问对了大半个时辰,何兴宏才把千户所内具体势力划分搞清楚,也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 而且,这还只是千户所的情况,下面哪些百户站那边,何兴宏仍然不清楚。 但这方便的消息,就不是刘少志能说清楚的了,因为他和下面百户接触确实不多。 “刘总旗,往后本官就得倚重你了,好好干……本官绝不会亏待你!”何兴宏郑重道。 可即便是如此郑重许诺,刘少志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对何兴宏都没什么信心。 又是一番闲扯,在将刘少志所知道的彻底榨干后,何兴宏才让其离开。 而何兴宏本人,则在家仆的陪伴下,离开了让他生厌的千户所。 既然是调任雍西,那在这里何兴宏自然要暂时安家,在五天前他儿子就已经过来筹备此事。 其实这种事情,正常情况下该雍西千户所这边操办,可谁让何兴宏是空降过来的,所以只能靠自己家里人。 坐上了停在千户所外的马车,何兴宏在家仆的护持下,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感到自己府邸外。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落,不大也不小,反正何兴宏和他儿子何友源住足够了。 当何兴宏下车后,便看见儿子何友源等在台阶上,见到他下车立马迎了出来。 “父亲,宅子已经收拾好了,保证父亲住得舒心!”何友源搀着何兴宏手臂道。 他们何家在闽南时,依靠各种法子搜刮了不少钱财,自然能轻松在雍西置办豪宅。 何友源笑意洋洋,谁知何兴宏却冷声道:“舒心?我看闹心还差不多!” 说完这话何兴宏就甩开了儿子,然后直接往宅子大门里去,何友源虽然不解但还是立马跟了上去。 当他进来屋子后,只见老爹已经坐在了正厅上首位置,此时已有婢女从外面端了茶进来。 这婢女被何友源拦下,然后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后,便挥手让其退下。 端着茶杯来到父亲身边,已经三十好几的何友源,像个孩子般道:“父亲,先喝茶消消气!” 何兴宏只是生闷气,却不是对儿子有不满,于是他将茶杯接到了手中,在何友源注视下茗了一口。 “父亲,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怎惹得您如此生气?”何友源平静问道。 虽然不太好意思说,但何兴宏还是道:“还能有什么事,雍西千户所那些人实在太无礼了,居然如此怠慢为父!” 听到这里何友源不由皱眉,于是他问道:“怠慢?您是正牌千户,他们总得给您几分面子吧?” 何兴宏将茶杯放在一旁茶几上,却抚额道:“咱们还是小看这些人的胆量了,今日为父初到升堂,他们就给了为父个下马威……” 随即何兴宏便把刚刚在千户所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得何友源脸色非常难看,直接嚷着要去找这些人讨个说法。 当然这些都是意气之话,最后只听何友源道:“父亲,这些人如此张狂,我看您直接向镇抚司上报,那周文柱和刘世安自然会遭惩处!” 谁知这话才说完,何兴宏就道:“让你做事多动脑子,你看你想的都是些什么办法!” 何友源连忙低下了头,一副听从教诲的样子。 只听何兴宏道:“我若真将此事上报,到时候折的只会是为父的颜面,周刘二人反倒会毫发无伤!” “镇抚司那边,要的就是让这周刘二人斗起来,他们只关心最后斗赢的是谁!” 说道这里,何兴宏不由叹息道:“为父被派到这里来就是当锅盖的,来盖住雍西千户所这口煮沸的锅!” “镇抚司的人只在乎锅里的水谁沸得更厉害,却不会在意咱这锅盖的感受!” 听到这些话,何友源总算明白了自己老爹的处境,于是他阴沉着脸道:“也就是说,父亲您到这雍西来,注定是要受气的了!” 何兴宏再度端起了茶杯,满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让何友源的心都凉了大半。 要是自己父亲无法掌权,那么在雍西这边就很难铺开家里生意,这对他们来说将是极大损失。 但损失些钱财,何友源也能接受,毕竟在闽南老家他们已经挣了足够多的钱。 于是何友源便道:“父亲,既然咱掌不了权,那干脆就随他去吧!” “您老平日也不去那衙门,就在家里钓钓鱼逗逗鸟,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可听了这番话,何兴宏却无奈道:“你以为老子怨气去跟那些人闹心?还不是为你以后的前程,为父才会如此劳心费力!” 说道这里,何兴宏语气变冷道:“镇抚司那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你爹我摆在了雍西这炉子上烤!” “但你有没有想过,等你爹我退下来后,你补缺的事该怎么办?” “是去闽南补缺?还是在雍西不缺?若在雍西,如何保证你能补实缺?” 如今何兴宏正式调任雍西,何友源想去闽南补缺就很困难,所以很大可能他要在雍西补缺。 现在情况是,无论在那个地方等待补缺的人都比较多,这就牵扯到一个排队的问题。 所以,要想直接补上实缺,就需要手里能有交换的筹码,所以何兴宏必须要揽权。 就如同当年,千户刘长明和沈岳达成交易后,才能让其子刘思勤补上掌刑百户的缺。 就在何友源深思之际,何兴宏叹息道:“所以,你爹我不敢歇!” 第512章 云河砚 六月初三,下午。 一场小雨降临卢阳,中和了刚刚升起来的热气,让城内百姓感觉到了些惬意。 但对刑部季大人来说,这些天他过得都挺惬意,络绎不绝的人来捧着他,这是在京城很难享受到的待遇。 此时季志荣躺在书房的躺椅上,微闭着眼听着窗外想起的雨滴声。 就在这时,一个名吏员小心从外面进来,到季志荣身边后道:“老爷,雍西学政朱逸林大人送来了帖子,请您过府一叙!” 季志荣此时睁开了眼睛,被请客吃饭叙旧这事他不陌生,但这位学政大人的请自己就显得奇怪了。 难道这一府学政,也有落难亲朋需要搭救?季志荣心中暗道。 可这些天他被邀请的次数太多,该通融的事也答应了许多,所以今天他不太想去。 于是他又闭上眼睛道:“去告诉送帖子来的人,就说本官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 雍西的一个学政,虽然品级也不低,但季志荣也不用太卖他面子。 “老爷,送帖子来的是朱大人长子……”家仆小心翼翼道。 听到这话,季志荣语气平淡道:“谁来了都是这个说法!” 等这家仆出去,季志荣继续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没过一会儿家仆又从外面进了来。 “老爷,那朱家少爷不走,还说府中有云河砚一方,正等着老爷去赏鉴!”家仆老实答道。 听到这话,季志荣再度睁开眼睛,喃喃道:“居然有这等妙物!” 文房四宝中砚台占有一地,而季志荣独喜云河砚,甚至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从躺椅上坐起来后,季志荣便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去会会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云河砚却可遇不可求,季志荣那能按捺得住。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季志荣一行来到了朱家,里面此时已经是设好了茶会。 当季志荣进了朱府,首先迎出来的便是朱逸林,这位学政如今年过四十,看起来微微有些老态。 而在朱逸林身后,陪着出来的还有两个中年男子,大概都是三十多的样子。 “季大人驾临寒舍,朱某蓬荜生辉啊……”朱逸林笑着说道,语气中带有一丝清贵。 季志荣也面带微笑,拱手道:“朱大人真切相邀,季某岂敢不到?” 朱逸林随即一笑,然后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道:“季大人请……” 随后他们四人才进了正厅去,当他们落座之后,朱逸林才道:“季大人这一路从京城赶来,不知可适应雍西这西北苦寒之地?” “若是有缺什么的,季大人直接说就是的,我让府上给你送去!” 这番热情的场面,作为皇差的季志荣已经多次经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于是他答道:“劳烦朱大人挂念,季某在这边还习惯,再者说……为了皇上办差怎能言苦!” 朱逸林点了点头,一副被季志荣说服的模样,同时开口道:“季大人尽忠王事,我辈楷模呀!” 至于真正是个什么情况,那就是仁者见仁了,但有人看破却不会有人去说破。 就在季志荣端起茶杯时,坐在客座的两名中年文士,却向朱逸林使了个眼色。 随即朱逸林笑道:“只顾着和季大人说话,却是忘了和你介绍这眼前这两位……” 当季志荣抬头看向前面这两人时,朱逸林便指着其中一身穿青袍的男子道:“这两位都是我雍西名士,这位是宋伯舟……” 身穿青袍的宋伯舟站起身来,对季志荣行礼道:“见过季大人!” 接着季志荣又指向另一位白袍男子道:“这位是吴维霖……” 身穿白袍的吴维霖也站起身来,对季志荣行了礼,而季志荣则对二人颔首回礼。 “这两位在雍西学子中素有贤名,一直仰慕大人才情,所以才请老夫代为引见,只为和季大人你见上一面!”朱逸林笑着道。 但这时季志荣却诧异了,他却没想到真正请自己的另有他人。 虽然心中诧异,但季志荣却不会表现出来,而是平静道:“本官也是爱才之人,只是入仕之后却为案牍缠身,比不得你们逍遥!” 类似于某地方的名士,大多是科考落第者,亦或者是不愿出仕者。 但仅符合这两点还不行,家中还得有足够的金钱,才能混成所谓的风流名士。 这时,宋伯舟便道:“大人你可羞煞我二人了,我等科考不第,比不得大人你为国事劳心费力!” 另一人吴维霖则道:“我等出仕不利,也只能纵情山水,聊以**!” “呵呵呵……二位太过谦逊了!”季志荣也不痛不痒道。 对现在的尬聊他没有一点儿兴趣,此时满脑子的都想着哪一方云河砚,但又不好明说。 可做惯了投其所好之事的宋伯舟二人,却察觉到了季志荣的心思。 于是宋伯舟便道:“要说二人除了纵情山水,也专好些奇巧之物,听闻季大人喜好云河砚,所以便请大人过来赏鉴!” 直接说送人太露骨了,自然是先用赏鉴的说辞“验货”,然后再半推半就送出去就成事。 季志荣此时却平静道:“些许爱好,倒是麻烦你们二位了!” 一旁的朱逸林则笑道:“季大人这就说得太过了,读书人之间互通有无本是雅事,怎能说什么麻烦的话!” 这时朱逸林也不想浪费时间,便站起身道:“那方砚台此时就在书房,季大人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宋伯舟和吴维霖也起身相邀,季志荣也不好拒绝,才半推半就跟着去了书房。 两个时辰之后,季志荣拿着一个木匣离开,被朱逸林三人送出府后,便乘着自己的轿子离开。 望着季志荣远去,朱逸林才感慨道:“云河砚虽好,但这季志荣未免也太急了些!” 这时一旁的宋伯舟拿起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平静道:“一方云河砚卖二十两,这是做给谁看呢?”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倒是一旁的吴维霖道:“姓季的答应特赦,但我这心里却有些不安,是不是太心急了?” 听得这话,宋伯舟却道:“已经过去五六年,事情已经平息了下去,没有人会注意这事,吴兄你放心就是!” 此时,朱逸林却转过身来,平静道:“事成之后,你们却要让那张刘二人回去安分些,最好不要出来露面,否则若是引起非议……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我!” 宋伯舟点了点头,便道:“大人放心,这些事我会细心安排,绝不会有纰漏!” 现场变得沉寂,三人各自心里都有盘算。 第513章 监视 六月初六,在多数人眼里这是个吉利的日子。 可一大早陈啸庭才进千户所大门,便看见周文柱和刘世安在千户大堂外,起了雷霆般的争执。 而旁边看热闹的,除了当值走不开的几名校尉差役,其他旗官们个个都逃得没影。 当然,此时在千户大堂内生着闷气的,还有作为千户的何兴宏,此时躲在里面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陈啸庭自然也不会去触霉头,两位大佬之间的直接战争,他去参与纯粹是找骂。 如今千户所已经不是他老岳父天下,所以该躲着的时候陈啸庭绝不会强出头。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的争执声终于结束,便见周文柱黑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时陈啸庭才跟了上去,一边劝着大佬消气一边问道:“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周文柱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撸着袖子道:“刘世安这个王八蛋,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见周文柱这幅样子,陈啸庭可以感受到他心里的怒火,但这却让他更感到好奇了。 这两位之间虽争斗不断,但却极少这样撕破脸皮过。 “大人,究竟是为何事?”陈啸庭追问道。 陈啸庭毕竟是手下得力干将,周文柱便赖着性子道:“年前你抓的那些偷盗宝珠的贼人,是金帐汗国派出来的,这事想必你知道吧!”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事情他自然是清楚。 这时周文柱停下脚步道:“这些钦犯被抓的消息传了回去,金帐汗国的人不干了,派了使者要去京城,想把他们的人从刑部大牢带走!”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里不由觉得好笑,金帐汗国这些人未免太好笑了些。 偷盗祥瑞的大罪,他们居然还想着把人带走,难道他们认为大明的皇帝没有脾气? 但这不是重点,只听周文柱道:“金帐汗国的使者,在关外等了一个多月才被允许入关,同时镇抚司那边也来了命令,要咱们千户所派人对其一路监视,直至京城!” 陈啸庭点了点头,派人监视这些所谓的使者,也是应有之意。 偏偏这时,只听周文柱道:“但这差事,却被刘世安这厮抢了先,方才更是直接从何兴宏手中,先一步抢过了的镇抚司的公文!” 也就是说,这趟差事被刘世安抢走了,这让周文柱心里很不爽。 只听周文柱道:“监视金帐汗国的人去京城,到镇抚司去露脸,这是极其难得的事,干咱这一行的人多数都难遇上!” “本官原想着举荐你去,现在却是那岳梦豪的事了,这次咱们输了一筹!” 听到这些感叹,陈啸庭心里却很平静,于是他道:“大人,金帐汗国兵威日盛,他们这才派使者来肯定没安好心,咱们不去掺和也不一定是坏事!” 其实这些话,也是陈啸庭的自我安慰,因为反过来说如果金帐汗国的人真的搞事,那何尝不是立大功的机会。 所以此时周文柱仍气不顺,摆了摆手道:“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下次咱得招子放亮些,绝不能再被刘世安抢先!” 就这么说了两句之后,周文柱便转身离开了,陈啸庭把他送进了办公大堂后才离开。 才来衙门就遇到这事,陈啸庭满怀无奈之下,慢悠悠往自己的百户大堂赶去。 今日等着他的,还有不少情报需要查看,同时也有一些公文需要他签发。 简单来说就是,接下来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回了百户所后,此时点卯已经结束,所以陈啸庭直接进了大堂一侧书房。 待属下校尉上了茶后,陈啸庭才正式开始工作,随着工作的开展他不时皱眉。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陈啸庭才将一堆的公务处理结束,然后他便将赵英招了过来。 待赵英让属下将所有情报和公文拿走后,陈啸庭才问道:“最近这些天,高出平做事怎么样?” 这些话,也只有对赵英这等心腹来问。 赵英便道:“回禀大人,自从那日被大人训斥后,高出平做事极其用心!”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些他也看在眼里,问赵英只不过是多一个佐证而已。 这时陈啸庭又道:“有件事你下去安排一下,从秘谍中挑一个人,专门监视岳梦豪!” 听得这话赵英不由大惊,用秘谍去监视一位锦衣卫百户,这是犯大忌讳的。 “怎么?有问题?”陈啸庭抬头问道。 赵英此时也只能答应道:“没有,卑职下去后就安排!” 陈啸庭看着赵英,满是郑重道:“只是监视,出不了大乱子……即便真出了事,也只是损失一个秘谍!” 这话赵英听明白了,真出了事就牺牲掉被选中的秘谍,到时候就难牵扯到他。 “下去安排吧!”陈啸庭缓缓道。 赵英这才退下,可他才出去没一会儿,刘建平又从外面进来。 此时他正满脸喜色,来到陈啸庭面前行礼后,才道:“大人,您交代卑职办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陈啸庭放下茶杯,冷着脸道:“你若是说不出所以然来,本官定不会轻饶你!” 似刘建平这般喜形于色,很容易引起人注意,而这是陈啸庭不想看到的。 虽然被骂了,但刘建平还是道:“回禀大人,您让我留意刑部那位季大人,卑职还真有不少收获!” 陈啸庭没有说话,刘建平便接着道:“这位季大人这些天在卢阳,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拜访,大都是些权贵!” “看来想找他帮忙的人,卢阳城内却有不少!”陈啸庭微微皱眉道。 这时刘建平却道:“还不只是卢阳城内,下面各府也有人来拜访!” 季志荣管整个雍西的特赦范围,下面各府有人来求他,也不算稀奇。 “这厮收了不少钱吧?”陈啸庭微微有些嫉妒道。 文官收钱可比锦衣卫这边快多了,说得不好听些,锦衣卫每月收的例钱就是人家吃剩下的。 但这刘建平却道:“回禀大人,这位季大人银子没收,反倒拿钱买了不少字画文玩,丹青墨宝!” 随即,刘建平又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听得陈啸庭是咂舌不已。 最后,陈啸庭才道:“这件差事你办得不错,再交给你一件事……” 听到陈啸庭夸奖,刘建平心里才松了口气,差事总算被他办好了。 “还请大人训示!”刘建平恭谨道,被上官倚重绝不是坏事。 陈啸庭便道:“今天晚上,你带两个靠得住的兄弟,穿上便服……跟随本官去会会那位季大人!” 刘建平猛然抬头,他却不知道为何要去季志荣哪里,难道要动他? 可人家季志荣是钦差啊,又岂是随便就能动的?即便现在已经查明他收了好处。 “听明白没有?”陈啸庭语气冷淡道。 刘建平这才将想法甩开,他当即答道:“卑职遵命!” 第514章 夜间 夜里,万籁俱寂,整个卢阳宛如进了梦乡。 但这种安静是相对的,从夜空中中看去,城内越往北的地方灯火越多。 北城是各衙门和权贵们所居处,相对于百姓们空乏的过火,权贵们的夜生活可就丰富得多。 在北城西侧的一处院子里,其左侧书房之内,正有一人端着烛火,小心翼翼看着看着书桌上的字画。 “方南元被世人尊为画圣第二,他的丹青可不多见,却没想到在雍西这等地方能寻见,当真是难得啊!”季志荣捋着胡须道。 此时在他身旁的一名女子则道:“老爷,这个方南元难道很有名?” 这女子是季志荣从京城带来的小妾,也是他仅有一房小妾,毕竟在京城他只养得起一个。 相比于和正妻之间的相敬如宾,与小妾相处则轻松了许多,所以季志荣笑道:“方南元当初文名鼎盛,如今天下无人能比,但已经过世二十多年,香兰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说道这里,季志荣用手抚摸起画布,赞叹道:“这幅画是方南元晚年所作,此时他画道已臻打成,更是难得啊! 但这时,香兰却道:“老爷你说这些,妾身都听不明白,妾身是个俗人,只想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钱?” 季志荣不由怔住,然后无奈道:“若以钱财衡量,却是对方南元失敬了……” 说完这话,季志荣接着又道:“香兰如果非要知道,那差不多……也值个三五千两银子吧!” 听到这话,香兰是真的震惊了,一副画而已就要三五千两银子? 当然香兰也只是震惊,比这贵的画她也见过,她只是没想到眼前这幅不起眼的画,也值得那样贵的价钱。 而香兰这幅震惊的表情,也是季志荣乐于看到的,只听他说道:“这幅画也是能当传家宝的,你可得帮我收好!” 香兰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画作小心卷起来,拿到一旁后用布小心包起,最后将其放进了一个匣子里。 而紧接着,季志荣又从旁边铺开了一个字画,仔仔细细观摩起来。 直到他西关的香兰,则在一旁开始研磨,她知道接下来季志荣就要开始临摹,这样正好也能让他试一下到手的云河砚。 果然,当香兰将墨磨好后,季志荣就从一旁拿起了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起来。 院内一片安宁,季志荣如今所在的巷子内,也是一片安宁。 而在巷道之外的街上,则由巡城的兵丁来往不断,以保证权贵老爷们的居家安全。 “胡爷,咱得巡到什么时候去?这大晚上的可真犯困!”一名年轻兵卒提着灯笼抱怨道。 走在这年轻兵卒一旁的是位中年汉子,此时他一手按着佩刀,另一只手正拿着水壶往嘴里灌。 待他把水壶放下后,才道:“小子,你这样子要是被王百户看见了,这当差的第一天就得挨顿鞭子!” 年轻兵卒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什么来,因为胡爷说的是事实。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姓胡的汉子时不时中左右瞄两眼,跟在他一旁年轻兵卒却低头想着心事。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让这年轻兵卒不由打了个寒噤,只听他开口道:“胡爷,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会不会有鬼?” 听得这话,胡爷不由停下脚步,然后冷声道:“你小子屁话可真不少,要是在敢胡乱多嘴,老子明天就让你爹把你领回去!” 被胡爷训了一道,年轻兵卒根本不敢回嘴,他这才发现,原来除了爹娘没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接着,只听胡爷说道:“大晚上在这北城的街上,除了各位老爷家中的仆人,还在街上晃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就是咱们,倒了血霉抽中了这巡城的差事,冬天冻死人夏天热死人……” “而另一种……” 就在年轻兵卒等着听另一种人时,却见胡爷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目光中充满了凝重之色。 紧接着,胡爷缓缓将佩刀抽出,同时将灯笼往上提了提,只提他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年轻兵卒此时也转过身来,然后望向巷子里面,却只微微见到了有几道黑影。 对面的人没有动,让胡爷的表情更为凝重,于是他拿着明晃晃刀往前靠近了一步,然后道:“你若再不出来,爷就要敲锣了!” 晚上巡街的兵卒,每一组人都配发了小锣鼓,目的就是在不敌时呼叫支援。 正当胡爷要让年轻兵卒敲锣时,却见对面的人影动了,可还没等胡爷把对面的人脸看清,就见到了一个令牌。 这是随便瞟了一眼,胡爷背上就冒出了冷汗,他认得这是锦衣卫的腰牌。 锦衣卫这种衙门,是万万不能招惹的,所以这位胡爷立马将刀归入鞘中,整个人腰杆都弯了下来。 既然锦衣卫是夜间出动,那最好就不要看对方的脸,否则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而在弯腰下去之后,胡爷瞥见一旁的跟班还愣在原地,甚至还往前伸了脑袋看。 这可把胡爷吓得不轻,于他立马将年轻兵卒按了下来,同时满是恭谨道:“不知各位大人在此,请各位大人恕罪!” 这时,刘建平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后,说道:“今晚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明白没有?”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胡爷连连答道,他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赶紧走!”刘建平冷声道。 胡爷再度告罪之后,才拉着一旁的年轻兵卒离开,他现在只想逃离这危险的地方。 待跑远些后,年轻兵卒终于忍不住问道:“胡爷,那些是什么人?您怎会如此畏惧?” 胡爷踹了他一脚后,才道:“方才是那是锦衣卫,你给老子记住了,遇着锦衣卫能躲多远躲多远,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在方才那巷子口,陈啸庭和另外几名校尉,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今晚上之事人越少知道就越安全,所以陈啸庭才会选择潜行,偏偏还是被训斥的兵卒发现,运气算不上太好。 “直接去找季志荣!”陈啸庭沉声道。 刘建平点了点头,然后就在前面带路,很快就进了季志荣所在巷子里。 “大人,季志荣住的院子,是按察使家给的一处别院!”刘建平解释道。 到了雍西之后,和季志荣对接的就是雍西按察使衙门,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应有之意。 此时的季志荣府门外,还挂了两盏灯笼,所以刘建平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府门此时紧闭着,陈啸庭抬头望了一眼后,才道:“去叫门吧!” 第515章 帮个忙 砰砰砰…… 在静谧的夜里,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很容易就惊醒了里面睡下的门房。 于是门房赶紧起身,这段时间晚上来访的客人不少,他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之前他就因为开门晚了,受到了季志荣的责罚,原因是因为差点儿害得季志荣错过一副墨宝。 简单穿上衣服,门房快步走出了房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季志荣的书房还亮着灯。 来到院子大门处后,门房直接将门打开,可还没问清来人身份,外面那五六名男子就往府里闯。 “你们是什么人?私闯民宅可是大罪!”门房大声呵斥道,同时也是在向府内示警。 陈啸庭一个眼神之后,这门房便被一拳打晕在地上,而陈啸庭等人也就鱼贯而出。 这也怪的季志荣自己贪图享受,才搬到了这普通宅院内,否则他作为钦差此时该在按察使衙门内,那里就有兵卒守卫。 可若真的是那样,别人找他帮忙也就不方便了,这是季志荣不愿看到的。 关了院门后陈啸庭一行进了院内,根据已有的情报的他们知道,除了门房外还有这院子里还有四名家仆,所以陈啸庭让手下人控制局面。 而他和刘建平,则直接走向季志荣的书房。 外面的惊呼声季志荣已经听到,所以他立马让小妾将桌上真迹收起,这些都是值大钱的东西。 在季志荣看来,即便是遇到了贼人,只要给钱就能买平安,但是若是这些画被损坏,那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就在他两人仓促收拾之际,书房虚掩的门被打开了,陈啸庭出现在了门外。 此时他对刘建道:“不要让其他人多说话,直接把他们嘴给堵上,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便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此时季志荣的目光也迎上了他。 “你是什么人?”季志荣沉声问道,此时香兰已躲在了他身后。 不得不说,作为刑部官员见惯了不少匪类,面对这种情况便能保持镇定。 陈啸庭转身将门给关上,才道:“季大人好雅兴啊……这么晚还红袖添香夜读书,真是难得!” 摸不清虚实,才更是难缠,此时季志荣心里已经在打鼓。 “好汉若是要银子,只管开个价就是,一切都好说!”季志荣将小妾揽到身后道。 将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陈啸庭不由露出笑意,便道:“季大人不必过惊慌,在下是来和季大人商量事的!”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仿佛突然想起来一样,便道:“还忘了告诉大人,在下于锦衣卫雍西千户所当值,大人之前应该见过我!” 听到是锦衣卫的人,季志荣心里更是怦怦直跳,他最近收这么多好处,面对锦衣卫自然心虚。 “阁下原来是锦衣卫的人,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季志荣强自镇定道。 方才的对答让季志荣知道,可能眼前这人来找自己是真有事谈,否则没必要废这么多话。 陈啸庭看了一旁的香兰一眼,然后道:“现在说话可不太方便!” 听得这话,季志荣也只能让香兰出去。 当房间内只剩他两人后,陈啸庭才开口道:“今天来找季大人,是想请季大人帮我一个忙!” 这话季志荣听得很耳熟,这些天来求他帮忙的人有不少,但他还是问道:“什么帮?”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请季大人在刑部特赦的名单上,加三个人……” 一开口就是三个,季志荣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噎死。 人家开口放一个人,还得拿出这样那样的孝敬,眼前这人空着手来,却直接想加三个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于是季志荣道:“阁下怕是看错人了,本官为皇上和朝廷办事,一切依照法度……如何能通曲直!” 这话说得正义凛然,但陈啸庭却知道季志荣底细,却不会被他外表所骗。 只见他往书桌走去,然后在季志荣的锐利的目光下,打开了放在一旁的木匣。 当露出里面的布包后,陈啸庭便对季志荣道:“季大人,难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锦衣卫深受皇上信重,难道你就是这般回报皇恩的?”季志荣仍硬气道,但自己知道这是装腔作势。 果然,陈啸庭一点儿都没被吓住,而是道:“季大人同样也是深受皇上信重,可你来了卢阳之后,为何却收了这么字画古玩?” 说道这里,陈啸庭已将那布包拿起,将其中花卷缓缓抽了出来。 “这些字画都是我自京城带来……” 没等季志荣把话说完,陈啸庭便打断道:“季大人,难道你觉得我很好骗?” “这些字画是不是从京城带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就不要捂着盖子说话了!”陈啸庭冷声道。 为了打消季志荣的幻想,便听他接着道:“如果你说这些字画,使用银子买来的,那你就是把在下当傻子了!” “毕竟,几十两银子换来几千两的字画,这事儿捅出去了也不好听!” 听到这些,季志荣心里就真的清楚,自己这是被摸清摸透了。 这时他心里慌得不行,被人看穿之后,他保持镇定的基础都不在了。 如今被锦衣卫查知了这些,那就是被人拿住了把柄,随时都可能把他推入深渊。 此时季志荣不免有些自责,他还是太心急了些,若非连番和外人接触,作为堂堂钦差又岂会被锦衣卫盯上。 但这时,陈啸庭便接着说道:“季大人,皇上信任你,才把你拍到卢阳来主持特赦,您难道想要怀了他的好心情?” 这才是最要命的,若仅是收受贿赂,一般只是罢官和交出账物。 但若是在皇帝正高兴的时候把他弄得不愉快,那就很可能是抄家流放的重罪,这是季志荣万万承受不起的。 此时季志荣额头冷汗直冒,只听他颤颤巍巍道:“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本官永世不忘恩情!” 这话主动从季志荣嘴里说出来,让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只要能把季志荣镇住就行。 实际上,若真把季志荣贪污的事捅出去,对陈啸庭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因为这样做的他,也成了让皇帝不高兴的人,这也会让镇抚司的人觉得他太多事。 陈啸庭此时走到季志荣对面,然后道:“季大人,你不必太过紧张,我说了是来请你帮忙的!” 季志荣此时也不端着架子,立马说道:“阁下直说便是,能通融的本官一定帮忙!” 陈啸庭再度笑道:“事情很简单,关于这次特赦,请季大人帮帮我加几个人进去……” 说道这里,陈啸庭满是郑重道:“只要季大人肯帮忙,本官保证季大人在卢阳的事,永远不会传到上面去!” 若是锦衣卫装了瞎子,那他季志荣在卢阳这些事,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于是季志荣笑道:“好说好说……还请阁下说说是谁!” 陈啸庭便道:“一共三人,分别叫徐有慧、徐德立、徐有文……” 第516章 家人来 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天,对雍西千户所来说,如今最大的事就是送金帐汗国的人去京城。 如今金帐汗国的人已经快到卢阳,看样子还得在卢阳歇几天,倒是把卢阳府衙给麻烦到了。 首先要解决这些人得住宿,这就是烫手的活儿。 住得太好了,两国之间现在处于敌对,很容易引来非议。 可若是安排得太差,又怕金帐汗国的人闹事,到时候若是引起两国矛盾,同样是也是卢阳府衙担待不起的。 这时卢阳这些当官的就在痛骂,朝廷礼部派来的人,怎么还没有过来接手此事。 礼部的人过来之后,到时候就是他们担责,也能让卢阳府衙的人松口气。 卢阳府衙的人在忐忑等金帐汗国的使者来,而陈啸庭此时,也在家里的等着贵客来。 所谓的贵客,其实就是陈大用两口子,他们前些天来信说到卢阳才住几天,大概就是在今天到。 所以陈啸庭中午就从千户所回来,此时就在家的正厅内等着。 此时沈怡正从一边走来,陈啸庭便问道:“饭菜都做好了没?” 沈怡点了点头,便道:“已经做好了,正在蒸笼里温着,爹娘他们来了就能吃饭!”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若是饿了的话,夫人你就和瑞凌他们先吃,想必爹娘是不会介意的!” 沈怡不由失笑,来到丈夫身边后道:“难道老爷也会,妾身是饿死鬼投生吗?” 陈啸庭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他便问道:“瑞凌那小子在哪里?把他也叫过来迎接爷爷奶奶!” 这话才说完,已经四岁的陈瑞凌便从内院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爹……爷爷他们什么时候到?有没有带好玩的东西来?”陈瑞凌来到老爹面前问道。 “到时候你自己去问!”陈啸庭笑着道。 这时陈瑞凌又问道:“二叔来没有?他那里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陈瑞凌接着问道。 小小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所以陈啸庭听了也不生气,反倒是沈怡训斥道:“瑞凌,你是不是皮痒了?” 听得这话,陈瑞凌立马把头一缩,然后就差点儿要哭出来了。 在他眼里老爹从来都是威严难亲近的,现在连母亲也凶自己,对他来说此时就像是被世界抛弃。 但就在这时,之间外面有家仆飞奔进来,同时喊道:“老爷夫人,太老爷他们到了!” 听到这话,反应最快的却是陈瑞凌,只见他转身就往外蹿了出去。 在陈瑞凌的心里,最喜欢他的,莫过于爷爷奶奶了,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 这时郑萱儿也从后堂出来,刚好陈啸庭便道:“走,出去迎接爹娘他们!” 当然,最终还是陈瑞凌快了几步,当陈啸庭他们走出府门之际,便见到陈瑞凌已经钻进了的陈大用怀里。 “哎哟,我这乖孙子,你可别磕着碰着了!”一旁的高二娘惊呼道。 而同时随后下车的陈小玉,却用手捏住了陈瑞凌的小脸,然后道:“你这小家伙,未免也太皮了!” 而这时,陈啸庭带着妻妾也从府门内迎了出来。 “爹娘,你们可算是来了,车马劳顿……赶紧进府歇息!”陈啸庭笑着道。 陈大用此时却道:“你这小子,你爹我难道是豆腐做的?什么车马劳顿?当年我在抓捕大盗时,那才是真的吃苦,现在这算什么!” 虽然这些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但陈啸庭此时真的看见,老爹两鬓已经有不少白发。 这时高二娘却道:“行了行了,先进去吧……你可别在外面给儿子丢人了!” 陈大用正要反驳,最终却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抱着陈瑞凌往府里去了。 陈大用一辈子只是个普通校尉,在卢阳北城这种权贵区,他是真怕给儿子丢人。 这时陈啸庭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多了他也怕伤老爹自尊,于是陪着爹娘二人进去。 随后陈小玉也走上台阶,对站在面前的沈怡道:“嫂子好!” 同时她又对一旁的郑萱儿道了声“萱儿姐好”。 随后他们三人才跟着进去,而送陈大用一行到卢阳来的马车和车夫,则由府中奴仆将其引往侧门。 进了府内,一家人此时都饿着,所以陈啸庭立马便让厨房上菜。 卢阳的菜肴相对广德来说,花式花样明显要多一些,摆了慢慢一大圆桌。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怀旧,如今场景不由让陈大用想起,当年一家人未富贵时吃饭的样子。 相比于当年,桌子上的菜已是天壤之别,而桌子旁坐的一圈人,也有了大变化。 两个儿子前途都很光明,如今孙子一辈也出来了,所以此时陈大用很满足。 满足就是高兴,高兴不免就得多喝几杯,即便是高二娘也都劝不住他。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但陈大用被送往房间躺下后,陈啸庭才脱离了饭桌。 实际上他不是很醉,因为高兴和放松,让他此时也昏昏欲睡起来。 所以他也来到了卧房,然后躺在了躺椅上,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庭院里的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缓缓靠近,然后便有一双手左右按在了陈啸庭的额头。 “老爷,下次你可得少喝些酒,爹你也不能由着他喝!”沈怡柔声说道。 陈啸庭却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高兴嘛,自然要多喝两杯,夫人不用多说……下次不会了!” 沈怡继续给陈啸庭搂着太阳穴,然后接着说道:“老爷想不想听点儿趣事?” 陈啸庭这才的睁开眼睛,问道:“有什么趣事?” 沈怡笑道:“是有关小玉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陈啸庭又闭上了眼睛,然后道:“夫人说说看!” 沈怡才道:“夫君你可知道,爹娘为何会这个时候来卢阳?” 陈啸庭随口问道:“为何?” 沈怡便道:“是小玉撺掇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陈啸庭被勾起了兴趣,便问道:“为何?” 沈怡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答道:“因为乡试的时间快到了,小玉那意中人,不也要到卢阳来了么!” 陈啸庭这才恍然大悟,再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乡试的时间就要开始了。 换句话说,陈大用老两口要在卢阳,跟着陈小玉至少住两个月。 此时陈啸庭有些哭笑不得道:“小玉若是想来,直接来就是了,何必打着爹娘的幌子!” 沈怡便道:“还不是她脸皮儿薄,这种事情那能自己明着来!” 而这时,陈啸庭却一把抓住妻子玉手,然后道:“夫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干脆你来干锦衣卫算了!” 沈怡才道:“还不是从小玉和萱儿说的话里听出来的,我可做不了锦衣卫!” 这时陈啸庭便将沈怡揽入怀中,然后道:“既然你不干锦衣卫,那就被干吧!” 第517章 岳梦豪的难处 初五的清晨,卢阳城外二十里的一处驿站内,安静的马厩传出了响动声。 几名胡装男子此时挎着刀,快步走向了马厩处,到场后就要牵马离开。 但这时,值守在此的五名校尉,以及另外三名的驿吏,立马从床上冲了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住手!”带队小旗官大声呵斥道,但语气却有些底气不足。 当然底气不足了,金帐汗国的人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接在手里捧着踩着都不是。 还是卢阳的官吏们够奸,最后直接把金帐汗国的人安置在城外驿站,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麻烦,可就落在了驿站官员,还有负责监视和护送的岳梦豪手里。 遭到锦衣卫护送,这些胡人却没停下手里动作,仍旧在桩子上接缰绳,随即拿起马鞍就要往马背上套。 上面的命令交代下来说,绝不能让这些胡人随意走动,让这带队的小旗官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制止。 在上前制止之前,他吩咐了手下人去跟岳梦豪传话,这事终究还是要大佬出面才能解决。 “都住手,住手……”小旗官带着手下人挤了进去,直接上前徒手制止。 但这些胡人可脾气暴得很,直接就和校尉们推搡起来,嘴里说着骂骂咧咧的胡语。 比较尴尬的一点是,这些胡人人数占有优势,所以校尉们根本挡不住。 好在闹腾起来之后,便有其他地方的校尉主动赶来增援,才将这些胡人从马厩里带了出来。 可这些胡人却不是善于之辈,被压制后纷纷拿出刀来,让现场局势一下剑拔弩张。 “退后退后……”小旗官大声呼喊道,局面再往下发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也正好是在这时,后方传来了岳梦豪声音道:“把他们全部拿下!” 听到岳梦豪的指令,众校尉才又围了上去,人数优势下很容易就将这些闹事的人擒拿。 至于闹事的这些人,他们也只是敢闹事而已,真要是闹出人命来,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些胡人虽然拿着刀,但却只是虚张声势,最终还是选择了肉搏。 即便被制住后,他们仍旧拼命反抗着,嘴里叫骂的声音也就更大。 也就是在这时候,岳梦豪也赶到了现场,此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接过这差事后,他知道事情可能会有些棘手,但却没想到这些胡人如此闹腾。 一想到还要把这些人送到京城,岳梦豪心里就觉得难受无比,这帮人实在太难伺候了。 这几名胡人被完全制住后,胡人的使者却也赶了过来。 “岳百户,赶紧让你的人把他们放开,你们明人实在太无礼了!”使者澜云大声道。 这人能被任命为正使,便是因为他能说明朝官话。 岳梦豪看向澜云阴冷的脸,沉声道:“澜云使者,之前我们便有言在先,使团不得随意走动,你的人管不住自己,我们只有得罪了!” 澜云却趾高气昂道:“我们是来向贵国议事的使者,难道你要把我们当做囚徒?难道你要破坏两国之和平?” 这顶大帽子岳梦豪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于是他便说道:“使者可不要乱说,如今雍西匪患严重,我们也是为了保证你们安全,随便出去若是出事,岂不更让你我两国难堪?” 澜云脸色更是阴沉,继续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沉声道:“可待在这驿站之内,什么玩的用的都没有,过着囚徒般的日子,也是我等难以接受的……” “我们草原人桀骜难驯,到时候怕是会给岳百户惹不少麻烦……” 听到这话岳梦豪心里都有气,这些天对方已经提过不少意见,让他心烦透顶。 但岳梦豪还是问道:“你们有什么需求都说出来,能办的尽量给你们办!” 澜云不由浮起笑意,便对左右道:“听到了没有,你们有什么需求都赶紧说,不要再给岳百户添麻烦!” 好家伙,这一下七八张嘴都提起了要求,有要美酒美食的,有要看大戏,还有要女人的…… 本来岳梦豪心情就不大好,听到这些让他心里有了股冲动,想要把眼前这些人都砍死。 但最后,他还是得让手下把人先放了,然后让手下人去安排胡人的要求。 …………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岳梦豪那厮当时那样子,就跟死了爹一样难受!” 雍西千户所,陈啸庭的百户大堂内,刘建平坐在椅子上眉飞色舞,一旁听着的还有赵英和牧长歌。 只听刘建平接着说道:“当时那些胡人提了各种要求,那岳梦豪最后还只能给人当孙子,乖乖派人去给胡人找厨子找女人……” 城外驿站的事,自然瞒不过陈啸庭手下这些人,于是他们一个个都来报告情况。 这时牧长歌也道:“岳梦豪这厮历来高傲,如今被胡人折了颜面,也算给咱们出了气!” 听到这些,陈啸庭则道:“可是的岳梦豪毕竟代表着大明,折了他的颜面也是折了朝廷颜面,你们不要出去乱讲!” 陈啸庭便笑道:“这差事是刘世安给他们争取的,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其实易地而处,陈啸庭也不会比岳梦豪有办法,这些胡人这样玩人,他也只能老实忍着。 听了陈啸庭的话在场三人皆点头,不在于陈啸庭说的对错,而是他们只能有这种态度。 此时陈啸庭又对刘建平道:“既然他们日子苦,那咱们也该安心了,待岳梦豪把人送出雍西后,就把你的人撤回来!” 这里陈啸庭是让刘建平把人撤回来,但却不是对赵英说的,所以岳梦豪的情况一样在掌握中。 说完这些趣事,陈啸庭又安排了接下来的一些事,主要还是有关防备白莲教的。 这个组织一直带给他烦扰,偏偏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让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恰恰在安排完了这些事,却从外面来了一名校尉,却是周文柱派过来的。 今天三位千户在议事,想来如今议出了结果,所才让的陈啸庭过去。 第518章 孕育地 得了消息之后,陈啸庭也不多耽搁时间,立即便往周文柱处赶去。 而在另一边,周文柱已经在自己大堂一侧书房做好,此时正有校尉替他端上热茶。 待这校尉离开后,周文柱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喃喃道:“何兴宏这厮,还是不死心啊!” 随即他在脑中便思索起来,下一步该怎么走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头绪,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就在这时,只听大堂外进来一人,来人正是陈啸庭。 走到周文柱面前后,陈啸庭才大礼参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周文柱赶紧让陈啸庭起身,他二人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其实更多的是盟友。 便听周文柱道:“今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一共商量了两件事!” 陈啸庭站在一旁,只等着周文柱接着说下去。 这时周文柱便道:“乡试的时间快要到了,考题将从京城送来,咱千户所的任务就是,保证考题不做泄露!” 只听这一句,陈啸庭就感到难度极大。 考题是否泄漏,其实不光保管的问题,这里面可做文章的地方太多,想做文章的人也有很多。 偏偏雍西这地方,科考舞弊现象时有发生,到时候若再有考题泄露之事发生,那可就是千户所这边的责任。 “大人,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咱可万万不能接!”陈啸庭沉声道。 这时周文柱却道:“我何尝不知如此,但有些事情……却不是你我能拒绝得掉的!” 听到这话,陈啸庭脸色为之一变,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活儿还真被周文柱给接下来了。 这时只听周文柱道:“刘世安说他已经接下了护送胡人使团差事,直截了当拒绝了这新差事……” 刘世安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岳梦豪,此时正被胡人收拾得惨,所以他们不接这个任务也有一定理由。 但此时周文柱表情凝重道:“但让本官担忧的是,何兴宏对此事的态度,他这次直接站在了刘世安一方说话!” “也正是何兴宏直接下令,再有刘世安在一旁逼迫,这烫手的差事咱不接都不行!” 陈啸庭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何兴宏虽然被架空了,但如果他完全倒向刘世安一方,那对周文柱这一系的人可不是好消息。 这时周文柱问道:“啸庭你说,这何兴宏会不会是,已经和刘世安勾结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要早做打算,否则之后会越来越被动。 陈啸庭想了想后,才道:“卑职以为,何千户来卢阳还没多久,不太可能直接倒向刘世安一方……” “为何?”周文柱问道。 陈啸庭答道:“一个是时间太短,他们之间很难建立起信任……” “再有一个便是,何千户应当知道,大人和刘世安之间斗争意味着什么,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慎重站队,毕竟当年的刘千户,不也是如此吗?” 这话比较有说服力,但周文柱接着问道:“那你说,何兴宏这番表态为的是什么?” 陈啸庭只能猜测道:“依卑职猜测,何大人此番帮刘世安说话,可能是为了维持千户所内平衡,我看他对权力还是有想法的!” 周文柱点了点头,沉声道:“还真有可能是这样,也难怪今日他会提那要求了!” 陈啸庭心中不解,便问道:“不知是何要求?” 周文柱再度端起茶杯道:“何兴宏今日提议,五日之后召集所有百户到卢阳来,说是要和大家伙儿见个面!” “这些天来,本官和刘世安都以各百户公务繁忙,所以一直没让何兴宏和诸百户见面!” 在这一点上,周文柱和刘世安之间有共同利益,所以他俩才会齐心与何兴宏对抗。 可偏偏,何兴宏作为正儿八经的千户,如果舍去面皮强行下令,他俩也只能的遵令而行。 这时周文柱便道:“护卫考题的事还早,暂时不用理会,但五日之后的升堂,咱们可得做好准备!” “下面诸位百户,你和咱们的人要打好招呼,不要中了何兴宏的离间之计!” 可以说,雍人西千户所十个百户中,所有人都已是站了队的,所以周文柱才要笼络住自己这边的人。 “卑职明白,大人放心就是!”陈啸庭笃定道。 他当然是笃定的,下面诸百户都是多年的交情,又岂会轻松被何兴宏扒拉去了。 周文柱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后郑重道:“啸庭,你还年轻……好好干,日后沈大人在镇抚司,可就缺你这样的得力干将!” 陈啸庭心中平静无比,但还是对周文柱行礼道:“多谢大人提携!” ………… 而在另一边,在结束了今日的议事后,千户何兴宏也回到了自己府邸中。 他来千户所一个多月,到如今真正号令得动的力量,却只有直属于自己的一个小旗的人。 对此何兴宏当然窝火不已,所以这些天他都在蓄势,所以今日才才能一举逼迫周刘二人,让他们同意自己和诸百户见面。 他何兴宏不奢望彻底掌握千户所大权,但手里总得有些权力,才对得起他身上这官服才是。 从自己老爹处接过官帽后,何友源便笑道:“父亲今日压制周刘二人,可真是大快人心!” 相比于何友源的乐观,何兴宏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周刘二人也不是真的被我压制了,只不过是各退一步罢了!” 说道这里,何兴宏表情凝重道:“即便接下来和诸百户见了面,也只能是初步建立威严,但要号令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实际上,这些道理何友源心里也明白,他方才那些话也是为了开导自己父亲。 从婢女手中接过茶杯,何友源小心递给老爹后,说道:“父亲,儿子倒是有个想法!” “千户所三位百户,掌刑百户刘思勤未有倾向,咱们何不从他这里打开缺口?” “如何打开缺口?”何兴宏问道。 偏偏这个问题,何友源一时没有答案,因为这只是他突然冒出的想法。 却是何兴宏看得明白,只听他道:“雍西不比闽南,这里的人都是杀出来的,不会那么容易被收买!” “镇抚司的那些大人,都曾在雍西、凉州、江浙之地任职过,你可知道这是为何?”何兴宏问道。 何友源摇了摇头,这些情况他都未了解过。 只听何兴宏道:“只是因为,这三地要么有胡人,要么有倭寇,最是锻炼手腕能力!” “所以,咱们毫无根基,想要在雍西这等地方掌握权力,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为什么?因为这地方是镇抚司那些大人的培育地,谁若是能轻易在此立足,岂不是说也能进镇抚司了? 大明朝锦衣卫千户这么多?镇抚司才几把椅子? 第519章 陈永义 从周文柱处离开后,陈啸庭便径直往自己大堂赶去,然后把传讯诸百户的任务安排了下去。 五天之后诸位百户来卢阳的,可以预见又是一场激烈对抗,就看到时候何兴宏如何应对了。 可以说,这一次何兴宏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千户所的敌意。 为什么说是敌意?那是因为何兴宏的所为,是在破坏如今千户所的权力结构。 偏偏他又拿不出让大家接受他的好处,那自然是做得多错得多。 但陈啸庭心里也清楚,何兴宏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总得为未来做些什么。 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陈啸庭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此时的陈府外,却迎来了一位客人,准确的说是一位书生。 这位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陈啸庭发小之一的陈永义,他家不是锦衣卫军户,所以才供他走上了读书人的路。 此时站在陈家府门外,陈永义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当初的好朋友已经有了如此地位,而他到如今却一事无成。 虽然他已经考上了秀才功名,可这在人家面前又算什么呢? 当初陈啸庭还是小旗官时,就曾招呼手下,把那些在广德百户所外找茬的读书人揍了一遍,这里面可就有不少人是秀才。 当初一心为了学业,让陈永义和老朋友少了往来,后来因为文武之别两者之间更有了隔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陈啸庭的地位越来越高,也让陈永义越来越敬而远之。 所以今天到陈府来,陈永义是鼓足了极大勇气的,只为了和陈啸庭交好。 他和陈小玉之间的事能不能成,陈啸庭的态度无疑至关重要,所以今天他才到卢阳就找来拜访。 当然此时他也知道,陈大用夫妻二人也在里面,所以这让他更觉得有压力。 “你找谁?”此时门房出来问道。 陈永义便道:“我找你们老爷,我是他的朋友!” 门房皱了皱眉,见陈永义衣着普通便有些怀疑,但还是说道:“我们老爷去了衙门,公子可要入内奉茶等候?” 自家老爷是锦衣卫的百户,一般没人敢来乱认关系,所以门房才没有对陈永义以貌取人。 听到这话,陈永义心里便有些打鼓,便想着明天再过来看看。 可谁知这时,却听大门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是……是永义吧?” 这时门房已经恭谨退到一旁,对陈大用行礼道:“太老爷!” 挥手让门房退下后,陈大用便道:“是永义么?” 此时陈永义压力山大,但还是行礼道:“正是小侄,见过陈伯!” 确认了身份之后,陈大用才笑道:“果然是你,这些年不见你,都已经长变了……快快进府来!” 陈永义和陈小玉之间的事,陈大用暂时还不知道,这是陈小玉让高二娘帮忙瞒住的。 在陈永义被迎进府内,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陈啸庭也从衙门赶到了府门处。 而他才进了府中,就听门房禀告今日有客来访,让陈啸庭还在疑惑会是谁来。 当他走到正厅外时,便见此时主位上坐的是陈大用,下首位置却是一年轻人。 但陈啸庭一眼就认出了那年轻人是谁,于是他开口问道:“原来是永义,你可是稀客啊!” 陈永义此时有些局促,站起身后便对陈啸庭作揖道:“陈兄别来无恙!” 这文绉绉的话,听得陈啸庭感觉有些怪,只见他走到陈永义面前后,一拍他肩膀道:“我好得很,倒是你这身板比不得原先了!” 被陈啸庭拍了这一下,陈永义的身体不由退了一步,倒是坐实了他身体不行了的话。 这时陈大用却道:“永义今日是来找你的,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正好叙叙旧!” 陈啸庭不由取下官帽,然后道:“那是自然,永义这些年一心只读圣贤书,我还以为他把我们给忘了!” 这话把陈永义臊得不行,毕竟他到现在连个举人都不是,又岂敢对外说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在这时,陈小玉却从正厅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瓜果。 “小玉,你怎出来了!”陈大用沉着脸问道。 三个男人在这里,陈小玉本不该来这里的,即便端瓜果上来也是婢女的事。 但看陈小玉和陈永义之间的眼神,陈啸庭便知为何妹妹会出来,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陈家有女已长成,就快要成别人家的姑娘了! 放下瓜果后,陈小玉便来到陈啸庭身边,从他手中接过官帽道:“大哥,我替你拿下去!”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陈小玉就用这个办法,然后施施然就下去了。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好在陈啸庭对这些并不在乎,于是他开口道:“来来来,咱们先坐着说!” 于是他和陈永义才相对落坐,此时陈啸庭便问道:“永义此番来卢阳,可是要参加九月乡试?” 陈永义点了点头,便道:“正是如此!” 本着替自己妹妹把把关的想法,陈啸庭便问道:“此番参试,永义你可有把握高中?” 对自己这些年来的准备,陈永义其实还是有信心的,但他还是谦虚道:“尽力而为便是,雍西才俊众多,到时候必是一番龙争虎斗!” 这话却是推不出什么来,于是陈啸庭更为直白问道:“依永义你的实力,考个举人应当不成问题吧?” 端起茶杯来,陈永义半遮住脸答道:“想来……当有七成把握!” 陈啸庭点了点头,陈永义竟有如此信心,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现在陈永义还年轻,即便此时考不上举人,也不代表日后没有机会。 真正重要的,是陈永义对自己妹妹好就够了,但这些话是问不出来的。 这时陈大用却开口道:“有七成把握,那也是不得了的学问了!” 对读书人,世人天然就高看一眼,毕竟当初广德陈本贤那么大家业,其本人也是一位举人。 此时陈啸庭也笑道:“永义如此年轻便考上了举人,明年春闱再一举考上进士,那就真正光宗耀祖了!” 这话听得陈永义心中忐忑无比,这些他可不敢应承,因为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作为科举考试的最后一战,想要考上进士,其竞争强度可比考举人还难。 接下来又是一番闲聊后,陈啸庭便要留陈永义吃午饭,但后者却还是选择告辞离开。 实在是,待在富贵的陈府之内,让陈永义微微有些自卑。 所以在离开的时候,陈永义心中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考上举人,然后风风光光迎娶陈小玉。 “我一定能考上!”陈永义暗自为自己打气道。 第520章 派系1 (今天一更,明天恢复两更!) 永治二十二年七月初六,雍西千户所。 在点卯时间开始的同时,千户所外来了一队人马,确是一位身穿银灰色官服的百户。 千户所里里外外人虽不少,但百户一级的就那么十个,所以基本上人都认识他们。 比如现在下马这位,便是景阳府的百户梁启平,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快十年。 虽然已是资深百户,但梁启平的好日子只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到卢阳来他就是受气的。 为什么这么说?还是不因为站队的问题,当初站沈岳和韩彧,现在站周文柱和刘世安。 连续这样站队,对梁启平来说可谓是折磨,偏偏现在他还被夹住了。 虽然周文柱和刘世安都在拉拢他,但只要他稍稍有偏向,就必然受到另一方刁难。 如今千户所仅有没站队的,便只剩下掌刑百户刘思勤了,但人家和他梁启平可不同。 刘思勤虽在卢阳,却反常被两大派系避开,并没有人去逼迫他。 当然,这里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边都决定要先易后难,所以都想着要先拿下梁启平来 下了马后,随行校尉便从梁启平手中接过缰绳。 待手下人离开后,梁启平才叹了口气道:“相比于已经下去了的那几位,我这情况也算好的了!” 他所说下去那些人,是指当初沈岳上位之后,被其逐步替换下去的人。 那些被撸掉职位的人,现在还想着给自己儿子补缺这些烦心事,和他们比较梁启平确实要幸运一些。 进了千户所后,此时两边百户所正在点卯,所以里面走动的人不多。 梁启平径直来到了千户大堂外,却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便知道自己是来早了。 但实际上,梁启平却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因为就在昨天下午和晚上,其他同僚们就先到了。 这批人各自都到了自家大佬家中,也只有他梁启平这身似浮萍之人,才选择了今天早晨到。 在偏厅落座后,很快便有校尉上了茶水来。 虽然梁启平在千户所两头不得好,但下面这些校尉却不敢怠慢他,放下了茶水道了声有事吩咐后才离开。 就这么干坐着,梁启平虽一句话没说,但在脑子里却想得很多。 他现在主要思考的,就是等会儿可能发生什么,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当茶水由温热逐渐转凉之际,千户大堂外的院子里,却是传来了爽朗的谈话声。 都不用去看,之凭这些人说话声音和内容,梁启平便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 此时在站在外面说话的三人,分别是岳安百户房文康,东平百户张震山,以及广德百户蔡洪。 这三人都属周文柱一系,所以才会联袂而来,而且都是从周文柱家里过来的。 只不过此时周文柱另有要事,所以才让他们三个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蔡洪说道:“二位大人,看样子还有一会儿才会开始,要不咱们去偏厅落座吧!” 听到这话,可把梁启平紧张得不行,三对一会让他情况更尴尬。 这时张震山却道:“我看不必了,只等两边百户所点卯结束,这马上就要升堂了!” 他们三人之中,却有以张震山资格最老,他是一路随沈岳和周文柱升上来的。 而资格最浅的则是蔡洪,毕竟他当初他还在房文康手下干过。 但如今蔡洪和房文康已经平起平坐,却也预示着蔡洪更为少壮,未来的路可能要走得更远一些。 说得直白一些,房文康是靠沈岳提拔,张震山是周文柱嫡系,但蔡洪是靠着陈啸庭起来的。 到了现在,没人会无视陈啸庭的潜力。 既然决定不去偏厅落座,那么在几位大佬到场之前,他们三人就只能站在院子里。 望了一眼千户大堂上首空着的位置,房文康开口道:“今天岳梦豪不在,咱们四对三,想来是轻松得很!” 蔡洪毕竟根基要浅一些,所以他只会站队,却不会对具体事件多加议论。 随即张震山接话道:“那可不一定,昨晚上周大人也算了,今日何千户要掺一脚进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文柱昨晚上那话的意思是,除了要防备刘世安外,还要提防何兴宏横插一脚。 其实这些问题昨晚上已聊过不少,眼下抛出来也是为热个身,所以房文康也不会深究下去。 只听他说道:“据说何千户已经在卢阳买了宅子,他是闽南那边调过来的,难不成要在这便扎根了?” 如果他真要在雍西扎根,对何兴宏就要更防备才是,因为扎根就要给自己身上揽权,想方设法的揽权。 在三人深思之际,这些话也传进了梁启平耳中,却是让他也心忧不已。 越是激烈的权力斗争,对他来讲都不是好消息。 而在这时,却听外面响起陈啸庭声音道:“三位大人来得可真早,方才我出家门时便遇喜鹊绕飞,便知道今日必有好运!” 作为忠实小弟,此时蔡洪立马搭话道:“陈百户出门遇喜鹊,我们怕是都得跟着沾光!” 四人随即哈哈大笑,然后围成了个小圈子,此时房间里的梁启平已坐不住。 陈啸庭都出现了,那就说明几位大佬也快出现了,梁启平得找个时机出去。 但陈啸庭除了到场那话意有所指之外,后面只说得些当年趣事,却未有再提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偏偏陈啸庭带来的自信,也让在场三人心安了不少,毕竟他们是占了优势的。 而就在这时,外面再度传来了脚步声,看清来人后他们四人都迎了出去。 “千户大人!” 四人弯腰下拜,来人正是副千户周文柱,此时他的表情却微微有些难看。 这时候,也只有陈啸庭敢直言问道:“不知大人何故忧虑?” 周文柱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外面却又传来了连串脚步声,却是刘世安带着他一班人赶到。 人还没走近,便听刘世安高声道:“周大人可来得早啊,你看这身侧人才济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衙门正堂呢!” 这话是在捧周文柱,但却是说给后面来的何兴宏他听的,因为刘世安已经看到出现在拐角的何兴宏。 这是要在周文柱和何兴宏直接拉仇恨,但当刘世安看到跟在何兴宏身后的刘思勤后,他心里却再无半分得意。 一直安分老实的刘思勤,居然与何兴宏一道出现,而且两人直接还有说有笑的。 原本周文柱对刘世安不断变换的表情感到不解,可当他也看到刘思勤时,也跟刘世安一样垮下了脸色。 何兴宏带着刘思勤赶到后,便笑着问道:“都站在外面做什么,走吧……升堂!” 随即何兴宏往大堂走去,而刘思勤只是和在场众人微笑示意后,便紧跟着走了进去。 周文柱和刘世安对视一眼后,才发现今日之事有失控迹象,所以这一刻他二人不约而同又有了联手的意思。 随即二人也迈步向前,陈啸庭等百户也跟着进去,他们心里也对局势的推演,等会儿就得在大堂上见真章了。 他们这一离开,才让值守在大门处的两名校尉松了口气,几位大佬在场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521章 派系2 待最后一个梁启平出现在大堂内,此时何兴宏已经在上首椅子上坐定。 这是他第一次召集全体百户升堂,何兴宏表情很是严肃,沉声道:“升堂!” 不管现在何兴宏权威如何,又有多少人非他心腹,在场众人都只能向他单膝跪拜,口称“参见千户大人”。 即便周文柱和刘世安想着将何兴宏架空,但表面上的尊卑和秩序还是要维持,否则镇抚司那边也不好较大。 也正是借助这一点,只要何兴宏拉下脸的强行要召集全体百户升堂,周刘二人再想反对也只能同意。 当然,同意了不等于顺服,何兴宏想要抓权,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概过了三秒钟的样子,在一派沉寂声中,何兴宏开口道:“你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后,便听何兴宏道:“本官上任已近两月,却到如今才与诸位见面,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这事儿若是传到了南镇抚司去,定我一个渎职之罪也就罢了,就怕把你们诸位也给连累了!” “南镇抚司那些人看咱们,可不会说我们是什么千户百户,跟咱们看大狱里那些人犯没什么区别!” 何兴宏的这番话,表面是说了个开场玩笑,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却很浓。 能混进这千户大堂的,每一个人脑子自然够用,明白何千户话里的意思,让他们掂量跟着周刘二人“胡来”的后果。 用南镇抚司来震慑这些人,对何兴宏来说是很恰当的条件。 当然何兴宏也知道,这所谓的震慑效果也不是那么强,所以接下来他还得用其他手段。 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在场众人却是一个都没说话的,这种冷场现象也让何兴宏有些尴尬。 但他还是接着道:“衙门里最近接了两件大差事,护送金帐汗国使团和乡试试题,这本官分别安排给了周刘二位副千户……” 说到这里,何兴宏笑着对周刘二人道:“二位,事关重大,你们可不要让本官失望!” 这两件差事,严格来讲是周文柱和刘世安角力的结果,但却被何兴宏说成是他安排的。 这话是在混淆视听,但却不好直接给予反驳,周文柱和刘世安也只能吃瘪。 “大人放心,这些事交给我们就是,您就不用多操心了!”刘世安平静说道。 虽然不能明着反驳,但刘世安却表达了自己的意志,重点是让何兴宏对衙门里的事不要多操心。 何兴宏心中不由冷笑,沉声道:“这两件事有你们,本官自然是不用操心,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却是另有事情要说!” 这话说完之后现场又是死寂,周刘二人不开口,其他人没一个附和的。 方才一幕陈啸庭也都看在眼里,此时他却隐隐有些期待,想知道何兴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而此时,何兴宏心中也很憋屈,这就是麾下没人的痛楚,做什么事都得亲自下场,连个帮忙吸引火力的人都没有。 虽然他和刘思勤达成了有些条件,但刘思勤也只是表面上呼应他,这种真要打架的事却不会亲自上。 或者说,刘思勤也是在初期观望,如果何兴宏真的手腕够高超,那他自然也愿意做急先锋。 在压住了心中情绪后,何兴宏才说道:“当初沈千户在位时,一直致力于清剿白莲教反贼……” “本官到任之后,查阅了近些年相关文案,才知道雍西之地白莲教猖獗远胜于闽南……” 听到何兴宏说这些,在场众人除了刘思勤,包括的陈啸庭在内都感觉云里雾里。 但大家却都知道,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接下来就该图穷见匕了。 果然,何兴宏说道:“所以,本官决定……遵从镇抚司的意思,重新将清剿白莲教反贼列为千户所头等大事!” 说道这里,何兴宏还从怀中拿出了份文书,上面盖有北镇抚司的打印。 文书上的内容,是督促雍西千户所在清剿白莲教反贼不可懈怠,其他却什么都没说。 但这并不妨碍何兴宏拿着文书当令箭,此时他接着说道:“为了令出有序,本官决定……此事有本官亲自负责,各百户所密切配合!” 清剿白莲教只是由头,何兴宏是实际目的是为了揽权,这手段并不新鲜的。 可当何兴宏把话说完,周文柱开口便道:“大人放心,此事卑职一定会安排妥当,绝不会给大人您添乱!” 就在刘世安也要开口之际,却听何兴宏道:“事关重大,此事本官亲自负责,到时候镇抚司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你们说呢?”何兴宏问道,目光扫向了刘思勤。 此时,刘思勤才反复权衡后,终于开口道:“卑职以为,千户大人所言有理,此事必须统一指挥,方才能成事!” 岳梦豪本人不在,所以第二排就只有陈啸庭和刘思勤,此时陈啸庭表情稍微有些惊讶。 随即便听刘世安冷笑道:“刘百户,你在衙门里也是老人了,现在怎么这般没规矩!” 紧接着周文柱也呵斥道:“上官都没说话,岂有你开口的份儿?” 手下人被训斥,何兴宏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以后可真就没人愿意跟自己混了。 于是他脸色一沉,然后道:“两位,今天既然是让大家来议事,那就要让人说话!” 说道这里,何兴宏语气加重道:“今日说话,本卦的绝不怪罪,诸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管以前是什么样,本官来了就有本官的规矩,赏罚分明,拔擢贬斥……自有章法!” 此时陈啸庭不得不佩服,何兴宏还真有两把刷子,刚刚才拿南镇抚司吓了在场众人,眼下又拿升官发财来诱惑大家。 没错,所谓的赏罚分明和拔擢贬斥,其实就等于何兴宏说,跟着他干可以升官发财。 但何兴宏这话也没什么问题,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子,所以一时间周刘二人都想不到应对之辞。 紧接着,何兴宏却把目光扫向了站在最后面的梁启平,只听他笑着道:“梁百户,本官方才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是支持?还是反对?” 提前何兴宏就把了解过各百户的信息,所以他才能认出梁启平来。 而之所以点到梁启平,是因为何兴宏觉得他可以的争取,毕竟前面他已经开出了价码。 当问题被抛到自己面前,梁启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此时他想起了半个月前何兴宏给他的密信。 当时他对信上许诺的东西选择了置之不理,现在又到了他选择的时候。 第522章 一起守住富贵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度扫向了梁启平,陈啸庭甚至直接转过了身去。 被一干同僚望着,梁启平没来由很是紧张,脑子里同时也是天人交战。 一方面,梁启平打算不表态,以前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但这次却没那么。 如果他向往常一样两不相帮,首先他就得罪了何兴宏,到时候可就是三方人和他过不去。 那么搏一把呢?自己会得到什么?又可能失去什么? 会得到何兴宏器重,日后对方若是掌权,他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至于会失去什么,梁启平心中罗列之后,竟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失去。 大不了跟着何兴宏干会失败,最终会被罢职,但他不跟何兴宏干一样会是这个结局。 两相对比之下,梁启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就在他要说出口时,站在他面前的陈啸庭却上前两步,一把按在他肩膀上后,沉声道:“梁百户,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 被陈啸庭捏住手腕,梁启平心头不由一颤,此刻他有些动摇了,因为他意志本就不那么坚定。 陈啸庭话才说完,却听刘思勤道:“梁百户有没有想清楚,怕是不用劳烦陈百户来操心!”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转过头去,对刘思勤道:“刘百户,陈某也觉得……有些事你也要想清楚!”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执下去,却听大堂上响起何兴宏声音道:“都住口,本官问的是梁启平!” 迎着何兴宏期待的目光,梁启平抬起右手来,将陈啸庭的手撸下去后,才开口道:“卑职以为,千户大人所言有理,清剿白莲教这件事,务必要令出于一方才可行!” 说道这里,似乎是为了交投名状,梁启平接着说道:“如今千户所内,何大人为正堂,卑职愿听何大人号令!” 好家伙,梁启平这番话说完之后,周文柱和刘世安的脸都黑了。 与其相反的便是何兴宏,今天拉拢了刘思勤和梁启平,他在千户所内也不是孤立无援。 如今打开局面,假以时日必能更进一步,此时何兴宏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定下的目标太小了。 只要通过清剿白莲教一事,打通他和下面百户对话渠道,自然能逐渐将其拉拢。 可这时,却听周文柱道:“大人有雄心,卑职自当鼎立辅佐,可清剿白莲教之事历来已有章法,骤然变动就怕出乱子!” 何兴宏才好一些的心情,在听到这话之后,又被瞬间拉回了现实。 此时刘世安也开口道:“周大人所言有理,千户所清剿白莲教,自沈千户掌定好了的章程,贸然改动实在不妥!” 虽然表面上保持了平静,但何兴宏心里却直接骂开了,这两个家伙直接就是不想交权罢了。 没等何兴宏说话,周文柱却对身后众百户道:“诸位,方才何大人说让你们畅所欲言,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因为有周文柱和刘世安表态,后面几位百户立马就议论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 中心思想就一个,不能把原来的规矩变了。 千户所到场九位百户,如今就有七人表达反对意见,何兴宏又被现实摔了一记耳光。 好在对此他已有预料,便高声道:“肃静……肃静……” 好家伙,在周文柱和刘世安冷眼旁观之下,何兴宏的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自己的两个马仔暂时指望不上,继续这样下去对自己也没好处,何兴宏便对周刘二人道:“既然诸位觉得本官的法子不妥,那就说说你们的看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安静……” “都别说了……” 周刘二人各自喊了一句,便让现场安静下来的,方才闹得最凶的陈啸庭也跟着停了下来。 接着刘世安则道:“大人,依卑职之见,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暂时不变为好!” 一个“拖”字,拖到最后不了了之,这对刘安来是最好的办法。 但何兴宏那会愿意,当即道:“从长计议,那不如现在就议吧,今上午咱就议这件事!” 看着高位上舍下面皮的何兴宏,陈啸庭对其多了几分轻蔑,这人确实太看不清形势了。 这里是雍西,不是其他地方的千户所,在这里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想要压服手下,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既然何兴宏马上就要议,于是在周文柱和刘世安的怂恿和放任下,千户大堂的秩序再度混乱起来。 这个插一句,那个杠一句,差不多把千户大堂搞成了菜市场。 这是沈岳在位时绝不可能发生的,即便再上一任千户刘长明,在结束任期时也没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归根结底来说,被空降而来的何兴宏,被本地势力一致排外了。 扯皮了一个上午后,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切还是照原先的法子来,只不过所有行动情报都要报给何兴宏。 也就说,一上午何兴宏为自己争来了知情权,但决策权还被周文柱和刘世安紧紧捏着。 但这对何兴宏来说,已经是尽力争取的结果,最后议事也在一片不愉快中结束。 何兴宏是最先离开,和他一道走的还有刘思勤和梁启平。 今天的梁启平步伐格外轻盈,对他来说今日总算作了选择,往后也就不再是无头苍蝇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说了不少话,此时刘世安和周文柱都没有搭理对方,带着各自手下人都离开了。 当两边人分道扬镳之后,跟在周文柱一侧的陈啸庭才开口道:“大人,我看咱们得找点儿事来,让这位何大人的知晓厉害!” 张震山三人听了没有表态,周文柱也是一副不以为然之色,只听他沉声道:“你们说为什么……刘思勤就被何兴宏拉拢了?” “何兴宏能给他什么好处?”周文柱越想越觉得想不通,刘思勤也是他一直想要拉拢的。 陈啸庭此时答道:“或许……刘百户是为了更进一步,所以才找了何千户做靠山!” 周文柱有陈啸庭,刘世安有岳梦豪,他刘思勤若如果想上副千户,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何兴宏了。 这一点周文柱没有想到,陈啸庭也不会点明……有时候藏点儿拙也挺好。 很多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正如当初的周文柱和刘世安,他们一起辅佐沈岳上位千户,现在不也成了死对头。 现在陈啸庭和周文柱是盟友,但以后谁又说得清呢?毕竟大家都想上位,但往上走的路却越来越窄。 当然,现在陈啸庭还是周文柱的忠实属下,于是他笑道:“大人不必过于心忧,只要咱们团结一心,谁也奈何不得咱们!” 周文柱点了点头,然后对手下几位百户道:“诸位都听到了……风风雨雨咱都过来了,可得一起守住这份富贵!” 第523章 钦差来 转眼时间两个月过去,雍西千户所内处于微妙氛围中,总而言之就是斗而不破。 但何兴宏几次强行插手下面的事,还是在千户所内掀起了波澜。 而千户所内的斗争,基本不被外人所知晓,现阶段世人最关心的是即将举行的科举考试。 除了一年一度的府试,更受瞩目的则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学子们都祈祷着能在秋闱之中高中举人。 永治二十二年九月初八,陈啸庭带着手下人,往雍西和利州交界处赶去。 他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朝廷派到雍西的主考官,将在两天后赶到两省交界处的驿站。 但陈啸庭此去却不是护卫所谓主考官的,锦衣卫可没有那么爱这些文官。 实际上,这次他带人去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护送随主考官一起过来的考题。 雍西科考舞弊之事时有发生,历来为朝中诟病,所以朝中专程下令,乡试考题由锦衣卫亲自护送。 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也是在九月初九的中午,陈啸庭一行终于赶到了驿站。 巧的是,此时从京城来的队伍,也刚刚到了驿站之中。 当看到陈啸庭一行赶来时,随行负责护送的利州千户所百户,心里此时才松了口气。 在他的介绍下,陈啸庭才搞清楚,其实所谓的护送更多是为了监视。 准确的说是相互监视,考题被锁在了铁匣子里,匣子放在了与主考随行的博士身上。 而钥匙……此时则被交到了陈啸庭手里,正是由利州这位百户亲手交给他的。 “陈百户,这可是烫手的活儿,拿着这钥匙你可得谨慎,万不可交到他人手上!”利州百户很是郑重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答道:“多谢赵兄提醒,日后有空请你喝酒!” 在千户所干了这么些年,陈啸庭的关系网其实不小,剑川、凉州、利州三个千户所中,他还是有不少熟人。 而与陈啸庭交接完毕后,利州这位赵百户便带人直接离开了,仿佛是在逃避瘟疫一般。 安排了手下人在驿站内外戒备后,陈啸庭才径直往驿站内走去。 实际上,这支钦差队伍自己的保卫力量不错,陈啸庭初略估计对方将近有一百五十名军士。 从这些兵卒所打的旗号,陈啸庭知道这是京城上十二卫的精锐,也就是广义上的禁军。 所以那位赵百户说的没错,锦衣卫插一脚进来,更多就是起一种监视的作用。 将钥匙仔细揣进衣服夹层中后,陈啸庭便才踏上了驿站正厅的台阶。 锦衣卫是单独交接,所以在进门前陈啸庭还受了一番盘问,上十二卫的人可不会怵锦衣卫。 严格来讲,锦衣卫原本也属于上十二卫之一,只不过因为特殊权责被拿了出来。 进了正厅之后,与陈啸庭想象中不一样的是,里面正在休息的三名官员都比较年轻。 这三人中最年长那位最多不超过四十岁,而最年轻这位却和陈啸庭年纪相仿。 偏偏也是最年轻的这人,此时怀中放着一个包裹,陈啸庭猜测这里面放的就是考题。 所以这最年轻的这名官员,应该就是赵百户口中的那位博士,其胸前所绣鸂鶒(xīchì)意味着他是一位七品官。 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官员身前补子是代表四品的云燕,他便是朝廷派往雍西的主考官,督察院右佥都御史郑彦。 朝廷往其他各省派的要么是内阁学士,要么是各部侍郎,亦或者翰林院这些衙门选取。 偏偏往雍西派来的是督察院的御史,其实也就表明了朝廷的一些态度,这是对雍西的考情的不信任。 “在下锦衣卫雍西千户所百户陈啸庭,见过诸位大人!”陈啸庭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 这些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所以陈啸庭要给他们一些面子,见个礼也是应有之意。 不得不说,四品京官气场很足,这位主考官郑御史只是微微点头后,一句话都没和陈啸庭讲。 别看陈啸庭是锦衣卫,但在这些京官们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这些人只要把住了皇帝给他们的界限,其实根本不怕厂卫,至少现在的朝局中是这样。 主考官没说话,随行而来的那位副主考却开了口,给陈啸庭介绍了房间少内三位的身份。 这位副主考王大人和那位年轻的官员,都来自于国子监。 简单互相认识后,三位当官的之间话比较少,而陈啸庭更是和他们搭不上话。 所以他知趣的离开了正厅,除了房间后他才仔细观察起整个驿站。 不得不说,上十二卫的兵卒做事确实要缜密一些,每个岗哨的设置都很合理。 才出了门来,随陈啸庭一道过来刘建平就凑了过来,满是惊讶道:“大人,刚刚我可是开了眼了,里面那几位到咱这儿来还带了厨子……” “驿站的厨子都被撤了,京城里的厨子在做菜,看来咱今天有口福了!” 还从京城带了厨子过来,转瞬间方才几人的形象便崩塌了许多,窥一斑而知全貌,这几位可真会享受。 陈啸庭心中不由自嘲,谁说京城督察院的官员,就一定要守清贫呢? 抛开这些心思,陈啸庭对刘建平道:“驿站里的属员兵卒再加咱们,都过两百号人了,他一个厨子能做够这么多人吃?” 刘建平随即无言,但他还是笑着道:“我们吃不上,但大人你总是能有口福的!” 陈啸庭叹了口气,才道:“别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咱们这次的差事可不轻松,出了岔子有人就要掉脑袋!”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严苛道:“把心思放在差事上,衙门里可有不少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 其实这些刘建平都清楚,所以此时他也郑重点头。 “大人,这一路上卑职一定安排妥当,绝不会出岔子!”刘建平保证道。 陈啸庭面色阴沉,说道:“将考题送进千户所秘库,此时才算告一段落,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没错,放在那位国子监博士处的考题,到卢阳后会被送进千户所秘库,这也是最近几年的规矩,以往都是放在巡抚衙门里。 很快就到了开饭的时候,郑彦没有叫陈啸庭过去一同用餐,那是独属于三位的美食。 众人挤在一起吃饭时,和陈啸庭同一桌的刘建平为此愤愤不平,小声骂着郑彦等人狗眼看人低。 刘建平如此耿耿于怀,却是让陈啸庭感到有些奇怪。 后来他才想明白,这是锦衣卫对文官某种不切实际的轻蔑所导致。 刘建平觉得文官应该足够尊重锦衣卫,显然此时没有得到这份尊敬,所以他心里对郑彦等人不舒服。 但现实是,想让人家督察院佥都御史看得起,至少得是锦衣卫千户一级的人物。 第524章 押送 中午出吃过饭后,原本陈啸庭以为要休息半天再出发,却没想到佥都御史郑彦要求即可赶路。 既然人家都说立即赶路,陈啸庭便不会多说什么,当然他也说不上什么话。 从驿站到卢阳,赶路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当天晚上又在沿途县城歇脚。 第二天起了大早吃早饭后,一行人又开始赶路,直到九月初十下午他们才到了卢阳城外。 进了城后,佥都御史郑彦带着一队人往学政衙门赶去,而那位年轻的博士周铭则和陈啸庭一道,往千户所赶去。 试题要存放在千户所,这位博士随陈啸庭一道去,也是为了监督全过程。 存放试题的铁匣由他亲自携带,所以最终将试题放进千户所秘库的,也是周铭本人。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当他们赶到了千户所大门外时,陈啸庭却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此时提刑百户岳梦豪,正带着黄至恩从千户所内走出来,看着陈啸庭大批人手过来后,岳梦豪便从大门里迎了出来。 “原来是陈百户回来了,两个月不见……近来可好?”岳梦豪一副的热情的样子道。 此时陈啸庭却冷笑道:“没有你在眼前膈应,我日子过得当然舒坦,你要是不回来该多好!” 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就没少过,岳梦豪此时仍笑道:“我要是不回来了,千户所里谁还和你争?到时候你一个人岂不无聊!” 在说话的时候,岳梦豪已经走到了离陈啸庭三步距离,两人眼神中都满是不善。 虽然知道接下来又是鸡飞狗跳的日子,但现在自己正事,所以陈啸庭并不想与岳梦豪废话。 于是陈啸庭便道:“岳百户,本官有公务在身,我劝你把路让开,出了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听到这话,岳梦豪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现在该和你保持距离,否则你要把差事办砸了,还不得赖到我头上!” 这就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在陈啸庭心理承受够强,否则还真得被气死。 “姓岳的,既然你觉得我做不好这差事,那干脆你来!” 说到这里,陈啸庭转身对一旁的周铭道:“周博士,这位是我们千户所的岳百户,做事以干练谨慎魏著称,要不你把这差事交给他?” 见陈啸庭玩真的,岳梦豪可不敢再胡说了,这种烫手的活儿接一次就够得受了,他那能再接第二次。 “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二位……”说完这话,岳梦豪便带着黄至恩离开。 千户所外发生的这一幕,也是让周铭开了眼界,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事可能不会顺利。 赶走了讨厌的苍蝇后,陈啸庭才往前指道:“周博士,请……” 周铭紧了紧怀里的包裹,沉声道:“陈百户,试题保全关乎重大,你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出了事情那可是大罪!” 即便陈啸庭清楚这些,周铭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毕竟出了事他也可能会被牵连。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周大人放心,这事我比你急!” 随即两人才往千户所内走出,刘建平带着手下校尉跟在后面。 他们一行进了千户所后,巷子拐角处的岳梦豪对黄至恩道:“派人把他们盯紧,但凡出一点儿纰漏……都报给我!” 如果被自己抓到了把柄,岳梦豪有的是办法收拾陈啸庭, 黄至恩有些犹豫,才问道:“大人,是要卑职做些什么?” 听闻这话,岳梦豪不由怔住,然后他沉声道:“谁要你做什么?你怕是想要害我……这事儿谁敢在上面动手脚!” 虽然和陈啸庭之间争斗不断,但岳梦豪也清除其中分寸,手绝对不能往科考上伸。 但如果是陈啸庭自己出错,那可就别怪他落井下石了,着就是岳梦豪的态度。 此时黄至恩已经了解,然后他便说道:“大人放心,卑职会严密派人监视!” 他们二人打着小算盘,而陈啸庭一行也来到了秘库外面。 所谓秘库,其实就是案牍库内的一间地下密室,绝对是卢阳城内最安全的所在。 在案牍库主事校尉打开秘库门后,铁匣被周铭从身上取了下来,亲手交到了主事校尉手中。 然后主事校尉拿着铁匣,便往密室内走去,只用了几秒钟就放好了东西出来。 看着案牍库密室铁门被被关上锁,一切事情都暂时尘埃落定,只有等开考时再将铁匣取出。 随即陈啸庭就安排刘建平,让他带着手下人驻守案牍库内外。 长舒了一口气后,陈啸庭才问周铭道:“周博士,你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陈啸庭安排井井有条,周铭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他便说道:“只有五天时间,诸位可一定要用心!” 随后周铭就要离开,而陈啸庭也把他送到了千户所大门处,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可聊的。 送走了周铭之后,陈啸庭又回到了案牍库,其实他对刘建平还有事情要交代。 “这五天都交给你了,不管你们都有什么要紧的事,全都给老子放下……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守在这里!” “事情办好了,本官有重赏,办砸了就准备掉脑袋吧!” 陈啸庭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也让刘建平等人更觉压力重大,一个个此时都慎重起来。 又吩咐了其他一些事后,陈啸庭便离开了这里,转而往沈岳大堂处赶去。 这件差事十分重要,想必现在沈岳也在等着他的报告,所以陈啸庭才会这样急着过去。 周文柱果然还在大堂,于是陈啸庭便和他说了相关细节,听完之后周文柱也是一番嘱托不断。 从周文柱这里出来后,天色已经全然暗下,夜晚已经到来。 就在陈啸庭以为,九月初十已经结束时,却不料又有人找上了他。 在出了千户所后,他被一名汉子给拦住,初时他还以为是劫道的。 “陈百户,曹公公有事找您!”来人恭谨传话道。 曹公公?整个卢阳城内只有一位曹公公,那就是雍西镇守太监曹允淳。 这不由得让陈啸庭感到疑惑,曹允淳怎么找上了自己,即便有事也该先和周文柱联系。 “曹公公找我何事?”陈啸庭沉声问道。 来人则摇头道:“小人只是来传话的,曹公公所谓何事……小人却是不知!” “把东厂的腰牌拿出来!”陈啸庭突然问道,他这是为了检验对方身份。 对面汉子果然从怀中拿出了腰牌,小心递给陈啸庭后说道:“小人是在大档头徐轩手下听用,以前和陈大人你有过一面之缘!” 没发现什么问题后,陈啸庭才将腰牌还给对方,然后道:“带路吧!” 第525章 不用理会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在九月十五这天终于迎来了乡试。 对早已赶到卢阳的学子们来说,这绝对是值得欢欣鼓舞的,今天是检验多年寒窗苦读的时候。 当然,对那些考过几次而落第的人而言,今天也是也是终结之日,考了之后就不用想这糟心事了。 而一大早,陈啸庭便亲自带人去了案牍库,等周铭到场后才命人打开了秘库。 这一次,是由周铭进入秘库之中,将铁匣亲自取了出来。 “周大人,把您安全送到贡院去,在下也就交差了!”陈啸庭沉声说道。 这时周铭却道:“陈百户,当着所有学子面,你得亲眼看着我将这铁匣打开才行!” 周铭做事果然谨慎,这让陈啸庭也放心了不少,反正把差事办漂亮就好。 随后两人出了千户所,然后径直往贡院赶去,距千户所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是从贡院侧门进去,此时正门被学子们挤满,根本不可能走得通。 进了贡院之后,主考官郑彦以及一众学官已经到场。 见周铭过来,众官都把目光扫了过来,周铭随即便禀报道:“诸位大人,考题已经送到!” 主考官郑彦点了点头,示意周铭将东西放到自己面前大案上。 待将铁匣放置于大案上后,周铭就站到了一旁去,随即便有人给他指了一张椅子。 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陈啸庭也不会客气,进了大堂后也在末尾处椅子上坐下。 实际上,在场的除了京城来的这三位,其余这些考官陈啸庭大都认识。 他们都是雍西学官以及被抽调上来的地方官,由他们组成了考官和阅卷人。 虽然认识,但陈啸庭和这些人却不熟络,所以人家在互相闲聊之际,他却只能干坐着。 时间逐渐过去,外面的学子们在经过搜身检查之后,也陆陆续续进了考场。 这些人个个都提着篮子,里面有他们的笔墨和干粮,接下来三天他们都得待在考场里。 当一道锣声响起之后,贡院的大门便被关上,外面迟到的人就得自认倒霉了。 贡院大堂之上,郑彦此时站起身来道:“开匣!” 只见周铭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打开后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钥匙原本保管在陈啸庭处,但在和周铭分开的第二天早晨,又被他要了过去。 东西放在锦衣卫秘库,钥匙交给京官保管,这样显得更万无一失。 这是郑彦等人商讨出的,而且由巡抚、学政以及千户所三位大佬同意,于是陈啸庭才将钥匙交给了对方。 铁匣被打开,里面还放着一个木匣,上面还贴了封条点了火漆。 周铭小心检查一番之后,才将木匣打开的,从里面拿了一张明黄色的纸条出来。 将纸条摊开之后,周铭高声念道:“考题是……不以规矩!” 说完之后,周铭便将纸条交到郑彦手中,郑彦扫了一眼后便道:“题目是不以规矩,立即派人传达!” 尤是如此,便有人将考试抄了几分,由几名吏员拿着往考场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念出考题。 这些陈啸庭都看在眼里,也就是到了这时候,他才起身往的大堂外走去。 此时诸位考官们也都起身,至少在第一天他们还要去巡考,后面就交给值守的兵丁了。 但依陈啸庭猜测,眼下有郑彦这位督察院佥都御史做主考官,这些人想偷懒是没机会了。 而这些都和没什么关系,所以陈啸庭在向郑彦禀告之后,便往贡院外走了去。 此时内外已经封闭,准出而不准进。 理论上来说,要是郑彦这三天内出了贡院,也是不准在进来的。 出了贡院之后,陈啸庭可一点儿都没闲着,他立马就往千户所赶去,还得向周文柱禀告情况。 但除了贡院之后,陈啸庭就遇上了岳梦豪,这厮临时接了监督搜身的活儿,怕出纰漏干脆亲自来了的。 他们两人都要回衙门交差,于是也只能走作一路,两队人马变做了一队。 但这次,他二人都克制了许多,所以聊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不清楚的人看了还真以为他们关系融洽。 很快赶到了千户所后,两人才分道扬镳,一个找周文柱一个找刘世安。 到了周文柱大堂外,陈啸庭却遇到蔡洪从里面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 “你怎么到卢阳来了?”陈啸庭不由问道。 蔡洪此时无奈道:“三天前,何千户给我下了密令,让我去抓一个白莲教窝点!” 何兴宏直接下令,这可是坏规矩的事,陈啸庭便问道:“你做了?” 蔡洪点了点头,然后道:“令文里说这伙反贼可能要逃走,让我无比将其抓捕!” “我想着先把人给抓了,然后再上报给周大人,于是就派人动了手!” “得手了?” “得手了!” 得手了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陈啸庭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蔡洪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 陈啸庭才无奈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蔡洪便道:“被抓的这帮人,是周大人留下的饵,已经跟了快一年了,结果……” 这下陈啸庭就明白了,蔡洪这还真是被人当枪使了,而且打向了自己这边。 其实留饵这种事,陈啸庭也没少干,周文柱留饵他也知道一些,但却不是全知道。 “大人怎么说?”陈啸庭不由问道。 蔡洪则道:“痛骂了我一顿,却是没说其他的话!” 蔡洪毕竟是自己一方的干将,当然要给他留些面子,不然容易让人寒心。 陈啸庭拍了拍蔡洪肩膀,然后说道:“往后,你只认周大人的命令,就不会错了!” “唉……就怕何大人后面还搞什么幺蛾子!”蔡洪叹息道,上面的人斗让下面的人也难做。 见他这幅样子,陈啸庭便提醒道:“何兴宏往后再有命令,你可以不用理会,他又不是当面叫你做事!” 所以真正苦的还是在千户所的人,三位大佬就在眼前斗法,很容易就被波及进去。 “多谢陈大人指点!”蔡洪躬身道。 虽然还要去向周文柱禀报考题之事,但却不急于一时,只听陈啸庭道:“广德那边你要看住了,那边的事有多棘手想必你心里清楚,绝对不能出乱子!” 蔡洪连连点头,在自己本职工作上,他是一点儿都不敢疏忽的。 随后陈啸庭又过问了一番广德的事,顺便还问了二弟陈啸林的情况,得知对方生意火红后才放心。 “被骂你也别放在心上,周大人还是倚重你的,等会儿我进去给你说几句好话就是!”陈啸庭沉声道。 做个顺水人情,对他和蔡洪都好。 “多谢陈大人!”蔡洪再度躬身道。 第526章 乡试 “大人,科考已经开始,贡院封闭了!”陈啸庭躬身对周文柱行礼。 “这几天你辛苦了!”沈岳点头道,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笔。 实际关于科考也没什么多说的,在犹豫了几息之后,陈啸庭才道:“大人,方才卑职遇到蔡洪,听说他被何千户耍了!” 周文柱此时面无表情,审视了陈啸庭一番后,才道:“那是他没脑子,自己屁股坐那边都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实在难堪大用!” 从这话中陈啸庭明白,周文柱气愤的不是蔡洪抓了饵,而是因为他在立场上处事不明。 小心组织语序后,陈啸庭才道:“大人,蔡百户以往做事还是得力的!”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再多说陈啸庭怕周文柱心里更不舒服。 就在这时,周文柱却似随口问道:“蔡洪的事暂且不提,我听说曹允淳找了你?” 陈啸庭不由怔住,这事比较隐秘,他却不知周文柱是如何得知的。 为了打消他的疑惑,周文柱便道:“你把章橙都派了出去,难道我还能不知道?” 组织了更恰当的话后,周文柱才接着道:“毕竟是一个总旗的人手调动,本官总该知道他们的去处!” 但从周文柱的态度中,陈啸庭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或许又是一个屁股坐那边的问题。 东厂的人可以安排锦衣卫办事,但像曹允淳这样直接找上陈啸庭,却是不符合惯例的。 当发生这样的事后,陈啸庭本该第一时间向周文柱报告,可因为曹允淳的嘱托却只能闭口不言。 见陈啸庭仍没有说话的意思,周文柱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曹允淳派人找陈啸庭做得很隐秘,周文柱也是根据人手调动反向查的,但陈啸庭具体什么时候和曹允淳“勾搭”他却不清楚。 简单整理思绪后,陈啸庭便道:“回禀大人,初十那天晚上曹公公派人来找的卑职!” 周文柱继续审视陈啸庭道:“你知不知道,这不和规矩?” “卑职知道,但没有办法!”此时陈啸庭算是能明白蔡洪的苦处,谁能想到方才他还安慰人家,转眼就置身于同样境地。 毕竟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周文柱也不能够过于苛责,所以他也收起了自己的部分怒火。 但他还是问道:“曹公公交给你了什么差事?” 陈啸庭面露难色,“曹公公交代不得外传,是大内交代的差事,大人确定要知道?” 周文柱不由怔住,他没想到居然是大内交代出的事,既然此事保密等级高,那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于是周文柱沉声道:“既然曹公公让你不要说,那本官也就不逼你了!” 说完这话之后,周文柱便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为了消除他心里的不快,陈啸庭还是道:“大人,此时确属机密……就连被派出去的章橙都不清楚具体,卑职确实有苦难言!” 这时候再买一波惨,大家面子上就都过得去,当然还得要周文柱给这个台阶下。 鉴于眼下千户所内情形,周文柱还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只听他道:“本官也是随口一问,既然是大内交代出来的差事,那你一定要做好!”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事就被揭过去了,但两人的心里却各有想法。 而对周文柱这个人,陈啸庭也看得更清楚了些,某些被压制的想法此时也开始冒头。 接下来两人又是一番不痛不痒问答后,陈啸庭才告辞离开。 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此时陈啸庭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对百户所的掌控力究竟有多少。 卢阳这边不比广德,在广德时因为有沈岳撑腰,他把百户所关键位置都换上了自己人。 但如今在千户所,却章橙刘建平等人能信任,其他人究竟服谁还很难说。 毕竟周文柱在升任副千户之前,可做了几年的提刑百户,根基比陈啸庭可扎实多了。 所以在潜意识里,陈啸庭也是派章橙出去做事,他信不过高出平和李德元二人。 走出大门外后,陈啸庭才长舒了口气,他这几年也是顺风顺水惯了,忽略了自己根基不稳的事实。 现在他与周文柱互相为盟友,但周文柱将千户所纳入麾下之后,又会如何待他这位过于杰出的手下呢? “所以,至少得先把手下人理顺,该架空的人绝不能手软!”陈啸庭喃喃道。 拔高一些小旗官的位置,直接将某位可能不听话的总旗架空,这对陈啸庭来说是个办法。 在陈啸庭绞尽脑汁想法子解决自身问题时,在另一边的贡院内,学子们也拿起了笔开始答题。 一处显得偏僻的考房内,陈永义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深思之色。 “不以规矩……不以规矩!”慢慢念着题目,陈永义在心里开始构建答题思路。 “题目选自《孟子·离娄上》,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 拿起笔来,陈永义下笔写道:“夫规也、矩也……” 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时间过得比平时要快得多,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这时候没法再继续答题,陈永义便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干粮,一张硬邦邦的烧饼。 倒不是说他没钱买好的吃食,之所以买烧饼简单充饥,陈永义所图的也就是一个简单。 将晚饭简单解决,又将笔墨纸砚收拾好后,陈永义便靠在一旁的墙上睡起觉来。 现在是九月,气温还不是很低,所以就这样睡也没什么。 可像陈永义这般自觉的人却不多,其他人此时有的正吃东西,有的还在思索题目,有的却在想自己可能又要落榜…… 连续要考三天,但在第二天便有人陆续立场,对他们来说坚持一天就是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直到时间来到第三天,陈永义将文章最后一个字誊下,并反复检查没有错字后,才起身表示交卷。 此时交卷的人可不少,当陈永义踏出贡院大门,心里的石头在真正落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这时在他身后有人喊道:“陈兄,今日刘公子要举宴,要不要一起去讨杯酒喝?” 转身看见是自己同窗好友后,陈永义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其同窗不由哈哈大笑,说道:“看陈兄你这般风姿,便知你必定是成竹在胸,此番榜上定有你的名字!” “多谢高兄吉言,想必高兄此番也必定得中,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请我一杯酒!”读书人之间相互吹捧,陈永义自然也不会太当真。 第527章 解元 学子们考试结束,便可以大胆放飞自我,但考官们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除郑彦和学政朱逸林作为正副主考,以及由其他官员们组成的同考官们,在接下来阅卷结束之前,都将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实际上,此时握有最高权力的郑彦,此时心中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雍西这边名声太差,万一又冒出什么舞弊之事,对郑彦来说也是一个污点。 没错,即便考试已经顺利完成,郑彦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接下来的环节会出什么问题。 “诸位先到后堂去吧!”郑彦沉声道。 这都是既定规矩,也无人多说什么,众考官便直接往后堂走去。 而郑彦则坐在原地,监督着众吏员将考卷收拢,接下来离阅卷还差一步。 这些吏员要将所有考卷重新誊写,再将其糊名,然后这些誊写下的答卷拿去给考官们阅卷。 全部的流程需要多少时间,在结束之前无人知晓,但不管是阅卷的考官还是学子们,他们都希望这个时间能短一些。 在一众学子期盼中,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五日,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便有学子们聚集到了学政衙门外,他们都等着放榜结果公布。 今天到场来的这些人,大多对自己学识有信心,所以他们心情大多都很紧张。 可不管心里有多紧张,但在他们脸上基本看不出来,都三五成群互相聊着,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来。 所聊内容基本是互相吹捧,虽然夸的都是对方一定高中,但心里却只求自己能中举人。 毕竟举人的名额是有定数,又那能全都中举。 看着周边学子聊个不停,陈永义的话便少了许多,他这人要实在一些。 “永义,这次你靠得如何,说说你的破题思路?”这时有人问道。 围在一起的众人也都停下讨论,将目光投向了陈永义,这时候他们都不忘了互相摸底。 “破题还不就是诸位仁兄方才所说的那些,委实没有推陈出新的地方!”陈永义无奈道。 他这话一半是谦虚,另一半也是没心思阐述,此时他犹于常人紧张。 所谓期望越大才会失望越大,正是因为陈永义对中举有把握,所以此时他才会格外心神不宁。 在场众人都知道陈永义寡言,所以也没有人深问下去,毕竟还有其他人可以聊。 换句话说,没有人觉得陈永义中举的可能性大,至少他们都觉得没有自己中举的可能大。 时间逐渐过去,学政衙门外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而衙门里的一众考官们,则在监督吏员誊抄中举人名。 此番应试秀才六百九十余人,但得中举人者不过三十名,录取比例并不算高。 三十个人的名字很快便被抄写完毕,就在吏员们开始装裱之际,坐在主位上的郑彦便开口道:“诸位,对这录取名单可有异议?” 这是最后一次发问,也是象征性的发问,所以在场众人都没有异议。 也就是到这一刻,一切事情才尘埃落定,留在榜单上三十人将成为本次秋闱的胜利者。 待名单装裱完毕后,便有吏员张罗着差役将其拿到外面张贴,这就到了最后的公示。 “诸位,这些天辛苦诸位了!”郑彦站起身道。 他毕竟是在场官阶最高的,在场众官员皆站起身来,纷纷说郑大人辛苦了。 作为学政,此时朱逸林便提议道:“此番科考圆满收场,诸位大人功不可没,朱某已经在府中设下酒宴,还请诸位大人务必赏光……” “这也算是朱某代表雍西学子,答谢诸位大人阅卷之辛劳!” 里面在说吃喝的事情,外面的学子们见衙门大门里有人出来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众人都想着往前挤,希望能最快看到自己名字。 几百号人往前挤,以至于出来张贴榜单的吏员根本走不出来,也就没法把榜单贴出去。 “诸位学子,还请稍退,待在下将红榜张贴后,诸位再来看也不迟!” 这吏员说话很有分寸,不想惹恼未来的举人老爷们,毕竟他只是个小小吏员。 好在学子们都是有风度的,自然不会把自己弄得跟暴民们一样,所以都识趣的往后退了一些。 此时留在最前面的那批人,反而不是翘首以盼的学子们,而是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精壮汉子们。 这些精壮汉子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仆人,那些公子哥们不愿纡尊降贵,和下面这些学子们搅在一起失了身份。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张榜的地方让了出来,于是这吏员便命人张贴榜单。 没过一会儿,榜单便被张贴完毕,随后众人再也无法淡定了,于是个个都往前涌去。 虽然陈永义用尽了力气,但怎么都挤不上去,此时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偏偏这时,被众人轻视的家仆之中,便有人高声喊道:“我家少爷中了,我家少爷中了!” 这人陈永义认识,是前几天设宴的刘公子家中仆人,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中了。 对那位刘公子的才学,陈永义以前只觉得对方才不配位,今日却是再不敢轻视。 陆陆续续,终于又有人高喊出高中,但绝大多数人却是一脸失落离开。 更有落榜者,干脆就在一众学子之间痛哭流涕,方才还高谈阔论的人转眼间就崩溃了。 此时陈永义奋力往前挤着,只希望早些看到结果,偏偏有这想法的人还有很多。 见到有熟人从里面出来,陈永义大喊问道:“郑兄,结果如何?” “才疏学浅……来年再战吧!”郑姓学子无奈摇头道。 陈永义接着问道:“可看到了我的名字?” 郑姓学子摇头道:“咱们一起来的我都看了,我们广德只有李清平中了!” 听到这话,陈永义顿受重击,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般。 自己居然没有中,可笑自己还小瞧他人,当真是自以为是了……陈永义心中的自嘲。 偏偏这时,前面有人高声喊道:“第一名的那位是谁?怎么从没听过他的名号?” “陈永义……陈永义是谁?”立马有人大声喊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陈永义这才从悲愤中醒转过来,大声道:“在下就是!” 前排目光都聚集到了陈永义声音,良久后才有人问道:“你就是本科解元?” 解元?陈永义是解元? 不管是陈永义惊呆了,和他一道从广德来的同窗们,此时个个都变了颜色。 方才和陈永义答话的郑姓学子,此时更是目瞪口呆,在自己落榜后他根本没注意第一名是谁,所以才没注意到是陈永义的名字。 在不敢置信中,陈永义沉声答道:“我就是陈永义!” 第528章 担忧 “你是说,陈永义考上了?”坐在客厅上首,陈啸庭端着茶杯问道。 对家仆传回来的消息,陈啸庭还要再确认一遍,他可清楚考上举人有多不容易。 家仆一边点头,同时说道:“不但已经考上了,而且还是第一名解元!” 一听这话陈啸庭不由放下茶杯,身体前探语气严肃问道:“你可都打听清楚了?这事可不能随意开玩笑!” 被陈啸庭这幅态度吓到,这家仆连忙跪在地上,然后道:“老爷,小人可不敢胡说,小人是亲耳听到亲眼看见的!” 陈啸庭这才重新做坐好,眼神中仍是不敢置信之色。 “啸庭,解元就是第一名的意思吧!”一旁陈大用有些不确定道,在这方面他是个半吊子。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是啊爹,陈永义这下是发达了!” 被自己儿子都夸了,那就说明确实很了不起,于是陈大用大笑气来。 “我就知道,永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果真没让我看走眼!” 这话陈啸庭听着都觉得尴尬,他之前可没听老爹说过这话,反而说人家是书呆子没少说。 还没等陈啸庭发表态度,陈大用便站起身道:“这消息,我去跟小玉说!” 陈大用这段时间选择在广德住下,其实就是陪女儿来的,而陈小玉则是牵挂陈永义才来的。 看着陈永义离去的背影,陈啸庭不由露出笑意,同时以为自己妹妹感到高兴。 就在他再度端起茶杯,却见沈怡从一旁走了过来,身后的婢女手中还捧着一盘瓜果。 “夫人,方才的消息你都听到了吧!”陈啸庭微笑问道。 来到陈啸庭近前后,沈怡便坐到丈夫旁边椅子上,婢女放下果盘后就直接离开了。 将一块香瓜递给陈啸庭后,沈怡才平静道:“妾身自然是听到了,小玉的心上人考上了解元嘛!” 没等陈啸庭接话,沈怡接着便道:“但是老爷,时移事异,事情可不一定能和你我预料中那般发展!” 这话大有深意,将香瓜扔进最后了,陈啸庭才问道:“夫人这话是何意?” 沈怡又要递来红果之际,却被陈啸庭摇头制止,放下果子后沈怡才道:“夫君你可知晓,一位堂堂解元,且年不过二十的解元,在科考场上何等难得!” 难得……陈啸庭自然清楚这有多么难得,但他却不知道沈怡想要表达的意思。 此时沈怡接着才道:“秋试之后便有春闱,一般来说……堂堂解元,哪怕不能位列一甲,得个进士出身应当不难!” “这样年轻俊杰,莫说是在雍西这等地方,便是在京城……也是许多世家大族追捧的人!” 不得不说,像沈怡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子,其见识绝非寻常女子能比,堪称是陈啸庭的贤内助。 “更何况,陈永义走的仕途,而老爷你在锦衣卫当差,两者之间可是犯冲的……” 说道这里沈怡拿起一枚桔子,一边剥皮一边道:“妾身的话,想必老爷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陈啸庭大概清楚了沈怡的意思,所以他脸上喜色消失不见,但还是问道:“夫人的意思……还是明说了吧!” 审视丈夫良久后,沈怡才叹息道:“老爷,我是担心小玉她……” 话说到这一步,陈啸庭也毋需沈怡把话说得太明白,此时客厅里变得死寂。 沈怡所提到的这一点,是陈啸庭之前没想到的,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时代。 这样年少得志的陈永义,自己妹妹能拴住对方的心吗?陈啸庭心里打了大大的问号。 同样,在面对身份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陈永义还能守住本心吗? 代入到自己身上来,陈啸庭觉得陈永义做不到这一点,他不也娶了对自己官途更为有利的沈怡吗! 这时,沈怡突然问道:“若是陈永义弃小玉而去,老爷你会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陈啸庭心中顿时被矛盾挤满,因为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最终,陈啸庭只能叹道:“若此事真的发生,那也只怪小玉遇人不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家陈永义堂堂解元,难道还能为出气把他揍一顿? 此事要是泄露了风声,不但容易坏了自家妹子闺誉,还容易给陈啸庭带来大麻烦。 “就这样?”沈怡再度问道,这让她感觉不太像丈夫的行事风格。 只听陈啸庭道:“小玉与他一无婚约,二无媒妁,本就是两不相干,我们还能怎样?” 沈怡点了点头,对丈夫的性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客厅内又陷入安静中,这种谈话总归是太沉重了些,让人想说点儿高兴话都无从说起。 可安静接着被一阵嬉笑声打破,便见陈小玉拿着个布偶从后堂跑出,陈瑞凌在后面追着。 “姑姑,把布偶给我!”陈瑞凌仰着头,在陈小玉面前跳着道。 陈啸庭扭了扭大侄子脸后,才将布偶递到了陈瑞凌手上,拿到东西后陈瑞凌一溜烟就跑了。 “大哥,听爹说……义哥他……考上了?”陈小玉有些扭捏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目光深处隐隐有些担忧,但这些陈小玉都看不出来。 陈小玉顿时喜笑颜开,然后便往客厅外冲去,俨然是去捉拿跑掉的陈瑞凌。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陈啸庭不由感叹道。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沈怡心里也替陈小玉感到惋惜,此时她庆幸自己没有这样曲折的感情路。 “萱儿和小玉关系要好,若是小玉真遇到负心人,到时候让萱儿去好生安抚吧!”沈怡此时提议道,也算是半个补救办法。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可就在陈啸庭和沈怡商量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下人前来禀报称,举人老爷陈永义登门来访。 这么快就来了,但陈啸庭心里却再难高兴得起来,接下来便是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在得知陈永义到来后,陈大用无疑是最高兴的,亲自往大门外迎了出去。 而陈啸庭却留在了客厅,只等着陈永义进来后“摊牌”。 此时站在陈府之外的陈永义,缓缓将胸前的大红花取下,在他身后跟着的却一众看稀奇的好事者,将陈府门外弄得毫不热闹。 望着陈府高大的门楣,陈永义此时再无初来时的自卑感,他陈永义已经是解元了。 虽然仍旧如坠梦里,但陈永义已经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陈家府门大开,将陈永义的神思打断,随即便见陈大用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恭喜贤侄高中啊!”陈大用出来后第一句道。 第529章 有问题? 将陈永义的迎进了陈府后,外面的人也就无热闹可看,这些人也就迅速散去。 进了陈府之后,看到陈啸庭站在客厅大门外的台阶上,陈永义脸上也扬起了自信的笑。 一个人由内而外的变化,让陈啸庭很容易感受到了前后不同。 见陈永义从外面进来,陈啸庭便走下台阶道:“永义……恭喜你高中解元,我们那一班玩伴之中,可就数你最有出息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心里舒服,但总归来说陈永义是个实在人,所以他也能按住心中那股骄狂。 “陈兄谬赞了,不过是乡试得中而已,明天开春还有会试殿试,愚弟可丝毫不敢松懈!”陈永义微微笑道。 在说完这番话后,陈永义也想通一个道理……他在陈啸庭这里本就没有摆谱的意义。 人家是锦衣卫系统里的人,即便自己往后殿试得中,亦不过授一个七品官职。 如果是留在京城还好,若是外放外一县之长,那在锦衣卫百户面前,也需要小心行事。 想通这些之后,陈永义心中自得更是消散许多,方才的气势也迅速开始内敛。 而这一切变化都被陈啸庭看在眼里,这让他深感惊讶,一个人居然会有如此丰富的心理和情绪。 这时陈大用招呼道:“走走走……进去坐着聊!” 然后他们三人才进了客厅去,落座后便有婢女奉上茶水糕点。 “永义,你给叔说说,你是怎么考上……这个解元的!”陈大用迫不及待问道。 随后,陈永义便将考试过程大致说了一边,当然是怎么有趣就怎么说,听得陈大用不是发出或赞叹或惊讶的声音。 在此过程中,陈啸庭则仔细打量着陈永义,对方的样子不太像是来“退婚”的。 当然,陈啸庭还得亲自确定一番,刚好此时他瞥见了门帘内陈小玉的衣摆。 于是陈啸庭插话道:“永义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你在贡院里考试,有人可比我们所有人都忧心!” 听到这话,陈永义此时也闹了个大红脸,他自然清楚陈啸庭指的是谁。 但他还是问道:“不知是何人?” 陈啸庭平静答道:“当然是我那小妹了,她的心思可全放在了你身上!”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见门帘内的人影迅速抛开,显然是陈小玉难为情了。 这样也好,如果接下来着的不是好消息,也给小妹一个缓冲时间……陈啸庭如是想到。 现场安静了几息之后,陈永义才感慨道:“小玉以真心待我,在下惭愧啊……” 听到这话,陈啸庭脸色微变,就在他要为自己妹妹鸣不平时,却听陈永义接着道:“经年沉浸于书卷之中,却是荒废了小玉年华,今日登门除来报喜,也是要与陈叔商议,与小玉之间的婚事!” 事情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陈啸庭分外感到尴尬,自己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下来的话题,陈啸庭就不参与了,因为这事情有陈大用这个当爹的亲手把关。 陈啸庭找了个理由闪人后,便在后堂处看见了沈怡,两人相视之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老爷,这是为真君子,是妾身看走眼了!”沈怡主动认错道,毕竟那些看衰的话是她先提。 此时陈啸庭则道:“只要小玉遇到了好人,一切就都好!” 确实,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之前的总总猜忌当没有过就好。 陈府这边正在商议婚事,另一边的千户所内,岳梦豪正坐在自己大堂内,审阅着今天的文书案卷。 就在这时,由他直属的小旗官郑春从大堂外走了进,手里抱着一叠未拆封的文书。 “大人,这王百户送过来的!”郑春将文书小心放到了岳梦豪大案上。 这时岳梦豪问道:“最近半个多月,又是府试院试,又是乡试……连咱们这些文书中也大多提的是这些!” 听到这些话,郑春则开解道:“但总算,这一切都暂时结束了,今天乡试都已经放榜了!” 岳梦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郑春却道:“但今日却有一件奇事,卑职不得不说给大人您听!” 他可好久没听到过奇事了,于是岳梦豪放下文书道:“说说看!” “新任的解元老爷,今天下午亲自登了陈府大门!” 听到这话,岳梦豪不由怔住,于是他追问道:“那个陈府?” 一位解元亲自登门,让他很难联想到陈啸庭,这两者之间根本联系不起来。 郑春这才道:“陈啸庭家!” 岳梦豪眼神微微一怔,然后他便问道:“新解元去了陈啸庭家,而且还是在今日放榜之时,你莫非是在唬我?” 被岳梦豪瞪着,郑春连忙解释道:“确实如此,这事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不只大人您觉得不可思议,其他人也想不明白!” 大堂内变得十分安静,岳梦豪此时思绪飞转,这种怪异事件让他起了想利用的心思。 良久之后,才听岳梦豪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郑春一时没想那么多,于是他便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此时岳梦豪已经有了明确的思路,便道:“新解元为何今日去陈府?而且是在放榜这天?” 郑春默然无语,这问题他可答不上来,或许后面查查有可能弄清楚。 “一位是才参加了乡试的学子,一位……是守卫考题的百户,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岳梦豪循循善诱道。 经他这样一提醒,郑春立马反应了过来,心里暗叹上司心思敏锐,能迅速抓住关键点。 但这时郑春却道:“大人,难道……陈啸庭他真敢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岳梦豪笑了笑,此时他心情变得很好,于是他道:“那为何这位解元要去找陈啸庭?总归是有嫌疑的,所以才要咱们去查办!” 而牵涉陈啸庭的案子,千户所内有资格查办的人,还不就是他岳梦豪吗? 只要案子交到他手上,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到时候陈啸庭必定死路一条。 “大人,那卑职这就去拿人?”郑春试探着问道。 岳梦豪微微摇头,随即道:“先不急着拿人,这次要给他做成铁案,就得换个法子入手!” 说道这 而牵涉陈啸庭的案子,千户所内有资格查办的人,还不就是他岳梦豪吗? 只要案子交到他手上,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到时候陈啸庭必定死路一条。 “大人,那卑职这就去拿人?”郑春试探着问道。 岳梦豪微微摇头,随即道:“先不急着拿人,这次要给他做成铁案,就得换个法子入手!” 说道这 第530章 他凭什么为解元 秋闱虽已落下帷幕,但却热度不减,人们都对其中一些奇事趣事津津乐道。 而最多出现的场景,就是为父母着拿着高中拿些人来激励子孙,让他们以高中者为楷模。 被提到的最多的名字,自然就是本届乡试的解元陈永义,他的名字在卢阳差不多算是妇孺皆知了。 卢阳南城的一处青楼内,此时正有几名士子坐在包厢内,正等着龟奴引姑娘们上楼来。 在这间隙里,房间内的七个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随口聊着天。 “这次咱们折戟沉沙,却不知如何面对亲朋,当真是羞煞人也!”说话这人的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则端着酒杯。 虽然话里说自己羞愧,但见其红光满面的样子,又那有半分惭愧。 在座七人都是来自广德的学子,但没有一个是中了举的,所以这是一次失败者的聚会。 这次广德来的参考的学子不止这七人,但中举的只有两个,这两个人此时都不在场。 “岂止是羞愧,咱们这些人全都没中,偏偏陈永义中了解元,此番回乡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座师同窗!”又有一人无奈道,语气中微微泛着酸味。 陈永义在一众同窗中,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他中解元让在场众人都难以接受。 甚至于他们还有些嫉妒,但这种心思也只能藏在心里,陈永义现在他们已经惹不起了。 自古文人相轻,一个没多少存在感的人得了第一,在这种对比下很容易让人心理失衡。 因为提到了陈永义这个名字,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和沉重,那有方才半分放松。 “李清平家中有事先回了广德,却不知陈解元又有何事,也不来和咱们一道喝酒了!”另有一人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他心里的气愤最甚,所以他才会说这番话,明显是为了孤立陈永义。 这话就像是一个引子,顿时将众人心里的不爽捅开,立马就有人接话道:“人家中了解元,自然是看不上了咱们了!” “这人以往就不与咱们亲厚,说不定心里怎们看不惯咱们呢……以后与他还是少来往得好!” 在情绪的推动下,他们说的话变得极端,已经失去了部分理智。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想办法和陈永义这位解元搞好关系,而不是毫无益处的去得罪对方。 好在,这些人中还有人保持着理智,只听坐在上首的年轻人道:“行了,今日咱们可不是来说闲话的,不要再提这些破事了!” 刚好在这时候,龟奴已将莺莺燕燕们带到了门外。 随着门被打开,七位年轻靓丽的女子出现在门外,各自手里拿着不同物件。 有持洞箫的、有端酒盏,有拿着琵琶二胡……什么好玩基本上都有。 待龟奴把门关上后,姑娘们便各自忙活起来,包厢内的气氛顿时欢快且淫靡起来。 但随着而去的,还有在场众人口袋里的银子,青楼是名副其实的消金库。 这也是陈永义为何不来的原因,这种活动他可参加的不起,中不能到陈啸庭那里借钱吧! 其实以往这种聚会陈永义也没来过,那时这些人可不会想起他,偏偏此刻他被针对了。 “诸位公子,值此良辰美景,何不作诗助兴?”其中一位娘子提议道。 接待这些学子们,这些姑娘们只有一套方法。 趁着酒意让这些人做诗显露才华,然后再将其吹捧上天,就更容易从这些人口袋里掏银子来。 作诗在座众人自然在行,反正又不是要名传千古,所以很快这些人都作了出来。 虽然已经接近是打油诗,但姑娘们还是夸得眉飞色舞,反正夸就完事了。 只听其中一姑娘道:“诸位公子才情高觉,便是比那解元也不差,小女子佩服至极!” 她这话夸得自然是极好,可偏偏用错了地方,听得这七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有一人直接站起身来,狠狠便是两个耳光甩了出去。 这一幕看得其他姑娘目瞪口呆,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翩翩公子们居然会动手打人。 “滚出去!”打人青年大声呵斥道,几乎又向甩出一个耳光来。 众女噤若寒蝉,被打的这女子小声哭了起来,然后往打开门逃了出去。 就在这青年要重新将包厢们关上时,却从外面伸进来了一只手,随即只见一黑衫男子出现在外面。 “你是谁?”青年满是怒火道。 黑衫男子正是岳梦豪手下小旗官郑春,他可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的这些人。 其实之前他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所以知道房间内众人的想法。 于是他直接开口道:“陈永义中了解元,不只是你们觉地奇怪,在下心里也很是不解!” “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就能胜过诸位大才,夺得那解元之位呢?” 这话让房间内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有关陈永义一切消息他们都会在意。 用这些话将众人吸引住后,郑春便走进了房间里,随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方才诸位诸位在还在问,陈永义为何没来和诸位一起喝酒,那是因为他另有地方要去!” 打人青年此时也坐回了自己位置,只听他问道:“那你说说,他去了何处!” 但郑春自然有自己说话的思路,只听他道:“据我所知,在乡试开考之前,陈永义去过锦衣卫的陈百户家,而在乡试成绩公布的当天,他又去了一次陈府!”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很是不解,凭这两句话他们得不出什么答案来。 此时郑春接着说道:“那位锦衣卫的陈百户,就是看守乡试考题的官员……其人也来自广德!” 在场这些人也都来自广德,此时立马反应过来,陈啸庭就是上一任的广德百户。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时有人问道。 此时郑春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陈永义和陈啸庭关系紧密,后者还负责看守的考题,如今陈永义中了解元,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面可能猫腻?” 顺着郑春思路,便有人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勾结起来舞弊?那位陈百户向陈永义泄露了考题?” 这个问题郑春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否则怎么会是陈永义中了解元呢?”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便骚动起来,甚至有人还气得摔了杯子。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有学子问道。 郑春便道:“这些舞弊的人何其可恶,难道我们不该去揭发他们吗?” “让这些不学无术之徒坐到头上去,难道你们就甘心?” 此时有人恶狠狠道:“我当然不甘心了,一个落魄书吏之子,他陈永义凭什么为解元!” 第531章 物议纷纷 只过了两天时间,关于有人舞弊的事,立马就在学子们中间传开了。 现在距乡试张榜才过去五天时间,还有很多学子逗留在卢阳,才让这些传言有了媒介。 偏偏现在留在卢阳的,大多是科考不顺的富家子,这些人本就对自己没考上心里失衡。 现在倒好,有人说这次乡试存在舞弊,那么这些人当然乐意传播。 “知道吗……这次乡试有人舞弊……” “有人舞弊?真的假的,可不要胡说,这是要吃官司的!” “怎么会是胡说呢……据说是锦衣卫里的人被买通,然后泄露了考题!” “锦衣卫的人泄露的考题?这些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怎们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锦衣卫里的那些人,难道还有什么好人?反正他们做出再可恨的事我都信……” “除了锦衣卫,我倒觉得那些考官可能也被买通了,有这些人帮着作弊……举人什么还不是想上就能上!” “亏这次还是从京城来,却不料也是一丘之貉,呸……该杀!” 各处酒楼茶馆,都不乏有这样的对话,但是传着传着就开始变味儿了。 现在主流有两个说法,其一是锦衣卫中有人泄题,其二是考官中有人舞弊。 没有人去验证真假,因为对所有没考上的人来说真相不重要,只要能打击到想打击的人就可以。 一方面,这能给士人天然的对头抹黑,另一方面还能中伤这次考上了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外面流言如刀,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很快就被这次乡试的郑彦得知。 才收到这个消息时,可把郑彦气得够呛。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闹出了这些流言来,这就让他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雍西之前就有过舞弊之事,所以朝廷才专门派了他来,如今显然他的差事办得不够漂亮。 但问题已经出了,光是恼怒解决不了问题,所以郑彦带着京城来的另外两人,直接来到了学政衙门。 此时,学政朱逸林也担心得不行。 自从几年前舞弊案发生后,他这官帽就戴的不够稳,如今却又出了这事。 就在朱逸林思索如何应对时,却听门外传来饱含怒火的声音道:“朱学政,你倒还坐得住!” 抬头看向外面,朱逸林连忙站起身来,往外迎出道:“郑大人,这事出得突然,也不知是谁胡言乱语,引得学子之间流言频起!” 郑彦瞪着朱逸林,冷笑道:“雍西学子如此不明事理,听风是雨,这该是谁的责任?” 理论上来说,一地学政就是当地学子共同的老师,郑彦这话相当于就是在质问朱逸林了。 这让朱逸林哑口无言,关键是他惹不起郑彦,人家督察院佥都御史,一道弹劾奏疏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虽然很想收拾朱逸林,但现在最首要的事情,还是尽快将此事平息下去。 于是郑彦又问道:“如此情形,你可有应对之策?” 被郑彦问起,朱逸林就把自己先前几个想法说了出来。 “下官以为,先找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让他们来约束这些学子们……” “其次,由学政衙门下达文告,任何非议科考者,直接训诫……” 所谓训诫,类似警告的意思,对读书人的履历来说是污点,但又比直接革除功名轻许多。 听到朱逸林的这两个办法,郑彦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让刊印文集的商铺加紧生产,尽快将文章传递出去!” 每一次乡试中举者的文章,都会专门刊印成册,然后在学子们直接传读。 “这些人不是说中榜者才不配位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人家文章是怎么写的,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虽然对这个办法不以为然,但朱逸林还是称赞道:“大人英明!” 郑彦则叹息道:“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平息下来,否则后果很严重!” 和朱逸林商量完毕后,郑彦却没有歇下来,而是在回了下榻之处后,换了身儒服来到了街道上。 他要去亲眼看看,流言在学子之间是如何传播的。 而在另一边的千户所中,端坐在大堂上的陈啸庭,也从手下那里得知了城里传播的流言。 “说我与陈永义勾结,而且还泄露了考题?”陈啸庭语气不善道。 下方禀报的是赵英,只听他道:“陈永义多次到大人府上,所以才被那些酸文人中伤,说那就是和您密谋的!” 虽然心中愤怒,但陈啸庭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种事很难说得清楚。 在考试前后,陈永义都来过他府上,这事只要有人查就能查到。 这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陈永义是之际未来的妹夫,那不更容易被人胡乱联想。 “这些混账东西,就是欠收拾的货色!”陈啸庭恨声道。 对这些学子们的德行,陈啸庭是在清楚不过。 除了极少部分的正人君子,剩下人的绝大多数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什么鬼心思都有。 这些伪君子们自己考不上,就选择来贬低考上的人,这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大人,咱们该如何应对?”赵英此时请示道。 陈啸庭思索之后,便道:“撒出去些人手,再让忠义堂的人辅助,给我查清楚最先传谣的人是谁!” 这是陈啸庭到卢阳以来,第一次动用如此大的手段,毕竟连忠义堂的人也被他出动。 陈啸庭也知道,流言这个东西传来传去,天然具有极强的隐蔽性,所以要找出根源很难。 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除了做这些他还没想出别的办法,总不能把所有传谣的人都抓起来。 此刻,陈啸庭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根本不是学子们嫉妒才引起,而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而幕后黑手岳梦豪,此时就坐在与陈啸庭几墙之隔的大堂内,脸上喜色怎么也止不住。 听取了郑春的汇报后,岳梦豪便问道:“之前出去传话时,你没有表自己身份吧?” 郑春则道:“大人放心,这件事绝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岳梦豪点了点头,但随后他又说道:“但只要咱们动手,陈啸庭也会猜到缘由,但那时他已失了先机!” “所以,在咱们动手之前,你得把直接藏好,千万别被人认出来了!” 面对岳梦豪吩咐,郑春连连道:“卑职明白!” 第532章 官府的危机 在舆论的漩涡下,学政衙门虽将中举者的文章刊印出去,但却没有起到太好效果。 毕竟,谁又会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的文章会比别人写得差呢? 之所以别人考上而自己没有考上,只能是有人在其中舞弊,所以这些好事者根本就是叫不醒的装睡人。 即便有那么一些心思纯正的,在这种浪潮下也很难坚持客观判断,然后就跟着其他人起哄了。 在这次事件中,最遭殃的就是之前风光的新举人们了。 他们不但遭受了世人非议的精神压力,甚至还担心出门被人毒打,读书人从动起来动拳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首当其冲的陈永义,这些天只能躲在客栈里,连门都不敢出。 好在他有着解元身份,对他这个外地人愤愤不平者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最多也就是在客栈外扔烂白菜而已。 同样遭受巨大压力的,其实还有衙门里的官老爷们。 经过连续几天的发酵后,终于在进入十月的第二天,陆陆续续有学子聚集到了衙门外。 这些人都用功名在身,在加上有法不责众的底气在,竟让学政衙门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只能眼见着人越聚越多。 “尸位素餐之辈,有何面目高踞大堂?” “乡试乃朝廷选才之大殿,你们安敢如此大胆,行舞弊之事?” 虽然一开始挑事的岳梦豪,其目的是借此构陷陈啸庭,但现在事情发展明显没按他预料的方向走。 而之所以学子们更愿意针对学政衙门,其实是为了证实这次考试结果的无效。 这样的话,如今上榜中举的三十人,其成绩将全部作废,再由剩下的人来进行递补。 这种事以前有过先例,所以并非是这些学子们异想天开,也只有这样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面前,他们才会如此热衷传谣。 否则的话,在家里看着漂亮丫鬟喝茶,亦或者与同窗好友出游,难道不香吗? 至于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这就不在他们考虑中了,反正法不责众嘛!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嚣声,学政衙门里的朱逸林此时如坐针毡,整个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郑大人在何处找到了没有?”朱逸林问向大堂内一差役道。 这名差役摇头答道:“回老爷话,郑大人今天一大早就便服出门,到现在还没回住处!” 听到这话,朱逸林挥手让差役退下后,不由道:“这时候了还失踪,这是故意整我吗?” 就在这时候,一旁有书吏过来禀报道:“大人,宋吴二位老爷求见!” 朱逸林脸色不由一变,随即问道:“他们在哪里?怎么进来的?” 书吏不敢怠慢,小心答道:“回禀大人,这二人刚刚从衙门后门进来!” 挥手让书吏退下后,朱逸林才压低声音骂道:“这两个还敢来……” 朱逸林正在找郑彦,但此时郑彦就在学政衙门外,却被一众气势汹汹的学子们堵住了路。 看着前方义愤填膺的学子们,郑彦知道事情已经快到了失控的地步,所以他直接离开了原地。 “大人,咱们去何处?”年轻的博士忧心惶惶问道。 郑彦脸色阴沉,一边走一边道:“巡抚衙门!” 没错,在事件上升到了这个程度,已经不是学政衙门能按得住的。 既然要换衙门处置此事,那就要找最大的那个,雍西巡抚衙门作为最高行政机构自然首选。 什么布政使按察使这些衙门,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卢阳府衙就更指望不上了。 当郑彦来到巡抚衙门外,表明身份后很容易就进了去。 巡抚张靖平,到任雍西还不到一年,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这次学子们闹事对他来讲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上一任巡抚王宇川,就是在雍西这里止步不前,如今已被明升暗降去了闲职衙门任职。 为了仕途不止于此,张靖平必须要将此事妥善处置,否则对他未来仕途很容易产生不利影响。 此时的张靖平已近五十,但精神头却很好的,见到郑彦后他便开口道:“郑御史,这次科考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惹众怒?” 别看郑彦贵为四品佥都御史,但张靖平却是二品封疆大吏,气势上自然不会输给郑彦。 虽然被质问,但郑彦是来寻求解决问题而非引战,所以他直接道:“张大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该先想想如何将此事收场!” 为了占据谈话的主动,张靖平没有接话,就这么看着郑彦。 虽然清楚张靖平的心思,但郑彦也没时间跟他斗气,于是他接着道:“张大人,不管事出何因,学子们此时聚在学政衙门外围堵,传出去大人您面子上也不好看!” 虽然心中仍有戒心,但张靖平还是不打算扯皮下去,于是单刀直入问道:“郑御史你找到本官这里,莫非有解决的办法?” 问对方有什么办法,张靖平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郑彦便道:“此事虽是空穴来风,但如今却有排山之势,我们不可无视……” “既然学子们觉得科考中有舞弊之事,那干脆咱们就派人彻查!” 见张靖平依然看着自己,郑彦接着说道:“一来,这样表示官府有所行动,听取了学子们的诉求……” “二来,等日后查证有了结果,也就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说完这话,郑彦注视着张靖平,等待着他的表态。 好一会儿后,张靖平才严肃问道:“此番乡试,究竟有没有人舞弊?” 这个问题很是尖锐,以至于郑彦无法立即回答,但最终他还是说道:“无人舞弊,一切公平公正!” 郑彦只能这样回答,否则他直接就输了,还来找张靖平废什么话呢! 实际上,张靖平的对此事也是存疑的,因为雍西近些年这种事时有发生。 所以,他最终的表态道:“竟然你都这样说了,本官会知会按察使衙门,让他们倾听民意……秉公查案!” 秉公查案四个字张靖平语气明显加重,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会对考官们有所袒护。 对张靖平来说,虽然科考舞弊是烂事,但若能借此机会革新气象,反而能化损为益。 第533章 抓人 随着张靖平的一道命令,雍西按察使衙门就行动起来,针对此番科考舞弊案进行查证。 通过正当的刑律手段,就将反应最强的学子们叫了去,然后进行询问。 但在请人配合查证的过程中,却并非是一团和气。 这些闹事的学子们,又岂肯跟随差役们去衙门,这对他们来说传出去不但风评不好,日后还容易引来一身骚。 但在按察使衙门的劝说与威逼下,还是“请”走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 本质上来说,官府作为管理者要维持秩序,哪怕是这些统治阶层的预备队,该动手一样也不会手软。 也就是带走了这些人后,学政衙门外的学子们乱了方寸,再有朱逸林出来深情劝说后,这些人才逐渐退去。 表面上来看,官府的信任危机暂时解除了,但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因为按察使衙门已经立案,就意味着舞弊案一事被正视,最终总是要个说法的。 而按察使衙门立案调查之事,也很快传到了岳梦豪耳中去,毕竟他一直关注着学政衙门外。 “大人,此事已经开始查证,咱们可以看好戏了!”郑春笑着说道,神色间很轻松。 可以坐观好戏,这本就是值得庆祝的。 可这时,岳梦豪却高兴不起来,而是道:“不能让按察使衙门来查!” “大人,为何?”郑春不解道。 岳梦豪抬起头道:“按察使衙门的人,会按照咱们的心思往下查?” 郑春不由怔住,这一点却是他没想到的,偏偏对岳梦豪来说又很重要。 只听岳梦豪接着说道:“咱们要对付的是陈啸庭,按察使衙门会往这个方向查?” 这时郑春便问道:“大人,难道咱们直接从按察使衙门手里抢案子?” 这样做不但显得突兀,而且十分没有道理,传出去岳梦豪可担不起这干系。 但却可以避开这个问题,于是岳梦豪便道:“按察使衙门查他们的,咱们查咱们的……又那里需要抢案子呢?” “还请大人吩咐!”郑春躬身道。 他请命的意思很明显,但办这种大事,还是需要更强力的人做,郑春明显差了点儿意思。 “你去告诉黄至恩,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带人去把那位陈解元给我带回来!”岳梦豪沉声道。 听到这里,郑春心中深感震惊,只听他道:“大人,咱们直接抓一位解元?” 解元虽不是官员,但也是一地的学子们的代表,直接抓了影响了太大。 岳梦豪却笑道:“办大事岂能畏首畏尾?再说了,这位陈解元如今风雨飘摇,咱们抓他指不定多少人高兴呢!” 紧接着,岳梦豪又道:“你既然追随于本官,与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做事就要看长远一些!” “只有弄垮了陈啸庭那些人,你们才有提拔的机会,明白吗?” 这话是为了敲打郑春,让他意识到权力斗争没有退路,做事不需要畏手畏脚。 这也是岳梦豪用黄至恩的缘故,黄至恩和陈啸庭关系很差,他比郑春更没有退路。 很快岳梦豪的命令就传到了黄至恩处,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岳梦豪的谋划。 在沈岳和韩彧的角力中,黄至恩的站队可以说是失败的,以至于到现在他仍未受到提拔。 这次是个机会,所以他会拼尽一切把差事办好,因为他无法忍受日后衙门里陈啸庭一手遮天。 点了最精锐的人手,为了瞒过陈啸庭的眼线,黄至恩派出了三路人手出动。 而在这些疑兵离开后,他才放出了真正做事的五名校尉,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去将陈永义抓回来。 为了保证抓捕万无一失,黄至恩甚至亲自出马。 陈永义此时住在南城的一处客栈里,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本该先回广德向父母报喜后,就准备赶往京城准备会试。 但现在卢阳发生的这一切,彻底打乱了陈永义的计划,反正家暂时回不去了。 此时陈永义正坐在书桌前,手里虽握着一卷书,但心思却根本不在书上。 最终,陈永义放下书本,叹息道:“风波不止,流言如刀啊!” 原本,他对同窗学子们还有很强的归属感,但经过这事之后,这份归属感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他看到这些所谓读书人们的丑恶嘴脸,原来大家不是向圣贤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和市井刁民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 可以说,陈永义还没进入官场,却提前悟到了一些为官之道。 就在陈永义思考这些时,客栈下面却想起了骚乱声,这让他又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肯定又是有人来找麻烦了,好在这些天难听的话他已经受了不少。 可显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陈永义听到了连续沉重的脚步声,这是之前没有过的情况。 就在岳梦豪要去开门看看,脚步声就停到了他的门外。 “谁在外面?”陈永义出言问道。 站在外面黄至恩没有答话,就在陈永义要再问话时,房门被外面的人用脚直接踹开。 陈永义不由大骇,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也看清了来的是谁。 “你们想干什么?”虽然面对的是锦衣卫,但陈永义仍质问道。 他从小就是和锦衣卫子弟玩大的,现在还有陈啸庭这位做百户的好友,所以他没有被吓破胆。 黄至恩也不废话,直接对手下道:“把人抓起来,带走!” 校尉们直接上前,就将陈永义给控制住,逼得他大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是堂堂解元,你们也敢胡来?” 不得不说,此时解元的身份被陈永义当做了护身符,希望锦衣卫能有所顾忌。 但并没有什么用,且不说锦衣卫抓人根本不怕事,更何况现在还有岳梦豪严令在。 “这些话,你到大牢之后再说吧!”黄至恩冷声道。 陈永义此时仍不放弃,大声道:“我和你们衙门的陈百户是朋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黄至恩就打断道:“没错,抓的就是你!” 想到就快要将陈啸庭搞垮,黄至恩心里也兴奋不已。 眼看陈永义还要挣扎,黄至恩直接用刀柄往他身上怼了几下,让陈永义疼得直接闹不起来了。 “赶紧大人带回去!”黄至恩催促道。 拖延的时间越久,中间就越有可能出问题,一定要在陈啸庭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带回去。 往陈永义嘴里塞了布团,又将陈永义绑好后,校尉们架起他便往楼下走去。 客栈里此时还有不少人,见此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 陈解元被锦衣卫带走了,难道他真的舞弊了?众人纷纷猜测道。 第534章 合作 事实证明,黄至恩的保密手段做得极好。 从外面客栈将陈永义抓住,他却没第一时间把人送回去,而是选择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千户所下午闭衙后才将人带了进去。 黄至恩把人带进去后,岳梦豪简单确认身份后,就将他带到了刘思勤处。 没错,他要把人关进了千户所大牢去。 对岳梦豪来说,即使把人带回千户所也不安全,只有把人送进刘思勤所掌大牢后,对岳梦豪来说他才安心。 而此事的关键,就在于刘思勤要配合,否则陈啸庭的知消息后来要人怎么办。 岳梦豪不打无准备之战,所以刘思勤那边已被他打点好。 和岳梦豪合作,就意味着与陈啸庭和周文柱开战,这些刘思勤心里都清楚。 如今千户所权力没有真空,要想抓权就必须挤人出去,岳梦豪把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来,刘思勤又怎会不同意。 至于这样做的后果,刘思勤有勇气站何兴宏这边,又怎会惧怕这事的后果。 人送进去之后,岳梦豪的事可没有完,因为接下来他要进行突击审问。 审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陈永义承认自己科考舞弊,并指认是由陈啸庭漏的题。 这事儿岳梦豪打算亲自做,当他撸起袖子走进询问房后,便见陈永义已经被绑在架子上。 作为读书人,陈永义那经历过这等场景,恐惧让他此时惊慌无比,整个人不由自主在颤抖。 当他看见进来这人是一位百户后,陈永义壮着胆子道:“这位大人,我……和你们衙门的陈百户……是好朋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陈永义自己扯出了陈啸庭,让岳梦豪脸上泛起了笑意:“你和陈啸庭是朋友?” 还以为自己有救了,陈永义心中松了口气:“没错,我与陈百户是好友,你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原本陈永义还想说出他和陈小玉的关系,但为了保护其闺誉,他选择了隐去。 此时岳梦豪脸上笑意更加甚:“只要你老实交代,就能见到他!” 说道这里,岳梦豪也不想多废话,当即问道:“这次科考,是谁泄露给你的考题?” 这个问题的前提是,已经确认陈永义舞弊了,听了这话陈永义瞪大了眼睛:“这位大人,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科考中我可没有舞弊!” “哦?是吗?”岳梦豪嘴角浮现冷笑,冲身后招了招手。 随即便有一校尉拿着鞭子,来到岳梦豪身旁后躬身站立,等待着他下令。 “读书人细皮嫩肉,我倒要看看他能挨几鞭子!”说完这话,岳梦豪就往后退了几步。 一旁校尉甩了几个鞭花,走到了陈永义面前后,扬手就往他身上抽去。 啪啪两声,打得陈永义连连惨叫,这种罪过他可真没受过。 但没有岳梦豪喊停,任由陈永义叫声再惨,挥鞭校尉也不会停下。 读书人陈永义揍过,但堂堂解元他可没收拾过,所以他看得津津有味。 在一边满足重击变态征服欲的同时,陈永义还说着引诱的话:“这滋味不好受吧,后面还有更惨的!” “什么手指里扎竹签子,还有烙铁,辣椒水……你受不住的!” “只要你交代出,是谁向你泄漏的考题,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被打得惨叫不断,肉体上的疼痛让陈永义想妥协,但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是自取灭亡。 一旦他承认自己舞弊,且不说前途如何,一家人连性命可能都要搭进去。 “我……没有……舞弊!”陈永义咬牙切齿,说完之后接着又发出连连不断的惨叫声。 岳梦豪面色难看,严厉道:“给我狠狠打,狠狠打!” 听到这话,行刑校尉铆足了劲儿,三五下便将陈永义衣衫打得稀碎。 陈永义扛不住,竟然晕了过去,也让行刑校尉不得不停下来,把人打死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审问不顺,岳梦豪上前将行刑校尉推开,结果一旁递过来的水瓢,狠狠向陈永义脸色浇去。 陈永义这才醒转过来,当他看到岳梦豪时,眼神中仍是坚定之色。 “我……没有……舞弊!”这是陈永义的宣言。 “那你就别想走出这里,我们的花样可多得很!”岳梦豪恶狠狠道。 “哈哈……那你就把我打死在这里面吧!”陈永义此时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中饱含怨毒。 “我是……乡试头名解元,名字是要……传到礼部去的,你把我打死了……会有人替我报仇!”陈永义盯着岳梦豪的眼睛,看起来像一个斗士。 没错,只要陈永义不承认罪名,那他就是正儿八经的解元,直接打死会引来一堆麻烦。 但岳梦豪可没那么容易被吓住:“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打死的,但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岳梦豪连续吩咐了几种刑罚后,就要转身离开。 可在他走之前,却被陈永义叫住:“你如此费心拷问于我,究竟想要我交代谁来?” 背对着陈永义,岳梦豪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就是你的老朋友……陈啸庭!” 说完这话岳梦豪就离开了刑房,里面几名校尉也各都忙活起来,今晚注定是血腥的一夜。 待岳梦豪走出牢房外时,碰到了正在大堂内正在沉思刘思勤。 于是岳梦豪主动走上前去,脸上扬起假笑:“刘百户,是不是后悔上我这条船了,现在你可没法下去了!” 抬起头来,刘思勤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但对岳梦豪这种试探有些反感。 “岳百户,咱们是合作,可不是谁上谁的船!”刘思勤郑重提醒,他可是给岳梦豪打工。 岳梦豪不由怔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讪笑道:“那是……那是!” “你确定不要我的人动手?”刘思勤语气低声道,他手下这些人在拷问上更有经验。 但岳梦豪不会把人交给他,人在自己手里他才安心。 “不必了,刘大人只需守好你这牢房,不要让陈啸庭带人闯进去就好!”岳梦豪微微笑道,话中不乏警告之意。 说完这话,岳梦豪便转过身去,一边往外一边道:“要不了多久,陈啸庭就要找上来,刘百户你可得撑住!” 第535章 冤家路窄 陈啸庭前脚回到家中,后脚就被赵英找上们来。 “大人,陈永义出事了!”赵英面色严肃。 陈啸庭就知道有事,但却没想到是陈永义出事,于是他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巡街的兄弟从陈解元下榻客栈处得知,下午千户所有人把他抓走了!” 虽然赵英没说是谁,但千户所里有人要抓陈永义,是谁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岳梦豪,他这么做的目的是……”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干的……我就说为何谣言无端而起,就是有他煽风点火啊!”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扶额道:“我早该想到的,是我大意了,大意了……” 陈啸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岳梦豪陷害他,他还以为单纯是文人之间嫉妒导致。 “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赵英有些焦急。 他和陈啸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岳梦豪简直是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陈啸庭想了想后,站起身道:“你立即去传令,把能找到的兄弟都找回来,咱们去把人带出来!” 赵英立马领命而去,而陈啸庭也往后堂去,将自己刚刚换下的官服穿上。 “老爷是要去那儿?马上就要用晚饭了!”沈怡出现在房门外道,手来还拿着热毛巾。 此时陈啸庭有些着急上火:“哎呀……还擦什么擦,脑袋都要搬家了!” 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越过了妻子,然后往府门外赶去,只落得沈怡对丫鬟们抱怨道:“也不知着的什么急,以前也没见这样!” 出了府门后,陈啸庭迅速往千户所赶去,此时赵英通知的人手也逐步到位。 但陈啸庭赶到千户所大门外时,外面已经聚齐了三十多号人,为首的是章橙和刘建平等人。 “大人……”看到陈啸庭到来后,众人纷纷上前行礼。 陈啸庭此时面色阴沉,直接千户所大门走去:“跟我进去救人!” 此时,值守于千户所大门的校尉,正是岳梦豪的手下,看到陈啸庭气势汹汹儿,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进了千户所后,此时陈啸庭已经知道人被关在刘思勤处,于是他直接往掌刑百户所赶去。 找岳梦豪理论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把陈永义救出来,免得被折磨死在大牢里。 可有时候冤家就是路窄,当陈啸庭行进在去往掌刑百户所巷道中时,刚好遇到了从那边出来的岳梦豪。 停下脚步,岳梦豪身旁众手下道:“看到没有,本官就说……陈百户今日一定会来找我!” “大人英明……大人料事如神!”围绕在岳梦豪身边的七八名校尉,纷纷献出自己的马屁。 这一幕看得陈啸庭怒火中烧,只听他喝骂道:“岳梦豪,你个王八蛋……不要太过分了!” 岳梦豪能体会陈啸庭此时的愤怒,以前两人之间可没这样撕破脸皮过,但陈啸庭的愤怒也是岳梦豪所希望的。 一方面可以出他心中恶气,另一方面愤怒可以让陈啸庭作出错误判断。 但被人骂了,岳梦豪也绝不会无动于衷,只听他回骂道:“陈啸庭……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免得到时候我斩尽杀绝!” 听得这话,陈啸庭直接冲岳梦豪走去,惊得岳梦豪左右校尉纷纷上前护卫。 毕竟,陈啸庭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本身就是一种巨大威慑。 但如果让手下保护,岂不是说自己怕了陈啸庭?于是岳梦豪挥手让左右校尉退下。 冷着脸走到岳梦豪面前后,陈啸庭目光冰冷注视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起来。 而在他们各自身后的校尉们,也跟随自家大佬对峙起来,让这条小巷道变得杀气重重。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陈岳二人来说,又宛如的凝固一般。 最后还是陈啸庭先动了,只见他靠近了岳梦豪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要我死啊!” 岳梦豪也凑近了些,微微笑道:“那里那里……各为其主罢了!” 可说道这里,岳梦豪语气变得森然道:“但……这也报了当年折辱之仇!” 虽然自己和岳梦豪有仇正常,但陈啸庭还是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当年我抓那刘大疤子时,你可是威风啊……连沈千户都要出来给你撑腰,硬生生逼我把人交出来!”提起往事,岳梦豪脸色竟有几分唏嘘。 这事没过去几年,当时刘大疤子倒卖粮食被抓,正是陈啸庭解救于他。 陈啸庭往后退了半步:“那当年让人偷刘大疤子银子,不也是你指使的?” 听到这话,岳梦豪不由笑了起来:“咱俩还真是一路人,都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记得清楚!” “可我却没空和你废话,人我不会交,我劝你早点儿认输,看在沈大人面子上,你还能有个好结果!” 陈啸庭此时恢复了冷静,沉声道:“听你这话,貌似这事情还不只是刘世安的意思,看样子是有大人物插手!” “你想知道是谁?”岳梦豪笑道,得意之色毫不掩饰。 陈啸庭冷哼一声,没有接着问下去,问明白也真就离死不远了。 气氛变得冰冷,两位百户对话不停,背后校尉们也却都把手摸向了刀柄。 虽然谁都知道,根本不可能打起来,至少绝不可能动刀,但在气势上觉不能输了。 就在两边人都准备好,迎接可能将要发生的肉搏时,岳梦豪开口道:“陈啸庭,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可就不陪你废话了,刚刚打了人……我得去去血腥味儿!” 说道这里,岳梦豪又露出笑道:“你可是不知道,那姓陈被我打得皮开肉绽,惨叫声就跟那恶鬼一般!” “说不定到时候你见了老朋友,都可能会人不出来!”说完这话,岳梦豪还哈哈笑了起来。 陈啸庭气息变得粗重,把拳头握得跟沙包一样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揍人冲动。 但他这个样子,也让岳梦豪更是得意,只见他转身面向身后校尉道:“弟兄们,咱们走……给这些人废话实在浪费时间!” 言罢,也不管陈啸庭是个什么态度,岳梦豪带着手下人,满是挑衅越过了陈啸庭。 再往前走,岳梦豪一行被章橙等人挡住,章橙等人眼中怒意犹如实质。 “给本官把路让开!”岳梦豪厉声呵斥道。 章橙等人没有反应,而是等待着陈啸庭的命令,两边人就这样僵持下来。 察觉到问题关键后,岳梦豪转过身对陈啸庭道:“陈百户,你在这里多耗一些时间,你的朋友可就多受几分罪!” 可以说,岳梦豪拿住了陈啸庭软肋,逼得他不能在此耽搁时间。 “我们走……”陈啸庭沉声道,此时他就是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仅凭自己一句话,就让陈啸庭老老实实走人,岳梦豪脸色得意更甚。 这种将老对头玩弄于鼓掌间的满足,是非常难得的一种享受。 “咱们也走!”但岳梦豪的理智还在,他现在同样有要紧的事。 第536章 大风 岳梦豪带人去找刘世安,而陈啸庭也来到了掌刑百户所外。 抬头看向“掌刑百户所”的匾额,陈啸庭感到有些陌生,尽管这地方他已来过很多次。 刚刚才走了一位岳百户,现在陈百户又带着大批人手过来,让值守在大门处的校尉大感讶异。 待到陈啸庭走上台阶后,值守于此的两位校尉才躬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停下脚步:“你们刘百户可在里面?” “百户大人在里面!” 于是陈啸庭继续迈步往前,而他身后章橙等人也跟着往里面涌去,让值守在外的两名校尉根本不敢阻拦。 进了大门后,里面显得格外安静,按道理说应该听到牢房里的叫喊才对,这和陈啸庭以往来时的情况不同。 陈啸庭挥手让手下人停下脚步,在向四下张后,大声喊道:“刘百户,陈某此时来见你,你为何却消失不见了?” 可惜没有人回应,甚至此时里面反常得连走动的校尉都没有,这可和以往来时的情况不一样。 大概等了一一分钟后,陈啸庭身后章橙走上前来,神色间满是焦急:“大人,何必要和他们废话,咱们要先去把人救出来再说!” 这话却是提醒了陈啸庭,但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直接抢人的话容易落人口实。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大声呐喊道:“刘百户,你我之间也算老朋友了,今日何必要为难于我?” “那岳梦豪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胡来没有好下场,当初沈大人在的时候,就对他很是憎恶!” 一方面讲情义,另一方面透露出沈岳不满岳梦豪,也是在向刘思勤施压。 “刘百户,咱们多年交情,总不能为一个外人坏了关系,你说是不是?” 这话非得厚着脸皮才说得出来,他陈啸庭和刘思勤之间,关系其实也没铁到那里去。 又等了几息之后,发现周围还是没有人一点儿动静,陈啸庭最终语气变冷道:“但你若不给我这个面子,今日我就只能坏了规矩,强行把人带人了!” 实际上,陈啸庭在外面言行,站在阁楼窗户内的岳梦豪都看在眼里。 此时,他脸上满是的无奈之色,低声道:“这恰恰也是岳梦豪想看到的,接下来就该我交投名状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只见陈啸庭一挥手,章橙等人便直接向一侧的甬道冲去,在那里面就是千户所大牢房。 阁楼上,刘思勤也对身侧的总旗下令道:“给弟兄们发令吧!” 随即,一道响箭拔地而起,顿时百户所内脚步声大作。 在章橙即将要冲进去的甬道里面,从拐角处冲出来了三十多号人,明显是早就等候在次。 这些人正是被刘思勤安排在此,就是为防止陈啸庭用强。 掌刑百户所的校尉们一边往前推进,同事整齐划一喊道:“退后,退后,退后……” 陈啸庭不由得转过身去,他这下也明了,刘思勤是铁了心要和之作对。 此时,章橙回过头来,大喊道:“大人,要不要打过去?” 其实答案已经很显然,在对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打得进去。 更关键的是,说不定此时岳梦豪就已经带着人过来,到时候他直接就能以暴乱的名义,将陈啸庭手下这些人抓起来。 没有回答章橙,陈啸庭转身面向百户大堂方向,语气冰冷道:“刘思勤,原本我好觉得你聪明,现在看起来是我高估你了,你这是自寻死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思勤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只见他打开阁楼窗户,面色平静而威严:“陈啸庭,本官是公事公办,不掺杂私利在其中,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既然喜欢装傻,那我也没空和你废话,但如果陈永义真被你们弄出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陈啸庭这一路从底层爬山来,虽然有背靠沈岳的因素,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本事。 而这个本事,是靠一路杀人砍头赶出来的,这一点上刘思勤岳梦豪比他都差得远。 当听到陈啸庭这番威胁,让刘思勤感到几分心悸,犹如在荒原夜晚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此时在他脑中浮现的,是当初副千户韩彧的死,这事和陈啸庭脱不了干系。 但狠人说话就得果决,所以话说完后,陈啸庭转身就走,章橙等人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他离开。 虽然是被避退,但刘思勤一点儿都没有得胜喜悦,心中更多是被忧心所填满。 而在卢阳北城的一处的民宅里,夜幕落下后何府正厅里灯火通明。 这个时代夜晚很少有娱乐设施,即便是大户人家,一般在这时候也开始准备安寝。 此时坐在父亲下首,何友源此时不由自主打着哈欠,脑子里着牵挂着已在房间等着他的小妾。 今晚父亲反常晚睡,这让何友源感到奇怪,使得他也不好先去歇息。 此时,堂外一阵风呼啸而过,何友源精神一震道:“起风了!” 沉默良久的何兴宏目光飘忽,抬头望向堂外:“是啊,起风了……大风来了!” 这话更让何友源摸不着头,于是他直接问道:“父亲,今晚怎的还不歇下?” 何兴宏叹了口气,神色中透出一丝倦意:“今晚有大事发生!” 何友源还是不解,偏偏他又是好奇心比较强:“父亲,究竟有什么大事,您来这边这么久,可没说过什么是大事!” 而且偏偏还发生在晚上,就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让何友源忍不住一探究竟。 “今天晚上,千户所内要开战,这一次我们有盟友!”何兴宏沉声道。 “盟友是谁?又要对付谁?”何友源追问道,语气中夹杂了几分不满。 老爹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还有没有把他当做接班人?要是今晚上他不主动问,恐怕事情结束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随即,何兴宏就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听得何友源是目瞪口呆。 “这位岳百户,可真是个狠角色!”何友源感叹道。 谁知此时,何兴宏一声嗤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了解过陈啸庭,岳梦豪比他可差远了!” 就在何友源打算多问几句时,外面却有人来禀报道:“老爷,刘副千户来访,现正在客厅奉茶!” 挥手让家仆退下后,何兴宏才站起来:“看见了没有,只要一脚踏进了权力争斗,谁都别想着抽身!” 迈步往正厅外走去,何友源正要跟上,却被何兴宏制止:“这事儿你不要掺和,免得牵连到你!” 何友源这才停下脚步,到了卢阳来了这么长时间,他被何兴宏保护得很好,基本置身于旋涡外。 看着老父撑着年迈身子,却还要为自己争前程的背影,何友源头一次感到心酸。 第537章 出击 “大人,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不能让那些人混账觉得,咱们怕了他……” 走在路上,听到身后校尉义愤填膺之声,陈啸庭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一旁章橙看出了上司心情不畅,这才转身呵斥道:“行了,都闭嘴……” 有章橙气头,刘建平和牧长歌也不闲着,纷纷开始约束手下闭嘴。 也就是在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陈啸庭停下了脚步,并转过身来面向自己属下。 陈啸庭看着手下,下面校尉也都盯着他看,只希望陈百户能说出些振奋人心的话,今天大家伙儿过得实在太憋屈了。 双方对视良久后,待所有人情绪都安抚下来些后,他才开口道:“诸位跟着陈某,维护城内治安,维护商家营业……所想无非就是为了国号过好自己日子!” 众人听得点头,陈啸庭到任之后,大家伙儿分得的月例银子是多了一截,总体水平高过其他同僚。 这时陈啸庭话锋一转:“但是……有的人就是不想咱们好好过日子!” 用手指着千户所方向,陈啸庭满是怒火道:“难道他们今天只是冲着我来的?那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想从咱们嘴里夺食!” 虽然信任手下人忠心,但陈啸庭要把大家心聚得更拢,还是得摆出切实利益来谈。 所以当听到这次事件会影响到手里的银子后,在场众人的心态也发生了些变化。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有人怒吼道。 随着这句话被喊出,所有人的情绪再度被调动,对岳梦豪刘思勤也痛恨到了极点。 这时章橙问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做?您赶紧吩咐!” 众人再度安静下来,齐刷刷等着陈啸庭下令,可谓是军心可用。 大家都是陈百户混的,即使陈啸庭不说这些,众校尉也都知道该撑谁。 陈啸庭点了点头:“咱百户所除外派出去的人,你们各自去今晚没到的弟兄们召来,就在千户所外等着!” “都去,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众人纷纷离去,唯独章橙留在原地。 “走,咱们去找周大人去!”陈啸庭看了一眼章橙后,便迈步往北城住宅区赶去。 今天这事是突发事件,陈啸庭也是在半个时辰前才得知,想必现在周文柱还被蒙在鼓里。 很快,陈啸庭和章橙就赶到了周府门外,此时夜深已经将领,周府大门处的两盏灯已经亮了起来。 砰砰砰……陈啸庭用手叩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却是周府的门房,陈啸庭直接踏进了门去。 “周大人在哪里?我找他有急事!” 跟着从里面出来的管家,听了这话后脸上挤出笑容:“二位大人还请客厅奉茶,我这就去通知大人起身!” 管家和陈啸庭之间还算熟,所以照着以往的法子接待,却没发现陈啸庭同往日的不同。 但陈啸庭又岂会任他浪费时间,只见他阴沉着脸转身:“老吴,别弄这些虚的了,赶紧把大人请出来,时间迟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虽然以往也和陈啸庭开过玩笑,但今日情形明显有不同,老吴立马就往后堂赶去。 只过了两分钟,便见周文柱一身单一衣走了出来,显然方才他已经睡下。 没等周文柱发问,陈啸庭就先禀报道:“大人,岳梦豪抓了乡试解元,要构陷我和此人有勾结,泄露了乡试考题!” 周文柱顿时怔住,但他对相关情况还算了解,所以很快就想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反了天了,既然他们要坏规矩胡来,咱们也不用给他留情面……” 可没等周文柱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接着说道:“大人,刘思勤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如果方才周文柱主要是愤怒,那么他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慎重。 刘思勤背后是何兴宏,何兴宏代表着千户所官方,他们要是和刘世安勾结其起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现在收拾的是陈啸庭,那在陈啸庭之后呢? 可以说,陈啸庭不但是挡在周文柱前面最坚固的盾,同时也是最后的一面盾。 所以这事必须要阻止,否则他周文柱还不如直接认输。 “大人,咱们该如何行事?”陈啸庭问道。 “你去了刘思勤那边了?那肯不肯放人?”周文柱沉声问道。 陈啸庭摇头,神色中颇有些无奈:“刘思勤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已经在他大堂外派驻了大量校尉防备!” 这事还真是棘手……周文柱心中暗骂。 “他为何要抓那位解元?”周文柱突然问道。 “陈永义是我发小,与我关系甚笃!”陈啸庭恢复平静。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将这位解元救出来,这样他们的招数也就不攻自破!”周文柱从管家手里接过官服,不得不说老吴够有眼力见。 穿好官服之后,周文柱直接道:“走,本官亲自去要人!” 作为上官,发布命令让刘思勤把人交出来,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在短期想不出有用办法的情况下,陈啸庭只能再跟周文柱走一遭,刚好他在那边已经召集好了人手。 出了府门后,他们一行三人赶路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千户所外。 此时千户所外已经聚集了大量人手,他们都对着门口当值校尉痛骂,谁让那两人是岳梦豪的手下呢! 见到陈啸庭周文柱过来,校尉们这才停下了口舌之利,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该有的礼数都忘了?”陈啸庭高声呵斥道,这个时候他也不介意给周文柱表表忠心。 众校尉这才下拜行礼,且声音明显比以往高亢,让周文柱感受到了手下人的士气。 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大手一挥道:“都起来,跟随本官去要人……” 走上高位这些年,周文柱已经很少有这种高光时刻,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几岁。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气势汹汹往千户所内杀去。 看到周文柱这位紫衣麒麟纹的大佬经过,即使当值校尉是岳梦豪的人,他们也主动下拜行礼。 在陈啸庭等人全部进去之后,这两人才站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幸好咱俩被安排在了这里,今晚该不会打起来吧?” “唉……这当差是越来越难了!” 第538章 连番否决 (本章为掌门“一秒记忆的小龙虾”加更,请大家多多支持,月票推荐票走起来!!) “大人您不能进……” “让开……” “大人,我们百户大人方才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入内……” “滚……”陈啸庭当先上前,甩手就是两个耳光扇了出去,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校尉打得连连后退。 作为上司陈啸庭都上了,后面的章橙等人也跟着拥上,直接将守在在大门处校尉们挡到一边。 在陈啸庭的陪同下,在身后校尉的追随下,周文柱沉着脸走了进去,一派大佬威仪。 可他才走近掌刑百户所大门,里面待命的几十名校尉立马迎了上来,在前方拦成了一道防线。 看向前方众人,周文柱不由露出冷笑道:“怎么?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本官?” 刘思勤手下的校尉们面面相觑,此时他们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而这压力正是来自于周文柱这位副千户。 深吸一口气后,周文柱怒喝道:“把路给本官让开!” 在如饿狼般的眼神注视下,拦路的校尉们最终承受不住压力,只能往两边退去。 但他们带队的总旗却长了心眼儿,所以他们退到了一旁的甬道处,将通往大牢的路彻底封死。 此时周文柱看向远处的百户大堂,用最饱含怒火声音呵斥道:“雍西千户所掌刑刘思勤……你给本官滚出来!” 用上这样正式的称呼,其目的就是为了以势压人,以堂堂副千户的势。 此时,坐在百户所的刘思勤头大无比,什么压力全都集中到他这里来爆发了。 “你若是再不出来,本官就要治你忤逆上官之罪了!”周文柱再度怒喝道。 如此,刘思勤被逼到了没有办法,只得从百户大堂中出去见周文柱。 走出百户大堂,来到周文柱面前后,刘思勤等着他说话。 “怎么……你是在等本官给你行礼?”周文柱火冒三丈。 上下尊卑有序,即使心中再有不甘,刘思勤只能下跪行礼。 就在他弯腰屈膝之际,只见百户所大门处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周副千户,何苦与下属过不去?” 周文柱怎么都没有想到,说这话的是何兴宏,他却愿意给刘世安党当枪使。 但一想到刘思勤已经投靠何兴宏,这又让周文柱能够理解。 周文柱转过身去,便见到了刘世安和何兴宏并立在百户所大门内,在他二人身后也跟了大队人马过来 此时夜已深了,校尉们都举着火把,在此安静情形下发燃烧的“哔波”声。 “我可没和下属过不去,反倒是你们……为何要与周某过不去?”周文柱冷声道。 何兴宏没有说话,他已经第一个开了口,剩下的就该刘世安来应对。 两人之间达成了默契,刘世安走下了台阶:“周大人,我们可没和你过不去,却不知道你为何到这里来胡闹!” “你还好意思问我?”周文柱怒火上窜,他对刘世安早就看不顺眼。 事关自己,陈啸庭也上前道:“刘大人,咱们也别云里雾里了,你什么打算我们都清楚!” “现在只要你放人,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在来之前,这些都是陈啸庭和周文柱商量好的,此时他直接把话放了出来。 但陈啸庭说话,刘世安登时喝骂道:“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一晚上都很憋屈,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陈啸庭又岂会任人呼来喝去。 他不但没有后退,同时还往刘世安方向走近了两步,一手按住佩刀道:“刘大人,不要以为你们的手法有多高明,你们现在是在败坏的锦衣卫的名声,也是在败坏皇上的名声!” 锦衣卫可以说是皇帝家奴,似刘世安这般污蔑陈啸庭掺和科考舞弊,确实是在给锦衣卫抹黑。 见陈啸庭如此大胆,站在后方的刘思勤看得咂舌不已,他的胆量气魄确实不如陈啸庭。 可话说得再度,事已至此,又岂是陈啸庭三两句话,就能让局面反转的。 只听何兴宏沉声道:“是不是败坏锦衣卫的名声,你们说了不算,到时候镇抚司的大人们自有公断!” 这话就差明白的说,眼前这就是派系斗争,赢了的人想怎么给事情定性都可以。 现场再度变得沉寂,双方都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暂时来看谁都没有露怯。 “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放人了?”周文柱皱眉道。 他这纯粹就是说的废话,但刘世安还是答道:“人肯定不能放,嫌犯岂能私纵!” 在这一瞬间,刘世安站在了律法和道德的最高点,面对周文柱底气十足。 相反的,周文柱在环视周围,发现自己这边势力薄弱之后,也开始往权益之计上思考问题。 “既然你们要审问嫌犯,好……我们联合审案!”周文柱义正言辞,已经开始顺着刘世安的节奏说话。 他这话才出口,陈啸庭的心就凉了半截,这话已经相当于对刘世安妥协了。 兵败如山倒……人家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了。 果然,听到周文柱这要求后,刘世安直接道:“不成!” 周文柱当即厉声质问:“为什么不成?你未免也太猖狂了,这千户所还不是你说了算!” “周副千户,这千户所也不是你说了算!”何兴宏语气冰冷。 副千户三个字很是刺耳,此时也成了周文柱最大的劣势,正千户已经站在了他对立面。 见方才陈啸庭有出言,此时岳梦豪也忍不住开口:“周大人,被抓之人和是你们广德人,你们还是回避为好!” 周文柱脸上青红不定,站在他身后的陈啸庭生怕他被气死。 实际上,现在周文柱和陈啸庭心里都清楚,这一局他们已经输了。 周文柱还是忍不住道:“那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让我们见那嫌犯一面!” 听到这话,陈啸庭都觉得有些无语,这难道是把人家当了傻子? 当然陈啸庭也清楚,若是能见陈永义一面,可操作的东西也有很多。 刘世安面露轻蔑,一字一句道:“不……成……” 这时,何兴宏也跟着说道:“周副千户,若是你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 第539章 借势 (算是第四更,给掌门“刘瑞琦”的加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夜色越发深沉,但绝不会比周文柱脸色更阴沉。 此时的周文柱犹如暴怒的狮子,就连一旁的陈啸庭都不愿触其霉头,今晚对他们来讲注定是憋屈煎熬的一晚。 校尉们被遣散大半,让这些人好生回去休息,这样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做事。 只有刘建平手下的人,此时还跟着陈啸庭一道,与周文柱走在路上。 方才在千户所折戟,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还需要赶紧商议对策才是。 但千户所容易走漏风声,所以周文柱才决定到他家去。 一路无话,在到了周府外后,陈啸庭便命刘建平带人防备于四周,以免有人耳目在。 而陈啸庭则章橙等三位总旗,跟着周文柱一起进了府中。 来到正厅之后,四人分主客落座,所有仆婢都被赶得老远,保证等会儿的话绝不会泄漏。 好一会儿后,周文柱才驱散了脸上颓然之色,开口道:“有什么想法,就拿出来议一议吧!” 可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说话的,这办法又是轻易能想出来。 周文柱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但这不代表他会闲着 只听他道:“都被丧着脸,事情还没到你们想象中那般绝境!” “只要我等齐心一致,不被外物所扰,他们没那么容易得逞!” 到了这时候,周文柱还记得鼓舞士气,也是算是在其位谋其事了。 陈啸庭没有表态,他肯定是要和岳梦豪等人斗到底的,所以周文柱的话是说给章橙三人听的。 他怕这三人被人吓破了胆,甚至做出投敌的举动,所以周文柱才有此提醒。 章橙是最先反应过来,只见他站起身来:“千户大人放心,卑职定同他们斗到底!” 高出平和李德元随即也跟着表态,他们都能认清形势,所以不会失了分寸。 也就是在这时候,陈啸庭缓缓道:“大人,卑职倒是有一个法子!” 终于听到有法子了,且不管有没有用,周文柱都满是期待:“说来大家听听!” 陈啸庭面色沉着,徐徐道:“或许,咱们可以借力打力!” “刘世安何兴宏勾结,咱们拿他们没有办法,但却可以借助外力!” 周文柱随即问道:“借谁的力?” 陈啸庭则道:“借读书人力!” 周文柱面色深思之色,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但他还是没有想通陈啸庭的意思。 陈啸庭却听着周文柱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在广德时,为查兵部主事胡唯德之死,咱们把广德杨家的杨远教给抓了!” 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周文柱回忆了一会儿后才想起。 此时陈啸庭接着往下说:“当初杨远教只是一屡试不中的举人,被抓之后却惹恼了大批读书人,引得他们在百户所门口聚众挑衅!” 经过陈啸庭这样一说,周文柱才加深了印象,当初为这事可把他弄得被动。 而作为百户所的老人,章橙对此事也记忆深刻,当时他还挨过那些学子们的拳头。 “和杨远教想比,陈永义解元的身份无疑更为清贵……” 此时周文柱已经清楚了陈啸庭的意思,于是他接过话道:“所以,学子们能为了杨远教闹百户所,现在就能为陈永义闹千户所!” 陈啸庭点头不已,接着补充道:“大人所言极是,这确实是可以利用的,只要咱们加以引导!” “你们怎么看?”周文柱看向章橙三人。 陈啸庭的这个提法,说起来是可行的,但具体操作还没说清楚,所以章橙三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章橙问道:“几位大人,读书人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会按照咱们的想法做事?” “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让岳梦豪他们放人就可以,这些读书人能做!”陈啸庭看向周文柱。 “那该如何与读书人让你接触?”周文柱抛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很难,他们是锦衣卫,又怎能与读书人之间谈得拢。 陈啸庭此时却轻松得很:“大人,岳梦豪他们可以放出谣言,咱们也未尝不可!” “咱们就派人出去说,锦衣卫副千户刘世安想升官,要拿读书人来开刀,所以才抓了陈永义!” 说道这里,陈啸庭满脸阴险道:“这样就是锦衣卫欺人太甚,又岂能不惹恼这些读书人?他们又岂会不过来闹!” 如果真的像陈啸庭那班散步谣言,那还真的容易挑起两边矛盾,读书人不会容忍锦衣卫的这份霸道。 不管这个解元有没有作假,那也不是你锦衣卫该来插手的更何况还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 难道自己这些清贵的读书人,就是锦衣卫这些丘八们上位的垫脚石? 对读书人的想法,陈啸庭还是了解一些的。 “总得来说,让读书人救陈永义只是个引子,最终是要造成读书人和咱们锦衣卫的对立,到时候会压得岳梦豪他们放人!”陈啸庭脸上竟带了一缕微笑。 这个法子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候救出陈永义,岳梦豪他们的麻烦就来了。 但周文柱却不无忧虑道:“咱这可是自己再挖千户所的墙角!” 陈啸庭却笑道:“大人,他们说我掺和科考舞弊,不也是毁千户所根基吗?” 既然乱了规矩,那这规矩也就没法再束缚人了,陈啸庭说这些只是为了减轻周文柱的包袱。 此时周文柱已经做好决断,只见他站起身道:“这事儿你们分别下去安排,要做得尽量隐秘一些,才能成事!” 必须要做得隐蔽,不然就骗不到那些读书人,也会让岳梦豪提前有了防范。 而这时,周文柱又开口道:“诸位,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还是那句话,要想不被淹死,咱就得上下一心,方才可能度过这一关!” “卑职明白!”三位总旗答话道,他们知道周文柱是在跟自己说。 “连夜安排去,此时绝不能拖太长时间!”陈啸庭插话道。 只见他面色凝重道:“我怕多拖几天,陈永义扛不住拷打,就直接招供了!” 陈永义一旦招供,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所以,周文柱跟着强调道:“听到了没有,马上去办!” 第540章 作假 有时候,事情往往比人想象中要简单。 章橙他们以为,读书人回没那么容易被利用,所以担心陈啸庭的办法难以奏效。 可事实上却是,读书人那股天然的骄傲,让他们经常被人利用。 有人煽动他们可以去围学政衙门,同样有人煽动的话,他们也可以围锦衣卫千户所。 如果他们和学政衙门之间还算士大夫的内部矛盾,那他们于锦衣卫之间就是阶级矛盾,一点就燃那种。 仅仅过去了三天时间,在陈啸庭派出的人鼓动下,才从学政衙门没耍够的学子们,再度聚集到了雍西千户所外。 没错,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堵衙门大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玩,以证明他们的年少轻狂,以及不畏强权。 “赶紧把人放出来!” “放人,放人……” 千户所外聚集了三十多名学子,此时他们正指衙门里面骂人。 可以说,这次他们发动的时间也很巧合,因为今天千户所大门处的当值校尉,是陈啸庭的手下。 所以,面对学子们的叫嚣,当值校尉们非但没有呵斥,反而还表现得有些畏缩。 这可就助涨了学子们斗志,于是他们骂得更厉害了。 这时,刘建平从衙门里走了出来,见这情形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奈,此时他是被派出来演戏的。 “诸位诸位……在官衙外聚众闹事,依大明律可是要受严惩!” 如果这番话是饱含威严说出来的,那肯定会有几分恐吓之意,偏偏刘建平此时是以商量的口吻。 “你们锦衣卫随意抓人,那依大明律该如何治罪?”有学子大声道。 “就是,你们又该如何治罪?” “皇上让你们监察地方,可不是让你等残害忠良的……” “食君之禄而不行忠君之事,你们有何面目立于世上?” 说道最后这一句,按照学子们的意思,锦衣卫的所有人都该去死才能谢罪。 “诸位诸位,此事可能有误会,请诸位暂且息怒,过几天千户所自有说法!”刘建平一副劝告样子说道。 “现在就放人,不要想把我们骗走……” “就是,放人……放人……” 学子们一起倾泻着愤怒,这时候刘建平竟往后退了几步,让学子们进一步感到鼓舞。 能把锦衣卫这些人吓退,这不就说明他们占据大义,用正义战胜了邪恶吗? 终于,胆大之人一声号召:“诸位,冲进去,救人!” 这话一出,反而让现场安静下来,走到这一步确实就要好好考虑了。 偏偏这时,刘建平又往后退了两步,自己差点儿把自己给绊倒,显得很是狼狈。 见到了锦衣卫的“怯懦”,终于有人高呼道:“救人去!” 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若是真能冲进进千户所去,不管能不能救人出来,都是日后仕途上的加分项。 但这样的后果是,日后会遭受锦衣卫的报复,但只要不在雍西这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可伤人,不可伤人……”刘建平大声吩咐手下,这差不多已经是在放任。 果然,在刘建平这道命令下,校尉们根本无法阻拦,竟让这些学子们闯进了大门。 对学子们来说,此时发生的一切显得很不真实,他们居然真的冲进了千户所衙门。 虽然无人前来阻拦,但在那股冲动的劲儿过去后,此时他们都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但此时已经冲了进来,又不好直接转身离开,于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闯。 千户所大门处的情况,刘世安一直在密切关注,此时他被起的摔了杯子。 周文柱安排的这些事,实在是太下作了些,居然把千户所的脸都不要了。 “赶紧派人去,把这些人给拦住,快去!”刘世安大怒道。 很快,便有一队校尉集结完毕,直接开赴了千户所大门处。 当他们前来阻拦,学子们总算了有了对手,反让他们气势再度高亢起来,他们把这些人当做了刘建平。 这对校尉可没那么好说话,他们上前后就开始推搡,要直接把学子们推出去。 这种体力上的较量,学子们自是比不过的,现场变得鸡飞狗跳。 只用了不到半刻钟,这些气势汹汹的学子们,便被赶出了千户所大门外,且一个个都发髻散乱。 人虽被赶出去了,但这件事造成影响却难消退,特别是给刘世安带来了巨大压力。 事情闹大发了,已经有超出掌控的趋势,这就要求他务必速战速决,尽快将陈啸庭给办死。 压力很快就传导到岳梦豪身上,这两天他也感觉很郁闷,因为陈永义直到现在都还没松口。 各种刑都用过了,各种引诱也试过了,可陈永义就是不松口。 “看来,得咱们来替他招供了!”看着架子上昏死的陈永义,岳梦豪语气凝重道。 所谓替人招供,简单来说就是伪造供词。 之所以此前不用,是因为即便伪造了供词,过堂时也无法和口供对上,到时候一样把案子办不下去。 所以听到这话之后,一旁的黄至恩就问道:“大人,到时候口供对不上……” 此时岳梦豪心意已定:“那是以后的事,咱么先得把陈啸庭弄进牢里来!” 只要有了口供,陈啸庭就是嫌犯,岳梦豪就有理由请他“协助调查”。 到时候把陈啸庭送进了大牢,再想办法也不迟。 此时岳梦豪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拖这两天时间了,早就该把他抓起来!” 可惜没有如果,所以岳梦豪在懊悔的同时,并吩咐手下开始起草供词。 架子上,陈永义动了一下,可惜他的头已经抬不起来。 但他嘴巴还可以动,只听他气息微弱道:“你……们……真是小人!” “你倒是个硬骨头,岳某佩服你,但你们还是要输!”岳梦豪语气冰冷。 牢房内再度安静下来,供词很快就书写完毕,岳梦豪过目一遍后,便拿着来到了陈永义面前。 此时有校尉拿来了印泥,将其涂在陈永义手上后,帮他把手印按在了供词上。 这就算时画押了,但还差一步签字的手续,显然现在没法做。 但岳梦豪也不在意,反正只是要个凭证抓人而已,接下来他就要去何兴宏处拿抓捕的命令了。 第541章 真情 学子们被赶出千户所后,便再没能闯进去,刘世安派的人就守在大门处。 这些读书人真这么大胆,敢直接往千户所里冲,其实并不让陈啸庭感到奇怪,因为之前在广德他就见识过。 这两天,真正让陈啸庭惊讶的是,陈永义竟能抗住岳梦豪的拷打。 虽然因为顾忌陈永义的性命,岳梦豪没用那些最酷烈的刑具,但剩下这些非致命的,一样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所以,对这位当初的发小,未来的妹夫……陈啸庭心中升起了一股敬重,能让他敬重的人可没几个。 而凭着这股坚韧,日后陈永义踏入仕途后,也能助他走得更稳。 下午,学子们逐渐散去,意味着今天的“逼宫”没有结果,刘世安选择了硬抗下来。 但陈啸庭却知道,刘世安这样抗不了多久,因为何兴宏可能会比先反水。 因为这件事情,何兴宏是第一责任人,而不是刘世安这个做下属的。 所以,陈啸庭这个办法逼得不仅是刘世安,更多其实是在逼何兴宏。 徐徐回到家中,府中萦绕的惊慌气氛,却是陈啸庭怎们也消除不了的。 见到陈啸庭回来,第一个宠出来的是陈小玉。 抓住陈啸庭衣袖,陈小玉满脸焦急:“大哥,永义哥他怎么样了?” 这两天,陈啸庭每次回到家中,都会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原本陈啸庭是想瞒住消息的,可如今家里面对的情况,又如何能瞒得住呢! “小玉你放心,永义他现在很好,只是被关起来而已,我已经给下面打过招呼了!”陈啸庭满是和煦道。 虽然瞒不住全部,但瞒一部分还是可行的,当然这也只能瞒陈小玉。 一路走到正厅,陈啸庭想着法的安抚小妹,才让陈小玉半惊半恐的退了下去。 正厅里,陈大用一脸愁容坐在上首,方才陈啸庭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在耳中。 “唉……”陈大用一声叹息。 事实究竟是怎样,陈大用差不多全知道,府中可能也只有陈小玉和高二娘不清楚。 “爹,让你受苦了!”陈啸庭强撑着笑道。 陈大用却站起身来,沉声道:“爹相信你,一定能过了这一关!” 这几年,眼瞅着儿子步步高升,跨过一个有一个难关……所以陈大用对陈啸庭有信心。 点了点头,陈啸庭走进了些:“早知道,就该送你们先回广德去,也不用在此跟着担忧!” 听得这话,陈大用瞪眼道:“难道去了广德,你就不是我儿子了?我们就能躲得掉?” 所以,此时他满是郑重道:“你爹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你什么忙,现在你岳父也远在京城……” “啸庭,这个家……可就全靠你了!” 看着父亲饱含信任的眼神,即便没有万全把握,陈啸庭还是道:“爹你放心,事情没你想象那么糟!” 陈大用点了点头,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到陈啸庭,他只能做到不添乱就好。 叹了口气之后,陈啸庭便往后堂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卧室之中。 将官帽和腰上所佩绣春刀取下后,陈啸庭也没换下官服,直接就躺到了窗边躺椅上。 方才陈大用说的那些话,是把整个家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这让他感到心情沉重。 看着顶上房梁,陈啸庭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只想享受片刻清宁。 但是,当外部压力强大,一个人内心极度焦灼时,又那能说平静就平静。 即便陈啸庭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有关衙门的事。 早在两天前,陈啸庭就派了人去京城,把雍西这边的事往沈岳处报。 这事绝不止是雍西千户所的内斗,更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陈啸庭要让沈岳早做准备。 即便此番被岳梦豪打倒,但只要沈岳还在,以后他都有平反的一天。 但怕只怕,岳梦豪这厮做得太绝,根本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以前陈啸庭也是这样对别人,现在却有可能被同样对待,这让陈啸庭心中也冒着苦水。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吧……陈啸庭心中暗道。 “父亲!”一个清脆的童声在陈啸庭耳边响起。 陈啸庭睁开眼来,却见一旁站着的是自己儿子,此时手里正拿着果子啃着,嘴角还有食物残渣。 “是瑞凌啊!”陈啸庭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陈啸庭想多问两句时,却见陈瑞凌侧过身去,看向了房间大门处。 顺着看去,陈啸庭这才发现,沈怡此时正站在门口。 刚才他想事情太过投入,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夫人……”唤了一句后,接下来陈啸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怡挥退婢女们后,才走进了房间内,神色间也满是愁容。 见到父母都在,反倒是陈瑞凌欢欣无比,拉着沈怡衣袖道:“母亲,该吃饭了……今晚有没有桂花糕?” 真是年幼不知愁滋味啊……陈啸庭心中叹息。 “有有有,到时候可别忘了给你妹妹留一块!”沈怡脸色泛起笑容道,这是不想让孩子担心。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随便打发两句后,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这时陈啸庭才无奈道:“涓涓还小,能吃桂花糕了?” “虽然涓涓吃不了,但做哥哥的要有那份儿心!”沈怡平静道,走到了陈啸庭面前。 拉起妻子的手,陈啸庭才叹息道:“夫人,难为你了!” 沈怡却道:“夫君,妾身从未见过你长吁短叹,难道也如深闺妇人一般?” 说道这里,沈怡很是严肃道:“我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沈怡很少称呼他为夫君,这是比较“高雅”的称呼,一般用在很正式的场合。 而现在这个场合,就非常之正式。 “夫君起于平凡,一路走来历经磨难,自然也能踏过下一道难关!” “你我夫妻一体,不管将来情形如何,妾身都会陪着你……锦衣玉食能过,吃糠咽菜也能过!” 沈怡的这份表白,让陈啸庭无疑是震动的。 他却没有想到的,妻子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沉,在患难之际体现得淋漓尽致。 和沈怡澄成亲,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这个念头在陈啸庭心中,从未有如此强烈过。 看着沈怡坚定的目光,陈啸庭把妻子的手握得更紧,动情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542章 滚…… 正当陈啸庭与沈怡互诉真情时,岳梦豪正带着大队人手,快步向陈啸庭府上赶来。 凭借着那张假供词,他拿到了正式授权的拘捕令,所以现在他是来抓人的。 之所以等陈啸庭回了家才动手,一方面是衙门里不好下手,另一方面是因为,岳梦豪就想在陈啸庭家中动手。 让陈啸庭家里的人眼睁睁都看着,家里的顶梁柱是何等无能,连自身周全都保护不了。 实际上,岳梦豪绝不会承认的是,自己之所以如此偏激,完全因为嫉妒。 因为比不上人家才会嫉妒,所以岳梦豪又怎会承认自己比不上陈啸庭。 很快,他们一行就来到陈府之外,此时大门还未关上。 “诸位大人,可是来找我家老爷的?”门口家仆小心问询道。 岳梦豪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就是来找陈啸庭的!” “那请诸位稍后,我这就去通禀老爷!”虽然觉得这些人来势汹汹,可能不怀好意,但这明显不是这名家仆能考虑的。 可还没等这家仆转过身,便听岳梦豪大声道:“全都听令,进去抓人!” 众校尉得令之后,一窝蜂就往陈府之内涌去,门口这两家仆第一个就被制住。 很快,陈府之内就传来惊叫声。 站在陈府大门,岳梦豪看向了高悬的匾额,当初这里挂的还是沈府。 当年他与陈啸庭第一次互明身份时,就是在这处大门,那时他们都还是小旗官。 “如今沈千户已不在,谁又能护得住你!”岳梦豪沉声道。 过了今天,他就交好了镇抚司的投名状,到时候好日子就来了。 “也就是在雍西这等地方,往上爬才会如此劳心费力吧!”岳梦豪不由感慨,同时迈上了陈府的台阶。 在其他相对安稳些的省份,往上爬对岳梦豪来说反而要简单,因为在那些地方更讲究出身和背后的关系。 走近陈府大门,校尉们在府内到处乱窜,将府内的仆婢们全都驱赶出来,此时正被圈在院子中间。 而陈大用等人,此时则被堵在正厅内,他们已经在等着吃完饭。 见到外面的混乱模样,窝在高二娘怀中的陈瑞凌不由哭出了声,引得一旁郑萱儿怀里陈涓涓也跟着哭了起来。 其实除了抓人,这些校尉们还起着捞一笔的心思,毕竟这是抄家养出来的习惯。 于是,这些人中有人往正厅里冲去,表面上是去搜陈啸庭,实际上却是找宝贝去的。 可这些人进入大厅,可把里面女眷吓坏了,陈小玉更是直接躲到了陈大用身后去。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陈大用怒吼道,眼中闪过一丝血色。 “我们捉拿人犯,老家伙最好闭……” 话才说到这里,便见“啪”的一声脆响,说话那校尉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这是陈啸庭用尽全力的一个耳光,直接把这人扇得站立不稳,撞到一边茶几上后翻到在地。 此时陈啸庭脸上满是冷色,前行一步后抓住了另一名校尉领口,随即又是一个耳光甩了出去。 这人被陈啸庭攥在手里,所以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整个人都眼冒金星起来。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胸口处又被猛的一踹,整个人竟直接飞出了大门去。 好在旁边几名校尉反应够快,直接闪身让到了一边去,可外面继续往里进的几名校尉可没那么好运。 他们被飞出来的这人砸在身上,直接被压倒在了地上,疼得惨叫连连。 这一番霸道出手,让仿佛让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外面众人的视线都被引了进来。 正厅内,一众女眷孩童们,在陈啸庭出来后才有了安全敢,至少心安了一些。 此时最不好受的,应该就是客厅里还站着的四个名校尉,此时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啸庭一步一步尔往前靠近,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直到退到门槛处后才退无可退。 而岳梦豪也从大门处走了进了院中,见此一幕他心中大为光火。 “陈啸庭,你休得猖狂!” 在听到岳梦豪的呵斥后,正厅个的里的几名校尉才有了些底气,在陈啸庭继续靠近时他们竟有了拔刀的动作。 可在第一个人还未拔出之际,陈啸庭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用最霸道的力量甩出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打得这名校尉毫无脾气,踉跄退到一旁后根本不敢有动作。 又来到另一人面前,陈啸庭终于开口道:“到我家里来舞刀弄枪,你们是活腻味了?” 说完这话,他又是一个耳光甩了出去,将站在一侧的另一名校尉打得垂下了头。 “陈啸庭,你放肆!”岳梦豪脸色更为阴沉。 但陈啸庭根本没理会他,除非岳梦豪亲自来阻止,但那样正合他的意……还可以把岳梦豪揍一顿。 随即,陈啸庭继续对正厅内的校尉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完又是“啪”的一声。 “这里是提刑百户陈啸庭的府邸!”陈啸庭语气越发严厉。 又是“啪”的一声。 连续四个耳光,把正厅内剩下的四名校尉打得毫无脾气,甚至他们都不敢用眼神怒视,只能捂着脸垂下头。 这就是上官的威严,陈啸庭在雍西千户所威名赫赫,不是这些校尉们敢造次的。 虽然现在岳梦豪已有了拘捕令,但校尉们对陈啸庭的敬畏,一时间全难以扭转。 “还站在里面做什么?” “滚……”陈啸庭大声呵斥,他的眼睛却看着岳梦豪,因为旁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眼。 被打的几名校尉,连带着地上那位,都一股脑儿从大厅里逃了出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专门打给岳梦豪看的,本质上也是打的他的脸。 掸了掸了衣袖,陈啸庭走出了正厅大门,也让院子里所有校尉都看到了。 “岳梦豪,你带人闯我府邸,就不怕我宰了你?”这句话可谓杀气腾腾,陈啸庭绝不是在开玩笑。 实际上,有些人看起来坚强,那只是因为面对东西还不够可怕。 偏偏此时,岳梦豪感到了一丝惧意,这让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而他这一退,很容易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具体是表现在心灵上的怯弱。 这些都逃不过陈啸庭的眼睛,在经历了沈怡一番激励后,此刻他斗志前所未有的高岗,也自信能镇住场子。 岳梦豪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怯弱,这让骄傲的他痛苦无比,同样也就对陈啸庭越发痛恨。 “陈啸庭,你勾结读书人泄漏考题,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岳梦豪此时展现的就叫色厉内荏,只见他语气越发凌厉道:“今日本官就是前来将你这逆贼捉拿归案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而他越生意道,陈啸庭却越发平静问道:“你是要抓我?” “老子就是要抓你!”岳梦豪终于破口大骂,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但就在这时,陈府大门外却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道:“我看谁……敢在我们百户大人府上放肆!” 第543章 等我回来 陈府大门外传来极其嚣张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却见来人正是总旗章橙,其带着一干手下迅速赶来,人数约莫有二十多号人。 这些人中校尉且不说,小旗官有三人,分别是赵英刘建平和牧长歌。 投一句话是章橙说的,但在进了陈府之后,比他官小一些的刘建平,说出的话却更嚣张。 “你们这些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他娘的敢动我们大人,老子把他给剁了!” 此时赶来的这些人,陈啸庭全都看在眼里,此番大难不死他必有厚报。 进了陈府大门,可岳梦豪手下的人却也不是木头,纷纷排列开来将章橙等人拦住。 这次岳梦豪过来,几乎是带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在场足有五十多号人。 “看什么,给老子把路让开!”刘建平鼻孔朝天,对拦在自己面前的小旗官很是轻蔑。 他这番看起来莽撞,但绝不是无脑,包括今天他到这里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刘建平是陈啸庭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陈啸庭倒台了,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刘建平心里明白,今天到这里的人都明白。 刘建平虽然叫嚣得厉害,拦在他前面的小旗官却没有动,因为他也没有退路。 “陈啸庭,难道你以为把他们叫来,就可以逃脱了?”岳梦豪脸色铁青道。 陈啸庭面色平静,在给了章橙等人安抚的眼神后,才看向岳梦豪道:“第一,他们是自愿来的,第二,我没有罪,为何要逃?” 此时还这般嘴硬,岳梦豪根本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陈啸庭,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用强?但那时候可不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如果两边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但陈家的人却要被祸祸干净。 “你他娘的有种试试?”刘建平暴脾气上来,一手甚至把佩刀抽出了一截。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岳梦豪指着刘建平破口大门。 而因为刘建平抽出了半截刀,也让拦住在他前面几名校尉跟着抽刀,于是瞬间发生了连锁反应。 唰唰唰……连续不断的抽刀声响起,两边校尉们在高度紧张下,不可避免的将佩刀抽出,让整个院子里寒光四射。 院子内边得死寂,不时有婢女忍不住发出尖叫,但很快就会被同伴捂住嘴巴。 院子里面刀光四射,虽然没有真正打起来,但那种处于厮杀边缘的压迫感,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心中发堵。 由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说话都不敢。 大约等了十几息后,岳梦豪才盯着陈啸庭:“陈啸庭,你真……不顾及你的家人?” 实际上,岳梦豪原本想对陈啸庭说的是,是不是要让他全家死绝,但最终为了不火上浇油才换了说法。 实际上,不管是顾及自己家人,还是处于理智,陈啸庭和岳梦豪都知道,这一仗绝对不能打。 如果他俩让手下人火并出了人命,到时候不仅是他俩要遭殃,整个雍西千户所总旗以上的全都要倒霉。 当一个千户所内斗的程度,已经到了相互攻伐的地步,对镇抚司来说就该是挤掉的脓疮了。 此时,陈啸庭终于开口道:“把刀都放下!” 语气虽然平缓,但却充满不可置疑,听令后章橙才让手下人徐徐收刀。 这里面,唯有刘建平还没有动,只见他满是焦急道:“大人,不能任由他们摆弄,卑职……” “刘建平,把刀放下!”陈啸庭语气加重道。 这下刘建平也只能听令,愤然将刀收回鞘中,但看向岳梦豪的眼神却更为愤怒。 “陈百户,跟我们走吧,你逃不掉的……” 说道这里,岳梦豪举起手里的拘捕令,缓缓道:“你不能坏了规矩,这就是规矩!” 看着那份供状,陈啸庭面色没有变化,只是问道:“我倒想要问问,你供词上是怎么说的我,就算死……你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说了你就跟我走?”岳梦豪沉声问道。 陈啸庭面带微笑,站在台阶上俯瞰道:“你总得先说说看!” 供词上的内容就是岳梦豪编的,所以他简略道:“你和陈永义相勾结,利用自己掌握考题秘匣钥匙,私看考题后便悄悄告知陈永义,才使其提前准备方中解元!” 陈啸庭不由问道:“锁秘匣的库房钥匙不在我身上,我根本无法将其打开,此其一……” “秘匣钥匙后由我交给了国子监博士周铭,所以我也没办法打开秘匣!” 陈啸庭虽提出了两个破绽,但岳梦豪却早有准备,只听他道:“负责看守秘库的校尉,难道不能被你收买?这一点却是不难证明吧?” 当然不难证明,只要用几遍刑,该承认的最终都会承认。 “你说你把秘匣钥匙交给了周铭,但你是什么时候交给他的?”岳梦豪反问道。 陈啸庭想了想后,答道:“九月……十一的早晨!” 岳梦豪再度露出笑意,说道:“所以,供词里说……你是在九月初十的晚上,偷偷去的秘库!”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情况,岳梦豪自然是要考虑进去的,所以陈啸庭无论怎么说他都有办法应对。 但这时,陈啸庭脸上却露出古怪之色,只听他道:“你确定我是在九月初十晚上去偷的考题?” “千真万确!”岳梦豪语气冰冷,他不喜欢陈啸庭此时的眼神,里面好像有一丝怜悯,他一个阶下囚凭什么怜悯自己? 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却把目光扫向了章橙,却见章橙脸上也是一副古怪之色。 “你确定要带我走?”陈啸庭再度确认道。 岳梦豪此时感到有些好笑,自己闹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为了好玩? “束手就擒吧,见血对谁都不好!”岳梦豪语重心长道。 就在他以为还要费一番手脚时,却听陈啸庭道:“好……我跟你走!” “大人……不可!” “夫君……” “老爷……” 虽是不同人喊出的声音,但话中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对陈啸庭的担忧。 此时陈啸庭转过身去,看向了唤住自己的沈怡,后者连忙走上前来,全无普通女子该有的畏惧。 “夫君,你……” 沈怡想说什么陈啸庭都知道,所以他直接打断道:“没事的……我自有办法解决,相信我……等我回来!” 见丈夫眼中满是从容,沈怡这才不再多言。 而陈啸庭再度转身,对岳梦豪道:“我跟你们走!” 审视良久,确定陈啸庭没有使诈的可能后,岳梦豪才挥手让校尉们拿出锁链,将陈啸庭的手铐了起来。 果然陈啸庭没有再反抗,而是跟着岳梦豪往外府门外走。 “大人……” 刘建平这一动,其他校尉也跟着往前挤,想把路给拦下。 陈啸庭当即呵斥道:“退下!” 也正是陈啸庭的绝对权威,才一句话让所有人不动。 当陈啸庭经过章橙身旁时,却见他停下脚步道:“去找人来救我……你明白吗?” 这句你明白吗大有深意,但章橙自然是明白的,于是他答道:“卑职明白!” 第544章 反转 安全出了陈府大门后,岳梦豪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里距千户所不是很远,所以他们只需要走回去,自然也就没有囚车。 事情几乎已成定局,但为了稳妥起见,岳梦豪还是派人跟着章橙去。 陈啸庭让章橙去找人救自己,虽然岳梦豪不觉得有人能干涉此事,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派人去盯着。 “你觉得还有谁能来救你?”岳梦豪沉声道。 将镣铐藏进了衣袖中,陈啸庭才道:“如果你怕了,现在把我放了还来得及!” 开什么玩笑,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把陈啸庭抓起来,岂能说放就放了。 于是陈啸庭根本没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打量着陈啸庭道:“你这一身官服,今日怕是最后一次穿了!” 说道这里,见陈啸庭没戴官帽,岳梦豪调笑道:“要不要我把头上乌纱借给你戴戴?” 虽然这样做显得小人得志,但岳梦豪却不觉得失身份,因为这是他处心积虑几年换来的结果。 谁知陈啸庭瞥了一眼岳梦豪后,才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不定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戴了!” 岳梦豪一时语结,他是真没想到陈啸庭心态会这么好,这让他一拳仿佛打到了空气中。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岳梦豪语气森寒,根本没往自己会输的方向想。 陈啸庭所谓的底气,在岳梦豪看来无非就是指着他岳父沈岳,可惜沈岳现远在京城,根本不可能及时帮到他。 接下来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话,陈啸庭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是在留恋最后的自由。 岳梦豪想架着他走,可惜此时刘建平等人还跟在后面,让他不敢再横生枝节。 再说另一边,章橙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镇守太监行辕之外。 “快去通禀曹公公,就说锦衣卫百户陈啸庭派人求见!”章橙语气急促。 守在大门外的东厂番子立马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就有人带章橙进去。 这是章橙第一次进这行辕,但他却无心打量内里环境,进了正厅后他便见到了曹允淳。 “参见曹公公!”章橙大礼参拜道。 曹允淳此时刚刚用过晚饭,此时端着一盏消食茶,只听他悠悠道:“你见咱家,有什么事?” 章橙可不敢耽搁,跪在地上便答道:“回禀公公,陈百户派卑职过来,是向公公您求救的!” 曹允淳这才抬起头来,缓缓道:“求救?你们千户所斗了这么多年,陈啸庭都屹立不倒,他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最近你们衙门不太平,看样子出乎咱家预料了!” 对雍西千户所的事,曹允淳不时都在关注,他也知道最近千户所几个三个派系在斗法。 章橙点了点头:“岳梦豪他诬陷陈百户泄漏考题,已经将陈百户给抓了,现在正往大狱里送!” 曹允淳仍旧不急,而是问道:“抓了?陈啸庭就这么任人宰割?那岳梦豪有那么大本事?” 章橙再度点头:“所以大人才让卑职过来,求公公施手搭救!” 曹允淳放下了茶杯,却道:“咱家虽与陈啸庭有些交情,但你们千户所内的事,咱家也不好插手啊!” 这便是委婉拒绝了,对曹允淳来说,千户所谁生谁死他都不在乎,只要这些人听他招呼就可以了。 难道陈啸庭没了,岳梦豪就敢对自己说不?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章橙便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公难道忘了,您有差事交给了陈百户做,那岳梦豪诬陷陈百户的理由却是,九月初十那天晚上……由他出动漏的考题。” “公公,九月初十那天晚上,陈百户可是在为您奔波,为皇上奔波!”章橙声音有些颤抖。 听到这里,曹允淳不由动容,他却没想到这一茬,暗骂岳梦豪这厮胡来。 没错,九月初十那天晚上,陈啸庭在为皇上奔波,这事办完后已经递了折子上去交差。 如果岳梦豪没来找他,曹允淳可以装聋作哑不管,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管了。 否则前后矛盾皇帝震怒,到时候追究他曹允淳一个不作为的罪名,那他会死得很惨。 “怎么偏偏就是初十那天晚上!”曹允淳不由叹息,即便是十一二三他都可以不管。 “此事绝不能让岳梦豪胡来!”曹允淳兀然站起身道,同时向一旁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 见到曹允淳彻底动作起来,章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但这一切又都在预料之中。 因为那天晚上的行动,他本人和手下也是参与者,但所行之事及其隐秘。 章橙也只知道是为皇帝办差,将一位妇人悄悄送进了安阳王府,同时还带出了一具尸体。 此事绝对隐秘,为了防止他人知道,陈啸庭甚至欲盖弥彰,把章橙手下几十号人全派了出去。 但实际上,做事的人加起来只有五人,这五人方才也在救人的队伍中。 皇族内部的事,章橙绝不敢多问,方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及。 曹允淳这边准备着往千户所赶去,而此时陈啸庭和岳梦豪,已经到了千户所大门外。 此时的千户所大门,比学子们闹事那天还要热闹,沈岳正和刘世安展开激烈争吵。 两边也各自有校尉对峙,在千户所大门口撕破脸,显然是不再维持表面平和了。 见到岳梦豪把沈岳带来,刘世安便知大势已定,所以他干脆不理怒声质问的周文柱了。 而此时何兴宏也终于下定决心,只听他严厉呵斥道:“周副千户,你喋喋不休为陈啸庭这罪人辩解,莫非你与他也有勾结?” 可以说,何兴宏的这句话,已经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周文柱。 你这厮若是再不识趣,那干脆现在就对你动手……这是周文柱话外的意思。 面对何兴宏的威胁,周文柱又岂会认怂让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退路。 “何大人,你们如此污蔑下属,卑职虽阻不得你们,但上面还有镇抚司在,天下不是你们说了算!”周文柱指着何兴宏骂道。 “那你就走着瞧吧!”何兴宏冷哼一声,却是不再理会周文柱。 此时大势已定,周文柱再怎么叫嚣也无济于事,他总不能用强把陈啸庭救走,那反倒让刘世安尔省了许多事。 看着将陈啸庭押过来的岳梦豪,刘世安夸赞道:“岳百户,做的不错,今晚庆功你可得多喝几杯!” 此时刘世安还转过身来,对身后的何兴宏道:“今晚千户大人也请务必赏光,咱们还有很多事要谈!” 刘世安俨然一副准备庆功,准备分割利益的样子,让周文柱看了心里很难受。 而在他身后的一众旗官们,此时心里也悲观务必,大多数人都知道……接下来可能要改换门庭了。 陈啸庭一倒,接下来就是周文柱,这一点众旗官们都看得清楚,大势基本不可能改变。 此时他们也很是感慨,陈啸庭那样英雄豪杰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戴着镣铐的囚犯。 当初那个一步步超过他们,短短几年就从一个边地校尉,成长为提刑百户的奇迹,现在也到了终结的时候。 就在众旗官想着这些的时候,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 第545章 作茧自缚 远处传来的声音,包含着愤怒与阴狠,让人听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而那声音尖锐的穿透力,很容易盖住了其他人的声音,众人纷纷往街道转角处望去。 却见来的是一顶教子,但负责护卫的人却是东厂番子的服饰,这让刘世安等人惊讶不已。 来人的身份他们能猜到,让他们不明白的是,曹允淳为何会来横加干涉。 千户所内的争斗,只要不影响办差事,东厂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在没有确定曹允淳态度的情况下,刘世安还是决定向他解释一番,免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反正不管千户所内当权的是谁,东厂有事这边一定帮忙,在刘世安看来这个保证应该可以稳住曹允淳。 刘世安有自己的打算,其他人也有各自打算,因为曹允淳的到来,局面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曹允淳是代表东厂来的,而东厂如今又压过锦衣卫一头的,所以在曹允淳轿子停下后,千户所三位大佬就迎下了台阶。 “曹公公,您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刘世安抢先开口,却没注意到何兴宏脸上的不快。 但曹允淳可没什么好脸色,只听他声音冰冷道:“我若提前打了招呼,又怎能看得到你们这出好戏?” 刘世安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此时曹允淳直接往里面走,他们三人只能把路让出来。 就在他们猜测曹允淳前来的目的时,曹允淳已经走到了陈啸庭面前,脸上寒霜密布。 “陈百户,这是怎么回事?谁人加害于你?”曹允淳声音尖厉。 在曹允淳气场全开之下,站在一旁的岳梦豪首当其冲,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听曹允淳话里的意思,他是来替陈啸庭站台的,这让岳梦豪感到很不解。 更让他难受的是,为什么关键时候总是有人替陈啸庭撑腰,以前是沈岳现在是曹允淳。 就在岳梦豪都以为,这次行动因为曹允淳的干预就要失败时,只听一旁的刘世安却说道:“曹公公,这可不是有人要害陈啸庭,而是他犯了国法,我们是在为国除害!” 曹允淳这才转过身来:“那你说说,陈啸庭犯了什么事?” 在刘世安眼神示意下,岳梦豪从怀里拿出的一份供词,然后道:“回曹公公话,九月初十晚上,陈啸庭盗取科考试题……” 可还没等岳梦豪把话说完,曹允淳却打断道:“九月初十一整晚,陈啸庭都和咱家在一起,是不是咱家和他也是同伙?” 岳梦豪登时语结,感觉心窝好似被人打了一拳,此时他憋屈到了极点。 刘世安和何兴宏,看起来就像见了鬼一样,只有周文柱脸上愁容慢慢缓和。 扫视周围,曹允淳厉声呵斥道:“难道就没有个眼力见的?赶紧把镣铐打开!” 钥匙就在一旁校尉身上,此时有曹允淳严令在,且千户所诸位大佬没有反对,他爷只能把镣铐打开。 哐啷……镣铐掉在地上,而陈啸庭脸上也微微浮现出笑容。 只见他扭了扭手腕后,一把从岳梦豪手中将供词抢走,折叠几下后便随手撕了起来。 撕得稀碎之后,陈啸庭直接把纸片扔到了岳梦豪脸上,然后才听他笑着说道:“岳百户,你又输了!” 纸片虽然很轻,但伴随着陈啸庭的话一起砸过来,却压得岳梦豪后退了几步。 此时他看起来一脸颓然,整个人就跟被抽了魂儿一般。 陈啸庭没空去理他,而是转身面向曹允淳道:“多谢曹公公搭救,卑职感激不尽!” 曹允淳面色稍霁,才对陈啸庭道:“陈百户,你为朝廷尽心做事,咱家岂能见你被人欺负!” 陈啸庭连连道谢,但他此时也起了另外的心思,于是他接着说道:“公公,他们颠倒黑白,若是只害卑职也就罢了,但可恨的是他们坏了您的清誉!” 如果陈啸庭真的被抓,然后又被依律“处置”,皇帝那边不过问还好,一旦过问那就会出大麻烦。 也正是把准了曹允淳的心思,陈啸庭这明显挑拨的话,让曹允淳也不得不跟着节奏走。 就在刘世安用杀人的目光看着陈啸庭时,曹允淳却质问他道:“此事……难道你们不打算解释?” “难道为朝廷,为皇上办差的人,就该平白被人污蔑?”曹允淳的话越发凌厉。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刘世安才真正读懂,曹允淳说的“为朝廷办事”是什么意思。 原来九月初十的晚上,陈啸庭竟是领了皇差,偏偏这是他们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见刘世安何兴宏面如土色,站在一旁的周文柱别提有多快意了,这时他煽风点火道:“曹公公,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如今雍西局势不安,偏偏就有人想要窝里斗!” “我看今日之事,曹公公当上奏于皇上,让皇上降下圣旨将这些魑魅魍魉全部斩尽杀绝!” 听得周文柱这话,陈啸庭整个人都愣了,暗赞周文柱还真是补刀大神。 但刘世安二人也不是傻子,这时又岂能自行认罪。 攥紧了拳头,刘世安才沉声道:“曹公公,此事在下是有不察,往后一定勒令手下严谨办事,还请公公原谅!” 表面上这话是在请求原谅,但实际上却是推卸责任,自己失察是国失,真正的错都是下面人的犯的。 抓住了这一条,陈啸庭当即便追问道:“刘副千户,此时究竟是谁主办,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虽然是在问话,但陈啸庭的目光已经扫向了一旁的岳梦豪,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此时周文柱也看向了刘世安,何兴宏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曹允淳则是冷眼相待,众校尉却是一脸懵逼。 此时,刘世安和岳梦豪双双对视,一个眼神中满是浓重憋屈,而另一人已经面如死灰。 最后,刘世安闭上眼睛,怆然道:“此案……是有提刑百户岳梦豪主办!” 陈啸庭点了点头,复述道:“也就是说,搅乱千户所的罪魁祸首,就是岳梦豪!” 众人齐齐看向了岳梦豪,此时他面色惨然,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毫无准备。 情形对自己极其不利,但他却不知道如何为之辩解,他现在心中只有绝望。 却见到陈啸庭走到了他面前,仍带着笑容道:“来人,把岳梦豪打入大牢,以备审讯!” 守在外围的刘建平响应最积极,直接带着手下人挤到了前面,一脚就踹到岳梦豪的膝盖上。 岳梦豪跪倒在地,随即就被校尉按在地上,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 “岳百户,我等这一天好几年了!”刘建平笑哈哈道,颇为小人得志。 而在一旁站着岳梦豪诸部下,却是没一个敢发声的,这也能看出岳梦豪和陈啸庭的差距。 “带走!”陈啸庭沉声道。 第546章 再相见 永治二十二年十月初五,发生过雍西千户所的一切,可谓是让人眼花缭乱。 先是提刑百户岳梦豪抓了陈啸庭,就在这一切快得逞之际,岳梦豪又被陈啸庭打入了大牢。 还有千户所三位大人互相斗法,东厂曹公公也来横插一脚,看得众校尉是眼花缭乱。 当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虽然众校尉对其中内情不能全知,但有一点他们却能感受到。 千户所两强相争的局面,应该暂时不会出现了。 因为就在当晚事结束之后,第二天早晨刘世安就传了消息,说他感染风寒无法再到千户所坐班。 时间来到第三天,也就是十月初七的上午。 在家好生休息了三天之后,陈啸庭整个人精神很不错,这几天他都睡了懒觉。 自从岳梦豪搞事情开始,陈啸庭一直都没休息好,这三天也算是补觉。 “夫君,章总旗在外求见!”沈怡施施然从房间外进来。 陈啸庭这才从躺椅上起身,笑道:“我猜他过来,应该是有好消息!”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在沈怡的帮忙下,慢悠悠换上官服,此时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爹他又去看永义了?”陈啸庭随口问道。 初五那天,陈永义就被放了出来,遍体鳞伤之下看得陈啸庭都惊愕不已。 他是真没想到,陈永义一截文弱书生,居然这么能抗打。 沈怡一边替丈夫理着衣袖,一边道:“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非要住在外面,这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嘛!” 陈啸庭哈哈一笑:“你这话可别让小玉听到了,她可是已经把陈永义当夫君了!” 穿好官服后,陈啸庭才从沈怡手中接过官帽,然后才往前院正厅走去。 因为松懈下来的缘故,此时他走路都是慢悠悠的,仿佛这庭院有多么别致的景观一样。 来到前院,章橙已经等候在此,见到陈啸庭后连忙起身。 “参见大人!”章橙规矩行礼。 陈啸庭摆手示意他免礼后,直接问道:“刘世安的病怎么样了?” 章橙躬身站在一旁,答道:“卑职派人去看了,屋子里一股药味儿,看来病的不清!” 陈啸庭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那你觉得,他是真病还是得了心病?” 在这关键时候病倒了,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但章橙却不安套路出牌。 只听他道:“还请大人赐教!” 陈啸庭哈哈一笑,却道:“刘建平这厮喜欢明着拍马屁,你比他要高明!” 这话听得章橙尴尬不已,但陈啸庭却不是来取笑他的。 “刘世安干大事虽然不行,但这种果断抽身的魄力,却是非常人所能及!”陈啸庭感叹道。 当然,这也是他作为胜利者才有资格感叹,否则就该刘世安笑话他了。 “大人,岳梦豪已经全都交代了,他说他是被手下小旗官郑春煽动,失察之下才犯大错!”章橙禀告道。 听到这话,陈啸庭顿时笑开,然后道:“他俩可真是穿一条裤子,连推脱责任说辞都一样!” 而这,也是章橙今日上门的主要目的,就是来传达岳梦豪招供的消息。 “还有什么没有?”陈啸庭又问到。 章橙想了想后,又道:“昨天夜里,刘老千户带着刘思勤,去拜访了周大人!” 所谓老刘千户,便是上上任千户刘长明,向来是撑着老面子去替儿子请罪了。 但是,不拿出真真切切的利益,刘长明的面子可没那么管用。 实际上,刘思勤这次贸然站队,里面可能就有刘长明的唆使,他不甘心家族就这样衰败下去,所以才有此行险一搏。 但可惜的是,他们赌输了。 “走吧,去见见岳梦豪!”陈啸庭将官帽戴好后说道。 “大人是要亲自审问?”章橙小心问道。 陈啸庭却意味深长道:“还要心怎么审问?水至清则无鱼!” 章橙不由怔住,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自觉已能看清大势,但陈啸庭的这番话,还是需要他仔细品味。 可能事情接下来的走向,不会如他预料中那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岳梦豪把责任往下面推,对他处置就可以酌情了。 而这个酌情该如何决定,这其实不是陈啸庭能决定的,而是雍西千户所决定。 现如今,刘世安抽身,何兴宏逼退,所以一切都是周文柱说了算。 而周文柱的目的,是走向千户的位置,而想要成为千户需要镇抚司任命。 要想让镇抚司认可他,现在他就得两个方面都照顾到,那么岳梦豪就不能整得太惨。 最起码,不能取他性命,更何况现在岳梦豪还把责任推了出去。 简单来说,在如今千户所对手全无之下,周文柱的身份和态度已经变了。 对周文柱来讲,以前他是以沈岳的铁杆支持者而立身,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立门户。 这里面谈不上背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必然,至少表面上他要做到不偏不倚。 到了千户所后,陈啸庭直接往掌刑百户所走去,正好遇见了刚从大牢里出来的刘思勤。 两人在大门处相遇,刘思勤脸上有些尴尬,陈啸庭的注视让他无地自容。 “陈百户……好久不见!”刘思勤很不自然道。 陈啸庭却讥讽道:“这才几天,之前我还被你拦在外面,刘百户你忘了?” 刘思勤讪笑不已,在手下人的注视下,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陈啸庭不是专程来找他麻烦的,只听他问道:“今天,我总该可以进去了吧?” 刘思勤连忙把路让开,陈啸庭根本没有看他,背着手就走了进去。 对刘思勤没必要有好脸色,这人把周文柱得罪惨了,即便有刘长明求情,日后在千户所里也没什么前途。 进了大牢之内,在章橙的引导下,陈啸庭来到了一处牢房外。 岳梦豪就被关在里面,这里值守的都是陈啸庭手下校尉。 门被打开后,陈啸庭才走了进去,此时岳梦豪被绑在架子上,就跟之前陈永义所受待遇一样。 只不过身上伤痕不多,这是因为他招供快。 坐上校尉搬来椅子后,陈啸庭挥退了所有人,才道:“没有其他人在,你不用装死!” 果然,岳梦豪缓缓将头抬起,此时他发髻凌乱,眼睛满是血丝。 “你是来看我笑话?” 陈啸庭将自己官帽取下,拿在手里低头摩挲道:“虽然没有了锦衣卫的身份,但你的命保住了!” 见陈啸庭无视了自己的问话,岳梦豪才哑然失笑,自己现在连被人笑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让我生不如死,你赢了!”岳梦豪沉声道。 见官帽抱在面前,陈啸庭抬起头说道:“你我争斗多年,如今你败我胜,我不取你性命……” “但你老实说,之前若是我败了,你……会何以待我?” 岳梦豪不由怔住,眼神中思绪飞转,最后归于清明道:“有沈大人在,我也不会取你性命,会让你回广德养老去!” 岳梦豪考虑事情的方式,却是和陈啸庭如出一辙。 陈啸庭站起身来,将官帽重新戴好后,笑道:“可惜,是我赢了!” 本来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真到了这里陈啸庭又觉得说什么丢多余。 从岳梦豪这里问出问题答案后,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身后,岳梦豪已是涕泗横流,这一刻起……他多年的奋斗,他的官途都终结了。 往后,他将是一个活着的死人,只能看着陈啸庭越走越高,而他只能在泥土里仰望对方。 第547章 真有舞弊 雍西千户所这边发生的事,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场闹剧。 而被学子们所针对的陈永义,在进了千户所大牢后反而得了好处。 他誓死不开口的坚持,为他在学子们之间博得了美名,这时候谁还敢说他的举人是舞弊得来的呢? 但是,被岳梦豪带起来的这把火,却并未因此而消散。 按察使衙门的人接了案子后,前前后后找了不少人去问话,但却都是言之无物。 换句话说,舞弊案的侦办毫无进展。 而这对佥都御史郑彦和巡抚张靖平来说,却不算是坏事,查不出来的事就说明不存在嘛。 这就可以说乡试无人舞弊,这样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事情也就可以平息。 可就在官员们想着糊弄事的节骨眼上,事情却出现了反转,有人拿出了确切的证据。 而这份确切的证据,是出自于学政衙门出的文集,一份采录新举人们科考文章的集子。 某位落弟学子,为了一窥考官们取试的方向,便将买来的文集精细阅读。 旁人大略读两遍三遍,最多不过五六遍,他为了分析透彻,前前后后读了十几遍。 可当他读到后面,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或者说是一些瑕疵。 文章存在瑕疵,这其实不算大问题,可当这人的多读几遍后,却越发觉得文章倒数第二段的遣词有问题。 这东西忍忍也就罢了,可当他继续研读时,却在其他文章中又发现了这种现象。 这下事情就变得诡异了,后面经过他反复比对,最终竟从其中发现了一条规律。 在排名第七、十三、十六、十八、二十一这五篇文章中,最后第二段的前两句,都是以“且……者,盖……也,故……之”的句式开头。 所以才让文章读起来微微有生硬,这种情况乍一看没什么,可多读几遍就会发觉不对味,更何况现在共有五篇文章是这样。 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甚至这名已经推测出是什么缘由,但为稳妥起见他召集了同样落弟同窗好友们,一起来揭开这件事的谜底。 同窗们听了这位学子的解说你后,便拿出了自己购买的文集,找到那五篇文章。 这一读,他们也发现了问题。 “舞弊,当真有人在舞弊!”有人满是气愤道。 和上次舞弊的流言不同,这次是有确凿证据在,才让学子们从怀疑变成了确信。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乡试中舞弊,这绝对是学子们深恶痛绝的。 “诸位,这次定有考官牵涉其中,咱只能把事情闹大些,才能把让上面的人重视!” 学子们对科考舞弊的方式,多多少少也清楚那么一些,所以他们知道此番发现的这种,私下里被称作“通关节”。 舞弊者事先与考官约定好,在文章中的某个特定位置,用特定的字或句式来标明身份,使考官阅卷时将其取录。 这种舞弊方式,意味着有考官牵涉其中,就要把事情闹大才能逼上面的人严查。 可以想象,经过这次事件后,整个雍西学界都会发生大地震。 这些学子们的动作很快,他们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很容易就把事情扩散了出去。 由此,学子们的怒火再度被点燃,这次他们比以往每一次又要愤怒。 那五名被发现有问题的举人,其中有三人还逗留在卢阳,于是他们的住处直接就被包围。 这三人的待遇可比陈永义差多了,直接被人从住处拖了出去,然后被架着往按察使衙门赶去。 物议纷纷,在学政衙门被围后没几天,按察使衙门外也聚集了大批学子。 有人拿着鼓槌就敲了起来,衙役们根本就劝不住。 现任雍西按察使魏友明,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儿,此时衙门外的鼓声让他觉得心烦。 “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魏友明脸色不善道。 任谁被破坏了好心情,大概都会和他一样。 此时他正在核对结案文书,务必要做到前后自恰,才能堵住所有人嘴巴。 也只有结案之后,他魏友明才不用干得罪人的事,查舞弊对他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接下来,把文书交给张大人,由他盖印之后,这事就算结了!”魏友明低声叹息道。 可就在这时,外面有吏员快步赶了进来,神色间有些慌张道:“大人,学子们到咱衙门外来闹事了!” 魏友明大皱眉头,问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闹?不是说了今明两天就有交代!” 站在外面的吏员只能如实答道:“回大人话,这些人抓了几名举人过来,说是抓到了乡试舞弊之人!” 魏友明一拍桌子,大怒道:“简直胡闹,就因为落了榜,他们就可以诬陷他人?” 魏友明震怒之下,堂下吏员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学子们说他们有证据!” 微微一愣后,魏友明冷笑道:“他们能有什么证据!” 话虽是这么说,但衙门外的叫嚣声越来越大,就逼得魏友明不得不尽快安抚,否则对他官声极为不利。 “去,带两个人进来,本官倒要听听他们能说些什么!”魏友明满是不屑道。 对他而言,这些学子们就跟小孩子一样可笑,老老实实读书才是正经要事。 没一会儿,当外面学子们的声音缓缓降下,随后便有两名学子被带进了大堂。 “拜见大人!” “就是你们鼓动学子,在衙门外面闹事?你们就是这样躬行圣贤教诲的?”魏友明语气严厉问道。 既然要把事情压下去,那就一定要手段凌厉,这样把人镇住之后才会听招呼。 但魏友明漏掉了一点,眼前两名学子的底气,比他想象中要扎实得多。 只见其中一名学子拿出一份册子,面色严肃道:“大人,学生确实发现了有人通关节……” 随即,这名学子便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另一人则从旁补充。 魏友明的脸色从质疑,再到不敢相信,最后变成了满面凝重。 “大人,方才学生说的那五个人,有三人已经被带到了衙门外,还请大人严加处置!” 此时,魏友明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已起了大波澜。 他知道……这事儿无法善了,最后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有人要掉脑袋。 第548章 躲拖捂甩锅 雍西千户所这边发生的事,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场闹剧。 而被学子们所针对的陈永义,在进了千户所大牢后反而得了好处。 他誓死不开口的坚持,为他在学子们之间博得了美名,这时候谁还敢说他的举人是舞弊得来的呢? 但是,被岳梦豪带起来的这把火,却并未因此而消散。 按察使衙门的人接了案子后,前前后后找了不少人去问话,但却都是言之无物。 换句话说,舞弊案的侦办毫无进展。 而这对佥都御史郑彦和巡抚张靖平来说,却不算是坏事,查不出来的事就说明不存在嘛。 这就可以说乡试无人舞弊,这样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事情也就可以平息。 可就在官员们想着糊弄事的节骨眼上,事情却出现了反转,有人拿出了确切的证据。 而这份确切的证据,是出自于学政衙门出的文集,一份采录新举人们科考文章的集子。 某位落弟学子,为了一窥考官们取试的方向,便将买来的文集精细阅读。 旁人大略读两遍三遍,最多不过五六遍,他为了分析透彻,前前后后读了十几遍。 可当他读到后面,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或者说是一些瑕疵。 文章存在瑕疵,这其实不算大问题,可当这人的多读几遍后,却越发觉得文章倒数第二段的遣词有问题。 这东西忍忍也就罢了,可当他继续研读时,却在其他文章中又发现了这种现象。 这下事情就变得诡异了,后面经过他反复比对,最终竟从其中发现了一条规律。 在排名第七、十三、十六、十八、二十一这五篇文章中,最后第二段的前两句,都是以“且……者,盖……也,故……之”的句式开头。 所以才让文章读起来微微有生硬,这种情况乍一看没什么,可多读几遍就会发觉不对味,更何况现在共有五篇文章是这样。 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甚至这名已经推测出是什么缘由,但为稳妥起见他召集了同样落弟同窗好友们,一起来揭开这件事的谜底。 同窗们听了这位学子的解说你后,便拿出了自己购买的文集,找到那五篇文章。 这一读,他们也发现了问题。 “舞弊,当真有人在舞弊!”有人满是气愤道。 和上次舞弊的流言不同,这次是有确凿证据在,才让学子们从怀疑变成了确信。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乡试中舞弊,这绝对是学子们深恶痛绝的。 “诸位,这次定有考官牵涉其中,咱只能把事情闹大些,才能把让上面的人重视!” 学子们对科考舞弊的方式,多多少少也清楚那么一些,所以他们知道此番发现的这种,私下里被称作“通关节”。 舞弊者事先与考官约定好,在文章中的某个特定位置,用特定的字或句式来标明身份,使考官阅卷时将其取录。 这种舞弊方式,意味着有考官牵涉其中,就要把事情闹大才能逼上面的人严查。 可以想象,经过这次事件后,整个雍西学界都会发生大地震。 这些学子们的动作很快,他们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很容易就把事情扩散了出去。 由此,学子们的怒火再度被点燃,这次他们比以往每一次又要愤怒。 那五名被发现有问题的举人,其中有三人还逗留在卢阳,于是他们的住处直接就被包围。 这三人的待遇可比陈永义差多了,直接被人从住处拖了出去,然后被架着往按察使衙门赶去。 物议纷纷,在学政衙门被围后没几天,按察使衙门外也聚集了大批学子。 有人拿着鼓槌就敲了起来,衙役们根本就劝不住。 现任雍西按察使魏友明,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儿,此时衙门外的鼓声让他觉得心烦。 “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魏友明脸色不善道。 任谁被破坏了好心情,大概都会和他一样。 此时他正在核对结案文书,务必要做到前后自恰,才能堵住所有人嘴巴。 也只有结案之后,他魏友明才不用干得罪人的事,查舞弊对他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接下来,把文书交给张大人,由他盖印之后,这事就算结了!”魏友明低声叹息道。 可就在这时,外面有吏员快步赶了进来,神色间有些慌张道:“大人,学子们到咱衙门外来闹事了!” 魏友明大皱眉头,问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闹?不是说了今明两天就有交代!” 站在外面的吏员只能如实答道:“回大人话,这些人抓了几名举人过来,说是抓到了乡试舞弊之人!” 魏友明一拍桌子,大怒道:“简直胡闹,就因为落了榜,他们就可以诬陷他人?” 魏友明震怒之下,堂下吏员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学子们说他们有证据!” 微微一愣后,魏友明冷笑道:“他们能有什么证据!” 话虽是这么说,但衙门外的叫嚣声越来越大,就逼得魏友明不得不尽快安抚,否则对他官声极为不利。 “去,带两个人进来,本官倒要听听他们能说些什么!”魏友明满是不屑道。 对他而言,这些学子们就跟小孩子一样可笑,老老实实读书才是正经要事。 没一会儿,当外面学子们的声音缓缓降下,随后便有两名学子被带进了大堂。 “拜见大人!” “就是你们鼓动学子,在衙门外面闹事?你们就是这样躬行圣贤教诲的?”魏友明语气严厉问道。 既然要把事情压下去,那就一定要手段凌厉,这样把人镇住之后才会听招呼。 但魏友明漏掉了一点,眼前两名学子的底气,比他想象中要扎实得多。 只见其中一名学子拿出一份册子,面色严肃道:“大人,学生确实发现了有人通关节……” 随即,这名学子便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另一人则从旁补充。 魏友明的脸色从质疑,再到不敢相信,最后变成了满面凝重。 “大人,方才学生说的那五个人,有三人已经被带到了衙门外,还请大人严加处置!” 此时,魏友明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已起了大波澜。 他知道……这事儿无法善了,最后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有人要掉脑袋。 第549章 勾销 永治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千户所收到了镇抚司的寄递,是直接送到周文柱手上的,可见他如今在千户所的地位。 但寄递上面明言,要正副三位千户一同打开,周文柱才把何兴宏和刘世安请来。 手里拿着未拆封的文书,周文柱走到了大堂中央,徐徐道:“二位大人,这就是镇抚司送来的急递了,若是询问舞弊案一事,诸位可都明白该如何作答吧?” 之前陈永义被抓后,基于各自的立场,他们三人都向镇抚司发了说明信函。 所以此时周文柱天然就以为,如今这份文书的内容,很可能是要求严查真相的。 现在,所谓的“真相”已经查了出来,可究竟怎么往上报,他们三人之间还未达成一致意见。 “近些日子病痛缠身,脑子浑浑噩噩不能省事,这些事还是周大人你拿主意吧!”刘世安抚额道。 此时,刘世安未穿官服,只是一身灰色袍子来参会,可以说全方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刘世安这番表态后,周文柱又看向了何兴宏,此时何兴宏神色间还有犹豫。 是向刘世安这样果断抽身,还是图谋往后再斗?这是他很纠结的问题。 “何大人,您的意思呢?”周文柱冷不丁问道,语气中已经隐有不善。 何兴宏心头一紧,迫于压力不得不妥协道:“周大人你拿主意吧!” 周文柱微微一笑,然后他将文书信封一边拆开,一边说道:“依我之见,直接定性为有小人郑春挑拨,使得原提刑百户岳梦豪决断错误,才会将陈啸庭当做舞弊疑犯……” “如今郑春已经下狱,提刑百户岳梦豪罢职,将交由南镇抚司惩处,二位以为如何?” 周文柱的这番话,把何兴宏和刘世安都摘了出去,从始至终都只有岳梦豪和郑春有罪,谁又能不赞同呢? 却是刘世安第一个开口道:“周大人处置合情合理,刘某深以为然!” 听得这话,周文柱嘴角浮现一丝嘲弄,同时他又佩服刘世安的知情识趣,这让他后面都不好再对其动手了。 随即,周文柱又看向了何兴宏,这一次他话都没有说。 “周大人处置妥当,很是不错!”何兴宏面无表情,似乎是为了维护最后一点尊严。 眼前一幕,让周文柱很是舒心。 几天前他还被这两货挤兑得不行,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这两人都给他跪了。 敛去笑容后,周文柱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了!” 此时文书已经被拆开,原本周文柱想着扫一眼后就散会,谁知其中内容却看得他面色逐渐凝重。 另外两人也不是瞎子,看出周文柱脸色变化后,内心也忍不住好奇。 “周大人,怎么了?里面说的什么?”何兴宏忍不住问道,他胆量比刘世安要大些。 周文柱将公文递给何兴宏道:“镇抚司的意思,要让咱们彻查此番舞弊案!” 这话听刘世安很是不解,只听他道:“周大人,此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就按您方才所说上报就是!” 此时何兴宏也看完了文书,便接话道:“不是咱们衙门里的事,镇抚司的意思是,一定要抓到真正的舞弊之人!” “消息传到了皇上那里,雍西在科考上从来都不干不净,皇上听闻又有舞弊,震怒之下敕令镇抚司彻查!” 周文柱面色逐渐恢复平静:“这次的皇上的意思是,一查到底,无论是谁,务必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听到这些杀气腾腾的词语,刘世安遍体生寒,暗道衙门里的事幸好达成了一致。 否则就他和岳梦豪这种玩儿法,一旦被查到借科考弄权,再多的脑袋都保不住。 此时刘世安还有些庆幸,自己送往镇抚司的文书中,用的是“怀疑”二字,而不是确认陈啸庭就是舞弊之人。 怀疑是锦衣卫的天性,可若是确认舞弊而又被推翻,那就等于在找死。 周文柱走回了位置上坐下,缓缓说道:“近些年来,乡试舞弊时有发生,以往每次都是罢一些官员,革一些学子的功名!” “这次,皇上是不打算给留情面了!” 这时何兴宏突然道:“想必皇上还不知道,按察使衙门那边已经有人找出了证据,坐实科考有人舞弊了!” 周文柱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既然已有正儿八经的证据出现,那他们接手的话会轻松许多。 如果不是千户所内斗,恐怕这番文书根本下不来,到时候又是按察使衙门弄出“真相”来糊弄人。 原本刘世安只觉自己运气差,此时他也不得不感叹道:“看来,这次有不少人要抄家灭族了!” 科考舞弊,历来被读书人深恶痛绝,这种行为等于自绝于文官集团。 其他过错还有人说情,在这种事情上却绝对不会有。 大堂内变得很安静,以往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就该为怎么查吵得焦头烂额了。 “诸位,还是议个章程出来吧!”周文柱沉声道。 在坐二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已经选择了妥协认输,这个时候就不该有别的想法。 “还是周大人您拿主意吧,家里药熬好了,我该回去喝药了!”此时刘世安站了起来,竟是直接要走。 周文柱点了点头,便道:“那刘大人就好好养病,没了千户所里的担子,舒舒服服过也挺不错!” 刘世安不由顿住脚步,看到周文柱眼神中一片平静后,他才抱拳道:“那就多谢周大人吉言了,真要过得舒心,也还要仰承周大人照拂!” 果然是个识趣之人,周文柱心中暗叹,而刘世安此时却等着他的表态。 周文柱心里也在权衡,到底是放过还是不放过,这问题也让他很纠结。 “只要你不动妄想,一生富贵定是跑不了的!”周文柱最终表态道,这话也让刘世安真正安心。 对周文柱来说,抹去和刘世安的过节,更多是做给千户所其他人看的。 若是真对刘世安穷追猛打,那让刘世安手下那些百户怎么想?总不能全部都撤职了。 所以,干脆顺水推舟,也好收服其他人的心。 如今周文柱考虑问题的方式,俨然已是站在千户的角度。 第550章 问话 随着日子逐渐过去,雍西的天气已经开始泛起冷意,这都告诉人们冬天快来了。 但官场上的冬天却来得更早,因为舞弊案发生的缘故,整个雍西官场可以说发生了一次地震。 在按察使衙门调查过程中,已经有三十多名官员被叫去问话。 这三十多人中有十四名考官,其他人则是参加考官抽签的官员,这些人也被叫去了问话。 按道理说,按察使衙门要叫这么多官员配合调查,其实非常困难,好在有巡抚张靖平为他发声。 可即便这样,因为官官相护的缘故,也没查出个什么来,案子几乎毫无进展。 但这事又必须要有个交代,所以这几天按察使魏友明更多是在考虑,怎样编出让各方都能接受的说法。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谁来为此事负责,而且必须要是这次的官员才行。 也就是说,即便在要处置官员的情况下,魏友明追求的也不是真相,而是权衡各方面都满意结果。 初十下午,按察使衙门外来了一队锦衣卫,彻底打乱了魏友明的思路。 带队过来的是陈啸庭,这是他“洗清”冤屈之后接手的第一件差事,而且又算是皇差。 当外面大批锦衣卫进来时,魏友明可坐不住了,按察使衙门不是别人撒野的地方。 走出后衙书房,当魏友明来到大堂时,陈啸庭已经在指挥手下做事。 “去大牢里,把那几个舞弊的举人带出来……” “再把这里关于舞弊案的全部卷宗带走的……” 看到别人在自己的大堂上发号施令,魏友明气得胡子都扬了起来。 只见他走到陈啸庭面前,冷声问道:“难不成这里是锦衣卫的大堂了?” 魏友明毕竟是一方大员,陈啸庭也不想和他起冲突,便平静说道:“魏大人,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这话更让魏友明火往上窜:“这可真是闻所未闻,难不成按察使衙门,成了你锦衣卫开的了?” 既然魏友明不好好说话,陈啸庭语气也变冷说道:“魏大人,请慎言,我们也是替皇上办差的!” “替……” 原本魏友明还想说替谁办事都不行,幸好话在嘴边被他咽了回去,否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们要查舞弊案?”魏友明变得严肃道。 陈啸庭背负起手,笑道:“若是魏大人不信是皇上的旨意,或许可以去千户所问问!” 魏友明当然不可能去,而且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 “既然你们要查,那你们就查吧!” 这话有些出乎陈啸庭预料,他还以为魏友明要多废话几句。 其实对魏友明来说,虽然锦衣卫的介入对文官来说不是好事,但对他个人来说却不一定是坏事。 从这件事里脱身,反倒落得一身轻 很快,被关在牢房的几名举人就被带出,此时他们身上衣服还算干净,可以想象这些人根本没被用过刑。 但被锦衣卫给带走,让他们根本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待案卷也全部交割完毕后,陈啸庭才离开了按察使衙门,而魏友明则提前去向张靖平汇报情况。 由于锦衣卫的介入,这次的官场肯定会有一番地震,张靖平需要有心理准备才行。 皇帝绕过正常的司法程序,让锦衣卫来侦办此事,魏友明能体会出这里面的巨大差别。 当几名举人被带回千户所后,很快陈啸庭就对他们展开了审讯,严刑拷打之下这些人很快就交代了自己舞弊的事实。 接下来这些人是问什么答什么,毕竟不是谁都跟陈永义一样不怕拷打。 但当问到如何与考官勾结时,这些人却怎么用刑也答不出来,因为对方做事实在太隐秘。 他们都是被人找上,告诉他们交几千两银子就能上榜,被找到的这些人家底都比较丰厚。 而且人家做生意还挺讲究,收了钱之后肯定办事,要是不上榜直接退九成款项。 其实,在事情未败露之前,被抓的这五名举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所以这次案子还比较棘手,暗中联系学子的势力,藏得不是一般的深。 既然从学子们这里打不开局面,那就得想办法换个方向。 整个舞弊的完成,一方面在学子而另一方面在考官,所以陈啸庭就只能在考官们那里找。 这些人都分布在各地府县任职,要把他们全部给抓来,陈啸庭还专门向周文柱请示。 这事需要各府百户所配合,这需要周文柱来发布命令,下面各百户直接就可以拿人。 差不多用了三天时间,所有官员都被请到了千户所问话。 但问过话之后,陈啸庭却没有放这些人离开,因为谁都可能有嫌疑。 第一轮的问话都比较温和,所以陈啸庭和魏友明一样,什么都没问出来。 只不过,陈啸庭通过问话,在这些人心中散布了恐惧的种子,而且他大约也有了一些判断。 “郑大人,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说,在下可只有用刑了!”陈啸庭语气平淡道。 此时他和佥都御史郑彦站在一起,也只有作为主考官的郑彦没有被下狱。 “审案的事情我不懂,你看着办就好!”郑彦面无表情道。 事情已经被皇帝知道,这让郑彦产生了浓厚的失败感,这次来雍西他可算亏大了。 陈啸庭面露微笑,说道:“只要用刑,要不了半天时间,这些人就会全都招供,您信不信?” 郑彦这时候哪有功夫开玩笑,只见他转过身去,微微闭眼道:“只望你早日查明真相,给皇上和天下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陈啸庭面色一寒,随后便往后招了招手。 立马便有校尉会意,没一会儿便有哭嚎叫声传了出来。 这些当官的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折磨,没用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招供。 “是学政朱逸林找到的我!” “是朱逸林让我抬举后辈……”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都指认是学政朱逸林谋划此事。 “居然是他……”郑彦不敢相信,朱逸林可是乡试的副主考。 第551章 追捕 从锦衣卫接手案子,到有官员陆续被带进千户所。 虽然只过了三天,但对学政朱逸林来说,这三天是尤为难熬的。 用魂不守舍最能形容他的情况,此时的他早就没去坐堂,一直就坐在家里。 在锦衣卫接过案件的第一天,朱逸林也被叫去问过话,作为副主考的他是和郑彦同去的。 在一番简单问询后,只问没什么纰漏的朱逸林,和郑彦都被放了出来。 毕竟他二人作为正副主考,虽然也有一定嫌疑在身,但还是需要放出来安定人心。 可朱逸林的这份安心,仅仅在家过了三天他就坐不住了。 其他官员被带进千户所后,却一个都没放出来的,这些人在里面会受什么折磨?他们能不能扛得住? “老爷,该用饭了!” 此时在朱逸林身后,他的妻子吴氏款款出现,却让他毫无所觉。 “你们先吃吧……” 知道丈夫心情不大好,吴氏也不敢多劝,于是就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要出门之际,朱逸林却叫住她道:“今晚收拾收拾,你带儿孙们去娘家住几天!” 听到丈夫说这些话,吴氏即便不清楚情况,却也知道家门正在遭遇巨大的祸患。 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些你不必知道,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朱逸林语气沉重道。 他一辈子奋斗都是为了家族,如今大祸临头之下,凭一己之力将祸事承担,将是他对家族最后的贡献。 见妻子还有话要说,朱逸林加重语气道:“去吧!” 吴氏凝视丈夫良久后,才撂下话道:“那我们等你接我们回来!” 朱逸林郑重点头,待妻子离开之后,他的眼神中才露出了痛苦之色。 权衡再三之后,朱逸林才缓缓起身,走到了自己书桌面前。 只见他从桌上拿起来一本书,从里面翻出了一封信,里面是他给家人安排的后路。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这让朱逸林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还没大祸临头,家里难道就乱套了?这些下人未免也太没规矩了。 但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道森冷声音道:“朱大人,别来无恙!” 朱逸林本能就觉得不对,立马呵斥道:“谁在外面?” 这时却见一身官服的陈啸庭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身侧则是小旗官刘建平,门外面还出现了几名校尉。 “你们想怎么样?”虽然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朱逸林还是要问。 陈啸庭走进了房间,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好后,才道:“朱大人不要慌,我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说穿了就是来抓朱逸林的,害怕大张旗鼓人给跑了,所以陈啸庭他们才会悄悄潜入。 “有什么可问的?前两天不是都问了吗?”朱逸林脸色阴沉道,却是一点儿都不露怯。 陈啸庭脸上不由浮现笑意,只听他道:“此次乡试的考官里,有五个人说舞弊案是由你主导,你怎么说?” 果然还是没瞒住,可朱逸林也绝不是傻子,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这是诬陷,就是他们和考生沆瀣一气,与本官……” 可惜陈啸庭是有充足证据的,只听他厉声道:“行了……本官不是来听你狡辩的,你现在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只会把自己害得更惨!” 朱逸林一时被镇住,也就顺势保持了沉默,他现在需要调节思路。 陈啸庭坐在椅子上,看着朱逸林变化不停的面色,语气森冷道:“考官们说是你找上的他们,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又是如何与学子们联系的?” 解决了这个问题,整个事件就完整了,自然也就可以结案。 这些问题很是关键,朱逸林这时也撇去了侥幸心理,此时他在权衡该怎么说。 “朱大人,你要是不说的话,和罪可就是你一个人担着!”陈啸庭注视着朱逸林。 房内变得很安静,好一会儿后朱逸林才开口道:“是他们向我行贿,让我帮他们牵线搭桥……” 很明显朱逸林这是在退责任,虽然即便他推掉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陈啸庭现在不关心这个,他只想知道朱逸林口中的“他们”是谁。 朱逸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是东城宋家和吴家!” “说具体些!”陈啸庭平静道。 朱逸林神色颓然:“这两家去联系学子,他们大家族消息门路都广,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给办成!” “这些天到你家的宋伯舟和吴维霖,就是和你联系的人吧?”陈啸庭问道。 锦衣卫从来都没有闲着,查到这一点儿不算难,所以朱逸林也点头承认。 随后,陈啸庭站起身来,对门外的刘建平吩咐道:“带人去把宋家和吴家封了,再把他们家主带到千户所去!” 接到差事让刘建平很是兴奋,于是他立即领命而去。 接下来陈啸庭便对朱逸林道:“走吧,你先去千户所等他们俩!”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拒绝的,既然自己能做也就能受,但他要求不要惊扰他的家人。 要是以往陈啸庭会无视朱逸林的要求,但自从经过岳梦豪上门事件后,陈啸庭也就能将心比心一些。 在一片平和之中,朱逸林被带出了家门,在出门后他深深凝望了府门一眼,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再也回不来。 而当朱逸林被带到千户所时,佥都御史郑彦已等着他的到来。 “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这是郑彦对朱逸林说的第一句话。 郑彦领着皇命到雍西来,却被朱逸林帮他搅黄了,他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就在郑彦训斥朱逸林之际,却见刘建平匆匆赶了过来,神色间微微有些焦急。 “怎么回事?”陈啸庭语气不善,总不会刘建平也把事办砸了。 只听刘建平道:“大人,宋吴两家除了下人,其他人昨天就离开了,说是去城外寺里拜佛去了!” 全家人去拜佛,而且还是两家人一起去,这显然是畏罪潜逃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追?”陈啸庭满是愤怒道,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免得被旁人看了笑话。 “他们人多,走不快的……你带人骑马去追!”陈啸庭恢复冷静道。 刘建平不敢怠慢,连忙道:“卑职这就去追!” 第552章 各取所需 最终,只用了一天时间的筛查,刘建平就把宋吴两家人给抓了回来。 破案变得十分顺利,各方人证物证到齐之后,需要做的就是补齐各类文书即可。 这是个相对麻烦的过程,但和陈啸庭却没什么关系,再麻烦的事都有手下人去做。 很快,在四月二十号这天,舞弊案相关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千户所大门处,周文柱出现后众所有人都向他行礼,可谓是威权日重。 “千户大人,人已经都送往按察使衙门了,接下来就看朝廷怎么说了!”陈啸庭上前禀报道。 查案是由锦衣卫来查,但最后怎么判却是按察使衙门来判,最后把判案结果交到刑部,再由朝廷做最后决断。 “交出去了就好,这件事就结了……”周文柱沉声道。 最近这些天他大多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其目的是为了加重自己威权。 现如今千户所周文柱一人独大,何兴宏和刘世安都已避退,他这番操作正好填补权力真空。 虽然现在周文柱还是副千户,但他却可以淡定的说,千户所是他说了算。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之前朝廷特赦圣旨下了之后,五天前刑部那位郎官给了咱们一份名单!” 说道这里,周文柱把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陈啸庭:“经复核之后,其他人都复核特赦条件,但其中有三人却不能赦,你去和那位郎官交涉一下!” 刑部员外郎季志荣,那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周文柱自然要派出陈啸庭去和他交涉,才能显示他对人家的尊重。 “卑职领命!”陈啸庭接过了纸条。 随后周文柱便进了千户所去,今天对他而言又是忙碌的一天,因为他一个人得干三个人的事。 当然,他是乐在其中的。 实际上,陈啸庭找季志荣也有事,于是他当即就带了人过去。 当他一行来到季志荣住处时,还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毕竟锦衣卫最近抓了不少官员。 “季大人,叨扰了!”陈啸庭进门后拱手道,态度很是和蔼。 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所以季志荣也没端钦差的架子。 两人进了正厅坐好,待家仆上了茶后,季志荣才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端起茶杯泯了一口,陈啸庭当即赞道:“好茶,果然是好茶呀!” 这当然是好茶,其价格说出来能吓死个人,十两银子才买一两。 “只是不知,这茶是从何处买来?陈某也去买一些送人!” 季志荣随即打了个哈哈:“别人送的,陈百户若是喜欢,等会儿送你一些便是!”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不就多给了陈啸庭一个把柄。 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季志荣开门见山问道:“陈大人,不知你此番前来,却是为何?” 陈啸庭这才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纸条道:“季大人,您给我们千户所的特赦名单,经过我们复核之后,有几人与特赫条件不符!” 将名单递给季志荣后,陈啸庭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千户大人让我过来一趟,想请季大人你再仔细斟酌!” 将纸条接过来扫了一眼后,季志荣便道:“此事好说,好说!” 因为纸条上的这几个人,都是有人托关系后加上去的,既然被打回来也只怪他们运气不好。 只不过,季志荣要把东西给人家退回去,免得惹来一身骚。 事情就这样谈妥了,可陈啸庭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沉默一阵后才听他开口道:“季大人,我托您办的事情,您办得如何了?” 就知道陈啸庭会问,这事情季志荣可没有怠慢,只听他道:“陈百户你放心,此事季某已经办妥,昨日按察使衙门符合后,已经照准了!” 听到这里,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事一直都牵挂在他心里。 “徐德立,徐有文……徐有慧他们三人,已经无罪了!” “只等特赦文书送到,他们就自由了!” 听到这些话,陈啸庭才站起身道:“季大人,多谢了!” 季志荣摆了摆手,示意陈啸庭不必多礼,两人本就是各取所需。 这时陈啸庭却问答:“季大人,你最近是否收了一方云河砚?” 这话听得季志荣心里打鼓,这东西是从朱逸林他们那里得来的,难道是不干净的东西? “宋伯舟和吴维霖这两条疯狗,想借云河砚把季大人您也拖下水,陈某已经帮你遮掩了!”陈啸庭沉声道。 这就是所谓的投桃报李,季志荣帮自己办了事,陈啸庭自然要有答谢。 朱逸林这些人是钦犯人,要是被他们给咬上,对季志荣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如果说以往是迫于陈啸庭的逼迫才不得不做事,那么现在季志荣对他也有了三分好感。 “多谢!”季志荣满是郑重道。 陈啸庭却道:“季大人,没什么谢不谢的,说不定往后陈某还会找你帮忙!” 季志荣是京官,若是现在接个善缘,日后说不定就能用得上。 “那是,那是……”季志荣脸上露出笑意。 但陈啸庭不知道的是,季志荣这完全是苦笑,说实话他真不想和陈啸庭牵扯太深。 两人又是一番闲聊之后,见季志荣已经心不在焉,陈啸庭才告辞离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季志荣顿时就变了脸色,恨声道:“朱逸林这三个混账,真是要害死我!” 当初这三人送他东西,让他帮忙赦免的几个人,全都是之前有科考舞弊之嫌的。 幸好朱逸林这些人案发及时,否则季志荣真把这些人给特赦,到时候他也得跟着玩完。 而此时,季志荣再度扫了纸条上的几个名字,然后便往外招呼到:“来人……” 事情没给人办成,那就得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做贪官季志荣也有自己的规矩。 而此时的陈啸庭,则迅速回了衙门,他还得回去向周文柱复命。 他现在和周文柱的关系有些微妙,在打倒了最大的权利竞争者后,周文柱已经开始疏远陈啸庭。 这其实并不奇怪,陈啸庭这样强力的手下,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当然要对陈啸庭进行限制。 这些陈啸庭体会得到,所以他更要做好自己,免得最后和周文柱之间发生不愉快。 这就叫时移世易,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再好的盟友,在没有共同利益之后,都可能成为敌人。 而陈啸庭现在想要的,就是尽量不走到那一步。 当然,他现在也没资格成为周文柱的敌人,毕竟现在周文柱是大权独揽。 同时,陈啸庭有沈岳给他兜底,周文柱也不会做得太过,否则对他来讲也不是好事。 在这股默契下,他二人之间料想可以相安无事。 第553章 人生若初见 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朝廷对雍西这些罪官们的处罚,也全都已经下来。 罪魁祸首宋伯舟和吴维霖被腰斩弃市,其家产全部充公,其家人全被罚入的奴籍。 而对犯官们,处罚相对来说轻了许多,包括朱逸林在内的十多名官员全被抄家,本人及家人全被流放凉州做苦役。 这也让陈啸庭再次感受到,文官们在这个时代的特殊地位,除了谋反这类大罪之外,还真没法整死他们。 即便皇帝非要让他们死,那也只能用别的手段,比如在锦衣卫的大狱里多关一段时间,正常的司法程序绝不可能。 于是乎,就在十二月的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一切才真正的尘埃落定。 大雪纷飞,而此时在陈府的大门处,陈啸庭独自一人站在台阶上,目光不断往巷子拐角处望去。 他是在等人,从他脸上期盼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来人他很在乎。 没错,他当然会很在乎,因为他一大早就接到消息,徐有慧今天就要到卢阳了。 陈啸庭派出了人手前去护卫,所以每天都有人向他传递消息。 其实,若是依着陈啸庭的本性,他其实更向要出城去迎,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多年。 可是他却不得不照顾沈怡的想法,毕竟人家才是他的结发夫妻,如今更是患难夫妻。 而此时,府邸深处的暖阁里,沈怡坐在一处圆桌前,端着热茶面露深思。 在她一旁坐着的是郑萱儿,此时她的怀里抱着孩子,而陈瑞凌则拿着的小风车逗弄着妹妹。 婢女们在小心往火炉里加着木炭,安静的房间内除了孩子的嬉笑声,便是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声音。 “萱儿,等会儿要回来的那位,你可曾见过?”沈怡突然问道。 郑萱儿在沈怡面前,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此时沈怡有问她便答道:“姐姐,妾身未曾见过,但也曾听啸庭哥提起过!” “他怎么说的?”沈怡面色仍旧平静道,但心里却微微泛着醋意。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陈啸庭,却没想到在丈夫心里,从始至终都装着另外一个人,偏偏她还不知道。 郑萱儿虽不善揣摩人心,但此时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劲儿。 于是她才小心翼翼道:“啸庭哥说那位徐姐姐是个可怜人,一家人都被陷害……颠沛流离!” 这些话虽是陈啸庭说的,但沈怡想听的却不是这些,其实她更应该找陈啸庭当面问。 “她是个可怜人,咱俩就不可怜了?为他生孩子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也没见他心疼?”沈怡不满道。 在这个府上,也只有沈怡敢说这些,郑萱儿从来都是陈啸庭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在沈怡面前,郑萱儿一样是个闷葫芦,此时更不会接话。 虽然心里生着闷气,但作为大妇要有足够胸襟,所以沈怡还是站起身道:“算了算了,还是一起出去看看吧,免得被人说咱小心眼!”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让我夫君如此记挂于心!” 而此时在府门处,等得已经心焦的陈啸庭,终于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陈啸庭心中大喜,但他还是站在了府门台阶上,毕竟他已不是当初那热血少年了。 一辆青布马车,缓缓出现在陈啸庭眼中,随行的还有几名的仆人。 最终,马车停在了陈府大门外,从马车里钻出乐一个蓝衣婢女。 在车夫搭好了凳子后,这婢女才从马车上下来,同时侧身掀起了车帘子。 站在台阶上,陈啸庭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而徐有慧此时也看着陈啸庭,在她原本清冷的面庞上也浮现会心的笑容。 这一刻,他二人脑海中已不仅仅是对方,还有以往的那些记忆。 广德府外偶遇是徐有慧的天然去雕饰,城内相见时陈啸庭神采飞扬,再到那年上元夜的初生情愫…… 这一刻,人生人只若初见。 “小姐,该下车了!” 婢女在一旁的提醒,才把他二人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就在徐有慧要搀着婢女的手下车时,陈啸庭却快步来到了马车前,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 犹豫片刻,虽然心有羞涩,但徐有慧还是把手递给了陈啸庭。 随后,陈啸庭搀着徐有慧下了马车,可因为分别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太多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陈啸庭先开口道:“你父兄他们,何时回来……我也好办个婚宴!” 通过书信的协议方式,徐有慧已经是陈啸庭的又一位平妻,所以该办的酒宴必不可少。 这话听得徐有慧有位为难,只听她道:“妾身父兄他们,已经决定就在那边安家,不再回来了!” 卢阳对徐家来说是个伤心地,而徐家在凉州那边的日子却过得不错,不想回来也算正常。 “那这婚宴,可就不太好安排了!”陈啸庭无奈道。 徐有慧抬头看向陈啸庭,说道:“妾身对这些,却是没什么要求,夫……夫君你不必太过在意!” 这些年经历的这些,让徐有慧把“繁文缛节”看得很淡,现在能回来和陈啸庭在一起,对她来讲就已经够满足了。 更何况,徐有慧也是心思聪颖之辈,自然也要顾及到陈啸庭正妻的想法。 毕竟她可是听说过,陈夫人是京城大家族的贵女,她这个新人若是一来就出大风头,对自己可不一定是好事。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和陈啸庭平淡生活下去,其他再无别的想法。 见徐有慧神色间所透出的平淡,陈啸庭才真的确认,她对这一切都不看重。 那此事也就只能再议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议这个的时候。 “走,咱们先进去,我为你引见两位姐妹……”陈啸庭拉着徐有慧就要转身。 可这时府门内却传出一道热情中掺杂平淡的声音道:“有此佳人在侧,夫君可真是好福气啊!” 一听这话,陈啸庭心里就“咯噔”一跳,仿佛自己被捉奸了一样。 沈怡此时却没注意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徐有慧,她从这清冷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独特的魅力。 而徐有慧此时也正打量着沈怡,京城那从里到外的雍容气质,确实不是普通女子所能比的。 陈啸庭一时不好开口,但徐有慧却对沈怡弯腰道:“见过姐姐……” “啸庭哥有姐姐这样的贤内助,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妾身蒲柳之姿,当不起姐姐佳人之称!” “果然会说话,可比一般女子伶俐多了……”沈怡不由对陈啸庭道:“夫君,往后你可得多多怜惜这位妹妹!” 陈啸庭此时有些尴尬:“夫人,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第554章 广德之行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55章 小玉成亲 其实,这次陈啸庭来广德,除了和蔡洪议事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遭受刑罚的缘故,伤痛在身的陈永义无缘今年春闱,所以他决定先成婚。 毕竟,从当前时代的角度来看,已近二十的陈小玉年龄确实不小了。 这门亲事两家人谈得还算顺利,但其中也出了些风波,陈永义的母亲不太赞同。 在陈永义的母亲看来,自己儿子堂堂解元,日后定是要娶高门大户的女子的,岂能和小小陈家的接亲。 虽然现在的陈家已经实力雄厚,但因为多年固有的观念看法存在,所以陈永义的母亲还是觉得陈家不够强。 当然,因为陈永义的坚持和其父的识时务,这门亲事还是成了。 因为有这个插曲,让陈啸庭对小妹往后的生活有些担忧,毕竟最难相处的就是公婆了。 但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他陈啸庭往后地位越高,陈永义家里的人就不敢为难小玉。 二月初六,黄历上说是大吉的一天,而这天便是陈小玉出嫁的日子。 此时,陈小玉坐在梳妆台前,高二娘正为他捋着头发,然后将其盘好。 以前女儿不出嫁总让高二娘发愁,可如今女儿真要嫁人了,她心里又觉得难受和不舍。 相比于两个儿子,女儿才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的。 “娘,你说女儿今天好不好看?”陈小玉回头问道,却看见了母亲眼中的难过。 于是陈小玉才转过身来,握住高二娘手说道:“娘,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您难道不为女儿高兴吗?” 高二娘这才挤出笑容:“谁说娘不高兴了,你赶紧转过去!” 待陈小玉转过身后,高二娘才说道:“你那未来的婆婆,往后你要多忍让她些,免得坏了你和永义的情分!” 未来婆婆反对这门亲事,陈小玉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女儿知道!”陈小玉点头。 可这时高二娘接着又道:“但你若真受了委屈,那也不能憋着,别忘了你还有爹娘,你还要两个哥哥为你撑腰!” 特别是后一句,高二娘说的是底气十足,毕竟两个儿子都有出息。 陈啸庭就不说了,即便是老二陈啸林,如今广德城内谁不得尊称一声“二爷”。 “要是你在他们家受了委屈,娘让你二哥为你出气就是!”高二娘恶狠狠道,仿佛陈小玉嫁过去就是遭罪一般。 这话听得陈小玉是哭笑不得,她还是相信和陈永义情分,所以她坚信未来生活不会那么差。 而就在这时,几名女子却从闺房外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则是沈怡。 跟着进来的便是陈啸林的妻子王玉燕,以及徐有慧和郑萱儿。 “娘,小玉,你们可得快点儿,花轿只隔了一条街了!”王玉燕满是笑意道。 看了一眼繁琐的头饰,陈小玉不由道:“娘,那就快些吧!” 这话引得沈怡掩面而笑:“看吧,新娘子着急了!” 众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却把陈小玉羞得不行,也让她整个人都忸怩起来。 “大嫂二嫂,你们可别取笑我了……”陈小玉最后告饶道。 而在陈府前院,已是高朋满座,其中大部分是陈啸林生意上的朋友。 但作为陈府主人的陈啸林,此时却是没坐在最尊的位置,因为那两个位置是给陈大用两口子的。 此时,在广德府内势力强大的陈啸林,却再无往日在外的威严冷酷。 因为现在坐在他旁边的是陈啸庭,陈啸林在自己大哥面前,那是非同一般的规矩。 “大哥,你说小玉为什么就死了心的要嫁给陈永义?她不会是被灌了迷魂汤吧?”陈啸林满是不解问道。 陈啸庭端着酒杯,朝远处向自己敬酒的人点头示意后,才放下酒杯道:“你当初不也是一门心思要娶王家女子吗?” 看向陈啸林后,陈啸庭才接着说道:“难道就许你娶心仪女子,就不能让小玉嫁心仪的才俊?” “这……”陈啸林一时间还找不到反驳的话。 可一想到陈永义母亲的嘴脸,陈啸林心里就分外不爽:“就怕小玉嫁过去吃亏!” “那你就在广德把家搭理得更兴盛,到时小玉就不会受欺负了!” 就在这时,陈府大门外传来锣鼓声,很快这声音越来越大……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新郎官来了……”有家仆在外吆喝道。 没一会儿,便见陈永义一身大红喜服出现,整个人毫无错失科举的颓然。 为图个吉利,众人纷纷讨要喜钱,而陈永义则招呼随行亲朋帮忙分发。 其实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陈永义一家此时的生活水平,其实也只是过得去而已。 他虽然已经中了解元,但毕竟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把家兴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陈永义绝对是个潜力股,若是他以后真中了进士,那陈小玉就绝对不亏了。 可此时陈永义这位潜力股,面前却被陈啸林给挡住,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舅哥是要大红包!”有宾客起哄道。 但陈永义却知道,陈啸林可不是为了红包,而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二哥!”虽然陈永义年纪要大一些,但他还是得陈小玉来称呼。 陈啸林此时才道:“我妹妹嫁给你,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他,更不能让他受委屈!” 陈永义毕竟是非常之人,听到这话没有乱掉心绪,而是诚心答道:“二哥放心,我绝不会让小玉受委屈!”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陈啸林沉声道,并接过了陈永义递来的红包。 随即陈啸林才让到了一边去,陈永义得以继续前行,却在经过陈啸庭面前时停了下来。 原本陈永义以为,陈啸庭也要对自己敲打一番,谁知陈啸庭却平和道:“往后和小玉好好过日子,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陈永义连忙抱拳,对陈啸庭一拜道:“多谢大哥,我一定会好好待小玉的!” 等陈永义进了大堂之后,陈啸庭和陈啸林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他俩这是商量好了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刚好把陈永义拿捏住。 接下来,经过一系列繁多的礼节后,陈小玉才被送上了花轿,然后抬出了家门。 第556章 京城的邀请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 第557章 告假 第二天清晨,在家中吃过早饭后,陈啸庭才慢悠悠向千户所走去。 进了千户所后,陈啸庭只是去百户所转了一圈,然后坐堂翻看文卷。 在他离开卢阳的这些天,除了部分事情需要紧急处置,剩下非紧急的都要由他亲自处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陈啸庭便将公务处理完毕,然后再度封印。 拍了拍印盒,陈啸庭笑道:“再要用你,就得几个月后了!” 此去京城,如果不是发生突然变故,他会尽量多留一段时间。 从大堂里面出来,迎面遇到一名校尉后,陈啸庭随口问道:“周大人在不在?” “回禀大人,周大人正在大堂内,与几位百户议事!”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愣住,议事怎么没有通知自己,难道是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但这想法只在陈啸庭脑中一闪而逝,于是他接着问道:“是那几位百户?” “回大人话,是孙百户、王百户和杜百户!” 听到这三个名字,陈啸庭心里才淡定下来。 这三人之前都是跟刘世安混的,现在周文柱要收编他们,所以才会把他们找来, 所以周文柱见这三人,不请陈啸庭也算正常。 “你退下吧!”陈啸庭平静道。 待这校尉离开后,陈啸庭才继续往周文柱大堂走去。 在他到的时候,周文柱的议事还未结束,所以陈啸庭就在大堂外的偏厅等候。 自有校尉端上香茶,所以陈啸庭是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陈啸庭才听到旁边大堂有了动静,从窗外望去便见孙德义几人从里面出来。 而这时周文柱也已得到禀报,知道陈啸庭要来找他,于是他就派了人过来叫陈啸庭。 “陈百户,周大人已在大堂等候!” 陈啸庭这才起身,不疾不徐往周文柱大堂走去。 “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躬身行礼道,而不是如往常一般单膝跪地。 面对陈啸庭的失礼,周文柱表面上也不以为意,缓缓道:“是啸庭来了,你妹妹的婚事办完了?” “劳烦大人关心,已经办好了,也算了了一桩事!”陈啸庭语气仍旧平淡道。 周文柱走到椅子前坐好,才接着说道:“你妹妹嫁了一位解元,日后可有福气了,比我们这些军户可好了太多!” 陈啸庭从未听过沈岳说这种话,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却又如实质一样让陈啸庭能体会到。 这种虚与委蛇的谈话方式,就说明他们再也不是之前的战友关系。 “大人这是说那里话,咱们这些人虽是军户,但却是天子亲军,又比谁差了去!” 周文柱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其他,反而让大堂内安静了下来。 这种冷场的情况,在陈啸庭和周文柱之间是极少见的,但陈啸庭此时却不是来和对方比耐心的。 只听他开口道:“大人,卑职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请大人通融!” “什么事?”周文柱出言问道。 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是一句“但说无妨”。 “卑职想告假去一趟京城!” “你去京城做什么?”周文柱满是不解问道。 陈啸庭才平静道:“卑职岳父要给家里老爷子过寿,卑职要去给老爷子敬杯寿酒!” 听到这话,周文柱表情有些复杂。 他在沈岳手下干了这么些年,却没有被邀请去喝寿酒,虽然现在他对这杯酒的需求已不是那么大。 可是,陈啸庭这名当初他手下的校尉,却是走得已经比自己还要远,这是让周文柱心里比较难受的。 “啸庭,衙门里这么多事,离了你可怎么行!”周文柱一派愁色道。 但陈啸庭却不会真的以为,周文柱是离不开自己,毕竟这千户所离开了谁都要转。 “大人,衙门里谁都能离,真正离不开的是您!”陈啸庭捧了一句。 其实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周文柱目的只是为了展示自己权威,从这方面加固上下之别。 “啸庭,你可别这么说,沈千户何等英雄之人,他离开后千户所不也一样照转!”周文柱平静道。 他这是为了提醒陈啸庭,不要拿沈岳来压自己,毕竟沈岳已经离开了……虽然陈啸庭并没有压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被这样明着提醒,却让陈啸庭不得不适当反击。 “大人您说错了!”陈啸庭微微弯腰道。 沈岳不由面露疑色:“那里错了?” 只见陈啸庭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因为沈大人已经不是千户了!” “昨日我岳父送来的信件中说,他已正式转任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此时周文柱脸上的淡定已经僵住,方才陈啸庭透露的这条信息,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心头。 看向已经愣住的周文柱,陈啸庭沉声问道:“这事……大人不知道吗?” 周文柱当然不可能知道,沈岳升任指挥佥事的消息不是紧急公文,只会在平日的邸报中公示。 这玩意从京城传到雍西,至少得一个月时间,那比得上专人送来的信速度快。 虽然一时间被震惊,但周文柱还是反应过来道:“沈大人高升了?那真是可喜可贺啊!” “啸庭你这次去京城,可别忘了替我向沈大人问好……” “对了,还得劳烦啸庭你辛苦一些,替我向沈大人带些礼物!” 说到这里,周文柱一副回忆的神色道:“当年在沈大人手下多蒙照顾,如今岂能默不作声,这还是人吗?” 虽然尔周文柱说了一堆话,陈啸庭此时却道:“大人,您还没同意我告假之事呢!” 周文柱顿时汗颜,但好在他城府够深,没有表现出窘迫来。 “本官什么时候说过不准你假,两个月够不够?不够的话就三个月?”周文柱很是上心道。 “大人,究竟去留多久,卑职现在也不清楚!”陈啸庭随口说道。 结果周文柱二话不说道:“那你尽管去,衙门这边你不必担心,本官会派人帮你打理!” 最后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周文柱不会趁陈啸庭离开,就找人把他架空。 其实陈啸庭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忧虑,难道有人会为难指挥佥事的女婿? “多谢大人!”陈啸庭躬身行礼。 “快快起身,到时候你出发时,可别忘了通知本官!”周文柱连忙道。 “一定一定!” 为何周文柱前后差异这般的大? 一切都取决于沈岳身份的变化,如今沈岳已拿到了成为指挥使门票,他周文柱那里还有左右摇摆的空间? 即便有,但和可能取得的好处想比,其所蕴含的坏处却大得多。 这笔账很容易算,所以周文柱快速做出了正确决定。 第558章 到京城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59章 城门插曲 “进城吧!”陈啸庭恢复了平静,他可不想被人看做乡巴佬。 马车这才继续向前,当陈啸庭把帘子放下时,却见沈怡正看着他笑。 “夫人何故发笑?”陈啸庭满是不解。 “我还以为,这天下没有能让夫君惊撼的事物,却没想到只在这京城正门处,就让夫君你破了功!”沈怡仍旧笑道。 陈啸庭坐得离妻子更近了些,才将叹息道:“为夫可不是因这一道城门变色,而是对城内的权势感到敬畏!” “我们在雍西可以横行无忌,也毋需担心别人看法,但在这京城却有不同!” 说道这里,陈啸庭越发平静道:“所以,咱得先转变心态,才能更好应对接下来的人和事!” 听了陈啸庭这样一番大道理,沈怡心中却也展开了深思,最后她才感慨道:“夫君今日之言,妾身必当铭记,日后必拿来时刻教诲家中子弟!” 陈啸庭说自己在雍西横行无忌,其实也是用了夸张的说法,在非必要的时候,他一直都表现得比较低调。 暂且不说衙门里的公事,只说他在卢阳积攒了大笔家业,又有谁会传他骂名。 那些被搜刮了钱财的,也只会去骂刘大疤子这些喝汤的,陈啸庭这个吃肉的却是一直隐于幕后。 “妾身本以为足够了解夫君,但每与夫君恳谈,总能从夫君处获精辟睿智之言,妾身拜服……” 说到这里,沈怡还真的向陈啸庭拜了一拜,这份大礼可是极少的。 能在做人理论上征服妻子,这让陈啸庭心中也产生了几分自得,毕竟让老婆对自己五体投地,在他前世可是很难想象的。 是啊……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前世了? 那个高度文明和发达的世界,因为在记忆中封存太过久远,反而让陈啸庭怀疑其是否真实存在。 毕竟眼下繁华的世界,家中奉养的双亲、身旁温润妻子,对陈啸庭来讲都要真实得多。 “夫君?”见陈啸庭陷入深思,沈怡不由唤了一句。 陈啸庭回过神来,见沈怡还弯着腰,便道:“夫人快快起身!” “夫君在想什么?”沈怡问道。 实话肯定不能说,于是陈啸庭便道:“在想等会儿进城之后,又会有何等让人惊叹之事!” 沈怡不由笑道:“京城繁华,自不是卢阳所能比的,夫君可不要看花了眼!” 陈啸庭这才无奈摇头,但他也比较享受夫妻之间的这等对话,琴瑟相和也不外如是了。 正阳门是京城正门,一共开有三个门洞,中间门洞虽常年大开,但却不被用来通行。 因为这条路,直接连到了最北面皇城大门,是天子专用的道路。 而左右两边的门洞,虽用来进入城中,但其实也有分别。 人数最多的普通商贩百姓,则从右边门洞进入,京城之前还得受兵丁们一番详细搜查,所以显得拥挤而效率缓慢。 而左面门洞处,相比之下通过就快了许多,因为走这条道的大多是权贵。 但这个权贵也是相对,毕竟在外地是权贵身份的,到了京城人家可不一定能认。 可作为锦衣卫,其实陈啸庭不太担心这个问题,除了他本人锦衣卫百户的腰牌,他要有雍西千户所三位正副千户的拜帖。 别看沈岳送礼积极,其他两位也没落下,也都向沈老太爷送了寿礼。 大概在城门外徐徐前行了二十分钟后,他们的马车终于来到了门洞处,然后就被兵丁们拦了下来。 而在他们队伍前面,却有一辆马车被拦了下来,拦路的兵丁要求的马车内的人下车检查。 “我们是王大人府上的,你们怎敢如此大胆?难道少了你们茶钱”马车上的人与兵丁争执道。 但他这话,恰恰又伤了人家至尊,于是他们连人带车直接被押走,看样子接下来要出一次大血。 “你们是干什么的?后面马车都装的是什么?”一名总旗前来问话道。 戍守京城的是上十二卫的禁军,所以他们的装备要比雍西地方军好不少,至少人人军袍铠甲佩刀这些都是崭新的。 此人就在马车外面,很明显问陈啸庭这个主人。 “我们来自雍西,是来京城访亲的!”陈啸庭平静答道。 此时,随这位总旗出来的十几名兵丁,已经开始检查起整个车队,但他们要开箱时候却被随行护卫的校尉所制止。 “车里面装的什么?为何不准检查?”这名总旗语气严厉问道。 陈啸庭便道:“都是些边地特产,大人要看就看吧!” 而这时陈啸庭也从马车内走出,对身后众校尉吩咐道:“让他们检查就是!” 现在他们都没有穿官服,所以人家不认识他们,否则也不会有这般情形。 但看样子事态可能要升级,陈啸庭还是决定先亮明身份,免得引起了误会。 这些人看见几大车的财货,难免不升起敲一笔的心思,毕竟他们这些可是雍西来的外地人。 这些经验,都是陈啸庭从校尉开始干起所学来的。 就比如他们前面的那辆马车,之所以被人给刁难,说到底还是茶钱给少了。 “这位大人,差不多就可以了!”陈啸庭从怀里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恰巧拍在了这名总旗手里。 可这任虽收了东西,却以为是陈啸庭先认怂了,于是更起了拿捏的心思。 “什么就差不多了,该怎么搜就得怎么搜,要是箱子里藏了……” 这人话才说道这里,却见陈啸庭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腰牌,惊得这名总旗说不出话来。 “在下雍西千户所提刑百户,还请行个方便!”陈啸庭沉声道。 且不说锦衣卫比其他上十二卫级别要高,就仅仅说陈啸庭百户的身份,也稳稳压制眼前这名总旗。 认真看了陈啸庭手里腰牌后,这名总旗才转变语气道:“这……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是我……哦不,是卑职唐突了!”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滚回来!”这名总旗大声吆喝道。 随即他又从怀里把那二十两银子掏了出来:“大人,这银子您收好……” 但陈啸庭却挡住了他的手,平静道:“银子你收着吧!” “好嘞,城门里也有你们北镇抚司大人,卑职这就向您引见!”这名总旗很是热心道。 但陈啸庭却从这份热心中,看出了些别的心思,无外乎还是想确认自己的身份。 没过一会儿,便见这总旗引了一名锦衣卫小旗官出来。 此人约莫已有三十多岁,嘴上短须让他看起来很是精干,一声土红色官服穿在身上很是精神。 “在下吴建兴,是为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小旗官,见过大人!” 这位吴姓小旗官很是谦和,而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校尉,却若有若无怀有一丝敌意打量着陈啸庭。 将腰牌递给吴建兴后,陈啸庭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书,然后道:“本官是雍西千户所提刑百户,此番来京是为了参加沈佥事的寿宴!” 怕吴建兴意会不到,陈啸庭还解释道:“就是北镇抚司新上任指挥佥事,沈大人!” 陈啸庭的话,一句更比一句吓人,还好吴建兴心里素质够强大,还是反复核对了腰牌和文书。 “见过陈百户,还请卑职替沈大人问安!”吴建兴将腰牌文书全都还给了陈啸庭。 像他们这种底层小官,根本不可能和沈岳有交集,惹不起那就只能躲远些了。 第560章 三兄弟 在确认了陈啸庭的身份,而且得知他是来拜访锦衣卫指挥佥事后,戍守城门的这位总旗官态度便来了更大转变。 不但招呼手下人将车队全部恢复原样,还一路护送陈啸庭一行通过门洞。 这一幕,却让吴建兴身旁的一名精壮校尉极其不爽,不由骂道:“这狗东西,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老二,别胡说!”吴建兴低声呵斥道。 谁知压下了葫芦浮起了瓢,只听另一边那稍显瘦弱的校尉说道:“大哥,二哥说的没错,这姓郑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活儿我们来敢,但你看他给咱们分了什么好处?每日进城他收那么多茶钱,却是一分不给咱们!” “宜川,不要说了!”吴建兴转身就走。 他一走,他这两位跟班也跟着往里走,被称作老二的校尉却接着说道:“这还不是衙门里那帮人做的好事,把咱的好处全给刮走了!” “孙亮,你住口!”吴建兴停下脚步,语气更为严厉道。 可对自己这位大哥,孙亮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对方生气也只是出于关心。 “大哥,这世道本就不公,咱若是不去争的话,依照您这个样子,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也正是因为争取心不够坚决,所以吴建兴才会被上官欺压,搞得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没有好处,又有谁会跟着你干? 这也就是为什么,吴建兴一位小旗官,却只带了两名校尉出来,麾下其他人要么是磨洋工,要么是巴结其他人去了。 而这些话,恰恰刺痛了吴建兴的心防,只见他一把将孙亮领口抓住,拉进城门内的一处涵洞后,才骂道:“你小子想往上爬想疯了!” 跟着进来的秦宜川两忙上前,拉住吴建兴劝解道:“大哥,二哥他不是有意冒犯,你不要往心里去!” 也许是平日里憋得太久,孙亮此时也不在乎自己大哥的愤怒,仍旧顶撞道:“大哥,就说你本该补缺的百户之位,如今都已经七年过去,可有些眉目了?” “难道你还指望千户所那帮人,就连坐在百户所的那个王八蛋,都把咱玩弄于鼓掌中啊!” “咱要是继续这样,我看大哥您也别想着补缺的事了,你直接给咱侄子留个校尉的差事就够了!” “如此,我看吴伯父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这些话,其实孙亮之前也曾说过,但这次确实说得过分了。 “二哥你别说了!”秦宜川此时满是焦急道。 而吴建兴此时也彻底爆发,一个人耳光就冲孙亮打了去,而孙亮却是眼都没眨硬生生受了下来。 “大哥,我等你这个耳光很久了!”孙亮嘴角溢出血迹,却带笑容道。 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吴建兴的血勇,他想改变吴建兴逆来顺受的个性。 虽然暴怒,虽然也觉得对不起做过副千户的父亲,但吴建兴也是有自己苦衷的。 他父亲当年能升上副千户,那是因为其爷爷在位时就铺好了路,才让其父顺利补缺百户。 可轮到他时,欺负突染恶疾,不到半个月便死于病榻,根本来不及为他铺路。 百户位置何等抢手,整个北镇抚司等着补缺队都排了老长,自然轮不到他他吴建兴。 再加上有人在其中做手脚,却是让他连个总旗都没捞到,直到如今都还在小旗官位置上打转。 孙亮为他着急,吴建兴本人又何尝不急,可急又有什么办法? 没银子没路子,心气再高也得认清现实,硬上就会被碰得头破血流。 “二弟,你说大哥都明白,但事情那有那么容易?”吴建兴无奈道,此时他气也消了大半。 孙亮却指着已经离开陈啸庭道:“大哥,方才那位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已是百户之位,你去问问他……难道他那百户之位是凭空砸头上的?” 说起这茬,不得不说吴建兴也有些嫉妒,因为和人家比起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见自己大哥面露颓色,孙亮接着问道:“大哥你可知道,方才这位的真实身份,和他当差以来的事迹?” 吴建兴这才抬头,问道:“这些你知道?” 孙亮点了点头,缓缓道:“没错,我知道!” “小弟这些年,跟着大哥别的事没做成,小道消息却是了解了不少!” “就说如今新上任的沈佥事,他的事大哥你又知道多少?” 面对这个问题,吴建兴同样一脸茫然,因为他觉得这些大人物的事和自己没关系,自然也不会去专门了解。 “沈佥事补缺副千户时,是到了雍西上的任,而方才这位陈百户只不过是雍西一府的普通校尉!” 说道这里,孙亮不得不感慨道:“但这位陈百户那可真是会钻营,只是短短七年时间,就从一校尉成了如今的百户!” 见自己大哥还未被震动,孙亮接着又道:“不但如此,这位陈百户还取了沈佥事的女儿,极得沈大人看重!” 升官还能被理解,但陈啸庭能娶到沈岳的女儿,打破了最为坚固的门户之见,这就真的很逆天了。 “世上竟有如此强人!”秦宜川不由叹道,只觉得就跟说书人讲的故事一样不可思议。 “大哥可知,这位陈百户如何能做到这些?”孙亮再度发问道。 吴建兴思索一番后,才道:“当是此人能力出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孙亮就接过话道:“能力出众自是不假,但他那份钻营的功夫,才真是不可轻视!” 孙亮最开始听到陈啸庭的消息,对其产生兴趣后就专门有了解,所以此时能详加分析。 反正现在无事,于是孙亮便从陈啸庭被发配坐堂开始讲起,一直说到了前段时间的宝珠被盗案。 虽然说得比较简略,但陈啸庭一路走来的精彩纷呈,还是让吴建兴深深折服。 原本心中对陈啸庭的嫉妒,此时也全都转化为了敬佩。 “这人真是……厉害!”吴建兴满是无奈道。 “这次人家来京,说不定就会被任了差事,然后就留在京城了……” 没和吴建兴一样感慨,只听孙亮道:“大哥,咱们方才错过了一次机会!” 听得这话,吴建兴不由一拍脑门:“此事……谁能想到!” 可孙亮却正色道:“大哥,以往咱们错过也就罢了,但往后咱们可得动起来!” “不管衙门里有什么差事,能接的都接上,也别怕得罪人了,毕竟也没人念咱们好!” 面对孙亮这番话,吴建兴却又本能的迟疑了。 但他终究不好直接反对,于是就转向一旁秦宜川道:“三弟,你怎么看?” 秦宜川年纪最小,此时也不过二十岁,自然没什么主见。 只听他道:“我听二位哥哥的!” 于是,孙亮的目光再度看向吴建兴。 与孙亮目光相接后,吴建兴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咬牙道:“好,咱们往后就换个活法儿!” 可能是难得热血上涌,吴建兴接着说道:“二弟你说,接下来咱怎么做!” 对此,孙亮早就考虑过,只听他道:“大哥,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老魏他们几人拉拢过来,干大事也需要人手!” 所谓的老魏几人,就是吴建兴手下的其他几名校尉,把这些人驯服自然是首要任务。 “好!”吴建兴当即答应,此时他难得狠下了心。 第561章 京都繁华 (各位,推荐票月票都别捏着了,投出来吧!!!) 且不说这边三兄弟之间的谋划,只见陈啸庭这边进了城门后,一路谄媚着送他进来总旗,还是把银子还给了陈啸庭。 眼前这位年轻的锦衣卫百户,而且还和锦衣卫指挥佥事有关系,便是他绝对不能招惹的。 银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收,但不该收的就绝不能收,这些规矩早就刻在了这名总旗脑中。 既然人家不收,陈啸庭也只能把银子收起来。 “夫人你看,咱就是想用出一锭银子去,看样子也没那么容易!”陈啸庭笑道。 谁知此时,沈怡却将身旁的小匣子揽到身旁,顺势就装进了自己衣袖中。 “夫人……你这是?” 匣子里面是陈啸庭特意兑换,由京城票号发行的银票,此行几乎全部的活动钱都在匣子里,陈啸庭身上不过几十两零钱。 所以,沈怡的这个举动,让陈啸庭感到分外不解,难道是怕银票丢了? 只听沈怡说道:“京城多的是销金库,既然夫君觉得没有用钱的地方,那银子还是放妾身这里更好……” “毕竟,平日你也无甚花销,身带几十两银子也足够了!”沈怡一本正经说道。 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怕自己在外面乱花钱,所以就把钱收起来? “夫人,为何突然如此?”陈啸庭不解问道,自己难道像是乱花钱的人? 沈怡却道:“夫君,我也是为你着想,那些倚红偎翠的地方,最是肮脏无比……” 只需要说到这里,陈啸庭就明白了沈怡的想法,这是怕自己在外面乱搞啊! 青楼这种地方,陈啸庭其实很少去,他本就个洁身自好的人,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怕得染上病。 “夫人,不知还有多久才到岳父府上?”陈啸庭转移话题道,对京城的情况沈怡肯定更熟。 都不用往窗户外看,沈怡便道:“沿着这条街走到了头,再往左拐两条街就到了!” 这也得益于京城规划够好,所以才能如此简略指路,否则就不知道要拐多少次弯了。 其实这话,也是说给车夫听的,毕竟人家也是第一次来。 马车继续行进,沈怡倒是安坐不动,陈啸庭却忍不住撩起窗帘,看向了外面的花花世界。 作为大明朝的都城,京城相比于卢阳来说,各方面都是碾压式的超过。 不管是路面的平整,还是街道的宽阔,以及行人的稠密,都超过卢阳这个省城一大截。 这还只是最表面的东西,换一个角度来看,京城里普通老百姓穿戴明显要整洁,街道两侧的商铺种类也更多,而且还有更完备的公共设施。 就在陈啸庭用自己现代眼光分析这座城市时,前面突然传来起哄声,人群涌动之下显得特别热闹。 也因此他马车被迫停了下来,好在这路上不只他一个车队,还有其他车队在他前面,帮他们挡住了人潮。 “怎么回事?”陈啸庭往外问道。 外面车夫便答道:“老爷,前面好像有人在吵架,看热闹的人太多咱过不了!” “夫人,我出去看看!”陈啸庭平静道。 沈怡点了点头,她也想尽快通过这里,然后早点儿与母亲相见。 下了马车后,陈啸庭便带着两名校尉,徐徐往前方走去。 原本他还以为,前面是有人在耍戏法,听了旁人议论之后才知道,今日是彩云楼头牌出阁的日子。 所以,这些吃不到葡萄的男人们,堵在街上只为了看一眼那位头牌云姑娘。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想着看看,等会儿会是谁摘得这朵鲜花。 京城内有钱人多,钱多了就得找地方花,往这些青楼女子身上砸钱的人,自然不会太少。 “出来了,出来了……” 循着人声,陈啸庭站在人群中,看见了彩云楼的阁楼上,果然有一娇美女子施施然出现。 “云儿姑娘……” 有人止不住起哄,也让现场变得更为热闹。 很快,一个老妈子走了出来,开始招呼各路有钱人开始竞价。 “我出五百两……”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只加五十两这人顿时引来一阵嘲弄,更有人大声道:“加不起钱就别来丢人……我家公子出一千两!” 一千两,饶是陈啸庭听到这个数字,都觉得咂舌不已。 果然还是京城肥羊多,一千两换一夜春宵,简直是钱多得没处使去了。 “原来是柳家二爷,人家有的是钱,看来今日云儿姑娘必属于他了!” 谁知这时,又有一个喊道:“我家公子出一千二百两!” 众人目光又往另一个方向望去,很快又有人科普道:“是余家三爷,其父亲官至刑部侍郎,家底儿也不是一般的厚!” 果然,京城里大佬不少,就在这儿都遇到了刑部侍郎家的公子……陈啸庭心中暗叹。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后,却因一道粗狂声音喊道:“这女人爷爷们要了……” 却见一群胡状打扮的汉子,满是嚣张的挤开人群,来到了彩云楼下。 “客官出多少银子?”老妈子脸色不愉问道。 为首的胡人哈哈大笑,举着刀便喊道:“你看我这刀直多少钱?” “客官,我们这里是青楼,不是打铁铺,你找错地方了!”老妈子平静说道。 要是旁人在这里撒野,她早喊人把他们乱棍打走了,可面对胡人她还是得压住火气。 而这时,只听一道声音喊道:“余老三,这些胡人来抢你的人,你怎么哑巴了?” 说这话的,正是那位柳家二爷,他这话可把余三爷气得不行。 “哼,姓柳的,你怎们不说话了,你既然喜欢云儿,今日我便让给你了!”余三爷隔空喊话道。 作为京城少有的浪荡子,这两位爷互相都是认识的,今日一同出现也是为了争所谓的面子。 可现在,这些胡人插了一脚进来,这就让余三爷不得不慎重,最终他选择抽身,因为不惹麻烦比面子更重要。 “让给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软脚虾确实不该来这里!”柳二爷笑着说道。 “那你就当这硬脚虾吧!”余三爷冷声喊道。 然后,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这位余三爷的马车直接离开了。 “老鸨,我还是出一千两!”柳二爷高声道,完全无视了这些胡人。 此时,便有人问道:“这位柳二爷为何如此大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爹在五城兵马司做指挥佥事,还会怕了这些胡人?” “快看快看,兵马司巡街的人来了!” 陈啸庭再次循着别人所指方向,果然见到了一支约莫三十人的队伍行进过来,恰好是一个总旗统领。 第562章 到府 事情的发展,往往没有人想象中那般复杂。 在兵马司的人过来之后,柳二爷直接把对方拉过来站台,避退这七八名胡人简直太简单。 而这些胡人也不是真的横行无忌,欺软怕硬之下也只能悻悻离开。 说来也是好笑,整个大明朝面对胡人都硬不起来,反倒是这些纨绔争风吃醋,反而不把胡人放在眼里。 接下来,云儿姑娘被送到了柳二爷的马车里,事情到这里也就宣告结束。 围观人群各自离开,今日之事想必会通过他们传递,在京城内掀起一些谈资。 而陈啸庭也跟着离开的,上了马车之后他才叹道:“这京城之内,可真是贵人如云!” “就方才这件事,就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佥事和刑部侍郎的儿子,这在卢阳那里能看见!” 但沈怡却鄙夷道:“想必又是为了争那风尘女子吧!” “正是!” “纨绔子弟!”沈怡继续鄙夷道。 “继续赶路,继续赶路!”陈啸庭连忙吩咐,和妻子之间不太适合谈青楼女子。 街道通畅,人群散去,马车得以继续向前。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外面马车外显得很安静。 不用想都知道,沈府已经到了。 可这时,陈啸庭心里却有些紧张,就仿佛要见公婆的小媳妇儿一样。 沈怡先一步拉起了帘子,看向了一旁生活多年的宅子。 收起内心那点儿紧张,陈啸庭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将沈怡从马车里搀扶了下来。 沈府此时就矗立在他们面前,此时大门是开着的,还有家丁的打量着的陈啸庭一行。 当他们来到府门外的台阶下时,其中才有一名老仆试探着问道:“是……三小姐?” 三小姐指的就是沈怡,此时沈怡上前一步道:“是我……” 确认之后,这老仆才对其他两个少年家丁训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三小姐问安!” “小的给三小姐请安!” “三小姐,老奴这就去禀报夫人……”老仆说完,又转向两个少年道:“你们先伺候着!” 说完也不等沈怡恢复,这老仆便转身往府门内进去。 与陈啸庭对视一眼后,沈怡才无奈道:“走吧夫君,咱们先去拜见母亲大人!” 这里的母亲大人,可不是沈怡的亲娘,而是沈岳的正室夫人。 “也好!”陈啸庭平静道,进了府门一切就都依沈怡安排了,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府中,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京城里的宅院比起雍西来,各种陈设不但精致而且考究了许多,虽然陈啸庭看不明白,但本能却可以感受到。 随处可见一丛菊,一片竹,一方奇石,看起来都恰如其分,各有千秋且又互相呼应。 “哟哟哟……这不是三妹回来了,姐姐我一直思念着你呢!” “以前咱俩还约定着,日后还要扶持到老,谁知你却嫁到了雍西那等荒蛮之地!” 这话语气中满是嘲弄之意,特别是最后一句,简直就像是在骂沈怡自甘堕落。 话音落下,只见到一绿装女子从侧门出来,同时过来还有那青年男子。 “原来是二姐,却不料才几年没见,您额头上都长皱纹了!”沈怡冷着声音说道。 “二姐夫,你可要对我二姐好些,毕竟他可是我们沈家金枝玉叶,您们吴家虽比不上沈家,但也不能太让二姐吃苦!” 听到妻子这连番的话,陈啸庭不免感到讶异,沈怡的这一面他却从未见过。 但只要想想就明白,沈怡和她母亲在沈府地位不高,要想不被欺负就只能让自己带刺。 “沈怡,有你这么跟你姐和姐夫说话的?反了你?”沈娇立马变脸道。 沈娇也是庶出,所以当年出嫁时选了吴家,这个已经走下坡路的家族,但好歹做了正室。 沈怡的这番话确实刁毒无比,把沈娇和丈夫全损了一遍,也算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跟那乡下野人厮混久了,如今已是半点儿体统都无,也不知有何面目再入沈府!”沈娇丈夫吴修远冷笑道。 连续被人看做乡下人,而且这些人还欺负自己老婆,陈啸庭此时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只见他上前一步,挡在的沈怡面前后,冷声道:“你们说谁是乡下野人?” 当陈啸庭走到前面,吴修远只能抬着头看他,更矮一些的沈娇却往丈夫身后夺去。 “说……说的……又不是你!”吴修远磕磕绊绊道。 他这人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在陈啸庭这等凶人面前,根本不敢与之直视。 包括沈娇也一样,别看她方才泼辣无比,此时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不就是找了个粗鄙武夫,边地贱民……有什么了不起的!”沈娇心中暗道。 这时沈怡却上前来,对陈啸庭道:“夫君,咱们走吧……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陈啸庭这才收了神通,但在经过吴修远身旁时,用肩膀结结实实将其撞到在地。 “妈呀……”吴修远惊呼一声,但最终还是憋住没骂人。 待陈啸庭走远之后,他才恶狠狠道:“这小娘们儿,当初老子就该把她……” “把她怎么样?”沈娇此时恶狠狠道。 “就你这小身板,真是够丢人的!” 吴修远才从地上起来,便听沈娇接着说道:“还真是够倒霉的,早知道他俩要回来,咱今天就不过来了!” 吴修远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走也不妨!” 谁知沈娇又训斥道:“今天父亲要摆家宴,咱们好不容易赶上了,你难道不去多露露脸?” “和我娘家人拉好关系,说不定哪天父亲一高兴,就顺手拉你们吴家一把!” 说道这里,沈娇不由落泪道:“就连沈怡这个死妮子都敢笑话我,难道你就真的无动于衷?” “我在你吴家吃苦受笑话倒不要紧,但你总得给咱们孩子留点儿家业吧?” 听得沈娇这一番话,吴修远也不敢再提回家的事,于是也只能道:“行了,已经拜见了母亲大人,咱们去看看你娘吧!” 沈娇生母也是妾身,在沈岳的妻妾中排行老三,平辈间称她一声周三娘。 “嗯!”沈娇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想的方才情形。 不就是嫁给了一个乡下人,自以为有点儿武力就敢逞凶,简直是个蠢货。 “等会儿,咱们把刚才他们逞凶的事,不着痕迹讲给父亲和家人,让府上都来看她笑话!”沈娇阴沉着脸道。 在沈府这等高门,讲究的是脑子而不是拳头,陈啸庭这种只会动拳头的人,自然会被嘲笑轻视。 第563章 墙内之事 府比陈啸庭想象中还要大一些,在和沈怡往里走时,沿途遇到了不少忙碌的仆婢。 “见过三小姐……” 内院的婢女们主要负责照顾夫人小姐们,所以她们都认得沈怡,所以才会小心行礼。 而此时沈府内院中,作为沈岳正妻的大夫人陶氏,也得知了沈怡到府的消息。 作为沈府正房,陶氏自有一番气度,所以从始至终都未刻意针对过沈怡母女。 对她来讲,这母女二人毫无威胁,所以也就显得无足轻重。 以前沈怡在时被无视,现在沈怡从雍西回来,对她来讲也就那么回事。 无非在看到沈怡先来拜见自己时,心里赞了这个庶女一句“知情识趣”。 带着陈啸庭来到正厅外,沈怡当先便拜道:“女儿拜见母亲大人!” 毕竟是沈岳正妻,陈啸庭也连忙拜见道:“拜见岳母大人!” “免礼免礼,一路车马劳顿,小怡你们辛苦了!”陶氏微微笑道。 虽然陶氏给人随和之感,但语气中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还是衬托出她的高高在上。 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其实都是沈怡在说,陈啸庭不过时不时补充一句。 最终,还是陶氏开口道:“好了,去看你四姨娘吧!” 所谓的四姨娘,自然就是沈怡的亲生母亲,这正是沈怡迫不及待的。 拜别陶氏,陈啸庭和沈怡才从房内出去,迎面便遇到了一青年男子。 此人却是沈家长子沈权,今年已是二十有八,整个人看起来沉稳无比。 “是三妹回来了!”沈权先开口道,语气中威严和随和参半,像极了方才陶氏的样子。 “见过大哥!”沈怡躬身道,陈啸庭也跟着见礼。 此时沈权看向陈啸庭道:“一直听父亲称赞于你,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 大家族的继承人就是不一样,陈啸庭心中暗叹道,然后接话道:“岳父大人谬赞,让大哥见笑了!” 沈权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谦虚了!” 没等着陈啸庭答话,此时后面客厅里传来陶氏询问声,沈权道了一声“告辞”后就直接离开了。 “我大哥就这样,你不要多想!”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无妨,咱们走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陈啸庭在卢阳算一号人物,但在京城这里真不算什么,更不可能别人都围着他转。 讲道理的话,他一个边地百户,和人家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儿子比起来,本身就是一个小人物。 如果他陈啸庭不是沈怡的丈夫,可能沈权都不会看他一眼。 陈啸庭这边离开,那边沈权进了大厅之后,陶氏便问道:“你父亲怎么说?” “父亲他说天黑之前就回来,让府里准备好就是,二叔他们也会过来!”沈权坐在一侧椅子上道。 陶氏又问道:“你爷爷会不会过来?” 沈权则道:“应该不会过来,他老人家本就不喜欢热闹……” 顿了顿后,沈权才接着说道:“原本按爷爷的意思,就连这次寿宴都不准备办,可父亲他……” 没等儿子把话说完,陶氏便打断道:“你爹有他的难处,你爷爷老了……你明白吗?” 沈权点了点头,对此他本就不打算争什么,因为该说的他之前已经说了。 “方才你在外面遇到了沈怡他们?”陶氏却又问道。 “你父亲对这个女婿时常挂在嘴上,方才你见了……和你父亲所说如何?” 这是个比较抽象的问题,所以沈权就凭自身理解道:“仅这一面,却是比我那二妹夫要强得多!” “父亲所言必然不假,其人做事肯定缜密,能力也肯定是有……” 说道这里,沈权端起茶杯道:“但毕竟边地之人,其见识格局比之京城英豪必定相差甚远,父亲把三妹许给了他……也算是天大的礼遇了!” 这话里话外的优越感,不得不说沈权和他母亲确实很像,在平和中天然有高高在上之感。 “但其人毕竟是有些本事,若是你父亲要留他在京,你也可以将其收服为己用……” “毕竟算是自家人,总比外人要可靠一些!”陶氏淡然道。 沈权放下茶杯,平静道:“那还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求得父亲让他留下!” 毕竟,要在京城做锦衣卫的百户,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再说另一边,陈啸庭和沈怡在府中拐了几次弯后,终于来到了王四娘的小院外。 得亏沈府够大,才能让王四娘有自己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却能得安宁。 此时王四娘也已得知女儿回来,所以沈怡才到院门之外,王四娘就带着两个婢女迎了出来。 沈怡刚要行礼,却被王四娘拉住了手,然后便道:“快让娘看看!” 毕竟是数年未见,母女二人互相打量之时,眼中不由自主已经泛起了泪花。 而陈啸庭却被晾在了一边,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似乎从进沈府到现在,他都一直被人无视,索性他也就习惯了。 “瘦了瘦了,西北之地可真比不上京城!”王四娘之言道。 这也是第一个明着轻视雍西苦寒的,偏偏陈啸庭还不敢说什么。 “对了,怎么没把瑞凌带过来?” “他现在听不听话?是不是长高了?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外婆?” 王四娘一连串的问题,沈怡只能一个一个解答,她能理解自己母亲的心情。 “夫人,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陈啸庭尴尬道。 这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怡也连忙道:“娘,咱先进去,有什么话您坐着女儿慢慢跟你讲!” 随后,他们几人才进了院内。 接下来的话都是这母女二人的,所以陈啸庭很知趣的没插嘴,因为他本来就插不上什么嘴。 聊天一直到了下午,才有人过来通知王四娘这边,让他们准备一下参与晚上的家宴。 刚刚来了就赶上家宴,问了王四娘之后陈啸庭才知道,今晚上要到的人还比较多,绝不是简单的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所以沈权说的没错的,因为见识和格局的限制,陈啸庭对京城家宴的认识有些偏差。 第564章 家宴 当天渐黑的时候,陈啸庭才和沈怡母女一起,缓缓来到了沈府前院。 此时的沈府前院已经很热闹,仆婢们各自都忙碌者,而院子里已摆上了六张桌子。 实际上院子里有七张桌子,因为在院子正厅外的台阶上,还摆有一张桌子。 台阶上的这个位置明显要尊贵许多,此时却无一人落座,反倒是下面桌子已经有人。 六桌人在一起,足足有几十号人,这不免让陈啸庭心中疑惑,难道沈府有这么多人? 经过沈怡介绍后他才知道,这些人确实都是沈家人,更准确的说是沈氏家族的人。 沈家除了沈岳两兄弟及其子女,还有沈老爷子一辈的人家人,今天都难得聚在了一起。 在即将要举办寿宴之前,把家里人叫到一起来吃饭,也算是提前热热身。 男丁和女眷之间是分开坐的,所以王四娘带着沈怡去了一边,而陈啸庭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一看周围几张桌子,认识的人只有吴修远一个人,陈啸庭干脆就坐到了他旁边。 这两人之家一对眼,吴修远登时撇过头去,并和其他人闲谈起来。 多了陈啸庭这样一个生人,在座众人众感觉怪异,终于还是有人问道:“这位兄台,不知阁下是?” 在这里坐的也算是亲戚,于是陈啸庭便答道:“在下陈啸庭,是沈家三小姐的丈夫!” “三小姐?”那人思索一番后,才知道陈啸庭说的是谁。 对这门亲事,在座众人都不太清楚,所以也未对陈啸庭过多关注,反正知道来路就行了。 倒是吴修远这人闲不住,没事找事和人接话,一直在刷存在感,可惜仍旧被人无视。 没过一会儿,正厅内才有了动静,却见几名老少男子从里面出来。 这里面陈啸庭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沈权,另一个则是许久不见的沈岳。 而另外几人,想必也是沈氏家族的核心人员,才能与沈岳这位家主坐在一起。 也就是沈岳几人出现后,院子里的谈话声才停止,可见沈家规矩之严。 沈岳落座之后,却问身侧的沈权道:“沈怡他们来了,怎没看见啸庭?” 沈权是真的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提到陈啸庭,但他还是答道:“已经派人通知了,应该就在院子里!” “让他过来!”沈岳笑着道。 于是沈权这才扫视院子内,很快就捕捉到了陈啸庭的身影,于是他走下台阶,来到了陈啸庭的面前。 “陈啸庭……父亲叫你过去!”沈权沉声道。 陈啸庭这才望向沈岳,却见到对方此时也正看着他,于是陈啸庭连忙起身。 这一幕,也让同桌之人吃惊不已,这个场合能被家主叫去,绝不是一般的角色。 其实此时坐在院子里的,就没有缺心眼的,沈岳几人出现后他们的注意力都放了过去。 所以陈啸庭被招过去,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这里面有觉得事不关己的,有觉得心中好奇,当然也有心中不愉的。 比如此时的吴修远和沈娇,他俩看不起的边地贱民,此时却被叫到了上座去,这让他们难受无比。 特别是沈娇,自以为样样强过沈怡一头,如今在男人身上却比不过对方。 最关键的是,当沈娇看向对面的沈怡时,对方也正得意且挑衅的看着自己。 这让沈娇肺都要被气炸,但现在这种场合下,她也只能把怒火憋回去。 再说一边,陈啸庭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来到了沈岳跟前。 对自己这位老丈人兼大靠山,陈啸庭大礼参拜道:“拜见岳父大人!” 沈岳点了点头,然后让陈啸庭起身后,才向众人介绍道:“诸位,这就是老夫三女之婿,如今在雍西当差,这些年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在一众家人面前,沈岳肯这样来介绍自己,陈啸庭不免有些动容。 而最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沈权,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父亲会如此看重陈啸庭。 这就让他必须重新审视陈啸庭,也必须重新调整对陈啸庭的态度。 现场众人在听了沈岳介绍之后,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也让沈怡成了小姐妹之间的焦点。 而这毕竟是家宴,所以介绍一番就可以了,沈岳叫陈啸庭过来还有其他话说。 “之前舞弊案的事,你处置得不错,老夫很是欣慰!”沈岳沉声道。 “但如今想来,老夫却还是觉得后怕,这是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砍向我的一刀!” 仅沈岳的这番话,陈啸庭就知道这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所谓的关键时候,应该是指沈岳升指挥佥事前夕,他的对手才会拿科举舞弊做文章。 想想看吧,若是陈啸庭真与舞弊脱不了干系,那牵连到沈岳就不稀奇。 不说能不能打倒沈岳,但拖住不让他升官却很简单,而这一个托那就可能遥遥无期了。 这个道理陈啸庭此时彻底想明白,而一旁的沈权也是如此,之前沈岳都未正面谈及过此事。 “岳父大人,小婿即便粉身碎骨,也必为您挡住那些人暗箭!”陈啸庭郑重道。 沈岳满意点头,回想这几年的事情,他丝毫不怀疑陈啸庭的话。 从当年广德府衙陈啸庭为自己挡刀开始,一路过来陈啸庭却是做了不少事,为沈岳解决了不少麻烦。 “好好好……”连续说了三个好字,沈岳此时心情很高兴。 “下去吧,今晚宴后咱们再谈!” “是!”陈啸庭躬身答道,对上座诸位长辈行礼后才退下。 待他离开后,沈岳才对沈权道:“是不是觉得,为父太过礼遇他了?” 沈权沉默一阵后,才微微点头。 沈岳也不介意,便道:“啸庭能力够强,是我多年以来握过最锋利的剑,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父亲,这世上锋利的剑多了去,若非您给他机会,他又岂能展露锋芒?”沈权不以为然道。 沈岳微微一愣后,才道:“那你为何不想想,为父怎么偏偏给他机会?” 说到这里,沈岳才板起脸道:“为父知道你自视甚高,看不起旁人……” 沈权正要辩驳,却被沈岳打断:“若非如此,方才你为何一言不发?还不是看不上人家的功劳!” “但若易地而处,你能从一普通校尉,走到他这一步?” 这个问题沈权无法回答,因为他就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也正因为了解自己儿子,沈岳才接着说道:“你出生比人家好,但这不是拿来让你骄傲自矜的,而是要以此为基踏上更高的位置!” “心胸放宽广一些,要看得到别人的长处,要想着别人的聪明,不要只以为自己不可一世!” 这话彻底让沈权无法辩驳,只能躬身道:“儿子受教!” “以后这份家业要交给你,你要担得起才行!”沈岳更加语重心长。 “要用人,要让人追随于你,就要先能容人!” “下面人做事是本分,你是指挥他们做事,能不是跟人比做事的能力,明白吗?” 如果说先前那些话还是敷衍而答,那么现在沈权是真的受教了,因为这次谈话的层级已经不同。 现在沈岳教导他的的内容,已经不是教他如何为将,而是告诉他该如何为帅。 见儿子没有立刻回答,沈岳才知道沈权是真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于是他最后道:“改了你这点脾气,为父亲对你也就真的放心了!” 第565章 沈家寿宴 时光流转,在沈府只待了三天,时间就来到了永治二十三年的四月十五。 这一天就是沈家老爷子沈隽的寿辰,寿宴的时间就定在今天。 别看陈啸庭在沈府待了几天,但直到现在他都未曾见过这位老爷子,但却听了他的不少故事。 实际上,沈岳并非沈隽长子,而是的排行老二,只不过他那位哥哥早夭,才会有他上位的机会。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致之前培养过长子的沈老爷子,和沈岳之间的关系有些疏离。 再加上两人对家族路线的不同看法,已经失去权柄的沈老爷子,一赌气下自己个儿搬到了城外别院去住,倒也乐得悠闲。 但在寿宴开始前一天,沈岳还是把老爹请了回来,沈隽此时还是给了儿子面子。 当天晚上陈啸庭远远望了一眼,已经七十的沈老爷子精神头还算不错,但这次回来后想必也走不了了。 毕竟这个念头父慈子孝深入人心,他沈岳要想走得更远,总得顾忌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 要是被人攻讦虐待老父,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四月十五的清晨,沈家上下的仆婢们就忙碌了起来,中午的宴席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实际上,对寿宴的准备其实十来天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今天不过是最后的忙碌。 但这些忙碌都和陈啸庭无关,此时他正站在铜镜前,任由沈怡给自己整理着穿戴。 这些活儿陈啸庭完全可以自己来,退一步讲也可以让婢女来,但这几年来只要有机会都是沈怡亲自做的。 “妾身听说,这次寿宴南北镇抚司的大小官员,除了和父亲闹不和的,其他人都要来……” 说道这里,沈怡还着重道:“而且,现任指挥使大人也会过来!” 这倒是让陈啸庭有些诧异,沈家的面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听大嫂说,现任指挥使孙大人,论起来还是爷爷的晚辈!”沈怡颇有些自得道。 锦衣卫高阶官员,七成以上都是出自几大垄断家族,所以论一声晚辈也不为过。 而何兴宏和周文柱这种,无论在地方上表现有多耀眼,再进一步的可能性都很小。 南北镇抚司的位置都是有数,九大家族的人都要论资排辈,再经过艰苦奋斗才能上位,下面的人再想上来当然极难。 但难不等于没有机会,据陈啸庭所知,现任镇抚司的千户中,就有从各省爬上来的。 这样的人如果够强势,能继续在镇抚司创出一片天地的话,那么也有可能跻身垄断家族之一。 可是这种可能,那就真正是小的可怜了。 对皇帝来讲,忠心且知根底的人才能托付重任,就会更倾向于的动用老人。 在沈怡的协助下穿戴完毕后,陈啸庭这才在沈家仆人的引领下,徐徐出了门去。 昨天晚上他临时接到沈权消息,叫他今天过去一道在外迎客。 这个安排显得不伦不类,毕竟他也是来沈府做客的,怎么也不该轮到他去,沈府子弟可还是有那么多的。 当然,这件事对陈啸庭来说绝不是坏事,恰恰他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开拓视野。 出了寝院之后,外面已经热闹无比,但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凌乱。 当他来到沈府前院大门时,却见沈权已经到位,对来赴宴者皆是笑脸相迎。 恰好此时正是空档期,沈权见陈啸庭过来便对他的点头示意,就这一眼让陈啸庭察觉到了沈权的一丝不同。 于是他连忙走上前去,略带歉意道:“大哥,是我来迟了!” 沈权面带笑意,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反正这里有我看着!” 同样是带着笑意,但这一次陈啸庭却感受到了温度,而不是逢场作戏的味道。 见沈权变得平易近人,陈啸庭心中在感到惊奇的同时,暗道自己之前看人太过片面。 但两人终究不是太熟络,所以在简单寒暄之后,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 好在接下来有客人前来,才让场面不那么尴尬。 接下来的时间,陆陆续续到府的客人有不少,而从沈权和这些人对话中,陈啸庭也大致了解到了沈家的关系圈。 简单来讲就是,以锦衣卫衙门内的权贵为主,再以上十二卫的一些官员为辅。 两人在大门处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绝大部分客人迎进府内,剩下人的也就不必在等。 此时内院已经更为热闹,沈权和陈啸庭也转身往里走。 在路上,沈权走得靠前半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让你过来是父亲的意思,他说要让你长长见识……” 说道这里,沈权停下脚步,回头对陈啸庭道:“父亲他对你,可真是一片苦心啊!” “就连我那二弟,也未曾受过他如此看重,父亲他真是把你当儿子看待的!” 沈权这番话显得深情无比,于是陈啸庭说道:“岳父大人提拔栽培之大恩,小弟是绝不敢忘的!” 作为沈家未来继承人,沈岳家宴那番话对沈权还是有触动的,所以他才会说这些来和陈啸庭拉近关系。 他这个人,既然做就一定会做到极致,所以他也花了一番功夫去认真了解陈啸庭。 这一了解之后,饶是沈权自命不凡,也对陈啸庭的干练表示钦佩。 而要降服这样的人,就要从多个方面来下手。 恩情,亲情都是可以利用,所以沈权正妻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和沈怡这位庶妹闲聊。 但陈啸庭也不是沈权想象中那般容易热血沸腾的人,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位置。 所以在听了沈权的话之后,陈啸庭心里其实波动不大,但表面上还是一片感恩戴德。 两人随即走近内院,此时里面已是宾客满座,个个都是在衙门里有职务的。 在场众人多是军中官员,所以个个说话嗓门都大,同时聊得多是些骑马射箭,排兵布阵这些内容。 更有甚者说道尽兴处,甚至还会拍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吵架。 陈啸庭最感兴趣的,则是已经到场的锦衣卫大佬们,此时他们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 而在这些人当中,坐在最尊位置的那个人,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孙闲。 此人如今已过了五旬,在指挥使位置上已干了近十年,按照惯例卸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干涉,就是这一两年时间之内,沈岳就能上位指挥使的位置。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孙闲才会给沈府面子,今日亲自到场喝寿酒。 毕竟孙闲也担心人走茶凉,总是要给后人尽量铺路,未来才会可期嘛! 第566章 大佬之间的谈话 沈权走到孙闲等人面前后,满是恭敬行礼道:“见过诸位叔伯!” 孙闲等人是沈隽的晚辈,沈权也是他们的晚辈。 这里面颇有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味道,这让陈啸庭不免陷入了深思。 锦衣卫内的派系之争,不就是这几个家族的争斗? 这些家族之间虽有纷争,但实则却是一体,无非只是为了争夺最高的那个位置,但互相之间却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今天沈隽寿礼他们会过来祝寿,明天谁家女儿出嫁沈家也回去喝喜酒。 那么……下面那些千户所跟着斗算什么?那么多人甚至丢掉性命又算什么? 陈啸庭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历程,是值得称道的奋斗史。 但现在他才有些明悟……在大人物眼睛中自己和其他人并无二致,左右不过是几大家族内部斗争的炮灰而已。 那么……自己或许该换个活法,为什么一定要为鱼肉,而不是去做刀俎呢? 作为穿越者,陈啸庭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但同样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比旁人若。 人家能坐的位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坐? 而且,要坐就要最高的那个位置……所以此时,陈啸庭的目光看向了孙闲。 刚好此时沈权和这些长辈打招呼完毕,转头便对陈啸庭道:“啸庭,还不赶紧向诸位大人见礼!”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座诸位都是大佬,所以陈啸庭丝毫不敢怠慢。 “卑职参见诸位大人!”陈啸庭恭谨参拜,该低头的时候他不会含糊。 众人对沈权礼遇几分,但对陈啸庭却没放在眼里,只有一人对他点了头,其他人直接无视了他。 毕竟,他们最低都是指挥佥事一级,那里会把一个小小百户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是雍西这等边缘地方的。 沈权也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但他还是把陈啸庭带了过来,不得不说有借这些人敲打陈啸庭的意思。 此时打过招呼之后,沈权便把陈啸庭带到了一边,同时给陈啸庭介绍起桌子上的几人。 除了陈啸庭印象深刻的指挥使孙闲,在他左侧坐的是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另外两人则是南司的两位千户。 经过沈权提点后陈啸庭才知道,在沈岳还在雍西任上时,南司这位谢同知就是他最大的助力。 南司三位高官全到,北司这边却只来了两位千户,现任北司指挥同知和另一位指挥佥事,都只送来了寿礼。 至于为什么不来,其实也是表明一种态度,即使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总得把派系的架子搭起来。 否则锦衣卫内部要是铁板一块,大内的皇帝就该不放心了。 虽然跟着沈权离开,但陈啸庭却没有走太远,而是在临近的处找了位置坐下。 这些位大佬虽然看不上他,但陈啸庭却得主动了解他们,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 果然,几位大佬确实没注意到,而是恢复了被打断的闲聊。 “这些胡人来京城这么些时间,谈判却一直断断续续,他们反倒是在凉州集结兵力,真不知他们想干什么!” “是想用和谈来麻痹咱们,好一举攻入我神州境内,还是想以重兵迫使咱们让步?” 对凉州的情形,陈啸庭一直都有了解,金帐汗国的人一直虎视眈眈,这就是悬在大明朝西北的一把刀。 “不管是战是和,朝廷总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可就在昨天,首辅黄玉成在朝堂上才驳斥了兵部官员,其不主张从京营增兵过去!” 说道这里,只见其中一名指挥佥事道:“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国库没银子,要是有银子怎么增兵都可以!” 大明朝国库是否充足,陈啸庭还真不是很了解,从这些话中他已经大致了有了推测。 国家连拱卫边防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你又能指望他好到那里去呢? 这时,却听又有一名指挥佥事道:“但好在有折中之计,可以从邻省调兵过去,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毕竟,咱们还有长城在,还要连绵山脉做屏障!” 听到这里陈啸庭也有些无语,朝廷都成了这个模样了,他们却觉得正常。 其实陈啸庭要跟这些大佬们一样,几十年都对朝廷上下了解透,便知道有这个结果很正常。 “听说已经有御史在串联,要弹劾黄玉成媚寇误国了!” 堂堂首辅,文臣之首还被弹劾,这不得不让陈啸庭感慨,这确实很大明。 “这些御史就跟苍蝇一样,黄玉成这次有苦头吃了!” 国家危急时锦衣卫这些人却在一旁看笑话,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难道他们不知道唇亡齿寒吗? 或许在这些人看来,这就是文官内部在狗咬狗而已,正好让局外人看好戏。 “国库里没银子,偏偏现在还有人私铸假钱,来挖朝廷的墙角,这可真是……” 就在这时候,南司指挥同知谢献通开口道:“行了,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作为南司大佬,谢献通的威严一点儿不输北司指挥同知高若林,他这话一出桌子上的人都闭了嘴。 这张桌子上的六人,除了指挥使孙闲和指挥同知谢献通,被训的四人都是实权指挥佥事。 而这时,孙闲才开口道:“东厂的人查了快一个月,有没有眉目?” 这个答案谢献通也不清楚,于是他看向了方才说话的那位指挥佥事,后者才答道:“回禀大人,东厂查到现在,已经抓了几次人,但都扑了空!” 锦衣卫和东厂也是竞争关系,听到对方一直吃灰,孙闲也笑了起来。 只听他问道:“谁在负责此事?是刘瑾忠还是黄庭?” 这两人也是太监中的佼佼者,如今也算是在角逐东厂督公的位置。 “回大人话,如今此差事乃是黄庭在办,据说最近东厂有意撤下黄庭换刘瑾忠上!” 孙闲没有表态,倒是谢献通说道:“黄庭虽要年轻一些,但做事却比刘瑾忠干练,却不知道刘公公怎么想的!” “别小拳他,他这人心思可不简单,也就司礼监那位能压住他!”孙闲端起茶杯道。 而在一旁,陈啸庭表面上虽平静无波澜,心里却掀起了浪花。 原来这京城,真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精彩。 文官内部、东厂内部,锦衣卫内部……还有未曾了解过的军方内部,以及最为神秘的皇族内部,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今日主题是沈家,所以这一座人又论起了沈岳,以及沈老爷子当初的事。 又听这些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沈老爷子才被请了出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祝沈老寿比南山……” “沈老长命百岁……” 从这些祝寿词开始,整个寿宴才进入正题。 第567章 北镇抚司 陈啸庭骑在马上,跟在沈岳后面。 今天是沈岳正式升迁的一条,他将从原先的千户所,搬到指挥使司去。 此时沈岳和以往相比较,看起来差异很大,但最大的变化还是那一身官服。 以前哪怕成了京城千户,官服和雍西时是一样,为紫色的五爪麒麟纹饰。 但今天……沈岳那一身大红色的飞鱼服,显得是那么的夺目耀眼,以至于陈啸庭根本挪不开眼。 可在他心里,却不是对沈岳的崇拜,而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弄一件来传传。 哪怕是沈岳这样的两爪飞鱼服,对陈啸庭来讲也心满意足了。 “啸庭,今日带你到了指挥使司去,你可要多学多看!”沈岳在前方说道,此时他也骑着马。 指挥使司位于北城官署区,所以街上行人没几个,沈岳的话清晰传进了陈啸庭耳中。 “岳父大人提点,小婿绝不敢辜负!”陈啸庭打马上前道。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陈啸庭一行才到达了目的地。 “锦衣亲军指挥使司……”抬头看向衙门高悬匾额,陈啸庭对里面的情况充满了好奇。 这里又是传说中的北镇抚司,是锦衣卫这个机构的中枢,而另外的南司却在隔壁街。 此时,值守在衙门口的总旗,见到沈岳这位大佬到场后,连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卑职参见大人!”这名总旗大礼参拜。 而沈岳则直接下了马,跪在地上的总旗也起了身:“禀告大人,您的坐堂之地已经打理完毕,就等大人您来了!” 沈岳也没说一句话,直接就往里走了去,而陈啸庭也跟着走了进去。 正当陈啸庭疑惑外面的东西还没搬时,却见方才那名总旗已经张罗起来,看来也是北司的老油子。 进了大门之后,里面的房屋都是暗色调的,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在其中。 据陈啸庭了解,北镇抚司下辖四个千户所,但本身只有三个百户所在此做事,负责一应消息文书密件处置。 所以,除了该有的岗哨之外,整个北镇抚司很少看见的其他人走动。 这让衙门里显得很安静,但正是这种安静,反而产生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但有沈岳这位大佬在前面带路,陈啸庭其实并不紧张,反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原本陈啸庭以为,沈岳会先去见自己同僚,也是就他的老对头。 没错,现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王若林,以及另一位指挥佥事卢云思,都是沈岳的老对头。 好在,北镇抚司还有指挥使孙闲在,所以沈岳也不怵这两人。 其实沈岳还真不用太给其他人面子,毕竟现在格局基本已经定下,他更多的是要构建自己在北镇抚司的威严。 来到自己坐堂之地后,沈岳径直到了偏厅坐下,立马就有校尉端上热茶来。 “如你这般的百户,锦衣卫有几百号人,但有机会进北镇抚司的人可不多!”沈岳饮茶后道。 “怎么样,这北镇抚司和雍西千户所有什么不一样” 陈啸庭短暂思索后便道:“要说真的……小婿也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也就是多了几座房子!” “但肯定也是有不一样的,因为这里有指挥使,有同知有佥事……万万不是雍西千户所能比的!” 沈岳不由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到北镇抚司来当差?” 这还是沈岳头一次问这个话,陈啸庭心中不免有些震动,但在回答时他却显得谨慎。 “小婿位卑,哪有机会入北镇抚司!”陈啸庭躬身答道,谦虚些总是没错的。 但沈岳却说道:“机会总是有的!”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陈啸庭点头道,便知自己真有可能要留下。 能留在北镇抚司,对陈啸庭来说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好事,因为在这里就处于权力斗争的旋涡最核心处。 而被作为斗争武器的他,就处于巨大的危险中,虽然这危险中也有巨大机遇。 今天陈啸庭一起过来,其实也没说要安排他什么事。所以两人大堂内闲聊起来。 而搬东西的校尉们,也陆陆续续忙碌进来,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这大堂安置妥当。 一些沈岳平时看的书,以及相关器物等东西,全都在他这小院里安置妥当。 也就是在收拾完毕之后,立马就有人寻了过来,而且这人陈啸庭还认识。 “沈老弟,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难不成咱俩还生分了?” 来人正是指挥佥事卢云思,之前在雍西时,卢云思可没给沈岳好脸色。 但现在局面不同,卢云思也就跟着变了态度,但立场确不是能转变的。 “原来是卢兄,却不知找我何事?”沈岳慢悠悠问道。 卢云思直接无视了陈啸庭,来到沈岳面前后道:“不是我找你,是王同知他找你!” “原来卢兄是替王同知跑腿来的,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的挖苦之意陈啸庭都听得出来,只见卢云思面色微变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王大人想必有要事,沈老弟你还是先过去吧!”卢云思平静道,此时他再也笑不出来。 但沈岳却不按套路走,而是开玩笑道:“去年王同知还在南司时也找过我,那次可不是什么好事!” 按照锦衣卫的传统,同知南司的人最可能继任指挥使。 所以去年王若林在南司同知位置上时,沈岳一系的人还处于劣势,结果王若林转任北司,一下就让沈岳一系把局面扳了过来。 要知道,北司有指挥使牢牢压着,基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还是那句话,如果沈岳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升任南镇抚司同知,再下一步就是指挥使了。 所以,面对此时的王若林的邀请,沈岳还真的可以直接拒绝,一个无出头之日的无须过多在意。 毕竟,去年雍西舞弊案发生时,王若林派人“请”他去南司问话,那也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沈岳留下。 但这时卢云思却道:“沈老弟,指挥使大人也被请了过去,难道你连孙大人的面子也不给?” 这话,可就真的不一样了,王若林凭什么把孙闲请过去?这是需要弄清的问题。 “孙大人的面子,我们做属下的岂敢不给,所以我还是直接去找孙大人吧!”沈岳冷笑道。 第568章 北城千户所 沈岳要去见孙闲,这就不是陈啸庭能掺和的了。 原本他还以为,沈岳上位成功之后就能啸庭些了,但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若林这些人,怎么可能就此认输,搞事情也就成了应有之意。 在沈岳去谈事之后,陈啸庭便自己个儿出了北镇抚司,没有沈岳罩着他在里面不太自在。 出了北镇抚司大门之后,陈啸庭也没直接回去,而是打算在附近转转。 好在他穿的是百户官服,在北城官署区想来也可以畅通无阻。 既然已经进了北镇抚司,所以下一站陈啸庭就去了南镇抚司,两者之间就相隔了一条街。 只不过,到了南镇抚司外面,陈啸庭却进不去,而且他也没必要进去。 因为对非南司的锦衣卫来说,进这里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南司掌刑狱,即便是北镇抚司抓的人,一样也要送到这里来,这就让京城的几个千户所其架构个各省不同。 见了一名总旗带着人犯送进南司之后,陈啸庭才摇头离开,此时他没有骑马。 北城靠近皇城周围是官署区,所以所以在这里走动时候,最多看见的却是来往巡视的成队禁军士兵。 当然,在这街上也能看到一些锦衣卫,但这些人多是在角落处踩着点儿,想来这也是他们的岗位所在。 别的人不说,这些锦衣卫的校尉们见了陈啸庭后,那是个个都得上前行礼。 只不过在行礼的过程中,这些人也会试探陈啸庭两句,以防是有人所假冒的。 毕竟,京城虽大,但每块地盘上的锦衣卫百户却是有数的,陈啸庭很明显是生人。 “你们谁有空,带本官在这里主转转,好处少不了你的!”陈啸庭如此邀请道。 毕竟他人生地不熟,想去哪儿也找不着路。 此时他遇到的三名校尉,其中两名有差事在身,所以第三人当即道:“小人愿为大人带路!”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让这人跟着自己走。 走在路上,这人仍旧问道:“不知大人何处高就?卑职怎从未见过大人!” 别看平日里勾心斗角,但在正事上这些人一点儿都不含糊,蠢人在这里可混不下去。 “新上任的沈佥事,是我岳父……这你明白了吧”陈啸庭缓缓道。 这话可比什么解释都有用,一听眼前这位百户居然是沈佥事的女婿,这名校尉的腰杆不由更弯了几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这名校尉恭谨道。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融洽多了。 陈啸庭问了一些各千户所的事,当然只是比较浅显的问题,但也从这名校尉处得了不少讯息。 其中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锦衣卫在京城最大的千户,居然是北城千户所。 据这校尉介绍,北城千户所下辖校尉近三千人,可谓是兵强马壮。 但这三千人中,有近两千人乃是殿延卫士,也就是所谓的大汉将军。 北城千户所有这么大规模,使得其千户的职权被削弱,反而两个副千户各掌权柄。 其中两千名大汉将军,专有一名副千户执掌,另一副千户负责正常锦衣卫事务。 朝廷官署区就在北城,官员们上下朝都在北城千户所监视之下。 而其他三个千户所,则负责官员们回家后的监视,以及对整个北直隶的监视。 所以,沈岳所掌的北城千户所,是很重要的一个衙门,只是现在这千户所内还没有他的心腹。 “大人,再往前走就是宫城了!”带路校尉提醒道。 陈啸庭不由皱眉,问道:“不能在往前了?” 实际上他还是想去看看,看看出现在眼前的,会不会是紫禁城。 这名校尉便笑道:“大人,当然可以再往前走,只要不进宫去就没事!” 再往前走,明显街上巡逻的兵卒更多,而且前方岗哨也越来也多。 即便他们两人都着官服,依旧受了几次盘问,终于陈啸庭还是看到了宫墙。 他的第一判断便是,里面绝不会是紫禁城,因为两者布局上相差太大。 倒是此时,宫门外广场上的精甲侍卫,吸引了陈啸庭注意力。 “大人,那就是咱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了!”这名校尉不由自得道,他就是北城千户所的人。 这个时代的仪仗队,看起来也挺帅的……陈啸庭心中赞叹道。 据他目测,远处那些人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大高个了。 以往在雍西,甚至包括陈啸庭进了京,都很少遇到这样的大高个,而现在他遇到了一队人。 “你说我这个子,能不能去做个大汉将军?”陈啸庭笑着问道。 打量了一眼高出自己一头的陈啸庭后,这名校尉才道:“大人英武异常,做大汉将军自然能够!” 就在陈啸庭继续往前时,却见远处一名“大汉将军”离开自己岗位,飞速向陈啸庭赶了过来。 看这样子是来找自己的,于是陈啸庭便停下了脚步,等着对方过来。 当来人走进些后,陈啸庭才看清对方面容,却是个二十三四的青年。 “卑职见过百户大人,还请大人止步,等会儿宫中有贵人出行!” 这是善意的提醒,于是陈啸庭便道:“多谢提醒!” “卑职唐突,还请大人勿怪!”这名青年弯腰道。 可以说,即便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皇城根儿上当差的脑子都精。 你看看人家这话说的,这才叫一个妥当,几乎杜绝了给自己引来麻烦,除非陈啸庭是个疯子。 但看见眼前这百户与自己年纪相仿,杨凯就知道对方绝不是疯子,疯子可坐不稳百户的位置。 “哪里哪里,职责所在,本官岂会怪罪!”陈啸庭微微笑道。 忽然心血来潮,陈啸庭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上官所问,杨凯也不好不答,只听他道:“卑职北城千户所小旗官杨凯!” 陈啸庭点了点头,又道:“好了,既然有贵人出行,我也该回避了!” 然后陈啸庭就转身离开,给他带路这校尉正要跟上去,却被杨凯一把拉住。 “姓梁的,这位大人是何来路?”杨凯低声问道。 这名校尉姓梁名同,在北城千户所比较浪荡,所以杨凯认识他。 梁同正想跟上去巴结陈啸庭,此时被杨凯拉着顿时就急了,但他也不敢跟一位小旗官发火。 “大人,方才这位大人得岳父,就是如今的沈佥事……”梁同直接道。 杨凯这才了然,心里却是吃惊无比,这人竟是新上任的沈佥事的女婿,从来没听说过。 “大人,您被方才这位大人赏识,可以放小人走了吧……小人也想去求个富贵!”梁同满是无奈道。 对他这种小人物来说,有机会当然要尽力去抓,至于成不成功那都是后面的事,反正他也没事可失去的。 于是,杨凯把梁同放开后,直接转身往自己岗位上走去。 但梁同方才那句话,却是被杨凯听进了心里,自己真的被赏识了? 第569章 机会来了 在京城虽然地不熟,但有梁同主动贴上来,却省了陈啸庭许多麻烦。 又在北城转了转后,陈啸庭才回的了陈府,他还得赶回去吃中午饭。 梁同今天服务周到,陈啸庭也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可能是因为银子的缘故,梁同还亲自把陈啸庭送到了沈府,可谓是有始有终。 但陈啸庭却觉得,这家伙可能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沈家的女婿。 果然,在陈啸庭进了府后,梁同心里的疑惑才彻底消除。 “若是真和这位大人搭上关系,我梁同说不定也有出头的一天!”梁同心中暗道。 他是个真小人,对巴结跪舔这类事,打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抵触。 陈啸庭进了府后,直接便往王四娘处赶去,沈家这等高门午饭一般都是分开吃的,除非家主沈岳特别交代。 当他进了院门之后,发现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已经有婢女开始上菜。 沈怡看见丈夫回来,立马就从房门内迎了出来,来到陈啸庭面前就顺手接过了官帽。 “夫君,妾身还想着要不要等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沈怡脸上满是笑容,和陈啸庭一起进了房门。 这些天沈怡过得确实不错,因为她在的府中腰杆硬了不少,就连以往高高在上的大嫂,也愿意抽时间陪她闲聊了。 府中上下变化的态度,让沈怡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样她又怎会不高兴呢? 以前她老想着逃离这里,但现在她的心情有了变化,或许以后多来也挺不错。 作为家主,沈岳很多时候都不会回家吃饭,除了在衙门里解决,更多是公事上的应酬。 陈啸庭在卢阳时,平日里应酬就有不少,可他还只是个百户,而沈岳已经是指挥佥事。 一桌三人,外加两名侍奉的仆婢,陈啸庭就这样草草解决了中午饭。 在沈家待了这么些天,沈怡和王四娘再多心里话也都说完了,所以午饭后她和陈啸庭去了卧室。 在这里可别想歪,人家是去替陈啸庭更衣的,但陈啸庭却想歪了。 于是……便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一幕,这事儿到了沈府后还是第一次办。 事办完毕后,当陈啸庭搂着沈怡满足睡去,没一会儿房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啸庭?你岳父他唤你过去……”王四娘在房门外喊话道。 岳父?他不是该在衙门里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陈啸庭还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并对往屋外喊道:“知道了,母亲!” 陈啸庭起来后慌慌张张穿衣服,沈怡此时也顾不得躺下,跟着也起身的给丈夫帮忙。 两人虽然忙做一团,但沈怡春光乍露之下,陈啸庭还是有闲工夫动手动脚。 两人花了三四分钟,陈啸庭才一切穿戴完毕,然后打开了房门后就往外冲了去。 没一会儿,他就被家丁带到了沈家正厅,此时沈岳正端坐于上位,沈权则坐在下首右侧位置。 “岳父大人,您找我何事?”陈啸庭躬身问道。 沈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再说。 待陈啸庭坐下后,沈岳才道:“国库里缺银子,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这事陈啸庭之前听人说过,但他没有表态,因为想听沈岳把话说完。 “但就是这缺银子的时候,偏偏前段时间,还闹出了假钱的事……皇上震怒啊!”沈岳叹息道。 可能是怕陈啸庭不懂里面的弯弯绕,沈权便解释道:“贼人收取官制铜钱,融掉后再另行铸造……” “掺了杂金之后,一枚官制铜钱可做两枚假钱,心黑一点儿的还能铸三枚四枚……” 说到这里,沈权不由叹道:“这就是在抢钱!” 这里面的道理,虽然细一些的陈啸庭不懂,但大致危害他还是明白的。 如今国库的紧巴巴的,偏偏还有人通过这种方式方式挖墙脚,皇帝肯定会不爽。 这时,沈岳接着说道:“这案子皇上交给了东厂在查,如今快两个月了都没结果,所以……” “王若林面圣之时,把这差事替我揽了过来!” 听得这话,陈啸庭都有些蒙,这事儿还能主动去往身上扛 但人家王若林厉害,揽活儿时顺便把沈岳推了出去,他这位新上任的佥事能不接吗? “所以,这事儿现在由我接手了!”沈岳苦笑道。 虽然已经猜到沈岳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但陈啸庭还是没有发声,只是做出一副思索之色。 “啸庭,你可得帮我!”沈岳直接道,他对陈啸庭不需要客气。 所以,陈啸庭也没必要再废话,只见他起身道:“岳父大人有命,小婿必当用命!” “只是小婿有个疑问,东厂的人在京城消息通达,怎会迟迟无法破案?”陈啸庭满心疑惑。 一旁沈权便解释道:“假币之祸历来有之,只不过这此皇上震怒,才会下旨彻查!” “但经年累月已有之事,咋然着手又岂会那般容易成功,东厂虽然消息通达,但也并非事事皆知!” 也就是说,造价钱的黑活儿一直都有人干,而且还不止一伙儿人在干,想要把这些人揪出来确实不简单。 “现如今,市面上流通铜钱之中,已有近两成是假钱……” “可别小看着两成,这就差不多是说,那些造价钱的吞了近一成,这得是多大的量!” “皇上为此震怒,也是有道理的!” 说到这里,沈岳便对的陈啸庭道:“啸庭,你素来机敏谨慎,此事交给你主办如何?” 在陈啸庭还未回答之际,沈岳接着说道:“此事虽棘手,但咱们却必须拿下,你明白吗?” 这道理陈啸庭明白,如果拿不下的话,沈岳恐怕也就止步于指挥佥事了。 “小婿明白,定不会让那姓王的诡计得逞!”陈啸庭果断道。 从他这句话里,沈岳才知道陈啸庭是真懂了,于是他才放心了些。 要想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吃草才行,只听沈岳说道:“其实,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办成了此事……老夫也可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到时候留在京城岂不美哉?” “你知道,在下面千户所,想要调入京城有多困难!” 实打实的说,沈岳这话让陈啸庭动心了。 这也是头一次,沈岳提前把好处摆了出来,只等着陈啸庭拿功劳来换。 如果说方才是被动接这苦差,那么现在陈啸庭则对此充满期待。 毕竟,如果能凭此直接留在京城,那将是巨大的飞跃,绝不仅仅是换了地方当差那般简单。 于是,陈啸庭起身拜道:“多谢岳父大人提点,小婿必当尽心用命,以报岳父大人厚爱!” 沈岳父子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了些许微笑。 第570章 挂职百户 接下了沈岳的差事,事情接下来就步入了正轨道。 当天下午,沈岳便以北镇抚司指挥佥事的名义,向北城千户所下发了一张任命状。 内容则是,任命陈啸庭以挂职百户的形势,负责对假钱案进行查办。 换句话的意思就是,陈啸庭的正职还是雍西千户所提刑百户,但临时被任命为北城千户所的百户。 既然要破案,那就得拉起自己的队伍,所以第二天陈啸庭就来到了北城千户所外。 拿出自己的腰牌和公文,确认身份无误之后,陈啸庭得以进了千户所大门。 而才进了大门,陈啸庭就遇上了老熟人梁同。 这厮好似专门等着他一样,见了陈啸庭后立马迎了上来。 “属下参见百户大人!”梁同到场后大礼参拜道。 看着跪在面前的梁同,陈啸庭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本官何时成了你的上司?” 梁同也不起身,只抬头道:“大人,昨儿属下就知道了,您现在就是咱千户所的百户,那可是沈大人的命令,谁敢违背?” 作为指挥佥事,沈岳执掌东城千户所和北城千户所,在这两个地方他的话还是管用的。 “那你知道,本官此番过来……所为何事?”陈啸庭又问道,同时示意梁同起身。 只见梁同小心翼翼道:“回禀大人,属下不知!” 不知道才是对的,否则不就提前泄密了。 梁同这人虽然滑头势力,但未尝不能一用,于是陈啸庭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随本官做事?” 听到这话梁同都懵了,但他还是迅速答道:“属下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他就是看中了陈啸庭这个潜力股,本就想着办法搭上线呢。 且不说陈啸庭背后的能量,即便仅仅是他这百户之位,其实就够梁同上船了。 毕竟,梁同正儿八经头上那位百户,可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 收了一个马仔,对陈啸庭来说也只是件小事,他对梁同做出决定的果断可不感兴趣。 “带本官去见你们副千户,负责侦缉的副千户!”陈啸庭沉声道。 沈岳让他今天过来挑人,那肯定不能从大汉将军那帮人里挑,所以他要找的是负责侦缉的这位。 在来之前,陈啸庭对北城千户了解了一番,大致清楚了其上层构架。 如今的北城千户所,正职千户已到了快退的年纪,基本已经不管事了,只一门心思忙活着儿子补缺的事。 这也正好让下面两位副千户省了事,两人都铆足了劲儿,想着能够再进一步。 所以,当陈啸庭见到北城副千户赵志坚时,对方的态度并不太好。 原因很简单,陈啸庭要从他手下挖人,办的差却和他毫无关系。 关键是,这里面透露出沈岳对他的不信任,否则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其实也不怪沈岳,这些人没交过投名状,谁知道究竟心里怎么想的。 “赵千户,沈大人的意思是,让卑职在你手下选一些人,您看……” 陈啸庭把姿态摆得很低,毕竟他是来做事的,而不是和赵志坚争意气的。 “沈大人的意思,本官作为下属自当照办,陈百户要选人……咱手下那些人您尽管选就是了!”赵志坚很是大度道。 但这话陈啸庭听了却想骂人,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选个屁的人。 没有他赵志坚的点头,下面的百户会尽心配合?到时候只会选出一帮乌合之众。 所以,有些话陈啸庭觉得还是挑明说比较好,于是他说道:“赵副千户,卑职过来之前,沈大人亲口交代过,让你我一起选干练之士!” 是不是沈岳亲口的说的,难道赵志坚还敢去核实? “赵大人,想必你也知道,这事对沈大人来说有多重要!” 此时,赵志坚脸色已有不善,这让跟在陈啸庭身后的梁同都捏了把汗。 大佬之间发生摩擦,虽然跟他这个小人物毫无关系,但掀起来浪头也够把他给淹死。 但梁同还是在心里感叹,有靠山就是爽快,百户照样也该怼副千户。 陈啸庭走到赵志坚面前两步,才压低声音道:“赵大人,你在北城千户所当差,可要理解沈大人的难处!” 这话就是在提醒赵志坚,别忘了是在谁手下办差,还想不想升职加薪了? 虽然对加薪没有多大兴趣,但在升职这件事情上,赵志坚还是很迫切的。 只见陈啸庭话说完后,赵志坚便笑了起来,而且还越笑越灿烂。 这反倒上陈啸庭把不准他的意思,暗道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赵志坚逼急了。 “陈百户,那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选人做事嘛……本官陪着你去就是了!”赵志坚爽朗笑道。 三十多岁的人,内心早就变得圆滑无比,赵志坚的威严只是对下的。 陈啸庭是代表沈岳来的,那自然不能视之为属下,所以反转态度对赵志坚来讲不难。 既然人家都妥协了,陈啸庭也没必要揪住辫子不放,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于是他也跟着笑道:“赵千户通情达理,想必沈大人得知后,一定会很满意的!” 刚刚还叫人家副千户,这下又开始称人为千户了……陈啸庭变脸的绝活儿也不差。 这时赵志坚干脆道:“我看也不必太过麻烦,本官直接击鼓升堂,召小旗以上的兄弟过来,陈百户你随便挑就是!” 所以说,必须要赵志坚配合,事情才会好办。 “那就多谢赵大人了!”陈啸庭感激道。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小旗一级的官能到的全部到位,聚起来差不多有七八十号人。 不得不说,接下来的事赵志坚很配合,根据各小旗官推荐之后,那是真的给他挑了最得力的手下。 虽然名义上是百户,但陈啸庭也不肯真招一百号人,最后他只留下了三十号人。 见他只留下了三成校尉,赵志坚不由问道:“陈百户,真只要这么点儿人?” 陈啸庭却笑道:“赵大人,三十个人足够了,若是真有人手不够的时候,在下直接找你帮忙不就是了!” “有功劳……咱们一起得嘛!” 赵志坚也跟着笑起来,但他这笑却有些勉强,实际上这事他不想掺和太深。 毕竟,假币案东厂捣鼓这么久都没结果,陈啸庭能不能办成还真得打个问号。 要是到时候差事办砸了,赵志坚若是牵扯太深进去,对他来讲也是个麻烦。 但这时候,陈啸庭的话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现在他根本没得选。 “那就祝陈百户旗开得胜了!”赵志坚满是笑意道。 第571章 东缉事厂 对于查案,陈啸庭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查案首先要有专门的办案场所,这一点赵志坚已经帮忙解决。 为了保证案件查办的保密性,赵志坚单独在千户所外安排了一处院子,和千户所就隔着一条街。 陈啸庭带人进驻之后,便对新选的三十名手下进行训话,其中还包括了三名小旗官。 训话的内容也很简单,陈啸庭宣布了要查的是什么案子,并严令众人不得将案情往外泄露。 而且陈啸庭还强调,在案件未破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回家。 “诸位,这件案子牵涉重大,不回家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诸位在衙门里当差,应该明白本官的意思吧?”陈啸庭扫视众人道。 京城里时常有人死得不明不白,在场众校尉此时便知道,这次要办的差事应该很烫手。 “大人,我等明白,一起只听大人安排!”小旗官张玉平上前道。 陈啸庭满意点头:“诸位也请放心,这次的案子是沈佥事督办,事成之后沈大人必有重赏!” 众人紧张的心情,在听了这话之后才稍有缓解,有利益才能冲散不满。 大致安定了人心之后,陈啸庭才宣布命令道:“留下几个人打理此处,其他所有人全都随本官去东厂,将他们所得案卷和疑犯全部带过来!” 很快人员安排完毕,于是陈啸庭就带着新招这帮手下,直接往东厂所在街道赶去。 东厂就在皇城边上,陈啸庭来到东厂大门外时,不得不感慨人家就是比锦衣卫牛气。 人家才是真正的皇帝家奴,离皇帝要近得多,不是锦衣卫能比的。 东厂虽然在皇城这等贵气聚集之地,但当陈啸庭站在其大门外,还是感觉到一丝阴寒。 此时,守在东厂大门处的番子发现了他,立即便有人上前询问。 “你们是哪个千户所的?到这里来做什么?”东厂番子面色阴沉道,根本没给陈啸庭这位百户面子。 人家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东厂大门的番子就是这么牛气。 张玉平等人毫无反应的样子,就已经说明对此他们已司空见惯,所以才会觉得正常。 陈啸庭也不气恼,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公文,平静道:“我是锦衣卫北城千户所百户,是来东厂接手案子的,还请让我们进去!” 这人正要伸手拿过公文,陈啸庭却往后退了一步,同时道:“这东西不能给你,快去通报吧……误了事你我都担不起!” 扯大旗扣帽子是陈啸庭拿手绝活儿,从他身心投入的表演中,还真就镇住了眼前这番子。 此人本就色厉内荏,听闻此话也只能悻悻而去。 可以说,仅陈啸庭漏的这一手,就足够让他新招的手下对他刮目相看。 这是个有本事的人,张玉平如是想到,二十来岁的心中也起了想法。 于是他再度上前道:“百户大人,这些东厂番子可是无赖得很,咱衙门诸百户都在这儿吃过瘪,您可算是为咱锦衣卫出气了!” 面对张玉平这等示好的行为,陈啸庭便笑道:“咱是要做大事的,又岂能被宵小阻拦,你说是不是?” 面对陈啸庭扫来目光,张玉平便躬身道:“卑职愿意追随大人!” 如果张玉平说誓死追随,陈啸庭会觉得这人虚伪,如今这样子才恰如其分。 没过一会儿,却见东厂衙门里竟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者竟是个红衣太监。 偏偏这人陈啸庭还认识,但与他与对人却不是一路人……此人正是东厂大太监之一刘瑾忠。 将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陈啸庭也不等对方说话,便先弯腰道:“见过刘公公!” 刘瑾忠身后还的跟着几人,想来应该是掌班档头一类的人物,也算是东厂中上层。 “咱家还以为是谁来了,却没想到还是一位故人……他沈岳还真是任人唯亲呐!”刘瑾忠一开口就没好话。 对此陈啸庭也能理解,毕竟当初刘瑾忠是和卢云思去的广德,想来他和王若林一系关系要好些。 “公公说笑了的!”陈啸庭略带惶恐道。 他这怂当然是装的,只希望刘瑾忠能心里能开心点儿,然后就进去了。 至于装怂会受委屈,陈啸庭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毕竟人活在这世上又岂能不受委屈。 就连皇帝都会因为国库没钱而委屈,他陈啸庭的这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咱家可没和你说笑,他沈岳不但任人唯亲,而且手还伸得长……”刘瑾忠冷笑道,惨白的脸看起来很是瘆人。 陈啸庭没有接话。 刘瑾忠地位权势都比他高,陈啸庭根本没资格和人家斗,此时也只能逆来顺受了。 陈啸庭不接话,刘瑾忠便对左右道:“东厂办的案子,锦衣卫却要接过去,你们说这叫什么事?” “公公,依属下之见,直接将此人轰走便是,您在请厂公他老人家再向皇上求个情,这差事自然还是咱们的!” 听得这话,刘瑾忠不由看向陈啸庭,缓缓道:“这倒算是个办法!” 可惜的是,陈啸庭脸色毫无变化,就像没听到自己要被赶走一样。 其中道理很简单,按照之前陈啸庭所了解的消息,刘瑾忠本人是很想接过这件案子的。 那么在王若林和东厂协商移交案子,并上禀皇帝的过程中,刘瑾忠本人肯定知道这事。 如果当时刘瑾忠努力争取后,都没有阻止案件移交,这时候还来这么干……那就说明他脑子有问题。 而且,此事已经上报过皇帝,并得到了允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旨意,又岂能真的朝令夕改。 这个道理刘瑾忠也明白,所以当陈啸庭保持沉默后,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现场冷静下来之后,陈啸庭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他才开口道:“刘公公,您就别和在下开玩笑了,还请刘公公行个方便,让在下去交割案子吧!” 之所以要主动给刘瑾忠台阶下,是因为陈啸庭把不准他的心思,万一这死太监真的胡来怎么办? 倒时候刘瑾忠怎么被训他不知道,但同样惩罚降临到陈啸庭头上,那却是他承受不起的。 换句话说就是,此时若引起皇帝震怒,作为家奴的刘瑾忠可能只是被骂一顿,而陈啸庭却可能被一撸到底,甚至还可能锒铛入狱。 人家太监天生和皇家亲近,陈啸庭可没有和刘瑾忠做对的资本。 见好就收,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刘瑾忠冷笑,随即直接转身离开。 被调动起情绪的档头们,此时也只能跟着离开,他们本想着戏弄陈啸庭一番。 第572章 再遇黄庭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73章 换个思路 坐在正厅上椅子上,陈啸庭面色肃然扫视着下方众人。 自从昨日从黄庭处把案卷领回来,陈啸庭就安排了手下,对全部资料进行整理。 房间外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则是在对那些嫌疑人用刑,只不过这些人到现在都没招。 房间内众校尉都忙着,从昨天到现在也没看出个名堂,一天时间过去事情却毫无进展。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陈啸庭才真正体会到这件案子难办。 “假币流通,终有源头……想要突破,希望应该在那些疑犯身上!”陈啸庭思索道。 于是他站起身来,直接往房间外走了去,房间内众校尉毫无反应,只一头扎进了案卷中。 来到刑房门口,陈啸庭开口便问道:“这些人还没招?” “禀告大人,这些人嘴硬,依卑职看……干脆上重刑算了!”张玉平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道。 其实现在他施用的刑罚,从常规角度来说已经够重了,但锦衣卫肯定有更多的花样,毕竟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陈啸庭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来到了一名疑犯面前,只见对方已是奄奄一息,不但身上满是血污,手指脚趾均被扎了竹签。 “你说你怎么就如此嘴硬?你这么帮人掩盖,究竟图什么?” “图这一身伤痛,还是图一家人荣华富贵?你们富贵了吗?” 这些疑犯的家人,此时均被关在大狱中,自然和荣华富贵沾不到边。 “说吧,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本官可赦免你们无罪!”陈啸庭苦口婆心道。 其实这些话,黄庭一早就对这些人说了,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人……小人……真不知道!” “假币……都是专门……黑市流出,黑市……飘忽不定,我等也不知……对方身份,都是他们……通知,我们才去交易……” 这套说辞,陈啸庭已经看过很多遍,甚至黑市交易的地点都背下了七八个。 但这套说辞之中,没有包含所谓“对方”的信息,对陈啸庭来说没有用处。 就连那七八个交易地点,陈啸庭仔细分析后,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无法推演出有用的信息。 “大人,他们就是不松口,我看干脆凌迟一个,他们就不会嘴硬了!”张玉平语气粗暴道。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置可否,而是直接出了门去。 “人交给你,好好审问!” 陈啸庭留下的这句话,对张玉平来说也毫无操作性,但他还是得把差事干下去。 其实这次来,陈啸庭也没抱希望。 这些人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情理上是说得通,毕竟造币的人也不是傻子。 掉脑袋的买卖,那必须得把身份捂严实了,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回到之前的房间里,里面此时还是忙碌一片,虽然案卷已经反复被看了几次。 在这种毫无进展且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只有通过做事来麻痹自己,否则就得开始心慌了。 陈啸庭此时也坐不住,于是就在房间里四处游荡,这也把其他人弄得心慌不已。 在走到装有假币的箱子旁时,陈啸庭停下了脚步,然后伸手拿起了一枚钱币。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着实可以以假乱真,算是比较高仿的钱币了,在市面上流通便难以被发现。 就比如此时这箱子钱,还是从疑犯家里抄出来的,想从市面上得到这么多太难。 “大人,这些铜钱看起来和正常钱币相仿,但却比真钱轻了一些,里面掺了不少杂金!”小旗官严从山开口道。 这些都是废话,因为陈啸庭都知道。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铸造精度真不算高,只要认真观察,找出真假之间的差异不难。 “但除了这个,他们能把钱币铸造得如此精巧,确实也是了不得的本事!” 从怀里拿出一枚真钱,两相对比之后,陈啸庭才道:“所以,这需要极其高超的技艺,所以……咱们或许可以从匠户上着手?” 开辟出这个思路来的,陈啸庭一时有些兴奋,但严从山却摇头道:“大人,京城匠户有几万众,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筛查!” 这话也是实情,将陈啸庭这条思路斩断。 就在陈啸庭失望之际,却听严从山道:“大人,卑职有位亲戚,曾在铸币司当过差……对此案,卑职却有些想法!” “速速道来!”陈啸庭赶忙道。 严从山靠近了些,然后才开口道:“大人,卑职那位叔父曾在铸币司当差,也曾向卑职讲过铸币之事!” “铸币要用模具,才能大批铸造,即便是请到匠户……也得要弄到模具才行!” 听到这里,陈啸庭思路又打开了些,于是他问道:“所以,那些人要先弄到模具,那么必然得请到最高明的雕刻师!” 这话让严从山有些尴尬,只听他道:“大人,却是雕刻这东西……也没什么最高明的说法,即便真的有……那些贼人恐怕也不敢去请,否则岂不树大招风!” 于是陈啸庭略带不满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是……” 严从山这才说道:“大人,要铸造出与真钱极其相似的价钱,他们就得拿到模具翻刻,而这铸币模具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铸币司……” “没错,不但如此,而且刻模手艺最高的那批人,应当也在此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查铸币司?”陈啸庭问道。 严从山点了点头:“卑职以为,或许线索就在铸币司内!” “除了这里,卑职实在想不到,还有那个地方能有那唯一的模具,还有专事于此的匠人!” 思索一番之后,陈啸庭发现逻辑上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或许真的要去铸币司走一趟了。 这是个比较刁钻的角度,陈啸庭只能寄希望于,能在这里有收获了。 “严小旗,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般,破案之后本官保你官升一级!”陈啸庭平静道。 “多谢大人!”严从山躬身拜道。 这一幕也让其他人看在眼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两人之间谈话的声音很小。 “等会儿带上你的人,陪本官去一趟的铸币司吧!”陈啸庭淡然道。 “遵命!” 所以说,当事情进入死胡同时,最重要的是转变思路。 当然,陈啸庭也得感激足够巧合,才让严从山有在铸币司待过的亲戚,否则也不会从“专业”的角度进行分析。 至于黄庭忙碌了一个月,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也只能说他是一树的叶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东厂何其庞大的消息网,给他带来了如此多的讯息,甚至每天都有新的线索。 在这些线索的海洋中,已经把黄庭所有视线牵扯,那里还会有另辟蹊径的想法。 第574章 铸币司 铸币司,只是个六品衙门,但却是典型品级低但地位高的衙门。 此衙门本属工部直辖,但其铸造任务却由户部发布,接受的是双重领导。 如果这都不能显示他的特殊,那他还有另一点与众不同,朝廷专门设置了三个百户的力量对其进行保卫,可谓是戒备森严。 正是因为戒备森严,所以要想去查铸币司,陈啸庭首先得拿到北镇抚司许可才行。 否则的话,人家可能不会放陈啸庭进去的,所以出发之前陈啸庭先去了趟北镇抚司。 从沈岳处拿到了调查许可后,陈啸庭才带着一帮手下,打马京城东北角方向赶去,铸币司就坐落在此处。 当离铸币司衙门还有近百米时,陈啸庭一行就被兵卒们拦了下来。 虽然来得是锦衣卫,但这些人也有重任在身,便只能按规矩办事。 “这位大人,前面就是铸币司了,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领队的总旗总旗问道。 陈啸庭没有下马,直接拿出了北镇抚司的公文:“看清楚了,北镇抚司的大印,我们要进铸币司去查案子,把路让开!” 在公文上仔细查看一番后,这名总旗才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招手示意军士们退下。 于是陈啸庭这才得以通行,虽然显得循规蹈矩,但其实已经体现出了锦衣卫的特权了 毕竟,其个人或者衙门,却没这个通行的权力。 铸币司和别的衙门没什么不一样,陈啸庭来到大门处,让人通禀后里面立马就有人出来迎接。 “诸位大人,不知来我司有何要事?”为首官员满是笑意道。 能把锦衣卫称为大人,说明此人不是文官体系出来的,而很有可能是勋贵子弟。 当然,这些都陈啸庭来讲都不重要,只要对方配合就行。 陈啸庭再度拿出公文,便对眼前这司丞道:“北镇抚司的……此番前来是有事相询!” 看着陈啸庭身后带刀的校尉们,刘永心中顿时如同压了块石头,只听他说道:“不知是何事?” 陈啸庭走上台阶,靠近司丞刘永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随后,陈啸庭便大步往铸币司衙门内走去,刘永立马转身跟上。 铸币司虽有不少工匠,但这前面的衙门却见不到,所以里面很是安静祥和。 但有陈啸庭这些带着刀的人进来,这里的安详便被破坏。 “这位大人,恕在下冒昧……几位莫非是为假币之事前来?” 陈啸庭顿时停下脚步,然后问道:“你莫非知道一些内情?” 这话听得刘永心头一颤,暗骂眼前这锦衣卫百户嘴够狠,这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自己要是知道内情,岂不就是贼人同伙儿,再不济也得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于是刘永立即解释道:“大人说笑了,我哪知道什么内情……” “只是最近京城里闹出了假币的案子,如今有你们锦衣卫上门,在下才猜你们是为此事而来!” 结果刘永这一解释,反倒让陈啸庭起了狐疑之色。 此时刘永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没事抖什么机灵,这下把自己弄得不清不楚。 好在,陈啸庭收回了审视的目光,继续往前面大堂里走去。 进了正厅之后,陈啸庭随便扯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刘永拱手:“在下姓刘名永!” “既然方才你也已经说了,那我也不与你绕圈子,此番前来就是来查假币案件一事!” “这案子先是在东厂处,现在被锦衣卫接手……第一个问题,东厂之前有没有来过?” 虽然陈啸庭语气不善,但刘永现在全无心思顾忌这些,当即答道:“没有,东厂的人没来过!” 这让陈啸庭反而松了口气,要是来过了,他这次可能就要空手而归。 “说说你们铸币司……整个衙门的构架和运行!” 这个问题很是突兀,同时又比较宽泛,最重要的是包含一些涉密内容,让刘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最终,刘永还是说道:“回禀大人,整个铸币司除了在下,还有钟官、铜官、制范官!” “在下总理衙门诸事,钟官负责铸钱,铜官复杂铜矿采集冶炼,制范官负责制作和保存钱范!”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问道:“何谓钱范?” 刘永便道:“就是铸币的模具!” 陈啸庭此行过来,就是冲着模具来的,于是他便追问道:“那么,这位制范官是何人?如今又在何处?” 刘永则道:“制范官贾奇,如今就在衙门之内,大人是要见他?” 陈啸庭摆了摆手,只要人在衙门就好,迟一会儿见也无妨。 “你们铸钱是何流程?”陈啸庭接着问道。 既然已经来了,干脆把整个流程都搞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出有用的信息。 虽然不满于陈啸庭的多事,但刘永还是交代道:“一般来讲,先得由制范官拿出模具,再由铜官发出铜料,最后由工匠们进行铸造!” 这当然是简略的说法,但更专业的书陈啸庭也听不懂,其实有这个脉络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有没有可能,有人把模具偷出去?” 陈啸庭这个问题,可真是把刘永吓到了,真要出了这等事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大人这是说笑了,铸币司内外防守严密,不会让任何一人携带模具离开,包括在下也不行!”刘永严肃道。 今天他被陈啸庭吓了几次,此时心脏都有些难受。 这总算知道,为何锦衣卫臭名昭著了,这样问话谁他妈受得了。 虽然心里已经骂开,但他这位六品官员,在同样是六品的陈啸庭面前,还是得小心以待。 这时,陈啸庭没有继续问话,而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刘永。 如果对方心虚,心理素质不行的话就该露馅了。 虽然刘永额头上冒出细汗,但明显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害怕,所以陈啸庭才转移了目光。 最后,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走到刘永面前笑道:“刘大人,不必如此害怕!” 言罢,他还拍了拍刘永肩膀,差点儿没把人家拍倒在地。 此时刘永腿都是软的。 他也做了这么久的官,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他知道方才陈啸庭的审视意味着什么。 如果方才他表现稍有不慎,那真可能会酿成大祸,好在方才这一关过了。 就在这时,陈啸庭却收敛笑容道:“走吧,带我去见制范官贾奇!” “是,大人请跟我来!” 这下,刘永绝不会多说一句话,毕竟他再也不想横生枝节。 陈啸庭脸上仍带着笑容,抬手道:“请!” 可他的这番笑容,却让刘永感到一阵恶寒。 第575章 制范处 铸币司内部设有三个机构,其中制范处虽规模最小,但其防守却最为严密。 因为在进这里时候,一共要过两道岗哨,而且严密检查腰牌后才允许进入。 即便这一次,陈啸庭等人还是在接受了检查之后,才得以进入制范处内部。 “贾制范,贾制范……” 进了制范处后,刘永便先招呼起来,显得很是热心配合。 陈啸庭可不会知道,这是因为他把人家吓到了,刘永才会如此热心近乎讨好。 没过一会儿,便听制范处正堂大厅内传来声音道:“是刘大人,不知刘大人找在下何事?莫非又要对弈几番?” 这话让刘永比较尴尬,现在有外人在这里,说这些话不是自找麻烦吗! 还真不是刘永杞人忧天,只从这一段话中,陈啸庭就察觉到,这些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谨。 制范处有多么重要,防守有多么的严密,方才陈啸庭已经听刘永详细介绍。 可现在,这里居然成了对弈嬉戏之地。 再严密的制度,有这样不严谨的人来执行,又有几分可靠呢? “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 话说到这里突然中止,正厅里一名七品官袍的中年男子,此时这个看着外面的情形发呆。 刘永到来也就罢了,怎么一旁还跟着锦衣卫的人过来,难道铸币司出了什么事? 就在贾奇惊愕间,刘永打着官腔道:“贾制范,这位是北镇抚司的陈百户,此番前来是要找你问话!” 刘永这番话可谓意味深长,本来陈啸庭是过来了解情况的,偏偏被他说成了是来问话。 问话差不多算半个疑犯的意思,所以听到这话之后,贾奇背后的都冒出了冷汗。 自己也没犯过什么事,怎么就来找他问话了! 此时,陈啸庭又用了方才对刘永的那招,眼睛直勾勾审视着贾奇。 还是那句话,如果对方心里有鬼,那么扛不住压力露馅的话,对陈啸庭来说省了不少事。 可惜这番攻势仍旧没有结果,于是陈啸庭才开口问道:“你就是此处制范?” 贾奇现在的情况比刘永好不了多少,但陈啸庭问话之下,他还是控制住惊惧答话道:“回大人话,在下正是制范官!” “铸币用的模具,都是放在你们这里?”陈啸庭又问道。 贾奇小心答话道:“是,全都存放在库房内!” “带我去看看!” “是,大人请!” 这番对话可谓高效无比,随即贾奇让到了正厅一边,做了请进的手势。 于是陈啸庭便带着严从山等人正厅内走去,刘永则悄然间跟在了后面,把自己放在了边缘位置。 在贾奇的引导之下,陈啸庭等人穿过了正厅,便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院子左右厢房,此时各有两名吏员走出,却是听到外面动静才出来的。 此时贾奇便解释道:“百户大人,整个铸币司加在下一共五人,现如今都在这里了!” 看着院子正房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厚重的锁具,陈啸庭才问道:“你们五人,各自负责什么?” 贾奇便道:“回禀大人,卑职总领制范处诸事,其下共有两名吏员,其一负责登记出纳,另一人负责模具养护!” 说道这里,贾奇还具体指了一下这两人。 但此时里面还有另两人,当陈啸庭看向贾奇时,他便继续解释道:“而这两位,则是铸币司最重要的两位匠户,他们各自负责阳刻模具的正反面雕刻!” 听到这里陈啸庭就更疑惑了,什么叫阳刻他不知道到,什么正反面雕刻他也不清楚。 “在说清楚一些!”陈啸庭面带不愉。 此时贾奇也没工夫嘲笑陈啸庭啥都不懂,连忙解释道:“回禀大人,所谓阳刻既是模具之母,所有铸币模具都是在阳刻基础上浇筑而成!” 见到陈啸庭还是面带疑惑,贾奇便又详细解释了一番,才让他真正弄清楚。 所谓阳刻,就是用来制作铸币模具的刻板,而这些用来铸币的模具则为阴刻。 阴刻数量较多,而阳刻却独一无二,而且还分由两人进行雕刻,这就使得所有铸造出的钱币都是一个标准。 “阳刻是唯一的,而且从不带出制范处,作为唯一参考标准存在!”贾奇解释道。 陈啸庭又问道:“会不会这两人合作,私刻一块阳刻出来?” 私刻雕板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在听到陈啸庭这话之后,那两名匠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等绝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啊!”其中一人连忙祈饶道。 陈啸庭没有看向这两人,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贾奇,希望他能给出看法。 对这两位匠人,贾奇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他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如何妥当把他们表达出来,才是真正让贾奇伤脑筋的。 “百户大人,私刻雕版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这些世代传袭雕刻家族,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作为世代传袭雕刻家族,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都绑在这事上面,正常人都不会去做傻事。 因为朝廷规则已将他们世代的生活都被定好,享受富裕但绝不能发财,金钱对他们来讲意义不大,因为没法花的钱就没有价值。 贾奇又详细解释一番后,才暂时打消了陈啸庭的怀疑。 于是他又说道:“最近假币猖獗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既然不可能是他二人私刻模具,那是否有可能存放在这里的模具被偷?” 虽然不满于陈啸庭扣大帽子,但贾奇还是解释道:“大人,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我们专门有人定时核对,必不会被偷可能!” “此外,制范处外有两道岗哨,进出此处皆要搜身,根本不能把模具偷带出去!” “是吗?你们确定每一次都认真搜了身?”陈啸庭反问道。 贾奇迟疑了一刻,随即笃定道:“是……绝对无人敢在此事上松懈!” 但他这点儿迟疑的,反而加重了陈啸庭的怀疑,制度再好执行不力也是一场空,制范处的人是否干净还真就成了问题。 见陈啸庭不善的表情,贾奇心里急得不行,真要沾上这事他就完了。 而站在一旁的刘永,此时更往后退了一步,他不觉得自己有扭转局面的能力,所以干脆明哲保身了。 可就在陈啸庭开口说话之前,还是让贾奇先开口道:“大人,模具从制范处出去,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见陈啸庭审视着自己,贾奇连忙往下说道:“每次开炉铸币,便有大批阴刻被取出制范处,铸币厂工匠众多,人员复杂……或许,或许他们这边……” 听到这话,先不论的陈啸庭心中如何作想,反正一旁的刘永是气炸了。 贾奇牵扯进来的人越多,他刘永这个总负责人责任就越大,到时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贾奇这话确有几分道理,具体负责铸币的人太多,也有可能是他们有问题。 第576章 核对 这时,刘永站出来说道:“老贾,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但这句话刘永才说完就后悔了,对贾奇的不满可以事后再说,这样当场指出来算什么意思? 虽然铸币厂眼下还未证明有事,但按照锦衣卫一贯的逻辑,那他这也算是在出言包庇。 果然,陈啸庭缓缓转身,面向刘永道:“刘司丞,看来你知道得很多嘛!” 方才那股恐惧重新显露心间,刘永才松懈没一会儿的神经,立时就拉满了弦。 “陈大人……这……” 这什么……刘永根本不知如何作答,他虽混官场也有几分伶俐,但面对锦衣卫却全然无用。 “也对,你是司丞,若是铸币司真有内鬼,你也有责任……” “所以刘司丞,你就不要胡言乱语了,好好听着,好好想着,说不定想出线索来,还能寻个立功的机会!”陈啸庭语气冰冷。 他这话差不多已经是确定铸币司有内鬼,而且还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 可证据重要吗?跟锦衣卫这样的衙门打交道,很多事情凭嘴是说不清楚的。 “大人教训得是!”刘永满是谦卑道。 好歹他也是个勋贵子弟,虽然如今已是家道不显,但如此卑躬屈膝也是憋屈无比。 好在,陈啸庭不是来耍威风的,只见他转过身对贾奇道:“把库房门打开,本官要进去看看!” 实际上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但在场众人没一个多嘴的。 只见贾奇向一旁招了招手,便见负责的库管的吏员走进了厢房,从里面拿了一串钥匙出来。 于此同时,贾奇本人也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两人一同向库房大门走去。 陈啸庭也跟着上前,只见二人合力之下,才将那沉重的大锁打开。 贾奇二人才让到一边,便见陈啸庭往后一招手,几名校尉便冲上前来的,将面前沉重大门推开。 轰隆隆……门被打开,里面传来的一种金属冶炼时的味道。 陈啸庭踏进大门,贾刘二人也跟了进来,其他人则老实在外等候。 库房里面,只见摆满了铁皮箱子,每一个箱子都上了锁。 不但如此,箱子上面还都贴了封条,打了火漆。 “永治十五年铸用……” “永治十六年铸用……” 随着陈啸庭在库房内游走,他发现箱子上面的封条,是从永治元年一直到永治二十二年。 只有最中间的箱子没有贴封条,而是全部上了锁的。 “这些都是模具?”陈啸庭沉声问道。 “没错大人,这些都是铸钱用的模具,全都存放在此处!” “每一年都有铸币,所以每年都得换掉一批模具,故而存放了如此之多!”贾奇在一旁解释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阴刻阳刻都在一起?” 贾奇连连摇头,然后指着地下道的:“阳刻存放于地库之中,最是安全无比,需得刘大人拿出钥匙才能取出!” 这时刘永已经有回去拿钥匙的动作,但却被陈啸庭举手拦住了。 “不必麻烦了!”陈啸庭平静道。 他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查看存放环境是否安全,现在看来大致还是不错的。 “严从山,假币都是那一年制的?”陈啸庭突然问道。 外面的严从山立马进来,躬身道:“禀告大人,有从永治十七年到二十二年的都有!” 于是陈啸庭便对一旁的贾奇道:“你们既然有专人登记出纳,那现在就来点个数,看看模具数量对不对!” “是……”贾奇答道。 然后他便往门外招呼了一声,便有一名吏员匆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册子。 只见贾奇指着地上的箱子道:“把永治十七年到二十二年的模具全部清点一遍!” 这名吏员点头之后,便再度往库房外面赶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串钥匙进来。 最先是永治十七年的箱子被打开,露出了里面长条状的模具,每一个一次性可以制作一百枚铜钱。 拿起册子,陈啸庭翻看之后发现,永治十七年的阴刻一共有两百零八个。 也就是说,这些阴刻全部动用起来的话,一次性就可以制作两万余枚铜钱。 乍一看制钱规模很大,但和全国的铜钱需求量想必,这其实又不算大。 一一计数之下,陈啸庭也随即也查看了的其他年份的模具数量,差不多都在两百个左右。 “大人,永治十七年共有模具两百零七!”严从山在一旁禀告道,此时地上已经摆了一堆模具。 陈啸庭点了点头,数字是对得上的,接下来就该依次核对了。 在此过程中,贾奇的表情一直很淡定,想来他对模具数量有绝对把握。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结果出来,模具全部都在,也就是说没有问题。 但陈啸庭却没有表态,而是绕着库房走了几圈,最后确定没法从外面强行进来后,才打消了对贾奇等人的部分怀疑。 于是此时,怀疑的对象就需要转移。 诚如贾奇所说的那样,所有模具能出制范处的机会,也就只有正常有铸币任务时。 于是陈啸庭便问道:“上一次铸币是什么时候?” 刘永便上前答道:“回大人话,上次铸币是在一个月前!” “既然模具还会到铸币厂去,现在就去那边看看……钟官可在?又是何人?” 钟官正是负责铸币厂的官员,接下来就该去查查这位,会不会有可疑的地方。 到时候两相对比,铸币厂和制笵处谁的嫌疑大,陈啸庭就会把谁带走问话。 “回大人话,钟官胡四春,也在衙门口坐堂!”刘永答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道:“那咱们去铸币厂走一遭!” 随即,也不理会其他人的想法,陈啸庭就径直往外走了去,刘永等人则连忙跟上。 可就在要出制笵处大门时,陈啸庭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跟来的贾奇道:“贾制范,你就不必过去了,好好待在这里吧!” “最好是,你和你的人这些天都待在这里,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要乱跑!” 听到自己被软禁了,贾奇立马变了颜色,连忙为自己辩解道:“陈百户,在下可绝不敢做那掉脑袋的事,您可得明查!” 贾奇在哀求同时,也不子停向刘永使颜色,可惜后者根本就不来电。 刘永能说什么呢,他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还顾得上贾奇的死活,再说也只是禁足而已。 “这都是为你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待真相大白!” 贾奇心有不甘,还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下,他就怕自己稀里糊涂当了替罪羊。 可没等他开口,陈啸庭语气冰冷道:“进去吧!” 贾奇彻底失声,只能转身离去,开始了自己被软禁的过程。 对陈啸庭来说,制笵处的嫌疑并未完全洗清,那么隔离这些人就很有必要。 “留下两个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走!”陈啸庭沉声道。 这些事情有严从山安排,而陈啸庭则在刘永的带领下,徐徐往铸币厂赶去。 第577章 混乱之地 铸币司唯一的任务就是铸币,所以用来铸币的工坊很大,几乎站了铸币司一半的面积。 当陈啸庭一行过来时,钟官胡四春已经等候工坊外。 因为最近无铸币任务,所以工坊内显得很安静,见陈啸庭一行到来胡四春连忙迎了出来。 “见过诸位大人!”胡四春主动行礼道,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吏员。 刘永这位直接上司此时当了哑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因为开口就同意出错。 这时陈啸庭便问道:“你就是钟官胡四春?” 胡四春连忙上前答道:“回禀大人,下官正是!” “走吧,带本官进去看看!”陈啸庭平静说道。 胡四春把不准他的心思,便向一旁的刘永投去了目光,但却没有收到半点儿提示。 “刘司丞,你就不用进去了,和贾奇一样……接下来的这些天,你也待在衙门里不用出去了!” 陈啸庭这话落在刘永耳中,让他心中极其不满。 铸币司衙门虽然不大,但却是工部受到工部直辖,且由户部发号施令,陈啸庭一个锦衣卫百户凭什么命令他? 贾奇被禁足,现在又轮到他,是不是整个铸币司都是锦衣卫说了算? 虽然心中畏惧,但刘永还谨慎反抗道:“陈大人,铸币司平日事务繁忙,户部工部时常有公文交办,在下却是不好禁足于此!” 这是客观事实,陈啸庭的思索片刻后,便道:“至少今日你不可随意走动,待我将此事上报北镇抚司,到时候自有说法!” 如果北镇抚司同意陈啸庭意思,那么刘永有理由相信,整个铸币司会被封锁。 原因很简单,锦衣卫这样子的重权衙门,要封一个六品的铸币司,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不要说他刘永这区区六品官,便是那些尚书阁臣乃至首辅,在锦衣卫的历史上都有被他们抓过。 所以,当陈啸庭把话说到这一步,刘永也就无话可说了。 看到这一幕,胡四春心头也沉重起来。 刘永退下之后,陈啸庭才示意胡四春带路进了工坊去,接下来的工坊才是着重要查的。 工坊很大,而且相对来说管理不是那么严密,或者说没法管理太严密。 “这里已经一个月没开工了!” 跟在胡四春身后,陈啸庭不住打量着工坊内部,里面的十几处高炉格外引人注目。 “回大人话,上次是在三月十八封炉,已经一个多月没开工了!”胡四春回头微笑道,这个时候能笑出来也难为他了。 “如今在这里有的多少匠户?” 虽然胡四春主管这些,但因为匠户人数太多,一时间他却答不出来。 “大约……有近三百人!”胡四春很不确定道。 这就让陈啸庭起疑心了,于是他接着问道:“你作为钟官,手下有多少匠户都不知道?” 胡四春确实不知道,于是他立即对站在一旁的吏员道:“快去查有多少人,发俸有记录!” 听到这话,陈啸庭表情就更不对了。 只是发俸时有记录,也就是说这里连正式匠户名册都没有,这未免也太大不严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难怪贾奇会把矛头对准这里,难怪刘永会紧张。 “你们这里,对匠户的管理如此轻率?连个专门的名册都没有?”陈啸庭语气越发不善。 本来胡四春就心虚,此时更是被当场问住,很多事情都是不好明言的。 比如为何没有人员名册,那是因为要吃空饷,反正活儿都会干完,少几十上百号人也无所谓。 这都还是小钱,铸币司这种专门造钱的衙门,捞钱的办法其实不止一种。 “人员不清,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疏漏?” “制范处把模具管的再严,最终还是要拿给你们用,但你却把用模具的人是那些都不清楚,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陈啸庭语气严厉道。 这是他自进铸币司后最愤怒的一刻,也吓得胡四春战战兢兢。 “大……大人,虽然没有专门的名册,但具体有那些人匠户皆有记录!”胡四春解释道。 “就凭发俸的账册?如果有人不领俸又如何?是不是这人进了铸币司也毫无记录?”陈啸庭仍旧严厉训斥道。 胡四春立马答道:“大人,每次开炉皆要点名,然后记录在册,最终册子才用来记俸!” “所以觉不会漏掉任何人!”胡四春笃定道。 至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啸庭一时间无法核实,所以并不会减少太多怀疑。 也就是这时,进去拿册子的吏员也赶了出来,却是厚厚的一本。 “大人,近一脸人员记录都在此处了,还请大人查阅!”胡四春递向陈啸庭道。 这么厚的一本,陈啸庭根本没法看,也没时间看。 所以他没去接那册子,只听他又问道:“模具发放给你们后,每天可有专人清点?清点之后可有记录?” 好家伙,这一问题又让胡四春无言以对,清点当然是有人的,但却没有制作专门记录的册子。 毕竟,总共就那么些模具,每天点一下数就可以了。 甚至有些时候,因为懒惰都没有去点,毕竟也没人专门负责此事。 当然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铸币司是一个比较封闭的衙门,缺乏足够完备的监管。 “事情就出在这里了!”陈啸庭冷声说道。 就连在清点模具这件事上,都没有专门的人负责,在这里出事是极有可能的。 现场气氛变得凝重,胡四春已是两股战战,只不过勉力支撑才未失态。 而跟在他身侧的几名吏员,此时也知大祸临头,一个个皆是惶恐不安。 “胡四春……你还有何话说?”陈啸庭平静问道,此时他已经不生气了。 胡四春便道:“大人,此事是我们疏漏了,但是否有人偷拿模具,仍未可知啊!” “未可知?也就是说还不知罪?”陈啸庭厉声问道,深感胡四春不识抬举。 “来人,他们几个全部捉拿,带回衙门问话!”陈啸庭满是怒火道,他这确实被气到了。 严从山等人不敢怠慢,一招手就有校尉上前,将胡四春等人捉拿。 “带着他们进去指路,把里面有关匠户的记录全部带走,回去再慢慢查!”陈啸庭肃然道。 工坊管理混乱,极有可能模具就是在这儿失窃。 对胡四春来说这是坏事,但对陈啸庭来说却恰恰相反,这至少证明他的方向可能是对的,而非如同东厂那般毫无头绪。 没一会儿,相关册子全被搜了出来,足足装满了一个大箱子。 而胡四春此时根本无话可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在心里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第578章 员外郎 铸币司衙门外不远处,此时两顶轿子缓缓过来。 来到铸币司大门外后,两顶轿子随即落地,从里面出来了两位尔身着官服的官员。 其中一人却是陈啸庭的老熟人,刑部员外郎季志荣,另一人却是工部员外郎韩锦山。 “原来是季大人,好久不见!”韩锦山先开口道。 季志荣则拱手道:“原来是韩大人,最近可好啊!” “都好都好,最近朝廷缺银子,许多工程都暂时搁置,我们这些人反倒闲了下来!”韩锦山颇有些自嘲道。 “就当是休息了,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嘛!”季志荣略带无奈道。 其实这些都是说的废话,现在朝局是个什么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 朝廷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东南方向的倭患,西北方向金帐汗国大兵压境,以及各地不时需要赈济的灾民…… 想到这些,任谁都会觉得头大,好在他二人并非内阁大臣,这份压力还压不到他们肩上。 “却是不知,季大人来此处何干?”韩锦山试探着问道。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季志荣直接道:“听说锦衣卫的人查到了铸币司,余大人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是不是和假币案有关!” “如果是的话,也正好了解此案进度,毕竟在东厂那里已经耽搁了许久!” 韩锦山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原来如此,我也是为这事来的!” “铸币司由工部直辖,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工部也是有责任的!” “既然如此,那韩大人……咱们就请吧!”季志荣满怀笑意道。 就在这二人要往衙门里去,陈啸庭已经带着人出来,衙门口一时变得很是热闹。 内外两边的人互相对视,眼中均露出了疑惑之色。 “陈……陈百户!”季志荣试探着道,生怕是离得远了自己没看清楚。 “原来是季大人,当日卢阳一别,却是许久未见了!”陈啸庭表情严肃,一点儿都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虽然不解季志荣为何与陈啸庭认识,但韩锦山的注意力并不在次,而在陈啸庭身后被抓的胡四春等人。 作为分管铸币司的员外郎,韩锦山当然认识胡四春,此时对方被抓让他知道出大事了。 季志荣也看见陈啸庭抓了人,结合韩锦山此时表情,他也知道肯定出事了。 “韩大人,这位是锦衣卫的陈百户!”季志荣适时介绍道,也算是替韩锦山牵线搭桥。 果然,在听了季志荣介绍后,韩锦山便对陈啸庭抱拳道:“陈百户,本官工部员外郎韩锦山,却是不知……你为何抓了铸币司的官吏!” 作为五品工部员外郎,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韩锦山比刘永等人多了些“风骨”,所以他自称的是本官。 对于这些细节,其实陈啸庭并不在意,只听他开口道:“锦衣卫办案,对外无可奉告,倒是我要问问你们,为何会来此处?” 被陈啸庭这样不给面子,韩锦山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但他却没有发作。 为了缓和气氛,季志荣便开口转圜道:“是这样,锦衣卫最近接了铸币案,我是替部里来看看,你们到此是否和此案有关!” “此案是由锦衣卫办理,为何你们刑部要来掺一脚?”陈啸庭皱眉道。 季志荣则解释道:“此案最先挂在刑部,然后交由东厂,最后才到的锦衣卫……” “日后此案告破,还是会交回刑部审理,所以部里才会密切关注!”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说得清,但这二人的到来,还是让陈啸庭有种不速之客的感觉。 “那么韩大人,你又是为何到此?谁通知你过来的?”陈啸庭冷声问道。 虽然不屑于回答,但自己是堂堂正正来的,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铸币司乃工部直辖,由本官代管,难道本官不可以来看看?”韩锦山语气也显得很生硬。 文官就是这臭脾气,总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自得。 陈啸庭上前一步,指着身后的胡四春等人道:“既然是由你代管,那你知不知道,铸币司这等重要的地方,内部有多少漏洞?” “铸币用的模具无人管理,参与铸币的匠户无人统计,这就是你管的铸币司?那你未免也管得太好了!” 韩锦山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此时脸色丝毫不变,心里却飞速盘算着。 “京城里出现的假币,制作工艺精致,几乎与真钱无差异,会不会就是铸币司流出的模具?”陈啸庭继续质问道。 这时,韩锦山终于忍不住呵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罗织罪名不就你们所擅长的……铸币司上下皆是忠良,不是你可以栽赃陷害的!” “是不是栽赃陷害,你要不问问他?”陈啸庭一把将胡四春拉到前面来。 “你问问他,工坊之内可有专人管理模具,可有专人管理匠户!” 陈啸庭大声质问,让韩锦山一时无法开口,铸币司内部什么情况他大致都知道。 这些都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更何况韩锦山也得了好处。 “韩大人,你现在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如何能够自证清白!”陈啸庭冷声道。 然后他也再理会,大踏步便往衙门外走去,另有两名校尉被留在了铸币司大门,简单来说这里被严密监视了。 在走到韩锦山二人身后时,陈啸庭却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另外,铸币司二位就不要进去了,否则就真的说不清了!” 撂下这句话,陈啸庭直接带人离开,留下韩锦山气得发抖。 待陈啸庭等人走远后,韩锦山才大怒道:“猖狂,简直太猖狂了!” 此时,季志荣便在一旁劝道:“韩大人,息怒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朝廷命官,毫无证据之下,他说抓便抓了,这大明朝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说到这里,韩锦山又面向季志荣道:“季大人,你是掌刑名的,方才你为何不与我一同驳斥?” 这话季志荣就不爱听了,工部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凭什么要他来帮着说话。 再者说了,韩锦山方才那叫驳斥吗?明明是被陈啸庭给训斥了才对。 自己都不争气,反赖别人没有主持公道,这可真是可笑至极。 虽然心里不爽,但季志荣还是笑道:“韩大人,部里只是让我过来看看,可没让我插手案子,在下也不好越权!” “反倒是你,现在可不该在这里蹉跎时间,还是早些回去上报部里才是!” 说道这里,季志荣取下官帽道:“锦衣卫的人说得没错,现在自证清白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还不知道工部有多少人要被他们构陷!” 对于陈啸庭的手段,季志荣可是了解不少。 当初他就栽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让他往后做事会更加谨慎。 韩锦山无话可说,冷哼一声后钻进了轿子。 “回衙门去!”韩锦山冷声发号施令。 此时铸币司这潭脏水,他还真不敢往里面趟,也只能尽快回去将此时上报。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能摆得平的了。 正如季志荣所说那般,还不知道这件事,会把多少人的官帽打落在地。 第579章 名单出炉 把人带回去后,陈啸庭便叫停了其他人手上的活儿,让所有人都来核对铸币司的匠户。 虽然可以直接问胡四春几人,但陈啸庭现在根本不信他们,所以只能自行核对。 按照胡四春所说,匠户们进入铸币司后都会登记名字。 “大人,若是有人偷拿模具,得手之后必定获取丰厚酬劳……” 说道这里,见陈啸庭认真倾听的样子,严从山才继续道:“所以,咱们只需要从匠户之中,找出那些骤然富贵之人,想来就是盗取模具的贼人了!” 匠户中有人偷拿模具,交由别人复刻之后再放回原处,就能拿到丰厚的酬劳,这样是说得过去的。 “铸币司内外防守严密,你说他们真能把东西偷出去?”陈啸庭端起茶杯道。 严从山便答道:“大人,铸币司防守虽严,但其中也有差别,制范处这等地方确实严密,但工坊那边可就说不准了……这些,您应当都看在眼里!”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那行,就依照你的办法来,去把近十年内工匠的完整名单筛查出来,明天一早本官就要!” 现在已经是中午,陈啸庭给了他们一天时间,却也算不得时间充分。 “卑职领命!”严从山躬身道。 随即他便退下,单独负责一件事,对他来说也是争表现的机会。 接着陈啸庭又见了小旗官张玉平,询问了审讯是否有进展,结果却还是没有线索。 时间流逝,时间来到了清晨。 当陈啸庭起了床吃早饭时,严从山则从厢房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崭新的册子。 “大人,名册已经点好,果然有线索了!”严从山兴奋道,眼眶中满是血丝。 陈啸庭示意他坐下,然后亲手给他盛了一碗粥,才问道:“说说看,都有什么收获?” 接过粥碗小心放下之后,严从山才说道:“大人,经过筛查,近十年内彻底离开铸币司的匠户,一共有八人!” “彻底离开?那就是还有未彻底离开的了!”陈啸庭疑惑道。 “正是,有的人离开之后,过了一个月或者半年,或是一年两年,又有回到铸币司工坊的,这样的人……一共有六十七人!”严从山从容道。 陈啸庭思索一番后,才道:“朝廷铸币之所在,却连匠户都如此不稳,胡四春这些人真是该死!”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严从山将名单小心呈上之后,才道:“大人,需要排查的人太多,咱们的人手可不太够!” “排查之事,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此事你不用担心,本官只有计较!”陈啸庭摆手道。 “先吃饭!” 见陈啸庭如此淡定,严从山也就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世上可不止他是聪明人。 而在吃过早饭后,陈啸庭便直接拿了名单,骑马出了门去。 他手下人确实不够,而排查之事又要一鼓作气完成,所以他必须要去求助。 而在这京城之内,陈啸庭能求到的也只有沈岳了。 于是陈啸庭直接打马往镇抚司去,当他赶到时沈岳正好到衙门。 此时沈岳正往台阶上走,见到陈啸庭过来心中顿时一喜,知道应该是有眉目了,足见他对陈啸庭很有信心。 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陈啸庭,沈岳便道:“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正是,卑职此来,是向大人您求助的!”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陈啸庭称呼沈岳为“大人”。 也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听沈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对此陈啸庭深以为然,然后便与沈岳进了衙门去,一路到处都是向沈岳行礼的人。 进了沈岳大堂之后,陈啸庭才从怀中拿出名单道:“大人,经过卑职等日夜排查,终于有了进展!” 接下来,陈啸庭就将铸币司内所查到的,以及封锁铸币司的建议全部托出。 拿着名单,看着上面每一个人的粗略信息,沈岳便抬头道:“真有必要封锁铸币司?” 铸币司虽只是个小衙门,但其毕竟地位特殊,尽管沈岳一句话就能将其暂封,但也要承担极大的后果。 “岳父大人,铸币司内漏洞百出,为了不走漏消息,小婿觉得还是封了比较好!”陈啸庭沉声道,依然僵持己见。 毕竟,究竟是匠户们伸手偷盗,还是铸币司内部有人监守自盗,暂时还说不清楚。 皱眉思索片刻之后,沈岳才道:“好……老夫会下令北城千户所,将铸币司封锁十日!” “你务必在十天之内,给本官一个交代!”沈岳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岳父大人,名单上的人,必须要在一天……最好是半天之内将其全部核查清楚!” “所以,还是需要您下令,派足够的人参与此事,最好是对每个匠户都一起动!” 这是个大工程,但相对来说也比较简单,无非是下一道命令的事。 再度拿起名单,沈岳便道:“上面这些人的,大都住在南城,老夫会让南城千户所的人去办!”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岳父大人,此事小婿要亲自监督,烦请您现在就将南从千户所的人招来,事不宜迟!” “这倒也是,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可能走漏消息!”沈岳思索道。 “来人,叫南城千户所副千户黄定海过来见我!” 这就是指挥佥事了,京城的千户一级的官员,已经可以呼来喝去。 这里面让陈啸庭注意到的是,沈岳近两次直接下令的对象,都是千户所的副职。 比如之前北城千户所赵志坚,以及现在南城副千户黄定海。 想来,这二位日后都将是沈岳要提拔的人,否则他就应该先给正职千户下令。 陈啸庭就在原地等待,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被沈岳点名的黄定海才赶了过来。 “卑职参见大人!” 黄定海也有近四十的年纪,此时他对沈岳很是恭敬,但他却是在由卢云思分管的南城千户所。 可见,沈岳能够上位真不是靠运气,而是有自己一派的人把他往上推。 “起来吧,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沈岳淡然道。 随即,他便将手中名单递了出来,由陈啸庭接过后拿给了黄定海。 “上面这些人,最迟一天内给本官查清底细,具体要查什么这位陈百户会详细和你说!” 下令的时候,沈岳表情极其严肃,上官的威严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简单翻了两页名单,又看了站在一旁的陈啸庭后,黄定海便叩首道:“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托付!” 端起一旁的茶杯,沈岳微微吹了口气后,说道:“去做事吧!” 第580章 焦富荣 南城千户所,点卯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当吴建兴带着手下人,赶到正阳门处开始日常盯梢时,却收到了千户所的传令。 “你是说,让我带着手下全部弟兄去千户所?”吴建兴确认道。 前来传令的校尉则道:“没错,这是千户大人亲自点的你,赶紧去吧……我还得去给其他人传话!” 说完这话之后,传令校尉转身便离开,显得很是忙碌。 “大哥,千户大人怎会记得咱们?还特意叫咱们过去?”孙亮在一旁疑惑问道。 “你说,会不会是方才那厮在耍咱们?到时候咱们离开了城门,他们再给我们安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吴建兴猜测道。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孙亮仔细思索一番后,便道:“这些人应该没这么大胆,拿千户大人开玩笑,那是找死!” 吴建兴点了点头,随即转向一旁秦宜川道:“三弟,你怎么看?” 秦宜川此时正在出神,随口就答道:“我听二位哥哥的!” 对此,吴建兴和孙亮相视一笑,这就是他们三兄弟之间的默契。 笑过之后,吴建兴才转身对其他校尉道:“都听好了,千户大人有令,让咱们现在就去千户所!” 与孙亮秦宜川称兄道弟,但对手下其他人,吴建兴可不会有半点儿客气。 于是他们一行便往千户所赶去,而此时的南城,还有其他十几名小旗杆被调动。 当吴建兴赶到千户所后,便发现已有其他同僚在此,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底。 此时孙亮则靠近道:“大哥,看来上面是有大差事!” 这一点吴建兴也能看得出来,只听他道:“有差事咱就接着,说不定凭借着功劳,咱们兄弟就能翻身!” 而此时,在南城千户所左侧一处院子里,三名百户正站咋正厅里,这里是黄定海办公的地方。 “这位是陈百户,沈大人的心腹爱将,也是沈大人的女婿……你们还不赶紧见礼!”黄定海坐于主位后道。 三名百户这才对陈啸庭刮目相看,他们还以为是其他千户所调过来的百户。 其中一位身材肥胖的百户,更是凑到陈啸庭跟前道:“陈大人年轻有为,日后咱们可要多关照!” 眼前这人一脸谄媚样,丝毫没有一个百户该有气度,让陈啸庭心中有些不耻。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也不会如他表面那样和善,做事往往更加不择手段,所以也就更容易往上爬。 踏入官场,就意味着什么样的人都要接触,甚至和他们做朋友。 所以,陈啸庭也面露微笑道:“都是一个衙门里的兄弟,日后自当互相关照!” 这时黄定海却道:“焦富荣,人家陈百户还有时要说,你就不要耽搁人家时间了!” 对于焦富荣的心思黄定海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因为陈啸庭和沈岳的关系,才让他主动贴了上去。 被黄定海提醒后,焦富荣才退回了自己位置,却见另两位同僚正鄙夷看着自己。 对此,焦富荣根本不屑,日后他爬上了高位,这些人就该哭了。 “诸位,事情其实很简单,在今天日落之前,诸位要把名单上所有人的底细查清楚!” “重点在他们是否得过横财,是否和特别的人接触过!” 接下来,陈啸庭花了十分钟时间,把需要注意的东西全讲了一遍,但没有透露为什么要查这些。 待陈啸庭交代完毕后,黄定海才开口道:“诸位,名单已经发到了你们手上,你们就各自负责自己的部分,一定要将事情办妥!” 众人听得这话,尽皆躬身答道:“遵命!” “去办事吧!”黄定海沉声道,他将在千户所等候消息。 与此同时,陈啸庭也开口道:“黄大人,卑职还要回去一趟,衙门里还押着人要审问,咱们下午再见!” 黄定海微微一笑,然后道:“陈百户请自便!” 陈啸庭这才转身离开,当他踏出大厅时,却见焦富荣正等在外面。 “陈百户,我们做事你放心就是,一定会漂漂亮亮给您办成!” 听着跟在自己身旁的焦富荣如此说话,陈啸庭也起了些结交的心思,这样主动靠上来的人,日后未尝不会用到。 “焦百户,你不必太客气……” 于是,两人就这般闲聊着,一同往衙门外走去。 此时在衙门外,另两位百户已经将手下人安排完毕,带队去查匠户们底细去了。 只有焦富荣手下的小旗们,此时都还等在衙门口,一个个都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 这时突然有人道:“百户大人来了!” 众人这才转身看向衙门,吴建兴也不例外,却听孙亮在一旁悄声道:“大哥,你看那是谁……” 吴建兴往衙门看去,却见焦富荣正和另一名百户联袂而出,两人之间正闲聊着。 “是……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位百户!”吴建兴沉声道,当天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孙亮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陈啸庭,可谓是随时把握着机会。 当让他失望的是,陈啸庭在出了衙门后,便一跃上了马背。 “陈大人,慢走啊!”焦富荣拱手笑道,俨然和陈啸庭已经成了朋友。 “事情就拜托焦百户了,若是真有什么收获,在下一定向沈大人上报你的功劳!”陈啸庭笑着说道。 “多谢多谢!”焦富荣连连道,他这次赚大了。 即便没能查到什么,但和陈啸庭搞好了关系,也就多了一条门路嘛。 到时候来来去去多送几次礼,关系也就熟络了。 陈啸庭打马离开后,焦富荣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 当他转身面向自己的部下时,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鸷的气息,这才是他驭下的样子。 众小旗官都把腰杆弯下了几分,孙亮此时弯腰看着自己的鞋,同时张嘴无声骂了起来,反正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时,却见焦富荣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纸,上面都写的是要查的人信息。 “镇抚司派的差事,你们每人领一张去,把这些人的底细都给我摸清楚!” 接下来几分钟时间,焦富荣将需要注意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别看他喜欢跪舔,但自身能力也是不差的,否则这京城里百户的位置,他根本就坐不稳当。 说完之后,焦富荣便将名单分发了下去。 值得玩味的是,其他人发的都是住在城内的匠户,偏偏给吴建兴的名单上,有几人却住在城外。 简单来说,吴建兴领的这份名单,要比其他人多跑路。 “这个王八蛋!”孙亮忍不住低声骂道,吓得吴建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在焦富荣并未察觉,只听他冷声道:“都去做事吧!” 第581章 线索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可没等陈啸庭主动找过去,黄定海却找了来。 “黄大人,可是有线索了?”陈啸庭笑着问道。 黄定海此时面色严肃,沉声道:“陈百户,还真查出了些问题来!” “刚刚下面传来消息,已经查到有四名匠户,在短暂富贵之后骤然身死!” 听到前半句时候,陈啸庭心里还挺高兴,以为事情有了大进展。 但黄定海后面这句话,却让陈啸庭心凉了半截,此时他也无心再审问其他人了。 “骤然身死?什么时候的事?”陈啸庭追问道。 “据下面人所说,这四人有死在两年前的,三年前的……还有五年前和六年前的!” 听到这话,陈啸庭神色更为黯淡,这个年代未免太久了些。 “还是去看看吧!”陈啸庭最终说道,总归是查出来的一点儿线索,虽然如今看起来又断了。 对此黄定海没有异议,他对此其实也很好奇,既然这案子他已经参与进来,也就想弄个清楚。 于是乎,他二人便骑马往现场赶去。 来到死得最晚的那名匠户家中,陈啸庭便问了他家人一些话。 随后陈啸庭才知道,这名匠户在两年前得了一大笔钱,家人对钱的来路都不清楚,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得以存活。 但这些匠户是不是死于非命,对陈啸庭来说还是不能确定的事,所以他最终对的黄定海道:“黄大人,我看还是验验尸比较好!” “死了都两年了,难道还能验出什么来?” “除非……是中毒!”黄定海一拍脑门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的,如果是中毒而死的话,即便只剩下骨头也可以验出来。 随即,他们一行便赶赴了城外,那里有一片专门的坟地,城里穷苦人大都葬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小坟包,陈啸庭便对左右道:“挖开!” 便有校尉拿起的铁锹,在坟地上忙活起来,大约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坟地才被完全掘开。 也就是他们这些人了,否则掘人坟墓的事,一般人还真干不下来。 “开棺!”陈啸庭沉声发令道。 校尉们直接用刀,在四个方向同时一撬,腐朽的棺木便应声而开。 撬开棺木,校尉们才将棺材盖儿掀开,便有一校尉下了坟坑里,他是专门验尸的。 没一会儿,这校尉便喊道:“大人,此人当是中毒而死!” 听得这话,陈啸庭和黄定海立马就围了进去,陈啸庭更是亲自跳进了坟坑。 果然,在身旁校尉的指点下,陈啸庭看见了棺内尸骨胸腹部,其骨头都是黑色的。 捂住口鼻,陈啸庭此时才确定了某些事。 既然是被人害死的,那就说明此人和假币案有关系,那么铸币司的其他官员就不太可能牵扯进来。 “现在,就得看其他几具尸体,是否也是被人害死的!”陈啸庭对黄定海道。 就在刚才的,巡查的校尉们又发现了两名匠户得财后死,这些更给陈啸庭指明了方向。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人死得都太久了,即便他想要查些什么,却也难再往下走去。 “陈百户放心,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来,方才本官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把其他几具尸体也验了!” 只是,现在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因为想要把案子查清还是难找到确切线索。 此时,陈啸庭仍不得不感慨,这是他所遇到的最难的案子,简直就跟捕风捉影一样难以入手。 也难怪黄庭那般厉害的人物,辛辛苦苦忙碌了一个月时间,对此一点儿尔头绪都没有。 现在他才查了几天时间,人家黄庭却坚持了一个月,毅力不可谓不强。 没过一会儿,其他几处尸体也有了结果,经查之后这些人都是中毒而亡。 现在陈啸庭是真的可以确定,就是这些死了的匠户们,从铸币司工坊偷出了模具,然后交给了另外的工匠复制。 那么该如何继续往下查?线索该从那里去找? “陈大人,或许咱们可以从毒药处入手!”黄定海开口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定海便接着道:“是药三分毒,不管是哪种毒药,一般来说其原料都是从药房购得!” “咱们先把尸体里的毒验清楚,然后直接去各大药房查……” 说道这里,黄定海自己都说不下去,因为这法子根本没可行性。 首先一个是京城内的药房很多,该去哪里查是个问题,其次还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根本就没法往下查。 此时县城变得很安静,斜阳照射之下更显几分荒凉。 就在陈啸庭倍感艰难之际,却听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抬头望去正是一名校尉打马赶来。 当这校尉赶到众人面前,跳下马后便大声道:“二位大人,方才属下等人按人头查证,三坪街的一位匠户全家被杀,属下特地前来禀报!” 虽然京城内死人并不奇怪,但这样全家被杀的情况,却是极其少见的恶性事件。 “全家被杀?什么时候的事?”陈啸庭赶紧问道。 前来传话的校尉赶紧答道:“大人,据属下推测……应该是昨天夜里的事!” “推测?难道这人的邻居不知道?”陈啸庭反问道。 “大人,直到属下等人前去核查身份,才发现他们一家人全部死了!” “他们左右邻居根本不知道,想来杀人的人很厉害,要么就是他们认识的人!” 听到这里,陈啸庭露出了一丝笑意,只听他道:“杀人的人手段确实厉害,同时肯定也是他的熟人!” 因为很有可能,杀这匠户的人,就是当初和他交接模具的人。 “走,去看看!”陈啸庭眉飞色舞。 昨天晚上才被杀了全家,现场留下的线索会多一些,所以陈啸庭要赶紧过去。 对此黄定海深以为然,于是他便与陈啸庭一道,骑上马飞速嗯往三坪街赶去。 别看此时陈啸庭高兴,但是他心里同样也很担心,要是三坪街还是没有线索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他老丈人沈岳那边,可还等着他的好消息。 第一次,陈啸庭感觉京城难混! 第582章 内鬼 纵马赶到现场,在有校尉接过缰绳之后,陈啸庭跳下马背便往院中赶去,在他身后则是黄定海跟着。 这是一处很普的通的小院,因为是在京城的缘故,院子一圈都有砖墙围着,进入院子只有大门一条路。 但在进了院子之后,举目望去到处都能看到血迹,院子里还摆着两具尸体。 “大人,院子这具男尸便是家中匠户,据卑职所查证,此人一个月前确实阔了一把!”迎上前来说道,他得知消息后提前赶了过来,反而比从城外回来的陈啸庭要早。 一边说着,严从山还指向了院中另一具尸体,这是一具女尸。 “大人请看,此妇人便是这匠户之妻,头上还带着一支嵌银钗子,据邻人所交代,这钗子正是此匠户几天前买的!” 一个本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庭,家中突然多了支银钗,引起旁人注意一点儿不难。 说道这里,严从山接着又道:“不但如此,卑职还在其卧房柜子里,找到了二十两银子!” 一个普通匠户,而且是周知日子紧巴巴的匠户,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银的。 上一次铸币是在一个月前,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此人将模具悄悄偷了出来,然后才得了这笔“巨款”。 可惜的是,有命得没命花,还连累了一家人陪葬。 但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黄定海却有了疑问,只听他说道:“那么从现在所知的线索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这个才是最主要的问题,也是陈啸庭马不停蹄赶来这里的唯一原因。 可是,严从山到了现场已经有十几分钟,但却没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人,暂时还无线索,卑职这就继续严查!” 就这一句话,便将陈啸庭的希望再度击毁,这下他有了一丝绝望的感觉。 一旁的黄定海也看了出来,此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那就继续查,继续审问,继续找!”陈啸庭语气严厉道,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 其他人这才赶忙去做事,陈啸庭则坐在了院子内一张凳子上,整个人处于爆发的边缘。 见此一幕,黄定海也觉得这里待着压抑,便向陈啸庭告辞离开了。 虽然很生气,但黄定海毕竟是帮忙的人,陈啸庭也只能把他送到门口。 重新坐回凳子上,其他校尉们仍在忙个不停,而陈啸庭则开始思索起近几天一连串的事。 人都死了,还怎么往下查? 即便方向是对的,可前面的路已经断了,根本没往下走的可能。 现在到了一个关键时期,反复回想起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陈啸庭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先是查到铸币司……再从铸币司查到匠户们,再从匠户们查到这里……” “其他人几年前就死了,眼前这人偏偏昨夜全家被杀……而我是前天查的铸币司,昨天早上才定下了匠户们的名册!” 说道这里,陈啸庭神色猛然震,他立马抓到了一个关键线索。 “昨天早上拿到名单,昨天晚上这名匠户就被灭口,偏偏时间就这么巧……这说明,有内鬼!” 得到这个结论,陈啸庭是既震惊又感到后怕,他从未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如果不是有内鬼,那么那些铸假币的人,怎会知道他的调查进度,怎会提前一步就把这一家人给屠掉?”陈啸庭脑中思绪转得更快。 “那么究竟谁是内鬼?”陈啸庭目光扫向了现场诸校尉。 当时核对铸币司名册时,北城千户所调拨给他的人都参与其中,这些人都能接触到那份名单。 所以……对自己手下的这批人,陈啸庭都无法再相信了。 那么,既然有内鬼的话,如何能把他引出来呢? 又是一番苦心孤诣的思索之后,陈啸庭心中便有了定计,而且是反复打磨过的定计。 “严从山!”陈啸庭一声大吼。 其他人都不可信,但严从山陈啸庭还是相信的,毕竟查铸币司都是他提的醒。 “大人有何吩咐?”严从山赶过来后说道。 盯着他眼睛,陈啸庭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的人中……有内鬼!” 说完这话,陈啸庭严格注意着严从山的反应,对方表情从震惊缓缓变为疑惑,但就是没有一点其他的反应。 这下,从逻辑和现实反应上,陈啸庭初步可以相信严从山不是内鬼。 “大人,咱们的人中有内鬼?您说谁是内鬼?卑职这就把他扒了皮!”严从山沉声,同时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会不会是你?”陈啸庭冷不丁问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 严从山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大人,卑职可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严从山的反应依旧正常,陈啸庭才对他彻底放了心。 于是他便说道:“那好,咱们就把这内鬼抓出来!” “大人准备怎么办?”严从山当即问道。 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陈啸庭平静道:“你说,昨天夜里的杀手,会不会可能杀错了人?” 这话和查内鬼毫无关系,严从山只得露出疑惑表情,但他没有插话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有人传递消息给他们,当天夜里这些热就来杀人,杀了人后立马就撤……仓促到连银子都没有拿走!” “所以,在这仓促之间,他们会不会杀错了人?” 这话严从山还是没听明白,于是他便问道:“大人说的杀错了人?是什么意思,被杀的人就是那匠户啊!”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才道:“确认了那被杀的人是匠户,咱们手下几十号人有谁知道?” “只有卑职一人骑马赶来,所以……” “所以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所以咱们只要把这院子里的人限制住,外人就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陈啸庭接话道。 “那黄副千户……” “你总不会觉得,他会是内鬼吧!” 如果真是那样,陈啸庭也就没得玩了。 “那么大人,限制了这院子里的的人,接下来怎么做才能将内鬼挖出来?”严从山还是一头雾水。 陈啸庭便道:“你想想看,若是你回去告诉不经意传出消息,说人给杀错了……内鬼会怎么做?” 严从山想都不想便答道:“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然后派人继续灭口!” “但是大人,咱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才行,否则不足以让人取信!” 其实这些陈啸庭都已经想好,只听他徐徐道:“回去就说,这匠户五天前卖掉了这处宅子,如今已搬出了城去,杀手杀的是新房主!” “而那搬走的匠户,因为赌钱输了,已举家搬去了吉地守陵去!” 这下故事就完整了,但随即严从山又冒出了新的问题,只听他道:“但是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应该有所行动才是,要派人去皇陵去抓人!” “可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的内鬼反应的时间,人被咱抓了他还用去联系杀手?” 这时,陈啸庭才缓缓道:“所以我说的是皇陵,天已经快黑了……皇陵邑城夜间关闭,咱们必须要先向上面请示,通过之后才能去抓!” “这一晚上的时间,难道不够他们去传消息吗?”陈啸庭反问道。 听到这话,整个逻辑链才闭合,严从山也没有别的问题。 此时,只听陈啸庭对他说道:“今晚抓内鬼的任务,就要交给你了!” “只要知道是谁即可,他要去传讯尽管让他去便是,最好是把杀手引过去,咱们就可以两面开花抓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案子将会有巨大进展,说不定可以直接破局。 但要如何操作,还需要在反复推敲,比如说如何限制院子里的校尉们,以及那虚构出来的“活口”的具体位置。 第583章 心有不快 陈啸庭虚构了个“活口”出来,引得幕后杀手再去动手,这有点儿类似于钓鱼执法。 一方面,他要借此把锦衣卫内部的内鬼抓出来,另一方面他也要把那些杀手抓住。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找谁来替他抓人,自己手下的校尉自然是没法用的。 通过沈岳的关系找人?这其中上传下达太过繁琐,很容易走漏风声。 这就必须要陈啸庭自己找人,当他将刺杀现场的校尉们安顿好后,脑子里才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焦富荣……此人主动攀附上来过,找他帮忙做事或许可以。 而之所以不找黄定海帮忙,原因也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 所以,在安排好了其他事后,陈啸庭悄悄找到了焦富荣。 此时已是日落十分,焦富荣正在衙门里看情况汇总,得出结果后再向黄定海报告。 在有手下通禀之后,焦富荣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直接迎到了百户大堂的外。 “陈大人,在下正在看下面人查得情况,等会儿就要报知于你,却没想到您现在就来了!”焦富荣满是笑意道。 陈啸庭微微点头,拱手道:“今天辛苦焦大人了,过几天得空陈某必定登门感激!” “哪里哪里,陈大人言重了!”焦富荣笑道。 随即他二人才进了大堂内,来到了左侧的会客厅,自有校尉端上了茶水。 喝了茶后,陈啸庭左右望了一眼,才道:“焦大人,这里说话可方便” 言外之意就是问,说话会不会被旁人听去。 焦富荣拍了拍胸脯,然后道:“陈大人但说无妨!” 放下茶杯,在被焦富荣盯了好几秒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这次陈某过来,是有大买卖要和你谈!” 焦富荣不愧是官油子,别看方才和陈啸庭称兄道弟,看起来豪爽无比。 但当陈啸庭真的跟他谈正事时,焦富荣却谨慎起来,只听他道:“不知是什么大买卖?还请陈大人明示!” 明示……那当然是不可能明示的,至少也得等到今晚动手,为的还是防止走漏消息。 可真的什么都不说话也不行,于是陈啸庭道:“只是帮忙抓人,至于是什么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焦富荣心里仍旧没谱:“陈大人,抓谁都不能说?” 陈啸庭摇头:“不但抓谁不能说,什么时候抓,在哪里抓都不能说!” “焦百户,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 焦富荣缓缓端起茶杯,胖脸上表情凝重,缓缓道:“陈百户,咱们千户所这么多人,您为何偏偏选了焦某?” 陈啸庭此时表情也严肃起来,盯着焦富荣的眼神就跟看内鬼一样,让焦富荣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在焦富荣额头冒出细汗之际,陈啸庭才转而笑道:“看你这个样子的,还有你方才问这一句,一准和贼人没什么关系!” 听得这话,焦富荣心里才松了口气,方才陈啸庭的眼神实在是可怖。 即便他焦富荣不是什么善类,但在陈啸庭这种有强大靠山的人面前,他依旧得小心翼翼应对。 “焦百户,你还没说……答应还不不答应?”陈啸庭平静问道。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焦富荣也只能答道:“既然陈大人看得起咱,在下便听令行事即可!” 从陈啸庭的眼神中焦富荣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恐怕在锦衣卫也没法立足了。 左右不过是抓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那就好……”陈啸庭露出微笑,而后道:“日落时分,把你手下人全部召集起来,必须要秘密进行,就在正阳门外等候……不用穿官服,带上刀子就好!” “一切依照陈大人话行事!”焦富荣郑重道。 和焦富荣谈妥之后,陈啸庭便离开这里回了自己的小衙门。 回去之后,此时严从山已在衙中等候,此时校尉们已经全部回来。 “看样子,案子查到死胡同了!”张玉平沉声道,身旁校尉们都显得沮丧。 全部可疑的匠户都被杀了,这条路根本就没法往下走,只能再想办法换思路。 但就在这时,只见陈啸庭从里面房间走出来,旁边还跟着严从山。 陈啸庭脸上带有一丝喜悦,对跟在身侧的严从山道:“让他们都准备好,最快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出发抓人!” “卑职明白,大人放心就是!”严从山严肃道。 说完这话之后,才回来没一会儿的陈啸庭,便再度离开了院子里。 也就在他离开后,张玉平才凑过来道:“老严,大人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哪儿抓人去?抓什么人?” 咋一听这话,严从山便对张玉平起了疑心,但他还是没有露出太多表情。 “当然是抓漏网之鱼了!”严从山笑着说道。 “诸位还不知道吧,昨晚发生的那起凶杀案,其实贼人们杀错了人!” 这话一出,引得院中诸人议论声陡起,杀人还会杀错了? 严从山扫视众人后道:“三坪街死的那家人,是几天前买了房搬进来的,所以代人遭了横祸!” “原本那位匠户,卖了房搬出城后躲过了一劫,所以咱们要去抓他!” 就在这时,有校尉不解问道:“大人,既然是要抓人,那为何不趁早行动?偏偏要等到明天一早?” 严从山笑了笑,然后道:“因为那厮已经投身皇陵,要去抓人必须向上面请示,否则惊扰了先帝陵寝,谁都担待不起!” 张玉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所以,陈大人这是请示去了?” 严从山则道熬:“没错!” “诸位都各自休息去吧,明天一早要去拿人,得先准备好才是!” 看着众人各自散去,严从山心中满是无奈,今晚对他来说是个不眠之夜。 根本没有什么第二天抓人的行动,而抓捕内鬼的已经开始。 而陈啸庭在离开他的小衙门后,为了演全套戏他还是去了一趟镇抚司,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沈岳被陈啸庭大胆的想法所震惊,最后决定进宫面圣。 “惊扰陵寝,这是掉脑袋的事,必须得先向皇上禀报!”沈岳严肃道。 这时陈啸庭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帝陵的重要程度,于是他追问道:“那么大人,这计划可还进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这时候不带人去帝陵,那就可能失去这最后的机会。 沈岳也知道这一点,只见他思索后道:“你先带人过去,在邑城之外布置人手……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说实话,这句便宜行事把陈啸庭伤了,因为意味着如果皇帝震怒,他将承担主要责任。 而这偏偏,还是在为沈岳办事! “遵命!”陈啸庭回答得很果断,因为他没有拒绝的可能,那样只会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可虽然答应了,担心中那股不快,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584章 皇陵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85章 等待 大明朝的皇陵坐落于京城西北方,足有十多里远。 这里原本是无人问津的山林,但自从百多年前成了皇陵选地后,就真正成了无人能到的禁地。 在这禁地之中,除了睡在地下的皇帝,只有住在皇陵城邑中的人。 皇陵城邑,里面住的大多是陵卫及其家人,还有一部分人是家人和家属, 陵卫们不用说了,是负责守卫皇陵的安宁,而这些匠户们则是负责日常修补皇陵。 根据大明户律,这些进了皇陵城邑的人,世世代代都将生活在里面……这是个和外界隔绝的世界。 月色初升,陈啸庭一行来到了城邑外面,此时大门已经关闭。 按道理说,他要进去直接翻城墙都可以,毕竟锦衣卫在这方面的身手还是不差的。 可是,这里毕竟是皇陵城邑,里面除了住着普通军户和匠户,还供奉着大明朝历代先帝的牌位,绝不是他们敢乱来的。 于是陈啸庭只能和焦富荣一道,来到邑门前向值守的陵卫说明情况。 “你们要进去捉拿钦犯?”值守于此的百户沉声问道。 在火把的映照下,陈啸庭等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让这百户心中怀疑。 拿出了令牌和公文,陈啸庭便道:“没错,我们就是来捉拿钦犯的!” 结果令牌和公文仔细查看后,那百户才问道:“那你们抓的是什么钦犯?” 焦富荣正要说话,却被陈啸庭伸手拦了回去,然后只听他道:“什么样子的钦犯,却是不方便说的!” 锦衣卫就是这个德行,既然不说这百户也不想多问,只听他又开口道:“你们可要知道……这里皇陵城邑,大晚上你们这么多人进去,惊扰了先帝谁都担待不起!” “不如这样,你们把钦犯是谁说出,再由我们派人将其捉拿,然后送给你就是!” 说来说去,这人还是不想开门放行。 这时陈啸庭脸色沉了下来,便开口道:“这位大人,里面是皇上特意要捉拿的钦犯,你可别让我们难做!” 听得这话,守门百户不由凝神思索,紧接着他说道:“诸位稍后,烦请等我禀报了千户大人,到时候……” “这位大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话?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对谁都没好处!”陈啸庭冷声道。 他们是来钓鱼,如果惊动了太多人,鱼儿就可能不来了。 没等这人接话,陈啸庭接着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只进去二十个人,其他人都在邑城之外如何?” “这……” “这难道还不成?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坏了差事你一样担待不起!”陈啸庭冷声呵斥道。 这些人毕竟是锦衣卫,而且还领了皇命,放他们进去也是无妨。 想到这里,这百户才松口道:“那好,你们就进去二十个人!” 此时陈啸庭也松了口气,然后才转身对焦富荣道:“焦百户,选二十个人吧!” 对焦富荣的手下陈啸庭不清楚能力,所以干脆就放权了。 而在焦富荣确定人手时,城邑的门也被打开,方才那名百户出现在了城门口。 只听他开口道:“既是捉拿钦犯,若是人手不够,我等可以派人协助!” 他说这话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向陈啸庭示好,毕竟他方才也算是得罪了他。 而另一方面,他派出自己的兵丁,也是为了监视陈啸庭等人的举动,已报万无一失。 就在他以为陈啸庭会同意时,却听陈啸庭道:“此事绝不可伸张,让你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也不要去惊动其他人!” 此时陈啸庭脸色越发严肃:“以往什么样之后就什么样,今晚的事不是你们该掺和的,不要自作聪明……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因为信息的不对称,陈啸庭这番恐吓加威胁,彻底堵住了这名百户的嘴。 “陈百户,人已经安排好了!”焦富荣此时过来说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却转身走向了落选的几十号人,这里面也包括吴建兴三人。 此时他们很失落,满以为过来就有立功的机会,可谁知道焦富荣把这机会掐断了。 “都听好了,你们在外面也不可松懈,城邑外有任何可疑人员,务必将其捉拿!” 扫视众人,陈啸庭接着道:“进了里面能立功,你们在外面一样可以立功,都打起精神来……捉到贼人必有重赏!” 见众人都不说话,焦富荣便开口道:“都听清了吗?” 众旗官校尉才应声称是。 “等会儿,你们各自找地方隐蔽,万不可打草惊蛇!”陈啸庭最后提点道。 说完这些,陈啸庭才和焦富荣一道,带着精算的人手进了城去。 城邑防守虽然严密,但也绝非天衣无缝,所以正要有心人想进来,也是能够想到办法的。 陈啸庭所指定的那户人家,住在城邑的东南角落,因为这里最偏僻。 之所以要找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是为了让鱼儿好上钩。 他们一行进了城邑,走的也是偏僻路径,把隐蔽工作做到了极致。 而此时,被他选中的那户人家,此时一家人正围坐在堂屋里,吃着最普通的晚饭。 “都找地方藏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陈啸庭沉声道。 这是他头一次直接下令,众校尉们皆看向一旁的焦富荣。 “都他妈聋了?没听见陈百户的话?”焦富压低声音训斥道。 众校尉这才低声领命,然后三三两两散到周围,各自找了地方隐蔽起来。 “焦百户,咱们就到那柴垛上去吧!”陈啸庭平静道。 他现在的平静,并非是真的平静,他也不知道人究竟会不会来。 此时,外面的安静和院子里的情形产生对比,一家人其乐融融自有一股暖意。 他们确实是匠户,院子左侧的棚子便有炉子,还有一干相应的打铁工具。 可以说,陈啸庭这是歪打正着了,随便选了户人便是最符合条件的铁匠。 此时,只听院子里有一妇人训斥道:“都赶紧去睡了,今晚你爹回来得晚,让你们这些小子也皮到了现在!” 两个孩子被娘亲赶回了屋子,只得脱下衣服乖乖睡觉,贪玩儿是要挨板子的。 第586章 大火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87章 投名状 夜深,当其他人都各自找个地儿蹲着就不管时,吴建兴一行还瞪大了眼睛观察着情况。 被留在了城外,其他人都不觉得自己有立功的机会,陈啸庭的话对他们来讲只是说来听听的。 毕竟焦富荣带进去的都是自己心腹,那有把功劳再让出来的说法。 说到底,陈啸庭还是不够了解的焦富荣,当然也可以说是不够了解这个世道。 “二弟,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盯着!”吴建兴回头道。 其实到了这个时,吴建兴的耐心和信心都被磨光,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捞到什么功劳。 但他是大哥,做大哥的就得有担当,所以这盯梢的苦差事他还是决定自己来。 所以说吴建兴这人厚道,否则依他小旗官的身份,自然没必要和孙亮谦让。 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吴建兴虽没有大的本事,孙亮这个有心之人才愿意追随他。 “大哥,不妨事的……”孙亮依旧盯着前方。 吴建兴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过这位兄弟,于是也就只能陪着他盯梢了。 至于他二人的小兄弟秦宜川,此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三人藏在一起,而吴建兴手下的其他校尉,则分布在距离两丈之内的其他地方。 听到自己大哥叹息,孙亮不由笑道:“大哥是不是觉得,今晚咱们等不到人了?” 吴建兴确实是这样想的,只听他无奈道:“都这个时辰了,还能有什么人!” “都到了这个时辰,进了城的人不也还没动静么……大哥,你要沉得住气!”孙亮表情很是淡然。 转头看了孙亮良久,吴建兴才感慨道:“二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大哥不如你!” 从这句话中,孙亮听出吴建兴的沮丧。 这让孙亮很是不安,他好不容易才激发了大哥得斗志,怎么能这么快就消耗光。 “大哥,小弟我没什么大的本事,只是比旁人多了些坚持!” “这世上可没有一帆风顺,也没有不劳而获,咱们都得拿命拼才行!”孙亮同样感叹道,神色间多了几分萧瑟。 见到自己二弟这一面,吴建兴顿时觉得臊得慌,他有什么脸面在兄弟面前说放弃。 “二弟,我看今晚……说不定咱真能捞到大功!”吴建兴笑道。 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表明心态,可偏偏此时孙亮压低声音道:“大人,有动静!” 听得这话,吴建兴立马集中了精神,便看见不远有几道黑影在动,看样子是从城邑方向过来的。 “大哥,你还记得临别时,那位陈百户说的话吗?”孙亮眼中已经开始放光的。 “有任何可疑人员,务必将其捉拿!”吴建兴喃喃道。 看着前方靠近的黑影,孙亮缓缓将拔出佩刀:“这算不算是可疑之人?” 此时吴建兴可谓是心情大好,只听他沉声道:“自然是的!” “老三,准备动手了!” 秦宜川抬起头来,便见二位大哥都拿上了家伙,于是他也悄悄拔了刀。 对方还在持续靠近,所以吴建兴没有立即招呼动手,而是打算把人放近了再动手。 越来越近,十米。七米、五米…… “动手抓人!”吴建兴第一个站起来,举着刀大吼道。 孙亮此时也跟着起身,接着喊道:“抓到疑犯有重赏,杀呀!” 孙亮这话是对吴建兴的补足,不提前把好处拿出来,他怕下面的人不拼命。 而当吴建兴下令时,这五道黑影已经进了包围圈。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躲过了城内的险境后,他们会在这里遇了埋伏。 吴建兴等人准备充分,而这五人连刀都没拔出来,于是当先就被砍倒两人。 剩下三人才拔刀出鞘,可他们三人要应对十把刀,根本就毫无胜算。 “尽量抓活口,活的值钱!”孙亮接着大喊道。 这下大家伙儿动手就更有劲儿了,现在剩下的三个人,对他们来说就会动的银子。 “你们是什么人,有本事报出名号来,爷爷们也知道栽到了谁的手里!”其中一个黑衣大汉怒吼道。 可这会儿功夫,根本没有人理他,要报名号那也得先结束战斗才行。 毕竟是以多欺少,打斗只进行了不到两分钟,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剩下三人全被抓了活口,其中两人原本想着要自杀,可他二人最终没有攒够自杀的勇气。 被结结实实捆好之后,方才那黑衣大汉才大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们还是不甘心,不愿意相信已经被锦衣卫活捉的事实。 此时已把人活捉,可以说这功劳已经攥在了手里,吴建兴哪还有功夫搭理这些人。 “二弟,咱们这是赚大发了!”吴建兴把两位兄弟拉到一旁道。 “是啊大哥,这次是皇上要拿的钦犯,咱这是立了大功啊!”秦宜川也在一旁道。 可这欢乐的氛围,并没有感染到孙亮,此时他冷静得有些反常。 “二弟,你怎么不说话?”吴建兴注意到后问道。 孙亮长舒一口气后说道:“大哥,人咱们是抓了,但功劳可不一定是咱们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建兴带有一缕疑惑问道。 孙亮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道:“大哥把人抓了之后,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不是要交给焦富荣?你觉得把人交给了他,还有咱们什么事吗?” 听到这话,吴建兴立马沉了下去,方才的高兴与激动荡然无存。 把人交给了焦富荣,那这功劳可以说就和他三人没关系了。 焦富荣连最基本的例钱都能克扣,想方设法在下面人中捞好处,又岂会放过眼前这大功劳。 “二弟,你说咱该怎么办?莫非咱就吧功劳拱手让给姓焦那王八蛋?”吴建兴压低声音骂道。 孙亮沉思片刻之后,才问道:“大哥,想要出头一定有风险,不知大哥够不够胆!” 如果是一般热血青年,肯定是想都不想就应承下来,而吴建兴则是经过思索后,才郑重道:“有什么法子,你先说来听听!” 现在也不是耽搁时间的时候,只听孙亮道:“大哥,咱可以直接把人交给那位陈百户!” 直接把人交给陈啸庭,就是越过了焦富荣这位直属上级,是极其坏规矩的行为,必然遭人忌恨。 所以在听到这个办法时,吴建兴本能便有退缩,他着实没这么大的胆量。 但孙亮却知道,眼下正是与焦富荣决裂的好机会,只要如此自己大哥才会彻底抛弃幻想,然后走上自强的路。 “大哥,即便咱们不做这事,难道他焦富荣就让咱好过了?” “咱光脚不怕穿鞋的,焦富荣他再是刁难,我们还能过得更差吗?” 说道这里,孙亮语气更为坚定道:“更何况,咱只要踏出了这一步,虽然得罪了焦富荣,但却和陈百户搭上了关系,绝对是利大于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焦富荣还是难以下决断,于是他对一旁的秦宜川问道:“老三,你怎么看?” 两位大哥都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这让秦宜川也很紧张。 其实他是偏向于孙亮的,但最终还是说道:“我听二位哥哥的!” 第588章 再失望 另一边的城邑内,此时火势已经过了最高峰,正在慢慢熄灭下来。 当然,这都少不了的周边邻里,以及看见火光而赶过来的兵卒的帮忙。 但他们的救火行为,起到的用处实在不大,因为这匠户一家人,已经全部葬身于火海。 从最开始的大声呼救,再到被灼烧时的惨叫声,以及最终奄奄一息而死亡,全过程没用到十分钟。 好在此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不至于烧得太远,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这里毕竟是皇陵所在,即便陈啸庭这次立了功,那也是他担待不起的。 就在陈啸庭等着下面人把纵火之人带回来时,先赶过来的却是此处千户。 只见此人在几十名兵卒保卫下,脸色难看的赶了过来的,看他这一脸颓然的样子,想必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现在已经是深夜,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此时被逼着起来心情肯定不会爽。 但比起床气更让人不爽的是,城邑之中居然起了大火,这可把千户刘大年吓坏了。 这事儿说小可小,说大却能捅破了天,实在是吓人的很。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大年怒吼道,吓得救火众人战战兢兢。 但实际上,在他来时便已接到了禀报,知道今晚城内来了不速之客。 所以他虽然是在询问,但却带着人走到了陈啸庭对面停下,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被人死死盯着,陈啸庭也觉得怪不舒服,于是他便拱手道:“这位大人,我们是锦衣卫的,此番前来是为捉拿钦犯!” “捉拿钦犯?就是让你们在城里放火?锦衣卫好大的胆子!”千户刘大年冷笑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不知道?惊扰了历代先帝,你们吃罪得起吗?” 被刘大年这样训斥,陈啸庭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们可不敢惊扰先帝陵寝,这火是要捉拿的钦犯放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徐徐向前走去,来到刘大年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大人既然知道惊扰帝陵乃是大罪,为何还要大声嚷嚷?” “难道生怕不能把此事闹大?” 横眼扫视刘大年,陈啸庭冷声道:“你要知道,这事儿闹大了谁都没好处,首先你们就得担个宿卫不力的罪名!” 陈啸庭这话可不是开玩笑,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对他们两方来说都是没好处。 刘大年堂堂一位千户,被陈啸庭几句话说得毫无脾气,让他心里变得更加窝火。 但生气也没有办法,因为陈啸庭说的是事实,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这位大人,今晚的事乃是钦犯纵火,你我二人协力救火,及时组织火势蔓延,未使先帝陵寝受扰!” “这个说法,你觉得怎么样?”陈啸庭盯着刘大年道。 可以说,自从他开口就一直掌握着主动,让刘大年根本无话可说。 情形就是这么个情形,所以刘大年冷哼一声之后,便带人转身离去。 对陈啸庭他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已经恨到了牙痒痒。 但他在离去的同时,也留下了人手帮忙灭火。 正如陈啸庭所说那样,这事越快平息越好,否则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待刘大年离开,一旁焦富荣才松了口气说道:“陈大人,您这一手化险为夷,可真是高啊!” 虽然焦富荣溜须拍马,但这次的夸奖绝对是真心实意,方才他都被刘大年问得慌了神。 不是畏惧刘大年这位千户,而是担不起惊扰帝陵的罪责。 但陈啸庭却高兴不起来,而是面色凝重道:“你说……人不会没抓住吧!” 焦富荣此时也轻松不起来了,眼下是他的手下去抓人,而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失了手他也得担责。 如果到时候陈啸庭心够狠,再有沈岳相助的话,甚至可以把罪责全推给他。 陈啸庭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焦富荣小人之心揣度了。 就在他们等待得心中越发不安时,终于焦富荣看见了自己心腹熟悉的面孔。 而看着被抓到的那名黑衣人,焦富荣心里的石头才彻底落地,这下差事算完成了。 陈啸庭连忙赶了上去,还没靠近便先问道:“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二十号人抓一个人,还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陈啸庭真怀疑京城这些锦衣卫的能力。 带队的小旗官听到这责备的语气,连忙解释道:“回禀大人,此人对城邑地形极熟,卑职等追了他好几条街,最后是在一处草垛中把他搜出来的!” 熟悉地形?这话听得陈啸庭狐疑不已。 只见他招了招手,那黑衣人年轻人就被带了上前,此时他脸上额头都用青紫之色,显然挨了一顿胖揍。 “你是什么人?”陈啸庭冷声问道。 原本以为这人会闭口不答,谁知他却哭喊着道:“诸位好汉,我……我可不是杀人犯,你们别找错人了!” 好家伙,陈啸庭当即便一脚蹬在了他胸膛上,让这青年“啊”的一声惨叫。 可惜此时他被左右两名校尉牢牢固定,根本连躲都没地方躲,这一脚估计能断两根肋骨。 “再问你一边,你是什么人?谁派你去放的火?”陈啸庭语气越发森冷道。 这青年此时那还敢撒谎,当即答道:“我是这城里的人,今晚在城里闲逛时……被几个人黑衣人找到!” “他们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那一家放火……” “所以你就去了?”陈啸庭越发杀气腾腾。 “小人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智,再加上那几人以死逼迫,才迫不得已做此恶事!”青年慌忙为自己辩解。 “指使你杀人的是几个人?他们现在在何处?”陈啸庭追问道。 现在不是处置人的时候,追查那几名黑衣人才是要紧事。 “他们至少有三个人,小人是在南街碰到他们的,他们指使小人后还说会监视小人,小人根本不知他们藏身何处!” 听到这里,陈啸庭的心凉了大半截。 也就是说,方才他的判断没错,那些人在放火时肯定也藏在周边。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派来防火的这人,居然是临时找来的。 也就是说,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王八蛋!” 越想心里越气,陈啸庭一个耳光扇了出去,竟将这青年的门牙打落了两颗。 “去找个人来,辨别他的身份,看看此人说的话是真是假!”陈啸庭咬牙切齿道。 随即便有校尉去办这事,没一一会儿这人身份便被核实,此人确实是城邑内少有的几名泼皮之一。 “老天,你这是要玩死我吗?”陈啸庭心中暗骂道。 第589章 慢慢玩 “二弟,咱们这一去,可就真的走远了!” 押着人走在路上,吴建兴神色严肃,表情中还有不断攀升的坚毅。 见此一幕,孙亮长久以来的心愿才达成,他终于推着大哥迈进了这一大步。 直接押人交给的陈啸庭,就是直接和焦富荣决裂,往后便再无安逸可享。 相当于说,他们现在走出的这一步,就是交了奋发有为的投名状,往后便只能舍了命的往上爬了。 当他们来到城门口时,又废了好一番口舌之后,才说服了守门兵卒放他们进去。 他们已经抓到了钦犯,自然是有资格进去的。 其实吴建兴想的是,等陈啸庭出来后直接交给他,但被孙亮坚决否决了。 既然决定了踏出这一步,那就一定不能打折扣。 一行十几人进了城内,很容易就看到了火光闪烁的方向。 虽然此时火快灭了,但终究还没彻底熄灭,在这夜晚成了最后的方位坐标。 此时在另一边,陈啸庭几乎已经快要抓狂,偏偏表面上还得维持平静。 他也是普通人,而且还是一路走得比较顺的普通人,当差数年来那有过这等憋屈的经历。 “看来该练练心了!”陈啸庭此时还有空安抚自己道。 想要在京城混下去,遇到这样难题的机会还有很多,没有一刻强大的心是不行的。 见陈啸庭心情不好,吴建兴此时不凑上前来说话,而是和其手下躲到了一边。 但就在这时,焦富荣却看到街道一侧出现了人影,而且人数还有不少。 就在他以为,是方才离开的刘大年一行折返时,却接着火把的光看见了吴建新的脸。 焦富荣不由心中疑惑,可随即他便看见了吴建新押过来的人。 “吴建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焦富荣沉声问道。 吴建新停下脚步,深呼了一口气后,才开口道:“大人,我卑职为何不能到此!” 听到吴建兴这样和自己说话,这是焦富荣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吴建兴之前在他面前那一次不是唯唯诺诺的。 这让焦富荣感到了一丝冒犯,但旁边还有陈啸庭在,所以焦富荣压住了自己的火气,要收拾人回去可以慢慢玩。 于是焦富荣指着后面被抓的人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后面抓的是什么人?” 吴建兴便沉声道:“卑职在城外抓到了些行踪鬼祟之人,特来交给陈百户的问罪!” 焦富荣没有说话,一旁的小旗官却沉声问道:“吴建兴,你懂不懂规矩?” 这话就是说吴建兴乱了规矩,至于乱了什么规矩,焦富荣心里很清楚。 但他还是压制火气,愿意再给吴建兴一次机会,于是他便说道:“既然人已送到,你可以离开了!” 这只是权益之计,就算吴建兴此时服软,焦富荣一样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吴建兴迟疑之时,孙亮挎着刀上前道:“百户大人,此人乃是钦犯,卑职等必须要亲手交给陈百户,心里才安心!” 可他这话才说完,焦富荣的心腹小旗当即训斥道:“这里有你话的份儿?退下去!” 焦富荣止住了心腹的责骂,面色极其难看道:“你们的意思,就是把人交给我们不放心了?” 吴建兴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大人,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焦富荣厉声训斥道。 陈啸庭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于是他敛去心中郁闷,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听得这话,吴建兴才松了口气,没等焦富荣答话,他便先开口道:“大人,卑职吴建兴,方才在城邑外抓到了几名可疑之人,特意带来给大人核查!” 抓到了可疑之人,听到这话陈啸庭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这难道是转机来了? 可他也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所以也没表现出几分高兴,而是面色平静走了过去。 当陈啸庭走过来时,焦富荣的脾气自然不好发作,只能等回去之后再做计较。 “几个人?在哪里抓的?”陈啸庭沉声问道。 吴建兴不敢怠慢,于是立即将之前情形讲了一遍,听得陈啸庭是大为欣喜。 差不多可以确认,现在被抓的三名活口,就是指使烧房子的人了。 更准确的说,这三人根本就是来杀人的,只不过多了个心眼才借刀杀人。 于是陈啸庭直接挥手,便有校尉把方才所抓青年带了过来。 “方才是不是这几个人?”陈啸庭上前问道,手指吴建兴押着的几个人。 “是,就是他们……是他们胁迫的我,说我不杀人他们就杀了我!” 终于,陈啸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趟总算没有白来。 “哈哈哈……你立了大功了!” 直到此时,陈啸庭还不知对方姓名,虽然吴建兴第一次见时报过名号,但时间久了陈啸庭记不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本官会为你请功!”陈啸庭拍了拍吴建兴肩膀道。 方才陈啸庭有多绝望和难受,此时他的心情就有多高兴,对吴建兴自然要另眼相看。 而听到陈啸庭这句话,吴建兴才真真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回禀大人,卑职吴建兴,现为南城千户所小旗官,之前卑职在正阳门还见过大人,替大人解过围!”吴建兴连忙答道。 至于后面说帮陈啸庭解过围,这完全就是一厢情愿的说法了,陈啸庭根本不觉得当时进城有过难处。 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陈啸庭扫视吴建兴身后众人,高声道:“诸位都立下了大功,本官必当禀明佥事大人,到时必有重赏!” “多谢大人!”吴建兴等人皆跪拜道。 “快快起身,不必多礼!”陈啸庭笑着说道。 “吴建兴,人就交给你押送回去,直接押送北镇抚司,明白没有?” 吴建兴之前那接过这种差事,因为根本轮不到他,所以陈啸庭这话让他一时有些惊愕。 这次不但赌对了,而且看样子还赚大了,进了北镇抚司功劳别人想抹也抹不掉了。 “卑职遵命!”吴建兴大声答道。 而后陈啸庭便道:“好……现在就动身回去,连夜进行审讯!” 随即陈啸庭当先离开,孙亮则押着人跟了上去尔,偏偏吴建兴要走是被叫住了。 “吴建兴,本官以前没看出来,你倒是有这么多心思!”焦富荣冷笑道,但声音压得很低。 陈啸庭还没走远,焦富荣也不好太过于苛责。 “大人,卑职一心为公,那有什么小心思!”吴建兴拱手行礼道。 焦富荣冷笑一声,平静道:“好……好啊,好得很呐,咱们以后,就慢慢玩儿吧!” 焦富荣身材虚胖,此事被身体被气得发抖,气息更是粗重起来。 下面小旗官直接越过他去做事,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是对他权威严重挑衅,而这恰恰是他升百户数年来从未有过的。 被焦富荣如此威胁,吴建兴虽心中忧惧,但最终是没说服软的话。 焦富荣却不再看他,而是对左右道:“咱们走!” 第590章 审讯 陈啸庭一行匆匆赶回了城内,而焦富荣一行将人送到镇抚司后,陈啸庭便将他们全部遣散。 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外,陈啸庭拱手笑道:“焦百户,今晚就劳烦你了,往后必定设宴谢你相助之恩!” 焦富荣此时抱拳谦逊:“陈大人这就言重了,那有什么谢不谢的,不都是为了朝廷和皇上办事嘛!” “那是,那是……焦百户忠于皇命,我辈楷模!” 两人又是一番虚假恭维后,焦富荣才带着手下离开,只有吴建兴一行留了下来。 他们还要负责押解人犯,所以不能和焦富荣一道离开,当然他也不想和焦富荣一道离开。 “走吧,咱们进去!”陈啸庭沉声道。 因为有沈岳指令,所以北镇抚司内陈啸庭通行无阻。 按道理说,人抓到了该送往南司去,就连锦衣卫的昭狱也设在那里。 但为了万无一失,陈啸庭没有把人送去,而是带到了北司的小刑房内。 其实这处小刑房,本身就是北司对刑狱权的变相保留,陈啸庭把人押到这里并不违规。 把人押进去后,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并严令吴建兴等人守卫,不得放任何一人进去。 接下来,就该立即进行审讯,陈啸庭打算亲自操刀。 但就在这时,一旁从未开过口的孙亮道:“大人,审讯之事在下有些心得,或许可以相助大人!” 凝视孙亮几秒钟后,陈啸庭才点头道:“好,你去……问出他们幕后主使是谁!” “领命!”孙亮躬身抱拳后,便摩拳擦掌离开。 他之所以主动站出来,为的是把自己推出去,他本就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一直鼓动吴建兴往上爬。 很快刑房内便传出了惨叫声,没过一会儿孙亮便走了出来,身上脸上都有血迹。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这些人确是受人指使,以往也接过不少这类黑活儿!”孙亮恭敬答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指使他们的是谁?” “是城西的一个吴姓男子,原本这人与他们交接时隐匿了行踪,但却被他们五人小心追随,最后探知了行踪!” 这些干黑活儿的人本就不是善茬,他们可没什么职业道德,做事之前肯定要想办法弄清雇主的身份,这样出了事也能拉个垫背的。 “好,你们继续审讯!” 说道这里,陈啸庭转身对吴建兴道:“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遵命!”吴建兴表情严肃。 只要低于百户一级的人,他都绝不会把人放进去,可高过百户那就难说了。 这里面自然有苦难言,吴建兴也只能自己承受,谁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要抓人,现在就要派人去抓!”陈啸庭严肃道。 好在镇抚司内,也有直接可以调动的力量,而且是沈岳今日特意安排过的,为的就是陈啸庭晚上的手后有人可用。 陈啸庭立马就找到了留守的总旗,把那吴姓男子的信息告知后,让他去把吴家上下都带过来。 看样子今晚案情将有大的突破,陈啸庭也顾不得打扰人美梦,又派了人去通知沈岳。 按照陈啸庭的预测,今晚查出的结果绝对会是大地震,那时很多事只有沈岳才能拍板。 实打实的说,他一个小小的挂职百户,在这种影响甚大的案件里,能够活动的空间太有限了。 时间逐渐过去,陈啸庭就守在镇抚司内,一刻都不敢离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岳便匆匆骑马赶来,此时的他竟已换上了官服。 两人进了镇抚司内,陈啸庭将其迎到了小刑房处,沈岳便看到了已经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几人。 “情况如何?”沈岳沉声问道。 一见沈岳这位飞鱼服大佬,负责审讯的孙亮立马就来了精神,上前两步便要答话。 可他却不知道,沈岳问得根本不是他,而是站在一旁的陈啸庭。 好在,吴建兴此时也在刑房之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孙亮, 孙亮这才停下了脚步,当他被陈啸庭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时,他脑子里才悚然一惊。 此时他醒悟,自己今天鼓动吴建兴和焦富荣闹翻后,已经有些忘乎所以。 眼下指挥佥事问话,此时那有他说话的份儿。 这和在焦富荣面前插嘴不同,和焦富荣顶嘴那叫有勇气,眼下这种情况插嘴完全就是找死。 还好吴建兴保持了正常思维,否则孙亮这一开口说话,他哥仨今晚不但啥事都可能白做,而且还会惹来大祸。 这真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谁都不敢去赌,陈啸庭是个道德高尚的人,因为锦衣卫里这样的人活不长。 从孙亮身上收回目光后,陈啸庭才对沈岳道:“禀告大人,这些人已经交代其上线,卑职已经派人去捉拿!” 刚刚好在此时,抓人的队伍也赶了回来,足足抓回了十几口人。 和其他家庭成员的睡衣装扮不同,为首这名吴春,却是穿戴整齐。 “一晚上没睡,心里着急吧!”陈啸庭上前问道,这人便是中间的联络人了人。 “不要和他废话,直接上刑,本官要最快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沈岳沉声下令道。 这里属他最大,自然都听他的号令,于是吴家上下去都被押进了刑房。 还是如方才一样的情况,在一阵大刑伺候之后,是个人就开始交代了。 “大人,这些人可比白莲教那些反贼好对付!”陈啸庭不免感慨道。 白莲教那些反贼,首先要抓活口都难,抓到活口要问出东西更难。 可这时,却听沈岳道:“这些人,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陈啸庭凝神望去,只听被拷打得鲜血淋漓的吴春道:“是余家公子,是他让我做的,我……我只是个跑腿的!” “那个余家公子?”孙亮语气严厉问道。 吴春当即答道:“就是……就是刑部侍郎余成文的三公子!” 好家伙,这一下还拖出一条大鱼来。 陈啸庭便感慨道:“刑部侍郎,这还真是……牵扯甚大!” “大人,什么时候去抓人?” 却见沈岳面色凝重,缓缓道:“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诡谲,抓人的事暂且不急!” “此事,本官要先向皇上禀报!” 见沈岳如此郑重其事,陈啸庭才明白自己眼界太窄,看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 京城内关系错综复杂,刑部侍郎的公子参与此事,谁知道会牵出多大的利益链来。 沈岳已经不能对此事做决断,唯有紫禁城内的皇帝,才有能力裁决此事。 “继续审问,本官这就准备进宫!”沈岳嘱咐道。 此时距他上次进宫,还不到四个时辰。 而现在宫门还未打开,又不是太过紧迫的事,所以沈岳只能先去宫门等候。 其实也不是沈岳不能现在去见皇帝,只是此时天还未亮,他可不想扰了皇帝清梦。 否则皇帝生气,他此次破案的功劳就会打折扣,那沈岳可就亏大了。 而在沈岳离开之后,陈啸庭也没闲着,而是继续开展审讯,完善了具体细节。 而最重要的一点,陈啸庭问清楚了自己手下谁是内鬼,结果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内鬼是严从山手下校尉,名字叫何三银,吴春只用了一百两银子就把他收买。 所以,在沈岳获得指示之前,陈啸庭决定先回去清理门户。 第591章 喜事 拂晓,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北城千户所外的一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人。 这是陈啸庭的小衙门,众校尉此时齐聚院中,此时院子中间有一人正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此人便是内鬼何三银了,在昨天晚上他出去传讯后,严从山便发现了他的身份。 两个时辰之前他回来,就直接被抓了起来,现在是等陈啸庭回来处置。 但毕竟他们毕竟是北城千户所的人,所以严从山和张玉平商量后,还是通知了副千户赵志坚。 所以此时,赵志坚本人也在场,只等着陈啸庭回来。 当然,按照赵志坚自己的想法,最好是人交给自己带回去处理,那样就可以把大事化小。 北城千户所很大,在人员管理上具体分了工的,何三银这些人属于赵志坚麾下,出了事自然可能会牵连到他。 这绝不是开玩笑,眼下陈啸庭办的是正儿八经的皇差,出一点点事都可能被扩大。 眼下赵志坚正在运作升千户的事,这事如果被对手闹腾一下,他的升迁路就可能被打乱。 此时,院子里十分安静,赵志坚就坐在院子正厅外的椅子上,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站在周围的。 时间过得很慢,对赵志坚来说更是如此,此事对他来说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响起了马蹄声,严从山张玉平二人连忙迎了出去,赵志坚本人也站了起来。 没一会儿,陈啸庭便迈步走进了院子里,严从山已经向他讲述了昨晚经过。 见赵志坚也在这里,陈啸庭微微有些惊讶同时还有一丝不快,毕竟这里所有人都是北城千户所的人。 当然,如果现在案子还没破的话,陈啸庭肯定又会是另一番想法,甚至可能会治严从山等人泄露消息的罪。 “卑职见过赵大人!”陈啸庭拱手行礼道。 赵志坚现在有求于人,所以没有摆副千户的谱儿,反而无奈道:“陈百户,赵某驭下不严,惭愧啊!” “赵大人言重了!”陈啸庭平静道。 然后他二人都看向了跪在院中的何三银,此人便是一直泄密的内鬼了。 陈啸庭在北镇抚司已问清了事情缘由,所以他也没什么要问的,只是在想该如何处置。 “这次是皇差,为了一百两银子,你就连脑袋都不想要了?”最终陈啸庭还是忍不住问道。 何三银此时嘴被堵着,在陈啸庭问话之后,便有校尉将堵住他嘴的布团撤下。 “上官盘剥过甚,家中已快揭不开锅,母亲妻子都染病在身……小人也是迫不得已!”何三银很是平静道。 从最开始的激烈反抗和不安,已经有三个时辰过去,此时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小人只求大人一件事,此事与我家人无关,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何三银叩首道。 但这事不是陈啸庭能决定的,何三银已经成了钦犯,如何处置还得看圣意。 可何三银说的话,却是咋揭在赵志坚的短,于是他挥手让下面校尉又把何三银的嘴给堵上了。 “陈百户,这人暂时交给我吧,由我向沈大人禀明情况,如何?”赵志坚郑重道。 “这……”陈啸庭面露迟疑,其实他知道赵志坚目的何在,这番表情只是为了拿捏对方。 这时赵志坚又道:“陈百户,这人是我们北城千户所的败类,赵某带回去也无可厚非……本官会记你这个人情!” 赵志坚的人情,那还是有价值的。 既然已经有机会在京城混,就有必要多攀扯些关系,于是陈啸庭便道:“赵大人这是说什么话,人赵大人带走就是,只要向沈大人禀明即可!” “咱们这些人,不都是听上面意思行事,又那分什么你我!” 虽然陈啸庭松口了,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何三银的处置权在沈岳那里。 “那是……那是!”赵志坚笑着点头道,也让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陈啸庭一时竟无事可做,于是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回去过。 这些天为了破案,他一直都在外面飘着。 于是乎,在太阳逐渐升高之时,陈啸庭打马来到了沈府外。 沈府的下人都知道陈啸庭这位姑爷,所以守门家丁迎到了台阶下来。 “派个人去北镇抚司外等着,如果是岳父大人回来了,告诉他老人家我已回府!”陈啸庭沉声说道。 他这是怕沈岳回来后有事找他,虽然陈啸庭也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快。 家丁领命而去,陈啸庭也踏入了沈家府邸。 府中一片祥和,与陈啸庭这几天在外面时的亲信,宛如两个世界。 下人们见了陈啸庭,也都小心翼翼行礼,而遇到沈家长辈陈啸庭也要主动行礼。 好在这一路没有遇沈权,否则又要浪费一番口舌,陈啸庭却不想耽搁时间。 当他来到王四娘院子外,才走进去却见里面有一人走出,同时王四娘喊道:“徐大夫慢走!” 陈啸庭满是疑惑,然后才问王四娘道:“母亲,谁生病了?” 按道理说,陈啸庭应该称王四娘为姨娘,但他却没按这些规矩来。 王四娘却笑道:“不是生病,是有喜了!” 陈啸庭不由愣住,随即他才反应过来,于是问道:“是沈怡她……有喜了?” 王四娘点了点头:“你又要当爹了!” 陈啸庭向王四娘行礼后,立马往房间里走去,却见沈怡此时正斜躺在床上。 “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陈啸庭关切道。 挂念了几天的丈夫此时回来,沈怡感觉心安了不少,只见她脸上浮现了笑容:“夫君,只是早晨起来时感觉头晕恶心,母亲她便找了大夫来……谁知竟怀上了!” 陈啸庭端着凳子放在沈怡床前,只见他取下官帽放在一旁后,才坐上前道:“既然怀了孩子,那你可得好好休息,好好养胎才是!” 沈怡点了点头,但她随即问道:“夫君这次回来,又要离开几天?” 陈啸庭握住妻子的手:“事情差不多已经办完了,不会再几天不回了,夫人放心便是!” 这下沈怡心更安了,从小到大的阴影让沈怡在沈家缺乏安全感,只有和丈夫在一起她才安心。 轻轻抚摸妻子小腹,陈啸庭却笑道:“现在怀上了,也才不枉这段时间,为夫日夜操劳啊!” 原本气氛还好好的,被陈啸庭这番话一搅,沈怡嗔怪着拍开了陈啸庭的手。 “好好养着,可别动气!”陈啸庭连忙安抚。 而在门口,看着女儿夫妻和睦,王四娘也满意点头。 当初把女儿嫁给陈啸庭,她还觉得是陈啸庭高攀,现在看来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第592章 大祸临头 &nbsp&nbsp&nbsp&nbsp(各位,订阅很不给力呀,又跌破一百了!赶紧撑一撑!) &nbsp&nbsp&nbsp&nbsp同样是在上午,余家三公子余含锐在太阳晒屁股时才醒来,昨天又是一夜风流。 &nbsp&nbsp&nbsp&nbsp此时在他床上还躺着两名女子,这二人原本也都睡着,余含锐起身他们也跟着起来。 &nbsp&nbsp&nbsp&nbsp“三爷,昨夜你可没心疼人家!”其中一名女子娇声道。 &nbsp&nbsp&nbsp&nbsp可如今事都办完了,这撒娇在余含锐心中激不起半点儿波澜。 &nbsp&nbsp&nbsp&nbsp他余含锐是有家室的人,这俩青楼女子对他来说,其实就是泄欲的工具。 &nbsp&nbsp&nbsp&nbsp“穿好衣服赶紧走,三爷等会儿还有要事!”余含锐冷声道。 &nbsp&nbsp&nbsp&nbsp余三爷虽然好说话,但心情不爽时也很不好说话,这些圈里人都知道。 &nbsp&nbsp&nbsp&nbsp所以此时,这俩女人便不多言,匆匆穿好了衣服便离开。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此时所在的宅子,并非是他余家在京城的府邸,而是余含锐专门弄的一处别院,里面存放着他的刮来的一切好物件。 &nbsp&nbsp&nbsp&nbsp别看这里只是别院,但也是一处五进的大宅子,比其他余家的主宅也不遑多让。 &nbsp&nbsp&nbsp&nbsp而一处五进的宅院,在京城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很大的宅子。 &nbsp&nbsp&nbsp&nbsp比如沈家主宰,也不过是五进的宅子,只不过多了几处偏院,比余含锐这里也大不了多少。 &nbsp&nbsp&nbsp&nbsp对绝大多数的京官来说,在京城里别说五进的大宅,便是有个四合院就该心满意足了。 &nbsp&nbsp&nbsp&nbsp有穷困一些的京官,甚至还是租的房子,可见余含锐这处别院有多奢侈。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在余家并非是嫡子,而且读书又读不进去,所以他早早便把心思放在了挣钱上。 &nbsp&nbsp&nbsp&nbsp他在做生意上却很有头脑,让他为余家挣回了不少钱。 &nbsp&nbsp&nbsp&nbsp但他毕竟不能接任家主,所以他才为自己弄了这处别院,为的便是日后分家有个落脚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余家的钱可不等于是他的钱,所以该往自己腰包里捞的时候,余含锐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nbsp&nbsp&nbsp&nbsp待房间里两名女子离开后,余含锐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两杯水仍感觉无济于事。 &nbsp&nbsp&nbsp&nbsp于是余含锐便走出了门去,此时他一眼就能望到外面大街上。 &nbsp&nbsp&nbsp&nbsp“还没消息传来,吴春这混账办的什么事情!”余含锐语气很是不善。 &nbsp&nbsp&nbsp&nbsp吴春是余含锐生母娘家人,办事相对来说比较大靠谱,所以余含锐才将其引为心腹,专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nbsp&nbsp&nbsp&nbsp这种事余含锐已经交代过许多次,吴春每次都办得很漂亮,所以这次他才被“委以重任”。 &nbsp&nbsp&nbsp&nbsp就在余含锐心有担忧之际,便见外面快步进来了一名家丁,正是他派去打听消息的。 &nbsp&nbsp&nbsp&nbsp“三爷,不好了……出事了!” &nbsp&nbsp&nbsp&nbsp人还没走到,声音却已经先到。 &nbsp&nbsp&nbsp&nbsp“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余含锐抓住家丁领口道。 &nbsp&nbsp&nbsp&nbsp“吴春老爷他,全家都被抓了!”家丁赶紧答道。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悚然一惊,立马问道:“被谁抓的?”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 &nbsp&nbsp&nbsp&nbsp听得这话,余含锐惊得退后了几步。整个人都楞在原地。 &nbsp&nbsp&nbsp&nbsp随即他连忙喊道:“备轿,备轿……” &nbsp&nbsp&nbsp&nbsp现在的情况,对余含锐来说几乎等于是世界末日,吴春出事了意味着什么他清楚了。 &nbsp&nbsp&nbsp&nbsp铸造假币,这是诛族的大罪,他得赶紧回去和父亲商量对策。 &nbsp&nbsp&nbsp&nbsp备好轿子,余含锐便往余府赶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赶到。 &nbsp&nbsp&nbsp&nbsp“三公子,您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管家便答:“回公子话,老爷和大公子正在书房讨论学问!”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脸色一沉,心中暗暗骂了几句,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nbsp&nbsp&nbsp&nbsp他当然要骂了,家里的贱业脏活儿全都是他在干,其他人只知道享受。 &nbsp&nbsp&nbsp&nbsp特别是想到余含睢轻视自己的样子,余含锐心里就更是不爽。 &nbsp&nbsp&nbsp&nbsp没有自己操持贱业,他余含睢能用最好的笔墨纸砚?能置办一整屋的孤本绝版书? &nbsp&nbsp&nbsp&nbsp心里暗自抱怨时,余含锐也来到父亲余成文书房外。 &nbsp&nbsp&nbsp&nbsp“父亲,出事了!”余含锐踏进书房后道。 &nbsp&nbsp&nbsp&nbsp此时余成文正在与长子之间交流学问,余含锐突兀进入便打断了他们,这让余成文有些不满。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脸色一沉:“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守规矩!”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对三子还是失望,而一边坐着的余含睢,根本就没正眼瞧过自己弟弟,就当余含锐是空气一般。 &nbsp&nbsp&nbsp&nbsp“父亲,吴春被锦衣卫给抓了!”余含锐接着说道,现在他可没工夫和老爹讨论家规。 &nbsp&nbsp&nbsp&nbsp对于假币的事,余成文多少知道一些,虽然这事儿他也知道不该做,可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有阻止余含锐。 &nbsp&nbsp&nbsp&nbsp可没等余成文说话,一旁的余含睢却责问道:“三弟,父亲才和你说了规矩,你是根本没听进去啊!” &nbsp&nbsp&nbsp&nbsp要是以往,余含锐还会跟自己大哥赔小心,可他现在是真的没空。 &nbsp&nbsp&nbsp&nbsp此时余成文很是不满问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 &nbsp&nbsp&nbsp&nbsp“父亲,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才是,否后果不堪设想!”余含锐抓住关键说道,现在问责根本没有意义。 &nbsp&nbsp&nbsp&nbsp一家人只有先躲过这一劫,才秋后算账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现在也是知道家里出了问题,但假币这种掉脑袋的事,余成文却从未告诉过他。 &nbsp&nbsp&nbsp&nbsp“三弟……你闯了什么祸?”余含睢放下书本责问道。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根本不理他,而是对一旁的余成文道:“父亲,您赶紧想想办法!” &nbsp&nbsp&nbsp&nbsp虽然官至刑部侍郎,但面对这种危难,余成文也感到有些无力。 &nbsp&nbsp&nbsp&nbsp从锦衣卫接过这案子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案情进展,甚至中间还派员外郎季志荣去铸币司探过情况。 &nbsp&nbsp&nbsp&nbsp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在一夜之间发生突转,一下直接牵连到了自己家。 &nbsp&nbsp&nbsp&nbsp“都住口,让老夫好生想想!”余成文喝骂道,此时就连长子余含睢他看着都厌烦。 &nbsp&nbsp&nbsp&nbsp但情急之下,余成文那能想到什么办法。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余含睢连续不断的追问下,余含锐才满不耐烦的告诉了他事情原委。 &nbsp&nbsp&nbsp&nbsp当得知事情真相后,余含睢整个人都惊呆了,铸造假币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事。 &nbsp&nbsp&nbsp&nbsp“三弟,你……你这胆儿位面也太大了!”余含睢半带感慨道。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根本不想接话,此时他只看着自己父亲,希望能够得到办法。 &nbsp&nbsp&nbsp&nbsp虽然余含锐在某些方面很有办法,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就是个毫无资本的渣。 &nbsp&nbsp&nbsp&nbsp甚至就连他自己都知道,除了铸币之外的正常生意,在京城内他之所以能开得那么顺,很大程度上都是别人看着他爹的面子,才给的他面子。 &nbsp&nbsp&nbsp&nbsp“父亲,要不……让姑姑她帮忙想想办法?”余含锐忍不住道。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当即抬头,一下子他想到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这……或许是个办法!”余成文喃喃道,眼神中带有一丝挣扎。 &nbsp&nbsp&nbsp&nbsp随即,他便对余成文道:“为父现在就去写信,等会儿你亲自把信交给柳公公,让他交给你姑姑!” &nbsp&nbsp&nbsp&nbsp“是!”余含锐点头。 &nbsp&nbsp&nbsp&nbsp“你要亲自去,不要假借他人之手!”余成文嘱咐道。 &nbsp&nbsp&nbsp&nbsp“孩儿明白!”余含锐点头道。 &nbsp&nbsp&nbsp&nbsp而一旁坐着的余含睢,却根本插不进话。 <sript></sript> 第593章 忍一时之痛 &nbsp&nbsp&nbsp&nbsp(各位,订阅走一走!) &nbsp&nbsp&nbsp&nbsp皇城西侧门处,柳德在向侍卫核验身份后,行色匆匆跨进了宫门。 &nbsp&nbsp&nbsp&nbsp在他话里正揣着一封信和五十两银子,是刚才余家三爷交给他的,信交给玉妃娘娘银子则是给他的。 &nbsp&nbsp&nbsp&nbsp皇宫大内宫殿众多,在疾步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共经过十一道宫门后,柳德才来到了玉妃的寝宫。 &nbsp&nbsp&nbsp&nbsp才进入宫内,柳德便问内里的宫女道:“烦请通禀娘娘,就说奴婢柳德有事禀告!” &nbsp&nbsp&nbsp&nbsp正在洒扫的宫婢停下手里的活儿,便对柳德道:“原来是柳公公,娘娘此时不在寝宫,一早就去了集贤宫了!” &nbsp&nbsp&nbsp&nbsp集贤宫是未成年皇子的居所,如今里面共有三位皇子居住,其中最大的十一皇子便是玉妃所出。 &nbsp&nbsp&nbsp&nbsp“这……姑姑可愿帮在下去通禀娘娘一声,就说奴婢有急事禀告!”柳德躬身道。 &nbsp&nbsp&nbsp&nbsp作为手下管了十几号人的太监,柳德在玉妃寝宫里可不敢摆谱,对里面的老嬷嬷也是恭谨有加。 &nbsp&nbsp&nbsp&nbsp谁不知道当今圣上,近两年最为宠爱的就是玉妃娘娘,柳德又岂敢在此放肆。 &nbsp&nbsp&nbsp&nbsp“柳公公,这你可难为我们了,十一皇子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宫开府,娘娘是见一次就少一次,我们怎敢前去搅扰!”管事嬷嬷答话道。 &nbsp&nbsp&nbsp&nbsp这下柳德就真没办法了,集贤宫那边的管事太监和他有仇,所以他也不好亲自过去。 &nbsp&nbsp&nbsp&nbsp“那奴婢就只能等着娘娘回来了!”柳德无奈道,在心里之能对余含锐道声抱歉。 &nbsp&nbsp&nbsp&nbsp“柳公公请这边坐,先喝点儿茶润润喉!”管事嬷嬷招呼道。 &nbsp&nbsp&nbsp&nbsp在这皇宫之内,与人为善是必不可少的,毕竟谁也预料不到日后会不会求到对方。 &nbsp&nbsp&nbsp&nbsp于是柳德便坐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儿便有宫女端上茶来。 &nbsp&nbsp&nbsp&nbsp柳德就这么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七八名宫女太监在宫院里忙活,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nbsp&nbsp&nbsp&nbsp当柳德把第二杯茶喝到一半时,终于听到宫院外传来轿辇的咯吱声。 &nbsp&nbsp&nbsp&nbsp于是柳德立马起身,同时便有宫女将茶杯茶具收走,院子内所有宫女太监全都赶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六名宫女四名太监外加柳德,分左右跪于宫门内两侧,在玉妃的步辇进门时,皆叩首道:“参加娘娘!” &nbsp&nbsp&nbsp&nbsp步辇落地,一名三十许的妇人在宫婢搀扶下,小心翼翼走了下来,此人便是玉妃了。 &nbsp&nbsp&nbsp&nbsp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但玉妃保养得很好,说是十**岁也不为过,但比之十**的小姑娘更添了几分妩媚和成熟。 &nbsp&nbsp&nbsp&nbsp可皇宫之内从不缺美女,玉妃在近两年能够重新得宠,一个是儿子争气另一个就是靠自己手段。 &nbsp&nbsp&nbsp&nbsp瞥了一眼地上的柳德,玉妃徐徐往寝宫走去,随口道:“你过来有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柳德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说话,当即答道:“回禀娘娘,宫外有事情要找您!” &nbsp&nbsp&nbsp&nbsp宫外有事,宫外的事与她相关的,也就只有娘家人了。 &nbsp&nbsp&nbsp&nbsp于是玉妃便道:“都起来吧!”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玉妃便继续往前走去,踏入正厅她才坐下,便有宫婢端上温茶。 &nbsp&nbsp&nbsp&nbsp轻泯一口茶汤,玉妃便将茶杯递给宫婢,然后她才对站在面前的柳德问道:“说吧,是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于是柳德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随即便有宫婢将其接过,然后交到了玉妃手中。 &nbsp&nbsp&nbsp&nbsp拆开信件,一看是自己兄长手笔,玉妃才郑重起来。 &nbsp&nbsp&nbsp&nbsp可当她把信看完,玉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半是惊惧一半是气得。 &nbsp&nbsp&nbsp&nbsp惊惧很好说,铸造假币这种事情,那是诛杀全家的大罪。 &nbsp&nbsp&nbsp&nbsp娘家人干这种掉脑袋的事,也可能牵连到玉妃本人。 &nbsp&nbsp&nbsp&nbsp现如今正值儿子出宫的关键时期,如果因为这件事让皇帝厌恶余家人,然后再影响到对十一皇子的观感,那玉妃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所以她现在很生气。 &nbsp&nbsp&nbsp&nbsp“这群废物!”玉妃低声喝骂道。 &nbsp&nbsp&nbsp&nbsp为了让自己在宫外有帮手,玉妃这些年一直着力于提点娘家人,这才把亲哥余成文捧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nbsp&nbsp&nbsp&nbsp可现在,这些人就是如此帮衬自己的,居然惹出了如此大的祸事。 &nbsp&nbsp&nbsp&nbsp但实际上,余家人绝非是玉妃所想的那般无用,她在的宫里打点一切的巨大花销,全都是从娘家人那里得来的。 &nbsp&nbsp&nbsp&nbsp玉妃近两年为了固宠,还得给儿子铺路,光靠她那点儿俸禄和赏赐,根本连皮毛都不够。 &nbsp&nbsp&nbsp&nbsp远的不说,就说这永治二十三年的前四个月,玉妃就已经从娘家拿了近万两银子。 &nbsp&nbsp&nbsp&nbsp她也不去想想看,要维持她如此大的花销,余家该如初何等的努力。 &nbsp&nbsp&nbsp&nbsp但玉妃不会想这些,此时她只有对娘家人的怒火,以及思考该如何保全自己和儿子。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递信进来是求她帮忙救余家,但玉妃首先考虑的是救自己和儿子。 &nbsp&nbsp&nbsp&nbsp“全部都出去,柳德你在门外等候!”玉妃语气森冷道。 &nbsp&nbsp&nbsp&nbsp宫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听令后全部都退了出去,最后还是柳德把门给关上的。 &nbsp&nbsp&nbsp&nbsp此时房间里只剩玉妃一人,只见她秀眉紧皱,徐徐道:“要想保全我们娘俩,就得斩断与余家的联系……” &nbsp&nbsp&nbsp&nbsp但这也是想想而已,她自己就出身余家,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nbsp&nbsp&nbsp&nbsp于是玉妃又反复把信看了两遍,想要最大程度提取信中内容 &nbsp&nbsp&nbsp&nbsp后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所以她必须要尽快把此事处理掉。 &nbsp&nbsp&nbsp&nbsp“此事是余老三独自负责……”最终,玉妃口中念道了这一句。 &nbsp&nbsp&nbsp&nbsp只见她神色中有一丝犹豫,同时夹杂了一丝不忍,最终她还是说道:“既然不能斩断我与余家的关系,或许可以斩断余家和余老三的关系!” &nbsp&nbsp&nbsp&nbsp“余老三一直不太成器,若是铸币是他一人所为,或许对余家来说会轻松许多!” &nbsp&nbsp&nbsp&nbsp“若是余老三突然暴毙,那此事更是死无对证,说不定余家还可以幸免于难!”玉妃语气越发低沉。 &nbsp&nbsp&nbsp&nbsp在宫里,类似暴毙的事她看得多了,而且也亲手做过,只不过如今用到侄子身上了。 &nbsp&nbsp&nbsp&nbsp和自己的地位以及儿子的前程相比,牺牲一个不成器的侄子,对玉妃来说算不得什么。 &nbsp&nbsp&nbsp&nbsp“那就只能,让大哥忍痛大义灭亲了,毕竟死一个总比一家人遭难要好!”玉妃语气已变得森寒。 &nbsp&nbsp&nbsp&nbsp于是她起身来到一旁的小书房内,亲自研墨后提笔书写起来。 &nbsp&nbsp&nbsp&nbsp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写下,玉妃在里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中心思想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样是为了余家好。 &nbsp&nbsp&nbsp&nbsp将信装进信封,并将封口处打上了火漆,然后她才向外喊道:“柳德,你进来!” &nbsp&nbsp&nbsp&nbsp门被打开,柳德勾着腰走了进来。 &nbsp&nbsp&nbsp&nbsp“立刻把信送给我大哥,记住……是亲手交到我大哥手上,而且不要让人发现!” &nbsp&nbsp&nbsp&nbsp当然要交给余成文才行,否则被其他人知道再走漏风声,那事情就大发了。 &nbsp&nbsp&nbsp&nbsp“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sript></sript> 第594章 割爱 &nbsp&nbsp&nbsp&nbsp不得不说,柳德办事的效率很高,一个时辰后信件就被交到了余成文手上。 &nbsp&nbsp&nbsp&nbsp拆开信件看后,余成文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余含睢喊了几声他都惶然未觉。 &nbsp&nbsp&nbsp&nbsp“父亲,姑姑她怎么说?”余含睢上前问道。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将信递给长子,然后才说道:“你自己看吧!”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将信接过,看完之后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姑姑手段会这么狠。 &nbsp&nbsp&nbsp&nbsp虽然对自己不成器的三弟看不顺眼,但余含睢也从没想过要杀掉他。 &nbsp&nbsp&nbsp&nbsp“父亲,咱们敢怎么做?”余含睢沉声问道,现在是需要做决断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望了长子一眼,余成文便道:“你说……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沉默片刻之后,余含睢才缓缓道:“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姑姑的办法虽然酷烈了些,但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说道:“所以你的想法,和你姑姑是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虽然这很残忍,但余含睢还是点头道:“父亲,一个人死总好过一家人都死!” &nbsp&nbsp&nbsp&nbsp“那可是你亲弟弟!”余成文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没有说话,在父亲暴怒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火上浇油。 &nbsp&nbsp&nbsp&nbsp过了一会儿,余成文的怒火逐渐消退,此时他也想明白更接受了自己妹妹和长子的道理。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站起身来,神色颓然对余含睢道:“这件事,你找人去办吧!” &nbsp&nbsp&nbsp&nbsp“之后就对外说,你三弟是暴毙而亡,然后就准备丧仪吧!”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余含睢直接就离开了,今天他想离这个家远一点儿。 &nbsp&nbsp&nbsp&nbsp接到这个差事,余含睢心理也挺不是滋味儿,正如老父亲说的一样,他要杀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nbsp&nbsp&nbsp&nbsp但他没有办法,想要让家里其他几十口人活,让余含锐死是最好的办法。 &nbsp&nbsp&nbsp&nbsp“来人!”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房间外便来了一名家丁:“请大公子吩咐!” &nbsp&nbsp&nbsp&nbsp“带人去把我三弟请到了这里来,告诉他说已经有办法了!”余含睢沉声道。 &nbsp&nbsp&nbsp&nbsp“遵命!” &nbsp&nbsp&nbsp&nbsp在送了信后,余含锐就直接回了他的别院,想来是处理铸币那边的一系列的事。 &nbsp&nbsp&nbsp&nbsp吴春是余含锐的一条线,而具体负责铸币的人手,又是他安排的另外一条线,他现在得把这条线给剪短。 &nbsp&nbsp&nbsp&nbsp在收到余含睢的邀请后,余含锐已经派出了杀手,那位负责铸币的得力干将也将被灭口。 &nbsp&nbsp&nbsp&nbsp兴冲冲赶回府中,来到余含睢所在的正堂外时,余含锐就感觉情况有些怪怪的。 &nbsp&nbsp&nbsp&nbsp此时院子里站了七八名家丁,个个都在盯着他看,目光中带有一丝怪异。 &nbsp&nbsp&nbsp&nbsp踏进房间大门,余含锐便见自己大哥坐于上首,却不见父亲余成文的身影。 &nbsp&nbsp&nbsp&nbsp“大哥,这件事怎么解决?”余含锐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便沉声道:“解决此事不难,就看三弟你是否愿意牺牲一下!”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不由皱眉,他第一个念头便是,余含睢是在打他小金库的主意。 &nbsp&nbsp&nbsp&nbsp这时典型的乘人之危啊,余含锐当即便道:“大哥,你好歹也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书里就教你做这种事?”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不免有些惭愧,他以为是余含锐说的是孝悌之义。 &nbsp&nbsp&nbsp&nbsp“三弟,你不能怪大哥狠心,这事儿只有这么办才能为咱家消灾减祸!” &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话余含锐就更生气了,于是他便站起身道:“为咱家消灾减祸,难道这祸事是我引来的?你们就没有责任?“ &nbsp&nbsp&nbsp&nbsp这话同样也让余含睢恼怒:“这事难道不是因你而起?家里难道让你做那杀头的事去了?” &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般忘恩负义的化,余含锐气得一掌拍到了茶杯上,随即便响起了茶杯的碎裂声。 &nbsp&nbsp&nbsp&nbsp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家丁们都涌到了门口,一个个眼中满是杀意。 &nbsp&nbsp&nbsp&nbsp“怎么,还想动手?大哥,你可真威风啊!”余含锐冷笑道,却更加看不起自己大哥。 &nbsp&nbsp&nbsp&nbsp听得这话,余含睢脸色越发难看:“老三,今日之事都是你咎由自取,下辈子不要再误入歧途了!”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余含睢便往外一招手,七八名家丁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nbsp&nbsp&nbsp&nbsp原本余含睢心里还有一些愧疚,但和余含锐这番谈话之后,这些想法都消失得干净。 &nbsp&nbsp&nbsp&nbsp被几名家丁牢牢控制,再想到余含睢说的下辈子再见,余含锐立马明白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你要干什么?”余含锐大声喊道。 &nbsp&nbsp&nbsp&nbsp“祸事都是你带来的,只有你死,这个家才能活!” &nbsp&nbsp&nbsp&nbsp说道这里,余含睢语气森冷道:“所以,你去死吧!” &nbsp&nbsp&nbsp&nbsp杀人的话说来如同寻常,这还是自己那位书呆子大哥吗?余含锐不敢置信。 &nbsp&nbsp&nbsp&nbsp但眼前的事实是,他的大哥想要杀的,而且还把家族祸事押给了他。 &nbsp&nbsp&nbsp&nbsp这是余含锐绝不会妥协的,只见他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余含睢,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祸事是我带来的?” &nbsp&nbsp&nbsp&nbsp“难道那些银子你没有花?” &nbsp&nbsp&nbsp&nbsp“你自己想想,你哪儿来的钱举办各种文会?又是哪来的钱搜集孤本典籍?” &nbsp&nbsp&nbsp&nbsp“现在出事了,你就把罪过全推在我身上,你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被自己弟弟这般辱骂,余含睢心里的火气变得更大,因为余含锐说的都是事实。 &nbsp&nbsp&nbsp&nbsp他享受了这些罪过带来的好处,现在却要余含锐一个人来承担后果。 &nbsp&nbsp&nbsp&nbsp“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制住!”余含睢怒道。 &nbsp&nbsp&nbsp&nbsp“父亲,父亲……”余含锐大声喊道。 &nbsp&nbsp&nbsp&nbsp“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余含睢要杀我,你们做帮凶也不会有好下场,父亲他不会放过你们!” &nbsp&nbsp&nbsp&nbsp见余含锐还在喊叫,余含睢更是怒道:“都没吃饭吗?堵住他的嘴!” &nbsp&nbsp&nbsp&nbsp最终,余含锐还是没挣扎得过,被牢牢绑住不能动弹。 &nbsp&nbsp&nbsp&nbsp“用绳子勒……尽量快些,别让他受太多苦!”余含睢沉声道。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之后,余含睢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nbsp&nbsp&nbsp&nbsp直到此时,余含锐在真的确信,余含睢要弄死自己。 &nbsp&nbsp&nbsp&nbsp可惜的是,他现在嘴巴都被堵住,即便想要呼救也没办法。 &nbsp&nbsp&nbsp&nbsp最终,两名家丁拿来了绳索,在余含锐怒目圆睁之下,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nbsp&nbsp&nbsp&nbsp“三公子,以往你对我们非打即骂,今日却没想到会死在咱哥几个手里!”其中一名家丁冷笑道。 &nbsp&nbsp&nbsp&nbsp前天几人此时也是这种表情,这让余含锐感到格外恐惧。 &nbsp&nbsp&nbsp&nbsp以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犹如猪狗一般的贱货,伸出獠牙却是如此凶恶。 &nbsp&nbsp&nbsp&nbsp一刻钟后,余含睢便在偏远客厅内,躬身对余成文禀报道:“父亲,事情已经办妥了!” &nbsp&nbsp&nbsp&nbsp此时余成文勉强恢复了些精神,于是他便说道:“丧仪的事要尽快办,最好办隆重些!”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点了点头,便道:“此事已经安排下去,天黑之前就可布置妥当!” <sript></sript> 第595章 缟素一片 &nbsp&nbsp&nbsp&nbsp时间来到五月初二的下午,也就是余含锐身死之后。 &nbsp&nbsp&nbsp&nbsp沈岳终于从宫里出来,同时也带出了皇帝的旨意,最终还是让陈啸庭去余含锐缉拿。 &nbsp&nbsp&nbsp&nbsp其实这个活儿,沈岳本是不想派给陈啸庭。 &nbsp&nbsp&nbsp&nbsp毕竟余家背后还有个玉妃,抓余家人就会把她给得罪,说不定后面就会惹上大麻烦。 &nbsp&nbsp&nbsp&nbsp当然,凭借沈岳指挥佥事的位置,他也能够强行把差派下去,但他也担心下面人会不尽力。 &nbsp&nbsp&nbsp&nbsp到时候人没抓着,不但得罪了玉妃,还会把皇帝惹恼,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最终还是陈啸庭带着他从北城千户所选出的人,浩浩荡荡往余家赶去。 &nbsp&nbsp&nbsp&nbsp一路上,陈啸庭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一样能体会到此事的棘手。 &nbsp&nbsp&nbsp&nbsp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岳亲自点他的将,他不能和别人一样婉拒。 &nbsp&nbsp&nbsp&nbsp非但不能拒绝,陈啸庭还得尽力把事情办成了,因为他和沈岳利益目前为止是高度一致的。 &nbsp&nbsp&nbsp&nbsp只有沈岳地位稳固,他陈啸庭的位置才是稳固的。 &nbsp&nbsp&nbsp&nbsp所以此时,除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陈啸庭还想着该如何摆脱眼前局面。 &nbsp&nbsp&nbsp&nbsp如果他一直靠着沈岳上位,那么以后这类脏活儿累活儿还是得他来。 &nbsp&nbsp&nbsp&nbsp在京城这龙蛇混杂之地,这种事情干得多了,到最后很难有好下场。 &nbsp&nbsp&nbsp&nbsp很快,他们一行来到了余府外面。 &nbsp&nbsp&nbsp&nbsp但让陈啸庭感到错愕的是,余府内外此时已是一片缟素,在大门外他还能听到里面的哭嚎声。 &nbsp&nbsp&nbsp&nbsp陈啸庭心中感到有些不妙,于是他带人立即往余府内赶去,随手抓到一名家丁便问道:“怎么回事?府上谁死了?”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上们,家丁战战兢兢答道:“回大人话,府上三公子走了!” &nbsp&nbsp&nbsp&nbsp一听这话,陈啸庭心情就跟不好了,于是他提起步伐便往府内赶去。 &nbsp&nbsp&nbsp&nbsp一路上,余府上下仆婢都已换了丧服,脸上都露出了悲戚之色。 &nbsp&nbsp&nbsp&nbsp好在陈啸庭是锦衣卫,所以进府一路都无人阻拦。 &nbsp&nbsp&nbsp&nbsp当他们一行来到余府中院,一眼便望见了前方客厅内摆放的棺木。 &nbsp&nbsp&nbsp&nbsp棺木左右有妇孺在哭泣,而余含睢则静坐一旁,当陈啸庭等人进来时他才转头。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在今天经历了很多,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眶中充满了血丝。 &nbsp&nbsp&nbsp&nbsp但无疑,今天对余含睢来说是一次大的成长,他已不再是那位只会读书的余家大公子了。 &nbsp&nbsp&nbsp&nbsp见到锦衣卫登门,余含睢便按之前商量好的应对道:“这是私宅,你们锦衣卫闯进来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虽然心中依旧惧怕,但余含睢也被逼得没了退路,所以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nbsp&nbsp&nbsp&nbsp带人走上余府客厅外的台阶,陈啸庭往后压了压手,示意校尉们都停下脚步。 &nbsp&nbsp&nbsp&nbsp然后他才踏进客厅大门,沉声问道:“我们是来找余含锐!”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收回目光,语气低声道:“我三弟他已经死了!” &nbsp&nbsp&nbsp&nbsp“如何死的?” &nbsp&nbsp&nbsp&nbsp“暴毙而亡?” &nbsp&nbsp&nbsp&nbsp“如何暴毙而亡?” &nbsp&nbsp&nbsp&nbsp陈啸庭连续两问,却将余含睢一时问住了,也让他此时变得很被动。 &nbsp&nbsp&nbsp&nbsp好在此时,余含锐的妻子一声嚎哭,帮余含睢转移了一部分尴尬。 &nbsp&nbsp&nbsp&nbsp“大人,我三弟他历来有心疾,上午突然胸口绞痛,还没来得急请大夫就暴病而亡!” &nbsp&nbsp&nbsp&nbsp余含睢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借口,这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nbsp&nbsp&nbsp&nbsp“胸口绞痛而死?这还真痛得是时候!”陈啸庭冷笑道。 &nbsp&nbsp&nbsp&nbsp“既然余含锐已经死了,那你作为他的兄弟,想必对他所做之事是知情的吧!” &nbsp&nbsp&nbsp&nbsp就在余含睢想要回答不知情时,他却发现了这个问题的险境。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反问道:“我三弟做了什么事情?竟牢房锦衣卫上门!” &nbsp&nbsp&nbsp&nbsp“他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nbsp&nbsp&nbsp&nbsp“还请大人明示!” &nbsp&nbsp&nbsp&nbsp这厮也是个杂碎,陈啸庭心中暗骂,亏得余含睢长了一副读书人的面孔。 &nbsp&nbsp&nbsp&nbsp“余含锐私铸假币,这掉脑袋的大罪过,你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此时余含睢心脏已是怦怦直跳,但他还是稳住心神道:“大人,我三弟已经身死,你可不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nbsp&nbsp&nbsp&nbsp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笑了起来,然后他冷声道:“你们说他是胸痛暴毙,我也不信……所以要开棺验尸!” &nbsp&nbsp&nbsp&nbsp“大人难道不知死者为大?”余含睢怒目而视道,此时他心里虚得很。 &nbsp&nbsp&nbsp&nbsp“职责所在,就顾不得四折了,来人……开棺!”陈啸庭厉声道,根本不给余含睢面子。 &nbsp&nbsp&nbsp&nbsp但就在这时,却见余成文一声丧服,跌跌撞撞从内院冲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老三,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狠心留下为父一人啊!” &nbsp&nbsp&nbsp&nbsp然后,余成文便伏在棺木之上,一个劲儿的哭诉不已。 &nbsp&nbsp&nbsp&nbsp好家伙,被他这么一哭闹,才进门的校尉们就停下了脚步。 &nbsp&nbsp&nbsp&nbsp他们都认识余成文,直到他是当朝刑部侍郎,要动他非得陈啸庭点头才行。 &nbsp&nbsp&nbsp&nbsp“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老三他死了,难道你们都不伤心?”指着灵堂内的妇孺们,余成文语气严厉训斥道。 &nbsp&nbsp&nbsp&nbsp于是乎,灵堂内的妇孺们哭声突然高亢起来,看起来是凄惨无比。 &nbsp&nbsp&nbsp&nbsp“大人,这……” &nbsp&nbsp&nbsp&nbsp陈啸庭没有去看校尉们,而是对余成文道:“余大人,在下怀疑令郎之死或有疑点,所以才要开棺验尸,还请你给予配合!” &nbsp&nbsp&nbsp&nbsp“什么疑点?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我儿死都不得安宁吗?” &nbsp&nbsp&nbsp&nbsp“即便你们是锦衣卫,但我儿已经死了,你们又何苦为难他?”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这话是一语双关,但余含锐死了就放过他,却不是陈啸庭能做决定的。 &nbsp&nbsp&nbsp&nbsp只见陈啸庭脸色一沉,便对左右校尉道:“开棺验尸,把不相干的人都拉开!” &nbsp&nbsp&nbsp&nbsp得到陈啸庭的这句话,校尉们便不再压制自己,一个个如狼似虎冲上前去。 &nbsp&nbsp&nbsp&nbsp妇孺们被拉到一旁,发出一阵阵尖叫声,这一幕看得余成文气急不已。 &nbsp&nbsp&nbsp&nbsp然后……在陈啸庭的注视下,余成文开始抽搐起来,然后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见此一幕,校尉们才停下了行动,再度回首望向陈啸庭去,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余含锐棺木旁。 &nbsp&nbsp&nbsp&nbsp“父亲,父亲……您怎么了?”余含睢急切问道。 &nbsp&nbsp&nbsp&nbsp可惜此时余成文已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脸色已是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一样。 &nbsp&nbsp&nbsp&nbsp余成文已人事不省,此时余含睢回过头来,对陈啸庭恶狠狠道:“我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但我姑姑绝不会放过你们!” &nbsp&nbsp&nbsp&nbsp此时陈啸庭已经知道他姑姑的身份,所以陈啸庭还真就被“吓”住了。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余含锐都已经死了,谁能预料皇帝知道后,还会不会对余家恨之入骨。 &nbsp&nbsp&nbsp&nbsp所以陈啸庭此时更在意的,还是如何保全自己。 &nbsp&nbsp&nbsp&nbsp最终他决定,暂时封锁余府,然后当面去向沈岳请示。 <sript></sript> 第596章 请示 大家不用等了,明天再更正!!大家早点儿休息吧!)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第597章 重开西厂 皇宫之内,太阳已经西斜,将宫殿屋檐影子拉得老长。 禁城深处,玉虚宫内外一片肃穆,内外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动作。 因为今天,当今圣上心情极其糟糕,全是被几位内阁大臣给气得。 值此朝廷艰难之际,几位大臣不但没有应对之策,反而互相扯皮推诿,对解决眼前艰难局面毫无益处。 以至于此时,永治皇帝被气得没和往常一样诵经修道,此时正靠坐在龙椅上发呆。 永治皇帝朱瑜隽,如今大明王朝的掌舵人,今年已经五十三岁。鬓发之间已经斑白。 此时的他正坐在玉虚宫龙椅上,一身龙袍虽散发着皇者威严,但却和皇帝本人的暮气形成鲜明对比。 说得难听一些,此时朱瑜隽就像是一具骷髅架子,外面套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龙袍。 可即便再是暮气沉沉,朱瑜隽都是这天下的主人,所以他的怒火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玉虚宫此时静到了极致,就在朱瑜隽思索之际,却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位年老太监迈步走了进来,此人虽然老迈,但走起路来却很精神,最关键的是那股独特的气质很是显眼。 “皇上,外面陈洪孙闲他们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朱瑜隽眼睛微眯起来,语气有些嘶哑道:“外面都称你这老货为内相,今日你就跟朕说说,到底见不见他们?” 虽然皇帝说这话时有气无力,但做司礼监掌印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俞培忠眼下情况很不妙。 见不见陈洪孙闲等人,其实代表的是皇帝的一种态度,把准了自然好说,把不准那可就得挨训了。 但俞培忠毕竟伺候了永治皇帝这么多年,再三思索之后,他便开口道:“皇上,孙闲他们毕竟办差有功,依奴婢只见……还是该见一见!” “他们有功,他们有什么功?私铸钱币的贼,都已经快三个月了,他们都找到了?”朱瑜隽冷笑道。 他是乾纲独断的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分量极重,绝不能玩笑视之。 见俞培忠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瑜隽便道:“有什么什么话就说!” 俞培忠这才说道:“皇上,那奴婢就大着胆子说了!” “余家老三已经死了,孙闲他们也有难处,所以才会此时觐见,但却非是不忠之举!” 说完这话,大殿内变得更为死寂,就连俞培忠这位内相都低垂下头去。 “哈哈哈……” 皇帝突然的狂笑,让俞培忠立马跪拜于地,连忙道:“奴婢妄言,万死之罪!” 这就是俞培忠的高明之处,知道皇帝生气了,绝不会为自己求饶,这是以退为进之策。 当然这策略也要分人,若是换了旁人来说,那就真的是万死之罪了。 皇帝的笑声逐渐停止,然后冷声道:“看来你也知道,他们不忠,不可信了!” 这话可真是让俞培忠难受无比,皇帝对厂卫的不满已不是一天两天,而他正好夹在中间。 这些年来,在剿除白莲教反贼,打压东南豪族和倭寇,监视各地藩王等事务上,厂卫的表现都不能让皇帝满意。 特别是在去年祥瑞宝珠失窃之后,这种不满更是达到了极致。 “皇上,东厂锦衣卫都是皇室家奴,一切荣宠地位都是皇上您给的,他们又怎能不忠呢?”俞培忠硬着头皮解释。 “那你说说看,一个假币案为何东厂查了三个月都没结果?反倒一个外地来的锦衣卫百户,短短几天就查出了结果?” 说道这里,朱瑜隽语气加重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连锦衣卫负责办案人的情况都已了解,可见他对此事的关注,所以最好不要在这事上说假话。 可怜俞培忠一把老骨头,此时被这般严厉质问下,哪里还敢继续答下去。 别看他是司礼监掌印,被内外朝臣称为内相,可说穿了还是皇帝的家奴。 “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却为了自己个儿位置,就故意隐瞒了下来?” “为了一己私利,就弃朝廷安危不顾,这就是你说的忠于君父?” 到此时,俞培忠才是真的确定,皇帝生气的程度已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所以他干脆把头伏在地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奴婢的只能默默承受,有一丝躲闪的动作都不行。 俞培忠这位“老祖宗”都是如此,玉虚宫内其它太监宫女们,也都跟着跪着俯首于地。 也就是在这番发泄之后,玉虚宫大殿内又安静了下来,而这种安静更像是一把刀,来来去去割在俞培忠心头。 “厂卫已不堪用,朕打算重开西厂……” 这一句话,又如一记重拳,砸得俞培忠惊魂不定。 西厂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难道要再次出现在大明朝?一百年前的严酷局面难道又要降临? 重开西厂,绝对不只是多了一个特务机构那么简单,更代表了皇帝对朝堂的一种态度。 面对朝廷上各种推诿扯皮,欺上瞒下之举动,皇帝要下重手了? 想起皇帝此时的身体状况,以及对继承人的选择,俞培忠有理由相信,眼前的皇帝是要为继任者清理朝堂了。 “东厂的刘瑾忠办事果决,让他去筹备西厂的事!” “遵旨!”俞培忠仍旧叩首于地道。 “另外,让他们几个滚回去好好反省,都把自己的心翻出来晒一晒,可不要发霉变黑了!” “遵旨!” “行了,你跪安吧!”朱瑜隽斜倚龙椅上道,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个姿势。 想了想后,俞培忠还是问道:“皇上,那余府的案子……该如何办理?” “让西厂去办!”朱瑜隽沉声道。 这下余府完了,玉妃也完了……这是俞培忠的第一判断。 随即他便老实跪安,然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待俞培忠离开后,朱瑜隽才坐直身体道:“来人,取道袍来给朕更衣!” 这边皇帝要炼道修玄,而出了玉虚宫的俞培忠,又恢复了他司礼监掌印的威严。 当他出了宫门后,便对跪下台阶下的东厂厂公刘洪,锦衣卫指挥使孙闲道:“皇上有旨,重开西厂,假币案交由西厂负责,尔等回去好生反省,想想什么是臣子本分,什么是君父为天!” 跪在孙闲身后的沈岳,听得这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皇帝这番旨意透露出的东西太多了。 而对沈岳来说,最重要的除了重开西厂,便是皇帝不见自己等人且令回家反省。 这说明皇帝已对他们极不信任。 锦衣卫和东厂,那都是背靠皇帝才能作威作福,而如果失去了皇权庇护,那往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遵旨!” 第598章 不可入外人耳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已经更正,刷新可看!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本书架空历史,大家切勿考据,一切以设定为准!】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孤儿参军再殉国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便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599章 论功 各位,多多支持!!!) 时光流转,转眼便是几天过去。 自从将差事交给东厂之后,陈啸庭的日子就轻松起来,于是他便在沈府之内,陪着沈怡安起胎来。 假币案已经不归自己管,来京城也参加完了寿礼,陈啸庭也计划起来回去的事。 毕竟京城这地方,虽然繁花锦簇,但比起雍西来太危险了。 只不过查个假币案,就牵涉到了刑部侍郎,背后还有个受宠的玉妃娘娘,这难道还不够吓人? 而且他的大靠山沈岳,在京城的能量也不够强大,已经无法再给他在雍西时的庇护,反而要陈啸庭来给他当挡箭牌。 这些情况,都导致了陈啸庭想早些回去,繁纷复杂的局面让他缺乏安全感。 就在陈啸庭陪着沈怡时,沈府一名小厮却找上了他,此人是沈权的心腹手下。 “大哥找我有事?”陈啸庭反问道。 “是的姑爷,大公子正在客厅等候!”小厮陪着笑道。 陈啸庭向沈怡交代一番后,才起身往沈府正厅赶去。 来到沈府正厅外,陈啸庭却没见着沈岳,只有沈权一人高坐上首左侧位置。 “啸庭来了,快进来坐!”沈权连忙招手。 陈啸庭这才走了进去,原本他想坐在下面位置,但沈权却指了指上首左侧位置。 无奈之下,陈啸庭只得落座,他也不是个糟践自己的人。 “大哥找我何时?”陈啸庭开门见山问道。 “难道没事,你我兄弟就不能坐着喝喝茶?”沈权笑着说道。 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好笑,沈权本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更何况陈啸和他也不是那般亲热。 “当然能了,只是大哥你事务繁忙,难得有这闲工夫!”陈啸庭语气平和,让谈话的气氛变得很好。 沈权则摇头道:“哪里有什么事务,再忙能有你查案忙?再说你不也闲了下来!” 这时便有小厮端来茶水,陈啸庭接过后抿了一口,然后才说道:“是啊,也不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陈啸庭一直在沈府内,失去了消息来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沈权这才开口道:“西厂两天前成立,刘瑾忠第一个便拿余家开刀,如今余成文因行贿受贿,纵容家人欺压百姓,被革去了刑部侍郎之职,全家都将被流放山南之地!” 大明朝有数的几个艰苦之地,雍西凉州在其中,再有一个便是这山南之地了,那是真的穷山恶水之地。 余家的罪名是行贿受贿,和纵容家人欺压百姓,这确实出乎陈啸庭的预料。 但想来也该是这样,否则堂堂刑部侍郎,而且还是皇亲国戚,居然在干铸造假币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不光说明余家丧心病狂,更会让皇室脸上无光。 这时,陈啸庭接着问道:“那玉妃娘娘那边?” 沈权徐徐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余家是余家,玉妃娘娘是玉妃娘娘,这两者的之间可没什么干系!” 这话也只有骗骗傻子,如果真没有什么关系的话,皇家又何必替余家遮掩。 紧接着沈权又说道:“只不过十一皇子出宫的府邸,被陛下替换到了南城去,而且封地的事也搁置了,说是等过几年十一皇子长大些再说!” 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首先一个,皇子出宫开府的府邸,一定会是在北城,南城是的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 现在十一皇子的府邸被替换到了南城,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再有一个,对这些即将封王的皇子来说,面子这东西如果说还不涉及根本,那么封地可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现在这节骨眼儿上,皇帝却搁置了封地的事,这就是连里子也给他免了。 由此可见,对铸造假币皇帝是何等愤怒,在处置了余家之后,最宠爱的玉妃和十一皇子也被波及,而且还被收拾得很惨。 即便是受到皇帝宠信,即便是日夜相伴的枕边人,在犯了龙颜之怒后,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陈啸庭和沈权之间又是一番沉默,还是沈权先开口道:“其实找你过来,是有事要和你说的!” “大哥直说便是!”陈啸庭平静道。 “父亲的意思,你这次办差得力,他便想着把你留在京城!” 说道这里,沈权叹息道:“如今京城波云诡谲,父亲他需要个得力的帮手!” 需要得力的帮手,换句话说也就是顶到最前面挡箭牌,也是最后绝佳的背锅侠。 想到这些,陈啸庭本意就像拒绝,京城可不是什么善地。 可沈权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正副千户的位置已经满了,按照父亲的意思,就先给你安排个百户的位置,你看如何?” 实打实的说,京城的锦衣卫百户,想比与他现任雍西提刑百户,那当然好了不止一筹。 即便在下面各省做到了千户,也很难说能进京城,从这点上来说是好事。 但这百户的位置,还是无法打动陈啸庭,因为在京城锦衣卫的百户算不得什么人物,比不上在雍西山高皇帝远。 就在他想着如何拒绝时,沈权接着又道:“妹妹她如今有孕在身,你正好在京城安顿下来,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这可真是帮陈啸庭想得周道,让他更加不好拒绝。 “这可真是劳烦岳父他老人家费心了!”陈啸庭无奈道。 现在他想通了一点,沈家都帮他安排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在之前威胁自身安危时,陈啸庭都没拒绝沈岳,现在他又怎么能拒绝?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你安顿在京城,咱们也就可以多亲近了!”沈权笑着说道。 两人又是一番闲聊之后,陈啸庭和沈权道别,因为他俩真没什么可说的。 当沈怡再次见到陈啸庭时,看见丈夫面色难看,便关怀问道:“夫君,可是出什么事了?” 陈啸庭这才收起脸色,微微笑道:“没什么,其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 “岳父他老人家想要留我在京城,打算给我安排个百户的位置,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但是,沈怡脸上去没有浮现喜色,这倒是让陈啸庭没想到的。 “京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勾心斗角的事多了去,夫君你可得想好了!”沈怡慎重道。 这话让陈啸庭心里很暖,有这样一位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妻子,对他来说是难得的福分。 “岳父他老人家有此安排,夫君我也只能听令而行了,往后你就可以和母亲多多见面了!” 可沈怡的回答再次出乎陈啸庭预料,只听她道“可如此一来,夫君就难见到爹娘了!” 京城和雍西相隔千里,要想见面确实很难。 第600章 副千户 (各位,多多投票才是王道,订阅打赏也走起来!) 永治二十三年五月十五,北镇抚司内很是热闹,官员们都认真穿上了官服,佩戴好了腰刀和一应腰牌。 按照提前得到风声,今天会有圣旨到来,皇帝要对查假币案有功之臣封赏,所以作为主要立功者的陈啸庭,也一身官服赶到了镇抚司。 除开指挥使孙闲,南北镇抚司的两位指挥同知,以及包括沈岳在内四位指挥佥事,此时都聚集在北镇抚司大堂内。 除开他们戚薇飞鱼服大佬,在京城的八位千户和十几位副千户,这些数量的紫衣麒麟纹大佬也都出现在此处。 可以说,就眼前的这波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震动当地。 这也是陈啸庭自当差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锦衣卫大佬,在雍西时天天能见的就那么三个。 而且,能在京城坐到千户级的位置,至少六成以上都是勋贵之家,从下面各省升上来的寥寥无几。 一众大佬在场,反衬得陈啸庭这位百户“鸡立鹤群,很是扎眼。 但陈啸庭也不露怯,自己个儿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为外物所扰。 今天是皇帝对有功之臣的封赏,虽然与大堂内很多人没有什么关系,但作为臣子他们还是要来聆听圣训。 “沈大人,你这位女婿可不得了,我们以前还在百户任上时,北镇抚司大堂那有我们的位置!”北司指挥同知王若林笑着说道。 这话可是别有用心,表面上是在说陈啸庭能力强,其实是骂沈岳任人唯亲。 眼下锦衣卫内要员都在,沈岳可不能任由别人污蔑,于是他沉声道:“王大人,这话你可就说错了,陈啸庭的查案子有大功,站在这里也不稀奇!” “而有些能力不行的人,别说干百户没资格出现在这大堂,即便是做到千户也一样如此!” 沈岳这话可是半点儿脸皮都没给王若林留,在场众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都能听懂两位大佬之间谈话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陈啸庭这小小百户能出现在这里,确实让所有正副千户高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镇抚司外响起了鼓声,这预示着传旨的人已经来了。 大堂内所有官员全都动身外赶去,迎接传旨钦差是必不可少的事。 让陈啸庭没想到的是,传旨之人竟是现任东厂二号太监,也是他的老相识……黄庭。 黄庭此时是传旨钦差,所以他和陈啸庭之间没什么对话,被孙闲一众人簇拥进了镇抚司后,他便从侍卫手中取来了圣旨。 “皇上有旨!”黄庭高声道。 “臣等接旨!”众人齐声喊道,然后皆跪拜于地。 只见黄庭摊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诏书的内容并不复杂,也没有那些花团锦簇的修饰句子,当先便把锦衣卫夸了一番。 几天前才开了西厂,并表达了对锦衣卫上下的厌弃,可如今又把锦衣卫夸了起来。 这让陈啸庭颇有些无语,皇帝金口玉言也不是绝对的。 夸了锦衣卫后,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封赏了。 首先是锦衣卫指挥使孙闲,皇帝只是口头夸奖了他几句,两位指挥同知也是如此。 直到轮到沈岳时,才有了实打实的封赏,皇帝赐了他绸缎金银,还将他的武散阶提了一级。 这都是正常操作,沈岳才升指挥佥事不就,不可能这么快升指挥同知,总不能让在任的两位给他让位置。 沈岳之后,再有受到嘉奖的人,便是北城千户所正副两位千户,他们在侦办假币案中是出了人的。 除此之外,还有南城的两位正副千户,在最后的排查和缉捕中他们也出了力。 而到了诏书的最后一部分,只见黄庭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语气仍然激昂道:“原雍西千户所提刑百户陈啸庭,前有寻觅宝珠之功,现有查证假币之劳,朕心甚慰……” 说道这里,不光是陈啸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其他人也都起了惊讶之心。 因为最后这“朕心甚慰”四个字,在圣旨中出现太难得了,比如前面哪些被嘉奖的人一个都没得到。 于是众人都不免好奇,皇帝会给陈啸庭如何封赏。 偏偏沈岳,此时皱起了眉头,因为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今免去陈啸庭雍西千户所提刑百户之职,擢升其为北城千户所副千户,入宿禁中!” 升了副千户?饶是陈啸庭听得明明白白,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而在其他人的耳中,陈啸庭的升迁同样让他们感到震惊,这他娘的就升副千户了? 而且还被皇帝钦点入宿禁中,这更体现出了皇帝对陈啸庭的信任,这让所有人都嫉妒。 陈啸庭一个边地来的百户,走运升了副千户也就罢了,凭什么还入宿禁中? 但是,对陈啸庭的封赏还未完毕,只听黄庭继续念道:“赐宅院一处,绸缎……” 又是升官,又是赐宅,又是赏赐绫罗绸缎……看到这些,一众大佬们更是难受,难道锦衣卫的运气都被陈啸庭给占了? 而此时,陈啸庭也被这连番来的礼包砸得头晕,只能勉强保持清醒头脑。 最终,圣旨在一声“钦此”之中结束,众锦衣卫官员皆大礼参拜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最终被交到了指挥使孙闲手中,他其实是现场最淡定的一个,因为他离卸任已经没两年。 “黄公公,请到后堂喝茶,我们可好久没叙旧了!”孙闲笑着说道。 如今刘瑾忠单独领了西厂,正是威风赫赫之时,作为东厂二号太监的黄庭,接任东厂厂公差不多已是板上钉钉。 黄庭面色平静,微微笑道:“喝茶就不了,咱家还得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打扰了!” 言罢,黄庭便带着侍卫离开,只不过在经过陈啸庭面前时停了下来。 只见他笑着道:“陈副千户,恭喜高升!” 黄庭和陈啸庭之间交情颇深,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啸庭是救过他命的。 见黄庭也对陈啸庭另眼相看,在场众大佬又刷新了对陈啸庭的认识。 方才他们还觉得陈啸庭是运气好,再加上有沈岳提携,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多谢黄公公!” 这时,黄庭则压低声音道:“皇上看得起你,你可要把住机会!” 说完这话,也不等陈啸庭开口,黄庭便径直离去。 因为陈啸庭和在场众人皆不熟,所以除了黄庭之外,他这位唯一高升之人,竟无一人前来向他道贺。 “沈大人,你可真有本事,把女婿都推到了副千户的位置,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北司指挥同知王若林冷声笑道。 此时指挥佥事卢云思也跟着开口道:“可怜江副千户,就这样被某些人挤下去了!” 江副千户,便是北城千户所负责宿卫 第601章 家宴 陈啸庭升副千户,这样突然的升迁,在南北镇抚司中掀起了不小波澜。 从歌声千户所,升到镇抚司不是没有,但多是千户一级的调动,陈啸庭却是以百户之位直接跨进京城。 最关键的是,陈啸庭这位新上任的副千户,实在是太年轻了。 陈啸庭今年才二十四岁。 如此年纪就做上了锦衣卫副千户,在锦衣卫的历史上都少有,而且那些人大多还是靠父辈才得的高位。 另外和千户所人猜测不符的是,陈啸庭接任的江副千户,其实没有被他挤回家抱孙子。 江副千户升了北城千户所正千户,这原本该是副千户赵志坚的位置,沈岳也有意提拔他。 所以,当前发生的一切,都和沈岳预设方向有偏差,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受。 可心里再不好受,自己女婿高升了,沈岳也得有所表示。 所以最终他决定,在府内举办家宴,沈家人都来向陈啸庭道喜恭贺。 当然,在沈家为陈啸庭举行升迁宴,沈岳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借此向陈啸庭打感情牌。 在从镇抚司回府后,沈岳立即就吩咐了下去,今晚在家举行家宴。 通知虽然仓促,但沈家上下的效率很高,下午就紧锣密鼓准备起来。 太阳西沉之际,沈家的各式亲戚,能来的全都赶了过来。 内院之内,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但最让人瞩目的便是正厅外台阶上的席位。 作为家主,此时沈岳此时高坐上首,在他左侧是他的嫡亲兄弟,而在他右侧便是陈啸庭了。 而在陈啸庭的旁边,坐着的才是沈权。 “诸位,先静一静!”沈岳面带笑容道。 沈岳是家主,他说话所有人都是要听的,院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坐在席位上的家人,院子内伺候十几名仆婢,此时也都眼巴巴的望着沈岳。 “今天是个好日子,更是我女婿陈啸庭,高升的日子!”沈岳语气激昂道。 沈岳这话实在太过亲热,听得陈啸庭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而一旁的沈权则低头喝着酒。 也正是沈岳这话,让院子里所有人都泛起疑惑,他们用有很多人甚至刚刚知道陈啸庭是谁,至于什么高升就更不清楚了。 而此时,沈岳直接站起身来,也将陈啸庭拉着站了起来。 “啸庭他年纪轻轻,便承皇上恩典,坐上了咱锦衣卫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的位置,当真是年少有为啊!”沈岳扫视院中众人道。 这一下,院中众人才发出了惊叹声,因为陈啸庭实在太年轻。 也正是在这一刻,端着酒杯的沈权动作顿了一下,他被这些惊叹声刺中了心。 一个被他“轻视”的乡下小子,居然走上了京城副千户的地位,沈权心里肯定不好受,更何况此时他还要 “岳父大人谬赞,若非您老人家提携,那有小婿今日!”陈啸庭躬身答道。 这让沈岳很是受用,暗赞陈啸庭没有因升迁而忘本,这让他心里的那一缕不满消散了些。 沈岳和陈啸庭又是一番“父慈子孝”的讲话之后,他们才重新坐回了位置,宴会的气氛才和谐热闹起来。 这世上趋炎附势的人绝不会少,所以陈啸庭坐下没一会儿,下面便有上来敬酒的人。 这些人的场面话都说得很漂亮,直把陈啸庭夸上了天去,只不过最后还是以“多多关照”的话结束。 男人们聊得热火朝天,旁边小院里的女人们,气氛相对来说安静不小。 沈岳妻子陶氏坐于上首,看向了一旁沈怡的眼中满是和蔼。 要按以往的规矩,沈怡是没资格上这桌的,而是该和沈娇等人坐一桌。 “小怡,这些天吃的可好?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沈权妻子叶氏悉心问道。 还没等沈怡答话,上首的陶氏便开口道:“有孕在身,可要多加调护,往后要是缺什么,你只管向你大嫂说就是!” 被这样“捧在手心”关怀,沈怡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长久以来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特别是主母陶氏,从小到大在沈怡眼中,便是扮演的严母的角色,让她很是畏惧。 “多谢母亲大嫂记挂,我一切都好!”沈怡微微笑道,手里端着一碗酸梅汤。 沈家上下,从她第一天回来到现在,态度上发生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更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 所以,为了不给丈夫添麻烦,沈怡的回答都不沾因果。 “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谢可就见外了!”叶氏佯做皱眉道。 饭这边桌上发出欢愉的笑声,坐在一旁桌上的王四娘,此时也露出笑容。 “四娘,你女儿可熬出头了!”同桌一女子的感慨道。 她们这一桌子坐的,都是各府的姨太太,可谓是身份对等。 “只要小怡她过得舒心,我这个做姨娘的就心满意足了!”王四娘平静道。 她是给沈岳的 而在另外一张桌上,坐着的都是沈怡的小姐妹,当然多数都是庶出的。 其中,沈岳最小的女儿沈瑶趴在桌上,满是憧憬道:“真希望我以后的夫君,也和三姐夫一样厉害!” 沈瑶是庶女,虽然如今才不过十三岁,但也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更知道自己很可能被用来联姻,所以才会有此憧憬。 “呸……这菜怎么这么咸,后厨的奴婢们该罚了!”沈娇啐了一口后说道。 沈瑶什么都不懂,还真夹了菜往嘴里送去,而后便道:“二姐姐,这不咸啊!” 这时,一旁坐着的沈芸便道:“瑶妹妹,这菜不是咸了,我看是有些人心里酸了!” 沈芸是沈岳二弟的女儿,论年龄还比沈怡小两个月,但从小就和沈娇这位姐姐不对付。 被沈芸这般讥讽,沈娇当场就要发火儿,但却被一旁姐妹给拉住了。 沈娇虽然脾气不好得罪了一些人,但总归在府中有自己的亲厚之人,这些人自然不会让沈娇自找没趣。 毕竟,现在沈怡的地位,可比沈娇这位“破落户”强太多。 若是沈怡起了报复之意,沈娇所嫁的吴家会被整得很惨,若是沈怡心再狠一些…… “芸姐姐,二姐她为什么心里酸?”沈瑶一副懵懂样道,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不管是不是装的,此时沈怡都在这里坐不下去,只见她起身便往院子外走。 看得一旁的柳姨娘皱眉不已,她虽是沈娇的生母,但此时却没有发话的资格。 可沈娇没经过几步,便听陶氏道:“沈娇,你要去哪儿?” 虽是随口问话,但却让沈娇心中一颤,她心里对陶氏也是有阴影的。 “母亲大人,女儿出去想出去透透气!”沈娇硬着头皮道。 “透透气?这里难道让你喘不过气了?”陶氏沉声道。 沈娇一时无言,陶氏给她带来了极大压力。 却听沈怡说道:“母亲,二姐她要去您就让她去吧!” 陶氏瞪了沈娇一眼后,才对沈娇道:“要出去就出去吧!” 她本就是随口一问,对沈娇这位庶女她根本不会在意,沈怡打个招呼她自然放行。 偏偏沈怡这番解围,让沈娇心里更是难受,恨不得尽早离开这鬼地方。 当沈娇经过自己背后时,沈怡甚至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这让她感觉更是舒心。 锦衣血途 第602章 参见千户大人 (感谢书友“买买、卖”的打赏,感谢“藏风天下”的大力支持!) “夫君,这一身官服,可比你之前那身精神多了!” 铜镜之前,陈啸庭张开双臂,任由沈怡的摆弄着。 “夫人,官服嘛……穿起来都精神!”陈啸庭笑着道。 沈怡如今有孕在身,虽然还没开始显怀,但陈啸庭也不愿意她给累着,所以他本想着自己把衣服给穿上。 但最终,他还是没敌过沈怡的倔强。 “紫色才显贵气,可比那百户的官服好看多了!”沈怡反复理着衣领道。 如今陈啸庭已换下了银灰色狮纹百户官服,换上了代表副千户的紫色三爪麒麟纹官服。 陈啸庭便笑道:“我看你不是觉得这紫色的衣服好看,而是喜欢做副千户的夫人吧!” 沈怡顿时攥紧了小拳头,砸向陈啸庭胸口道:“我何曾这样想过!” 陈啸庭抓住妻子的手,然后敛去笑容道:“不管是不是,京城局面纷乱无比,咱们往后都得谨慎一些!” 其实这些道理沈怡都懂,于是她点头道:“夫君放心就是,妾身都明白!” 掸了掸衣袖之后,陈啸庭才转向一旁方桌道:“好了,为夫也该去衙门了,今天可是第一次去上任,不能误了时间!” 言罢,陈啸庭从桌子上拿起了佩刀,一把刀鞘镶有银色图案的绣春刀。 将其佩挂腰上之后,陈啸庭正要迈步往外走去,却听沈怡喊道:“官帽……” 只见沈怡向一旁招手,旁边婢女才把架子上的官帽取下,小心递到了陈啸庭的手上。 将官帽戴好之后,对沈怡相视一笑后,陈啸庭才转身离去。 他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去北城千户所,他得先去拜见上司江远闲。。 北城千户所地位特殊,侦缉和宫廷守卫都有专门的副千户负责,所以正职千户反而比较清闲,往往很多时候都不在千户所。 但今天,同样是初上任的江远闲,在陈啸庭到了千户所没多久,便不徐不疾赶到。 如今他是这里的第一人,自然是他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此时陈啸庭和赵志坚,已近率领北城千户所三十名百户,在千户大堂等候江远闲的到来。 北城千户所机构庞大,才会有这三十名百户的阵仗。 江远闲升座之后,众人才齐齐下拜行礼,但今天的主角是新上任的陈啸庭。 起身之后,江远闲便向众人介绍了陈啸庭,这也是该有的操作。 当然,对陈啸庭这位新任的副千户,在座众人都提前打听了的消息,所以江远闲介绍的内容他们早就知道。 对众人来说,陈啸庭的身份标签除了副千户,还有便是指挥佥事沈岳的女婿。 江远闲人如其名,天然便是个喜欢清闲的人,在随意吩咐了千户所日常事务后,他便直接离开了。 他不想清闲也不行,毕竟下面两位副千户把事都干完了,需要他做的事极少。 更何况,他这个正职千户本就是“捡”来的,如今年龄到了根本做不了两年,又何苦惹些麻烦。 待江远闲离开后,在场身份便以陈啸庭和赵志坚最尊。 “你们有事便各自离去,本官与陈老弟有话要说!”赵志坚对身后众人道。 百户们纷纷点头行礼,随后便转身要离去。 但这时,陈啸庭却沉声道:“巳时正刻,本官要在仪鸾司正厅升堂,百户一级务必准时到场,总旗一级能到者皆到!” 这是陈啸庭第一次对京城的手下人下令,众百户们愣了几息之后,纷纷转身面向陈啸庭道:“遵命!” 然后这些人才和赵志坚手下人一起离开,而这一幕也让赵志坚有些尴尬。 “陈老弟,是我越俎代庖了!”赵志坚拱手道。 这其实体现出,赵志坚潜意识还是没把陈啸庭放在对等位置,所以才会在未曾征求陈啸庭意见的情况下,直接下令所有人解散。 “赵大人言重了!”陈啸庭微微笑道,一点儿看不出来有不满。 赵志坚点了点头,然后抬手示意陈啸庭往外走,二人这才从里面出去。 “陈老弟,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上了副千户的位置,老哥我这十来年算是白混了!”赵志坚满是惊叹道。 陈啸庭便道:“赵大哥,小弟我是语气好,才能承受皇上天恩,小弟之才能比赵大哥你是远远不如!” 于是乎,两人在这种“真挚”的谈话中,很快就建立了兄弟般的情谊。 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陈啸庭背后还有沈岳,所以赵志坚的目的很明确。 在和赵志坚闲聊之后,陈啸庭便离开了千户所,转而向皇宫方向赶去。 仪鸾司,将是他在副千户任上,最长去的地方。 所谓仪鸾司,其实就是皇宫内锦衣卫的小衙门,位置就在皇宫正大门内左侧城墙下。 此时仪鸾司正厅外,二十名百户全部到场,另外还有近五十名总旗,其他十来名总旗在哨位上没能过来。 “这位新任的副千户,那来头可不小,是沈指挥的女婿!” “听说陈大人今年才二十四,比我都小两岁呢!” 一众总旗们议论纷纷,让仪鸾司外的外闹哄哄的。 终于,一名百户忍不住训斥道:“都闭嘴,叽叽喳喳成何体统?你们是娘们儿不成?” “今天是陈大人第一天过来,要是让他知道你们都是些长舌头,你们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说完这话,众人声音才降了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吆喝道:“千户大人到!” 院内众人立马忙碌起来,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便迅速恢复了正常秩序的班列。 果然,只见陈啸庭一身尊贵的紫色麒麟纹官服,挎着佩刀昂首阔步往院中进来。 没有多做停留,陈啸庭直接越过众人,直接往正厅走去。 在他所到之处,众旗官百户皆弯下了腰,对陈啸庭保持了恭敬姿态。 待陈啸庭登上台阶,徐徐转身之后,众百户总旗才转身面向陈啸庭。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近七十名大汉齐聚的参拜声,犹如惊雷般在院中响起。 锦衣血途 第603章 大汉将军 站在台阶上,陈啸庭缓缓稍稍众人好几秒后,才开口道:“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起身,仍是态度恭谨,这个时候出差错很可能被收拾。 仪鸾司虽有正厅,可眼下院子里人太多,所以陈啸庭也只有在这院子里讲话。 此时,只听陈啸庭朗声道:“诸位,今日是本官第一天来上任!” “把你们都叫过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咱们互相认识!” 说道这里,陈啸庭迈步往台阶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扫视左右道:“再今天之前,你们全都没听过我的名字,更不要说见过我了!” “往后要一起当差,上下之间若是见了面都不认识,那可就闹了大笑话!” 不得不说,陈啸庭这一身紫衣官服,在这一众手下之间格外耀眼夺目。 又接着说了十几分钟后,陈啸庭才停下了自己的讲话。 说不上什么驯服手下,毕竟陈啸庭是空降来的,短期之内很难有人对他心悦诚服。 但不管怎么说,陈啸庭也通过讲话的方式,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威权。 他不需要下面人对他心悦诚服,因为他如今的差事很简单,只要督促手下人按时到岗就可以。 在他讲话结束之后,陈啸庭便宣布了众人可以解散。 但这时候没人真的会立即散去,谁都怕陈啸庭给小鞋穿,于是就可以看到了陈啸庭身边聚集了一堆人。 “大人,要不要先去试试您的铠甲?”百户王忠德提议道。 做了大汉将军的头儿,陈啸庭也有专门的铠甲,毕竟有时候他也得到皇帝跟前站岗。 于是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旁边库房,里面放置了数百套崭新铠甲。 很快,值守于此的校尉便将陈啸庭的铠甲拿了出来。 和其他人的铠甲一样,这是一套精致金色铠甲,其甲片由山字形金属片组合而成,所以也被称为山文甲。 扫视左右之后,陈啸庭便取下官帽来,随即便有百户在他手上将官帽接过。 陈啸庭拿起头盔来,打量几眼后便对左右道:“先试试这铠甲合身否!” 此时众人皆以他为中心,马上便有几名百户忙碌起来,为陈啸庭穿戴了好了铠甲。 而站在远一些总旗们,却是连做舔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脸上一直挂着赞许的笑容。 “大人换上此甲,当真若神兵天将,气度非凡啊!”百户牛云景赞许道。 由他开始,其他众百户总旗们,也跟着把拍马屁的话不要钱般撒了出来。 亲手将头盔戴在身上,陈啸庭便对左右道:“行了,你们也别都围着我转,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该轮休的就回去陪妻儿老小去!” 因为站岗任务的特殊性,仪鸾司的锦衣卫分为了两部分值班,每一班守三天休息三天轮换上岗。 把手下看热闹的赶走之后,现场人数立马扫了一半多,陪在陈啸庭身边的只有五名百户。 此时反正也是无事,陈啸庭便开口道:“这样吧,先去几个主要哨位看看!” 所谓主要稍微,其实就是一些关键的宫门处,还有最外层宫墙上的岗哨。 锦衣卫负责的是岗哨,更多的是形象工程,简答来说就是皇室的仪仗队。 真正负责皇宫守卫任务的,是上十二卫的禁军,有一套专门的防备计划。 所以当陈啸庭一行来到皇宫正门处时,看到的是两拨人在此值守,领队的还是一位正职千户。 没等陈啸庭上前打招呼,那位中年禁军千户先开口道:“你就是新任的副千户……陈啸庭?” “正是在下,未曾请教阁下大名!”陈啸庭拱手道。 能给皇帝老子看大门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所以陈啸庭礼数上很周到。 中年千户笑了笑,然后道:“大名不敢当,在下宣武卫千户杨宁生!” “见过杨大人!”陈啸庭又是一拜道。 而杨宁生也随即回礼,只见他对身后众手下道:“都看清楚了,这位是锦衣卫的副千户陈大人,往后见了可不要忘了礼数!” 杨宁生主动表达善意,这让陈啸庭微微有些的惊讶,但他仍保持了淡然。 其实杨宁生的想法很简单,陈啸庭如此年轻就是了锦衣卫实权副千户,未来前程可谓大大光明,所以他才会有结交的心思。 而他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客套话而已。 “杨大人客气了,今晚若是有空的话,咱兄弟二人不妨喝两杯!”陈啸庭很是客气道。 两人又这样寒暄了一阵之后才道别,也让守候在城门处的兵卒们松了口气,谁都不愿意大佬在一旁唠叨太久。 出了皇宫正门,陈啸庭便来到了宫门外广场,这里和他前世紫禁城有些相似。 宣武卫的兵卒负责守备,所以在广场上值守的仍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这些人又分为定岗和巡逻。 出了这些兵卒们,广场上来往的便是一些大臣,以及小碎步的官宦宫女们。 砰砰砰……一阵整齐甲胄碰撞声,伴随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陈啸庭不远处。 这是一个十人小队,刚好一个小旗的编制,偏偏这位小旗官陈啸庭还有印象。 “还不赶紧拜见大人!”百户牛云景沉声道。 领队小旗官正是杨凯,此时他见了陈啸庭也觉得惊讶,谁能想到半个多月前的百户就成了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参见千户大人!”在杨凯的带领下,众校尉皆躬身下拜道。 “免礼!”陈啸庭摆手道。 “多谢大人!”杨凯礼数很是周全。 随即杨凯一行便按照既定队形,徐徐往前走去。 被牛景云等人围在中间,此时陈啸庭转过身来,望着方才出来的宫门处。 这次升了副千户是意外之喜,但真正让陈啸庭感到幸运的是,他这次直接跨进大明朝的权力核心。 虽然只是地利上的核心,但对陈啸庭来说也充满了无尽希望。 从到京城来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在沈岳的命令他查了假币案,但中间却趟了几次雷。 这让陈啸庭很是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以此来摆脱棋子的命运。 “大人,不如再进外廷看看?”百户王忠德提议道。 锦衣卫站岗的范围,除了最外层的各处宫门,主要站岗的地方便是外廷的各处的宫殿。 事实上,陈啸庭还从没进过皇宫。 于是陈啸庭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进去看看,本官对外廷各处还不是很熟悉!” “若是以后在里面迷乐路,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虽然这个玩笑不太好笑,但几名百户还是给面子干笑了几声。 “大人先请!”牛景云则在一旁道。 陈啸庭是此地的第一人,走前面的自然该是他。 锦衣血途 第604章 何以如此恩典 (各位,本章说里见吧!!) 进了皇宫,就不适宜有太多人聚集,所以陈啸庭便遣散了其他人,只让王忠德和牛景云跟随。 显而易见的,在这次副千户的换任中,王忠德和牛景云在一众百户中脱颖而出。 一行三人进了皇宫后,在两名属下的带领下,陈啸庭便对皇宫开始熟悉起来。 作为天子居所,皇宫更是朝廷的脸面,引入陈啸庭眼中的就一个词,壮丽非凡。 他们在外廷有充分的通行权,甚至最深能走到皇帝的玉虚宫外,这里已经是永治皇帝的寝宫,也是真正的大明朝的核心。 前面几座大殿陈啸庭都见了,但当他来到玉虚宫外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叹。 什么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就不用说了,铺面而来的就只有一种感觉,皇帝本人的无上尊贵。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陈啸庭放眼望去,只见远处过来了一队人。 看着远处那旌旗浩荡的队伍,王忠德便道:“是皇上回寝宫了!” 说完这话,王忠德便一手按住佩刀,单膝下跪于地,牛景云也是同样如此。 再一样望去,守候在宫道两侧的侍卫和锦衣卫大汉将军们,出事后都是这个动作单膝跪地。 于是陈啸庭也有样学样,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龙辇逐渐靠近,皇帝本人就坐在辇轿中,陈啸庭低着头无法看清皇帝面容。 没人承担得起君前失仪的罪名,所以即便心里再是好奇,陈啸庭也老老实实低着头。 倒是此时,跟在龙辇一侧司礼监掌印俞培忠,瞥眼之下看到了一旁跪着的陈啸庭。 随即,龙辇转进了玉虚宫门之内,陈啸庭等人才全部起身的。 “大人,皇上每天这个时候回来,都是去看郑贵妃娘娘!”一旁牛景云小声道。 这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毕竟是皇家私事,所以牛景云才会小心提醒。 “郑贵妃?我记得宫里还有位玉妃娘娘吧?”陈啸庭随口问道。 王忠德便说道:“大人,郑贵妃专宠十数年,可不是玉妃娘娘能比的,更何况……玉妃娘娘如今已失宠了!” 这些话,其实王忠德对外人都不会说,这些宫闱之事说出来犯忌讳。 但他好不容易和陈啸庭拉近了关系,此时自然要好好把握,所以才会这样“口无遮拦”。 玉妃失宠,这一点陈啸庭不意外,现在他更好奇的是,那位郑贵妃凭什么让皇帝专宠十多年 另一边,永治皇帝在俞培忠的搀扶下,徐徐走下了辇轿。 也只有在站立的时候,旁人才能看清皇帝本人的虚弱,这是炼道修玄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徐徐进了宫殿之后,这才没走几步,皇帝本人便气喘吁吁起来。 “皇上,不如奴婢叫人来,抬着您进去吧?”俞培忠满是心痛道。 他是永治皇帝从小的玩伴,和皇帝之间还是情谊的,所以此时才会如此痛心。 “朕还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朱瑜隽摇了摇头。 因为皇帝的本人的癖好,此时宫殿内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只有朱瑜隽落座后才会让人进来伺候。 在自己身体状况这件事上,朱瑜隽可以说是尽了全力隐瞒。 他当然要隐瞒了,如今朝廷内党争激烈,而且储君之位到现在还争论不休。 内部不和也就罢了,朝廷之外还有西北胡人之危,东南又有倭寇作乱之患。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朝局安危便系于皇帝一身,所以朱瑜隽必须要撑得住。 于是主仆二人徐徐在宫殿里走着,此时朱瑜隽不免有些哀叹,贵为天下之主的他,最后却只有个太监陪着他。 “皇上,奴婢方才瞧见了,仪鸾司的副千户已经换了人……” 虽然心中悲哀,但朱瑜隽永远都是个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酷的人。 只听他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也是老主仆了,俞培忠此时也不担心说错了话,而是问道:“奴婢不明白的是,皇上您何以给他如此恩典?” “此人非勋贵出身,且来京城时间也短,而且年级未免也太轻了些!” 说道这里,俞培忠再次无奈道:“这……让奴婢实在想不明白!” 皇帝停下了脚步,看了俞培忠一眼后,才沉声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皇上,奴婢哪敢在您面前隐藏!” “若是没有隐藏的话,那为什么有驿站被白莲教所屠的事,你这老货都不禀报?”朱瑜隽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俞培忠登时身形一颤,最后慎重答道:“皇上,最近您为国库的事操碎了心,奴婢……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您!” “整个驿站都被屠了,这是杀官,是要造反……这还是小事?”朱瑜隽冷声质问,有些事他比俞培忠知道得还清楚。 于是俞培忠立即跪地道:“皇上,老奴死罪!” “行了,都说了不要装糊涂,起来吧!”朱瑜隽仍旧冷笑。 他这种一惊一乍式的操作,才是真的让人把不准他的心思,俞培忠这位老奴此时也被吓得不轻。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俞培忠发现自己入宫几十年,都没有真正参透这个道理。 皇帝如今开了西厂,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经过他司礼监,直接出现在皇帝御案上。 所以俞培忠告诫自己,日后不管什么有的没的,东厂和锦衣卫的消息全都得递上去。 也正是被这番收拾之后,俞培忠方才的好奇心才被打消,他不会再问皇帝提拔陈啸庭的缘故。 其实朱瑜隽敲打俞培忠,其目的之一也是为回避这个问题,因为答案不足为外人道。 东厂不可靠,皇帝本人可以开西厂,但锦衣卫不可靠却不是再立一个卫所就能解决。 相对于东西二厂来说,锦衣卫的规模要大得多,所以只能对其进行修正。 而要让锦衣卫变得可靠好用,那么最好是皇帝本人选一个人出来,站在他的立场去掌控锦衣卫。 如今京城里那些个家族,把持了锦衣卫上层建筑,朱瑜隽已经不想忍受这种局面。 刚好,陈啸庭冒出了头,经了解后朱瑜隽认可了他的能力,再加上其在京城毫无根基,所以朱瑜隽把他提到了这个位置。 至于陈啸庭和沈岳之间的关系,朱瑜隽并不为此担忧,因为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二人对立。 所以,只要陈啸庭在如今的位置上再次发光,那么朱瑜隽绝对不会吝惜提拔重用。 当然,如果陈啸庭在京城立足不稳,朱瑜隽也会将他随手抛弃。 因为对朱瑜隽来说,把陈啸庭提上来本就是随手为之,用来打压锦衣卫内部各方势力。 如果陈啸庭本人不够硬,那就说明他不值得重用,自然也会被弃如敝履。 皇帝嘛,本就是最大最强的棋手,这一切不过都是随便动动手指的事。 可这些想法,却是不能对外人讲的,即便是俞培忠这等心腹也不行。 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那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内心深处只有被冷酷填满。 锦衣血途 第605章 新府邸 “你们可都小心点儿,可别把这些家具物什给碰坏了……”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指挥着一种家丁们,在一处府邸内的搬着东西。 这处府邸的上一任主人,便是已经身死的余含锐,留下的宅院全被查抄之后,就被皇帝顺便赏给了陈啸庭。 虽是一处五进的宅院,但里面的东西都被搬了个赶紧,要住进去陈啸庭还得购置家具。 而今天,将是最后一批家具送到的日子,按道理来说陈啸庭一家今天就可以住进去。 但是,如今只有他和沈怡两人,所以暂时陈啸庭还是继住沈府。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得照顾到沈岳的感受。 才升了千户就要搬出去的,未免会让沈岳多心,所以陈啸庭还得在沈家住一段时间。 实际上,对不能搬出沈府,反应最大的却是沈怡,她其实是最想搬出来的。 道理很简单,不管如今沈家上下对她有多好,她住在沈府都不自在,那有搬出去当女主人舒服。 当然,丈夫的意思沈怡也不好左右,但这不妨碍她出沈府透气,顺便到自己新家转转。 所以,沈怡的马车到了新的陈府大门外时,里面的仆婢们都赶了出来。 带着一众仆婢们,方才那管家向沈怡的马车下跪道:“给三小姐请安!” 他们都是沈府的奴仆,所以才称沈怡为三小姐,这让马车内沈怡微微皱眉。 “都安置妥当了?”沈怡平静问道,她已经养出了自己的气度。 “回三小姐的话,府上已经全部安置妥当,就等着您和姑爷入住了!” 沈怡从马车内徐徐走出,立马便有两名婢女和两名嬷嬷上前来,将她小心翼翼搀扶了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沈怡在几名奴婢簇拥下,才对面前跪着的一众仆婢道:“都起来吧,今天辛苦你们了,回去自有赏赐!” 听到这话,众仆婢们皆拜道:“谢三小姐赏!” 随后,沈怡就进了府门之内。 除了随沈怡一道过来家丁仆婢们,其他二十多号人仆婢们,则在中年管家的指挥下,继续忙着各自的事务。 除了搬东西这些事,接下来还要进行一次大扫除,祛掉原主人的晦气。 陈府大门外随即又恢复了安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长街上再度响起连串的马蹄声。 只见陈啸庭一身紫衣官服,在十名校尉的护卫下,也来到了自己府邸处。 “千户大人,这就是您的新宅院了?”随行小旗官恭敬问道。 陈啸庭勒住缰绳,望着前方宽大府邸正门,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在京城有这样大的五进宅院,对陈啸庭来说是极为奢侈的,毕竟沈府也不过是五进。 他这个小小副千户,住这么大的房子,很难保不被别人眼馋。 可这是御赐的宅院,他陈啸庭无论如何也得受着,所以他此时的心情是痛并快乐着。 没有直接回答杨凯的话,陈啸庭而是问道:“杨小旗,知道为什么要选你做本官亲卫吗?” 随行护卫陈啸庭的,正是他在北城千户所最先认识的杨凯,此时陈啸庭已经给他换了岗位,不需要再到宫门外遭受雨打风吹了。 杨凯一时被问住,于是他反问道:“卑职愚钝,还请大人示下!” 陈啸庭哈哈一笑:“所以说……你在宫门外一直守了两年,都没个人跟你轮换!” 说完这话陈啸庭跃下马背,然后道:“好好想想其中道理,想明白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实际上道理并不复杂,陈啸庭到了北城千户所这个新衙门,就必须要提拔自己的人。 而什么样的人符合提拔标准?自然是最受排挤的人,杨凯恰恰就属这种人。 一直在宫门外混,而且一混就是两年没人跟他轮换,这简直就被欺负到家了。 所以陈啸庭选择了他,并把他放到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位置上,让他来负责他的安全。 作为副千户,仪鸾司专门安置了一个总旗的编制,以供陈啸庭私人调遣。 这配置比其他千户所要高,其他千户所的正副千户虽不缺人手调遣,但真正意义上直属于他们私人性质的,只有一个小旗的编制。 陈啸庭的想法,自然不能明确告知杨凯,因为这些都得靠自己去悟。 进了府邸之内,里面的仆婢们见了陈啸庭到来,一个个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除了那一声“姑爷”好,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儿更多的声音来。 和对沈怡的尊敬相比,这些人眼中更多的是畏惧,他们看陈啸庭就跟看沈府的沈岳父子。 而才游览到到了中院的沈怡,此时也听到了丈夫到来的消息,于是她就带着婢女们在原处等着。 当陈啸庭徐徐打量,花了几分钟才碰到沈怡时,却见妻子已坐在了中院客厅之内。 “夫人,何时到的此处?”陈啸庭进门问道。 这时自有婢女送上茶水,陈啸庭喝了一口后,才听沈怡道:“妾身也是才来不久,今天安置妥当了……即便暂时不过来住,也总该来亲眼看看!” 陈啸庭点了点头:“那是……那是!” 这时,沈怡却对左右道:“行了,我与老爷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这才小心翼翼退了下去,陈啸庭却是有些不明就里,然后他便握住妻子手道:“夫人,有什么话如此隐秘的?” 沈怡另一只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然后才道:“夫君,咱们何时才能搬进这新府邸住?” 陈啸庭微微愣住:“难道夫人在沈府住的不舒服?” 按道理来说,沈怡是由亲生母亲照顾,住得应当是舒心才是的。 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沈怡平静道:“可那毕竟不是自己家里!” 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有很多,难怪沈怡要把婢女们支开了。 陈啸庭是真没想到,原来不只自己有脱离沈家之势,自己老婆居然比他走得更远。 “话随如此,但这新家毕竟才收拾出来,要搬也得等一段时间……” 说道这里,陈啸庭有些无奈道:“更何况,有些事情……为夫也是有难处的!”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沈怡此时也不生气,而是平静道:“妾身自然是依夫君的,但有一件事……夫君需得答应了我!” 陈啸庭此时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后问道:“夫人但说无妨!”4 “往后这府上的丫鬟婆子,除了在卢阳的那批人外,宁愿新找……咱也不要沈家塞人!” 听到这话,陈啸庭的喝茶的动作不由顿住。 在沈怡的注视下,陈啸庭的缓缓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微笑道:“夫人决定就是,毕竟内宅之事你说了算!” 实际上,这也是陈啸庭心里所想,他也不希望府中往后有眼线这类东西。 而此事若是有沈怡出面操持,自然解了陈啸庭的大麻烦。 得到了陈啸庭的保证,沈怡脸上才浮现出了笑容,然后她才问道:“夫君,既然往后要在京城安家,那要尽快把瑞凌涓涓他们接过来才是!” 想到远在卢阳一双儿女,以及徐有慧和郑萱儿,陈啸庭神色间露出一缕温柔。 但鉴于眼下局面,陈啸庭还是道:“最近时局不太平,据说西北方向连续有白莲教反贼出没,已经袭击了好几处官驿……再等等吧!” 听到这话,沈怡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忧色,她当然是担心自己儿子。 锦衣血途 第606章 六皇子 永治二十三年六月初一,天气晴朗。 “都小心一点儿,等会儿指挥使大人他们要过来检查,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陈啸庭的声音,在玉虚宫宫门外响起,此时在他面前一台硕大的御座。 于是陈啸庭连忙走下了宫门外的台阶,小心翼翼盯着御座打量之后,才对抬着御座的校尉们喊道:“往左便移一点儿……” 闭着一只眼仔细看着,陈啸庭接着道:“再往左一点儿,稍稍再往后一点点!” 四名抬着御座的校尉们,就跟着陈啸庭的指挥左右移动着。 也幸亏他们这些人都身材高大,所以沉重的御座并未给他们带来太大压力。 今天六月初一,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所以才会有此时这一幕。 皇帝将在玉虚宫门外举行御门听政,和朝臣们商讨朝廷最近的一些大事。 还别说,虽然永治皇帝专心于炼道修玄,但和陈啸庭前世那位道君皇帝还是有区别。 毕竟这位虽然也不怎么爱上朝,但每月初一的大朝会,基本上不会无故取消。 只不过,永治皇帝在先辈御门听政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那就是推迟了朝会举行的时间,原本该天没亮就要起床的朝臣,现在能够睡到天光大亮。 否则的话,陈啸庭他们这些人,就该在一片灯火中布置朝会了。 终于,在陈啸庭的指挥下,沉重的御座被安置妥当,接着又有校尉将硕大的御案抬了出来,小心翼翼摆在了御座之前。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找到陈啸庭道:“陈大人,一应卤簿仪仗的物件,该交给您的已经全部交付!”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陈啸庭对不远处喊道:“王忠德,你虽这位公公前去清点一下,不能有丝毫遗漏!” 虽然不觉得会有什么疏漏,王忠德却不会在陈啸庭面前露了心思,毕竟谁让他官小呢! “遵命,大人放心就是!”王忠德一拍胸脯道。 此时陈啸庭也来回走动也有些热,便将自己官帽取了下来,同时用袖子给自己扇了风。 也幸好他是当官的,否则要是跟下面站岗的校尉一样,一身铠甲罩在身上,不被累死也会被闷死。 所以,除了正在哨位上的校尉们,其他人下了值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身沉重的铠甲去掉。 可陈啸庭还没来得喘气,就见不远处的侧边宫门处,一袭耀眼飞鱼服的孙闲,在北城千户所千户江远闲的陪同下,正往玉虚宫门处走来。 作为下属,陈啸庭马上将自己官帽戴好,然后快步向孙闲方向赶去。 “卑职陈啸庭,参见指挥使大人,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单膝跪地道。 在这个时代七八年,陈啸庭可以说已融入了时代,所以此时他行跪拜礼毫无压力。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规矩,陈啸庭自觉只是个小人物,所以他先得顺着规矩来。 “免礼!”指挥使孙闲负手而立道,挎着御赐绣春刀的他,在指挥使官威的加成下,此时自有一股凛然气势。 陈啸庭起身后,孙闲接着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回大人话,一切有序进行,保准绝无疏漏!” 孙闲点了点头,然后他便迈步继续往前走去,见到宫门外一切准备有序进行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孙闲本人便走上了台阶,绕过御座后跨进了玉虚宫宫门。 作为锦衣卫的话事人,等会儿他将会站在御座一侧,亲自护卫皇帝安危。 江远闲只是陪孙闲进来,他本人在宫里没有什么事情,简单交代陈啸庭两句后就离开了。 而陈啸庭本人,又开始到处检查起来,在准备工作上他真不敢有半点儿疏忽。 而在玉虚宫宫门外,除了锦衣卫校尉们在忙碌,另有几十名太监也在宫门外广场上忙活。 小半个时辰后,一切物品都已安置妥当,整个宫门外也多了几分肃穆气氛。 除了原本哨位上的校尉们,此时御座台阶下的左右,各要安排二十名校尉听用。 安排了这些人后,陈啸庭便带着其他多余的人,退到了广场的靠边位置。 作为副千户,陈啸庭还能离得近些,这让他可以听到等会儿朝会的内容。 就在这时,在两名小太监的跟随下,一位身着蟒袍的男子出现在广场上。 此人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下颌上的胡须不是很长,但稍比旁人要更浓密。 此时别的官员都在侯召,偏偏此人出现在了广场上,这让陈啸庭心中狐疑。 “此人是谁?”陈啸庭偏头问道。 一旁王忠德便小声答道:“大人,这位是六皇子殿下!” 即使陈啸庭消息再是闭塞,也知道远处那位六皇子,以及还未谋面过的八皇子,是皇位的唯二角逐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丹药吃坏了身子,导致其子嗣永治皇帝不但子嗣不盛,而且个个都难养活。 前两位皇子,不满一岁就夭折了,三皇子有腿疾不适合立为储君,四皇子得了天花死了。 五皇子倒是健康,可也在八年前坠马后,再也没能站得起来。 于是乎,六皇子朱琇胤就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是皇位天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接下来郑贵妃所出的八皇子朱琇麟,因为母亲受宠爱便更得皇帝重视, 作为“皇长子”,文官们都赞成立朱琇胤为皇子,但偏偏永治皇帝有废长立幼的想法。 也不知他是被郑贵妃灌了迷魂汤,还是真的喜欢朱琇麟这个儿子,永治皇帝甚至给儿子封了吴王。 要知道,大明朝太祖皇帝尚未得天下时,封号就是吴王,从那以后便再无藩王得封吴王,可见永治皇帝对朱琇麟的重视。 相比之下,如今六皇子朱琇胤啥都没捞着,连个郡王的封号都没有。 所以,虽然是第一皇位继承人,朱琇胤的日子却不太好过,甚至可以说过得比较压抑。 可不管八皇子朱琇麟多么受宠,每当皇帝有立老八的意图,就会受到文官们集体抵制。 甚至直接还有官员,出了上奏反对立朱琇麟为太子,还会奏请立朱琇胤,可以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皇帝留。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却见朱琇胤缓缓向自己走来,这让他颇有些紧张。 “你就是新上任的千户?”朱琇胤半带着笑问道。 陈啸庭连忙行礼道:“臣锦衣卫副千户陈啸庭,参见六殿下!” 朱琇胤上前两步,伸手将陈啸庭拉了起来,然后道:“不必客气,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这话听得陈啸庭愣住,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位六皇子间有过交集,更谈不上相识。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陈啸庭现在更需要考虑的是,朱琇胤这句话说完后,对自己会产生什么影响。 自己和六皇子是老相识,那是不是外人就可以理解为,自己是六皇子一系的人? 皇位争夺历来凶险无比,虽然也不少不可以选边下注,但这样被下注了,还是让陈啸庭很不舒服。 于是他当即道的:“殿下莫非是认错人了?臣到京城不满两月,之前可一直都在雍西!” 这话是说朱琇胤说的,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朱琇胤是聪明人,此时也不多说什么的,而是笑着说道:“是吗?或许是我记错了!” “好了,就不打搅你们了,我先去给父皇请安!” 说完这话,朱琇胤就直接离开了,整个人就如一阵风吹过一般的。 第607章 御门听政1 (各位,多多投票订阅打赏评论,岂不美哉!!) 朱琇胤离开了,陈啸庭一时却有些烦躁,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可现在却不是探究的时候,于是他也只能待在原地,安静等待着朝会开始。 随着时间过去,东边太阳逐渐升起,陈啸庭已经在原地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鼓楼响起了鼓声,刺激得陈啸庭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鼓声不断,回响在整个皇宫内,也预示着朝会即将要开始。 随着鼓声逐渐消退,两列官员出现在宫门外广场两侧,缓缓朝宫门处赶来。 陈啸庭粗略估计,来参加朝会的官员足有一百多号人,在殿内可没法施展得开。 官员们分做两队徐徐强行,当来到玉虚宫宫门外时,就各自依照班列站好。 所谓文武,自然是以文官居多,五军都督府的将军们更多是来打卡的。 站在原地,陈啸庭定睛望去,朝臣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是最前面那两位。 此二人陈啸庭虽是头一次见,但却知道这二人的大名。 站在第一位的,便是当朝内阁首辅黄玉成,如今这位内阁首辅已六十多岁,须发大多数都已经白了。 站在第二位的则是内阁次辅秦延文,他才刚刚满六十,比黄玉成要小上几岁。 别看这两人眼前和和气气,但背地里却是刀光剑影,斗得不亦乐乎。 “秦阁老,今个儿大朝会,不知你有什么要紧事拿出来议?”首辅黄玉成捋着胡须,微微笑道。 事实上,他两人虽斗了这么些年,但却真的从没有红过脸。 只听秦延文道:“黄阁老是首揆,您的事才是要紧!” “哦?哈哈哈……” 两位阁老哈哈大笑,其他朝臣们都见怪不怪,这也不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站队。 两位老狐狸嘴巴都严,他们也都知道不可能从对方嘴里问出东西,于是干脆就不再开口。 如今内阁就只有这两位阁老,算得上是开国以来最少情形,他两人闭口其他人也就不再说话。 百官肃静,就在这时,只听玉虚宫宫门内传出鼓乐之声,然后便见两队太监低着头从里面出来。 永治皇帝朱瑜隽,徐徐从宫门内走了出来,今天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冕服在身散发着无上威严。 这也是陈啸庭头一次见到皇帝,和他想象中的英明神武还是有些区别。 而在皇帝后面,各从左右走出了两位蟒袍青年,其中一人就是六皇子的朱琇胤。 那么另一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定然是皇位最强力的角逐者,皇八子朱琇麟。 “皇上驾到,众臣早朝!”司礼监掌印俞培忠上高声道。 这其实就是个信号,在得了这信号之后,众大臣纷纷跪拜于地,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要跪,作为仪仗的陈啸庭等人,只需要昂首站好即可。 此时陈啸庭都可以看到,除了在御座旁的司礼监掌印,还有东厂厂公刘洪,以及新上任的西厂督主刘瑾忠等太监。 而作为锦衣卫话事人的孙闲,却只能孤零零的站在御座另一侧。 虽然是朝会,但朱瑜隽却表现得很随意,只见他靠在御座上,随口道:“谁有本奏!” 一般来讲,这种级别的朝会并不会讨论实质性的东西,随便拿出两件小事议一议就可以了。 以往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大多数朝臣们此时都不言语,静等着被提前安排好的戏码上演。 果然,立马就有朝臣站出班列,然后道:“臣工部员外郎吴高阳有本启奏!” 朱瑜隽面无表情,也没有人让人去接过奏本,而是直接道:“说!” 吴高阳躬身身子,瞄了一眼御阶上八皇子朱琇麟后,才道:“启奏圣上,清凉殿有失修缮,工部已核算出所需银两,还请圣上核准!” 修缮一座清凉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也牵连到政争,朝臣们都没太大反应。 “需多少银两?”朱瑜隽随口问道,他对这座夏天纳凉的宫殿还是有好感的。 如果能在朝会上通过修缮方案,那修缮的银子就不用从内库里出了。 “启奏圣上,需耗白银两万两!” 两万两多不多?对于皇帝来说本身不多,对国库来说也不算多。 但事情不是绝对的,很多时候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比如说当下,朝廷西北要防胡人叩关,东南又有倭寇之患……到处都需要花费银子。 国库如今已是入不敷出,如果还拿银子去修宫殿,这就未免不合时宜。 于是乎,管钱袋子户部侍郎裴元新便站出班列道:“启奏圣上,东南军需要拨一百万,西北诸省要陆续拨款二百万,外加湖广之地流民要安置,又是一笔大的花费……” “而如今,户部各库存银,却不过二百五十万,实在是难以周转……” 其实朱瑜隽知道会有人出来反对,户部侍郎则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而户部尚书张云德,却没有站出来说话,整个人就跟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既然有人出来仗义执言,那肯定就有幸进之辈为皇帝说话。 可没等这些人站出来,便见御座一侧的朱琇麟上前一步,对朱瑜隽拜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朱瑜隽脸色难得好看了些,便道:“皇儿且说!” 这一幕看得朱琇胤面色复杂,皇帝可从未对他如此亲厚过。 只听朱琇麟道:“父皇,儿臣府中还有近千匹丝绸,拿去卖掉换几万两白银不在话下,拿来给父皇修殿宇正好不过!” 听听看,这是多么孝顺的儿子,为了给老爹修殿宇连家里丝绸都都卖了。 朱琇麟这位吴王殿下,就差去把自己衣服给当掉了。 但这话听着陈啸庭耳中,却又是另一番看法。 王府中仅丝绸就有千匹,这位吴王殿下还不是一般豪富,毕竟谁家会没事存放那么多丝绸呢。 而且可以预见,吴王府上所存定是上等丝绸,所值价值很可能不止朱琇麟口中的几万两。 不管陈啸庭听了这话怎么想,反正朱瑜隽此时是龙颜大悦,笑道:“好……皇儿有此孝心,朕心甚慰!” 说完这话,朱瑜隽看向裴元新道:“裴侍郎,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吴王殿下孝感动天,微臣自无话说!”裴元新躬身道。 事情在这一刻解决了,清凉殿也可以继续修缮,朱瑜隽的心情很不错。 但他却不会真的要朱琇麟去卖丝绸,毕竟他内库里还有银子,无须太苦了自己儿子。 朝会得以继续进行,又有几名官员陈奏事后,大半个时辰就已经过去。 此时朱瑜隽已有些疲累,只见他斜倚在御座上,随口问道:“列为爱卿可还有事陈奏?” 这话也是一个信号,表示今天的朝会可以结束了,熟悉皇帝的人心里都清楚。 就在一众臣工都准备山呼万岁后退朝时,只听一道清冽声音道:“臣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廉……有本启奏!” 第608章 御门听政2 (各位,票不能停!本站说见!) 此话一出,在场大小官员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以往大朝会时,也会有督察院的人启奏,但一般都佥都御史及以下的官员,很少有眼前这样副都御使起头的情况。 更何况,还是在朝会要结束的节骨眼上,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眼前这样的情况,稍稍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将有大事要发生,于是众人纷纷仔细静听起来。 而站在靠远一些的陈啸庭,见了朝臣们如此模样,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见到是督察院的言官,皇帝朱瑜隽的心情就不美丽了,言官给他的感觉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缉查不法的正事没干多少,喷皇帝喷内阁的事却没少干,偏偏还以此来标榜自己清高。 现场安静了好几秒后,便听朱瑜隽道:“讲!” 王廉再次向皇帝叩首,然后道:”启禀圣上,微臣要弹劾……靖安军节度使郑绍钧!” 这话一出,不光是朝臣们几乎要咋开了锅,就连皇帝本人也都坐直了甚至。 而作为内阁首辅的黄玉成,此时眼中更是浮现寒芒,但随即又隐于眉间。 站在他身侧的次辅秦延文,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无动于衷。 “继续说……”皇帝语气已然变冷。 对此王廉视若无睹,接着说道:“启奏皇上,东南倭患已有十数年,朝廷将剿倭列为国策,遂专设靖安军事剿倭之职!” “历时十余年,耗费国库巨额饷银,倭寇却如杂草一般剿之不绝……” “臣初略算了一下,东南剿倭前后花费饷银已近三千万之巨,然东南海防仍然不靖……” 说道这里,王廉深吸一口气后,抬头道:“故臣请罢免郑绍钧靖安军节度使职,另由朝廷指派得力将领前往指挥,以期彻底剿除倭患!“ 说完这话,王廉整个人跪伏于地道:“伏唯皇上圣裁!” 此时,广场上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知道有好戏看了。 那郑绍钧是谁?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首辅黄阁老的得意门生。 虽然王廉是在弹劾郑绍钧,但谁都会联想到黄玉成,毕竟朝廷上“倒黄派”本就势大。 基于此,郑绍钧本人是否有失职,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这已经牵涉到了党争。 朝臣之间这些弯弯绕,陈啸庭此时还看不明白,但他却对郑绍钧有些了解。 这位靖安军节度使,典型的投笔从戎之人,多年来一直都在东南抗击倭寇。 虽然也如王廉所说那般,并未能将倭寇完全剿除,但却不代表郑绍钧没有功劳。 在靖安军成立之前,倭寇之患可比现在严重多了,最恶劣时甚至攻占了江南省十几个县。 再看如今,在郑绍钧的多年来经营之下,倭寇被重伤了元气,根本不可能再有当初的凶危。 虽仍有登岸劫掠之举,但都会被迅速击溃,实在是算不得太大隐患。 需要说明的是,郑绍钧所掌靖安军人手仅不到两万,却要防守一千多里的海防,本身就具有极大苦难。 就在陈啸庭脑海中想着这些之时,却见朝班中有人占了出来道:“臣附议!” 此人是兵部侍郎高沛,身为兵部官员,他站出来附议更增强了王廉所言效力。 高沛话音落下之后,朝臣们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身前那名二品大员,此人便是现任兵部尚书王思海。 果然不出众人预料,只见王思海站了出来,瞥了一眼自己下属之后,才对御座躬身道:“启奏圣上,王廉高沛二人所言,微臣实在不敢苟同!” 有兵部尚书出来给郑绍钧站台,局势又被引往了另一个方向。 “王卿,你有什么说法!”朱瑜隽淡然道。 王思海得到允准,才接着道:“众所周知,自靖安军设立到如今,倭寇之患实已大消,这难道不是郑绍钧之功劳?” “王廉所言东南不靖,是说现在近两三千人的海寇吗?这和当初的几万倭寇想比,孰强孰弱?这亦是郑绍钧之功!” 在王思海话音落下后,便听到朱瑜隽道:“王卿所言甚是,郑绍钧自然是有功的!” 说道这里,朱瑜隽却对站在最前面的二人道:“对此,两位阁老怎么看?” 这时候怎么看?还能怎么看? 首辅黄玉成自然要维护自己门生,次辅秦延文要“倒黄”只能支持王廉,朱瑜隽这是明知故问。 在两位阁臣未来得及回答时,朱瑜隽又看向秦延文道:“秦阁老,此时你怎么看?” 先是同时问两位阁臣,然后又先问秦延文的意思,皇帝的意思也是耐人寻味。 皇帝本人赞同郑绍钧有功,他希望秦延文照这意思说……陈啸庭心中推测道。 但事情却没和他预料一样,只听秦延文躬身道:“吾皇圣明烛照,伏唯皇上圣裁!” 秦延文这就有些不给面子了,但朱瑜隽却没有额外表情,转而问黄玉成道:“黄卿,此事你怎么看?” 称秦延文为“秦阁老”,把黄玉成叫做“黄卿”,可见皇帝本人和黄玉成更亲厚些。 可以说,这次朝会让陈啸庭见识到了许多事,让他在大事上容易看得更明白。 被皇帝点到,官阶最高的黄玉成大礼参拜后,才缓缓开口道:“皇上,王廉说郑绍钧失职,要找人换掉他……” “臣且不论郑绍钧是否失职,臣只想问问王御史,朝中可派何人去江南接任靖安军节度使?” “谁人又自认能比郑绍钧做得更好?可保东南海防无虞,可将倭寇完全剿除?” 黄玉成不愧是文官之首,这番话问下来,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将王廉所述驳斥得体无完肤。 朝中谁敢自认比郑绍钧做得更好?或许有,但那只能在心里想想。 因为一旦站出来,就得背负黄玉成最后的一句话,此人必须要将倭寇完全剿除。 倭寇的事情很复杂,并不是仅仅是剿寇那么简单,里面还牵涉到广大的江南士绅。 而江南士绅,又和两江之地……甚至和东南各地士绅有瓜葛,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黄玉成一番话后,根本无人出来反驳。 而通过这番话,黄玉成不但维护了自己门生,更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地位。 东南不可一日无郑绍钧,郑绍钧又是黄玉成提拔,郑绍钧稳他黄玉成就稳了。 更何况,如今坐镇东南的两江总督吴国瑞,也是他黄玉成的门生。 正是吴国瑞和郑绍钧同心协力,才能将十数年前猖狂的倭寇狠狠打压,才保证了东南赋税重地稳定。 可以说,吴国瑞和郑绍钧,就是黄玉成首稳固地位的基础。 也正是因为这样,“倒黄派”才会把主要攻击目标放在这两人身上,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朝臣对王廉今日之举都不会奇怪。 “诸卿,可有合适之人举荐?”朱瑜隽沉声问道。 良久之后,满朝臣工无一人出列举荐。 虽然是这是朱瑜隽引导的走向,但此时他也感到一丝悲凉,难道朝中大将就真无人可用? “既然如此,郑绍钧仍居靖安军节度使一职!”朱瑜隽扫视群臣道。 此时,无论派系如何,众臣皆山呼道:“皇上圣明!” 第609章 天降祥瑞 百官皆称皇帝圣明,朱瑜隽则望向次辅秦延文道:“秦阁老,你还有什么要说?” 皇帝这般发问,就差是明着对秦延文说,往后不要在这事上找黄玉成麻烦了。 实际上,秦延文授意王廉等人发难的秦延文,本也不是冲着打倒对方去的。 选在大朝会这个时机,更多是要借此造“倒黄”之势,以吸引朝堂中的占据多数的中间派来支持。 面对皇帝问话,秦延文勾着腰答道:“圣明无过皇上!” 到这一步,事情才算真正结束,所有人都退回了自己班列中。 倒是此时黄玉成脸色仍不太好看,今天皇帝征求了秦延文两次意见,这本身也是在抬举对方。 黄玉成不免感叹,他这个首付确实不太好做,脏活儿累活要做也就罢了,还会被秦延文所代表的清流们恶心。 此时黄玉成不由看向了御阶之上的朱琇麟,先要维持地位,他只能在下任皇帝上投资了。 至于他为何不站朱琇胤这边,是因为皇帝喜爱幼子,他这位清流所称的“佞臣”就只能选朱琇麟。 如今看来,在有皇帝偏帮的情况下,朱琇麟夺嫡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能是出于安抚黄玉成的心思,朱瑜隽便开口问道:“黄阁老,玄清观修得如何了?” 修缮宫殿朱瑜隽扣扣搜搜,但在自己个人爱好上,他却是舍得下本钱的。 所以,为了投其所好,黄玉成专门从国库中拨款五十万两,在京城北面的玉皇山上修了一座玄清观。 而就在最近,玄清观就到了要竣工的时候,所以皇帝有此问并不出奇。 黄玉成立马上前答道:“回禀皇上,臣正要禀报此事,玄清观建筑业已完工,且……” “三天前玄清观主殿请入太上道尊神像时,日光照于玄清主殿所供奉之宝珠上,殿内顿时霞光四溢,宛若道尊显化之景象,当真是大大的祥瑞!” 祥瑞,又是祥瑞……一旁秦延文心中冷笑。 这不仅是在给皇帝贴金,更是黄玉成在给自己贴金,他总是知道皇帝最想要什么,也总是能恰如其分的满足皇帝的需求。 果然,此时朱瑜隽坐了起来,身体前倾问道:“果真如此?” 黄玉成笃定答道:“皇上,却是如此,当日景象玄清观道士们可以作证!” 朱瑜隽笑了,而且是开怀大笑,这已是许久都未见过的情形。 “好……好啊……” 皇帝的心情才显露出来,黄玉成的一众党羽们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山呼道:“道尊显化,皆以圣君在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家伙,这样绝对政治正确的话,即便是最高傲的清流们,也不得不跟着一起。 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他们,君主就如同父亲一般,他们有岂能不为父亲圣明而高兴呢? “众卿平身……”朱瑜隽很是满意道。 随机,他便转向黄玉成道:“黄爱卿,你这差事办得着实不错!” 就皇帝这一句话,黄玉成就给自己扳回了极大优势…… 此时他不骄不躁,而是躬身拜道:“一切皆是皇上厚德,微臣岂敢居功……” “道尊显化时间,皆因皇上之德泽被天下,臣请皇上以此大赦天下,以全圣德!” 黄玉成这是要把事情搞大,这样一来他的就是天下一等一的贤臣,秦延文的攻讦就不成气候。 朱瑜隽点了点,说道:“除此之外,朕还打算亲往玄清观,叩拜道尊神像!” 皇帝号为天子,如今上天有神迹显化,他这位天之子岂能不去沟通一些,顺便进一步巩固皇权。 “皇上圣明!”小部分朝臣山呼道,这些人都是黄玉成的党羽。 但剩下占多数的朝臣们,虽心里反对但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没人会在这时候找不痛快。 而在一边站着的陈啸庭,此时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神仙打架,也为黄玉成主导朝堂的手段有了见识。 议定了这些大事后,今日的大朝会才顺利结束。 先前被攻讦的黄玉成,最后却来了个大翻盘,反而让巩固了自身地位。 随着朝会的结束,先是皇帝本人离开,然后才是朝臣们依次离开。 出人意料的是,两位内阁辅臣却如朝会开始一般,有说有笑往内阁值房去了,他二人身后则各自跟着自己马仔。 朝会结束,陈啸庭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指挥手下人收拾东西,但没过一会儿指挥使孙闲就找到了他。 “陈副千户,你下去好生准备一下,三天之后皇上要去玄清观叩拜道尊神像,你手下的两千力士全部都要在位,负责仪仗及护卫之务!”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得不感慨做皇帝就是好,随便出个门就是几千人的队伍护送。 但他显然还是想差了,只听孙闲接着道:“这三天时间里,你还得和上十二卫的人商量好,不要到时候出现防守纰漏!” 这话意思就是说,除了锦衣卫的两千人随扈出行,还有上十二卫的禁军出兵护卫。 “卑职领命!”陈啸庭拱手道。 这也是他在短期上任的时间里,得到的最大的一个差事,毕竟没有什么差事能比皇帝更大了。 孙闲放心离去,而陈啸庭则把牛景云和王忠德招了过来,让他二人立即去将所有百户召集到仪鸾司去。 整个一整天,陈啸庭都在和手下百户商讨护卫计划。 在这件事上他懂得没有手下人多,所以更多时候他都是倾听,并从中学到一些朝廷的规矩。 直到了天黑之际,陈啸庭才拿出了个粗略的方案来。 之所以是粗略的,是因为这事儿还要和上十二卫的禁军一同谋划,之后才能制定完备方案。 当陈啸庭回到府中之时,沈岳父子还在等着他吃饭,这也是独一份儿的待遇了。 在吃喝的过程中,沈岳也间接了解了朝会内容,作为和已掌消息的一个印证。 而陈啸庭也从沈岳分析中,对朝廷的两大派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白天不明白的一些事此时便能想通。 和沈岳父子吃过饭后,陈啸庭才回了自己住处,却见沈怡坐在窗前等着他回来。 为了给妻子解闷,陈啸庭便把白天朝会上的事讲了一遍,但没有说有关派系斗争的事。 而听到玄清观的奇事,沈怡生起了浓厚兴趣,并提议日后要去观里拜拜的道尊,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第610章 出警 (卡文了,大家不必等了,先更个防盗章节,明天早上更正,接下来怎么走还得仔细思考一下!)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各位,已经更正,刷新可见!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本书架空历史,大家切勿考据,一切以设定为准!】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颠沛流离一生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611章 流星 (感谢书友“吃肉财神”的打赏,感谢支持!同时也感谢所有支持本书的读者们!!) 皇帝毕竟是皇帝,在拜见了道尊塑像之后,他就成了玄清观的神。 因为皇帝喜爱修道,在这方面道士们都是专家,于是就用道家的规矩把朱瑜隽哄得很高兴。 折腾了一下午后,朱瑜隽才消停下来,并在玄清观的别院之中下榻。 时间很徐徐来到晚上,皇帝正在别院主殿中传晚膳,今天在道观里想来吃得很清淡。 皇帝在吃东西,陈啸庭可没这闲工夫,他把别院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 此时已是夜幕,谁也不知道黑夜中会不会有危险,所以陈啸庭才会四处查看,保证自己的手下绝无纰漏。 最终,陈啸庭还是转到了别院主殿外。 这处不大的别院中,足足住下了五十名大内侍卫,以及陈啸庭手下的近百号大汉将军。 而在别院外面,更是有大批的禁军驻守,绝对是铁桶一般的安全。 见到陈啸庭来,值守于此王忠德上前道:“大人,还没歇着?” 今晚负责值守别院内的百名大汉将军,全都是王忠德的手下,而后半夜则是排的牛景云。 这两人都是最先靠近靠拢陈啸庭,所以他才把这护卫君上的差事,交给了这俩“心腹”。 “过来看看,你手下人都可安排妥当了?” 这是王忠德今天听到最多的问话,只听他恭谨答道:“大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这时,跟在陈啸庭身后的杨凯突然道:“大人你看……” 顺着杨凯手指望去,只见此时漆黑的天上,一道流星由东往北划过……最终没于北方夜空。 这时,不只是陈啸庭等人注意到天空,其余锦衣卫大汉将军以及侍卫们都抬头望见。 流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算得上是天空异象,于是立马引起了小范围骚动。 和旁人的惊讶不同,看着夜空中已经消失的流星,陈啸庭心中另有一番想法。 他想到了“祥瑞”这两个字,这在近两年已经快被用烂了。 进献宝珠是祥瑞,宝珠被阳光照射而发光是祥瑞,那如今这从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是不是祥瑞呢? 皇帝连夜明珠发光这事都采信,那么今晚在来得恰是时候的流星,当然也可以是祥瑞。 既然是祥瑞,那就得有报祥瑞的人,现在陈啸庭就想做这个人,做了之后绝对好处多多。 毕竟,连当朝首辅不顾体统和文人风骨,都要为皇帝张罗祥瑞。 锦衣卫作为皇帝私兵,陈啸庭做这事就更没心理负担了,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报祥瑞。 毕竟,祥瑞这种事是幸进的好办法,但玩砸了也容易把自己搞死。 他要搬的是垫脚石,可不是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流星没于北方天空,世人皆言紫薇帝星居北,或许…… 陈啸庭此时已有了想法,此时他不由扫视院内众人,生怕有人会和他抢这冒头的机会。 实际上他还是多虑了,此时园子里面,官阶最高的就是他这位副千户。 所以说,根本无人有资格和他抢,更何况院内众脸上都无思索之色。 就在这时,却见俞培忠从主殿内走出,见到外面骚动后不由训斥道:“都吵什么?搅扰了皇上歇息,你们有几个脑袋?” 现场立马安静下来,俞培忠安定局面后,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现在,陈啸庭心中暗道,于是上前答话道:“回俞公公话,方才天上有流星划过!” 话说到这里,陈啸庭就把话头打住了,具体情况他得皇帝亲口来问。 至于皇帝会不会来,陈啸庭一点儿不担心,毕竟实在要不来他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流星”这样的敏感词,俞培忠忘了陈啸庭一眼后,便直接转身进殿去汇报了。 于是乎,陈啸庭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召见。 出他意料的是,朱瑜隽没有召见他,而是直接从寝殿里出来。 不需要有人提示,园子里只要是会喘气的人,此时都老老实实跪在了自己位置上。 陈啸庭也是如此,此时他就跪在主殿外的阶梯下,而皇帝就站在离他五步之内。 “怎么回事?”朱瑜隽神色肃然问道。 这中语气让陈啸庭心头一紧,此时他的压力极大,甚至到了要放弃的地步。 这就是皇帝的威压,无论陈啸庭来自于哪个世界,在上位者面前总是处于弱势。 布衣亦可傲王侯的前提,是不在官场上求发展,陈啸庭却不再此列中。 但他还是顶住压力,严谨而认真道:“回禀皇上,是天大祥瑞……” “方才流星自东南方位,直往北方疾驰而去,最终没入紫薇帝星之中,使得帝星星光大盛,紫色之气照耀天际……” 说道这里,陈啸庭已经豁出去了,只见他抬起头来,直面天颜道:“皇上,这昭示着我大明朝圣君在位,国运昌隆啊……” 说完这话,陈啸庭随即叩首,直接把脸都贴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朱瑜隽是真没想到,身边居然还有这般会演戏的人,最关键的是还会特别会说话。 紫薇星耀,圣君在位……说的不就是他这位皇帝吗? 至于是不是真的是这样,朱瑜隽其实并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那颗夜明珠是否发出了异光一样。 而此时,俞培忠则在一旁下跪道:“先是道尊显化,如今又有紫薇星耀,主子圣德连上苍都已感动,奴婢为主子贺喜了!” 说完这话,俞培忠随即叩首余地。 最近皇帝脾气心气都不大顺,此时俞培忠自然是捡好的说,皇帝心气儿顺了他的日子才好过。 经历了短暂沉默后,朱瑜隽脸上终于浮现笑容,然后道:“朕没什么可喜的,只要我大明国运昌隆,朕往后也就有颜去见列祖列宗了!” 从朱瑜隽脸上笑就可以看出,此时他这番话言不由衷,心里此时肯定已经爽翻了。 而带给他好心情的,自然是面前匍匐于地的锦衣卫了,于是他对一旁的俞培忠道:“此人是谁?重赏!” 好吧,这句话着实是伤到陈啸庭心了,原来他在皇帝眼里根本排不上号。 俞培忠倒是啥都知道,立马答道:“皇上,此人是新上任的仪鸾司副千户陈啸庭!” 这下朱瑜隽就有印象了,毕竟是他钦点的人,于是皇帝笑道:“好好……陈啸庭,你果然是个得力之人!” “叩谢皇上夸赞,微臣不胜惶恐!”陈啸庭也谦虚道。 “朕记得……年前失窃的那颗宝珠,也是你替朕找回来的吧?”朱瑜隽有问道。 这个谈话节奏陈啸庭细化,但他还是稳住心神道:“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福分!” 这话听得朱瑜隽更是满意,只听他对俞培忠道:“此等忠直之臣,如今已是难得了!” 皇帝有意抬举,俞培忠顺着说道:“皇上所言极是,这不也正应了那句老话说,英雄出少年!” “好……好!” 皇帝又说了两个好,也不知是说陈啸庭好,还是今晚上的祥瑞够好。 只听他对一侧的俞培忠道:“派人去把今晚的祥瑞,传达给所有随行臣工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皇帝的想法当然没这么简单,真实的目的是,他要为今晚的祥瑞造势。 第612章 道君皇帝 (各位不要慌,短暂性卡文,大概会在一小时内更正!) 百户所在陈啸庭回来后热闹了一番,相关的事也都照他的意思执行下去。 而在陈啸庭离开衙门后,那些跟随他去卧龙客栈的校尉们,交接完差事也都被放了假。 在他们离开衙门时,其他校尉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情。 “跪下!”押着云青峰的校尉呵斥道,然后一脚将踹到了云青峰腿上。 如今云青峰犯了大忌,小旗官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校尉也不会对他客气。 毕竟,云青峰所做的事,也把他们给害惨了。 …” “本官一直都深信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陈啸庭声音陡然放大,一肚子怒火喷涌而出。 云青峰更为难受,但却仍在旧没有开口。 好在发泄怒火过后,陈啸庭神色才缓解了些,然后他接着说道:“你本有大好的前途,那什么白小莲……付大成,这些反贼你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陈啸庭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得一旁的刘安乡都觉嫉妒,暗道做嫡系人马就是好。 云青峰此时已经流下了泪水,但在陈啸庭却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了一个女人犯险,蠢货!” 被陈啸庭这番骂,云青峰却不甘道:“大人,咱们锦衣卫究竟是做什么的?是查办贪官污吏还是帮人残害百姓?” “您说我是蠢货,那你放任贪官污吏,扶持仁义帮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又算什么?”云青峰此时有些癫狂,把自己多年来的怨气,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除了云青峰死,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真正知晓事情真心。 第二天衙门照常开衙办事,而云青峰的尸体则被送回了云家,同时还有二十两抚恤银子。 于是,就这样云青峰走进了大牢内。 大牢内关的人不少,在问明里面当值校尉后,云青峰才来到了白小莲的牢房外。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们跟随百户大人去泰西,把皇差办得妥妥贴贴,之后的赏赐肯定是一大笔钱。 尉不由面面相觑,牢房这边严令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偏偏此时云青峰过来了。 倒不是他们怀疑什么,只是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就在几名校尉要多盘问几句时,却听云青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的,百户大人催得急,赶紧把路让开点……完事后我还得早些回去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值守的几名校尉也没法多说,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既然是百户大人有令,云大人进去就是!” 云青峰是陈啸庭的心腹,反正 安坐,然后问道:“人关在牢里,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难道说是白莲教的反贼劫狱?” 白小莲和付大成都是白莲教的人,所以陈啸庭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时刘安乡才抬起头,然后道:“据当值校尉所言,应该是云青峰把人从牢房里带走的!” 陈啸庭便说道:“兄台,如今生意难做,匪盗猖獗,你又何苦冒着危险,在这关内外倒腾生意呢?” 这话意有所指,本就没什么事的胡刚,倒也不介意和陈啸庭废话。 于是他开口道:“我也是给东家打工的,活儿虽然不好干,可东家意思我岂能违背?” 时也快药效发作。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胡刚则道:“那就喝……” 陈啸庭这次端的是碗,他缓缓把酒碗抬起,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被摔碎在了地上,看得胡刚一时间有些懵。 但章橙等人早 。 一时间,匣内宝光四射,果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终于找到了!”陈啸庭狂笑道。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皇上要活的,抓活的就是立大功!” 陈啸庭的话众属下自然领命,实际上现在药效越来越强,包括胡刚在内的所有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掌柜,这样做真的好吗?”有伙计此时问道,在他身上还扛着白小莲。 铁香玉快步往前走着,眼神坚定道:“要是咱们不走,全都得死在客栈里,我没有错!” 伙计们也没多说,他们知道铁香玉说得没错,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看人都非常准,一看便知陈啸庭这些人不好惹,而且还是官路上的。 “大人,这人从密道里出来,已被属下拿下!”刘东上前表功道。 付大成也被按着跪在了陈啸庭面前,此时他已被绳子绑住,没有可能再闹腾。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付大成道:“既然都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只见他将制住的伙计放开,然后往后退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杀个人!” 然后付大成直接转身离开,在他后方几名伙计,竟无一人敢伸手拦他。 实在是付大成的武力值高,他们对此深有体会,没人会找不痛快。 当付大成逃出拐角后,才听他声音传来道:“你们赶紧走,都要活着出去!” 这时便伙计道:“掌柜,咱们快些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见陈啸庭已经连续吃了几口,再加上客栈里也有自己的人,胡刚此时也再无怀疑。 他现在肚子也咕咕叫,所以也往嘴里送了好几大口,然后却见陈啸庭又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他。 事的是张成发。 他和岳梦豪一起去的大石山,想来必定无功而返,但陈啸庭还是得问问情况。 “大人,岳总旗他肩膀挨了一刀!” 张成发才一开口就爆出猛料,倒是让陈啸庭惊愕不已,岳梦豪这厮也会这么点儿背。 所以此时他不仅在想,完成了这次皇差后,自己会得到何等的奖赏。 “官升一级?还是两级?”陈啸庭嘴里念道。 毕竟追回的是皇帝的祥瑞,再怎么奖赏也都不为过,所以陈啸庭心里已经飘飘然。 也就在这时,客栈外响起了连绵的马蹄声。 这时候要把人弄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扇耳光,但两个耳光扇上去后,这校尉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他从白小莲脸上,揭起了那两道可怕的刀疤,露出了白小莲原本的面容。 但这没有刀疤的面容,也只是普通女子的水准,说她漂亮都谈不上,更比不上风姿绰约的铁香玉。 “原来这脸上还有玄机,想必这客栈里的白莲教匪首,就是眼前这女子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这一路山,他还得避开郑大奎这些人。 铁香玉如今犯了大事,必然会牵连到郑大奎,陈啸庭要防止其杀人灭口。 在这茫茫戈壁上,郑大奎若真是起了歹意,还真有可能冒大不韪杀人,陈啸庭不敢冒险。 更正了,更正了!!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没看过老书的,也去看看《魏武侯》吧!】 【本书架空历史,大家切勿考据,一切以设定为准!】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前世颠沛流离一生的陈啸庭,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613章 入跸 (各位人才,本章说见哦!) 永治二十三年六月二十,皇帝自玄清观返回京城。 和来时场景想比,皇帝返程的龙辇上,悬挂了不少道教的符箓,看起来……就如灵车一般。 而此时陈啸庭就在龙辇一侧,挎刀跟在指挥使孙闲身后,两人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虽然孙闲有意示好,但毕竟他俩之间不是很熟,所以聊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能真的是年纪太大的缘故,孙闲多数时候都是在说自己儿子,时不时还说请陈啸庭日后要多多关照。 这让陈啸庭不由自问,自己怎么就有资格关照孙家人了,你可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啊! 从大清早开始赶路,一路都有人清场,所以皇帝的队伍走得很顺畅。 在经历两次短暂休憩,时间来到下午,皇帝辇轿终于返回了皇宫。 当皇帝从龙辇上下来,要换乘辇轿的时候,看到了一旁侍卫的陈啸庭后,便冲一旁的俞培忠道:“之前说要重赏陈卿,可有什么章程?” 这事俞培忠一直都放在心上,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皇帝对祥瑞的重视程度,自然已辐射到陈啸庭身上。 俞培忠便答道:“回禀皇上,奴婢拟了几条赏赐,有绸缎和器物,都是大内珍品!” 朱瑜隽点了点头,便道:“赐物必不可少,但未免太菲薄了些,这样吧……赏他一个散阶!” 武散阶的话,倒也不算太过出格,于是俞培忠便道:“皇上,锦衣卫副千户为从五品,按照惯例散阶要高一级,初授正五品武德将军如何?” “准!” “遵旨!” 而这一切,陈啸庭全都听在耳中,于是他立马叩首道:“谢主隆恩!” 通过这个方式,也就坐实了他简在帝心的事实,所以他现在特别感谢那颗及时出现的流星。 散官虽没什么实际用处,但这种荣誉性质的官职,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东西。 按照如今大明朝的规矩,在得了散官之后,下一步目标就该是爵位了,武官得爵比文官要容易许多。 且不说那么远,就说如今锦衣卫内的高级官员中,得到散官的人都不算多。 京城内千户一级的官员,大多可以在卸任时被恩赐个散官,京城之外基本想都不要想。 皇帝的辇轿走了,陈啸庭这才站起身来,此时站在一旁的孙闲便道:“啸庭,皇上隆恩,你可得尽心用命!” “多谢大人教诲!”陈啸庭脸上扬着自信的笑。 这一刻,孙闲是真的感受到自己老了,同时他也想到了沈岳。 面对这样一位会折腾的女婿,沈岳真的能压得住?沈岳得散官也就比陈啸庭早一年,但陈啸庭比他年轻二十多岁。 离开时,孙闲心中暗道:“许久,都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了!” 待孙闲离开后,陈啸庭手下的一众百户们,这才全部围到了他身旁,不要钱的恭维话就跟河水一样滔滔不绝。 “大人,哦……是武德将军!”牛景云的笑着说道。 “行了,都各归其位吧,这些天诸位都辛苦了,今晚放你们和家人团聚,明晚本官请你们喝酒!” “大人,明晚该是卑职等向您道喜才是!”王忠德半开玩笑道。 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其他百户们却不得不当真,做下属的难道不该为上司贺? 更何况,陈啸庭还是被皇帝亲自赏的散官,这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清楚。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因为上下有别,尊敬的是陈啸庭副千户职务,你们现在他们就是对陈啸庭本人的拜服。 “大人,王百户所言有理,该卑职等向大人道贺才是……” “没错……正该如此!” 王忠德的话,立马引来了强烈反响,于是牛景云立马接话道:“大人,依卑职之见,干脆也别等明晚了,今晚卑职等就摆酒向您道贺!” 陈啸庭不由露出浅笑,手下人的忠心他是感受到了,这就让他足够满意,喝不喝酒却显得不那么重要。 “算了,还是明晚吧,今晚都回去好生休息!”陈啸庭淡然道。 这些家伙不回家,陈啸庭可要先回去看看沈怡,毕竟是有孕在身的人。 见陈啸庭表情平淡,牛景云几人也是知趣之人,立马就改口道:“大人说明晚,那就明晚!” 和手下人结束废话,又安排了今晚禁中值班后,陈啸庭才骑马离开了皇宫。 自从他离开沈府,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半个月,也不知京城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偏偏在他手下,就有消息灵通的人,此时就跟在身边。 “大人,咱不在京城的这些天,新成立西厂可露脸了!”杨凯骑马跟在陈啸庭身侧道。 有关西厂的消息,陈啸庭顿时露出倾听之色,于是他问道:“什么事?” “据说有几名官员,想要上书诽谤陛下,被西厂的人截获了奏疏,给安了一个诽谤君父的罪名,然后被带进了西厂大牢!” 说道这里,杨凯不由叹息道:“据说这几人进了大牢后,才两天就死了,西厂说他们是畏罪自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官,而且还是京城里文官,西厂的人说抓就抓,说杀就杀了……相比于锦衣卫和东厂,这新成立的西厂果真杀气腾腾。 如今这位西厂督主刘瑾忠,确实不是一般人,很好的担负了皇帝赋予它的使命。 这时,只听杨凯神秘兮兮道:“大人,据小道消息……这几位被抓的官员,都是秦阁老的门生,刘公公胆子可真大!” 刘瑾忠的胆子大?那刘瑾忠的胆子谁给的?自然是那位已经和上苍沟通过的道君皇帝。 在皇帝要上尊号的时候,这几名官员出来唱反调,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想到最后才给皇帝上贺表的秦延文,陈啸庭一下明白了许多,这也让他平白多了些感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这几名死在西厂大牢内官员,就是那几条倒霉的鱼罢了! 可惜的是,这些人杀出科考重围的佼佼者们,死得毫无价值。 因为他们的事太过敏感,以至于不会有人去深究,只能出现在一些小道消息里。 这一刻,陈啸庭突然觉得自己新得的武德将军不香了,在京城这种波云诡谲的局面下,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那被殃及的池鱼呢? 就说现在威风赫赫的刘瑾忠,他这只黑手套失去利用价值后,又该是什么下场? 问题越来越复杂,短时间是想不明白的,也没人可以想明白……皇帝都不行。 从思索中抽身时,陈啸庭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沈府之外。 第614章 宫禁 (诸位,这是正文章节,不是防盗!!) 禁中大内,无论何时都是一派庄重肃穆。 而皇帝所居的玉虚宫,在朱瑜隽加尊道君皇帝之后,在肃穆的基础之上,又添加了其他一些装饰器物。 实际上,自从二十多年前皇帝迷恋修道以来,玉虚宫就一直处于变化中。 而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玉虚宫的名字,因为这里之前叫弘德殿。 宫殿之内,皇帝本人正在修道打坐,名贵熏香在帷幔之间萦绕不绝,让宫殿之内宛若仙境。 按照皇帝本人的旨意,他从二十号回来那天开始,就将开始为期一个月的闭关。 在皇帝闭关期间,除了两位阁老有急事,哪怕是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也不得前来打扰。 今天已经是皇帝修道的第十天,也就是七月初一,今天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虽然已经接到通知,大朝会已被取消,可还是有大批官员们聚集到了玉虚宫宫门外。 而此时,陈啸庭就带着带着手下校尉们,在宫门外截住了这些官员。 此时过来的官员们足有两百多号人,为了防止这些人强行充卡,陈啸庭额外调集了三个百户所的人手到此防备。 可别觉得陈啸庭反应太夸张,强闯宫门这事在之前不是没有过,大明朝的官员和皇帝一样都不太走寻常路。 足足三百名膀大腰圆的校尉,此时分做三列站成了人墙,就挡在官员们和宫门之间。 虽然陈啸庭也搞不清楚皇帝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去修道,但他现在只需要坚守自己的岗位。 官员们越聚越多,而且还在互相串联,这让陈啸庭面临着很大压力。 眼前这些人,都是大明朝廷的中流砥柱,不是他在广德时遇到的堵门学子。 要和这些京官们对抗,可不是直接动武就能成的,那绝对是自取灭亡之途。 好在,让陈啸庭松了口气的是,到场的这些官员中高官没多少,基本都是三品一下的官员。 但就在他心中庆幸时,便见一位四品官员面向众大臣道:“诸位,我大明朝自开国以来,太祖皇帝便立下祖制,每月初一举行大朝会……” “如今,皇上为奸人蒙蔽,居深宫而远群臣……” 就在此人滔滔不绝之际,站在人墙之后的陈啸庭脸色已难看起来,于是他问一旁的杨凯道:“此人是谁?” 杨凯毕竟是在皇宫外站了两年的岗,不说能把全部官员认识,四品官他都是清楚的。 “回大人话,此人乃是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杨泉!” 督察院的人……陈啸庭嘴里念道。 之前在的卢阳时,朝廷派往雍西的主考官,便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郑彦。 扫视群臣之中,陈啸庭却没发现同为正四品的的郑彦。 “我等皆为贤良,必当救君父于水火,虽为刀兵相阻亦往矣!” 也就是这时,杨泉的演讲已经结束,把群臣们义愤填膺的气氛已经调动起来。 好一个救君父于水火,无论那个时候的人都是一样,在做一些“非法”事情时都会给自己找足冠冕堂皇的理由。 “没错,皇上圣德,必为奸佞所惑,我等现在就进宫去……” 群臣们一下有了行动方向,而那位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杨泉,也转过身来面向陈啸庭等人。 “我们要去进宫去见皇上,把路让开!”杨泉大喝道。 难道为了邀名,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陈啸庭心中感到疑惑。 但疑惑归疑惑,此时只见他表情严肃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近日闭关,不见朝臣,诸位请回吧!” 谁知陈啸庭话音才落下,杨泉便对身后群臣道:“诸位看到没有,奸佞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此等奸佞,实为国贼!”有朝臣大喊道。 这句话可以说是引爆全场,立马有更多官员口嗨起来,把锦衣卫从上到下骂的体无完肤。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陈啸庭等人耳中,牛景云等几位百户听的怒火上涌,恨不得把前面那些杂碎全给宰了。 “大人,这帮鸟人亏他们读了那么多书,连敬重君父的道理都不懂,却来做这逼宫的混账事!”王忠德气愤道。 作为世袭的锦衣卫,王忠德是站在皇帝的立场来说话,所以对文官他本就没有好感。 “你们这些奸邪之辈,皇上就是被你们蛊惑,才会弃江山而迷道玄……真正是该死!” “限你们立刻把路让开,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把路让开!” 群臣气势汹涌,已经在向宫门处逼近,而陈啸庭此时则大声喊道:“诸位,这里是皇上寝宫,你们步步紧逼,可有半分人臣之礼?在下奉劝你们速速退去!” 说完这话,朝臣们却没一个停下脚步,气得陈啸庭心中暗骂眼前就是一帮杠精。 于是陈啸庭立即对手下人道:“告诉弟兄们,等会儿全部列作人墙,绝不能放一人过去!” 牛景云此时便道:“大人,他们动手强闯,是否强行驱散?” 面对这个问题,陈啸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派人去通知了俞公公和几位内阁大臣没有?” “大人,早就已经去通知了,按道理说俞公公也该过来了!” 是啊,俞培忠就在这玉虚宫内,外面这种情况他肯定知道,那他为什么没过来呢? 因为他也在等,等内阁两位阁臣过来处置此事,这样才能不殃及到自己。 连俞培忠堂堂内相,都不想趟这浑水,陈啸庭又何苦冒头。 除非是皇帝亲自下令,否则强行驱散群臣这种事,陈啸庭绝对不会做。 他一步步往上爬,可不是为在这里找死的,皇帝不下令他只需要稳住局面即可,不需要他擅作主张。 机遇这种东西是要抓,但同时也要看到机遇背后的风险,闷着脑子乱冲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此时,陈啸庭很是严肃对牛景云等人道:“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所有人都只需要守住自己站位即可!” 说完这话,陈啸庭喝骂道:“都听清了没有?” 包括总旗在内的锦衣卫官员们,此时都大声回答:“卑职领命!” 锦衣卫寸步不退,官员们早就料到,所以他们直接往前压来,反正他们今天就是来闹事的。 所谓法不责众,今日前来的这些官员要是全都被罢免甚至下狱,整个大明朝都得停摆。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所有文官们联合起来,面对皇权那真是不怵的。 现如今皇帝要沟通天地,要压制文官的话语权,这是他们绝不能忍受的。 天道圣贤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文官拿来约束皇权的,又岂能坐视皇帝将其霸占。 所以说,这一点才是今日众官员前来逼宫的真实目的。 他们需要的是循规蹈矩的皇帝,任何妄图坏了“祖制”的行为,都会天然吸引他们群起而攻。 第615章 西北有变 (第二章先更防盗,今晚下班太晚了,sorry!!) 文官们虽然“娇弱”,但此时这些人被挑动起来,那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们说动手,那就真的是要动手的,锦衣卫也吓不住他们。 只见这些人挤到膀大腰圆的校尉们面前,拉着他们的盔甲就拖拽起来,妄图要将校尉们的防线撕裂。 往日坐堂的文官们,此时算是让陈啸庭开了眼界。 什么叫有辱斯文,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惜的是,这些人虽然勇气可嘉,但终究还是实力相差悬殊。 不管是强拉硬拽,还是拳脚相加,站在原地不动的校尉们,把防线守得固若金汤。 当然,校尉们也付出了代价,许多人都挨了拳头和耳光,严重些的牙都被打掉。 这让陈啸庭看不下去,眼下这些校尉都是他的手下,作为上司岂能不回护一二,哪怕是言语上的也好。 “诸位大人,在下虽没读过几本书,却也知道君父为天的道理,你们此等行径,这不就是忤逆君父吗?” “即使收手吧,趁现在还未铸成大错,否则就悔之晚矣!” “奸佞小人,不识大义,简直可恨……”杨泉勃然大怒道。 “在下是不懂你们的大义,但我却知道身负皇上安危,便绝不会让你们踏过半步!”陈啸庭语气已然变冷。 虽然他还是决定不对官员们强行驱散,但他已经做好打算,让手下校尉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 就在这时,玉虚宫门外广场上,跌跌撞撞有来了七八人。 这些人中,为首者正是当朝内阁首辅黄玉成,此时他正气喘吁吁被两年轻官员搀扶着赶过来。 在黄玉成身后,则是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秦延文,只不过他没有让人搀扶。 而在秦延文身后,也是一年近五十的官员,此人却是当朝吏部尚书周思远。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黄玉成人还没道,便先喊了起来。 可惜他的声音传不出太远,即使有人看到他并听到他的声音,但更多的人仍毫无所觉。 直到黄玉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这位首辅连同次辅秦延文,以及吏部天官周思远,才把众官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这里是皇上寝宫,你们这样强闯,还是我大明朝的官员吗?我大明朝有忤逆君父的官员吗?” 陈啸庭说过这话,但人微言轻没人听,但此时黄玉成说出来,那就没几个人敢不听了。 毕竟,黄玉成秦延文再加个周思远,从某种意义上说就代表了整个大明朝。 而这边黄玉成等人出现,而在陈啸庭身后,一直观察情况的俞培忠也从里面露了头。 他也只是露头而已,既然有黄玉成来稳定局势,他又何苦把再沾染是非。 而此时,玉虚宫门内,绕道进宫的东厂厂公刘洪,此时被拦在了大殿外。 “咱家有要紧事报皇上,把路让开!”刘洪语气严厉道。 什么时候,他这位太监中的二号人物,居然还被下面的小宦官给拦住了。 此时拦住他的小宦官也很为难,只听他道:“刘公公,皇上闭关前有旨意,除了内阁两位阁老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见!” 这话听得到刘洪火气,于是他冷声道:“咱家是其他人吗?” 拦路的小宦官没有答话,唯唯诺诺低垂着头,偏偏刘洪也不敢真的硬闯。 毕竟是有要紧事砸在自己手里,刘洪此时也没工夫赌气,只听他对小宦官道:“那这样,你去向皇上通禀,就说咱家有紧要军情奏报!” 即便刘洪不进去,此时小宦官依然很为难道:“刘公公,皇上如今正在玄修,贸然惊扰乃是大罪,您就绕了奴婢吧!” 说道这里,守在大门外的八名小宦官全都跪在地上,显然也是比刘洪逼得没办法了。 刘洪此时气得不行,若是这里不是玉虚宫的话,他找命人把眼前这些人处死了。 这时,从刘洪身后传来俞培忠声音道:“怎么回事?” 刘洪转过身来,对俞培忠躬身行礼道:“俞公公,西北有紧急军情,奴婢要觐见皇上,却被这个几个东西拦住了!” 一听是军情,俞培忠警觉起来,于是他追问道:“西北军情……什么军情?” 虽然不太想说,但俞培忠乃是司礼监掌印,比他这位秉笔太监位份高一级,刘洪不情愿也得要说。 “凉州镇守太监发了急递,六月初九凉州的胡人叩关,凉州都司已调集各卫所严加防备,但局势对我大明极其不利!”刘洪语气凝重道。 关外的金帐汗国,本就是大明朝的心腹大患,仅凭凉州都司的兵力是不够防守的。 金帐汗国这些年一直厉兵秣马,现在终于动手了?俞培忠表情同样凝重。 作为大明朝的内相,他看问题能更加透彻,此时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国库里的银子缺口更大了。 要向凉州方便增援,就需要巨额银子往里面砸,可国库里早就没多少存银了。 这确实是要命的事,比宫门外那些官员闹腾还要命,必须要立刻禀报皇帝才是。 “把宫门打开,咱家要见皇上!”俞培忠冷声道。 “老祖宗,这……” “打开!”俞培忠瞪眼道。 好家伙,他这一瞪眼把那小宦官的话全挡了回去,逼得他们只能把大殿大门打开。 这一幕,看得刘洪心里吃味不已,他这秉笔太监是差俞培忠老远。 殿门沉重,被推开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才露出仅容人进去的缝后,俞培忠便直接挤了进去,刘洪则紧跟其后。 大殿之内一派安静,可在方才开门的声音中,入定良久的朱瑜隽已被惊醒。 此时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盘腿坐在偏殿之内,面前摆放着一个香炉。 “奴婢参见皇上万岁爷!”俞培忠刘洪二人齐声跪拜道。 朱瑜隽缓缓睁开眼睛,注视了这二人好几息后,才开口道:“什么事?” 他没有发怒,因为朱瑜隽知道俞培忠是个谨慎的人,这时候进来必定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回禀皇上,西北胡人叩关,凉州传来紧急军情!”俞培忠捡重要的说了出来。 一听这话,朱瑜隽的心立马不淡定了。 “细细说来!” 接下来,就该是刘洪表演的时候,他便仔仔细细把凉州的情况讲了一边。 知道得越多,此时朱瑜隽就越不淡定,胸中的怒火也就烧得更烈。 大殿内变得死寂,俞培忠和刘洪都老实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比那些小宦官还要恭顺。 良久,在经历半分多钟的煎熬后,俞培忠二人终于听到了朱瑜隽的声音。 “去,叫黄阁老和秦阁老来议事!” 第616章 辩论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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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大概一个小时后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们不必等了,第二天起床再看岂不美哉? 第617章 担忧 最终,两位阁臣从玉虚宫里出来,将守在宫门外的朝臣们全都带走。 虽然这两人又废了一番口舌,可有西厂督主刘瑾忠跟在一旁,朝臣们那点儿小性子全都憋了回去。 而这,也让陈啸庭再次体会到了西厂的霸道,如今威风当真是凌驾于锦衣卫之上了。 按照厂卫的惯例,锦衣卫负责稽查官员和地方,东厂主要监控军队和地方一些豪强。 而据陈啸庭的观察,设立不到两个月的西厂,负责的事情很模糊,但又像是什么都管。 而且因为皇帝的放权,让他们就像是取下绳子的疯狗,逮着谁都敢咬两口。 这样的人,朝臣们又岂能不退避三舍,毕竟命可是自己的。 朝臣们退去,对陈啸庭来说也去了大麻烦,随后他才吩咐手下人陆续撤离。 可即便是撤离,但陈啸庭还是安排了以往两倍的人手,他怕朝臣们杀回马枪过来。 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平稳渡过,太阳落山之际陈啸庭才回了沈府。 今天正好沈岳也在,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便坐在客厅里闲聊着。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一家人并非全府上下,而是单指沈岳父子和陈啸庭,以及他们各自的妻子。 府中其他人,实在不够资格出现在这里。 “今天朝臣们冲击宫门,啸庭你做的不错!”沈岳不吝夸赞道。 陈啸庭则无奈道:“岳父大人,今天小婿也吓了一跳,这帮官员胆子实在太大了!” “外强中干罢了,不过是裹挟在一起,认定无人敢动他们罢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若一个处置不好,今天就容易出大问题。 既然刘瑾忠愿意和朝臣们硬钢,愿意来当吸引火力的恶人,陈啸庭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倒是今天,从西北传来了紧急军情,这可比朝臣们胡来要命多了!”沈岳语气沉重道。 一听是西北有军情,陈啸庭立马问道:“可是雍西方向?” 雍西是他老家,广德府更是直接顶在落云关后,陈啸庭自然担心自己那一家子人的。 “是凉州,胡人厉兵秣马这些人,终于选择动手了!”沈岳叹息道。 他在雍西做官多年,对当地的情况全都了然,所以对胡人选择动手他一点儿都不惊讶。 “凉州打起来了,也不知雍西是什么光景!”陈啸庭表情凝重道。 他在北城千户所,雍西那边传过来的情报,他是没办法看到的。 “胡人在落云关外的兵马已经撤走,拿去支援凉州方向了,你不必太过担忧!”沈岳安抚道。 可这又怎么能不担忧呢,他的妻儿老小全都在那边,谁出了事他都会难受。 陈啸庭这些年一路走来,手上是沾了不少血,可却不代表他的血是凉的。 众人一时之间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沈岳便道:“若你实在是担心,老夫给周文柱修书一封,让他多派些人保护亲家他们就是!” “或者,干脆让他派人,护送亲家到京城来也可以!” 沈岳的这个办法,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得很,看起来似乎很有吸引力。 但陈啸庭还是道:“如今有白莲教作乱,从雍西到京城路途实在遥远,小婿还是不放心!” 其实沈岳的办法,陈啸庭自己也可以坐,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现在路上实在不安全。 且不说雍西数省的流民,就说刚刚才平定的中原数省流民(匪),地面上也不是很太平。 “那就这样,把你一家人都接到卢阳去,卢阳总是要安全许多!”沈岳最后道。 想了想后,这却是唯一可实施的办法。 “啸庭,我看也不用太过担忧,毕竟胡人攻的是凉州,雍西还是安稳的!”沈权此时插话道。 可无论是沈岳还是陈啸庭,都对这话不太赞同,雍西可没沈权想象中那样安稳。 正是因为对雍西的了解,他二人才知道白莲教在雍西有多顽固,胡人的进攻很有可能会让这些人跳出来作乱。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陈啸庭在雍西收拾了那么多白莲教反贼,这些人若要报复直接就会找上他的家人。 只不过,这些话沈岳二人都没有明说,因为他们都不想要渲染担忧。 就在三人继续闲聊时,却见客厅外沈府管家带着一名百户,急促向客厅防线走来。 “大人,指挥使大人派卑职来,请大人即可去北镇抚司议事!”该名百户向沈岳行礼后道。 这让沈岳一时有些愣神,于是他立马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卑职不知,但孙指挥使还派人通知了王同知和卢佥事!” “好,本官这就去,来人……取官服来!” 在这大晚上召集锦衣卫高层议事,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所以沈岳根本不敢怠慢。 迅速从后堂换上官服,沈岳急匆匆就往北镇抚司去了。 他这一走,客厅内众人也聊不下去了,随后便互相告辞离开。 陈啸庭带着妻子往住处走去,一路上他能感受到沈怡心情不畅,他也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夫人,你不必太过担忧,卢阳还是很安全的!”陈啸庭安抚道。 他的府邸在卢阳北城,这里是达官权贵住的地方,街道上随时都有的兵丁巡视,想要搞事情没那么容易。 “夫君,瑞凌还那么小,妾身是想他了!”沈怡最终没忍住道。 一时间,陈啸庭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把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夫君,或许我们就不该留在京城,其实在卢阳也挺好!”沈怡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毕竟母子连心,一想到已经小半年没见到儿子,沈怡如何能不牵肠挂肚。 陈啸庭一时愣住,之前他对留在京城一点儿都不排斥,现在看来却真的难分对错了。 只有往上爬才能保护家人,可在往上爬的现在我,却只能放任家人置身于险地。 “夫人,这事我来想办法,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好生养胎才是正事!”陈啸庭扶住沈怡肩头。 至于到底想什么办法,陈啸庭其实毫无头绪,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平复妻子的担忧。 毕竟怀着孩子,不能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第618章 千户丧命 再说沈岳这边,当他匆匆赶到镇抚司时,里面大堂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尔。 因为住得近的缘故,指挥同知王若林和指挥佥事卢云思,都先一步到了北镇抚司。 进了大堂,只见指挥使孙闲面色凝重坐在大堂上首,沈岳也不理会另外两人,而是直接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孙闲没有直接回答,神色间有些疲倦道:“你先坐吧!” 见此情形,沈岳也不多加争论,而是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就在他落座之后,大堂大门也被缓缓关上,这是一次闭门会谈。 只见孙闲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张纸,然后道:“雍西千户所千户,何兴宏死了!” 何兴宏死了……咋一听这名字沈岳都没反应过来。 几息之后,沈岳整个心都悬了起来,看样子何兴宏是死于非命。 锦衣卫千户一级的武官,死于非命绝对会引起一场地震,至少在锦衣卫内部是如此。 于是沈岳立即追问道:“敢问大人,何兴宏如何死的?” 没等孙闲答话,坐在沈岳对面的卢云思却开口:“老沈,何兴宏是被白莲教反贼,将其在大街上刺杀的!” 因为来得早一些,所以卢云思先了解了情况。 听了他这番解释,沈岳心头更是如遭重击,堂堂千户死了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还是被白莲教反贼弄死的。 要知道,沈岳是靠着雍西千户所起来的,更是靠着打击白莲教起来的。 可是现在,接任他的千户却被白莲教刺杀了,说得严重一些,这一事件可直接否定了他根基。 这绝非是危言耸听,看王若林和卢云思此时这般模样,沈岳便知这两人已经磨好了刀。 果然,便听卢云思接着道:“老沈,原来你就是这样打击白莲教的,我还以为雍西真的太平了……现在可怎么说?” 沈岳知道,这时自己绝不能有半点儿示弱,否则卢云思会更猖狂。 于是他语气严厉道:“卢云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没有剿除白莲教反贼?难道之前上报的战果都是假的?” “如果真是假的,你这个作上司的通过了,有该是什么罪过?” 扣帽子这种操作,沈岳一样玩儿得很溜,而且他进攻性还更强。 这时,指挥同知王若林则笑着道:“没人说你的战果是假的,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厮是个笑面虎,之前沈岳在雍西大多数难关,都是王若林给他造成的。 于是沈岳便回怼道:“王同知,咄咄逼人的可不是我,而是他姓卢的!” 卢云思那是个吃亏的人,可在他要找场子时,只见坐在上首孙闲冷声道:“行了,议事就议事,扯那么多闲话做什么!” 这样算来,孙闲这也算是拉偏架了,也说明他还是更看好沈岳一些。 “今天召你们过来只为了两件事,其一是商讨雍西千户的千户人选……” “但最重要的,是何兴宏之死的后续处置,这事儿是轻轻放下,还是如实禀报!” 而这两个问题,沈岳关心的是后者,而王若林二人想的却是这千户的位置抓在手中,最好就从他们京城的心腹中直接补充。 “大人,依照卑职只见,这件事还是轻拿轻放为好,毕竟这事儿实在太丢脸了!”王若林发表看法道。 卢云思则紧跟其后道:“卑职看来也该如此,皇上才加尊了道君尊号,本来心情还很不错,可今日先是被朝臣们逼宫,然后又得知西北战起……” “皇上心里已经够堵了,咱做臣子的该替皇上分忧,就别再给皇上添堵了!” 这话说起来很有道理,似乎也考虑了沈岳的利益,但沈岳知道这二人绝不会有这么好心。 瞒着皇上?这难道就是臣子该做的事?就是锦衣卫该做的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死了一位锦衣卫的千户,难道东厂那边就不上报了? 所以这事肯定瞒不住,到时候再被皇帝知晓后,那板子就挨得只会更重。 经过这么一想,沈岳便明晰了王卢二人的祸心,这是要一棍子打死他的意思。 “大人,咱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又岂能做出欺君之事?”沈岳义正言辞道。 “你是说……要报上去?”孙闲略微诧异道。 沈岳表情严肃,很是笃定道:“没错,卑职认为该如实禀明皇上,再由皇上决断如何处置此事!” 只有把问题都摆明面上来,沈岳才不会被王若林二人给阴死,为此付出一些风险是值得的。 “今天皇上因为西北战事本就很不高兴,或许咱们可以先缓两天!”孙闲若有所思道。 毕竟对孙闲来说,能拖到皇帝心情好些再去禀报,自己担的风险也就要小一些。 但只有沈岳,此时最想把自己摘干净,于是他站起身道:“大人,咱们是能缓几天,东厂的人却不一定给咱们时间,西厂的刘瑾忠更不会!” 这时王卢二人没有插话,他们虽然想坑沈岳一把,但此时也不好再提议不报,因为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已经夜深,明天一早再去觐见皇上,咱们几个都得去!”孙闲最终拍板道。 他们几个是北镇抚司的核心,不管是受赏还是挨罚,全都得裹到一起去。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对手,但跳出了锦衣卫的格局来看,他们其实是利益共同体。 “皇上闭关还未结束,也不知明天能不能见到皇上!”王若林摇着头道。 这时沈岳则道:“不只是何兴宏之死……西北战事已起,雍西若再闹起了白莲教,那就是天大的祸事,这些都要向皇上禀明!” “若是真出了什么大乱子,诸位……咱们几个人的脑袋,那都是不够赔的!” 沈岳这话很直白,也进一步让大堂内众人明白,现在不是互相扯后腿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才坚定了众人明天觐见皇帝的决心。 就在这时,只听卢云思道:“诸位大人,既然明天早上要见皇上,不如今天夜里……咱就把雍西千户所千户人选拟出来吧!” 和王若林相视一眼后,卢云思才接着道:“若是明日皇上问起,咱们才能有个交代!” 第619章 御前 雍西千户所的千户,经过一大晚上的商讨后,沈岳等人最后也没议出个结果来。 严格来说,他们之所以开展这次一议论,本质上只是为了表达各自的想法。 毕竟,每一次对千户空缺的议定,都是经过好几天唇枪舌剑。 在镇抚司短暂休憩两个时辰后,沈岳四人便早早出发,一行人直接就往皇宫方向去了。 虽然去得太早宫门没开,可宫门处站岗的就是锦衣卫的人,他们几位大佬要进去实在太简单。 虽然进了宫门,但当皇帝还未传膳之前,他们几个是不敢去搅扰的。 而且因为皇帝有严令在,闭关之时旁人不可打扰,所以他们四人先去了司礼监。 “俞公公,无论皇上是否见要见我们,这事儿您可得帮我等禀报!”孙闲满是诚恳道。 孙闲做指挥使这些年,和俞培忠之间还是有些交情,所以他才会请俞培忠帮忙。 俞培忠此时也才起身,在小太监的张罗下正洗漱着。 只见他将毛巾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才皱眉道:“死了一位千户?什么时候的事?东厂那边还没报给我!” 于是孙闲就将雍西递来的急报交给了俞培忠,上面有详细的事情经过。 看完之后,俞培忠便道:“这事儿虽大,但如今皇上正在闭关,拿去搅扰你觉得合适?”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孙闲不给出足够的理由,他是不会帮忙禀报的。 “俞公公,白莲教历来为我大明朝心腹之患,如今西北本就军情紧急,若是再有白莲教作乱,那后果可是不敢想象!” 仅中原的流民,就耗费了朝廷大量精力,再有白莲教这种煽动性极强的组织出现,闹出的动静只怕更大。 如今的大明朝,就像是火上的炉子,外面看起来巍然不动,其实里面水都已经沸腾了。 思索再三后,作为内相的俞培忠叹了口气,才道:“好吧……咱家就替你们走这一遭!” 不只是孙闲,包括沈岳三人在内,此时都诚心拜道:“多谢俞公公!” 俞培忠虽然是太监,但他是有大局意识的,对皇帝对国家都是忠心的,这也是他稳坐掌印多年的原因。 “先吃饭吧!”俞培忠平静道,很多时候他都是这般云淡风轻。 之所以要先吃饭,是因为皇帝也要吃饭,禀报事情总不能影响皇帝的胃口。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俞培忠便带着孙闲几人,进到了玉虚宫内。 虽然御座之上空空如也,但孙闲等人还是跪在丹陛之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后,才见朱瑜隽从侧门出来,旁边跟着的是俞培忠和几名小太监。 此时朱瑜隽一身道袍,虽然鬓角已经斑白,但看起来却神采奕奕。 “朕玄修不成,如今就连传膳,你们也要来搅扰!”朱瑜隽坐在御座上,神色间难以看出喜怒。 “搅扰皇上清修,臣等万死难辞其咎!”孙闲语气悲切。 “行了,起来吧……有什么事就说!”朱瑜隽歇倚在御座上。 “谢皇上!”孙闲四人这才起身。 然后便是孙闲把雍西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朱瑜隽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待孙闲说完之后,大殿内变得一片死寂,更可怕的是皇帝冰冷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只听大殿内响起皇帝的冷笑:“好啊……好啊,这就是你们要的天下太平,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太平!” 皇帝要是直接骂人,在座众人还能看到其怒火的上线,但现在这样却让他们摸不到底。 “臣等死罪!”才站了没一会儿的孙闲几人,立马又都跪了下去。 大殿内再度变得的死寂,在场众人就连呼吸都尽力压制,生怕为此再触霉头。 “堂堂锦衣卫的千户,却被白莲教给杀了,这是打谁的脸?” “是你们的?还是朝廷的?还是朕的?”说道最后,朱瑜隽声音越发的高。 这时候,即便是俞培忠,也不敢出言相劝,只能等着皇帝的怒火消减。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件事对朱瑜隽最大的伤害,是因为折了他的颜面。 想来也是,通过接连的祥瑞,朱瑜隽一步步加强了自己的权力,把自己与神接为了一体,自封为道君皇帝。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先是西北胡人叩关扰境,现在又是白莲教反贼刺杀锦衣卫千户,这都是在他道君皇帝的脸啊! “你们四个,全部降阶一级,罚俸一年!”朱瑜隽尽量克制住怒火道。 按照他的真实想法,就是直接砍了眼前这四个废物,也不够消除他的怒火。 但发过火后,还是要先解决问题,于是朱瑜隽问道:“具体如何处置,你们可有章程?” 等到了皇帝这句话,孙闲几人来说就等于过关,降阶罚俸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孙闲便开口道:“回禀皇上,臣等以为,首要之事是选得力之人,到雍西去主持千户所事务,并对何兴宏遇刺杀之事展开调查!” 换句话说,沈岳他们议出来的方案,最终落脚在了雍西千户的人选上。 “派谁去?从雍西那两位副千户中选一个人上来?还是从其他地方调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去?”朱瑜隽冷声问道。 就这一个问题,便打消了沈岳等人之前的设想,皇帝这话否定了他们那点儿算盘。 其实,朱瑜隽清楚千户位置带来的吸引了,所以他才不会轻授出去。 “从京城派人,从南北镇抚司选派人手,去雍西把事情给朕查清楚!”朱瑜隽严肃道。 这时孙闲才开口道:“微臣遵旨!” “皇上,既然从京城派人去查,这案子又非小事,还是要选干练之人带队才是!”俞培忠此时插话道,他是个一心为皇帝着想的人。 朱瑜隽微微点头,然后扫视孙闲几人道:“你们可有人选?” 一时间,孙闲还真不好派这个人,雍西那边明显是个烂摊子,谁都不会愿意接手。 最关键的是,选去的人还得要差事办好,否则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就在孙闲沉默之间,跪在一旁指挥同知王若林去开口道:“皇上,微臣举荐指挥佥事沈岳!” “为何?”朱瑜隽神色冷淡道。 “沈佥事在雍西担任千户多年,素来以打击白莲教反贼闻名,此番要对付的是白莲教,正是沈佥事力所能及!”王若林恭谨答话道。 此时沈岳脸色铁青,王若林在这里捅他一刀,可比丢一个雍西千户的位置痛多了。 沈岳知道,一旦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被弄到了雍西,到时候可就任凭王若林拿捏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王若林得手。 于是沈岳当即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第620章 卖 (今天保底两章更完!) 沈岳这一开口,众人之间面色各异。 孙闲知道王若林打的什么算盘,但现在是在御前,所以他不打算为沈岳开口。 而王若林则神色间满是冷色,偏偏此时他低着头,皇帝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皇帝本人,则为沈岳此话感到不快。 官给你升了,难道需要用你的时候,沈岳难道还想推辞?难道他就是这样报答皇恩的? 但朱瑜隽还是忍住不快,沉声道:“说!” 沈岳深吸一口气后,才硬着头皮大道:“回禀皇上,方才王同知所述,实在有失偏颇!” 见皇帝眼神冷淡,没有其他指示性的动作,沈岳才接着说道:“微臣虽在雍西数年,打击白莲教反贼卓有成效,只能说明微臣用人得当!” “当时微臣作为千户,事必躬亲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在大方向上指导千户所运行,具体做事还是靠着下面百户!” 听到这里的,朱瑜隽便打断道:“所以,你只是会当官,在处置具体事务上,比不过手下的一个百户!”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这就是大部分事实,做上司的指挥别人做事是好手,但在自己做事时,往往比被自己骂做蠢货的手下更无能。 可这怎么能承认呢,一旦承认不用王若林来打压,沈岳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若是皇上属意臣去,臣也是万死不辞的,但只怕坏了皇上天下大计!”沈岳很是恳切道。 虽然对沈岳这番推脱不爽,但此时朱瑜隽也要慎重思考,派沈岳去雍西是否合适。 现在不是要派一个官去卢阳,而是要派做事的人去,把雍西的切实问题解决。 随即,朱瑜隽便问沈岳道:“那你可有举荐人选?” 将沈岳真的壮着胆子扭转了局面,此时王若林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等来这个问题,沈岳此时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只听他道:“回禀皇上,微臣确实有一合适人选举荐!” 此时他必须要举荐,而且必须要举荐一个合适的人,否则就真可能惹得龙颜大怒了。 “微臣举荐,现任北城千户所副千户陈啸庭!”沈岳抬起头道。 这是弃车保帅了吗?把自己女婿弄去雍西这个大坑,使自己能够幸免,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王若林心中暗道。 “继续说!”朱瑜隽沉声道。 想来皇帝意动了,于是沈岳接着说道:“当初微臣在雍西时,便对陈啸庭颇为倚重,无论是最开始在雍西捉拿到白莲教天王,以及后来一系列打击白莲教的举动,这里面陈啸庭都立下了大功!” “去年为必须找到宝珠,陈啸庭还在雍西荒漠上,破获了一处白莲教的窝点,可见他能力出众!” 虽然沈岳这边夸得热火朝天,但朱瑜隽却把询问的目光扫向了俞培忠,后者则微微点头。 待沈岳把话说完,朱瑜隽才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个陈啸庭确实能力出众!” “不说他在雍西的那些事,就凭他在京城短时间内破获假币案,那也是厂卫中难有人及的手段!” 皇帝的这一番话,可以说直接就给事情定性了,让沈岳心里都松了口气。 当然,通过这番操作也将陈啸庭捧了起来,往后沈岳也就更难掌控了。 这时,朱瑜隽扫向孙闲道:“孙卿你怎么看?” 既然是沈岳提出来的,孙闲就顺水推舟道:“回禀皇上,微臣以为沈佥事所言确有道理!” 朱瑜隽点了点头,实际上之前决定用陈啸庭时,朱瑜隽也粗略了解过他的情况。 对陈啸庭的能力认可,所以朱瑜隽干脆道:“既然如此,那就委派陈啸庭做钦差吧!” 这下,沈岳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王若林则是义愤难平。 “好了,下去安排去吧!”随即朱瑜隽望向俞培忠道:“尽快把旨意传下去,让陈啸庭尽快动身去雍西!” “遵旨!”众人皆叩首道。 随即,孙闲等人缓缓退了出去,只有俞培忠还留在大殿内。 “皇上,这陈啸庭确实是个得力之人,昨天官员们强闯宫门,他处置得还算不错,他这一走皇上您可又要换看门的了!”俞培忠笑着说道,同时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茶,缓缓递到了朱瑜隽面前。 但朱瑜隽却没理这话,而是问道:“方才这几个人全都是废物,你说朕该不该把他们全免了职?” 俞培忠一时愣住,这话可不是他能随意回答的,于是他只能干笑不回答。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禀报道:“启奏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看来,连爱妃也不打算让朕清闲下来!”朱瑜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这里的贵妃就是郑贵妃了,自十多年前朱瑜隽皇后病逝,郑贵妃的荣宠便日渐隆厚,到现在已和皇帝是伉俪情深。 “皇上,臣妾是那里得罪了您不曾,白白给臣妾安这么一个罪名!” 这时,只见大殿门口处,一位约莫是四十多华服妇人出现在此,笑容中充满了亲和力。 这位,就是皇八子朱琇麟的母亲,皇帝的挚爱郑贵妃了。 ………… 再说另一边,出了玉虚宫宫门后,王若林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只见他停下脚步,冷声对沈岳道:“沈岳,你可真是好手段,好气魄啊……” “栽培了这么些年的女婿,说舍也就舍掉了,当真是壮士断腕!” 西北那边现在就是火坑,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去的,偏偏沈岳就让自己女婿去了。 “如今我算是对你服气了,再亲厚的女婿,再得力的部下……都随时可以扔掉的,这一点我就比不上你!”卢云思也跟着讥讽道。 “你可真是一位好上司,好岳父啊!” 听着这些话,沈岳此时极为难看,但他此时也自觉理亏,心里再有火儿也只能憋着。 “都少说两句,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孙闲呵斥道。 谁知王若林此时却道:“指挥使大人,我们的笑话还不够多吗?哈哈哈……” 说完这话,孙闲直接就告辞离开,卢云思也跟着离开。 孙闲看着沈岳阴沉的面孔,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便道:“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沈岳,皇帝的安排都是正确的,所以沈岳的行为也没错。 只不过这话的说服力,有多堪忧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沈岳是一言不发,一个人离开。 当他独自走出宫门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岳父大人,昨晚您一晚上没回去,发生了什么事?” 说这话的正是陈啸庭,此时他刚从沈府赶到宫门,准备开始一天的查岗。 沈岳此时勉强露出笑容,说道:“啸庭,跟我先回去吧,等会儿可能会有旨意!” 第621章 领旨 (本章为盟主“快乐膨胀王大叔”加更,感谢支持!) 沈府之内,沈岳把陈啸庭带了回来。 接圣旨在皇宫里明明更近,沈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把陈啸庭带回来。 或许,沈岳潜意识认为,陈啸庭在沈府中多待一刻,对沈府也会多几分留恋。 而直到现在,陈啸庭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有圣旨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圣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岳没有把御前议事的内容告知,陈啸庭问过之后,沈岳只说不方面透露。 坐在陈啸庭身侧,沈怡拉着丈夫衣袖道:“夫君,圣旨到底还来不来?” 虽然情况都不知道,但陈啸庭还是给了妻子一个淡定的眼神,想来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虽然依常理来讲是这个道理,但想到老岳父的口风这么紧,陈啸庭此时也淡定不下来。 现如今,沈家上下全都在客厅内外,虽然心中疑惑更甚,但陈啸庭也不好上前询问。 就在这时,客厅外面有家丁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老爷,天使已经到前街了!” 果然来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时沈岳便站起身来,然后对家中众人道:“出迎吧!” 没过一会儿,一位手捧圣旨的太监便被迎进沈府,随同一道来的还有十几名锦衣卫大汉将军。 传旨太监站在沈家正厅外台阶上,接受了沈府上下叩拜后,才摊开圣旨念道:“上谕……” “雍西千户所千户何兴宏遇刺,着锦衣卫北城千户所副千户陈啸庭,率队前往卢阳严查此案,钦此!” 圣旨很简单,内容很明确。 跪在台阶下,陈啸庭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甚至就是给自己的。 那既然是给自己的,既然老岳父提前已经知道,为什么就不告诉自己呢?陈啸庭心中起了疑惑。 他那里知道,沈岳之所以不告诉他,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开不了口。 “陈大人,领旨吧!”传旨太监笑呵呵道。 陈啸庭是在皇宫里当差,和这传旨太监认识,所以对方才会态度和煦。 “微臣陈啸庭,领旨!”陈啸庭叩首道。 然后,圣旨就被交到了他的手上,传旨太监亲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陈大人,皇上将此重任交付于你,这是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要让皇上失望!”传旨太监笑呵呵道。 说道这里,这传旨太监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函,并悄声对他道:“这里面是皇上密旨,让你出了京城之后再看!” 事情变得更是神秘,陈啸庭此时心里极不淡定,这是正常人对未知的一种恐惧。 陈啸庭自是再三感谢,还从沈怡手中接过了一张银票,悄悄塞进了这人衣袖中。 将这些人送走之后,陈啸庭才有功夫消化圣旨的内容。 何兴宏死了,而且是被刺身亡,这可不是一般的大案,但圣旨里面却没说清楚。 而现在唯一能问的,也就只有参加御前议事的沈岳了。 知道陈啸庭要问,于是沈岳便挥退了府中其他人,让院子里只剩他和陈啸庭。 “岳父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啸庭收起圣旨问道。 终究会有这一刻,沈岳控制好表情后,才道:“昨天晚上传来消息,何兴宏被白莲教反贼刺杀身亡,今日御前议的就是此事!” “皇上的意思镇抚司派人查证,然后让我们几个推选领队!” 说道这里,沈岳表情越发自然道:“皇上的意思是,派出的人要的得力,而且还得熟悉雍西的情况,所以……最终就选了你去!” 沈岳这话用的模糊处理,他这是做贼心虚,现在他唯一担忧的就是日后事真相被捅破。 但陈啸庭此时可没怀疑他什么,毕竟是皇帝交派的差事,他又怎会想到自己是被坑过去的。 “这案子可棘手!”陈啸庭略带无力道。 白莲教已经猖獗到这个地步,可想这些反贼胆子有多大,再结合西北如今乱局……陈啸庭现在头都大了。 “皇上的意思,不光是查何兴宏之死,更重要的是要把白莲教的人挖出来,这次事情处置之后……绝不能再有白莲教在雍西冒头!”沈岳提醒道。 虽然皇帝没说过这话,但这确实是事实,如果陈啸庭这次查过之后,再闹出白莲教的事来,皇帝就可能迁怒于他了。 这次是何兴宏死了,否则的话这次白莲教闹腾的锅,就该何兴宏来背。 “小婿明白!”陈啸庭点头道。 陈啸庭又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才和沈岳告别,他还得去和妻子解释。 毕竟要出远门,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 来到王四娘的院子,此时沈怡已经指挥着下人给他收拾东西。 见到丈夫回来,沈怡便从房间内走出道:“夫君,这次你去卢阳查案,回来正好可以将瑞凌他们带回来!” 原本陈啸庭还感到诧异,离别之情不是这么打开的,沈怡这样的脑回路就能解释得通了。 但沈怡不知道的是,这次去卢阳事情很棘手,甚至即便办成后还伴随着风险。 当然,这些沈怡不知道,陈啸庭也不会告诉他,艰难当然是要男人来承受的。 “夫人,不必收拾太多东西,卢阳那边什么都有!”陈啸庭笑着说道。 此时他打算淡化离别的惆怅,于是两人就开始闲聊起来,主要聊的都是孩子的事。 而在另一边,南北镇抚司也在紧张忙碌着,一支精干队伍正在成立中。 被选中的人中,有南镇抚司的刑狱能手,也有北镇抚司的缉查追踪高手…… 最终,这支队伍被精炼到一百人,正好是一个百户所的编制。 永治二十三七月初五,陈啸庭和妻子道别后,在沈家人的送别下,带着皇命离开了京城。 在出正阳门的时候,已经升为总旗吴建兴正好碰见了陈啸庭的队伍,可惜他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陈啸庭等人就飞马离开了京城。 而因功已经升为小旗孙亮,则拍了怕大哥的肩膀,告诉他即便这次攀不上关系,完后还有的是机会。 (本卷终) 第622章 重返卢阳 (为了盟主“快乐膨胀王大叔”加更,再次感谢支持!) 永治二十三年七月十八,卢阳北城之外的一处茶铺。 此时近百号人马集结于此,不需要走得太近,便可以看清这些人的身份。 但这些人全都甲胄齐全,而且随身配有制式钢刀,虽然风尘仆仆,可一身锦衣卫官服却摄人心神。 而坐在最中间桌子上的,却是一位紫衣麒麟纹官服的青年,此时他正遥望着的远方的城墙。 这人便是陈啸庭了,从京城一路飞奔个而来,他只用了十三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卢阳城外。 好在这一路他们补给充足,每到一个驿站都能充分替换马匹,但这样赶路还是累得不轻。 为了赶时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在要进卢阳之前,陈啸庭选择在城外先休息一会儿,保证手下人在进城时有充分的精力。 以至于此时,坐在茶铺内的一些人,此时甚至眯着眼睛睡着了。 这些行为都是被陈啸庭允许了的,毕竟人不是铁打的,他是因为领队所以才没睡。 围坐在陈啸庭身侧的,则是三位总旗和小旗官杨凯。 这三位总旗,分别是南镇抚司的裴轮,以及北镇抚司的刘保全和许大年。 裴轮看已近三十,此人有个特点便是脑袋比常人要大,但这并不影响他外表的干练,此时正把玩着一把匕首。 而一旁的刘保全和许大年二人,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此时一个喝茶议一个用刀削着苹果。 这时,杨凯则不由开口道:“大人,咱既然是来查案的,按道理说该小心翼翼才是,为何如今却大张旗鼓过来,也不怕被贼人跑了?” 陈啸庭放下茶杯,从嘴里吐出一片茶叶后,才道:“既然是小心翼翼,那么现有外人在场,你为何又将查案之事吐出?” 随着陈啸庭的目光,杨凯目光望向了一旁的茶铺主人,这人乃是一五十多的老者,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在此摆摊。 听到这话,见多识广的茶铺主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就在这时,他还不忘对自己两个儿子招呼,示意他们也赶紧跪下。 若是其他官员,这老头一般是喊“大人恕罪”,但遇到锦衣卫就得喊饶命,这是他多年经历得出的经验。 所以,他在卢阳城外开了这么多年的茶铺,才一直在官家和大户人家恶奴的刁难下存活。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便道:“老丈,你家有有几口人,在这里开茶铺能过活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个问题,但这老头儿还是点头道:“回大人话,城外往来生意不错,还是能养活一家人的!” 陈啸庭微微点头,然后便对再度问道:“老丈开了这么多年茶铺,想来也是懂茶的,不知可有什么好茶推荐?” 这个问题同样是这老头没想到的,但他还是说道:“小人乃是乡野之人,那里懂得什么好茶,不过是山上采的山茶,红茶之后拿来养活家人而已!”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老丈可真是谦虚了,请起吧!” 听到陈啸庭这句话,这老头儿心里才松了口气,随即也拉着自己两个人儿子起来。 陈啸庭挥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然后他才对杨凯道:“看见没有,往后要记得先管住自己嘴巴,否则容易害了自己!” 杨凯此时哑口无言,方才他确实疏忽了,但他心里的疑问却没减少。 但陈啸庭却没工夫答他,而是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后道:“招呼大家,该东升了!” 他们已经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精神也都该养足了,此时自然到了动身的时候。 “都起来,走了走了……” “赶紧都起来……” 陈啸庭一声令下,立马就有旗官起来招呼,很快他们一行便开动起来。 只不过,陈啸庭赶路的速度很慢,也就压制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才走出了不到百米,跟在陈啸庭身侧的裴轮则道:“大人高明!” 陈啸庭微微一笑,便道:“何出此言?” 而一旁的刘保全和许大年,以及负责护卫陈啸庭的杨凯,此时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裴轮便道:“这茶铺的三人有问题!” “老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保全忍不住问道。 裴轮也不理会,直接就道:“首先一个,这老张的两个儿子绝对是练家子,方才大人威吓他们时,这两人有动手的冲动,只不过给那老头制止了!” “其二,这老头的茶根本不是什么山茶,而是南方才有的绿剑茶,此茶在南方产量极大,卖得极其便宜!” 见陈啸庭面露赞赏之色,裴轮接着说道:“其三,即便是这茶在南方是便宜茶,但运到西北这么远的地方,其利润应该极其微薄,如何能养得起他们一大家子人!” 裴轮才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抚掌道:“好,裴总旗这脑袋可真是没白长这么大,果然异于常人,不愧为南司数一数二的高手!” 即便裴轮再是矜持,在陈啸庭如此跨讲下,他也忍不住升起自得之色。 但他还是拎得明白轻重,于是他立马道:“大人谬赞,若非大人盘问那几个问题,比之也发现不了这些,大人才是真的高明!” 拍马屁这种事,裴轮心里可没半点儿抗拒,毕竟这年头想往上爬谁都免不了。 “大人英明!”刘保全和许大年也跟着送出马屁。 而这时,陈啸庭才对杨凯道:“看见没有,你是在皇宫里呆久了,很多事情还得和这些前辈们学!” 裴轮敏锐的洞察力,杨凯自然是佩服的,只听他道:“多谢大人提点,可方才卑职所问之事,卑职还是想不明白!” 没等陈啸庭开口,一旁刘保全则道:“因为咱们来卢阳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堂堂正正过来,如此不但可以震慑白莲教的那些反贼,还可以提振雍西千户所的士气!” “毕竟,堂堂千户都被刺身亡,他们此时肯定也是心绪难安!” 果然,能被选进这支队伍的人,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脑子都转得快。 这些,都是杨凯想不到的,但他会努力去学。 既然搭上了陈啸庭这条线,若是不努力博个前程,杨凯死都不会瞑目。 就在这时,只听陈啸庭吩咐道:“先派个人盯着那茶铺,说不定往后会有意外之喜!” 说完这话,陈啸庭打马加快了速度,整个队伍也飞速向的卢阳东门赶去。 而此时的雍西千户所,里面的人已经收到了钦差队伍到来的消息,此时千户所内所有人都等在了大门外。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太阳高升晒得他们额头冒出了细汗。 直到长街外想起连串的马蹄声,这才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第623章 迎候 (本章为盟主“快乐膨胀王大叔”加更,再三感谢你的支持!) 雍西千户所大门外,主持千户所事务的周文柱,以及副千户刘世安站在最前面。 在他二人身后,则是雍西千户所的八位百户,也是仅有的八位百户。 岳梦豪被撸掉提刑百户,以及陈啸庭调任京城之后,两个提刑百户的位置都空置到现在都还没补上。 倒不是因为镇抚司那边给忘了,而是因为两边还没吵出结果来,最终搁置到现在还没准信儿。 而在这八名百户之后,则是一干总旗和小旗官,人数约莫在三是多人的样子。 这些人中,此时各自都是心思各异,有的人期待有的人惶恐,而有的人则是不以为意。 当马蹄声传达的那一刻,周文柱便向手下众人道:“准备迎接钦差!”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陈啸庭来,大陈啸庭现在第一身份是钦差。 雍西千户所大门外的坝子里,当陈啸庭的队伍赶到时,这里直接就被填满。 “钦命锦衣卫北城千户所副千户……” 看着骑手们手擎旗号的内容,周文柱心里是百味杂陈,当初自己手下那个小小校尉,已经飞得比他还高了。 随后,陈啸庭带着裴轮几人,打马缓缓来到了的雍西千户所大门外。 陈啸庭到场,那就是钦差到场,于是周文柱领着一众手下道:“臣锦衣卫雍西千户所副千户周文柱,拜见钦差大人!” 随着他这番起头,周文柱身后的这些人都行动起来,纷纷对陈啸庭叩拜起来。 在场众人大多是精壮汉子,这齐声这么一喊,带来威势可谓极强。 陈啸庭首当其冲,他本人都是没什么,只不过他坐下的马紧张得乱动起来。 反复拉扯缰绳,将马匹安抚住后,陈啸庭才把目光扫向了前方众人。 几息之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诸位请起!” 于是乎,众人这才缓缓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陈啸庭的身上。 对他们来讲,陈啸庭京城之行简直就跟奇迹一般,去了一趟之后官服都变成了紫色的。 那可是紫色麒麟纹官服,代表着锦衣卫千户一级的大佬,这是大明朝锦衣卫数万校尉可望而不可求的。 而陈啸庭,年纪轻轻就穿上了这身衣服,这对雍西千户所的同僚们来说,这就是活生生的神话。 其中,感触最大的除了周文柱,就该是张震山这位老前辈了。 他是看着陈啸庭一步步往上走的,先是广德百户所的坐堂校尉,再到小旗官,然后调任千户所小旗……再到现在的京城副千户。 陈啸庭走的这条路,甚至比老上司沈岳走得还快,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除了沈岳的提携,陈啸庭能走到这一步,靠的还有什么? 思来想去,张震山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陈啸庭本人的不懈努力和奋斗。 “当初他还是校尉时,就敢带着人去闯三才会香堂,这股锐气一直到现在都未消散……如今又伴随他杀回来了!”张震山心中暗道,他为陈啸庭如今成就感到高兴。 在刘建平等一干心腹的期待之下,只听陈啸庭道:“诸位同僚,本官受皇上之命,指挥使大人重托,起来负责侦缉何千户遇刺杀之事!” 众人心中了然,这确实是雍西千户所眼下最要紧且要命的事,有陈啸庭过来接手是再合适不过的。 就砸众人心感放松之下,只听陈啸庭大喝道:“上谕……” 好家伙,这两个字才一喊出,众人才站起来没几秒钟,又只能老老实实跪回地上。 扯着缰绳让坐下马匹左右走了两圈后,陈啸庭才开口道:“皇上命我节制雍西千户所一应事务,任何人不得违抗命令,诸位可听清了!” 听到这句话,最受伤的是周文柱。 这意味着他要交出手里的权力,而这份权力是他奋斗十多年得来的,偏偏此时还得交给曾经的下属。 心里这道关再难迈过,周文柱也必须要克服,因为这是皇命。 在刘世安玩味的笑容下,周文柱深吸一口气后,再度叩首道:“臣周文柱,谨遵皇命!” 千户所外众人瞬间就不淡定了,陈啸庭只用一句话就接管了雍西千户所最高权力,成了事实上的正职千户。 而和正是陈啸庭要的结效果,他在雍西想要办成事,就必须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选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也算是快刀斩乱麻了。 没有人有异议,陈啸庭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缓缓走到了周文柱和刘世安面前。 只见他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拉起来道:“二位,且起身吧!” 搀扶这两人的同时,陈啸庭也对后方众人喊道:“诸位,也都起身吧!” 于是众人这才全部起身,所有人目光仍聚焦在陈啸庭身上。 就在这时,才听陈啸庭对众人道:“半年未见,诸位风采都更盛往昔啊!” 这个时候,立马有人送上马屁道:“陈大人才是真的风采更盛往昔,如今您已升任京城副千户,堂堂仪鸾司主官,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们可都想沾沾您的福气!” 这人陈啸庭自然认识,乃是陈啸庭曾经的铁杆,现任广德百户蔡洪。 蔡洪只是第一个拍马屁的,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这话题对陈啸庭夸赞起来,后面总旗一级的人根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仅让陈啸庭心生感慨,只要地位足够高,即便是敌人也能变成老友一般的人。 否则的话,就很难解释刘世安现在的热情,毕竟曾经他是恨不得把陈啸庭整死的。 而这其中,最落寞的便是周文柱了,此时他一人站在原地,甚至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这人虽然圆滑,可在这件事上他短时间很难想得通。 可不管心气顺不顺,周文柱都觉得自己也该说两句话,否则他真就没存在感了。 于是他便往前一步,对已经和自己穿一样制式官服的陈啸庭道:“陈……陈大人,咱们先进去吧,有话里面可以慢慢说!” 现场立马安静下来,大佬谈话的时候,可不是旁人能随便插嘴的。 陈啸庭微微一愣,然后他才转身对裴轮等人道:“都全部下来,有人会招呼你们吃喝!” 吩咐完这话之后,陈啸庭才敛去笑容,面色严肃道:“千户所百户以上武官,即刻到千户大堂议事,其他人解散,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从这一刻起,陈啸庭正式行使他的权力。 众百户短暂愣神之后,皆齐声道:“遵命!” 众百户分左右把路让开,陈啸庭一眼就望到了千户所大门内的影壁,只见他对一侧的周文柱笑道:“周大人,你我就不客气了!” 说这话,就说明陈啸庭是真没打算客气。 只见他当先一步,挎着刀大步往前走去。 第624章 定权 (各位,本章说见!) 陈啸庭当先走进千户所,让外面众百户旗官们面面相觑,此时他们都看向了一旁没动的周文柱。 虽然陈啸庭是钦差,但这样不跟老上司客气,还是让他们感觉有些怪异。 最后他们只能叹一句,大佬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们能看明白的。 其实陈啸庭的目的很简单,不是为了让周文柱难堪,而是要削弱他的存在感。 他是到雍西来做事的,想要重创白莲教反贼,他需要把整个雍西千户所拧成一股绳。 所以,雍西千户所之需要一个声音。 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陈啸庭可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着钦差的身份,就能直接消除的周文柱的影响。 要知道,他办完了差事要离开卢阳,下面这些百户们最终还是周文柱麾下,这些陈啸庭清楚百户们也清楚。 这就注定,如果周文柱想要施加影响,是可以给陈啸庭的命令打折扣的。 为了避免这一现象的发生,陈啸庭就必须想办法加强威权,很多事情就是要早早定下。 周文柱在陈啸庭跨进大门后,才迈步往前走去,其他百户们这才跟着往里去。 就这一点,其实就说明了问题,周文柱副千户官职的影响是天然存在的。 再说陈啸庭进了千户所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甚至还让他有一丝丝亲切。 他在千户所待的时间,本就要比广德和京城长久。 跨过几重院落,陈啸庭来到了千户大堂之内,此时他望着前方的那张大案。 曾几何时,陈啸庭幻想着能坐上这个位置,那是他心里对权力的渴求。 虽然现在他不是雍西千户所正职千户,但怎么也能坐上这个位置,也算是圆了之前的梦。 继续迈步,陈啸庭来到了大案之后,他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动作……坐上椅子就可以。 这时,周文柱也带着一众百户赶了进来,随同而来的还有刘世安。 见陈啸庭已经走上了主位,周文柱心里有些发堵,但他还是得受着,谁让陈啸庭是钦差呢! 周文柱和刘世安各自站在了陈啸庭左右两侧,自有校尉端了两张椅子过来,让两位副千户也有个坐的位置。 这时陈啸庭则道:“去把章橙叫过来!” 他这一吩咐自有人去传话,然后陈啸庭才扫视众人道:“这次本官前来,是为了查何千户遇刺一事……但是!” “你们已经确定了是白莲教反贼所谓,难道本官就是来确认此事真假的?”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抛出自己意图道:“皇上的意思,只要雍西千户所上下同仁,要将白莲教反贼全部挖出来……” “所以我们要重创他们,要他们为刺杀朝廷命官付出代价,要让雍西境内数十年再无白莲教反贼作乱!” 陈啸庭这一番激励讲话,可以说轻松镇住全场。 难道这人天生就是做千户的?一旁的刘世安心中感慨道,他大半辈子可真是白活了。 白莲教有多难缠,在场众人心中都知道,所以陈啸庭抛出的任务让他们都觉得不可能完成。 看了众人表情后,陈啸庭声音变得低沉:“想要完成皇上交办的任务,就需要千户所上下齐心协力,务必使出十二分的力做事!”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疾不徐道:“我来雍西之前,皇上就有旨意给我,授我临机专断之权,以及千户所百户级任免权!” “能者上庸者下,诸位……勿谓言之不预也!” 对现场众人来说,陈啸庭前面说的都是废话,只需要最后这一句话,百户所上下谁不得尽心用命。 毕竟,谁的官职都是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被免掉岂不痛哉。 见到众人神色之间的变化,陈啸庭便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至少这些人已有了紧迫感了。 于是,他才接着说道:“现在……本官就要发布到任的第一条命令!” “擢升广德百户所百户蔡洪为千户所提刑百户,擢升千户所总旗章橙为千户所试提刑百户!” 好家伙,什么叫大手笔?这就叫大手笔啊……众百户心中皆感慨道。 一次性任命两位百户,而且还都是千户的提刑百户,这在雍西千户所百多年历史中都是少见的。 更值得玩味的是,蔡洪和章橙都是陈啸庭嫡系人马,这是明目张胆在千户所关键位置上安插心腹。 这时,只见蔡洪单膝跪地道:“卑职谨遵大人之命!” 也是在这个时候,只听周文柱开口道:“陈大人,这般任命……本官以为略有不妥!” 听到周文柱出言反对,一众百户们都起了看戏的心思,他们中其实对周文柱有好感的其实很少。 还是没忍住么?陈啸庭目光扫向一旁的周文柱,然后笑道:“周大人但说无妨!” 周文柱表情肃然:“蔡洪升任提刑百户理所当然,可章橙只是一总旗,何以能升提刑百户?”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理由,于是陈啸庭便道:“总旗升百户,不是理所当然吗?” 周文柱其实已经气到不行,偏偏还得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听他道:“陈大人莫非忘了,按照我锦衣卫的惯例,提刑百户要从现任百户中选拔优者!” “章橙连百户都不是,如何能为提刑百户?” 这其实已不是简单的讨论提刑百户的位置,更是他周文柱的颜面问题。 既然他决定要争这一口气,就一定会和陈啸庭好好讲道理,而不是当个泥塑木偶。 所以人是个很奇怪的个体,平时很理智的人,总有那么些时候会头脑发热,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周大人,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是皇上旨意里的原话,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陈啸庭语气平缓道。 可以说,只要抱着旨意这一条,陈啸庭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圣旨的解读权在他这里。 难道还有人比他这位接旨的钦差更清楚,皇帝旨意的含义吗? 所以,周文柱此时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皇帝的话也不合规矩,这不是一个锦衣卫副千户该有大逆之言。 良久之后,周文柱方才无奈道:“既是皇上旨意,那我这做臣子的自无话可说!” 周文柱彻底败下阵来,而章橙也正好在这时候出现在千户大堂外。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章橙对堂内行礼道。 陈啸庭则微微笑道:“章百户,进来说话!” 章橙一时有些懵,这是在叫自己吗? 就在他迟疑间,只听蔡洪回头对他喊道:“章大人,就在方才,千户大人已升你为试提刑百户了,还不赶紧进来!” 第625章 见曹允淳 (各位,大家本章说见,已经很少见到说话好听的人才了!) 走在路上,即使到了现在,章橙都有些飘飘然。 自己这就成提刑百户了?这未免也太难以置信了,他章橙居然有这个命。 今年他二十六了,二十六的提刑百户,章橙觉得自己未来大有可为。 看到走在前方的身影,章橙心中的感激更是无以复加。 此时他已能够断定,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便是追随了陈啸庭。 “大人,前面就是镇守太监行辕!”只听杨凯在前面道。 陈啸庭骑在马上,望向前方匾额道:“前去通禀!” 杨凯这便打马离去,而陈啸庭则问向一旁的章橙道:“何兴宏遇刺之后,东厂这边可有什么动作?” 章橙收起心思,答道:“回禀大人,据卑职所知,那位曹公公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陈啸庭其实就是随便问问,他此番来找曹允淳,也是按照旨意上的意思做事。 当陈啸庭打马来到行辕外时,曹允淳本人已经迎了出来,这可是极少见到的礼遇。 “原来是陈千户到了,咱家可等候你多时了!”曹允淳笑着说道。 抛开别的不说,陈啸庭和曹允淳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之前他被岳梦豪构陷时是曹允淳来解的围。 “曹公公,时隔半年未见,别来无恙!”陈啸庭下马之后,直接走上了台阶。 曹允淳不摆东厂的谱,陈啸庭也不拿钦差的架子,才让现场的气氛很和谐。 东厂和锦衣卫毕竟不是一个系统,他二人之间谁都不要想压着谁,只有通力合作一途。 曹允淳走近两步,拍了拍陈啸庭肩膀道:“劳烦陈老弟挂念,咱家一向都好,都好!” 简单寒暄之后,他二人才一起往行辕内去。 虽然已经知道,陈啸庭地位改变后,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好发生改变。 但看到曹允淳和陈啸庭称兄道弟,章橙还是受到了冲击。 曹允淳是谁?东厂派驻雍西的镇守太监,在雍西的分量极其重要。 而现在,曹允淳却称陈啸庭为兄弟,这再度向章橙展现了陈啸庭地位的飞升。 再说陈啸庭和曹允淳进了正厅,两人分左右落座之后,曹允淳便先开口道:“听说皇上重开了西厂,陈老弟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内里的原因,陈啸庭可说不清楚,即便清楚也是不能说的。 “曹公公,我去京城才多久,这事儿可看不明白……” 其实曹允淳也是随便问问,他远在雍西之地,对京城发生的事天然便有兴趣。 毕竟,雍西这等蛮荒之地,那比得上京城的风景繁华,他作为太监也是心向往之的。 如今皇帝重开西厂,说明京城的局面发生了大变化,这对曹允淳来说未尝不是机会。 陈啸庭万万不会想到,曹允淳此时心里想的是,他或许可以向西厂刘瑾忠靠近。 东厂已经有两位大太监,通向秉笔太监的路已被黄庭堵死,所以曹允淳把目光瞄向了西厂。 可以说,曹允淳也是个有梦想的太监。 至于这样做是背叛东厂?他一个太监根本不怕这个,他只需要把皇帝伺候好就万事大吉。 “不知陈老弟你此番过来,找咱家何事?”曹允淳端起茶杯问道。 终于谈到正事,陈啸庭便开口道:“在下此番过来,是带了皇上旨意给公公的!” 虽然陈啸庭的话轻飘飘,但曹允淳脸上轻松之色立马消散,随即便站起身来。 而此时陈啸庭也敛去笑容,肃然道:“曹允淳接旨!”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曹允淳来到陈啸庭面前,然后跪地道:“奴婢曹允淳接旨!” 陈啸庭从怀中缓缓拿出一只匣子,然后才笑呵呵道:“曹公公请起,皇上下的是密旨!” 在陈啸庭搀扶下,曹允淳才缓缓起身,然后接过了陈啸庭手中的匣子。 “黄公公快打开看吧!”陈啸庭坐回了椅子上,然后端起了茶杯来。 在陈啸庭品茶时,曹允淳小心打开了秘匣,然后仔细查看了密旨内容。 密旨的内容不长,只有两张纸而已,所以曹允淳很快就看完了。 然后,他便看向了一旁还在喝茶的陈啸庭。 “公公既然已经阅过圣旨,那在下也就该走了,千户所那边可还有一堆事!” 曹允淳将甚至小心收进怀中,圣旨里一共交代了两件事,而且都和陈啸庭有关系。 “陈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走,皇上旨意中可提到了你!”曹允淳沉声道。 陈啸庭是真想要走,毕竟从上午进卢阳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眼。 “公公请讲!”陈啸庭面色平淡道。 曹允淳这才说道:“你可知道,我这镇守太监在雍西,主要负责什么事?” 这个问题答案并不复杂,陈啸庭答道:“锦衣卫缉查文官,东厂监视武官,这事在下还是分得清楚!” 曹允淳点了点头,却道:“虽是如此,但你却未说全!” “除了监视卫所那帮丘八,咱家在这卢阳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视藩王……也就是那位安阳王!” 监视藩王……虽然陈啸庭没有想到,但听到这个他并不意外。 “那监视藩王,和在下有关系?”陈啸庭问道。 曹允淳摇了摇头,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厂卫不要分彼此,要互相帮衬着……以保证雍西地面的稳定!” “所以,若是缉查白莲教有需要帮忙的,陈大人你招呼一声便是!” 陈啸庭不由点头,然后才道:“若是如此,曹公公若是有需要帮衬的,也可直言!” 曹允淳专门点到了安阳王,陈啸庭便知道,千户所这边看样子要出人盯着安阳王。 就在这时,曹允淳则开口道:“眼下倒是有件事,陈大人可愿随咱家一道去办?” “公公请说!”陈啸庭笑道。 曹允淳则道:“按照皇上的旨意,为保雍西稳定,光靠咱们是不行的……所以咱家要去见雍西都司的人,这些手里有兵的人才是安定的基石!” 这一点,陈啸庭很是认同,掌握了军队才有稳住局面的资本。 “不止如此,我看还得把巡抚张靖平张靖平捎上,这位父母官也得清楚局面才行!”曹允淳面带思索道。 这一刻,陈啸庭才知自己格局还是不行,只看到了雍西千户所这个小地方。 而远在京城的皇帝,已经把整个雍西看做了一盘棋,厂卫和文武官员都是他的棋子。 “公公安排便是,在下一定奉陪!”陈啸庭郑重道。 能参与进这种大事,将会在他履历上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他往后的发展极为有利。 实际上,这对曹允淳来说也是如此,这次差事办成后他离返京也就近了。 第626章 高级别议事 雍西都指挥使司,在雍西是只比巡抚衙门低一级,但他的存在感却很弱,陈啸庭今天也是第一次到这里。 随同曹允淳进了都司衙门,里面的高级武官们都已等候在内,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着。 而除了陈啸庭和曹允淳,一同进门的还有巡抚张靖平,此时他脸上挂满了不自然。 他当然不不自然了,都司衙门这种丘八衙门,他历来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此时,在都司衙门内堂台阶上,七名武官正从上面迎了下来。 为首那为正二品武官,正是雍西都指挥使闫金生,在他身后则是两位都指挥同知,以及四名都指挥佥事。 “曹公公和张大人大驾光临,闫某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啊!”闫金生脸上满是惭愧道。 而随同进来的陈啸庭,则被闫金生给无视了,不是他看不上陈啸庭,而是他实在认不得眼前这位锦衣卫副千户。 张靖平是不屑于接话的,于是便听曹允淳道:“闫大人,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咱家到时候可得好好向皇上夸夸你!” 来自东厂太监在皇帝面前的夸奖,对闫金生来说是难得的好处,便听他道:“那就多谢曹公公美言了!” 曹允淳作为东厂镇守太监,对军队高级武官有节制之权,现在为了提高其做事积极性,也要和他说尔好话而非以威逼人。 这就印证了那个道理,放在鞘中的宝剑才有威慑,盛气凌人大多是色厉内荏。 一行人在闫金生引导下,缓缓走进了都司衙门后堂,这里是待客的地方。 曹允淳是代表皇帝,所以他坐在了上首,而官位最高的张靖平也坐在了上首。 而正儿八经的钦差陈啸庭,此时却和闫金生相对而坐,各在下首第一个位置。 此时,房间内一共十个人。 “把门关上吧!”此时陈啸庭招呼道。 守在外面的,是已经被擢升的提刑百户章橙,此时他招呼了两名校尉将大门合上。 见到是陈啸庭在招呼,闫金生见曹允淳不以为意,心里就更加疑惑了。 见此情形,曹允淳便解释道:“闫大人,这位是锦衣卫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皇上派他来查案的!” 皇上派来的,那也就是钦差了,只不过查案来都司衙门做什么?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闫金生还是向陈啸庭点头示意。 锦衣卫虽和都司之间没有瓜葛,但见陈啸庭这般年轻就是锦衣卫京城副千户,这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而有实力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尊敬。 “今日让诸位大人聚在一起,其实只为了一件事,皇上有密旨给在座诸位!”曹允淳沉声道。 随即,便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这份旨意也装在了给曹允淳的匣子里。 见曹允淳拿出圣旨,在座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一个个都叩拜于地。 然后,曹允淳便将密旨内容念了出来。 大致内容就是,要求雍西都司严格加强对雍西地面的治安防控,辖内治安稳定。 尤其是要防备白莲教反贼作乱,在并在保持足够威吓的同时,加强对落云关的守卫。 除了内部的白莲教反贼,整个雍西其实也在金帐汗国的攻击范围内,而防住胡人也很重要。 念完旨意,待众人重新落座之后,曹允淳才开口道:“诸位,西北现在不太平,皇上可都看着,咱们可不能让皇上失望!” “白莲教反贼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公公不必过于担忧!”闫金生很是淡然道。 他手下的如今有近五万兵马,其中能战者足有三万,又怎会怕了什么白莲教反贼。 这些平日里跟过街老鼠一般的东西,根本配不上和堂堂王师作对。 所谓骄兵必败,虽然闫金生还未败,但太过骄傲总是不好的。 于是曹允淳皱眉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难道闫大人会不明白?” “皇上提前打了招呼,若是雍西地面上还出了乱子,那可是谁都背不起的罪过,闫大人明白吗?” 曹允淳开口训话,闫金生也不好反驳,更何况人家还是善意的提醒。 只听闫金生道:“公公说的咱都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闫某一定会严令手下戒备,绝不给白莲教反贼以可乘之机!” 这时,却听曹允淳漫不经心道:“不只是白莲教反贼,你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要管好了……你明白吗?” 闫金生微微一愣后,才道:“公公放心,若是都司里有败类,闫某定将其碎尸万段!” 听到曹允淳这若有深意的话,陈啸庭一时间想到了许多。 军中有败类……当年兵部主事胡唯德,就是莫非就是因为查这事而败露? 虽然这是陈啸庭凭空猜测,但一下引起了他的好奇,或许他可以着手查查此事。 当年他还只是个小旗官,上面的人对胡唯德之死讳莫如深,他本人自是不敢深究。 但现在,他已经做到千户一级,或许可以伸伸手了,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之喜。 这时,却听闫金生道:“有件事,倒是要和公公说个明白,前几天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一同下令,让我雍西都司集结一万兵力前往凉州驰援!” “这也是皇上的旨意,你照办就是,两者并不冲突!”曹允淳淡然道,这事他其实知道。 闫金生点了点头,不管曹允淳是否知道,他总是要说个明白的。 接下来,曹允淳又谈到了更细的一些东西在,其中就有对张靖平的要求。 实际上,要让白莲教难以活动,官府的力量不可或缺,张靖平要将下面府县的力量动员起来。 可以说,这次高级别的会谈,目的是要将谍报、军事和官府的力量结合起来。 在座众人,曹允淳想升司礼监秉笔,张靖平想要重返中枢,闫金生也想搏一把进五军都督府。 他们都是有梦想的人,这就会推得他们一起努力,接下来就看大家的够不够拼,以及他们的整合度了。 虽然前期谈得不慎欢愉,但后面展望未来之后,所有人的心情都还算舒畅,以至于连关系都拉近了许多, 于是,当他们一行从房内出来时,章橙便见到了让他吃惊的一幕。 此时陈啸庭正和巡抚张靖平谈笑着,而都指挥使闫金生时不时插两句话,镇守太监曹允淳则看着陈啸庭笑。 自家千户大人,居然已经和这么多大佬一起谈笑风生了?章橙觉得自己再度受到了冲击。 想当初沈岳为千户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景象。 结合着陈啸庭等人谈话的内容,章橙升起了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 但他心里却明白,自己这辈子是指望了不上了,因为他不是陈啸庭这般的神人。 第627章 归家 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 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 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 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二十分钟内更正,大家不要慌!转折章节就是难写,相信各位能理解作者的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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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第628章 还是歇着吧 坐在自己办公的大堂内,周文柱此时呆呆的看着前方,而前方此时空无一物。 自从刘世安隐退后,他在千户所内便是一言九鼎,不是千户胜似千户。 而从何兴宏死后,这一情况变得更甚,以至于许多人都猜测,他周文柱将会顺理成章接任千户之任。 所以在何兴宏死后,周文柱心里是窃喜的,这甚至盖过了查案的热度。 在那一段时间里,许多官员都提前派人拜了山门,几乎已经替镇抚司做出了决定。 也正是在那些天里,周文柱整个人都飘飘然。 而这种飘起来的感觉,直到陈啸庭到任后戛然而止,此时他犹如天上落下凡尘。 前后对比,最明显的区别便是,周文柱的事情少了起来。 平日来往汇报情况的人,此时竟是一个都没有,所以他才会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堂。 就在这时,房间外进来了一名小旗官,这是专职负责周文柱保卫的亲信。 “外面是什么情况?”周文柱沉声问道。 若是以往,他话里的“外面”是指千户所外,但此时去是说他这大堂之外。 小旗官单膝跪地,小心翼翼行礼后,才回答道:“回禀大人,千户所的三位百户都聚在千户大堂,还有陈大人从京城带来的那三个人,看样子他们是要商量大事!” 这当然是商量大事的节奏,可却没有人通知周文柱,这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大人,是否要卑职悄悄过去探听情况?”小旗官提议道。 他本是好心,但却惹得周文柱勃然大怒,当即训斥道:“什么悄悄过去探听?本官需要你做这些下三滥的事?” “还不退下!” 被周文柱一番臭骂,这名小旗官暗道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并告诫自己日后绝不多嘴。 事实上,周文柱本不是这样暴躁冲动的人,实在最近他受了刺激,稍微有火就能点燃他。 待那小旗官离开后,周文柱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然后他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今个要议些什么!”周文柱沉声道。 他是正儿八经的副千户,这种级别的议事他有权参加,所以即便没人通知他也可以出席。 于是乎,周文柱加快了脚步,迅速便往千户大堂方向赶去。 实际上,章橙几人也刚刚聚集过来,此时他们也在等陈啸庭过来训话。 “大人今儿怕是要晚些才来,昨天我偷偷看了,两位嫂子都在家等着呢!”章橙一本正经道。 也只有他这种和陈啸庭一路走来的亲信,才敢在这里开这不是玩笑的玩笑。 此时却听蔡洪道:“章百户,你这话要是让大人知道,你这试百户的位置可坐到头了!” 他二人能聊得起来,而作为掌刑百户的刘思勤,此时却感觉如坐针毡。 当初他和岳梦豪勾结,想要把陈啸庭往死里弄,这事儿双方都不可能忘记。 所以此时,蔡洪和章橙站在一块儿,到现在都没和刘思勤讲一句话,这是把界限画得明明白白。 明白这一点,所以刘思勤魂不守舍,对接下来的议题也毫无兴趣。 他们三人各有阵营,而临时组在一起的裴轮三人,此时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妄议上官,妄议钦差,你们好大的胆子!” 此时,门外响起周文柱的声音,章橙等人立即站了起来,而裴轮三人却是动都未动。 “见过周大人!”章橙三人齐齐行礼道。 裴轮三人来自京城,自不必对周文柱有好脸色,可章橙三人却不行。 周文柱却没提刚才的话题,而是问道:“聚在一起议事,怎么也不通知本官,难道本官没资格和你们议事?” 这话可就诛心了,让章橙等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能装了哑巴。 压制住章橙三人,这对周文柱来说就足够了,他今天不是来和陈啸庭争权,而是来这里显示存在感。 就当他要迈进大门,却听身后传来陈啸庭声音道:“周大人,是我让他们来此处议事的,你不要怪罪他们!” 陈啸庭及时出现,才让章橙三人觉得压力骤减,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周文柱裹胁了。 周文柱转过身来,面对陈啸庭他脸上浮出了笑意:“啸庭,今日是要议些什么事?” 陈啸庭是钦差,而且明显未来前途远大,即使周文柱心里再是不痛快,此时也得把负面情绪忍住。 “周大人,等会儿要议的事,属于机密内容……您还是不知为好!” 说道这里,陈啸庭靠近了两步:“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份泄密的可能!” “啸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会向外人泄密?”周文柱脸色不善问道,此时他是以长辈的姿态说话。 陈啸庭面不改色,目光直视周文柱道:“周大人,难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陈啸庭语气深沉,同时还带有一丝侵略性,这让周文柱感到心中一沉。 他是陈啸庭的老上司,对陈啸庭足够了解,所以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心狠手辣之辈。 这时,只听陈啸庭接着说道:“再有一个,如今城内白莲教猖獗,何大人都被这些反贼刺杀,您可得注意保护好自己!” “现如今到处都不太平,您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以免给那些反贼可乘之机!” 周文柱此时不由愣住,现在他分不清楚,陈啸庭究竟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威胁自己。 难道自己不听话,陈啸庭就敢把自己弄死?周文柱心里冒出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这确实很荒谬,毕竟雍西已经死了一位千户,陈啸庭又岂敢再弄死一位。 但是,看到陈啸庭冰冷的眼睛,周文柱陷入了天人交战,他实在把不准陈啸庭的心思。 就在这时,陈啸庭一手拍上了周文柱肩膀,然后道:“周大人,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这段时间都不要随便出来了!” “可……” 周文柱话还没说出口,陈啸庭又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语气变得森寒道:“去吧!” 周文柱悚然一惊,此时他不敢直视陈啸庭,便下意识望向了大堂之内。 此时他的目光,却是和裴轮三人刚好接上,这三人目光中已满是杀气。 方才周文柱胸中的怒火,此时迅速被这杀气浇灭,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加强的恐惧。 周文柱此时知道,陈啸庭方才的那番话,既是警告也是威胁,没有第三层意思。 “今日身体有恙,既然你们有要事商谈,本官就不打扰了!”周文柱退后一步道。 说完这话,其他的场面话一句没有,周文柱逃也似的离开了千户大堂,自始至终没跨进去过一步。 第629章 清剿 方才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自然清楚这是一场激烈的权力斗争。 而斗争的最终结果,自然是以陈啸庭获胜而结束。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陈啸庭还在雍西,周文柱都不会再出来闹腾。 这对章橙等人来说是极好的消息,夹在两位大佬之间求生存,其实是很闹心的事情。 看着周文柱消失的步伐,陈啸庭才转身面向房间之内。 跨进千户大堂,内里六人皆起身下拜,对陈啸庭的礼数丝毫不敢减少。 “参见大人!” 陈啸庭走上了主位坐定后,才缓缓开口道:“都免礼吧!” 待众人起身后,陈啸庭才接着说道:“今天叫你们过来,只为了一件事……” 陈啸庭讲话,众人都聚精会神听着。 “跟过我的人都都知道,白莲教这些反贼就跟地里的杂草一般,割了一茬又会长出一茬来,当真是让人头疼无比!”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揉了揉额头,白莲教确实是个头疼事。 “如今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连咱锦衣卫的千户都敢杀了,我不知道对此事你们是何想法……” 扫视众人,陈啸庭接着说道:“这些人今天敢杀千户,若是不将其重创,把他们打疼……你说他们会不会想要在座诸位的脑袋?” “千户都能杀得,难道百户总旗还杀不得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便停了下来,他要给下面这些人思考的时间。 而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紧迫起来,明白此时局面对他们个人来讲极其不利。 只有从心里紧张起来,大家伙儿做事儿的情绪才会高,才会真的愿意豁出去干。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将众人神色间已从心忧中恢复,陈啸庭才继续道:“所以,白莲教必须要剿除,今天咱们要议的就是该如何清剿!” 陈啸庭的思路很简单,要想保证白莲教反贼闹不起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破坏这些反贼的组织架构,破坏他们在百姓中的根基,这样他们还怎么闹得起来? 即便能闹腾,那也得恢复几年才行,但这样陈啸庭就已经完成任务。 “雍西的情况我知道,两个百户所都有自己的情报,都圈养了些反贼没有抓捕,现在都是什么情况?”陈啸庭沉声问道。 他的目光首先看向了章橙,章橙已在千户所干了两年,情况已能熟悉掌握。 章橙便答道:“回禀大人,通过对当初留下的那批反贼监视,到现在我百户所已掌握了三处窝点,一直等着发现新的窝点!” 已知三处窝点,裴轮等人不由对章橙刮目相看,感慨下面的千户所也不都是的废物。 当陈啸庭的目光扫向蔡洪时,蔡洪本人便有些尴尬,他一直都在广德当差,短时间还不熟悉千户所的情况。 知道这一点,所以陈啸庭也没为难他,而是开口道:“两个百户所,想来也查到了五六处窝点,最近多多派出人手跟踪,尽量多挖出几处窝点来!” 雍西千户所已经掌握了白莲教的一些窝点,就这样周文柱都忍到现在没有动作,陈啸庭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那里会知道,周文柱之所以在等,其目的就是为了等钦差来一同办案,到时候责任共担。 周文柱是聪明人,他清楚知道现如今局势,打压白莲教已经不是单一的事情,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沈岳的背景在,很多事情周文柱都做不了,所以他便装聋作哑,沉浸在自己的千户梦中了。 “都听清楚了没有?”陈啸庭冷声喝问道。 “听清楚了!”只是章橙和蔡洪在答,因为这事只啊他们两人能办。 “多挖出些人来,到时候咱们收网,绝对能抓一大批反贼!”陈啸庭手指瞧着桌子说道。 接下来,陈啸庭又吩咐了其他一些事,主要是对下面各百户的要求。 清剿白莲教光靠千户所是不行的,必须要下面各大百户所动起来,才会有大的效果。 当初广德时,百户所全力出击之下,仅凭百户所一己之力就找出了不少白莲教反贼。 而给下面百户所传令之后,千户所需要做的就是监督这些人。 这件事,陈啸庭打算交给刘思勤来办。 “刘百户,督促下面各百户所的事,就由你来着手!”陈啸庭语气淡然道。 这话可真真让刘思勤吃惊了,他是真没想到陈啸庭会用自己,难道他二人之间的过节购销了?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刘思勤当即便答道:“卑职领命!” 其实陈啸庭想的很简单,他把准了刘思勤的心思,笃定他会紧紧抓住这“将功折罪”的机会,所以做事是一定会尽心尽力。 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更加朴素的道理,掌刑百户所的职能之一,本就有对下面百户所的监督。 接下来,又是一番详细讨论后,最终才拿出了个行动章程,这是各个百户所互相配合的最优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让所有人都要离开时,刘思勤被陈啸庭留了下来。 其他人离开,大堂内只剩下他二人,刘思勤没来由感到心慌。 “不必紧张,你我之间虽有过节,但本官又不是吃人的怪物!”陈啸庭微微笑道。 刘思勤只得讪笑不已,却不知该如何答话。 作为上上上任千户的公子,几年前的刘思勤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当初那名小旗官面前卑躬屈膝。 可想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不可以做,只见刘思勤躬身道:“千户大人,当初是卑职利欲熏心,方才与岳梦豪一道胡作非为,实在是该死!” 坚决不为自己辩解,才是存活下去的基本操作,这些刘思勤心里门清儿。 自从陈啸庭到任之后,刘思勤就准备着这一刻该如何说话,所以此时他心里有既定的套路。 “这些都是废话了,今天我对你只说一句,你要听清楚了!”陈啸庭表情严肃。 刘思勤腰弯得更低了些,便听他说道:“还请大人示下!” “这次你用心办差,除了成效往事既往不咎,否则新账老账咱一起算!” “明白没有?”陈啸庭语气严肃道。 他不是圣母,做不到随随便便就原谅别人,更别说刘思勤差点儿还要了他的命。 但他终究没那么极端,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思,他还是给了刘思勤一线希望。 而之所以给刘思勤机会,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毕竟他干了这么些年的掌刑百户,短时间没有人可以替代。 此时,只听刘思勤郑重答道:“卑职明白!” 第630章 查旧案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坐在千户大堂左侧小书房内,陈啸庭此时正看着雍西近些日子的情况汇总。 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小旗官,陈啸庭平静道:“免礼吧!” 刘建平站起身来,表情谦卑无比道:“不知大人唤卑职有何吩咐!” 放下手里的情报,陈啸庭示意刘建平坐在一旁的椅子,这却让刘建平很是为难。 “大人,准备有别,卑职岂敢坏了规矩!”刘建平惶恐道。 千户大堂里的位置,没个百户的身份谁敢坐?更何况他刘建平只是区区一小旗官。 这时陈啸庭便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当初本官初来千户所,你便是最先跟着本官的人!” “这么些年,也为本官立下了不少大功,也为本官挡过刀剑,你又怎会没资格坐!” 说道这里,陈啸庭面色严肃道:“坐下!” 他都这样说了,无奈之下刘建平也只能小心翼翼坐下。 听到陈啸庭的这番话,不得不说刘建平觉得心里暖暖的,千户大人总算没有忘掉自己。 实际上,刘建平的忠心耿耿,陈啸庭一直都记在心里。 特别是之前岳梦豪陷害他时,在他都要被带走的情况下,第一个敢拔刀来救他的也是刘建平。 “千户所中人尽皆知,你乃本官心腹之人,又有什么坐不得的!”陈啸庭微微笑道。 而他这句话,刘建平听得心里就更舒坦了,像他这样狐假虎威的人,被陈啸庭官方认证为心腹,日后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吹嘘了。 但刘建平还是谦虚道:“千户大人,卑职实在是惶恐!” 陈啸庭端起茶杯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件差事要交给你办!” 见是有正事要交给自己,刘建平立马来了精神,很是恭谨道:“请大人吩咐!” 陈啸庭往茶杯了吹了口气,又撇了撇杯盖儿后才道:“吩咐不着急吩咐,有些话本官却得说在前头!” “请大人示下!”刘建平欠身道。 放下茶杯,陈啸庭打量了刘建平后,才道:“要交给你的是一件案子,而且是七年前的老案子!” 说道这里,陈啸庭将桌子右侧的一个信封拿起,递给刘建平道:“具体案情,以及相关的一些细节,本官都已写在了里面!” 小心接过信封,刘建平正要将其打开,却被陈啸庭喝止道:“且慢……先听本官把话说完!” 刘建平便将信封拿在手上,等待着陈啸庭继续说下去。 “这案子当年是我在广德做小旗官时主办,已经过去七年有余,当时因案情背后势力太大,才没有继续查下去!” “如今七年过去,本官已经坐到了如今位置,才想着重返旧案!”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更为严肃道:“开始那案情背后的势力还在,他们心狠手辣,一旦得知有人威胁到他们,都会行灭口之事!” “所以,你可敢接下这案子?”陈啸庭郑重问道。 他所说的这件案子,其实就是当年胡唯德之死,他总觉得这背后可能也是白莲教反贼。 毕竟,当时朝廷才抓了一位白莲教天王,对方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当时的府衙判官陈立诚为何而死,陈啸庭就真想不通了,难道陈立诚也是白莲教反贼? 迷雾很大,正因为如此,吹散这迷雾后就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也只有刘建平这等绝对心腹之人,陈啸庭才刚将这任务交给他,现在就看他敢不敢接了。 刘建平正要答话,陈啸庭却先开口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陈啸庭充分尊重刘建平的意见,他不愿意逼迫刘建平去做。 甚至陈啸庭不太希望他接这个案子,所在说出方才那些风险后,他没有言明做成此事后的好处。 此时,刘建平心中挣扎无比。 危险他已经能预见到,按照人的本能他该躲避,可刘建平却不甘心。 眼见虽然有危险,但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机会,升官发财的机会。 看到章橙登上百户之位,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小旗官,刘建平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 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他绝对不能忍受……想到此处,刘建平当即道:“大人,卑职想清楚了,这案子卑职接了!” 见刘建平面露决绝,陈啸庭才知他真的定了心,于是他便不再多做劝慰。 反而安抚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当年本官在明处调查此事,所以才会心生忌惮……” “如今你只需秘密查证,悄悄做事,不让人发现就没什么危险!” “而且,当初本官只是以小旗官的身份查证,背后可没什么能依靠,而你如今本官在后面撑着,大着胆子去做便是!” 听了这些话,刘建平心里才平复了些。 “大人,卑职明白!”刘建平沉声道。 陈啸庭笑了笑,现在到了说好处的时候,他本就不是个吝啬的人。 “按照我原来的打算,看在多年追随的情分上,要许你一个千户所总旗的位置,只不过怕人说我任人唯亲,才暂时将其搁置!” “原本打算着,待这次差事办完后,就给你解决职务问题……” 千户大人果然是记着自己的……刘建平心生感动,内心深处那一丝丝不怠完全消散。 这时,陈啸庭接着说道:“但如今你接过了这个案子,只要你办成了……别的不敢说,本官给你外放个百户,还是没什么难处的!” 外放百户,这是刘建平心里想过,却从不觉得自己能达到的……但是现在,他看到了梦想实现的希望。 作为一个普通校尉,绝大多数人都是碌碌一生,然后把校尉的位置传给下一代。 极少数的优秀者,才能混个小旗官的位置,然后让家里过得滋润些,但最后还是只能传个校尉的位置给子孙。 只有做到了总旗,才算真正跨越了阶层,能够给下一代传个小旗官的位置。 可是现在,他刘建平有了做百户的可能,这让让他如何能不兴奋。 想到此处,只见刘建平站起身来,对陈啸庭大礼参拜道:“卑职多谢大人提携,唯有效死,难报大人厚恩!” 站起身来,陈啸庭走到刘建平面前,弯腰将其搀扶起来后,说道:“不需要你去死,好好把差事办成了就可以!” “卑职定不负大人重托!”刘建平坚定道,现在这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去办差,只需向我汇报,到时候我会给章橙打招呼,他不会过问你的事!” 刘建平点了点,陈啸庭接着说道:“查这件案子,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要让人发现!” 想了想后,刘建平问道:“大人,此案经年历久,卑职虽能翻阅案卷,但短时间却难抓住关键,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这也是现实性的问题,陈啸庭稍稍回忆一番后,便道:“或许,你可以从卢阳城内的仁和堂查起!” 第631章 要小心点 要保持地区稳定,重要的基石有那些? 首先是官府要正常运行,军队要镇压局面,这这两点现在都已达到。 那么精益求精,又该保证什么不被破坏呢? 陈啸庭想到的是粮食,正所谓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真正的基石,大家伙儿吃得饱谁会愿意去造反。 而在粮食之中,最最紧要的便是军粮,所以陈啸庭来到了雍西转运使衙门。 之所以他会联想到粮食安全,也是受之前军粮被高颜扬倒卖后,所引发的军队动荡的情况所以影响。 当时的局面可谓极其不利,甚至已经有军队变成了盗匪,乃至于冲撞了去庙里烧香的沈怡母女。 所以,粮食必须是安全的。 刚好转运使衙门属文官序列,锦衣卫主要侦缉文官系统不法之事,此番陈啸庭到转运使衙门合情合理。 “许大人,雍西各仓里的粮食,可和账册对得上?” 走在前面,陈啸庭对一旁的新任雍西转运许文祥说道,在他二人身后则是其各自属员。 “陈大人放心,两年前的事绝不会发生,仓里的粮食和账册上分毫不差!”许文祥脸上陪着笑。 文官风骨是个很难讲清楚的事,比如此时许文祥的媚态,就和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听见他这回答,陈啸庭却笑着说道:“倒不是我不信你,粮食是个紧要的物品,还是要亲自去仓里看看才安心!” 雍西境内分布有八个常平仓,而转运使衙门旁边的却是最大,至少占了总存粮的三分之一。 这里的粮食稳了,陈啸庭也就能安心些,对文官他其实没什么信任。 “许大人,我带了人来点数,你也派人将登记粮食的册子拿来吧!” 听到这话,许文祥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在他脸上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既然陈啸庭你有此兴致,许某自当成全!”许文祥笑着说道。 然后他便吩咐了手下去取登记册子过来,这东西在常平仓还有一套,需要两者对照起来看。 经过对照无误后,再对各粮仓进行清点,最后就能得出粮食是否足数。 为了完成这一事项,陈啸庭召集了十几家粮铺的老伙计,这些人在估粮这件事上都是专家。 很快,他们一行就来到了常平仓外,有许文祥这位人形图章在,他们得以直接进了仓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砖瓦结构的粮仓,此时里面正有几辆马车正在装车。 “陈大人,这些都是即将要送往卫所的军粮!”许文祥在一旁道。 实际上,按照开国皇帝的构想,设置卫所就是让军队自给自足,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 但时过境迁,制度终究会因时间的变化而走形,所以现在的卫所也需要军粮了。 这其实是变相的要饷,至于最终会有多少进士兵们嘴中,那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时候陈啸庭都在想,当初那些迅速化兵为匪的现象,会不会是由他们的千户亦或者指挥使授意的。 不要觉得不可能,这世道发生什么都不离奇。 陈啸庭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各自去忙后,他在各仓之间转悠起来。 一边走,陈啸庭一边对身旁的许文祥道:“如今西北不太平,这仓里的粮食保不准就会有急用,粮食周全有多重要,想必许大人也清楚!” 许文祥当然是清楚的,所以在他到任之后,便仔仔细细将转运使衙门清理了一边。 所以现在的数据很真实,他根本不怕陈啸庭来查。 “多谢陈大人提点,转运使衙门之前那批人犯了大罪,许某绝不会重蹈覆辙的!” 继续往前走着,陈啸庭扫视四周之后,又道:“最近白莲教反贼猖狂,这事你都知道吧的?” 许文祥当然知道,毕竟锦衣卫的千户都被刺杀,这事想要盖住都不可能。 “这些反贼穷凶极恶,难保他们不会盯上你这里,所以一定要做好防护,最好是增加岗哨人手!”陈啸庭平静道。 听到这话,许文祥便开口道:“陈大人所言有理,这事我会尽快去办!” 为了防止许文祥虚言应付,陈啸庭问道:“许大人打算如何着手?” 许文祥便道:“护卫此处的兵丁,皆是由卫所调派,我只需向都司说明白情况,让他们多调派一些便是!” 陈啸庭点了点头,前几天才和都司开了会,让他们知道如今局势不太平,想来他们会同意许文祥的请求。 “许大人所言有理,这下陈某就放心多了!” 可他这话才说完,只听陈啸庭接着说道:“为了防止有人偷奸耍滑,陈某会不定时派人过来巡视,许大人可不要多心!” 这又怎么会不多心呢,任谁被这样防贼似的看着,心里都会不太舒服。 如今是非常士时期,此时许文祥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同时还笑着说道:“陈大人这是说那里话,这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许某又怎会多心!” “毕竟,咱都是为朝廷,为皇上效力……” “许大人能这么想,那陈某就放心多了!”陈啸庭也跟着笑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谈话就轻松了些,而陈啸庭带来的人则加速忙碌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全部仓库都清点完毕,情况都汇总到了杨凯这里,然后再由杨凯上报给陈啸庭。 “大人,已经清点完毕,总体上是不差的!”杨凯恭谨禀报道。 陈啸庭挥了挥手,示意杨凯退下之后,才对许文祥道:“许大人,方才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千万要放在心上!” “最近千户所会加强对白莲教反贼的清剿,难保这些人不会狗急跳墙!” 许文祥点了点头,郑重答道:“陈大人放心,这事我一定放在心上,等会儿我就给都司说明情况,让他们尽快调派兵力!” “不只是这一处常平仓,雍西境内其他几处,在下亦不会疏漏!” 许文祥的这些话,才让陈啸庭真正放心,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了。 反正他会派人巡查,要是许文祥言行不一,陈啸庭绝不会轻饶了他。 “那好,许大人忙就是了,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两人之间的谈话一直都和和气气,所以此时许文祥也跟着笑道:“陈大人慢走!” 第632章 拷问 (各位,有票的投投票!!) 几天之后,陈啸庭坐在千户大堂内,此时正翻阅着手里的情报。 现如今,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查看从各地送来的情报,里面许多情况他都必须要掌握,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和抉择。 这样的工作量其实很大,差不多每天上午,他都是在千户所大堂干这事。 自从沈岳离任之后,何兴宏很少到这里来坐堂,陈啸庭反倒成了在千户大堂办公最久的。 时值中午,当陈啸庭放下最后一份报告后,整个脖子都感到酸软。 而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嚷声音,于是陈啸庭冲外面喊道:“什么事情这么吵?” 很快,便见杨凯从外面进来,勾着腰对陈啸庭行礼道:“大人,又抓了白莲教反贼回来,这已经是抓回来的第六批人了!” 此时离陈啸庭召集清剿会议已过去了八天,章橙和蔡洪经过反复摸排之后,才在三天前开始动手抓人。 “第六批了,他们的动作倒还算快!”陈啸庭平静道。 这俩人现在都拼了命的挣表现,这当然速度快了……杨凯心中暗道。 “大人可要过去看看?”杨凯谨慎问道,做下属的总是要揣摩上面的意思。 陈啸庭点了点头:“那就过去看看吧!” 被抓的白莲教反贼,全都被送到了掌刑百户所,在这里有专人对这些人进行拷问。 当陈啸庭赶到时,刘思勤也才得到通知,只来得及叫上几名小旗官一同出来迎接。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刘思勤带着一干手下跪拜道。 如今的雍西千户所,掌权的就是陈啸庭这位紫衣大佬,他的权威无人可以撼动。 “免礼吧!”陈啸庭淡然道。 接受别人叩拜的次数太多,对他来讲也成了累赘,但却不得不维护这些规矩。 “人抓回来,拷问得怎么样了?”陈啸庭随口一问,就是这种关键性的问题。 刘思勤此时起身,勾着腰跟在陈啸庭身侧道:“回大人话,自从把人抓进来,便马不停蹄开展拷问……” 他这话才说完,陈啸庭又问道:“可问出了什么线索?” 这个问题就更尖锐了,刘思勤谨慎答道:“这些人都是些低级教众,暂时还没问出有用线索,只要……”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在这些低级教众这里,榨不出的有用的东西来?”陈啸庭回头看向刘思勤道。 做上司可以随意插话,而不会被认为没有礼貌,而刘思勤还得飞速想出对应回答。 只见刘思勤两步走到陈啸庭面前,俯首道:“卑职不敢!” 他的谦卑和坦诚,让陈啸庭压住了心里那丝不快,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沿途遇到的校尉们,砍价陈啸庭都各自闪到道路两边,然后向陈啸庭行大礼参拜。 走进掌刑百户所后,只见院里摆放了许多物品,陈啸庭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白莲教的符具。 “参见千户大人!” 此时出现在陈啸庭面前的是章橙,方才就是他的手下抓到的人,如今已送进了大牢内。 “这几天辛苦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章橙连忙道:“多谢大人挂念!” “起来吧,随我进去看看拷问得如何了!”陈啸庭语气平静道。 但这时刘思勤却道:“大人,里面乃是污秽之地,大人尊贵岂能委身而入,而且里面关押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难免会冲撞到大人!” 虽然刘思勤是好心,陈啸庭却不能领这个情,只听他道:“以往本官还是百户总旗时,千户所和各百户所的大牢我都进去过,难道还怕了这些?” “前面带路就是!” 随即刘思勤也无话可说,然后他们一行便进了大牢之内。 此时随行的旗官加上校尉,前前后后有三是多人,这些人簇拥着陈啸庭往大牢深处走去。 在这大牢之内,已经很多年没有千户级的大佬进入,立马引来所有人在押人犯的注意。 这些人中,有的是犯了事的官员,有的则是杀人害命的匪徒,还有就是白莲教反贼了。 除了最近三天抓进来的,其实在千户所大堂内,一直都关有之前被抓的白莲教徒。 并非所有人,都有死士一般的心志,所以有一部分人都好死不如赖活的活了下来。 “大人,大牢内一共五个刑房,从三天前到现在一直都在审讯,如今在里面的是裴总旗三人!”刘思勤在一旁解释道。 裴轮和他手下带来的人,都是南镇抚司刑狱的高手,陈啸庭此时便升起了观摩心思。 “去看看裴轮如何审问的!”陈啸庭笑着道。 于是他们一行直往刑房走去,沿途经过几十个牢房,惊动了里面的看押的犯人。 其中疯魔的犯人扑到了牢房边上,却被开路的校尉们甩起鞭子,狠狠的抽了回去。 当来到刑房外时,陈啸庭很容易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以及校尉们的怒吼声。 “大人,蔡总旗他们在这里!”刘思勤指向了相对来说安静一些的牢房。 这里说的安静,只说是没有裴轮等人的声音,而里面被刑讯的犯人却叫得更大声。 来到刑房门口,在人犯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中,只听裴轮悠然道:“说了吧……说了就不用遭罪了!” 放养望去,那被捆在架子上的人犯,此时正受着十指钻心之痛,每一个指头上都插着竹签子,同时还有校尉用力蠕动着。 这种简单而狠辣的逼供方式,看得刘思勤感慨道:“不愧是南司来,只用如此简单的竹签子,就能玩出这等花样儿来!” 往手指里扎竹签,这是谁都会的办法,可扎进去后还拿着竹签蠕动,这就的没人会想到了。 陈啸庭没有发表看法,而是一直盯着房间里看,他只关心架子上那人会招供什么。 “饶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 这是个被吓破了胆的人,但此时却没吐出有用的东西,这让陈啸庭心情立马就不好了。 “去……把裴轮叫出来,把其他几个刑房里管事也叫过来!”陈啸庭脸色不善道。 他这个样子,让刘思勤不免担忧起来,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 “快去把几位总旗叫过来,就说千户大人要训话!”刘思勤连忙对左右道。 第633章 打入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裴轮等人站作了一列,而后行礼道。 陈啸庭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沉声问道:“这两天连续审讯,都问出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时,立马就有一位小旗官答道:“回禀千户大人,卑职所刑讯的牢房内,到现在一共问出了三道线索,并借此挖出了一处白莲教反贼秘密集会窝点!” 随后,又有几人开口答话,这也算是在陈啸庭面前挣表现。 这些人都是刘思勤手下的人,他们取得的进展越多,他在陈啸庭这里也就越有面儿。 虽然都有进展,可陈啸庭表情并未好转,因为他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 于是他将目光扫向裴轮,感受到陈啸庭的视线后,裴轮便开口道:“大人恕罪,卑职暂时还未有过进展!” 这时刘思勤出言道:“裴总旗,上午你才问出了线索,怎会是毫无进展?” 刘思勤这话本是好意,可裴轮却不领情,而是出言道:“刘百户,在下问出的所谓线索,最大用处无非也是找出另一处白莲教窝点,可这又有什么用?” “你要知道,咱们清剿白莲教反贼,可不只是毁掉他们的底层组织,关键是要查到他们上层组织!” 说道这里,裴轮满是无奈道:“而在这一方面,直到现在都毫无所得,如此……起获再多的底层喽啰又有什么用?” 这些话,正是陈啸庭心里所想,但也让刘思勤感到尴尬无比,这不就说他手下人做的全是无用功吗? “都起来吧,各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陈啸庭沉声道。 虽然裴轮说的是实话,但该开展的询问还是要继续,在条件达不到的情况下,便只能继续开展这样的询问。 而裴轮却被陈啸庭给留下,然后随同他一道往牢房外去,刘思勤和章橙也跟了出去。 “你老实告诉我,照眼下这种态势,究竟能不能挖出你所说的上层组织?”陈啸庭严肃问道。 这话是问的裴轮,所以即便刘思勤想要插话,此时也只能把话憋住。 “回大人话,卑职觉得希望渺茫,很难!”裴轮直言不讳道。 这也就是他来自京城,不需要考虑刘思勤的态度,否则陈啸庭还真不一定能得到这个答案。 这就是为什么,当雍西出大事后,皇帝会让京城派出人主办差事,就是怕下面的人虚言瞒报。 “大人,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刘思勤连忙认罪道。 这事也不能怪刘思勤,于是陈啸庭便让他起身,随即让众人到千户大堂议事。 清剿虽然有效果,但地层的喽啰清理再多也是无用,人家白莲教很快就可以发展出新的教徒。 所以,最最关键的是要破坏他们的中枢,这样才能保证雍西地面的长期稳定。 也只有做到这些,陈啸庭才能完成皇帝的交代。 很快,在千户所内的几位大佬全都聚到了千户大堂,今天除蔡洪有事在外,当日议事的其他人全都在。 “诸位,虽然清剿白莲教反贼还算顺利,但却未等到有用消息!” “什么是有用的消息?白莲教有教主圣女,左右护法,四大天王,还有八方圣使……他们的消息,才是有用的消息!” “只有把这些人抓住,咱们才能完成任务,雍西地面才能稳定,皇帝陛下才能安心!” 说道这里,陈啸庭扫视众人道:“这些道理,诸位想必都明白吧!” “所以,不能再这样虚耗时间,必须尽快有所进展,都赶紧想办法!” 这话说完,大堂内便陷入沉默之中,没有点子大人如何敢擅自开口。 他们不说话,陈啸庭心情就更不畅了,于是他板起来脸来,然后一拍桌子道:“都别装死尸,赶紧想办法出来,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充裕!” 见众人还是无动于衷,陈啸庭只能点人道:“章橙,你先说!” 章橙此时屁的想法都没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依照卑职之间,咱们或许可以扩大搜寻范围,对每一个村子都进行搜查,并开出高额赏银鼓励百姓告发……” “如此两法并行,或许可以见效……” 虽然章橙这话有一定可行性,但见效的时间实在太慢,总体来说还是换汤不换药。 而后又是刘思勤答话,他的回答方向是面向刑讯,实际效果很是堪忧。 仅有的两位百户已经答话,陈啸庭此时便将目光扫向了裴轮三人。 就在陈啸庭要点人时,只见到总旗刘保全开口道:“千户大人,卑职对此倒有一些看法!” 很难听到有人主动答话,陈啸庭当即道:“说!” “大人,咱们要抓白莲教反贼,为何一定要咱们去找他们,而不是让他们来找咱呢?”刘保全神色淡然道。 这话有点儿意思,于是陈啸庭问答:“你且继续说!” “大人,咱们手里有这么多人白莲教反贼,或许咱们可以不经意放出几个,让这些人带咱们去找白莲教窝点岂不更好?” 陈啸庭若有所思,随即道:“不经意放出几个,如何把他们放出去?” 刘保全便答道:“比如将这些让押赴刑场时,可以派人假扮白莲教反贼,然后将他们劫走,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脱身了!” 陈啸庭不由点头,缓缓道:“如此一来,那些假扮白莲教反贼的人,倒是有机会取得被劫之人的信任,说不定就能借着他的关系,打入白莲教内部!” 想到这一点并不难,但前提是有刘保全的启发,所以此时陈啸庭夸赞道:“刘总旗,你这想法着实不错,很不错!” 虽然这种套路,陈啸庭在前世一些影视剧中看过,但他自己却没想到这一点。 “多谢大人夸奖!”刘保全连忙躬身道。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派谁去假扮白莲教反贼呢?陈啸庭一时感到有些头疼。 这个人必须要有勇敢的品质,果断而坚毅的品质,当然还得会演戏。 “诸位,派谁打入白莲教反贼,诸位可有什么想法?”陈啸庭平静问道。 这其实是很得罪人的问题,因为这差事实在他危险,所以刘思勤等人都保持了沉默。 “大人,卑职愿领此事!”刘保全果决道。 按道理说,刘保全已做到了总旗的位置,是不需要如此拼命的。 所以陈啸庭郑重问道:“你可要想好了,这差事可是要拿命去拼!” “大人,文官们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卑职就想去闯闯虎穴!”刘保全坚持道。 于是陈啸庭也不再劝,而是沉声道:“好,等你立功回来,本官为你开庆功宴!” “不但如此,你此番所立功劳,本官也会全部上报镇抚司!” 第634章 准备 (各位人才,本章说评论区都看不到你们的传说了,还不赶紧燥起来?起点和QQ阅读,需要你们发言才热闹,加油吧!!) 八月初三,这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卢阳南城街道旁的酒肆内,八名精壮汉子正毛巾擦着刀,不时还有人用手指敲着刀身,传出“叮”的声音。 这些人虽都穿着粗布衣服,但一个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很明显这是准备要干一票。 “大人,等会儿动起手来,要真是伤着了……还要跟着一道离去么?”此时有人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刘保全抬起头来,注视说话这人几息后,才道:“怎么,你怕了?不想去?” 方才说话那人立马涨红了脸,当即道:“大人,属下可没爬过什么,只是为弟兄们问清楚罢了!” 提前知道所要面临的困境,他既然决定来参加这次行动,此时又怎么害怕。 刘保全有此问,也是为了试探手下人的心思,此时他便说道:“你们不必担忧,等会儿动手的时候,他们不会真的下死手……顶多也就是擦破点儿皮而已!” 听到这里,房间内的众人才放心下来,谁也不愿带着伤入虎穴。 紧接着,只听刘保全说道:“还有,往后不要叫我大人,我现在的身份是张大山,你们要称我为张大哥!” “你们要时刻牢记,绝不能再叫错,否则进了白莲教贼窝要是露馅儿了,咱们都得完蛋!” 刘保全语气严肃,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一点,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 方才问话那名校尉当即道:“属下明白!” 刘保全此时顶着他人的身份,如此才能混入白莲教反贼中,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要劫囚车白莲教匪徒。 即将被劫走的那人,正好和原本的杨大山认识,这样就可以建立起联系了。 这里所谓的认识,仅仅是指听说过对方名字,毕竟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要把人认全是不可能的事。 将刀收入鞘中,刘保全扫视众人道:“诸位兄弟,千户大人说了,无论事成与否……在座诸位每人保底,赏银一百两!” “若是真抓抓着了大鱼,陈大人更不会吝惜赏赐,说不定你们之中……就有人走上小旗,甚至总旗的位置!” 相较于赏银来说,自然是官位更吸引人,刘保全在这个时候说些,就是在即将动手前鼓励手下人。 不得不说,财帛富贵动人心,房间里众人目光都火热起来。 别的不说,仅仅是那一百两赏银,对他们来说就不是小数目。 他们这些人在京城虽有例钱,加上俸禄每月也有近十两银子,比雍西这边校尉们富得多。 但他们虽赚得多,在京城的花销却更大,反而还难存下银子来。 所以这一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临时急需用钱时才能周转得开。 看着手下人个个精神饱满,刘保全则笑着转过头去。 手下人为了银子为了小旗官位来拼,而他却是为了百户的位置,这次和陈啸庭来雍西让他看到了机会。 “所以,就让白莲教反贼的头颅,作为我登上百户位的垫脚石吧!”刘保全心中暗道。 此时他是真的明白,为什么镇抚司的大佬都愿意到西北,以及东南这些比较乱的地方去镀金,因为这些地方更容易立功。 他们这边准备完全,而在另一边雍西千户所内,三两囚车准备好后放在了掌刑百户所外。 刘思勤站在百户所大门外,对押送囚车的二十名校尉的站位进行了安排,这些人都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准备好了配合演戏。 “大人,囚车的锁都是替换过的,稍稍用力就能扯掉……保证等会儿万无一失!”一名总旗在刘思勤耳边道。 刘思勤点了点头,这次行动极其重要,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这次行动保密程度极高,出了当日参会的几位大佬,剩下也只有直接参与行动的人才知道。 “其他的本官都不担心的,重要的是要把你手下人嘴巴管住,不要走漏了消息……否则,咱俩都担待不起!”刘思勤沉声道。 一旁总旗连连点头道:“卑职明白!” 但刘思勤还是不放心道:“你在雍西千户所当差这么些年,陈啸庭什么秉性你我都清楚,真要坏了他的大事……他可不会对咱们手下留情!” “他要是狠起来,咱俩说不定就会在那条臭水沟里失足而死,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一旁站着的这名总旗才变了脸色,这些他都未去细想过。 如今听进耳中,不由感到脊背发凉,脑中竟闪过陈啸庭那冷酷的脸庞。 就在这时,百户所大门内想起了镣铐拖动的声音,便见三名囚犯被从大门内拖了出来。 就在校尉们要将人押上囚车时,只听刘思勤喊道:“瞒着!” 校尉们自然停手,而刘思勤则往囚车处走了去,对即将被带上囚车的三名人犯说道:“你们马上就要被拉到菜市场行刑,脑袋都要保不住了,你们信奉的白莲神母可有来救你?” “现在,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交代出其他反贼的下落,你们就能活!” 之所以要问这一遭,只是为了把戏演全,刘思勤可不会指望这些嘴硬的家伙开口。 果然,在他问完之后,三名人犯眼睛都没动,只呆呆的看着地面上。 “冥顽不化,现在就押赴刑场!”刘思勤退后两步说道。 随后,几名校尉便将这三人分别带上了马车,然后将他们固定在囚车内。 “南城菜市场,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吃你们的人血馒头,你们这样维护你们的那些同伙,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当真是可悲!”刘思勤冷笑着道。 在他眼里,这些白莲教反贼确实够可悲,拼了命的造反到头来却啥都得不到,只成了野心家手里的筹码。 “大人,可以出发了!”一旁总旗沉声道。 “出发吧!”刘思勤果断下令。 “等会儿……你可好好做事,千户大人可都看在眼里!”刘思勤盯着手下总旗的眼睛道。 “卑职明白!” 随后,三辆囚车便开动起来,徐徐驶出了百户所大门。 在他们离开后,刘思勤随即转身离开,直接往千户所马厩的方向跑去。 第635章 劫囚车 同样在南城的一处酒楼,临街二楼靠窗的一处包厢内,陈啸庭此时正站在我窗户旁,透过窗口打开的缝观察着外面街道。 此时街上行人不少,这里毕竟是省城卢阳,而且还在最为热闹的南城,所以有这么多人一点儿都不奇怪。 此时站在陈啸庭身后的是杨凯,以及另外两名人高马大的校尉,他们三人都是负责保护陈啸庭的。 实打实的说,陈啸庭只带他们三人过来,让杨凯感到很是担忧,所以他和手下都处于戒备状态。 “不必太过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啸庭回头道。 杨凯只是笑了笑,但此时他的手仍旧放在刀柄上,想来再怎么劝也改不了。 “幸好你们没穿官服过来,否则你们三个这幅样子,怕是要把整个酒楼的食客都吓走!” 说完这话,陈啸庭又把目光转向了街上。 一旁站着的裴轮则笑道:“大人,杨小旗这也是忠于职守!” 从京城带来的三位总旗,除了裴轮还留在陈啸庭身边,刘保全和许大年都都派去参与了行动。 刘保全负责混进白莲教贼窝,而许大年及其手下则负责支援,以及内外之间传递消息。 没工夫理会杨凯,只听陈啸庭道:“依你之见,这次行动有几分把握可成功?” 仔细思索之后,裴轮才道:“回禀大人,若是刘总旗他能顶住,想来这次会大有收获!” 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过,陈啸庭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再度向街上瞧去。 裴轮其实什么都明白,只不过许多话他不好说明白,但他还是相信刘保全的决心。 为了登上高位,刘保全如此煞费苦心,裴轮也对他多了些佩服。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房间内紧张戒备杨凯当即问道:“是谁?” “是我,刘思勤!” 然后,门就被打开了,刘思勤一个人走了进来,他就是一个人来的。 “大人,囚车已经出发了,全部都已安排妥当!”刘思勤恭谨道。 陈啸庭微微点头,但没有答话,房间内变得很是安静。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方才从千户所出发的三辆囚车,才慢悠悠出现在街上。 “白莲教反贼,大逆不道,今将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囚车一边往前走着,周遭校尉们还向四周百姓喊着话,让百姓们知晓要死的这是谁。 其实囚车内是谁,老百姓并不是很关心,只是一颗爱看热闹的心,就让他们选择跟着囚车一道走。 这就导致囚车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行使的速度也越发的慢,而这种情况真是动手的好机会。 “让开,都把路让开!”有校尉扯着嗓子喊道,同时还拿鞭子抽打着人群。 现场变得极其骚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几个蒙了面的汉子从街边酒肆二楼跳了出来,提着刀冲向了囚车方向。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所以当他们冲到了近前,校尉们才发现有人劫囚车。 “戒备,戒备……”负责押送的总旗大声喊道。 听到命令后校尉们都拔出刀来戒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保全一行已经杀到了囚车面前。 激烈的打斗随即展开,因为都互相知道根底,所以打的虽热闹但却无伤亡。 但总体的局面却是,负责押解的校尉们被人压着打,以至于三辆中间那辆的防守力量都被挤走。 现在就是劫求囚车的好机会,但为了把戏做得更足,刘保全忍着痛挨了一刀。 于是他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看起来可怖无比,但实际只是皮外伤。 “把他们挡住!”刘保全对手下人大吼道。 只见他一个人跳上了囚车,然后举起刀便往铁锁上砍去,“哐啷”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见此一幕,站在不远处窗户边的陈啸庭皱眉道:“这么快就把人救走,是不是太容易了?” 可他这话才说完,便将一名校尉从背后摸过来,一刀砍向了正在救人的刘保全。 好在此时“及时”有人出刀格挡,才将刘保全性命救下,而方才那校尉则被另一人给砸到。 而在这激烈的打斗间,拥挤的百姓刚好冲散了打斗烈度,让他们的“厮杀”相对来说合理了不少。 在将铁锁砸开之后,刘保全直接进去把人拖了出来,里面汉子此时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任由刘保全摆弄。 谁知就在这时,惊变发生了…… 原本混乱无状的百姓中,此时突然冲出了六个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就像校尉们刺去。 这些人是提前没打过招呼的,校尉们短时间没反应过来,顿时吃了大亏。 就在短短几秒时间内,就有五名校尉身上带了伤,逼得他们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 其实他们是准备骂娘的,但想到之前出发时要求绝不开口,此时他们心里再委屈也得受着。 而这一幕,看刘保全等人也微微傻眼。 “马大哥,我们来救你了……”拿匕首的其中一名浓须汉子大喊道。 说完这话,这汉子又看向了刘保全等人,然后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难道就真这么走运?这就遇上了真正的白莲教反贼? 心里想着这些,刘保全手里的动作也没闲着,扛起囚车里的“马大哥”便往手下人中躲去。 “护着他们,赶紧离开!”浓须汉子大声对手下人道,他们都是些敢打敢杀的人。 此时,远处窗内的陈啸庭却回头问道:“现在冒出来的这些人,也是你们安排的?” 这个问题可就尴尬了,刘思勤反正不知道有这么一伙人,倒是裴轮道:“大人,看来这卢阳城内,隐藏的白莲教反贼还真有不少!” “所以你认为,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就是白莲教反贼?” 裴轮点了点头:“除了白莲教反贼,卑职实在想不到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却救不相干的人!” 这个理由很充分,于是陈啸庭才回头继续看向街上道:“希望刘保全能撑住,不要露馅了!” 而一旦扛过了这一关,让刘保全打入了白莲教内部,那么许多事情就可以操作了。 到时候,只要配合刘保全让他为白莲教立几次功,就能轻松巩固他在白莲教内的地位。 “往这边走!”刘保全大声喊道,然后便在手下人的护卫下,往人最多的巷子里冲去。 “你们都跟着马大哥去,我来断后!”浓须汉子大声道。 他的话众人都要听,所以在刘保全带人离开后,这些人也且战且退跟了过去。 因为校尉们有意放水的缘故,所以仅凭浓须大汉一人,再借着混乱的百姓们,校尉们还真就被挡住了。 第336章 伟大的教徒 身上背着百多斤的汉子,刘保全玩了命的往前冲着,其间不知撞到了多少行人。 若非看见他一副亡命徒打扮,在加上身侧同伙儿都拿着刀子,刘保全绝对会被路人拦下理论。 “不要纠缠,赶紧逃!”刘保全大声嘶吼道。 他这话是对突然冒出来这伙人说的,因为他们肯定能逃走,现在的缠斗毫无意义。 而刘保全一个人在最前方,此时已经跑出了数百米,来到了一处并不热闹的巷子中。 这是预先设定好安全屋,刘保全等热随即推门而入,所以人进入后立刻将门关上。 “不能关门,伍大哥还没进来!”立即有人要去把门打开。 这里所说的伍大哥,想来就是方才那位断后的浓须汉子,随他一同劫囚车都是他小弟。 正在关门的校尉登时大怒,训斥道:“后面就有锦衣卫的追兵,你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可是伍大哥还在外面!” “他既然留下断后,那就该料到有此险境,就该自己想办法逃离!”守住门的校尉怒道。 但人家可不管这些,反正就是要开门放自己大哥进来,无奈之下两方之间只能僵持。 “你们还吵什么?人都快要死了,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进了房内的刘保全大声吼道,此时他已经代入了张大山的身份。 此时,被他救下的这名汉子正躺在地上,胸腹之间急剧起伏不定,已经是到了快不行的地步。 这可把刘保全担心得不行,要是这人死了,那他和遇到的这波白莲教发贼之间可没联系了。 仔细观察之后,刘保全发现对方在的不停流血,却是方才剧烈行动拉开了其伤口。 在千户所刑房内待了几天,出来就是这个样子,能不死就已经算命硬了。 “快,拿绳子来……给他包扎!”刘保全大声道。 包扎其实用处不大,刘保全现在唯一想法,就是让这人的性命多拖几个时辰。 于是乎,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此时便在院子里忙碌起来,至少没有再吵架了。 刘保全虽不是郎中,但也知道包扎的大致方法,于是便用手下人找来的布条快速包扎起来。 经过十几分钟忙碌,就在刘保全准备收工之际,却听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让院内众人全都警戒起来,当然刘保全手下这些校尉是装的,但也可以证明他们代入了角色。 “谁?” “是我,伍阳!” 听到这个回答,院子里的几名白莲教徒喜不自胜,当即便道:“是伍大哥回来了,开门去!” 见此情形,校尉们没有阻止,只看着们从外面打开,方才那名浓须大汉从外面狼狈进来。 和方才想比,伍阳身上添了不少伤痕,但他却没工夫关心自身伤势,而是问手下人道:“马大哥在哪里?” 众人目光都看向了房内,伍阳这才发现了里面的刘保全,也就是方才背着马大哥逃离的人。 于是他快步房内走去,可没等他开口说话,却听刘保全先开口问道:“追兵被甩掉了?” 伍阳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道:“马大哥他怎么样?” 刘保全瞥了他一眼:“看样子挨不了几天!” 伍阳随即向床上的“马大哥”望去,方才缠好的布带上,此时已渗满了血迹。 “缺医少药,咱救不了他……只能祈求他早登极乐,侍奉神母宝座之下!”刘保全一副神叨叨样子道。 为了混进白莲教中,在这两天时间里他和手下人学了不少相关知识,现在就开始用了起来。 这时,伍阳便问道:“你也是神教中人?” “不然为何要救人?”刘保全沉声道。 伍阳随即问道:“你们是那个香会的?” 刘保全冷笑一声,然后道:“方才我已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我问你才是,你又是那个香会的?” 看伍阳这幅浓须大眼的憨憨样,刘保全在心里就吃定他了,这人将是他混入白莲教的纽带。 谁也没料到床上那位“马大哥”会死,这对刘保全来说极为不利,好在现有伍阳替补进来。 刘保全的话虽让伍阳感到不快,但他还是答道:“我们是平远香会的,现在该你说,你们是那个香会的?” 平远是雍西八府之一,此时刘保全不由有一丝庆幸,因为他冒充的张大山不是平远的。 “我们是东平香会的!”刘保全平静道,同时还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一块刻有莲花的木牌子。 这东西自然是搜出来,但伍阳他们却都没带,在城里把白莲教的身份牌带上,无疑是给自己添麻烦。 “既然你们是东平香会的,为何要救马大哥?”武扬挠头问道。 刘保全面色一沉,便道:“都是教中的兄弟,难道还要分你我?倒是你们,怎会知道今日锦衣卫要将他们处斩?” 伍阳走到了床边,看了床上的大哥后,便苦涩道:“我们是刚好碰上的,马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和兄弟们出手救人,谁知却被你们抢先了一步!” 听到这话,刘保全更为不满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这人不是你的马大哥,你们就不救了?” 牢牢占据道德制高点,把自己摆在强势地位,才是保护自己不露馅的最好办法。 被这话问得,伍阳面红耳赤,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莲教的教义,宣扬的是教中兄弟要亲如一家,很明显伍阳他没做到,反而是刘保全这个东平香会的做到了。 所以心理上,伍阳凭白在刘保全面前矮了一截,同时感到惭愧无比。 这时,又听刘保全道:“这处院子,是我昨天杀了一府吏得来的,要不了两天我们就可能被发现,要尽快离开才是!” 居然是如此霸道的手段,想起自己和兄弟们在城内东躲西藏的日子,伍阳更是感到汗颜无比。 “尽快离开,难道咱们不去救其他人了?”伍阳略带不满道。 这下,刘保全是真的可以确定,这人脑子不太灵光,于是他就更放心了。 “咱们才劫了囚车,锦衣卫和卢阳城内的兵马必然加强戒备,咱还能去救谁?” “难道是把脑袋送去给锦衣卫砍?你自己不要命,可别害了自己兄弟!” 刘保全这番话,又把自己摆在了强势地位,批得伍阳哑口无言。 “可要想离开,又谈何容易?”伍阳垂头道。 别说从今天开始要加强戒备,就他们五天前混进城后,一直想出城都没找到办法。 “我倒是有个门路,只要你信我……就随我一同出城吧!” 说道这里,刘保全目光看向床上的“马大哥”道:“即便是死,也要让他死在故土,死在平远吧!” 这番话,让伍阳更是无法拒绝,同时也让刘保全的人格更拔高了几分,这可真是位令人钦佩真正的白莲教徒。 第637章 可有动静 雍西千户所大堂内,此时陈啸庭在左侧会客厅内练字,拿着毛笔的他看起来格外违和。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练习写字。 毕竟官儿做到他这个份儿上,需要拿刀在前面冲的机会基本没有,更多是在的公文和情报堆里打转。 所以这字他必须得练好,说小了关系到了他的脸面,说大了甚至关系到他前程。 历史上因为长相或者字迹这些客观因素,影响甚至中断仕途的比比皆是。 陈啸庭站在桌子后面写,站在他身侧的则是章橙,来了有几分钟他愣是没说话,只是不想打断陈啸庭的书写。 终于,陈啸庭笔势一收,看着桌上勉强称得上工整的字迹道:“看来,这辈子也就这样子了,咱这些粗人……是比不上那些读书人!” “大人可太谦虚了,依卑职之见,大人这等书法拿出去给那些大儒瞧,他们也决说不过差字!” 这一点陈啸庭倒不会怀疑,除非是不怕死的人,否则谁敢说他的字写的丑? 随时随地都少不了马屁,陈啸庭心里虽然听着舒坦,但他却不会沉静于此。 只见他放下笔来,然后问章橙道:“说吧,过来有什么事?” 说起正事,章橙便敛去了脸上笑容,然后道:“回大人话,刘总旗他们今早已经出了城,现在是往平远府去了!” “大人所料不差,前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伙人,确实是白莲教饭反贼不假!” 听到这里,陈啸庭神色变得凝重道:“哦?这些人还真如此大大胆?” 以往只是猜测卢阳城内有白莲教反贼隐藏,现如今真正确认,陈啸庭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些人藏在城里就是定时炸弹,必须要将其清除陈啸庭才放心,于是他对章橙道:“这些反贼是祸害,从你手下专门派出一批人,和城内忠义堂的人配合起来,把这些反贼挖出来!” 这是陈啸庭重返卢阳后,第一次利用帮会的力量,这股城内无处不在的力量,用得好了绝对会起大作用。 但可以想象,卢阳城内又会掀起一场大波澜,对普通百姓影响将尤其大。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任由白莲教反贼胡来,搞乱了雍西秩序后会损害更多百姓利益。 “卑职遵命!”章橙答道。 陈啸庭看了他一眼后,问道:“还要什么事没有?” 章橙再度把腰弯了几分,然后道:“回禀大人,据刘总旗留下的消息,他已取得了白莲教反贼信任,如今正往平远赶去!” 听到好消息,陈啸庭心情才舒缓了许多:“好……一定要时刻跟进,派出的人务必要能即使传讯,及时支援!” 这些都是提前有过预案的,现在陈啸庭拿出来说,只是想强调后让手下人重视。 “卑职领命!” 然后,章橙便小心退了出去,他现在手里活儿更多了。 这时陈啸庭拿起桌上的字,反复看了之后,才笑着道:“其实还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他这话是说纸上的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可就在他要写第二份时,却见杨凯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道:“千户大人,蔡百户在外求见!” “蔡洪回来了?让他进来!”陈啸庭淡然道。 然后他放下了纸和笔,然后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蔡洪过来。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蔡洪小心行礼道。 陈啸庭示意他免礼后,才问道:“广德的事安排妥当了?” “回禀大人,都已经交接清楚,李德元接管了百户所!”蔡洪满是恭谨道。 蔡洪升任提刑百户,那他原来担任的广德百户就空了出来,于是陈啸庭将原先手下总旗李德元补了上去。 听到蔡洪这番禀报,陈啸庭才放心下来,自从他担任广德百户之后,这个位置上坐的都是他的人。 要是说他没有私心,就连陈啸庭自己都不相信,他这是为陈家买了份保险。 “既然已经交割完,往后你就该把心思收到千户所这边,把剿除白莲教反贼作为首要任务!” 听到这番告诫,蔡洪连忙道:“多亏大人提携,才有卑职今日之位,卑职必当竭尽全力剿除白莲教反贼,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蔡洪的这番话,那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当初他不过是岳安百户所一总旗,那能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居然坐上了提刑百户的位置。 这些话,陈啸庭也只是听听,他只注重实际成果。 所以他提醒道:“空口白话就不要说太多了,本官只提醒你一句……” “请大人示下!” 端起一旁的茶杯,陈啸庭吹了口气后,才道:“本官可以给你安上提刑百户的官职,但能不能坐稳还得看你的功绩,你现在虽令众人羡慕,但同时也会遭不少人嫉恨……” “所以,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出来,堵住那些反对者的嘴巴!” 这都是肺腑之言,蔡洪是个知好歹的人,所以他明白陈啸庭是在为他好。 “多谢大人提点,卑职定会做出成就,不负大人提携!”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不得不说蔡洪的语言很匮乏,这就是积累少的缘故。 毕竟,不是谁都有陈啸庭的玲珑心,升官太快短时间都会产生不适应。 就在蔡洪准备告辞离开,然后带着新的手下们大展拳脚时,却听陈啸庭问道:“仁义帮那位二当家你还记得吧?” 对这人蔡洪当然有印象,如今广德只有一个帮派,蔡洪作为百户又岂会不认识其二当家肖锐,毕竟他们时不时还会见一面。 但真正让蔡洪印象深刻的,是百户所专门派了秘谍监视肖锐,这在广德都是独一份的待遇。 “卑职记得!” “最近两年,他可有什么异动?”陈啸庭沉声问道,当初他就怀疑肖锐是白莲教的人,所以才下令派出了秘谍。 蔡洪摇了摇头,答道:“据秘谍回报,肖锐到现在都无异动!” 说道这里,蔡洪很是谨慎问道:“大人,可是要把秘谍撤下?” 陈啸庭不由冷笑:“撤什么?你告诉李德元,让他把这个肖锐盯紧了!” “现在是关键时期,仁义帮的二当家,倒是一条大鱼!” 这话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陈啸庭都坚信,肖锐就是白莲教反贼。 因为直到此时,当年上陈本贤家缉拿人犯时,遇到的那个人陈啸庭依然记忆深刻。 当肖锐出现在他面前时,让他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脑中画面,所以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肖锐是白莲教,摆着仁义帮的这么大资源在,在如今这关键时刻,很可能就会有所动作。 第638章 抢劫 (今晚系统崩了,这是重新码出来的一章,第二章可能要过了十二点才会更新!) 三天之后,经过一路跋涉,并躲过沿途关卡的兵丁后,刘保全终于进了平远府地界。 他的目的是打入白莲教内部,所以在赶路的时间里,刘保全通过旁敲侧击的办法,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此行目的地的情况。 其实就是一个村子,和雍西地面上其他村子别无二致,只不过里面住了白莲教徒而已。 而这才会最可怕的,白莲教藏得实在是太深,谁有知道其他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村庄,会不会就是白莲教的大本营呢? 西北之地贫瘠,散布着无数这样少与外界接触的村子,愚昧且无知的百姓是白莲教天然的温床。 “张大哥,前面就是我们村子了!”只听伍阳粗犷声音道。 经过几天相处,在刘保全有意伪装下,呈现在伍阳面前的不但是位坚贞的教徒,还是一位讲义气的好大哥。 “赶了几天路,终于可以好生歇息一番了!“刘保全沉声道。 而在他二人身后,则是几人抬着尸体,那被救出来的“马大哥”终究还是没挺过来,在昨天晚上就死了。 一行人直接往前走去,村子里此时正升起炊烟,此时本就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进了村子,他们这些“外人”很快就被注意到,然后村子里的男人们都聚集过来,手里不是锄头就是铁锹。 很明显,这个村子里有人站岗放哨,一有外人到来就会互相通知,这说明此处村子是白莲化比较高的地方。 这种情况,刘保全在雍西千户所围剿白莲教的卷宗里发现过,一般来讲这样的村子都比较难剿,当然也很难遇到。 “老三叔,是我……伍阳!”伍阳迎上一位老者喊话道。 这名老者很明显是这此地的话事人,刘保全表情严肃与其相对而是,此时他代表的是“东平香会”的脸面。 被称作“老三叔”的老者神色不善,根本没有看向伍阳,只听他道:“我知道你是伍阳,但他们是谁?” 伍阳神色一滞,正要解释时却听这老者骂道:“你脑袋让驴踢了?难道不知道村里不许有外人来?” 想来老三叔是担心张大哥是坏人,伍阳立即解释道:“三叔,他们是……” 可他话还没说全,只见“老三叔”盯着刘保全道:“老夫不关你是谁,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就只有对不住你了!” 这是要杀人灭口?刘保全一时有些错愕,当然这种情况他也有过预案。 就在村子里哪些干瘦男子拿着家伙围过来时,刘保全当即大声道:“难道你们,要对神教的使者动武吗?” “神教?什么神教?”老三叔佯作不知,却没想到伍阳早就把底交给了人家。 刘保全也不想要与他多扯,直接表明身份道:“老人家,东平香会的人,难道不能在村子里讨一杯水喝?” 听到这话,伍阳也连忙帮腔道:“是啊三叔,这位张大哥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咱可不能做白眼狼!” 老三的眼睛瞪得老大,怒斥道:“你个混球儿,谁是白眼狼?” “带着村里后生出去瞎逛,真要出了事怎么办?你娘还是不哭死?他们几个的爹娘不得恨你?” 这话一出,不只是伍阳低下了头,随他一同进城的几名青壮也都惭愧不已。 但伍阳还是勉力为自己争辩道:“老三叔,村里已经吃喝都难了,还不许我们出去寻个活路?” 这一点刘保全倒是提前知道,这伍家村本就收成不好,但每年官府的税却不减,以至于如今连吃饭都成问题。 伍阳几人出村进城,一开始的目标其实不是救人,而是通过坑蒙拐骗谋个生计。 “寻活路?你难道不知咱们是什么人?出去了也不怕官差把你们抓起来?”老三叔恨铁不成钢道,他其实还是关心村里晚辈们的。 “沾了白莲教,官差不弄得你家破人亡,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不但你们找死,还会连累整个村子!” 一通数落之后,老三叔气才缓缓消褪,然后才有空重新注意到刘保全。 “你是东平那边的人,为何到我们这里来?”老三叔伍定问道。 对此刘保全早有预案,一番对答天衣无缝,基本取得了伍定的信任。 “既然你们是神教中人,又是东平来的客人,那我们自然该好生款待……” 说道这里,伍定对身侧一汉子道:“去宰几只鸡,给客人做下酒菜!” 可他这话说完,周围每一个人有动作,以往都是大家东拼西凑的。 伍定一时老脸上挂不住,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听一旁的汉子道:“三叔,现在各家都快吃不饱了,哪还有这些东西!” 伍定则道:“没有肉,总该有些米酒吧?” 但他迎来的还是摇头,于是伍定就真的尴尬了。 伍阳此时也感到尴尬,好在刘保全及时解围道:“老人家,喝酒吃肉暂且放一边,先把这位弟兄的尸首安葬了吧!” 无时无刻,都要伪装出自己的仁义,这时刘保全给自己立的死规矩。 也就是这时,伍定才注意到后面的尸体,于是他才问道:“这是谁?” 伍阳答道:“三叔,马和哥死了!” 这里虽是伍家村,但伍姓只占大约一半人口,其它还有马、伍、李几姓。 “死了?”伍定有些不敢置信。 马和是村子里派出去联络人,也是严格意义上伍家村的传教者,在村里的地位很高。 “死了,是被官府的人拷打而死!” 接下来,伍阳便把卢阳城内发生的一切详细讲了一遍,并无形中正面突出了刘保全的形象。 虽然伍定年龄大不好骗,但因为极少出村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没发现伍阳讲述中的破绽。 “先把人葬了吧!”伍定满是哀愁道。 随即,伍阳便招呼人手行动起来,另外则有人前去通知马和的家人。 这里就没刘保全什么事,随即他和手下校尉被请到了伍定家中。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不知是什么植物根茎的食物,刘保全真不知该如何下口,这就是穷苦百姓的生活? 虽然他在京城时,也接触过不少老百姓,可那些人再穷再苦,总是能喝上一口稀粥的。 家里来了客人,伍定的两个儿子忙前忙后,又是打水又是烧水,家中却没个女人帮忙。 “家里就这样子,客人不要见笑!”伍定和煦笑道,这确实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了。 叹了口气后,刘保全才缓缓开口道:“老三叔,村子里这个情况,难道您老就没想过改变?” 伍定不由愣住,然后道:“改变?什么改变?” “村里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总得想办法才是!”刘保全拿起一块儿食物道。 “有什么办法?”伍定脸上满是苦涩,实际上他已想遍了办法。 刘保全将食物放回桌上,缓缓道:“当然是去弄粮食!”得分 “去哪儿弄粮食?其他村子可和咱村差不多!” “谁有粮食咱就找谁弄!”刘保全淡然道。 “谁有粮食?”伍定抬头看向刘保全,此时他的眼中冒出一丝希望。 “官府有粮食!” 伍定登时愣住,抢劫官府?那可是造反要掉脑袋,再说风险也太大了。 “这……怕是不成吧!” 这确实太天方夜谭了些,想要这些被压迫了一辈子的人去抢官府,这实在是太难了些。 第639章 按兵不动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各位,方才第一章快码好时系统崩了,第二章正在尽力赶稿中,这个月最后两天了,为保全勤先更无效章节,半小时左右更正,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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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刘保全他们来的还是早了些,里面的人虽熄了灯但根本没睡着。 “谁呀?”只听库房内传来声音道。 暴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必须要做个决断才行,刘保全当即喊道:“动手!”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村民们却爆发出了极大的斗志,扬起铡刀锄头便往库房冲去。 其中冲得最快的便是伍阳,他从来都不是个安分主儿,遇到这种玩命的事自然兴奋。 而刘保全却和手下校尉有言在先,所以他们都在靠后一些位置,这是为了保证自身绝对安全。 驿卒们只有五人,再加上毫无准备,所以当村民们撞开门冲进房间时,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结局几乎是注定了的,在愤怒和仇恨的加持下,这五个人被村民们活活砸死了,可谓是凄惨无比。 当战斗结束,刘保全走进库房内时,五名驿卒已经死得透透的。 看着库房内堆积的粮食,刘保全粗略估算了以下,至少有二十石以上。 “张大哥,弄死了这几个王八蛋,咱们杀进驿站里去吧,干脆把哪些当官儿的一块儿弄死!”伍阳满是嗜血提议道。 他的提议引来村民们的赞同,这些人才杀了人还处于疯狂状态,所以做事已经失去了理智。 陈啸庭的命令是让抢粮食,可没说要连驿站一块端了,所以刘保全不会放任这些人胡来。 再者说了,若是真把驿站也给端了,真要里面有个品级高的官员,那事情可就真正闹大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陈啸庭顶不住压力的话,刘保全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替罪羊。 基于这些,刘保全随即否决道:“别忘了咱们是来抢粮食的,村里人可还都饿着肚子,赶紧装车离开!” “驿站易守难攻,咱们要是被纠缠的话,到时候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这话,才给村民们心里降了温,让他们认清了现实。 驿站外的仓库是因为有各种疏漏,而且还是在脱衣躺下之后才被他们一举拿下,而驿站内可不止如此。 出了驿站围墙是个麻烦,里面的驿卒虽战斗力不强,但住在里面的官吏们,却带有自己的护卫,这些人都是有抵抗能力的。 “听张大哥的,快把粮食装车!”伍阳对村民们道。 好在方才他们动手迅速,所以直到现在驿站内还没发现情况不对,才让他们得以从容搬运粮食。 这次出来,他们都各自带了背篓,虽然库房内却有几辆大车,但他们却不能用。 用车就得走大路,走大路直接就是找死,所以他们还是得靠肩挑背靠。 虽然这样带走的粮食少,但也够一家人熬上一个多月,到时候就只能再想办法。 取完粮食之后,库房内粮食还剩大半,伍阳虽然眼热无比,但身上却是再也扛不动。 “张大哥,反正也都带不走,干脆一把火烧了!”伍阳恶狠狠道。 “烧了?烧了官家还不得重新征粮,到时候苦的还是咱们这些穷苦百姓,走吧!”刘保全将伍阳推了出去,此时他身后也背了一大袋粮食。 于是,在驿站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刘保全一行悄然离开了驿站,然后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直到第二天早晨,当第一批官差从驿站内动身,要离开驿站时才发现了不对。 然后,驿站内便卷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特别是驿丞更是急得跳脚。 库房被抢,还死了五名驿卒,这是极其恶劣的案件,必须要尽快上报才行。 北山县城,县衙后方的一处宅子,正是知县江宇清的府邸,此时他正坐在书房内看书喝茶。 和大多数知县不同,江宇清是雍西本地人,所以他才专程在县衙后置了宅子,方便把家人接过来同住。 衙门里的事不多,即便有也可以交给下面属官去做,所以江宇清轻松得很。 在手里握着权力的同时,还能在家享受这样一份清闲,江宇清的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至于治下百姓生活如何,却是从未被他关注过,或者说至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才换来的官,如果不抓紧时间满足志趣,岂不负了后半生韶华。 就在江宇清怡然自得间,书房外却来了他的属官,北山县典史周大坤。 “大人,不好了……石坝驿的粮食被抢了!”周大坤未经通禀,咋咋呼呼就进了书房。 按照一般情况,江宇清一定会发火儿,但现在他没心思关注这些小节。 “你说什么?”江宇清站起身来,神色间满是怒火道。 即便江宇清喜欢清闲,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懂,官场衙门的事都了然于胸,他才敢放心的怠政。 所以,当周大坤才把事情说出,江宇清就知道出大事了。 第641章 问罪县衙 北山县出大事了,自己也摊上大事了……这是江宇清的判断。 死了五个驿卒,再加上驿站的粮食被盗走,这已经不是疏通关系砸银子就能摆平的了。 对于雍西现在的局势,江宇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如今雍西的主要任务是维持稳定,特别要防备贼人作乱,为此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联合发了布告。 而这份布告,平日里还可以等闲视之,可现在这事发生后,就成了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大人,锦衣卫的人来了!” 这已是事发后的第二天,江宇清才把驿卒们的尸体收敛,安抚了死者家属的情绪。 可还没等江宇清松一口气,现如今锦衣卫的人又来了,这让他只想要吐血三升。 “让他们先等着,我县衙的事与他们有什么相干!”江宇清极其不耐烦道。 前来传话的是师爷,站在师爷身旁的则是北山县衙坐堂校尉,只听这校尉提醒道:“江大人,外面来的可是我锦衣卫的副千户,您确定不出去迎迎?” 锦衣卫的副千户来了,如果说方才江宇清还是心感不安,那现在他直接就绝望了。 锦衣卫的副千户,这个级别已对他有极大威胁,便是直接踹掉他的乌纱帽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江宇清心中安慰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确实得迎出去,毕竟他理亏在先。 可当他才踏出二堂大门,便见外面进来了一大队人,被环绕在中间的是一位身着紫色官服青年锦衣卫官员。 陈啸庭腰间挎着刀,此时手里还拿着马鞭,看样子他是骑马来的。 此时的他脸色阴沉,数十名校尉随同一起涌进了县衙内,让县衙里变得极其拥挤。 “让开,都让开!”校尉们大声呵斥,把县衙内的吏员都当做老鼠。 虽然没见过陈啸庭,但江宇清通过他的年龄,还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雍西千户所来了位京城的钦差,即便江宇清消息没那么灵通,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原来是陈千户大驾光临,江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江宇清笑着上前道。 作为文官,能够主动向陈啸庭示好,在江宇清看来自己已把姿态放得很低。 可陈啸庭却没领情,只见他停下脚步,对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江宇清道:“听说你们北山县丢了东西,而且还是军粮?” 一听陈啸庭这质问的语气,江宇清就感到极其不妙。 绝不能把事情向锦衣卫托底,即便对方已经知晓了真实情况,江宇清也会选择含糊其辞。 因为这事,只能交给布政使衙门或是巡抚衙门来处理,江宇清才会不那么惨。 陈啸庭这位钦差过来的,让江宇清的回答必须要慎重, 所以他便答道:“陈大人,这事您听谁说的?粮食是丢了些,但我们已经派人在查,想必要不了两天就能把人追回来!” 但他这话才说完,便听陈啸庭又问道:“你们县衙下辖的石坝驿,是否有驿卒被杀?” 看来真是什么都知道了,难道是坐堂校尉传的消息出去?江宇清于是往身后瞥了一眼。 可事情才发生两天,即便坐堂校尉探听到了消息,传回去也需要两天时间,陈啸庭怎会这么快就过来问罪? 此时他已顾不得想那么多,既然已经决定要隐瞒,那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江宇清便道:“陈大人,这是绝无仅有的事,至少在下还未收到此等消息,也不知是谁胡乱嚼舌头……” 江宇清才把话说到这里,只听陈啸庭语气凌厉道:“那你打算还把事情瞒到什么时候?” 陈啸庭火力全开之下,杀意犹如一堵墙逼向了江宇清,让他忍不住要往后退。 “陈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可没有隐瞒什么!”江宇清硬着头皮道。 此时的他就如沧海中的一叶小舟,面对狂风巨浪飘摇不定,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可他这话更是惹恼了陈啸庭,既然是今天就是来问罪的,陈啸庭也就丝毫不客气了。 只见他扬手挥鞭,直接向江宇清所在方向甩去。 鞭花儿乱舞,犹如一道箭射向江宇清,将他头上的乌纱帽打落在地。 江宇清不由楞在原地,此时他感觉头上凉飕飕的,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陈啸庭对自己动手,还打落了自己视若至珍至爱的乌纱帽,这是半点儿面子都没留给他。 而这一幕,也被县衙中的吏员们看在眼里,此时他们惊掉了下巴。 知县大老爷的乌纱帽,被锦衣卫的鞭子打落了,这是要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此时,江宇清心头也生起了火气,不管是求活还是为了面子,此时的他都绝不能视弱。 只见他缓缓弯下腰去,将纱帽捡到了手中后,才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这纱帽是朝廷所赐,你将他打落在地……将朝廷,将皇上置于何地?” 被一个县令这样问话,陈啸庭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他直接无视道:“五个驿卒被害身亡,用作周转的军粮被抢,你却想要掩盖真相……你就是如此为官?如此为朝廷守牧地方的?” 陈啸庭气势更足,也更衬托了江宇清方才说话的苍白无力。 “本官早就有言在先,让各地无比清查四下,务必严防死守,以防白莲教反贼作乱……” “各府县都做得很好,偏偏你这里出了大事,你说这是不是你的罪过?”陈啸庭的怒火逐渐升高,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火浪。 江宇清哑口无言,此时的他只希望事情早些平息,所以他干脆不说话了。 但陈啸庭是来杀鸡儆猴,又岂会因为鸡不叫就不杀。 于是他直接说道:“既然你无能,那这知县也就别干了!” 说完这话,就在县衙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陈啸庭冷声道:“来人,解去他官服印信,将其带回千户所受审!” 直到陈啸庭把话说完,悲愤已久的江宇清才暴怒道:“我是朝廷命官,皇上亲授的进士出身,七名知县……你无权将我革职下狱,你这是僭越,是欺君之罪!” 对此,陈啸庭只有冷笑,就连话都懒得说。 且不说他是钦差,即便他只是锦衣卫的副千户,在有怀疑的情况下,也可以暂时解除江宇清的职务,将其押回千户所大牢受审。 所以,任由江宇清叫嚣,他还是被两名校尉控制住,又有几人上前脱掉了他官服,然后搜走了他的官印和纱帽。 “快来救本官,你们都瞎了,他们这事要造反!”江宇清扫视站在四周的手下。 但在这关键时刻,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的吏员和衙役们,此时一个都没动。 这使锦衣卫办事,而且还是位副千户亲自带队,可没人敢帮江宇清强出头。 “你这是僭越,本官不会放过你们,巡抚大人也不会坐视不管,你会遭报应的!”江宇清瞪着陈啸庭道。 于是,在校尉们押着他经过身旁时,陈啸庭狠狠的甩了一耳光过去,然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接下来,他会借助江宇清来做文章,好好的给雍西各处官员张张记性。 第642章 会审1 (感谢书友“晋鲁津”的打赏,感谢支持!) 永治二十三年八月初二,天气阴沉而闷热。 但是比天气更让人感受到沉闷的,是在雍西巡抚衙门的大堂内,此刻里面挤满了大小官员。 这些都是雍西各府县的知府和知县,除开少数几个走不快的,能来的全都到了这里。 这七八十号人,就是整个雍西官场的代表,但他们此时只能站在大堂内。 八月份天气本就炎热,虽然雍西地处西北比南方要好,但仍热得让人受不了,更何况此时大堂内还这么多人。 “据说是北山知县的事,也不知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巡抚大人如此大动干戈,未免也太把那北山知县当回事了,不就是丢了些粮食嘛……又能值几个钱!” 从这些对话中就可以看出,虽然雍西高层已经紧张起来,可这份紧张却没传导下去。 所以,陈啸庭才要借题发挥,才要严办北山知县江宇清,才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此事。 后衙内,陈啸庭和巡抚张靖平将官员们对话收入耳中。 张靖平的脸色很不好看,现在的情况证明,他属下的这些人确实没把他命令放在心上。 陈啸庭面色严肃,便道:“张大人,情况你也看见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无奈之下,张靖平叹息道:“升堂吧!” “巡抚大人升堂!”有吏员高声喝到。 前方大厅里立马安静了下来,张靖平将官帽戴好之后,才从后衙出现在了众官员眼前。 “见过巡抚大人!”众官员行礼道。 当他么抬起头时,却发现张靖平身侧,站了一位年轻的锦衣卫副千户。 众人微微有些错愕,什么时候这种高级别的文官议事场所,轮得到锦衣卫的人站上面了。 虽然心中义愤填膺,但在场众人却没一个站出来指摘,毕竟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诸位,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只为了一件事……开堂宣判北山知县之罪行!” 这话一出,众官员都炸开了锅,只是丢了些粮食的北山知县,居然要被宣判? 这意味着,江宇清不但丢了知县的位置,还得遭受大明律例的惩处。 所谓刑不上大夫,如今江宇清被这般对待,当即就让官员们坐不住了,因为这也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今天可以因为几石粮食如此苛责江宇清,谁能保证明天这事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这可是比锦衣卫出现在这里,还要恶劣得多的事情。 于是,便有一名知府出列道:“敢问巡抚大人,江知县犯了何等大错,竟要如此折辱于他!” 早就料到会有人跳出来,张靖平面无表情道:“本官三令五申,要求下面各府县严防死守,以维持的辖下稳定!“ “皇上下了严令,谁若是办不好差事,就必须要严办……江宇清辖下驿站防护不力,致死五名驿卒身死,官粮被抢数十石!” “这样的人,若是不严加惩处,如何向朝廷……向皇上交代?” 张靖平的这番话,大致解释了处置江宇清的始末,客观上消除了某些官员的误会。 但是,现在是争权利的时候,谁又管什么对错呢! 于是,立马又有一知府站出来道:“巡抚大人,即便江知县为官不力,但将其革职已是天大惩罚,何必还要多加折辱于他?” 对官员们来说,革职是可以接受的,这样反而还能回家享清福,反正该捞的好处已经捞到了。 “余大人所言有理,我朝历来有优待文臣之传统,巡抚大人还是高抬贵手为好!” 这样话出来后,节奏就被带了起来,以至于张靖平根本解释不过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陈啸庭才真的知道,张靖平巡抚的位置更不好坐。 想要让手下官员全部服气,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毕竟这样皇帝也不放心。 但好在,张靖平在雍西做了这么久巡抚,也拉拢了些自己的人,于是两边的人救吵了起来。 江宇清还没被带上来,巡抚大堂却乱作了一团,这超出了陈啸庭的预料。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对文官还是不够了解,杀鸡儆猴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于是,陈啸庭便对一旁的张靖平道:“张大人,如果雍西的官员是这个样子,看来江宇清还处罚得不够重!“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将目光扫向大堂内众官员,高声道:“都住口!” 大堂内还站着十几名校尉,在听到陈啸庭要的控制局面时,他们都齐声大喝道:“住口!” 这些人的声音加起来,直接盖过了吵做一团的官员们的声音,让大堂内短暂安静了下来。 “诸位,我不知道你在争论什么?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处?” 仔细把握着说话的语气,陈啸庭接着道:“江宇清办事不牢,致使白莲教于境内作乱,他难道不该被严惩?” “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现在你们该做的……要么是反省自身,回去后好生查漏补缺,务必杜绝此类恶行再度发生!” 说到这里,陈啸庭语气带有冷意,说道:“要么……你们也可辞去官职,离任让贤也是好事,如此自身轻松朝廷也好委派更为得力的官员!” 听到这话,张靖平脸色顿时大变,这是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官员们面面相觑,历来文官“逼宫”的大绝招,就是利用集体辞官来威胁。 不管是上司还是皇帝,都很难承受大批官员辞官后,导致官署和朝廷停摆的后果。 但现在官员们的大绝招被陈啸庭说了出来,这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丝侮辱,这是在无视他们群体的决心吗? 难道真以为他们不会辞官?不敢辞官? 这里要说明的是,这些人辞官是要先递交辞呈,这玩意儿出现太多后,就足以压服上司让步。 所以绝大数时候,集体辞官的人都没丢掉官职,反而因为串联后逼服上司,然后获取相关利益。 只不过,这一招不能轻易使用,必须要在切身关键利益受损时,才能酌情使用。 “这里是各府县主官议事,什么时候轮得上锦衣卫的人说话了?”有人当众讥讽道。 只不过下面人太多且乱哄哄的,再加上说话那人刻意隐瞒身份,所以陈啸庭没看清是谁。 “谁在说话?有种就站出来说!”陈啸庭语气更冷道。 在陈啸庭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下,即便是自诩最硬气的几名官员,也不得不把视线转向一旁,根本不敢与这煞神对视。 一群怂蛋……陈啸庭心中暗骂。 然后,便见他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平静说道:“本官是皇上钦命派驻雍西的钦差,你们那个觉得……本官没资格出现在此?” 第643章 会审2 (各位,求几张月票可好?) 大堂内变得格外安静,陈啸庭既然是钦差,那此时就代表了皇帝,自然是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陈啸庭便接着道:“方才本官说了,诸位要是觉得不该处置江宇清,觉得这样折辱了你们……现在你们大可以挂印离开!” “如此,也可作为一桩美谈,而各地熬了大半辈子的县丞典史们,也可迎来高升,如此也算两全其美!” 这话可谓刁钻无比,就相当于直接告诉在场官员们,他们即便离开了也会有足够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雍西不是离不开他们。 这一段话,可以说给了反对官员们沉重一击,让他们讨价还价的资本。 但陈啸庭并不满足于此,接着又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得和你们说清楚了!” “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谁若是此时辞官而去,便是弃国弃家之举……这样的人有何面目立于人世?” “这样的人……其子孙后代,还有何面目在朝为官?” 如果说,前面那番话斩去官员们讲条件的依仗,陈啸庭现在这些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他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官员们,谁若是这个时候真玩辞官这一套,那从今往后家里人就再也不能当官。 这就是绝户计了,在场众人可以自己不当官儿,但绝不能让子孙后代失去做官的机会。 否则的话,偌大的家业如何保全?家族的兴盛又以什么作为支撑? 官员们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没人出来秀存在感,脑中飞速思考着还有什么应对之策。 而站在陈啸庭身旁的张靖平,对陈啸庭的手腕儿心悦诚服,原来年轻人做事也可以如此老练靠谱。 当然,陈啸庭的这些办法张靖平也能想到,可因为身份的不同张靖平没办法用。 毕竟,陈啸庭和下面官员并非从属,而张靖平却必须要照顾下属们的态度,否则撕破脸皮往后不好开展工作。 扭了扭脖子,陈啸庭一手按住佩刀后,徐徐扫视众人道:“那么现在……谁还对惩处江宇清有意见?” 和张靖平方才发言不同,此时众官员一言不发,换句话说就是没人反对。 陈啸庭已经把事情讲得很清楚,在场官员们都是人精,政治上的账算得很清楚。 此时再跳出来说三道四,不但争不到什么权利,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那就是都没意见了!” 无视一众官员后,陈啸庭转向一旁的张靖平道:“张大人,可以正式升堂了!”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坐到了张靖平左侧椅子上,整个人犹如抽身事外,很难想象刚刚他还是大堂内的主角。 张靖平神色复杂,见到属下官员站回班列后,才一拍惊堂木道:“升堂!” 说完这话,张靖平也坐到了身后椅子上,此时他才是的大堂内的主角。 很快,便有衙役将江宇清带了上来,此时的他一身青色常服,发髻稍稍有些凌乱。 这也就是官员的待遇了,否则岂会有如此优容。 “戴罪之员江宇清,参见巡抚大人!”江宇清大礼参拜,等待着承受自己的命运。 但现实可不会因他的想法而发生转变,具体惩处办法已经出来,只见张靖平忘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属官。 便见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书,打开后缓缓念了起来。 文书的内容并不复杂,先是说了江宇清的罪行,然后讲述了对他的惩处。 首先第一个是,正式革去了江宇清知县之位,然后还要江宇清以十倍的价格,赔偿官粮损失和死去驿卒的抚恤。 这两点,都是江宇清无法接受的,虽然事先已经有人向他透露了风声,但此时他还是不能接受。 所以在判决文书才念完后,江宇清便站起身来,大声道:“巡抚大人,这不公平!” “我是朝廷命官,吏部在册的知县,你们无权革去我的官位!” 江宇清努力为自己辩解,但周围官员心里都知道,他做的是无用功。 “判决已经下达,你只管照此执行便是,若是不服你可以去吏部上诉,但你得先把银子赔了!”张靖平冷声道,拿出了作为巡抚的威严。 可江宇清此时被愤怒遮了眼,在张靖平这里求不到“公平”,便将视线转到了周围同僚身上。 “吴大人,你可得帮我说两句话,这些年我可没少到你家里走动!” 虽然主动凑上前去,但人家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江宇清无奈之下只得向其他人求救。 “赵大人,他们这是乱命……雍西绝不能让人如此胡来!”江宇清拉着一位姓赵的官员道。 可惜这位赵大人麻溜将江宇清推开,表情中满是嫌弃之色。 见此情形,陈啸庭终于忍不住了,当即道:“来人,将这罪官带下堂去,别让他在此丢人现眼了!” 大堂内本就有校尉值守,在听了他的命令之后,立马便有校尉上前把江宇清控制,随即将其拖出了大堂。 这时,只见陈啸庭站起了身来,对一旁的张靖平道:“张大人,在下还有两句话说,说完了就走!” 张靖平点头允准后,陈啸庭才面向众官员道:“诸位,如今关外胡人叩边犯境,雍西地处边塞之地,最易遭受胡人攻击!” “而在关内,雍西地面上又有白莲教树大根深,可谓是内外交困……” 见官员们表情变化,陈啸庭接着说道:“所以,诸位务必要将张大人的提醒放在心上,不要犯江宇清一样的错,否则江宇清就是前车之鉴!” 不能犯错,这句话带给了官员们极大压力,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 联系到官员们这些想法,陈啸庭接着又说道:“虽然差事难办,但是诸位……这何尝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在下虽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有个词叫‘迎难而上’,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大才,想必比我该明白这个道理!” “乱世出英雄,诸位奋力为皇上……守好雍西这片土地吧!” 陈啸庭的话到此结束,该警告的也都警告到位,该激励也全部说完。 于是他向众官员和张靖平拱手后,便迈步走下了大堂,穿过官员们中间的过道后,便出了大堂直接离开。 也就是在他走后,众人才觉得心头松了口气,不知怎的陈啸庭给官员们带了极大的安全感。 就连张靖平,也对陈啸庭这般雷厉风行感到不适,他还是更乐意与沈岳周文柱这样的温和派接触。 “诸位,惩处江宇清的目的是什么,想必你们都清楚!” 把手收回到怀中,张靖平沉声道:“就如陈千户所说,回去后把各自的差事办好,千万不要再犯江宇清的错!” “这次是革职赔钱,下次就可能是抄家流放了,锦衣卫办事……可从来都没有底线!” 在陈啸庭离开后,张靖平当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把锅全部推给陈啸庭,对他来讲不会有半点儿负罪感。 更何况,这样还更有威慑性。 但无论怎么说,经过这次事件后,雍西地面上的大小官员,终于对防控白莲教起了重视。 第644章 巡查 (各位,第二章在十二点之前肯定弄不出来,所以会先更乱码章节,作者保证在一点之前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必等了!sorry!) 广德府泰西县,西北方向坐落着大明朝最重要的关卡之一,落云关。 落云关由泰西卫负责驻守,但最近金帐汗国攻击凉州,也让落云关这边加强了防守。 根据雍西都司的命令,不但泰西卫本身抽调了防守力量,还从其他卫所增加了兵力过来防守。 而此时,曹允淳便站在落云关的城墙上,看着关外与天相连的大漠。 站在曹允淳身侧的是陈啸庭,他是被曹允淳邀请过来,一起巡视整个雍西境内的官府和军队。 他二人联合起来,雍西境内皆可去得。 一手按在城墙上,曹允淳转头对陈啸庭道:“陈大人,你在巡抚衙门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的,你可真的是威风啊!” “那些个文官们,素来都是眼高于顶,咱们称为厂卫之流……实在是可恨至极!” 说道这里,曹允淳不由拍了拍陈啸庭肩膀道:“你可算是为咱们报大仇了!” 曹允淳愿意示好,陈啸庭也不怕多个朋友,便笑着说道:“曹公公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传达皇上的旨意,众官员乃是慑于皇上天威!” 曹允淳仍和煦笑着,心中对陈啸庭的评价却更高了几分。 不是谁都能在高光时刻保持冷静和谦逊,偏偏陈啸庭就做到了,所以曹允淳很佩服他。 “难怪你能走上如今位置,真是会说话!”曹允淳摆头道。 陈啸庭则看向远方,岔开话题道:“曹公公,落云关乃是枢要之地,在下对军事不太明白,依你之见……此处防守可还安全?” 这还真不是陈啸庭谦逊,这个时代的军队和他前世完全不同,所以陈啸庭很难直观估算出战力。 而曹允淳作为东厂镇守太监,前前后后干了这么些专职监军,总是比陈啸庭要内行一些。 “此处虽有兵力万余,但所存粮草军械只够半月之用,若胡人大军进攻……最多也就撑半个月!”曹允淳估算道。 “但是粮草是可以持续供应,所以落云关有一万守军,想来可以安然无虞,静待援军到来!”陈啸庭笑着道。 曹允淳却转过身来,缓缓道:“所以这就需要你我通力合作,保证雍西境内局势稳定,方才可以全力支援落云关守备!” 所以雍西境内一定不能乱,这里曹允淳是在提醒陈啸庭,要把白莲教震慑住。 “公公所言有理!”陈啸庭沉声道。 到现在,他俩已经捆绑在了一起,所以通力合作是必然的。 就在这时,泰西卫指挥使王相贞来到了城墙上。 会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王相贞,到现在他已呈现老态,不出意外就在这两年他便要卸任。 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级的官员,按照朝廷规矩不能世袭,这意味着他的儿子只能补缺千户。 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落差,所以在任上的最后两年,王相贞是到处托关系走门路,只为了儿子补缺时能有个好去处。 卫所就像一潭死水,也只有在官员替换时,才会显示出一丢丢的活力。 而要走门路的话,镇守太监这尊大神是绕不过的,所以王相贞姿态放得很低。 “曹公公,下面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军中都是些粗鄙武夫,您可不要嫌弃!”王相贞陪着笑道。 实际上,按照他的设想是从泰西请大厨来,但被曹允淳否掉了。 “还真有些饿了,那咱们就走吧!”曹允淳对陈啸庭道。 王相贞也跟着说道:“陈大人也请!” 当初那个年轻人,如今不但成了锦衣卫的副千户,而且还是皇帝派驻的雍西的钦差。 所以王相贞如今只能仰望陈啸庭,心里的酸楚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曹公公请!”陈啸庭笑着说道。 于是,他们三人才一起下了城楼,走进了旁边的军营之中。 这一顿饭,按道理说本该觥筹交错,但陈啸庭和曹允淳都不想废话,所以就吃得沉闷了些。 吃过午饭后,一路上也算是车马劳顿,曹允淳便找了间营帐休息去了。 而陈啸庭也谢绝了王相贞的邀请,独自一人再度走上了城墙。 落云关城墙厚实,但看了远处萧瑟的隔壁,陈啸庭却没来由感到心悸。 如今大明朝正处于全面战争,凉州的大战越发白热化,雍西这边已经在支援粮草军械,而京营的主力部队也赶赴了西北。 雍西紧挨着凉州,虽有落云关这般天险,但也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威胁。 “大人,刘总旗那边传来了消息!” 杨凯的声音从背后想起,陈啸庭这才收回了心神,转过身来问道:“什么消息?” 杨凯压低了声音:“刘总旗带人抢了官粮,在伍家村树立了威信,现在村民们对他感恩戴德!”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刘保全抢回的粮食养活了不少人,收买人心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杨凯接着说道:“据刘总旗传来消息说,他带人抢官粮的事已被平远香会知晓,那边的人正要去找他!” “刘总旗的意思是,大人您对此可有指示?是直接将平远香会的人抓捕,还是让他继续潜伏!” 刘保全做事滴水不漏,虽然他知道陈啸庭会怎么选,但他还是把选择权交了出来。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传话给刘保全,让他继续潜伏,和白莲教的更高层接触吧!”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平远香会的人虽然已经有分量,但和更高层的白莲教反贼相比还是太轻。 “遵命!”杨凯躬身行礼道。 这时,陈啸庭又加了一句话道:“告诉刘保全和许大年,让他二人要互相好生配合,务必守望相助!” 刘保全深入虎穴,许大年负责传讯和支援,他两人非得精诚合作才能把差事办好。 “另外,授予刘保全便宜行事之权,日后不必事事请示了!”陈啸庭淡然道。 这年头传讯的速度太慢,还是发挥刘保全的主观能动性更好,陈啸庭相信他的能力。 “遵命!”杨凯再度答道。 就在他要转身去派人传达命令时,陈啸庭突然问道:“去广德传讯的人可派出去了?” 这也是大事,杨凯当即道:“大人放心,您吩咐后就派出去了!” 第645章 陈二爷的日常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是乱码章节,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大约会在一点钟之前更正内容,大家可以放心订阅。更正后会有专门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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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林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快些赶路吧!” 而在他离开后,酒楼内的聚会也随即结束,其中林大富则是逃也似的离开。 他虽紧跟陈啸林占了好处,可现在陈啸林已经离开,他早点离开也是为了不被针对。 毕竟,离了陈啸林后,他林大富的腰杆可就没那么硬了,他的妹夫章橙可不一定能及时照应到他。 “陈家这般威势,我看往后数十年,这广德都是陈家为富贵之首了!”有人感叹道。 听到这话,立马又有人道:“也难说……万一陈家搬去卢阳,或者京城怎么办!”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事,毕竟陈啸庭如今在京城任职的事,已被陈啸林传得尽人皆知。 “这倒不是不可能!” “即便要搬走,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这几年咱的苦日子可还长着!” 众人皆是沉默,形势比人强,屈服于陈啸林的淫威他们也想,可是没有办法。 再说另一边,当陈啸林赶回家中时,整个府邸上下都忙碌起来。 “二老爷好!” “二老爷吉祥!” 随着陈啸林走进府邸,遇到丫鬟家丁都向他躬身行礼,而陈啸林也一一点头。 他陈家也是熬过苦日子的,所以对家仆们多了些好颜色,也让整个陈府多了几分温情。 才走进了内院,陈啸林迎面便碰见了自己老丈人。 “拜见岳父大人!”陈啸林恭谨行礼。 他的岳父王吉平则停下脚步,笑着道:“啸林不必多礼,我这是过来和亲家闲聊了一会儿,现在就该回去了!” “等会儿我大哥要回来,岳父大人不一起吃个晚饭?”陈啸林试探着问道。 王吉平则干笑道:“不了不了……人老了不喜欢凑热闹,还是回家的好!” 陈啸林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送老丈人离开,之后才进了内宅去。 此时,作为实际管家得女主人,陈啸林的正妻王玉燕正在指挥着家仆忙碌。 “岳父大人离开了,怎么劝都劝不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陈啸林坐到了正厅上首,端起茶杯说道。 王玉燕靠近了两步,从婢女手中接过毛巾递给陈啸林后,才道:“还不是被大哥回来的消息给吓的,父亲拦了怎么都拦不住!” 陈啸林顿时错愕不已,然后他又觉得很理解。 因为即便是作为陈啸庭的亲弟弟,此时陈啸林心中没来由都有些紧张,于是他便关心妻子道:“那你害不害怕?” 从丈夫手中接过毛巾,王玉燕才笑道:“这次大嫂没来,我可没什么怕的,轻松得很呢!” 这也确实是实话,沈怡妥妥的大家闺秀,京城名门的娇娇女,王玉燕每每与她在一起都觉得自惭形秽。 所以,和陈啸庭两口子待在一起,让陈啸林和王玉燕都觉得压力山大。 “等会儿小玉他们过来,你代我接待一下!”陈啸庭抚额说道。 王玉燕则问道:“你自己妹妹来了,难道不亲自接待?” 陈啸林不由苦笑:“我何曾不想,可此番大哥回来,等会儿得到消息登门的人多得不行,这些人又该谁去接待!” 家大业大就是这样,王玉燕叹了口气后,才道:“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对这些,陈啸林更是推脱道:“你看着办就行!” 才说完这话,便听外面有人禀告道:“二老爷,百户所的李大人来了!” 广德百户所李德元,也是从陈啸庭手下总旗中外放出来的,此时过来陈啸林一点儿都不意外。 于是陈啸林立即起身,告别妻子后便往外面院子赶去。 “李大人,在下有礼了!”陈啸林抱拳道,和李德元之间是平等相交。 这可不是陈啸林托大,而是他怕自己放低了姿态,李德元本人会心中难安。 “陈兄弟客气了,听闻千户大人要回家来,在下也是过来拜见……同时以备聆听训示!”李德元微微笑道。 此番虽李德元来的,还有广德百户所的大部分旗官,而这其中几乎全部都是陈啸庭曾经之心腹。 也正因为此,陈家才在广德有特殊地位,这都是陈啸庭一手铸造的,他陈啸林只是躺着就能把钱和权都占了。 “李大人请进,诸位请进!”陈啸林闪到路边,把众人请进了客厅。 诸如余有平郑定这些人,在经过时也都想陈啸林打招呼,这些都是绝对的自己人。 “太老爷和太夫人身体可好?” “一向都好,只不过不喜欢见客,所以才未露面,诸位切莫怪罪!” 大家伙儿本就是主动问候,而陈啸林这“怪罪”二字一出,直接就把话题带得严肃了。 “陈兄弟这是折杀我等了!”李德元无奈道。 时间缓缓过去,随着李德元第一个到场,接下来陈家的那些好友故旧,以及仁义帮的几位当家人,全都一股脑涌到了陈府。 这让可把陈啸庭忙得不亦乐乎,黑白两道的人都买面子,这时候看起来也不是太美的事。 客厅靠后的角落处,在一片喧嚣声中,仁义帮帮主杨万里对二当家肖锐耳语道:“看见了没,陈家威势已至于此,你要想接帮主之位,非得陈老二点头才行!” “陈二爷点头才行?难道不是陈大千户?”肖锐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 杨万里不由失笑,便道:“现在陈千户眼里,还看得见我们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仁义帮偌大的家业,已经入不了陈啸庭眼中,谁当帮主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和陈老二搞好关系吧,有他帮忙李德元不会反对的!”杨万里平静道。 他快到了退下去的年纪,任谁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想办法安排后路。 这个后路不是安排给自己的,而是给身后的整个家族。 对杨万里来说,扶持深得信任的肖锐上位,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选择。 第647章 话搬家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今天晚上回家晚,所以第二章还是要先更乱码,非常抱歉,昨晚上说在一点之前更正,结果一点半才更新,食言了!所以今晚保守一点儿,可能会在两点左右,大家不用等了,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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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刘保全便跟这凶恶汉子一道,往伍定家中赶去。 此时伍定家中来了四位不速之客,其中为首的一名中年汉子,便是凶恶汉子口中的大哥。 当刘保全被带到时,院子里只余他们六人,伍家人全都被告知回避。 “你是谁?”中年汉子开口便问道。 “杨大山!”刘保全靠近后停下脚步。 “从那里来的?” “你们从那里来的?” 杨大山如此反问,一旁的凶恶汉子当即训斥道:“我们大哥问你话,老实点儿!” 中年汉子瞪了凶恶汉子一眼后,才道:“我叫刘三刀,从平远香会来的!” 得到尊重之后,刘保全才冷冷道:“杨大山,东平香会!” 他此时也有着白莲教的身份,而且还和东平香会互不统属,所以他不用太过惧怕刘三刀,否则反而会露马脚。 “东平香会的人,怎么到了平远来?”刘三刀沉声问道。 “之前救了平原的人,把他送回来后,如今锦衣卫查得紧,再加上也没地方可去,所以留了下来!” “没地方可去?东平难道没地方去?”刘三刀语气更冷道,稍微心志不坚定的人此时便容易露怯。 但刘保全显然不在此列,只听他冷声道:“锦衣卫的人才抄了我们据点,现在回去找死?” 这番说辞都是提前就想好的,除了刘保全不是杨大山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真实切合理的。 又经过几个问题后,刘三刀才初步信任了刘保全的身份。 “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胡来,让你去动官府的粮食?”刘三刀语气变得凌厉,显然对此是真的生气。 “村里人都快饿死了,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刘保全坦然道。 可是这番道理此时却行不通,只听刘三刀训斥道:“所以你就置神教安危于不顾?”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们被官府的人给盯上了,会给引起何等严重的后果?” “若是锦衣卫的人,顺藤摸瓜……危及神教中枢,你知道你是多大罪?” 刘三刀生气是真的,他这次专门带人过来,为的就是处置刘保全这件事。 如今锦衣卫查的严,神教高层三番两次强调,不准任何人擅自行动。 像刘保全这样“胡作非为”的人,就必须要做出惩处。 所以刘三刀这次来,是要把刘保全几人带回平远香会,当着香会骨干的面处罚他。 所谓的处罚,其实就是挨上几鞭子,象征意义大余实际意义。 白莲教这样的组织,维系团结的是他们高大上的教义,所以不能对博爱百姓刘保全惩处太过,否则是有违教义的。 见刘保全不说话,刘三刀干脆直言道:“虽然你是东平香会的人,但却是在我平远香会犯的事,所以我们可以对你惩罚!” “今天下午,和我们一道去香会!” 刘三刀的话很硬,充满了不可置疑,此时他已经在想着应对刘保全的拒绝。 谁知刘保全却道:“虽是救了村中教众,但也确实犯了教规,杨某甘愿受罚!” 他的表情坦然无比,颇有从容就义的风范,不得不说这很打动人。 至少刘三刀此时就改变了些对他的看法,刘保全此时在他心中,是一个具有理想主义的白莲教徒。 “好,你有此想法,足见对神教之忠诚!”刘三刀沉声道。 “此生只愿为神教而活,别无他想!”刘保全仍旧坦然道。 而此时他心里却乐开了花,能够这样进入平远香会,就可以窥伺更高层次白莲教反贼了。 “我的那些兄弟们?可随我一道去?”刘保全平静问道。 “不必,你一人去便可以!”刘三刀笑着道,两人之间气氛明显有所缓和。 “那容许我向弟兄们交代几句,以免他们多想!” “也不必了,我会派人去告诉他们,你只需要在这里和我一道吃了东西,然后直接动身去香会!” 此人做事果然缜密,这是为了防止香会秘密泄露。 但好在,这些情况提前都有预案,所以刘保全也不担心,一脸坦然就坐在了刘三刀面前。 而他这番表现,也更让刘三刀对他有了好写完好感,至少在表情上和煦了许多。 果然在吃了午饭之后,他们一行便离开了伍家村,伍阳等人要送都被刘三刀制止了。 刘保全被带走了,留在伍家村的校尉们一点儿都没慌。 “大哥被带走了,咱们还是得守在这里,至少这两天不能走……否则容易惹人生疑!”其中一名校尉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只听有人说道:“先把消息传给许大人,保卫大人安危是第一位的!” 毕竟是被白莲教的人带走,按照千户大人的意思,保护刘保全的安全也很重要。 第649章 好消息 (求票求票!!!) 伍家村外的一处山坳里,这里从来都是人迹罕至,但谁也不知在林子里此时住了几十号人。 此时,许大年坐在树上,一边撕扯着肉干儿咀嚼,一边把目光望向远处的伍家村。 今天伍家村来了外人,而且刚刚又离开了,刘保全还跟着这些人一道……这让许大年有些疑惑。 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刘保全现在是到哪里,究竟该盯伍家村还是跟着刘保全去,在信息不畅的情况下很难抉择。 “大人,消息来了……刘总旗离开了伍家村,是被平远香会的人带走的!” 听到这话,许大年顿时跳回了地上,然后冷着脸说道:“却有此事?” 如果真的是平原香会,那这次的行动便有了突破,许大年又岂能不感到兴奋。 “好好好,赶紧通知弟兄们,让大家准备赶路!”许大娘沉声道。 既然是平远香会的人,那就必须要追上去才行,好在方才他已经派人跟了上去,也不至于会跟丢了。 “这消息,还得设法向千户大人禀告才是!”许大年目光深邃道。 虽说陈啸庭给了他们便宜行事之权,但许大年却不会真的觉得,这件事他们想怎么干就怎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便宜行事是要担负责任的,应对正确固然皆大欢喜,但若失误其后果也让人难以承受。 既然现在有条件禀告,那便无须擅作主张,他许大年可不是自以为是的人。 他来雍西是为了立功受赏,自然做事要尽量稳妥。 安排好一切后,许大年才带着手下人离开,然后隐匿行迹飞速向追向了刘保全一行。 当天夜里,刘保全一行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来到了平远府边缘的群山中。 而平远香会的道场,就在这人迹罕至的群山之中。 “杨兄弟,就在前面的村子里了,今天赶路辛苦了!”刘三刀笑着说道。 他二人在一同赶路的半天时间里聊了许多话题,让刘三刀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让他二人之间关系拉近了不少。 “也不知还有晚饭没有,这肚子可饿得咕咕叫!”刘保全笑着道。 这时那长相凶恶的汉子不由大笑道:“杨大哥放心,咱这地方别的没有,酒肉一定管够!” 不得不说刘保全会说话会做人,通过交流他不但和刘三刀打好了关系,便是这凶恶汉子也对他有了好感。 “那好,在受刑之前,你我一醉方休!”刘保全爽朗道,一点儿都不像是来来接受惩罚的。 随即,他们一行再度往前方走去,期间遇到了足足三道岗哨盘问。 这让刘保全咋舌不已,这警戒力度简直比官府还要专业,也难怪白莲教反贼如此难以剿灭了。 虽然心中震动,但刘保全表面上还是维持了镇定,一路跟着刘三刀进了村中去。 而在他们后面,则是惊魂未定的许大年,方才他们差点儿就暴露了。 好在好在刘保全在经过第一道岗哨时,许大年就提前做了准备,才得以险险绕过这些岗哨。 “刘大人已经进去了!”有校尉禀告道,此人爬上了树梢去。 此时天已黑了,许大年趴在草丛里,周遭蚊虫让他苦不堪言。 “注意警戒,咱们慢慢往外退!”许大年下令道。 既然已经看到刘保全的目的地,那他们就没必要离这么近,谁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岗哨。 这些白莲教反贼做事缜密,此时许大年为刘保全感到担心。 刘保全毕竟不是真的杨大山,谁知道会不会在哪里就露了马脚,那可是把脑袋都拴在了裤腰带上。 “留下两个人,明天仔细瞧瞧村子里的情况,看看他们有多少能打的人!”许大年沉声道。 他们负责支援,是刘保全安危的最后一道保险,所以首先得弄清楚对手的实力。 随后,许大年带着人往外撤了两里地,找了一处绝对隐蔽的地方窝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负责盯梢的校尉便回来告知了情况。 粗略估计之下,村子里全副武装的白莲教反贼,足足有四十多号人。 而此时许大年带来的人,却只有三十来人,在武力上居然没有压制态势,这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局面。 “派人传讯给千户大人,首先告诉他平远香会的位置,然后再请大人派人支援!”许大年沉声道。 ………… 卢阳,陈啸庭已带着父母赶了回来,而陈啸林因为要处置一些紧要的事,所以要过两天才回来。 位于卢阳的府邸,陈大用夫妇二人住过许久,如今回来却也不算陌生。 尤其是看见宝贝孙子和孙女儿后,老两口更是乐不可支,对广德的眷恋也冲散了不少。 才让徐有慧招呼父母,便见杨凯带了人过来。 “大人,这是许大年派回来的人,说有要事向您汇报!”杨凯沉声说道。 “属下参见千户大人!”站在客厅内的校尉参拜道。 陈啸庭放下了茶杯,便道:“说吧,什么事!” “回禀大人,平远香会的人位置已经找到,刘总旗已经打入了其香会内部!” 这倒是个好消息,于是陈啸庭便道:“做得不错,平远香会是在什么位置?” “在平远西北群山中,一个叫神水沟的村子!” “好,告诉许大年,让他和刘保全保持联络,尽量打探平远香会的消息!”陈啸庭严肃道。 这也是他派出许大年的目的,若是能在香会内部探听到一些关键信息,那对往后行动大有好处。 凉州那边朝廷和胡人相持不下,谁也不知局面到底会怎么走,所以打压白莲教显得尤为重要。 “大人,许总旗还有一事相求!”传讯校尉恭谨道。 “说!”陈啸庭淡然道。 “神水沟的白莲教反贼人多势众,所以许总旗请求大人派人支援,以备随时镇压这些反贼!” 继续派人?这是值得商榷的事,毕竟陈啸庭这边也需要足够多的人手。 思来想去之后,陈啸庭便道:“人多不利于隐蔽,所以派人就不必了!” “但是,本官可以给他一道手令,让他必要时可以调动平远百户所的人马!”陈啸庭思索后道。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前来禀报的校尉自然不敢与陈啸庭理论,于是领了陈啸庭的手令后便离开了的。 而他这折中方案,其实忽视了刘保全的安全,毕竟平远百户所的人可没法及时支援,这让陈啸庭心中微微有些歉疚。 “卑职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杨凯马屁精上身道。 陈啸庭缓缓放下茶杯,却道:“此番混入平远香会,希望能有收获吧!” 他却不知道,刘保全此番去平远香会,首先要过的一关就是受刑。 第650章 惩处 (评论区有主角在京城宅子的平面图,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起点和QQ阅读都能看到!) “走吧!” 在两名白莲教徒的押送下,刘保全被带到神水沟的祠堂,这里是平远香会所在。 神水沟在平远府的角落,平远香会藏在这种地方,不得不说选了个好地方。 虽然即将要受鞭刑,但刘保全却浑不在意,直接便迈步走进了香堂内。 此时在院子里,已经站了十几号人,上首那人正是平远香会的香主,刘保全昨晚才知道对方叫李沐。 而在李沐左右,站着的便是几位大哥级的人物,其中就包括带刘保全到香会的刘三刀。 虽是受刑之人,但既然自己已有了刚直的人设,刘保全便打算贯彻到底。 “见过香主!”刘保全沉声道,语气不卑不亢。 李沐点了点头,然后才道:“你私自带人劫掠官粮,置神教神谕于不顾,你可知罪?” “在下知罪,甘愿领罚!” 但刘保全的话还没外,只听他接着说道:“但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在下还是会如此选择!” “冥顽不化!”李沐冷声说道。 但心里却对刘保全有了些好感,这果然如刘三刀所说那样,刘保全是真正的白莲教徒。 “既然知罪,那就受刑!”李沐说完这话,便转身坐回了位置去。 很快便有几名教众过来,将刘保全按着跪在了地上,随即就要扒掉他的上衣。 一直都很配合的刘保全,此时却推开了要动手动脚的人,同时阴沉着脸道:“我自己来!” 然后便见他自己褪去了上衣,露出了还算精干的上躯。 随即,便有两名帮众各拿着长鞭,缓缓来到了刘保全的身后。 “行刑!”刘三刀沉声道。 然后左右两名教众便扬起了鞭子,甩向了刘保全的背上。 “一……二……三……” 刘保全心里默默数着,并坚强扛着背上火辣辣的疼,此时他的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背上的伤痕,将是我最大的功劳,日后借此升任百户不在话下!刘保全如是为自己打气道。 一共三十鞭,没要到三分钟便结束,但对刘保全来说无疑很漫长。 直到行刑结束后,他都还保持着首刑的姿势不动,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怕乱动牵到伤口。 就在此时,第一个动的是刘三刀,只见到来到刘保全身边后,伸出手将他扶起道:“杨兄弟,受刑已毕,赶紧起来吧!” 在疼得龇牙咧嘴的情况下,刘保全被扶了起来,然后缓缓将衣服拉回了身上。 虽然看起来北上血肉模糊,但实际只是皮外伤,这些刘三刀提前都打点好了。 对此李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三刀是他的心腹必须要给面子,更何况刘保全本人也值得给这个面子。 “赶紧拿药来!”刘三刀对身后手下吩咐道。 很快便有教众拿来了药粉,这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但刘三刀一点儿都不心疼的用在了刘保全身上。 伤口上被撒上药粉,除了一开始的刺痛之外,剩下的便是一阵清凉。 “有了我这疗伤圣药,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刘三刀笑着说道。 刘保全则连连感谢,如果不是道不同的话,他和刘三刀之间是能做朋友的。 “该议的事都议定了,你们几个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不能再出格!”李沐冷着脸说道。 这话他是说给手下几名心腹骨干听的,现在处于神教大业的关键时期,一切都要以稳为主。 若不是有刘三刀说好话,今天这三十鞭的刑罚,李沐非得让刘保全丢半条命不可。 “遵命!”几名心腹皆言道。 “好自为之!”李沐说完这话之后,便直接向祠堂门外走去。 这时只听刘三刀陪笑道:“大哥,别忘了替我向神使大人问好!” 李沐停下脚步,恶狠狠瞪了刘三刀一眼后,才甩袖离开了祠堂。 但恰恰是这句话,让刘保全抓住了关键信息,李沐这是要去见白莲教神使去了。 按照白莲教的高层架构,在各个香主上面便是八大神使,再之上便是四大天王。 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能派人更重李沐,岂不是可以找到白莲教的神使? 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首先一个他到现在还没和外面联系上,其次李沐动身一定会很隐秘,即便许大年有意观察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丧失了这个好机会,让刘保全虽然感到难受,但眼下能打入平远香会,其实也算收获巨大了。 待李沐离开后,刘三刀便对其他几位头目说道:“这位就是东平香会的杨兄弟,诸位都来认识一下!” 有刘三刀来引见,其他几人不管心里是否情愿,都来到了刘保全面前见礼。 “好生养伤!” “在这儿不要见外!” 类似的客套话顿时堆了上来,刘保全则一一道谢,也算初步和这些核心人物建立了关系。 但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头目却道:“杨大山,我在东平香会有熟人,倒是听过你的名号!” “却是不知,我那位张兄弟可好?”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刘保全一时不由愣住,这是在试探自己么? 好在,东平香会的事刘保全了解了一些,于是他反问道:“是瘸了腿的老张?我和他却是不熟,只知道他那那只瘸腿是被官差打断的!” 刘保全此时说出的这个瘸腿张,在东平香会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半个月前就被锦衣卫给抓了,现如今和杨大山都关在一起。 这也是刘保全运气足够好,否则要是冒出了老王老李,他一时间还答不上来。 “对对对,就是这家伙……此人别的本事没有,酒量可是一等一的好!”方才搭话那头目笑着说道。 刘保全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笑道:“是啊,这厮就那张破嘴厉害,也不知道现在躲到哪里去了!” “锦衣卫如今查的严,我东平香会的弟兄,日子过得跟耗子一样惨呐!” 虽然话里在博同情,但刘保全心里想的却是,尽快将东平香会的地址套出来。 只有先将东平香会连根拔起,刘保全在这边才待得心安。 当然,要做到这这一点,首先他得和许大年尽快取得联系,通过跟踪的方式获取情报。 正好身上有伤,可以借助养伤的名义在平远香会多待。 第651章 连捷 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 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 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 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 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今晚上回家又晚了,还是先更乱码,各位请见谅,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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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最后一个,便是现任东平百户张震山了,他是唯一还和陈啸庭保持亲切关系的前辈。 所以,在张震山这里裴轮还真不好摆谱,甚至于说话还得和气一些。 否则要是得罪了张震山,被他在陈啸庭那里上点儿眼药,那裴轮就得不偿失了。 听完裴轮的诉说之后,张震山才点头道:“所以你来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帮你抓人!” “而究竟要抓谁,你们还不清楚?” 张震山的话一针见血,裴轮也只能道:“依照方才在下所说,便可推测出东平香会的位置!” “大人总领东平百户所多年,想必对东平府内之事了然于胸,推出白莲教反贼的位置易如反掌!”裴轮微微笑道。 但他这话可不怀好意,因为换一个说法就是,如果找不到东平香会的位置,那么责任是在张震山这里。 张震山虽然年龄大了些,但脑子却很灵光,当即便道:“老夫年迈,可当不起裴总旗此誉!” 但他还是向外吩咐道:“来人,取东平府详略地图来,再把甘齐叫过来!” 没过一会儿,便有校尉拿来了一副地图,裴轮摊开看后发现,这一份比他手上的地图要详尽许多。 但就在这时,只听张震山道:“这地图乃是新近所绘,还没来得及抄送千户所!” 也就在他解释完毕,只见到大堂外进来了一名精干男子,一身总旗官服在他身上神采奕奕。 “卑职参加大人!”甘齐对张震山行礼道。 “平日你出去的多,对东平各处也更熟悉,这位裴总旗是千户大人派下来的,他又话要问你!”张震山平静说道。 甘齐起身后,便对裴轮拜道:“见过裴总旗!” 裴轮则向甘齐拱手示意,然后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推断。 听完之后,甘齐眉头紧皱,喃喃念道:“最闭塞……最偏僻!” 见甘齐面露深思之色,裴轮心里反而紧张起来,生怕甘齐这边得不出结果来。 “倒是别说,还真有两个村落是符合条件!”甘齐平静道,突出了他的把握。 裴轮连忙道:“赶紧说说!” 甘齐望了一眼张震山,在上司点头示意之后,才见他指着地图道:“上石庄,这里地处山岭之中,村子不是很大,里面的人基本不与外界来往!” “几年前我还是校尉时,便去过此地搜查白莲教反贼,但却一无所获!” 所以甘齐的意思是,这里虽是闭塞偏僻之地,但却不可能有白莲教反贼、 “若是让你轻易发现,那白莲教的这些反贼们,早就被一网打尽了!”裴轮平静道。 被这么一说,甘齐心中便升起不服之意,可偏偏又不敢和裴轮对上。 裴轮却没工夫和他废话,而是接着问道:“除了这上石庄,还有那个地方可疑?” “三溪村!”甘齐指着地图上另一处村子道。 虽然对东平的情况不是那么了解,但通过对地图上的对比,裴轮还是认可了甘齐的看法。 这两处地方,极有可能是东平香会的藏身地。 “两处地方,那么哪一出更为可疑?”裴轮接着问道。 甘齐想都没想,直接答道:“自然是上石庄,这里相较之下更为偏僻,而且村民更少!”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随后裴轮转向张震山道:“百户大人,按照千户大人的意思,东平百户所要尽权力协助于在下!” “这是自然,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便是!”张震山平静道。 “卑职要人手,东平百户所上下四百多号人,如今可调动者有多少?” 东平百户所校尉差役加上一起,数量已近五百,所以裴轮才会有此问。 张震山未加思索便道:“除去被派了差事的,如今可立即调动者有近两百号人,若是裴总旗愿意多等一天,还可再加一百人!” “两个地方,虽然上石庄更可疑,但三溪村也不能放过,所以在下认为要兵分两路!” 说道这里,裴轮拿出自己方案说道:“百户所拨我一百人人手,由我带队前往上石庄,再派另一总旗带队搜查三溪村!” 这是大动作,一般来讲张震山要深思熟虑才能做决断。 但眼下有陈啸庭的命令,张震山毫不犹豫道:“可以,另一队人马就由甘总旗带队,裴总旗以为如何?” 这裴轮是没什么意见的,只听他道:“可以!” “裴总旗和手下弟兄一路辛苦,如今已时值中午,便吃了午饭再动身吧!”张震山缓缓道。 对此裴轮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还得给张震山时间召集人手,先吃午饭不耽搁时间。 裴轮被引出了大堂,但甘齐却被留了下来。 “大人,此事怕是难有结果,大人何必要把我推出去!”甘齐满脸苦笑道。 翻出白莲教香会那有那么简单,所以甘齐悲观的认为,这次大概率会无功而返。 听得这话,张震山颇为不满道:“你小子别不知福!” “差事办不办的成,那是能力问题,但万一要是成了呢?” “如今陈大人来雍西办的是大事,你若能在此大案中露个脸,未来可是好处多多!” 说道这里,张震山捋须道:“老夫一片好意,你可别当了驴肝肺!” 听张震山这么一说,甘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因为他对陈啸庭这位传奇人物很有信心。 这次大案要是办成了,他甘齐在里面若是立下功劳,那绝对会有大用。 此时甘齐不免有些后悔,方才他该说三溪村更可疑,让裴轮去那边就对了。 虽然懊悔,但此番张震山对他的提点,还是让甘齐感激在心。 “老夫老了,过几年就要退下去,你可别让我失望!”张震山语气平和道。 这话的意味就多了,以至于甘齐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张百户是有意捧自己上位? 要知道,这位张百户对陈啸庭可有大恩,有这样的人提携上位岂不轻松许多。 “多谢大人恩典!”甘齐当即下拜道。 张震山微微一笑,然后道:“下去准备吧!” 看着甘齐远去的背影,张震山的笑容逐渐敛去,转而发出一声叹息。 他提携甘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自己留个退路,毕竟陈啸庭最终要离开雍西,他的子孙还得靠他来铺路。 第653章 说 (求票求票!!) “大人,前面就是上石庄了!” 山岭之上,裴轮拿着刀看着山下的小出村庄,同时问道:“这处村子,大约有多少人?” 在他旁边这人,是从隔壁村抓来的向导,此时他只能提心吊胆说道:“回大人话,上石庄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约莫有百多号人罢!” 裴轮点了点头,他目光所见都可以数得清上石庄的房屋,大约只有二十户人。 随后裴轮退了下去,此时下面有六位小旗官等候他的吩咐,其中有三人是东平百户所的人。 “等会儿咱们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一同开进村子,遇有反抗格杀勿论……明白没有?”裴轮压低嗓音道。 听得这话,其中一名小旗官心有顾虑道:“大人,若是村民们反抗,咱们……” “无论男女老幼,但有反抗……格杀勿论!”裴轮一字一句道。 见这位裴总旗有生气的迹象,其他几人当即道:“遵命!” 裴轮脸色才缓和了些,才道:“你们记住,这些人已不是我大明朝的子民,而是有大罪的白莲教反贼!” 方才在来的路上,在他们小心翼翼靠近过程中,已经解决了三处暗哨。 所以裴轮才能确认,这地方就是平远香会所在,这里的村民都是反贼。 说完这些,裴轮也不想再多废话,当即便道:“都各自散开准备,等会儿行动勿使一人逃离!” ………… 上石庄外的小溪边,一名精壮汉子坐在溪边石头上,把脚放在溪水中正冲洗着。 虽然如今天气已经转凉,但因为一天都干体力活儿,所以这汉子身上还是被汗湿了。 “再过两天,地里的活儿就不归我了,到时候就不用遭这罪了!”精壮汉子叹息道。 可他这话才说完,他的身后便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他嘴巴后便将他拖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眼下是要抓人的时候,所以裴轮没让人展开审问,而是直接把人打晕后绑了起来。 清除了村口这汉子后,裴轮才带着人继续潜行,随行校尉们有一半儿都拿着弩机。 徐徐靠近,可当他们才踏进村口,便还是被人发现了。 “官差来了!”端着簸箕的农妇大声喊道。 随即她便被一箭矢封喉,一支弩箭正好射在了她脖子上,然后她便和自己的簸箕一起倒在了地上。 只见裴轮抽出佩刀,大声对左右道:“弟兄们,尽量抓活的!” 就在他这话说完,各处房屋都有人拿着家伙出来,不论男女此时都是战士。 这是要和自己碰一下的意思吗?看着逐渐靠近的数十号村民,裴轮心中如是想到。 “放箭!”裴轮直接下令道。 眼前冲出来的这些人,只能是香会中的底层,裴轮杀起来可不会手软。 不但如此,他还要速战速决控制局面,免得被真正的大鱼跑了。 虽然裴轮也觉得,此番他们已把村子合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逃出去。 但谁能保证,这地方不会有地道这类东西?所以裴轮要尽快结束战斗。 有他这番下令,校尉们可就放开了动手。 嗖嗖嗖……连续不断箭矢放出,远处中箭的村民们一个个倒下,但偏偏有死忠着即使中了箭还往前冲。 更难缠的是,这些人被白莲教义洗脑之后,根本没有被射过来的箭矢吓倒。 当这些人拿着武器的村民们逼近时,校尉们不得不放弃弩机,然后抽刀出鞘往前冲去。 冲到近前来的有十五六人,这些人都穿着麻布衣服,那能是武装到牙齿的校尉们对手。 只用了不到十几秒钟,这些冲过来的人便只剩下五六人,这些人恐惧支配下终于扔了武器逃离。 即便是再忠实的白莲教徒,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当恐惧遮蔽了他们心中那尊神,那就是他们崩溃的开始。 “把还喘气的人都绑了,带回去再细细审问!”裴轮当即下令道。 此时被打倒的人,有五人都只受了伤,这些人失去反抗能力后,就可以抓活口回去审问。 他们这边发生了打斗,而此时在村子西侧位置,往这个方向逃离的村民们,也和校尉们发生了战斗。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虽然比裴轮平息事态效率要低,但最终还是以零伤亡的代价将村民们撵了回来,顺带抓了一些活口。 “把整个村子围起来,让山上放哨的人盯紧了,绝不能让任何人逃走!”裴轮大声下令道。 此时他正往前方走着,从各个方向被撵回来的村民们,全都被围到了村子中间的晒谷场上。 此时余下的这五六十号人,以妇孺老弱居多,此时他们都以怨毒的目光看着裴轮等人。 这样的眼神,他们这些年都见得多了,所以并未对他们造成丝毫困扰。 “你们这里是白莲教香会所在,现在本官问你们……白莲教的反贼在哪里?”裴轮站到高处喊话道。 他的这番问话,直接就被村民们当成了放屁,根本没一个人理会他。 对此裴轮早有准备,只见他向旁边挥了挥手,然后便有校尉压着两名被抓村民上前来。 “你们若是包庇反贼,那本官就杀了他们!”裴轮一手指着下方两人,目光却是瞧着晒谷场的村民们。 可没等村民们有反应,被按住的两个村民大喊“神教万岁”后,便直接用脖子撞向了刀口。 然后……鲜血如注,这两人带着痛楚,但眼神中却有解脱倒在地上。 这可把裴轮气得不行,只听他冷声喊道:“再带两个人过来!” 但是,这次带来的两人虽未自杀,但村民们也都闭嘴不答话,裴轮无奈之下只能砍了这两人。 白莲教的棘手之处就在这里,他的洗脑手段太高明,导致这些死忠们都是硬骨头。 其实除了硬骨头外,这些人之所以闭口不答,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回答了也难逃一死。 气急败坏之下,裴轮目光却看到了村民中间的一个女人,一个将俩孩子搂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于是裴轮亲自下场,走到了来到那女人面前,伸手就要把两个孩子拖出来。 这自然惊起了村民们的反抗,可这些人才要动,便被校尉们用刀鞘劈头盖脸砸去。 “退回去,不要动!”校尉们大声吆喝道,手里的动作也一点儿不慢。 在孩子的大声哭闹中,孩子母亲也跟着爬了出来,一边爬一边喊着“不要”。 裴轮停下了脚步,将刀放在了其中一个孩子肩膀上,然后一脚将孩子母亲踩到了地上。 “说出来吧,说了你和你的孩子都能活!”裴轮语气严厉道。 “大人,放了孩子吧……放了孩子吧!”孩子母亲仰起头哭诉道。 但这可软化不了裴轮的心,这次他要把差事办砸了,回去就该陈啸庭收拾他了。 “说……说了你儿子就能活,村民们也都能活!”裴轮语气越发森冷道,同时还带有一丝急切。 他也是有人性的人,对孩子下手他也不忍,但现在是孩子母亲在逼他。 “大柱家的,不能说!”后方有村民高声呼喊道。 “说……说了你儿子就能活,村民们也都能活!”裴轮语气越发森冷道,同时还带有一丝急切。 他也是有人性的人,对孩子下手他也不忍,但现在是孩子母亲在逼他。 “大柱家的,不能说!”后方有村民高声呼喊道。 第654章 人性叵测 (求票求票!!!) “就这里,赶紧给我砸开!”裴轮大声喊道。 这是一处地道,位于村内边缘处的地道,在从村民们处问得此处地址后,他们才把地道口的杂草掀开。 校尉们有人拿了大锤,狠狠往那木板上砸了几下后,地道口直接大开。 但就在这一刻,地道之内直接就有刀光闪出,吓得砸门那校尉猛然后退。 也就是在这时候,两旁均有校尉扣下悬刀,顿时两把弩机发射箭矢,地道内直接传来惨叫声。 这是天然的武力压制,在弩机这样的大杀器面前,功夫再高也得退避三舍。 “你们两个,谁让你们杀人的?”裴轮满是气愤道。 地道内的人都是瓮中捉鳖,所以尽量抓活口才是正道,这样杀一个人对裴轮来讲是巨大损失。 “救你们俩,下去打探情况!” 被裴轮这番命令,放箭的这俩校尉也就只能领命,然后往地道下面走去。 地道口大约有一米见方,但进了地道之内却豁然开朗,同道竟容得下三人并排前行。 在两名校尉打头阵后,裴轮又陆续往下派了六名校尉,然后他才跟着下了地道,剩下的人都在外面守着。 徐徐前行,很快裴轮他们就闻到了一缕烟火气,很明显前面有人在烧东西。 只不过因为地道蜿蜒曲折,他们看不到前方是怎么回事。 据村民们招供,这地道是去年才挖出来的,里面存放着香会往来信函,平时则用来讨论重大事宜。 说穿了,这地方修出来就不是为逃跑用的,而是被作为档案库和会议室。 这就导致,此地只有一条出入通道,所以裴轮不怕人从里面跑了。 “注意戒备!”裴轮低声喊道。 此时在地道深处,也就是离地道口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在这不大的空间内有三名汉子正在忙碌。 地室内两边都放有柜子,他们的正把柜子里的书信文案往外拿,然后扔进火堆中。 他们已经干了有一会儿,所以此时火烧得很旺,大多数的烟都被地室顶部的洞给吸走。 多挖地道需要大量人力而被废止,但挖个小洞来给地室透气,这一点还是可以简单做到。 而如今这透气洞就成了天然的烟囱,导致火堆烧得格外的旺盛。 当裴轮等人赶到时,地室内的东西已被烧掉大半,这把裴轮心疼滴血。 “反贼,还不束手就擒!”裴轮大怒道。 这时,烧火的三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向了指着自己八把弩机。 一开始,他们选择躲进这里,其实就没打算能活着离开。 现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其实都没什么可怕的,于是这三人都拿起了一旁的刀。 “锦衣卫的狗贼,想要把爷爷抓回去,你们想都别想!”为首中年男子笑着喊道,颇有一番生死看淡的意味。 这人便是东平香会香主周济,旁边两人都是他手下干将,其他人则都在地道被杀被抓了。 “就凭你们三人,难道还想逃出去不曾?”裴轮冷声笑道。 周济却将刀横在了脖子上,然后笑道:“我们自然是逃不出去,但你们也绝对抓不到活口!” 只有白莲教的死士们,才会在嘴里含着毒囊,他们这些大佬要自杀只能抹脖子。 裴轮却是一愣,然后他心中便是焦急万分。 周边能用的书信被烧得差不多,如果这三人再自杀了,那他这次来的功劳可要大打折扣。 于是裴轮当即道:“何必要死,只要你们和我合作,你们都可以活!” “老子早已献身神教,区区一条命而已,何足挂惜?”周济冷声笑道。 说道这里,周济便对左右道:“杀身成仁,就在此时……” 但奇特的是,在周济这话说完之后,他的两名手下一个都没动,眼中的迟疑裴轮都看在眼里。 这毕竟是要自杀,即便再有勇气的人,这时候退缩也不奇怪。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周济语气中带有不满道。 “被锦衣卫抓住也是一死,你们难道还有什么幻想?别做梦了!” 听到这话,裴轮当即道:“只要你们愿意洗心革面,主动交代白莲教的事情,什么罪行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你们愿意归顺,就可以活!” 看到那两人眼中的迟疑更多,这可把周济气得不轻,同时也让他心焦无比。 方才他们烧了这么多东西,如果这两人的反水了,他们刚刚做的一切都没意义,因为这两人知道的比烧的东西还要多。 怀疑就这样油然而生,只是这十几秒钟的时间,便让周济对手下心腹的信任荡然无存。 于是周济退后两步,用指向了身前两位兄弟,怒吼道:“你们混账,你们就是这样忠于神教的?” “外面的村民们,为了保护咱们死了多少?香堂下面的兄弟们,被锦衣卫抓了又有几个招供了?” 说到这里,周济心中更为气愤,要不是有锦衣卫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恨不得直接劈了这两人。 “你们……是他们心中的带头大哥,是他们人人称赞的神教豪杰,你们就是这样做豪杰的?” “村夫农妇尚能为神教大业舍命搏杀,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就是现在这个畏缩样子?” 看着周济气急败坏的样子,裴轮虽然能理解他的悲愤,但此时却一直寻找着动手的契机。 “你们,连村夫农妇都不如!”周济破口大骂道。 这时,一直没开口汉子中有一人终于抬头,缓缓道:“大哥,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做不到杀身成仁,做不到舍弃这美丽而精彩的世界,做不到弃父母妻儿而去。 方才周济说这么多,为的是激发手下这两人的羞耻心,然后再胁迫他们自杀。 谁知道这两人却亲口承认,不做辩解,这就让周济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这下问题就真的严重了,周济此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没真正了解,这两位被他倚为心腹的手下。 他那里会知道,正是因为成了他的绝对心腹,这两人有了比旁人高的权威后,迷恋的是权势而非白莲教的教义。 自始至终,这两人都是在利益驱动下,才愿意跟着周济做这掉脑袋的买卖。 “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位若能及时弃暗投明,我们锦衣卫决不会动你二人分毫!”裴轮和煦笑道。 背对着裴轮,其中一汉子沉声道:“那好,我们二人便送一份大礼,给大人做见面礼!” 才把这话说完,这名汉子便快速侧身上步,一把抓住了周济的刀背。 而另一人也跟着上前,却是张臂将周济拦腰抱住,让其不能动弹分毫。 裴轮眼中笑意更甚,大笑道:“做得好!” 地室之内,只响起周济的怒吼声道:“你们这些的叛徒,混账,王八蛋……” 第655章 恭喜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卡文了,要多熬点儿时间才能出来……大概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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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从张靖平府上离开时,月色已然高悬夜空,为了他的安全张府特意安排了马车。 在杨凯等人护卫下,陈啸庭一行便回了府邸。 被杨凯从马车上扶下来,陈啸庭直接把杨凯推开,然后道:“不要你扶,这点儿酒还困不住我!” 无奈之下杨凯只能退开,好在得知外面动静后,徐有慧从府邸内迎了出来。 “见过夫人!”杨凯与一众校尉行礼道。 虽然徐有慧并非正妻,但眼下沈怡不在卢阳,自然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夫人。 徐有慧上前扶住丈夫后,嘴里抱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一边往房间内走去,陈啸庭一边说道:“没喝多少,没喝多少!” 随即他二人便在几名婢女和家丁簇拥下,走进了府邸之内。 扶着陈啸庭在客厅坐下,徐有慧便吩咐下人去端醒酒茶,然后才接过了婢女递来的帕子。 一边替丈夫擦着额头,徐有慧回头对婢女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难得有时间和陈啸庭独处,徐有慧可不希望有旁人在。 待婢女们离开后,闭眼仰头的陈啸庭才一把抓住了徐有慧的手,将其凑到胸前道:“爹娘他们都歇息了?” “吃了晚饭就歇着了,倒是两个孩子闹腾得不行,萱儿此时都还在安抚呢!” 陈啸庭不由露出笑意,今天他心情确实不错,只听他说道:“辛苦你们了!” “辛苦的是萱儿妹子,妾身无儿无女的,有什么辛苦的!”徐有慧半带幽怨道。 陈啸庭不由愣住,然后笑道:“那咱可得抓紧,就今天晚上……给你播个种!” 徐有慧毕竟出身书香之家,那能经得起陈啸庭这般挑动,便攥紧小拳头锤向了丈夫胸口。 同时徐有慧还撒娇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而陈啸庭则将徐有慧拉入怀中,反正左右无人,便在此地胡乱摸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只听的外面传来婢女声音道:“老爷,刘建平小旗到访,说是有要是禀报!” 陈啸庭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徐有慧也连忙站起身来,整理起来自凌乱的衣物。 当刘建平从外面进来时,陈啸庭已然正襟危坐,而徐有慧则进了后堂。 “卑职参见大人!”刘建平小心行礼道。 陈啸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道:“免礼,都查到了些什么了?” 难道自己最近真这么走运,好消息连续不停的来? 刘建平起身后,才道:“大人,您让卑职去查仁和堂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将茶杯放回小几上,陈啸庭才慢悠悠问道:“说来听听!” “仁和堂乃时雍西最大的药铺,里面从上到下管事伙计加起来有五六十人,卑职首先是从掌柜查起!” “仁和堂掌柜乃是家族传承,在雍西已有近百年家业,所以卑职细查之下发现其确实如纸面上一般干净!” 听到这里陈啸庭不由点头,能被雍西大大小小官员们认可的药铺,那自然是要身家清白才值得信任。 “既然掌柜的干净,于是卑职便从掌柜一下继续查,最开始便查了几位坐堂大夫!” 继续喝着茶,陈啸庭等待着刘建平继续说下去,但他猜测主治大夫也不会有问题。 果然,刘建平最后结果是,大夫们也都是清白的,或者说暂时是清白的,因为没有发现这些人和奇怪的人来往,也没有突来的横财。 见刘建平神色变幻,便听陈啸庭说道:“看来是管事的一级中有问题!” 刘建平不由拍马屁道:“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仁和堂一共有五名管事,卑职不但对他们每一个身价都做了调查,而且还派人分别跟踪了他们近一个月!” 说道这里,刘建平都不由欣喜道:“最终,卑职在药方管事刘朋处,发现了不对之处!” 刘建平做事有章有法,而且心思缜密……陈啸庭心中非常满意,于是等待他揭开谜底。 “这个刘朋,和其他几位管事一样,其实也没什么怪异之处,但只有一点让卑职百思不得其解!” 说道这里,刘建平神色越发凝重道:“就在昨天,这位仁和堂的管事,尽然悄悄去了安阳王府,而且是夜里悄悄去的!” 听的这话,陈啸庭再也无法维持脸上淡然之色。 安阳王府,竟然牵扯到了安阳王府……这事情可就不是一般的难办了。 “卑职便想不明白,他一个药房管事去王府做什么?这便已经够可疑了,偏偏此人还是晚上悄悄去的,这就更让人怀疑了!” 说到这里,刘建平也心知兹事体大,于是原地叩拜道:“大人,此事已牵涉到了安阳王,还要往下查么?” 就在陈啸庭思索之间,刘建平借着说道:“安阳王府,历来都是东厂在监视,咱们要不要把情况通报给曹公公?” 刘建平这些想法都和实际,毕竟非分内之事,而且还牵涉到安阳王这位大神,他实在是不敢过多陷身其中。 要不要交给东厂来办?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实际上,东厂对安阳王府的监视从未放松过,那么东厂是否早已得知了此事?只不过没有追究而已。 自己这边贸然查了安阳王,告诉曹允淳后会不会引起他多想?这都是陈啸庭需要考虑的事。 “通报是一定要通报的,但现在咱们能告诉东厂什么?”陈啸反问道。 然后他才继续说道:“继续悄悄的查,查清楚了我再通知曹公公!” 虽然觉得压力大,但刘建平还是躬身道:“遵命!” 又听刘建平禀报了一些细节后,陈啸庭才挥手让他离开。 “或许,可以先提醒曹允淳,让他对安阳王府上点心!”陈啸庭喃喃道。 一个人精力总是有限的,曹允淳把注意力放在了都司各卫所上,自然会对安阳王府这边有所放松。 第657章 查验岗哨 所谓黔驴技穷,在下如今就是那黔驴了,请大家集思广益,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发到本章说!) 永治二十三年九月初一,天色晴朗,微风和煦。 这是难得的好天气,最时候携着三五好友,找个地方喝酒划拳,再不济也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在卢阳城内转运使衙门旁边的常平仓,此时戍守在大门处的兵们,便享受着这难得的好天气。 他们已经在这里晒了半天的太阳,再过半刻钟的样子,就到了中午交接岗位的时。 被陈啸庭着重点名后,常平仓这边已经由两个百户负责守卫,每个百户的人手当值三天后换班。 站在大门外,一名总旗正和两名属下闲聊,说的都是下了值班后回家吃什么。 “还是百户大人好,今天直接就带着夫人孩子出了城,据说是是去庙里进香!”一名小旗官议论道。 但他这话才说完,便被上司训斥道:“百户大人的事,你们不要瞎议论!” 如今风声这么紧,若是因为他们吓议论,导致百户大人擅离职守的事被锦衣卫得知,那他们仨都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九月初一,锦衣卫的人会来查岗,不要祸从口出!”总旗管再度提点道。 听得这话,两名小旗官立即闭嘴,他俩确实失言了。 但此时他们也确实佩服,自己上司能有如此警觉,同时也佩服自家百户胆子够大。 看了一下时辰,总旗官当即转身,对身后众兵卒道:“通知其他人,准备换岗了!” 一个满编百户所的兵卒,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负责常平仓外围值守、内部巡逻以及重点岗哨。 可以说,这班保卫之下可保万全,白莲教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城里聚集太多人杀过来。 而在常平仓左侧拐角的街上,此时来了一队十人的锦衣卫,却是由一名身着总旗带领。 “圣使大人,咱们这般大张旗鼓过去,是不是太惹眼了些?”队伍中间,唯一的小旗官沉声问道。 这人相比于被称作“圣使”的总旗,年龄明显要大一些,但态度却极其恭敬。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也要知道,如今神教士气不振……” 说道这里,郑权用手扶正了头上官帽,望向前方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小旗官周万和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郑权以二十六的年纪荣升圣使,如今正是意气风发,想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所以周万和自忖劝不住他。 但周万和自觉已尽到了职责,郑权却是教中八位圣使之一,不是他能违逆其意的。 郑权迈动脚步,徐徐往前走到:“堂堂正正的走……咱现在是锦衣卫!” 敢冒充锦衣卫,郑权就是这么大胆,他就是要做一番不可为的成绩,让教中高层真正承认他的能力。 他年纪轻轻,因为教主对他的看重,才快速走到了高位上,已经惹得很多老人心中不服。 就在郑权想着这些时,他们一行已经来到了常平仓大门外。 见到锦衣卫的人过来,守在大门外的旗官们,立即停止了他们的闲谈。 立正站好之后,这名总旗才迎来出来,然后对郑权欠身拜道:“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得不说,即便心态再好,此时郑权还是有一些心虚,这是没法改变的本能,毕竟人家是官他们是贼。 郑权当即便道:“今天出门早,所以就早些来了!” 听得这话,带兵总旗微微有些差异,以往每次换岗时锦衣卫都是姗姗来迟的。 虽然感觉也没什么问题,但这带兵的总旗就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儿,于是他便说道:“这位大人,看起来有些面生!” 在卢阳待了这么久,虽然不能说对锦衣卫了如指掌,但总是有一定风格。 而眼前的这些人,恰恰就差了那点儿风格,这就让人不得不起疑了。 更何况,这些人还如此面生,带兵的这位总旗更加不敢大意,所以才多问了两句。 就在郑权要开口时,他身后的周万和却往前一步,先开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曾我千户所那么多人,你全都认识?” “还是说,我千户所要派谁来,还得要你们来决定才行?” 周万和毕竟经验老道,他知道对方这是起疑了,所以他才抢在郑权之前答话。 毕竟,哪有锦衣卫的总旗,会亲自与一个卫所的总旗理论,这不是失了身份?何况旁边还有一位小旗在。 这才是锦衣卫该有的霸道,周万和见得太多了,所以他才敢“擅自”答话。 不得不说,他的这扣大帽子的手段,简直得了锦衣卫的精髓,竟是唬得带兵总旗不敢再盘问。 “大人恕罪,是在下失言了!”带兵总旗躬身道。 时候到了,于是郑权便开口道:“开门放行,本官奉命进入内巡查!” 听到这话,带兵总旗心中狐疑又升了起来,于是他便说道:“大人,换岗时才开始巡查,今天您怎么……” 后面的带兵总旗没有说,但很明显他需要一个解释。 实际上,郑权之前有过充分了解,所以他知道此时现在进去不是时候,但他又必须要在换岗之前进去才行。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打破之前既有规矩,好在他们动身前就已经有了预案。 此时还是周万和开口道:“谁说一定要在你们换岗时才能进去?看来又是你替咱千户所做的主!” “大人,我……” “你什么你,赶紧开门让路,否则耽误了时辰,你可担待不起!”周万和咄咄逼人道。 此时,郑权对这位老前辈不由佩服异常,神教这些直属骨干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恰恰也是经历了这件事,反而让郑权心态沉稳了些,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 虽然对面是锦衣卫,但常平仓有多重要的带兵总旗心里清楚,这里的规矩他可不敢损坏。 所以这时候他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换岗时自有接班百户前来交涉,到时候就不关他们这些小喽啰的事了。 “大人,不是在下不开门,而是转运使衙门下了严令,而且你们千户所也三令五申,在下实在不敢坏了规矩……” 谁知这时,郑权终于往前踏出一步,凑到带兵校尉面前后,用冰冷的目光注视他道:“开门!” 心里已经在颤抖,但带兵校尉还是强撑着勇气道:“大人,在下实在不敢……” 可他话还没说完,郑权语气陡然便得严厉道:“我让你开门!” 气势与杀气喷涌而出,逼得带兵校尉后退了两步,心中的更是大感骇然。 在郑权的逼视下,带兵总旗依然沦陷,只得吩咐手下人道:“开门……赶紧开门!” 第658章 等一下 常平仓大门在兵卒们的推动下被打开,郑权往前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影壁,让外面的人无法探知里面的情况。 但现在,这个雍西重中之重的地方,其大门已经大开在自己面前,这让郑权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要今天这事他干成了,那么即便他在八位圣使中资历最浅,话语权也将大大增加。 郑权现在还年轻,这让他有资格向上眺望,四大天王左右护法……甚至于教主之位,他都是有想法的。 虽然心中各种想法乱涌,但郑权还是保持了头脑清醒,现在他可是在刀尖上跳舞。 时间紧迫,他这次来常平仓的目的是放火,必须要在交接岗之前完成,否则人就很可能折在这里。 “咱们走!”郑权沉声道。 他昂首挺胸往前走去,周万和等人也都跟了进去,那叫一个嚣张跋扈,他们是真的在心里把自己当做了锦衣卫。 可在他们才踏入大门,带兵的这位总旗便向手下使了眼神,示意他们跟进去看着。 虽然郑权表现得咄咄逼人,但总让这位总旗感到有些不对劲,所以他甘愿冒着挨训的风险也要派人跟着。 可他手下的小旗才要进去,就被前面的郑权察觉到了,然后他回头便道:“怎么……怕本官查到了你们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提前找个人跟着?” 才把这话说完,郑权当即变脸道:“滚!” 说到底,带兵这总旗还是怂了些,被郑权这一番训斥后,他只能把手下人又招了回来。 见无人尾随之后,郑权才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往里面走去。 进了大门之后,走在夹墙间再无旁人,郑权一行才真正松了口气。 虽然进来之前都有完全谋划,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方才进大门这一关就足够心惊胆战的了。 一旦那里出了差错,那基本就是必死之局,他们这点儿人可别想冲破军队的封锁。 “不要松懈,方才只是过了第一关!”郑权适时提醒道。 方才确实只是过了第一关,因为就在这时,郑权已经听到前方拐角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不用说,这一定是负责内部巡逻的兵卒,也就是他们将要过的第二关。 当然,此时他们已顺利进来,这些巡逻的也没理由怀疑他们。 就在郑权想着这些时,拐角处果然走出了一队人马,粗略一数足足有三十号人,是他们的三倍。 这些兵卒都是全副武装,由一名大胡子总旗在侧带队行进,见到郑权一行后他们微微有些错愕。 原本郑权希望巡逻顺势离开,谁知这大胡子总旗却把人停到了他们面前。 虽然长相粗狂,但这总旗此时却是一道小跑,活脱脱一副奴才相。 “见过大人,莫非是在下来迟,已经交接完毕了?”大胡子恭谨道。 郑权此时也只能停下,阴沉着脸说道:“本官先过来看看,你没有误时辰!” 现在郑权只想这大胡子赶紧滚蛋,所以才会用安抚的语气,否则他就该和方才一般训斥了。 大胡子抬起头来,此时他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妥,但终究没有表露出来。 毕竟大门处都放行了,他又能说些什么,于是他抱拳道:“大人勤于公事,在下佩服!” “马匹就不要拍了,该做什么就做去吧!”郑权语气冷淡道。 大胡子连连点头,然后便让到了路边去,同时说道:“大人先请!” 实际上郑权想的是他们先走,可如今这种情况下大胡子让他,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郑权也不多说话,便带着手下人往前走去。 郑权和周万和心态还好,可偏偏他们手下其他人,在这种连续高压下心情紧张起来。 所以在经过大胡子等人面前时,有人握在手里的刀掉了下来。 “啪” 这声音是如此刺耳,让郑权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往身后看了去。 此时,那握刀不稳的校尉,已经弯腰把刀子捡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郑权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便低声训斥道:“连刀都拿不稳,你是要把锦衣卫的脸给丢尽吗?” “回去了再收拾你!” 这话纯粹是骂给那大胡子总旗听的,不说这些反而让人生疑。 说完那番话后,郑权顺势便道:“走!” 就在这有惊无险之中,他们一行得以继续往前,背对着大胡子的他们此时心里都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只听大胡子在背后喊道:“等一下!” 这三个字,犹如重锤砸在了郑权等人心头,也让他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缓缓转过身来,见到手下人此时都紧张万分,为安抚他们郑权的眼神也越发平和尔。 和他一道转身的还要周万和,此时他二人虽维持淡定,但心里都紧张得不行。 这时却听大胡子道:“方才那兄弟的东西掉了!” 说完大胡子还上前两步,将地上的一个小布包拿了起来,并向郑权的队伍徐徐走去。 看到这个小布包裹,郑权和周万和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因为这小布包裹里装的,就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火折子。 只要大胡子把包裹打开,他们的谋划立刻就会败露,到时候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想来这玩意儿之所以会掉出来,应该就是方才那人弯腰捡刀时,不注意从怀里掉出去的。 人一旦紧张起来,注意很大程度上都不集中,所以才会有这般恼火事。 现在郑权只祈祷,大胡子千万不要乱来,安安生生把包裹交回来就好。 大胡子来到那掉东西的白莲教徒面前。缓缓道:“这位兄弟,东西可得收好了!” 这名教徒的心理素质肯定没郑权好,此时却是楞在了原地,甚至隐约间已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只听周万和训斥道:“还不赶紧接着,大老爷们儿带什么糖!” 听得这番提醒,那教徒才从大胡子手里接过了包裹,同时还向大胡子道了一声谢。 “回去再教训你,咱们走!”郑权直接转身道,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这话。 此时他可不是在开玩笑,方才出错那人,回去后郑权绝对是要收拾的。 但现在他只想尽快脱身,和大胡子多纠缠一分他们也就越危险,所以他匆匆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而大胡子也带着人继续往前巡逻去,这是他们最后一圈巡逻。 第659章 大火 今晚回家晚,所以又要先更乱码了,各位恕罪恕罪!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还是早些睡吧!!今晚回家晚,所以又要先更乱码了,各位恕罪恕罪!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还是早些睡吧!!今晚回家晚,所以又要先更乱码了,各位恕罪恕罪!大概会在一点左右更正,大家还是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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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理由看起来挺牵强,但裴轮心中也很能理解,这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 常平仓出了大事,是个人都想转移责任,所以这总旗才会如此着缉拿住贼人,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罪过。 但可惜的是,他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小伟,所以注定不是这帮人能坑到的。 倒是这总旗所说冒充锦衣卫的人,让裴轮立马想到了方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帮人,所以此时他有理由怀疑那些便是贼人。 “走……抓人去!”裴轮当即道,他只希望能把人追回来,虽然这机会很渺茫。 可现实却是,外面几十号兵卒围着,裴轮十几号人根本走不了。 和眼前这位总旗沟通肯定是没用的,于是裴轮直接转向职位最高的百户,同时拿出自己的腰牌道:“本官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总旗,此番跟随陈千户到雍西来办理钦案!” 从裴轮手中接过了腰牌,百户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腰牌是真的,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的?” 这话听得裴轮想吐血,难道他还要证明自己是自己? “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再耽搁时间,让钦犯跑了你们可担待不起!”裴轮预期森冷道。 可这时百户却道:“但如余总旗所说,本官也不知你们是否就是钦犯同伙儿,所以你们不能走!” 说完这话,为了防止裴**起伤人,这百户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裴轮扫视四周,见这些人都铁了心不会让他走,虽急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好……既然你们不让路,那你们就等着瞧吧!” “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句,现在赶紧去告知城内驻军,让他们赶紧把封锁四门,免得被贼人逃了!”裴轮阴沉着脸说道。 可就在这时,带兵总旗冷笑道:“不劳你费心,方才我们已经派人去传话了!” 这下裴轮也不多担心了,因为担心也是没用的,所以他现在有功夫处理自己的麻烦。 “你们不是怀疑我是奸细吗?现在你们可以把消息上报给千户所了!”裴轮干脆靠在了大门外的石狮上。 ………… 卢阳北城,陈府。 时间已来到中午,在外面城外游玩了半天后,陈啸庭才带着父母回了家。 不得不说,虽然出了城是坐的马车,但颠簸这一路都还是会疲惫。 所以陈大用老两口在回家之后,便直接去了后宅休息,唯独陈啸庭两兄弟坐在客厅喝茶。 “大哥,生意上的事都已安排妥当,广德那边我就暂时不回去了!”陈啸林带了些不自然道。 虽然是自己亲大哥,但巨大的身份鸿沟摆在这里,所以也让陈啸林如坐针毡。 饮了一口茶后,陈啸庭才缓缓道:“早就该过来了,广德那些东西值个什么?保全性命才是最关键的!” 听了大哥这番话,陈啸林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大哥果然是官大气粗,广德那么大一份家业居然不值什么。 其实对陈啸庭来说还真是这样,现在他几乎已不怎么捞钱,而他却从来不缺钱。 且不说他在雍西这边的进项,便是他初到的京城,在他任职副千户后就有人主动来携财来投了。 “大哥说话就是大气,您手指头比咱脖子都粗,只要有大哥您的照拂……值班家业自不是什么难事!” 说这话的,却是陈啸林的妻子王玉燕,此时她正带着两名婢女带了糕点来。 从婢女手中接过盘子,王玉燕笑着说道:“所以咱们有大哥您在,自然是心安无比!” 对丈夫兄弟二人的谈话,王玉燕很是上心,毕竟这关系到广德的家业。 所以王玉燕此番才会亲自到场,和丈夫之间一唱一和,只为了得到陈啸庭一个承诺。 只要陈啸庭开口保他们富贵,那便一定能够保住,而且他们也坚信陈啸庭会同意。 “夫人你过来做什么?”陈啸林明知故问道。 王玉燕将手里盘子端高了些,然后道:“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枣泥糕,特意拿来给你们尝尝!” “嗯嗯,不错……大哥可以尝尝!”陈啸林笑呵呵道。 气氛很是和谐,陈啸庭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段时间收获的成果都让他心情不错。 可就在这时,只见小旗官杨凯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进了大厅后便说道:“大人,出事了!” 很少见杨凯如此失礼,陈啸庭心神一紧便问道:“何事?” 杨凯此时才单膝跪地道:“常平仓被人纵火,烧起来了!” “混账!”陈啸庭怒吼道,同时一掌掀翻了茶几。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凶利无比,整个人身上的煞气陡然迸发,看得陈啸林一阵心惊胆战。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大哥比他想象中还可怕得多,以往那让人紧张的样子都已经很和煦了保持镇定 陈啸林还能保持镇定,但见王玉燕见了陈啸庭这暴怒的样子,整个人吓得连盘子都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地上摔得稀碎。 而此时,陈啸庭的怒火还在增长,他只想把守卫常平仓的那些人全给宰了。 在他三令五申,并时常派人监督的情况下,还是出现了这种严重后果,这些废物已经该去死了。 当然,追究责任还不是陈啸庭首先想的,他现在最该思考的是此事的严重后果。 卢阳的常平仓,里面存了大批的军粮,这要是全给烧了……会让局面便得更为艰险。 “这帮废物,废物……”陈啸庭站起身来,拳头攥得更紧。 此时,听到外面发生的动静,徐有慧则从内堂赶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便见陈啸庭转身往内堂赶去,同时厉声道:“更衣备马!” 徐有慧没立即跟上去,而是对王玉燕道:“没事吧?” 王玉燕此时也够惨的,不但被吓得摔了盘子,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也就是此时,反应过来的陈啸林才起了身,将妻子扶起来的同时,对徐有慧道:“嫂子赶紧去给大哥更衣吧,我们这边没事!” 徐有慧虽然是妾,但大哥执意称之为平妻,所以陈啸林也称之为嫂子。 “没事就好,你大哥他就这脾气,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徐有慧最后宽慰道。 说完这话,她才小跑着转身离去,进去给丈夫更衣。 第661章 损失 (那个,求订阅!!求投票!!) 踢踏踢踏……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大门处众人翘首以盼中,一身紫衣官服的陈啸庭,带着一队人飞驰而至。 江阳区管事千户到场,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因为这意味着追责也将正式开始。 需要说明的是,除了此时站在门口的几十号人,如今常平仓的一百多号兵卒,仍全力投身于救火中。 打马来到常平仓外,陈啸庭没工夫摆谱,直接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大人,卑职被他们扣押在此处!”裴轮当先喊话。 到了这个时候,戍守此地的总旗和百户,才明白裴轮的身份不是造假,后果就是他们又多得罪了一人。 可陈啸庭却没功夫理会裴轮,只见他阴沉着脸的同时还背着手,快步往常平仓大门处走去,旁边的兵卒们则纷纷让开了道路。 虽然带兵这总旗心里虚得不行,但此时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 就在一旁的百户要前来行礼时,陈啸庭暴起一脚踹在了这百户身上,让他站立不稳连续不断往后退,最终倒在了地上。 饶是此人如今才三十多,算得上是身体强健,被陈啸庭这一脚踹得也是腹中翻江倒海。 但这还没完,只见陈啸庭转向了另一次,扬起手便向那总旗甩出了一个耳光。 虽然能躲,但这人还是硬生生受了下来,当即就被打掉了三颗大牙出来。 “废物,废物,废物……” 陈啸庭的动作没有完,只要他没喊出一个“废物”,一旁就有人得挨一道耳光。 仿佛陈啸庭这趟赶过来,就是为了打人一般。 实话实说这样有些不理智,但此时他是真的快被气死,不把这些王八蛋废物揍一顿难消他心口恶气。 当连续打了七八个耳光后,陈啸庭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对“今天当值的百户是你?” 这个锅挨踹的这百户可不背,只见他由瘫坐立马变作跪地道:“回大人话,卑职今日是来接岗的,纵火在卑职过来之前就发生了!” “那今天当值的是谁?”陈啸庭语气越发不善。 只听这百户答道:“今天当值是向大江,但卑职今天却没见过他!” 说道这里,答话这百户便转身向挨了耳光那总旗问道:“你们百户在哪里?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这时候,带兵这总旗也顾不得为上司隐瞒了,直接答道:“回大人话,向百户一早就带夫人孩子出了城,说是去庙里进香!” 听到这话,陈啸庭直接向一旁杨凯招手,同时道:“传我的命令,让蔡洪派人去……把这姓向的家给抄了,再把这擅离职守的混账东西直接下狱!” 在陈啸庭大怒的情况下,杨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直接让随行的校尉回去传令。 就在处理完这些的同时,里面终于有总旗冲了出来,身上满是汗道:“大人,各仓火势已被扑灭!” 而在此时,转运使许文祥终于姗姗来迟,整个人看起来带有一丝慌乱。 指着前方粮仓,许文祥对左右计吏们喊道:“赶紧核查损失,赶紧去!” 安排了这些事后,许文祥才来到了陈啸庭身侧,同时沉声道:“陈千户,你说这可怎么办?” 陈啸庭冷眼望了他一眼,然后道:“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把烧掉的粮食补起来,否则便是大罪过!”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不再理会他,而是问带兵那总旗道:“今天是你在此守门?” “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还将裴轮他们扣押于此?” 听到陈啸庭问这话,带兵这名总旗真想喊一句“天见可怜”,总算轮得到自己说话了。 于是他便将郑权一行交代了出来,听得在场众人惊讶无比,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奇特。 唯有陈啸庭此时心情更为不畅,因为这就把责任在往锦衣卫这边引。 连锦衣卫都有人冒充,然后还烧掉了常平仓的粮食,这足以否定他的大部分功劳。 “大人,卑职方才遇到了一批人,可能就是冒充咱锦衣卫的贼人!”裴轮此时说道。 对裴轮的判断陈啸庭比较相信,于是他便说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你有没有推测?” 只有先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才有一个大致查证的方向。 但毕竟知道的消息太少,所以裴轮根本无法判断,于是直接低头不答。 “通知兵马司的人没有?”陈啸庭又问道,方才他着急过来,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已经通知了,想必现在已经封城!”跪在地上的百户答道。 陈啸庭却冷笑一声,然后道:“就凭你们,怕是还叫不动兵马司封城!” 这倒不是开玩笑,常平仓这边重要是不假,但一名百户要叫动兵马司的人封城,是一件非常悬的事情。 于是陈啸庭又对杨凯道:“去给兵马司传令,让他们立即封城,不许任何人出入城门!” 说完这话,陈啸庭又对裴轮道:“带着你手下的人,再让章橙给城里的帮会打招呼,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遵命!”裴轮行礼道,他知道陈啸庭已经在动用最大力量。 然后裴轮也离开了,虽然心中仍旧焦急无比,但该安排的都已安排,陈啸庭暂时也得了空闲。 “走吧,进去看看!”陈啸庭长舒一口气道。 事实上,此时他和许文祥一样,都不太想进去看那糟心的一幕。 可朱红二人还是一起走了进去,最终来到了还在冒烟的粮仓中。 经过粗略观察,再加上有参与救火的总旗讲述,陈啸庭大致了解了火势发展。 由于是多点起火,虽然守卫们反应迅速,但最终还是造成了大火。 看着到处焦黑一片,陈啸庭感觉到心疼无比,和许文祥一起等着最终的数据。 “禀告大人,属下等粗略计算,此番损失粮食约有四成,大约在……四万石粮食!” 四万石粮食,已经快接近卢阳这座常平仓的一半,整个雍西存粮的十分之一要多。 这绝对是一个大数目,但怕人借此机会中饱私囊,陈啸庭严厉问道:“你们可不要说假话,之后本官也会派人前来核查,谁要撒谎我要谁掉脑袋!” 陈啸庭这可不是想得太多,而是这种瞒报事件有先例在,有些胆大包天的人真敢冒死趁乱侵吞朝廷资产。 被陈啸庭这般威吓,参与计算的几名吏员当即跪地,连连道:“大人,小人可不敢瞒报!” 和许文祥对视一眼后,陈啸庭才沉声道:“好,那今日之损失,就止步于你我几人之耳中,勿要再让旁人知晓!” “明白没有?”陈啸庭冷声问道。 “遵命!”众人皆答道。 之所以要先瞒住,陈啸庭也是为了制止恐慌,然后让常平仓失火这件事软着陆。 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不造成太大影响,那么对他来说就不会有严重后果。 第662章 发难 因为常平仓被纵火,导致卢阳城四门封锁,直接影响成内外百姓生活。 但因有意封锁消息,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真相,只是传出有白莲教反贼作乱,官府正在封城缉拿。 这本是随便拿了借口,用白莲教反贼解释为何要封城,陈啸庭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 但这些都不重要,老百姓是否知道真相,是否对封城不满于陈啸庭来讲都不重要。 但当他收到巡抚衙门邀请,让他过去说明情况时,陈啸庭才真正感受到了凝重。 坐在千户大堂上首,陈啸庭面色凝重盯着面前这人,此人乃是巡抚衙门过来传话的吏员。 被陈啸庭长久凝视,这吏员从最开始的如芒在背,到现在已有些战战兢兢。 可陈啸庭却没心思理会他,而是在思索着张靖平等人的意图。 常平仓失火已经过去了三天,到现在封城也没查出个结果,这些人已经等不及要清算了? 什么叫说明情况?说明什么情况?干脆叫定责大会岂不更好? 实话实说,陈啸庭此番思索,直接是以最大恶意揣测张靖平等人,因为他真信不过这些人。 就在巡抚衙门吏员等待他回复时,只听陈啸庭高声道:“备马!” ………… 雍西巡抚衙门,后堂之内张靖平端坐上首,在他左边坐的是镇守太监曹允淳。 而在他们下首右边则是都指挥使闫金生,其对面的位置却空着,也不知是给谁留的。 除了他们三人,其他在场的还有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员,以及都司的同知佥事们,可谓是文武济济一堂。 此时,只听一名官员说道:“常平仓的安危,干系到整个雍西安危,如今却被贼人纵火……拿不拿贼先放一边,咱们这些当官的,总得给朝廷一个说法!” 而此时,张靖平张靖平正端着茶杯,用其遮住了自己的脸,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神色。 事实上,从官员们聚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到现在终于有人引出了正题,也让房间内众人精神振奋起来。 此时他们心里却更关心,是何人挑起的这次议事,将要针对的又是谁。 这里是巡抚衙门,难道是张靖平要对谁出手?众人纷纷如此猜想着。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响起连串的脚步声,却是陈啸庭带着两名百户快步走来。 只见陈啸庭背负双手,行走间腰牌晃动,那镶嵌着银丝花纹的绣春刀,格外的引人夺目。 在他踏进大堂后,里面的议论声顿时收起,而随行的章橙和蔡洪则守在门外。 进了大唐,陈啸庭扫视众人后,才对主位上坐着的几人道:“我看这架势,像是设了公堂在这里,难道是要审谁?” “陈某最后过来,莫非就是姗姗来迟的人犯?” 陈啸庭的语气充满戏谑,心思浅的人会认为他在开玩笑,可那些心思重的人则有些慌神。 任谁内心深处的小秘密,这样堂而皇之的被人说出来,心里都不会好受。 张靖平面色不变,而曹允淳则开口道:“陈千户可莫要开玩笑,今日把人召集过来,是有一些事要议!” 官员们都坐着,陈啸庭看见闫金生对面还有位置,于是干脆坐了过去。 “坐位排序类同身份,这个位置好啊……排第三!” 说道这里,陈啸庭向对面的闫金生拱手道:“闫大人,承让了!” 闫金生则皮笑肉不笑,实际上他今天不想过来,因为他也可能是被打击的对象。 常平仓被纵火,负责守卫的军士有责任,这就等同于都司有责任,他闫金生有责任。 所以从始至终,他的心情都比较凝重。 陈啸庭这般肆无忌惮,闫金生是学不来的,毕竟他又不能直接和京城搭上关系。 真要被扣上什么帽子,连摘都没人给他摘。 “陈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闫金生无奈道。 而陈啸庭则摆了摆手:“我可没取笑你,就怕等会儿有人想看我的笑话!” 他这般“谈笑风生”,看得在场一些人心中很是不满,这里难道是他陈啸庭的千户大堂? 但还是那句话,即便心中再是不满,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指摘。 实际上,在这种高级别议事场所,陈啸庭能如此肆无忌惮发言,简单来讲就是因为他背景够硬。 他的背景是谁?不是京城的沈岳,而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在雍西重创白莲教的皇帝。 这时,只听张靖平说道:“陈千户,今日把大家叫过来,是议常平仓纵火这件大事!” “贼人还未抓到,这确实令人惋惜,但咱们是否也该扪心自问,我们我们这些当官的有没有责任,是否愧对了皇恩!” 张靖平这话夹枪带棒,也让陈啸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果然是一次甩锅会议。 常平仓被纵横,烧掉了几万石粮食,这在高层之间是瞒不住的,所以最终一定会传到京城去。 那么这个锅该谁来背?这个锅谁又背的起? “既然要议,那张大人先说说吧!”陈啸庭端起茶杯道。 他倒想要看看,这帮人会如何巧舌如簧,然后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作为大佬,张靖平当然不会先说话,只见布政使吴文茂站起身来,对众人作揖后说道:“杨某不才,倒是有一些浅见!” “常平仓的防守,是由都司指派精锐兵卒,进行严密守卫,可谓是固若金汤!” 当听到都司二字时,闫金生心中就大呼不妙,果然要把罪名踢给他。 “可是呢……被咱们寄予厚望的防卫,却因某些人的擅离职守,导致防卫功亏一篑!” 说道这里,这位新任的布政使对张靖平拜道:“所以下官以为,那玩忽职守的百户,简直罪无可恕!” 只怪那位百户……听到这里闫金生心里松了口气,但显然他高兴太早了。 只见吴文茂转过身来,对着闫金生道:“可是卑职却要问了,那玩忽职守的百户有大罪,可将其安插到常平仓这等关键位置上的都司,又没有责任?” 雍西布政使虽然在品级上比闫金生要低,但在这个重文抑武的时代,吴文茂就是能指着闫金生鼻子骂。 要是以往,闫金生忍忍也就过去了,但现在这关头哪能装鸵鸟。 于是闫金生一拍桌子,站起身呵斥道:“吴文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秉公直言罢了!”吴文茂云淡风轻道,丝毫没被闫金生吓住。 “我看你是别有居心!”闫金生语气更为冷冽。 堂上的张靖平和曹允淳都没开口,就在现场众人等着看好戏时,只见陈啸庭放下茶杯。 茶杯与茶几之间碰撞出“啪嗒”一声响,也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663章 告诫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nbsp&nbsp&nbsp&nbsp各位,刚刚才下班,第二章十二点之前干不出来,所以还是先更乱码保全勤,请大家见谅,一点钟左右会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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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这时,只听台上的吴长飞大吼道:“都安静!” &nbsp&nbsp&nbsp&nbsp这三个字是大声喊出来的,所以都清晰的传进了兵卒们耳中。 &nbsp&nbsp&nbsp&nbsp虽然军队的战斗力无法保证,但是常年处于吴长飞的淫威下,让他们都迅速安静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见现场安静之后,便听吴长飞高声道:“诸位弟兄,刚刚得到的消息,卢阳那帮的当官儿的,七天前因为疏忽……烧了常平仓里几万石粮食!” &nbsp&nbsp&nbsp&nbsp原本只是兵卒之间在传,现在从千户这里得到确认后,兵卒们心里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nbsp&nbsp&nbsp&nbsp“安静!” &nbsp&nbsp&nbsp&nbsp吴长飞扫视众人,待所有人再度安静后,他才继续说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那帮当官的最爱欺上瞒下,谁知道那军粮是被烧了……” &nbsp&nbsp&nbsp&nbsp“还是被他们侵吞之后,再立了个被烧的名目,然后借此搪塞账册上的亏空!” &nbsp&nbsp&nbsp&nbsp听到吴长飞这番分析,兵卒们心中更是气愤无比,那可是他们紧巴巴盼着的军粮啊。 &nbsp&nbsp&nbsp&nbsp这时,只听吴长飞接着喊道:“六年前事情,想必大家都还没忘吧!” &nbsp&nbsp&nbsp&nbsp那是当然不会忘记的,六年前的那次常平仓军粮被盗卖,那是让整个卢阳都震动了的。 &nbsp&nbsp&nbsp&nbsp当时所导致的军粮短缺,让许多卫所都发生了哗变,甚至于还有卫所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nbsp&nbsp&nbsp&nbsp而那次事件的后果,也导致了当时转运使衙门上下,以及其他一些官员大批被流放。 &nbsp&nbsp&nbsp&nbsp所以听到吴长飞这番话后,兵卒们暗地里骂得更狠,恨不得将那些文官们生吞活剥了。 &nbsp&nbsp&nbsp&nbsp而这时,下面便有兵卒高声喊道:“大人,那些官员们乱来,您可得为我们做主!” &nbsp&nbsp&nbsp&nbsp“诸位弟兄,如今正是金帐汗国胡人叩关之际,咱们这些人为朝廷戍边卫国!” &nbsp&nbsp&nbsp&nbsp“就这点儿军粮……就这么一点儿军粮,他们都不肯放过,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nbsp&nbsp&nbsp&nbsp吴长飞绝对是调动情绪的高手,所以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兵卒们都义愤填膺起来。 &nbsp&nbsp&nbsp&nbsp“既然他们不要我们活,我看咱们也不用给他们留面子!”吴长飞舞动着手臂道。 &nbsp&nbsp&nbsp&nbsp“咱们要去讨个说法!”吴长飞说出他的最后意图道。 &nbsp&nbsp&nbsp&nbsp在他话音落下,便听兵卒们高声喊道:“千户大人,咱们都听你的!” &nbsp&nbsp&nbsp&nbsp吴长飞露出微笑,他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nbsp&nbsp&nbsp&nbsp“那好,咱们今天就都带着家伙,去和卢阳那帮人好好讲讲道理!”吴长飞高声喊道。 &nbsp&nbsp&nbsp&nbsp“跟他们讲道理,跟他们讲道理……”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之后,兵卒们立刻便行动起来,很快他们就全副武装出现在校场上。 &nbsp&nbsp&nbsp&nbsp在哗变都不罕见的军队中,出现这种武装讲道理的小场面,那是一点儿都不稀奇。 &nbsp&nbsp&nbsp&nbsp此番被吴长飞的鼓动的这批人,绝大多数都是他的直属手下。 &nbsp&nbsp&nbsp&nbsp在所有人集合之后,吴长飞便带着这七八百号人,拿着棍棒刀枪往卢阳去了。 &nbsp&nbsp&nbsp&nbsp值此金帐汗国叩关,雍西境内白莲教猖獗,局势万分紧张之际。 &nbsp&nbsp&nbsp&nbsp出现眼下这种半哗变性质的事,对雍西都司来讲绝对是狠狠打脸,这说明他们对底下军队的控制是无力的,也会让雍西局面变得更为脆弱。 &nbsp&nbsp&nbsp&nbsp军营高哨位置处,胡征卫的指挥使,以及同知佥事们将方才校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nbsp&nbsp&nbsp&nbsp“大人,吴长飞此番带人去卢阳,要是都司那边怪罪起来,咱们可不好交代!”指挥同知王成沉声道。 &nbsp&nbsp&nbsp&nbsp他这问题不只是指挥使有责任,都司方面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一样得担上干系。 &nbsp&nbsp&nbsp&nbsp胡征卫指挥使傅岩春,是一位长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比他的副手看起来还要年轻。 &nbsp&nbsp&nbsp&nbsp和副手的紧张不同,此时傅岩春脸上满是淡然,丝毫不觉得吴长飞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nbsp&nbsp&nbsp&nbsp“总得闹腾起来,卢阳那边才会给个说法,总不能跟几年前一样,军粮说没就没了!” &nbsp&nbsp&nbsp&nbsp“真要是那样,底下兵卒哗变,那咱们罪过才是大了!”傅岩春表情仍旧平静。 &nbsp&nbsp&nbsp&nbsp可他这话却无法有效说服人,只听同知王成道:“大人,都司那边可不会想着咱们的苦楚,到时候会把责任归到咱们头上!” &nbsp&nbsp&nbsp&nbsp这也是历来的潜规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兵卒哗变,其军事主官都会受到降职甚至免职的惩处。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卫所的官职也是家族承袭,降一级对低层军兵卒来说没什么,但对当官儿的却极度不友好。 &nbsp&nbsp&nbsp&nbsp所以王成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总得做些什么为自己开脱,否则很可能将会迎来免职处理。 &nbsp&nbsp&nbsp&nbsp傅岩春面色依旧入常,在他反复思索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那咱们也跟上去吧,待吴长飞在城外唱完戏后,就出面把他们带回来!” &nbsp&nbsp&nbsp&nbsp这话仍让王成很是不解,为什么非得让吴长飞到卢阳,直接把他带回军营难道不好吗?非得让他在都司面前丢人现眼? &nbsp&nbsp&nbsp&nbsp“[笔趣阁biqugetv]大人,卑职的意思是……” &nbsp&nbsp&nbsp&nbsp王成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傅岩春转过身去,缓缓下了楼梯道:“好了,就这样吧!” <sript></sript> 第665章 要粮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还是老规矩,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事情多,所以回家很晚,第二章先更乱码,在一点钟之前会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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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金生乃是雍西都司,简单来讲就是雍西最高军事长官。 所以在见到闫金生时,吴长飞嚣张的态度不免消退了许多,此时更是琢磨起该如何应答。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你不是那般猖狂吗?”闫金生黑着脸训斥道。 虽然被训斥,但吴长飞却一点儿都不慌张,而是不疾不徐解释道:“大人,不是小的猖狂,而是城里那些当官儿的欺人太甚,就连兄弟们活命的军粮也要侵占,我们是来讨公道的!” 听到这话,闫金生脸色更难看了,只听他道:“城里那些当官的,你这是在骂老夫了?” 可不就是如此,他闫金生也是吴长飞口中城里当官的人,所以当他听到这话后感到格外气愤。 “还有,什么叫有人侵占你们的军粮?你们现在就断粮了?” 被这样连番训斥,吴长飞虽然桀骜不驯,但也不敢和闫金生讲道理。 “大人,卑职可不敢骂您老人家,只是前两日卑职听到消息,说是常平仓起大火烧了不少粮食,兄弟们担心是转运使衙门那些人,借此机会侵占军粮,所以才一同来辨个真假!” 吴长飞这番偷换概念,下面的兵卒们都没发现,因为他们此时都惧于闫金生威严,担心今天的行为是否会受到惩处。 事实上,闫金生作为雍西都司掌权者,吴长飞根本没资格和说上话,闫金生今日亲自登城楼乃是降了自己身份。 可即便他做到这样,也未能将吴长飞给吓走,这其实侧面说明他在属下面前权威不高。 这边打着嘴炮,另外一边的陈啸庭也接到了有人围城的消息,于是立马带人便动身往城池处赶去。 没过多久,陈啸庭便来到了卢阳西门,然后登上了城楼。 对于陈啸庭的到来,闫金生微微有些惊讶,按道理说陈啸庭不该来的。 毕竟,军队上的事历来由东厂监督,陈啸庭这明显是越权了。 但陈啸庭怎么也是钦差,非要插手的话也说得过去,于是闫金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陈啸庭对他是有恩的,否则前几天在巡抚衙门,他就得被文官们拉去做冤大头了。 来到城墙边,看着城外不过几百号人,陈啸庭的心情才松了下来。 他接到的情报是,有人带兵围了卢阳城,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飞速往城门处赶来。 原本以为是有大军包围,结果却只有几百号,陈啸庭便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赶紧滚回营去,否则本官定要把你们全部治罪!”闫金生最后告诫道。 因为陈啸庭的到来,闫金生必须要尽快把吴长飞骂走,否则他脸就真的丢大了。 按照常理,小小千户吴长飞现在就该避退,但偏偏此时他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大人,卑职只是要个说法,您不让兄弟们进城,卑职一个人进来总可以吧……卑职自己去和那些混账讲道理去!” 虽然陈啸庭才来,但听到这句话也觉得不对味儿,吴长飞为什么非得揪住讲道理这件事不放? 他作为一个“低级”武官,凭什么去对文官指手画脚,不知道闫金生都在文官那里吃瘪吗? 难道真只是为手下兄弟鸣不平?为此连前途和官身都不想要了?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说明,此人别有所图……”陈啸庭低声念道。 于是他便转身对闫金生道:“严大人,此人以往也是如此张狂?毫无上下尊卑之分?” 虽然陈啸庭这个问题让闫金生很尴尬,但他还是答道:“此人乃是胡征卫的千户,以往也没这么不懂规矩!” 那就更反常了,看着城楼下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卒,陈啸庭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于是陈啸庭便道:“此人可疑,闫大人务必将其拿下!” 闫金生思索一番后,便道:“好!” 吴长飞这厮太不给面子,在陈啸庭的劝告下,闫金生不介意把他收拾掉,也好立个不敬上司的典型。 “赵明峰,派几个人准备一下,去把吴长飞给我带进来!”闫金生沉声道。 也就在这时,陈啸庭也转过去对城下的校尉们吩咐道:“严加戒备!” 见陈啸庭这边也准备好后,闫金生才沉声道:“吴长飞,你目无上官,不遵军令,真当本官是泥塑的?” “来人,去将吴长飞给本官带进来!”闫金生站在城楼上高声道。 而城下,吴长飞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只要城门开了他就有机会,到时候就不知是谁定谁的罪了。 想到这些,就在他要想手下兵卒们下令时,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道:“吴长飞,你好大的胆子!” 这道声音吴长飞很熟悉,这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既定行动,然后转身看向了后方。 便见指挥使傅岩春等人在亲兵护卫下,推开了挤在前面的兵卒,最终出现在了队伍最前方。 吴长飞正要上前解释,却见走上近前的傅岩春扬手便是两个耳光,打得吴长飞差点儿没站稳脚下。 “大人……” “混账,谁让你到这里来的,不准军令……你还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傅岩春怒斥道。 不得不说吴长飞现在和懵逼,这些事都是傅岩春安排的,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就要成功了他怎么来坏事? 吴长飞是这样想的,但此时傅岩春是真气得不行。 刚刚确实差点儿就成功了,怪只怪吴长飞太没有魄力,与闫金生废话了这么长时间,浪费了抢夺城门的绝佳时机。 所以现在,傅岩春只能出来唱黑脸,总不能真让闫金生把吴长飞带走。 把吴长飞训住之后,傅岩春才转向城门方向,而后单膝跪地道:“大人,是属下驭下无能,才发生了今日之丑事,还请大人恕罪!” 说道这里,傅岩春接着说道:“卑职这就将他带回营去,然后将其严加惩处,一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此人冥顽不化,本官还是亲自处置为好!”闫金生依旧黑着脸道。 听到这话,傅岩春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好在距离太远闫金生看不到。 “大人,吴长飞以下犯上纵是大罪,但也犯不着大人您亲自动手处置!”傅岩春沉声道,语气中满是坚定。 胡征卫是拱卫卢阳之军队,换句话说是雍西最能打的几个卫所之一,闫金生也不好过多拂了他的面子。 所以在和陈啸庭商量后,闫金生同意了傅岩春的请求。 但闫金生不知道的是,陈啸庭此时心中的怀疑更大了,这位傅指挥使出现的时机太特殊了些。 刚好在决定要抓闫金生的时候,他就及时的冒了出来,并迅速控制了局面。 陈啸庭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一切的都是他策划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也是为了手下兵丁的军粮?这明显站不住脚。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傅岩春和吴长飞都拿下,然后直接审问便是。 但没有好的理由,外面有那些很容易就被挑动情绪的兵丁在,陈啸庭还真没把握能将傅岩春拿下。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直接放傅岩春等人离开,然后再告知曹允淳调查此事。 虽然曹允淳做的有些事不地道,但陈啸庭却没工夫他一般见识,该好生配合的他绝不会隐瞒。 但在这之前,陈啸庭得先派人跟上去。 第667章 刺 (大家有票投一投吧!!) 傅岩春等人离开,陈啸庭悄悄派出了人跟踪,随后他和闫金生一起下了城楼。 “闫大人,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陈啸庭停下脚步问道。 闫金生不明白陈啸庭的意思,对其报之以疑惑的目光。 很多事暂时说不清楚,因为陈啸庭自己心里都没理顺。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明晰的,如今卢阳城的防卫力量薄弱了些。 “闫大人,卢阳安危关乎甚重,我看要多加派兵守卫才是!” 听到这话,闫金生便解释道:“陈大人,虽然卢阳城内守军只一千人,可城外还有胡征卫几千人可用……” 没等闫金生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道:“胡征卫如今看起来,却是不太可靠!” 闫金生不由怔住,随即陈啸庭又道:“所以闫大人,卢阳附近……你得调一些可靠的人马防守!” 陈啸庭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在闫金生的注视下,陈啸庭便带着手下人百多号人离开了。 看着陈啸庭等人远去,城楼上的闫金生神色肃然,陈啸庭的话给他敲响了警钟。 卢阳在雍西的稳定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专职负责恭维卢阳的胡征卫如今却有指挥不动的趋势……想到这些闫金生感觉背后发凉。 “大人?” 在闫金生愣神之际,其身后的赵明峰唤了他一声,让他从沉思中醒转过来。 此时闫金生入目所见处,从其他各门聚集过来的兵卒们,在各自百户的带领下徐徐撤离。 恢复上官威仪后,闫金生便沉声道:“明峰,方才你为何直接下令封城?” 闫金生的语气中正平和,让张明峰无法窥伺他的态度。 思索片刻之后,张明峰便答道:“回禀大人,方才那吴长飞来势汹汹,而且个个都拿着兵器,卑职记得大人您的吩咐,让我务必守护好雍西安危!” “为防不测,卑职便命手下封锁四门,擅作主张……请大人责罚!”张明峰不由叩首道。 卢阳乃是省城,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张明峰直接封锁四门便是越权。 不但如此,他这样直接封锁城门,也影响了城内外的许多人和事,这也是不小的干系。 但此时,闫金生却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 “为防不测……明峰,你做的不错,居安思危……本官都不如你!”闫金生叹息道。 想到方才陈啸庭说的话,闫金生便又问道:“你说卢阳城的守备,是不得太博薄弱了些?” 这个问题比较奇怪,近些年卢阳不都是这样防卫的吗? 既然闫金生所问,张明峰便小心答话道:“回禀大人,卑职不敢妄言!” 徐徐往城楼下走去,闫金生接着说道:“直言便是,说错了本官也不怪罪!” 按道理说,这样的大事不该征求张明峰的意见,挡不住闫金生突发奇想剑走偏锋。 小心跟了上去,张明峰此时值得慎重道:“回禀大人,如今非常时节,增加都司直属能直接调动的兵力,用以守备卢阳很有必要!” “方才大人您也看见了,如果城墙上有足够多的人手,卑职岂会轻易下令封锁四门!” 虽然没直接说该不该,但冲动都司直属力量太少来说,还真就说动了闫金生。 作为都指挥使,虽然下面卫所都得听好号令,但实际上由他亲自指挥的军队却不多。 闫金生“嗯”了一声,然后接直接离开了,最后该怎么操作他还得回去和副手们商量。 今天在城楼上,闫金生大感颜面尽失,自然不想在此地多待。 城楼上恢复了平静,而远去傅岩春和吴长飞二人,此时走在队伍最前方。 其他人都被傅岩春支走,加之军队行进过程声音较大,便可以保证他二人的谈话无人能知晓。 “大人,卑职无能!”吴长飞满是懊悔道。 傅岩春没有回头,而是沉声道:“让你夺门,你却和张明峰废话那么多,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吴长飞是真的清楚,自己要是答不好话后果很严重。 “大人,不是卑职不果断,而是那张明峰提前就把城门给关上了,卑职总不能直接带人攻城!” 他们只带了手里的家伙,但卢阳城高墙厚,想要强攻至少得有长梯。 “张明峰,这厮为何安敢如此大胆!”傅岩春语气更为冷冽道。 吴长飞没有答话,他和张明峰之间有隙的往事,这时可绝不能说,否则就是他坏了事了。 现场变得极其沉闷,傅岩春原本想再训斥吴长飞,但最终也打消了这想法。 倒不是说他慈悲,而是以为他还要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他干的是掉脑袋的生意。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初八傍晚。 毫无疑问,今天陈啸庭又在千户所加了班,否则他早就该回去抱孩子了,如今的他是丝毫不敢闲下来。 常平仓被纵火的事还没进展,白莲教反贼的窝点还多如牛毛,金帐汗国的外部威胁依然存在…… 从马背上下来,陈啸庭正要跨入院中,却听一旁有人喊道:“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 来人却是一名短衫打扮的汉子,但陈啸庭却认识他,因为这人是替刘保全传递消息的。 所以杨凯等人也都认识他,便没有将其阻拦,任由他靠了过来。 “大人,常平仓纵火事有线索了!” 这名校尉的第一句话,就让陈啸庭心头一紧,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说吧!” “大人,常平仓纵火之人,乃是白莲教八方圣使之一的郑权所为!”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中仍是平静,对他而言是白莲教所为并不稀奇。 “消息那里来的?”陈啸庭问道。 “白莲教香会里传的,据说这郑权乃是新晋的年轻圣使,所以行事才会如此大胆!” 陈啸庭点了点头,白莲教圣使是绝对的高层,这样的人必定是极其精明的,被其钻了空子也不算丢人。 “回去告诉刘保全,让他给我挖出这个人!”陈啸庭冷声道。 被人狠狠打了脸,甚至还因此被曹允淳和张靖平等人猛踩,陈啸庭不报仇心里绝不会痛快。 传话的校尉离去,而陈啸庭则进了府邸中,此时他已准备好要吃晚饭了。 进了内宅,陈啸庭正从徐有慧手中接过热毛巾,还没来得及往脸上擦,就听到外面又来了禀报声。 “老爷,外面有人自称是镇守太监行辕的人,此时在外求见!”管家恭谨在外禀告道。 用毛巾擦了擦手,陈啸庭才冷笑道:“东厂的人,他们找上来做什么,难道曹允淳又要玩什么花样?” 之前被曹允淳和张靖平摆了一道,陈啸庭一直都谨记于心。 “叫他进来!”陈啸庭坐上了主位上,然后朝一旁的徐有慧微微一笑。 徐有慧自然晓事离开,而没一会儿便有一黑脸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乃是典型的东厂番子装束。 “陈大人,出大事了!”来人直接跪地道。 见他这幅样子,陈啸庭不免有些惊讶,但他还是保持平静道:“出了何事?” “陈大人,我们曹公公遭受刺杀,您赶紧过去看看吧!”黑脸汉子神色慌张道。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头掀起了轩然大波。 曹允淳遇刺了?这特么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都乱了套了! 第668章 交代 (各位,有票的投起来,作者急需支持才能鼓起码字的勇气!!) 曹允淳遇刺,自己的“仇人”遇刺,按道理说陈啸庭该高兴才是。 但现在他丝毫高兴不起来,心中有的只是凌乱和慌张。 是的,哪怕是常平仓被纵火,陈啸庭都没有慌张,偏偏这件事让他慌了。 东厂和锦衣卫互为补充,现在镇守太监曹允淳遇刺,要是镇守太监行辕乱了怎么办? 可以这样说,雍西的稳定离不开锦衣卫的监视,同样也离不开东厂的监管。 “杨凯,备马!”陈啸庭大喊道。 他得赶紧过去看看,因为他从那番子的口中得知,曹允淳这次伤得非常重。 可当陈啸庭要多问时,这厮却啥都不知道,很明显是被某位档头临时抓来传话的。 很快马匹备好,陈啸庭来不及在家吃饭,便直接往镇守太监行辕赶去。 此时的镇守太监行辕内外,达到了其最高境界状态,大门外游走的番子都比往常多了一倍。 曹允淳遇刺,这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番子们,此时都有些惶惑不安。 而此时,当听到长街上响起的连串马蹄声,这些人更是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一有不对他们就会格杀勿论。 此时天色已经转黑,虽然大门外点了不少火把,但视线仍比不上白天。 当负责值守的档头招呼手下戒备时,当先一骑却大声喊道:“三档头,是陈千户来了!” 听到这熟系的声音,再看到其后出现的陈啸庭本人,负责值守的三档头高陵才让手下人让到两边。 飞速赶到镇守太监行辕外,陈啸庭此时脸是黑着的,在他翻身下马后便直接往大门内走去。 而负责护卫的杨凯等人,也都下马跟了进去,至于马匹自有东厂番子们负责照看。 “曹公公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陈啸庭沉声道。 曹允淳在受了重伤后,唯一点名要见的就是陈啸庭,所以高陵丝毫不敢怠慢。 快步进到大门内后,里面的戒备比外面还要森严,番子们都是把兵器亮出来的。 “陈大人,这边请!”高陵在前方引导道。 来到后宅,这里陈啸庭是第一次来,但他却没有心情四下打量。 “曹公公就在里面!”高陵站在门口道。 他现在专职护卫行辕安全,把陈啸庭引到这里就该离开了。 而此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大档头徐轩,在陈啸庭跨进门槛时正好迎了出来。 “参见陈千户!”徐轩行礼道。 陈啸庭抬手示意他起身,再吩咐杨凯等候在外,便和徐轩一起来到了曹允淳床前。 只看了一眼,陈啸庭便知情况比自己想象还要糟糕。 地上床上杯子上全是血,此时曹允淳面色苍白,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具尸体。 而在床边还站着两位郎中,此时他们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曹公公怎么样了?”陈啸庭冷声问道。 其中一名郎中便道:“回大人话,曹公公腹部背部,肩部各中一刀……” 陈啸庭要听的不是这些,于是他直接问道:“能不能治?” 这话可吓得两名大夫直接跪地道:“大人,小人医术有限,曹公公身受如此重伤,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得到确认,陈啸庭其实不觉得奇怪,曹允淳的伤即便放在他前世,抢救过来的可能也不大。 所以此时,陈啸庭便只能看着他逐渐失去血,然后生命归于沉寂。 “陈大人,公公说您来之后,便可以叫醒他!”徐轩此时在一旁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见徐轩小心来到床边呼唤起来,这一幕很让人担心曹允淳是否能醒过来。 但最后的结果是,曹允淳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你们都……出去,咱家……和陈大人……有话要说!”曹允淳颇为痛苦道。 徐轩领命,然后便带着两名大夫走出了房间。 “陈千户,之前的事……咱家对不住你!”曹允淳缓缓道。 他说的是指前两天对质公堂的事,作为背后策划人之一,曹允淳自然是对不住陈啸庭的。 如今曹允淳亲口道歉,虽然陈啸庭释怀了许多,但他心中仍保持着警惕,对这阉人他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见陈啸庭面色不变,曹允淳不由露出苦笑,然后他才说正事道:“陈大人,咱家这次是……走远了,回不去了!” “但雍西这摊子事儿,却不敢随便放下……所以要请您多照看了!” 说道后面,曹允淳的语速越发的快,面色甚至都红润了不少,陈啸庭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曹公公有话就直说吧!”陈啸庭平静道。 这么个随时都可能嗝屁的人,如果这时候说话还拐弯抹角,那可真就急死个人。 “雍西之稳首在军队,东厂则为皇上监管军队,但恰恰如今的雍西卫所,上下离心军令难通,这是有大隐患的……” “此事由徐轩负责,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死之后他会向你禀告!” 听到这里,陈啸庭面色不由凝重起来,曹允淳这是把差事交给自己,同时也是把责任砸在了自己肩头。 至于雍西卫所管理混乱,这事儿陈啸庭一直都清楚,毕竟当初来调查此事的胡唯德还被弄死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陈啸庭肩头的担子已经够重,所以他不想接曹允淳撂下的挑子。 可还没等他说话,便听曹允淳继续道:“除了军队,还有便是那安阳王府,对他们也要严密监视!” 此时,曹允淳语气已经有些急促,看样子是大限已经将要来到。 “陈大人,你为皇上看重,就要能者多劳了!” 似乎是怕陈啸庭不愿扛起责任,曹允淳接着说道:“你在锦衣卫中异军突起,上升之势凶猛,但若想在镇抚司高歌猛进,甚至于坐上那指挥使的位置……就必须要顶住那几大家族的压力!” “到时候,你现在岳父,也将成为你的敌人……你能依靠的只要皇上!” “所以,你得展现自己的能力,让皇上觉得你值得栽培,否则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千户了!” 听到曹允淳这番话,陈啸庭不由嗤之以鼻,他有多大本事自己是清楚的,又怎会因为对方几句话就接过这天大的干系。 “曹公公,指挥使的位置虽然让人眼热,但你让我做的事责任太大……” 没等陈啸庭把话说完,曹允淳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然后便听他道:“你不要忘了,皇上派你来雍西,是让你护雍西之稳定……雍西要是不稳,你也是有干系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如果陈啸庭不管的话,到时候出了事他一样会有责任,这是在逼他。 就在此时,曹允淳艰难抬起了手,却是拿出了自己镇守太监的腰牌。 “帮我……这个忙吧!”曹允淳说话已经极其费力,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缓缓从曹允淳手中接过腰牌,陈啸庭不由问道:“曹公公,既然已要身死,何苦在想这些糟心事?” “因为……我……想……回……家!” 第669章 安定 (各位,本章最后的开通了剧情征集直通车,欢迎大家点进去参与!!) 曹允淳死了,而他死前最大的心愿却是想回家。 他的家在哪里?对他们太监来说,无论多么有权有势,最终的家只能是京城的皇宫。 这就比较好理解了,如果他想要自己死后能被迁回京城,就必须要向皇帝体现自己的价值。 只有皇帝认可了他的功绩,他这个无根之人才能回到京城,回到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根。 反之,若是雍西的情况急剧恶化,那他就会被皇帝所厌弃,死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可别觉得曹允淳迷信,他这种想法实际上很有市场,因为是个人都有叶落归根的心思。 从曹允淳手中接过令牌,陈啸庭叹了口气之后,才向外面大声喊道:“徐轩,把行辕内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陈啸庭接过了曹允淳叫过来的担子,就该尽快和东厂的人确立上下名分。 事实上,作为锦衣卫插手东厂的事很犯忌讳,陈啸庭此时也有些身不由己。 所以即便日后他完成了差事,也会主动上请罪的折子,向皇帝本人摆明态度。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无奈,即便你帮皇帝办好了事,该主动请罪的绝不能迟疑。 最忌讳的就是居功自傲,这种人往往前期风光无两,但大多最后结局凄凉。 “大人,所有人都到院子里了!”徐轩在外躬身道。 陈啸庭这才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房间的门在徐轩离开时被关上,当陈啸庭打开门时,便见院子里乌泱泱已经站满了人。 陈啸庭一身千户官服,虽然不是东厂的大人物,但同样也能镇住场子。 “各位,曹公公伤重不治,已经死了!”陈啸庭面色平静,目光扫视众人道。 刚刚还安静的人群,在听了他的这句话后立马就骚动起来。 “黄公公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前两天禀告的事,到现在没个说法,差事办不下去就得出事啊!” 下面人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的难处,陈啸庭大致听了一遍,算是初步了解了东厂内部的一些事。 而站在一旁的徐轩,看到陈啸庭手中拿着的令牌后,顿时就意会到了许多事。 于是他当即高声喊话道:“都安静,请陈大人训话!” 事实上,在陈啸庭的记忆中他和徐轩之间关系不太好,甚至算得上有嫌隙。 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明白了过来味儿的精明人们,此时便感叹让徐轩先递了投名状。 “诸位,曹公公死了,但他在临终时将这令牌交给了我,所以在东厂新派的公公到来之前,这里的事暂时由我主持!”陈啸庭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虽然众人皆觉得不和规矩,但总算有个管事的人了。 至于说有没有人会不服,这是绝不会发生的事。 陈啸庭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高级武官,行辕内的这些人身份都比他低得多,又岂会和陈啸庭过不去。 镇守太监行辕,里面的人身份本就比较割裂,也只有曹允淳才有资格看轻陈啸庭。 明白这一点,所以陈啸庭虽然被行辕众人环绕,但却底气十足。 “你们各自手里的差事,按之前拟定办法去做,有要紧的事再向我汇报!” 让他马上接手行辕的一大摊子事,陈啸庭根本没那个精力,所以一切都只能按照之前模式运行。 “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件事最为重要,你们都听清楚了!” 听到陈啸庭这般说话,众人立马都竖起了耳朵,这种关键时候谁都不敢走神。 “其一,你们要看好雍西地面上各卫所,一有异动立即禀告!” “其二,要把刺杀曹公公的凶手抓住,本官要知道是谁干的!” 只有知道敌人是谁,才能够做出针对性部属,才能将其缉拿归案,给朝廷给皇帝一个交代。 同时这也能给陈啸庭的安全上一把锁,前些天有人杀了锦衣卫千户何兴宏,现在又是东厂的镇守太监遇刺,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他了? 这绝非一个好的信号,必须要杀住这股邪气。 但就在这时,只听徐轩开口道:“陈大人,凶手被抓住了两人,现在关押在牢房里!” “可问出了些什么?”陈啸庭平静道。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淡定,这份养气的功夫,也真正折服了徐轩等人。 不是任何人,在面对任何突发情况时,都能保持陈啸庭的这份淡定。 “回大人话,暂时还未问出东西来,但可以知道是白莲教的人!”徐轩小心答道。 白莲教的人?这可就奇怪了。 曹允淳可和白莲教没什么瓜葛,白莲教怎么会对他动手,这些人最想杀的不该是的他陈啸庭吗? 怀着这份疑问,陈啸庭接着问道:“你们东厂,最近可在查白莲教?” 徐轩微微愣神,答道:“大人,据卑职所知,没有这回事……就是不知其他弟兄有没有接这类差事!” 于是陈啸庭便将目光扫向众人,同时问道:“曹公公有没有安排你们?” 他自己偷偷在查安阳王,曹允淳背着他查白莲教,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让陈啸庭失望的是,在场所有人都直接摇头,表示自己没接过此类差事。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不在?”陈啸庭又问道。 现场很是安静,好一会儿后才听徐轩道:“大人,咱行辕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又岂会插手白莲教的事!” 陈啸庭点了点头,但如果曹允淳没动白莲教,那白莲教的人为何要杀他? 这些问题一时间想不明白,于是陈啸庭便道:“其他人都各归其位,该安排曹公公后事的去办,该上报东厂的便去传传讯!” “徐轩……” “属下在!” “去看看被抓的那两人!”陈啸庭平静道。 在他这番吩咐下,整个行辕内都动了起来,一切从最开始的混乱转为有序。 看到这一幕,徐轩心里才松了口气,他这位的大档头也担着很大的干系。 如果行辕内因为混乱而出纰漏,他徐轩铁定没好果子吃。 想到此处,徐轩态度更为恭谨道:“大人,您这边请!” 第670章 起始 (推荐一本好朋友写的书:《我们团长有点儿浪》,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 行辕内的牢房不大,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的。 因为一旦有什么事,东厂都会让锦衣卫帮忙,所以这地方利用的机会不多,谁让他们人手不足呢。 在徐轩的引路下,在杨凯等校尉的护卫下,陈啸庭缓缓走进了一处小院。 才进了大门,他便听到连续不断的喝骂声,伴随着的还有挥鞭的破空声。 徐轩上前将东侧的房门打开,陈啸庭走到门口往里一看,便见两名汉子被捆在了十字架上。 而在一旁地上,还摆放着两具赤条条的尸体。 正在行刑的东厂番子见到陈啸庭过来,虽然不知曹允淳已将权柄交给了眼前这人,但他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后恭谨向陈啸庭行礼。 “说他们是白莲教反贼,有什么凭据?”陈啸庭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事实上,作为打击白莲教的专业人士,他和清楚眼前这些是什么人。 能被派出来玩儿刺杀的,必定是白莲教中的死士,基本不可能从这些人嘴里套出有用的东西来。 徐轩躬身答道:“回大人话,我们在这些刺客身上,搜出了白莲教的圣文!” 陈啸庭不由一愣,白莲教的圣文其实是一种洗脑宣言,一些极端信徒每天都得念个几十上百遍。 可这些玩刺杀的死士,把这玩意儿带身上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给自己祈福?祷告他们神母眷顾? 这有些反常,因为在之前遭遇的数次死士中,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在这时,方才负责拷问的那汉子,从一旁拿出了一块儿黄色绢布,上面绣有白莲教独有的图案。 “大人,这便是搜出来圣文!” 陈啸庭瞥了一眼,然后便转过了身体,徐徐往外面走去。 徐轩连忙跟了出来,便听陈啸庭问道:“曹公公遇刺的起始,说给本官听听!” 事实上,直到现在陈啸庭都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徐轩便沉声道:“回禀大人,今天下午的时候,按安阳王府那边发来请柬,说是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请公公过去听戏!” 听到安阳王这三个字,陈啸庭微微有些愣神。 “公公离京数年,对京城的戏班子情有独钟,于是便欣然前往!” 太监做到曹允淳这个位置,在享受上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有京戏听又岂能错过。 “公公在王府听完了戏,从王府出来还没走远,便当街遭到了刺客袭杀……” 说道这里,徐轩看了陈啸庭脸色之后,才接着说道:“随行护卫虽全力与刺客拼杀,但还是未能防住,致使曹公公遇刺!” 徐轩心里是担忧的,若是陈啸庭治他们一个防护不力之罪,那他们可没地方说理去。 “刺客有多少人?”陈啸庭冷声问道。 “一共……八人!” 听到这个数字,陈啸庭是真的震惊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打击白莲教的成果,此时被这冒出来八名刺客狠狠打了脸。 这里是省城,是锦衣卫力量的核心之处,却还是有白莲教反贼深藏。 那么……他所到来后的一系列打击措施,又谈得上有多大的作用呢? 见陈啸庭脸色难看,徐轩继续谨慎道:“当时刺客从距王府百步的巷子两侧杀出,随行护卫猝不及防,故而才让其得手!” “巷子狭小,这些人又是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仓促之下我方难以占优!” “当时若非有安阳王带着侍卫过来搭救,恐怕曹公公当场就得交代在那边!” 原本陈啸庭在生闷气,此时又听到安阳王三个字,便随口问道:“安阳王亲子带着侍卫过来搭救?” “正是……而且安阳王救黄公公心切,还被刺客划了一道在肩上!”徐轩态度越发恭谨。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安阳王堂堂皇室尊贵身份,来救曹允淳这样一个太监,怎么都透着一股奇怪。 要知道,即便安阳王一支被发配雍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 哪怕平日里可能对曹允淳低头,但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是绝不会向曹允淳这等卑贱阉人讲情义的。 “安阳王还受了伤?伤在何处?”陈啸庭接着问道。 徐轩努力回想之后,便道:“伤在左肩处,当时差点儿就割到了脖子,端的是惊险无比!” 还差点儿把命丢了,王府的侍卫难道是吃干饭的?居然让堂堂王爷遇险。 “看来这位安阳王,和曹公公的交情不浅啊!”陈啸庭冷笑道。 徐轩没有多说话,陈啸庭便问道:“这位安阳王,你了解有多少?” 虽然在卢阳生活多年,但陈啸庭对这位安阳王也了解不多,毕竟锦衣卫和人家打不上线。 即便当初与这位王爷有过一面之缘,但经历的时间太过久远,也导致记忆变得极其模糊了。 “这位王爷生性是个跳脱的主儿,志趣爱好也比较广泛,如打猎、蹴鞠、听戏、收集字画、玉器……” “这些年倒也安分守己,曹公公到任雍西后,便和安阳王关系颇近!”徐轩保持客观说道。 “打猎?他能随意出城?”陈啸庭不由惊讶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徐轩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只要是和公公们提前打好招呼,出城游玩一两天也并无不可!” 这就是所谓的灰色地带了,只要给太监足够好处,这卢阳城就关不住这些龙子龙孙。 “看来曹公公和这位王爷,没少有人情往来!”陈啸庭停下脚步道。 徐轩没有接话,虽然曹允淳已经死了,但他还是不敢出言妄议。 取下头上官帽,将其递给一旁的杨凯后,陈啸庭抬头望向了夜空,此时一弯缺月悬挂于长空。 “既然是去听戏,期间他二人都聊了些什么!”陈啸庭遥望月色道。 徐轩努力回想着,好一会儿后才答道:“其实也就是闲聊,说了些京城发生的趣事,倒是有一件事……” “安阳王对曹公公说,明天是重阳节,他想和家人出城登高,请曹公公通融一二!” 又是出城?陈啸庭回过头来,脸色中带有几分不善。 见自己答到点儿上,徐轩才接着说道:“但曹公公说近些日子既有兵乱又闹白莲教,为了王府家眷安危计,否决了安阳王的请求!”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冷声道:“曹允淳脑子还算清醒!” 说完,陈啸庭便继续往前走去,同时开口说道:“立即备马,咱们去王府走一趟!” “遵命!”徐轩当即道,如今陈啸庭暂掌行辕,他自然是唯命是从。 “只是大人,咱们这时去王府做什么?难道不该以追查凶手为要务?” “追查凶手着什么急?人家堂堂王爷都受了伤,咱们难道不该去慰问一番?” 第671章 登门拜访 (今晚第二章放不出来,明天会补上,所以明天三更各位!!) 雍西首善之地在卢阳,而卢阳权贵在北城,而北城最富贵者……则是以安阳王为首。 仅仅是安阳王府,便占了几十亩地,城内其他富贵宅院根本没法比。 谁让人家是皇族呢,只要不犯谋逆之罪,便没有一条律法能奈何到他。 来到王府外的街上,徐轩指着前面还有血迹的地方说道:“大人,那就是方才发生打斗的地方!” 陈啸庭继续往前,看了两边现场地形后,让他还是想不明的是,刺客为何偏偏挑了这么个地方。 好歹也离王府远些才对,否则这么容易被人支援,成功性岂不大大降低? 今晚这事儿,有好几处说不通的地方。 “去王府!”陈啸庭平静道。 于是他们一行继续往前,而前方王府的侍卫们,也都及时发现了他们一行的到来。 王府外才发生了刺杀事件,东厂的公公和王爷本人都受了伤,让这些侍卫们立马警觉起来。 在看到领头的是一名锦衣卫千户后,这些人才放松了戒备。 “去通禀安阳王,就说锦衣卫副千户陈啸庭求见!”陈啸庭亲自开口道。 要是其他人在此这样摆谱,侍卫们非但不会理会,甚至还有可能把人抓去报官。 一个蔑视皇亲的罪名扣上来,就足以让大多数人麻烦不断。 “大人稍侯,在下这就入内禀告!”侍卫统领恭谨答道。 随后他便进了王府大门,而陈啸庭本人也翻身下马,在一众手下簇拥下站在门外。 此时夜已深了,风吹着树叶发出“娑娑”的声音,火把摇曳的光将陈啸庭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抬头看向王府匾额,他却是想到了数年前,自己第一次带人来此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刚被调任卢阳做小旗官,就牵涉进了千户所两派的斗争中,然后差点儿就在王府成了牺牲品。 好在那时,安阳王本人够和气,才没与他这蝼蚁计较,否则即便陈啸庭是锦衣卫,人家也绝对有办法收拾他。 好在,现在他已经是实权副千户了,面对安阳王也将不再处于卑微地位。 可是,人家也不是当初的安阳王了,他还会是那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吗?陈啸庭表示很怀疑。 就在这时,便见一华服青年从王府内快步走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奴仆。 “大人,这位是王府世子,大名铖祁!”徐轩在一旁解释道。 朱铖祁……陈啸庭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陈千户莫要怪罪!”朱铖祁连带笑容,跨出王府大门后说道。 王府世子自有其气度,陈啸庭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 “世子客气了,听闻王爷身受重伤,在下特意过来看望!”陈啸庭同样面带微笑道。 锦衣卫基本不与王府打交道,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怎么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于是朱铖祁便道:“劳烦陈千户记挂,这么大晚上还过来探望,只是父王他还在诊治之中,怕是见不得外客!” 见朱铖祁有拒绝的意思,陈啸庭更笃定了进王府的想法,于是他便说道:“看来王爷伤的很重,那在下更要进去探望了!” 陈啸庭居然还要进去,这就不得不让朱铖祁猜测他的意图,可短时间又怎能猜得到。 “陈大人,想必你也知道……王府这边历来是由曹公公来往,你时候进去怕不太合适!”既然不能直接拒绝,朱铖祁干脆就用规矩来束缚陈啸庭。 谁知这时,陈啸庭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平静道:“好教世子知道,曹公公已经行辕交给了陈某暂掌,所以没什么不合适的!” 而这时,徐轩也在一旁帮腔道:“没错,世子……陈大人如今主事的行辕!” 见到这块令牌,朱铖祁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只见他满怀担忧道:“那曹公公他?” 陈啸庭却不会说真话,只是道:“曹公公身受重伤,如今也在救治之中,因担心王爷安危……才让陈某前来探望!” 这话透出两方面意思,其一是曹允淳还没死,其二是曹允淳如此情况下还关注着安阳王本人。 不知陈啸庭所说真假,此时朱铖祁再无将其拦在外面的理由,便只能让到一旁道:“既然是曹公公记挂,那陈大人请吧!” 将令牌收入怀中之后,陈啸庭迈步便往王府内走去,此时他才真正靠近了王府和王府内的人。 在朱铖祁的带领下,陈啸庭走进了王府大门,并往王府更深处走去。 以前他只出现在外围,所以对王府的印象还不够深,而吃饭入内才让陈啸庭见识了这里的豪富。 说句犯忌的话,这王府的豪奢程度丝毫不比京城的皇宫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胜出一些。 当然,这也只是让陈啸庭看个新奇,毕竟在大明朝这么多王爷中,安阳王府未见得就是最奢侈的那个。 而真正让陈啸庭感到诧异的是王府内的侍卫,这些人多数看起来都非常人。 主要的不同在于,他们都带有一股子杀气,这一点陈啸庭能准确分辨出来。 千户所中那些见过血的校尉,其气质和新当差的有很大不同,如今王府这些侍卫就如同前者。 这有问题……而且还是大大的又问题啊! 东厂这帮人很少参与动手,在这方面的认知不足,因此才未发觉这不对之处? 虽然心中有想法,但陈啸庭表面上仍保持了平和。 穿过几重院落之后,陈啸庭被带到了一园子外。 往里面精舍看了一眼,朱铖祁才转身对陈啸庭道:“陈千户,我父王他还在接受诊治……” “无妨,我可以等等!”陈啸庭微微笑道,现在已经进了王府,所以他并不着急。 朱铖祁也没有多说,而是打算先进去和父亲商议一番,然后才好应对陈啸庭的到来。 可就在这时,只见精舍内快步走出了一名小厮,来到朱铖祁面前行礼后,恭谨答道:“世子殿下,王爷说有贵客登门,需得以礼相待,所以请这位大人入内相见!” 听到这话,陈啸庭微微有些讶异,这位安阳王可比儿子坦荡多了。 “陈大人,请!”朱铖祁脸上微笑更甚。 第672章 瞎聊 (补更昨天的,晚上还有两更,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订阅偏低啊!!!) 进了房间,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十几名婢女仆妇待命在内,手里拿着各式物件准备听用。 而安阳王本人,此时则歇躺靠在软榻上,正有两名大夫给他处理着伤口。 但依陈啸庭所见,明明这位王爷伤口都已包扎好了,也不知这两位大夫还在瞎忙什么。 亦或者说,眼前这景象是专门演给他看的?陈啸庭心中暗叹道。 毕竟他陈啸庭已经是代表曹允淳来的,适当在他面前露个惨,说不定还能博取一些同情。 “见过王爷!”陈啸庭躬身行礼道,但却没有下跪。 按礼制来说他该下跪,但不管是陈啸庭还是安阳王朱琇藻,一个知道不能跪另一个知道受不起。 “陈千户大驾光临,本王未能出门相迎,勿要怪罪!”安阳王满是平和道,看起来就像邻家大叔。 但陈啸庭却不会真的以为,这人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一个受了重伤还能谈笑风生的人,偏偏还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爷,这本身就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在下岂敢,王爷万金之躯,如今受伤正该好生将养才是!”陈啸庭上前两步说道。 而就是他上前的这两步,让朱琇藻看清了陈啸庭的面容,让他不由回想了去了几年前的旧事。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小旗官,如今能走到如此高的位置,甚至还成了他那位皇帝叔父的钦差。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朱琇藻记忆力好,对当初陈啸庭登门一事印象深刻。 而是因为,在陈啸庭这位副千户到任卢阳后,他才有功夫去了解陈啸庭的履历,最后发现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曹公公如何了?”朱琇藻平和问道,眼神中带有关切之意。 看着这位鬓间已有斑白的王爷,陈啸庭差点儿就相信这位是真的关心曹允淳。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反常事,都让陈啸庭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曹公公情况不妙,倒是王爷您……可有大碍?”陈啸庭再度上前道,此时他距安阳王已不过五步。 “已经处理好了,陈千户不必担忧!”朱琇藻满是和煦道。 紧接着便听他问道:“曹公公遇刺身中数刀,本王也觉得很惋惜,要是……要是本王能及时带人赶到,说不定贼人就不会得手!” “王爷不必自责,您为了救曹公公已经受伤,他又岂敢责怪!” 朱琇藻微微点头后,才接着问道:“不知曹公公现在情况如何?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说道这里,朱琇藻还对一旁的儿子说道:“库房内那些名贵药材,只要是曹公公有需要的,直接支取便是!” 朱铖祁则作揖道:“孩儿遵命!” 看来朱琇藻和曹允淳关系确实不错,陈啸庭心中暗道,至于是不是真心话就说不准了。 “王爷,曹公公如今无法视事,所以让我替他执掌行辕,所以有些事咱可得聊聊!” 说完这话,陈啸庭扫视了房间内的其他人,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朱琇藻自然会意,向一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后,朱铖祁便招呼起房内众人离开。 当房间内只剩下他二人后,陈啸庭才在朱琇藻的示意下,来到了靠近椅子处坐下。 “王爷这府上的侍卫是从哪里找来的?”陈啸庭端起一旁的茶杯道。 这突然而来的问题,让安阳王一时之间不能作答,暗自猜测是不是自己那些心思被发现了什么。 所以在陈啸庭问过之后,朱琇藻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想从其中推算出一些东西。 可这时,只听陈啸庭开口道:“王爷,你这茶凉了!” 原本思绪飞转中,被陈啸庭这句话所打断,于是朱琇藻只能道:“刚刚都还热着,要不再上一杯?” 放下茶杯,陈啸庭掸了掸衣袖:“还是算了,今晚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 所以这话的意思,就是陈啸庭还等着朱琇藻的答话。 “侍卫们都是从良家子中挑选,莫非陈大人看上了谁,要给他个前程?”朱琇藻泰然道。 陈啸庭没接这茬,而是继续问道:“良家子弟?我看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难不成现在良家子都是这般模样?” 这话的指向性就很明显了,如果朱琇藻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那么陈啸庭是真会采取相应措施的。 “他们大多跟随本王猎过虎豹,便比常人多了几分血勇,倒是让陈千户见笑了!” 朱琇藻喜欢出城打猎,这也是陈啸庭刚刚才知道的,而且还是东厂这边给他开的后门。 所以此时这番解释,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王爷似乎对重阳节情有独钟?”陈啸庭突然又问道。 这个转折实在太大,让朱琇藻心中极其不快,此事他极其厌恶陈啸庭这个人。 但心中再是厌恶,此时朱琇藻也不得不好好答话,谁让他现在还受制于人。 “重阳佳节,天下人都过的节日,怎能说是本王情有独钟呢?”朱琇藻沉声说道。 “那为何王爷,非得要到城外进香?”陈啸庭笑着问道。 从他的笑中,安阳王着实看不出更多信息,于是他只能解释道:“我家夫人,患有恶疾,之前去了城外慈光寺做法后,才勉强压制了病情!如今三月之期又该到了” “当时那老和尚说,三月之后务必要再去一趟,明天就是三月之期!” 这简直是极有道理,说起来也是人命关天,但曹允淳还知道分寸,最后强行拒绝了。 “如今时局不稳,王爷或许可以多等两天,亦或者将寺庙里的和尚招进府中做法!” 此时朱琇藻却道:“陈千户,做法也要讲个地方,如今陈千户你执掌行辕,或许可以通融一二!” “曹公公有命在先,我却不好转圜!”陈啸庭转移话题道。 实际上,两人聊到这个程度,已经带有几分角力意味在其中,试探的目的完全达到。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他二人都聊了些极其表面的东西,主要还是放在了朱琇藻的伤情上。 “王爷,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可得好生修养……在下这就告辞了!”陈啸庭站起身道。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朱琇藻一点儿也不生气,仍旧面带和煦道:“多谢陈千户挂念!” 说道这里,朱琇藻也没留陈啸庭意思,直接向外面喊道:“铖祁,送客!” 他对陈啸庭本就讨厌,此时又那有心思挽留他。 随即朱铖祁进了房门,然后就将陈啸庭送了出去,独留朱琇藻一人在房间内。 “这个人比曹允淳难缠!”朱琇藻阴沉着脸道,眼神中满是杀意。 第673章 新进展 (各位,月票推荐票走一走!!) 从王府出来,事实上陈啸庭就没其他的事了。 此时已是夜深,当他赶回家中时,发现正厅内还点着灯,陈啸庭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 进了房门,便见徐有慧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可惜陈啸庭开门的声音,却将她给吵醒。 揉了揉眼睛,徐有慧才站起身来,迎向陈啸庭道:“老爷回来了,该饿了吧?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说道这里,徐有慧便冲后堂喊道:“杜鹃,给老爷准备饭菜!” 见徐有慧这般安排,陈啸庭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否则的话,沈怡和徐有慧这般贤惠的女子,又岂会看上了他并倾心以待。 “还没睡呢!”走上近前,陈啸庭捋着小妻秀发道。 徐有慧则将陈啸庭官帽小心取下,转身道:“妾身不困!” 陈啸庭脸上笑意更暖,方才经历的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恍然间他竟觉得遥远。 这时,后堂传来禀告声道:“老爷,已经备好饭菜了!” 听得这话,他二人才便往后堂走去,此时整个陈府其他人都已睡下。 待陈啸庭落座之后,徐有慧也放好了官帽等物件儿,挥手便让房间侍奉的婢女退下。 事实上,陈啸庭此时还真就饿了,一晚上来回跑他就在王府喝了口凉茶。 端起饭碗,他也就不顾什么礼仪了,夹起菜便往嘴里送去。 而徐有慧则在一旁添酒,这种吃饭时喝的酒度数都不高,刚好拿来当饮料。 一个吃一个看,就这么两个人的世界,对徐有慧来说是极其温馨的。 “明个重阳节了,娘说一家人可以出城去转转!”徐有慧一边添酒一边说道。 “对啊,明天就是重阳节了!”陈啸庭接了这么句话,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有慧还想继续往下说,却听外面传来禀告道:“老爷,刘小旗在外求见!” 听到这话,陈啸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了外面……刘建平这个时候来又是为的什么事呢? 此时徐有慧则道:“又是这个刘建平,他来了准没好事!” 陈啸庭微微一笑,安抚道:“他来肯定是有要紧事的,你先回避吧!” 徐有慧对刘建平不满,归根结底就在于此人没回来,她都得跟着回避。 虽然心中不愉,但徐有慧还是分得清大事的,所以她嘱咐了陈啸庭要多吃后,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 “让刘建平进来!”陈啸庭吩咐道,然后继续吃起东西来。 没过一会儿,刘建平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陈啸庭在吃饭他也有些错愕。 “卑职参见大人!”刘建平大礼参拜道。 “起来吧!”陈啸庭仍吃着饭,他就是这样不拘小节。 刘建平站起身后,才对陈啸庭道:“大人,这么晚才吃呢,您可真是忠于皇命!” 见刘建平还有心思说这些废话,陈啸庭至少可以确定,带来的不会是坏消息。 “别废话了,有屁就放!”陈啸庭不耐道,他是真没心思扯淡。 刘建平也知适可而止,便开口道:“大人,仁和堂的那位管事,卑职已经查清楚了!” 到了这一步,陈啸庭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碗筷都放到了桌子上。 “说!” 见陈啸庭面色肃然,刘建平这时候可不敢耍机灵,只见他把腰弯得更下之后,便道:“回大人话,仁和堂管事刘朋,确实与安阳王府有干系!” 听到与与安阳王府有关系,陈啸庭就更来了精神,看来这王府果然不简单。 “继续说!” “大人,经过卑职多番查证,刘朋的亲姐在王府做管事嬷嬷,他就是安阳王本人安插仁和堂的!” 这话的信息量可以说是相当的大,刘朋是安阳王的人,可这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 见西餐厅面带疑色,刘建平便解释道:“大人,卑职查到了刘朋和其亲姐的干系,那是废了大周章的!” “可以说,除了王府内少数一些人,根本没有人知道来刘朋的来历!” 果然还另有乾坤吗?陈啸庭心中暗道。 “卑职还是从王府里老人知道的,为此卑职扮了几天菜贩子,就为了从这些人口中套出话来!” 见陈啸庭面无表情,刘建平一时也不敢居功,只能老实答道:“据这些老人们说,刘朋姐弟二人本是农户,十多年前兵乱时全家被杀,就他们姐弟二人活了下来!” “逃亡时又遇上匪兵,刘朋之姐正要被凌辱残杀之际,出城打猎的安阳王救下了他们!” 此时陈啸庭端起了酒杯,到这里他已大致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等待刘建平说下去。 “见这姐弟二人孤苦,安阳王便将他们带回了王府!” “但只过了几个月,刘朋便被派出了王府,自己到仁和堂寻了个差事!” “仁和堂的差事这么好得?”陈啸庭反问道。 刘建平则答道:“想必是王府暗中关照过,否则就凭刘朋这不明不白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被仁和堂招进去的!” “所以这刘朋能坐上管事,想必也是王府关照过的!”陈啸庭面露思索道。 这些信息确实隐藏得够深,就凭当年那种宽泛的查法,当然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但其实这也不一定,或许当年黄庭就知道些什么,毕竟喊停调查的也有他的意思。 难道说,当年黄庭遇刺之事,也和此事有莫大关系?陈啸庭心中暗道。 当年黄庭做雍西镇守太监,巡查卫所时遭受了刺杀,只不过当年哪些刺客是关外的胡人。 此时陈啸庭心中很乱,刘建平已经禀报完毕,他便开口夸赞道:“差事办得很不错,从现在起你带几个可靠之人,秘密监视整个王府!” “遵命!”刘建平躬身答道。 陈啸庭接着便说道:“好好办差,本官之前所承诺的,绝不会食言!” 听到这话,刘建平心中便更激动了,美好前程已经在向他招手。 “多谢大人!”刘建平再度参拜道。 刘建平现在确实很激动,要知道……在如今整个千户所中,直接听命于陈啸庭的小旗官中,除了杨凯这跟屁虫可就他一个。 “去办差吧!”陈啸庭微微笑道。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好好理一番思绪,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非得把事情理顺了,后面该怎么做才好安排。 他刚出京时还觉得庆幸,认为雍西之行是立功的机会,此时面对这烂摊子他只想骂娘。 可惜活儿已经压到了他的肩膀上,此时不干也不行了,此时他只希望在金帐汗国退兵不出大错。 只要扛过了这段艰难时间,外部压力解除之后,白莲教也好安阳王也罢,想搞什么幺蛾子都是找死。 第674章 关键推断 (求投票!!) 刘建平离开之后,陈啸庭再度拿起了碗筷,他现在肚子都还饿着。 没过一会儿,他便风卷残云把碗里吃了个干净,然后再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老爷,夜深了……该歇息了!”徐有慧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眼神中含情脉脉。 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但陈啸庭现在哪有那心思,便婉拒道:“你先睡去吧,我还要想些事情!” 然而此时夜已经深了,一个人无疑是很寂寞的,无论对男女来说都是如此。 只听徐有慧道:“那妾身陪你!” 说完这话,徐有慧直接就向陈啸庭靠了去,这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最难拒绝美人恩,更何况陈啸庭是正常男人,一半的脑袋都长在下半身。 将徐有慧拥入怀中,两人就这样安静依偎在软榻上,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闭上眼睛,陈啸庭低声念道:“仁和堂被安阳王安插了人手,当初已经确定是仁和堂这边有猫腻,才导致了胡唯德被害死,也就是……是安阳王杀了胡唯德!” “安阳王为何要杀胡唯德?” 陈啸庭自言自语,让他怀里的徐有慧听得迷迷糊糊,说的是啥他全都不知道。 “胡唯德来雍西做什么的?清查卫所诸事……也就是说,安阳王要阻止他做这些。为何?” 这时,陈啸庭猛然睁开眼睛,然后道:“因为……安阳王本人,便牵涉其中!” 这无疑是极其大胆的猜测! 没错,这一切都只能算是陈啸庭的猜测,因为他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至少短时间是拿不出来的。 朱家王爷可和文官们不同,擅自动他们将承受巨大风险,而且还不一定能把人办成。 毕竟,只要朱家王爷不真的扯起造反,不管他翻下多么大的罪行,最终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 可是,陈啸庭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安阳王暗地里真有动作,就可能闹出大祸事来。 陈啸庭清晰记得,皇帝派他来雍西的目的,就是要他维持雍西内部局面稳定。 如今曹允淳身死,如果他不挑起这担子,到时候出事板子一定会落到他头上。 “玛德……这差事怎就落到了我头上!”陈啸庭咬牙切齿道。 躺在他怀里的徐有慧听到这话,满是担忧问道:“老爷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话是解释不清楚的,陈啸庭直接道:“是啊,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你们平安带到京城!” 但京城就是安宁之地?其实也未见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京城其实更家凶险。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陈啸庭应该关注的是眼前危局。 “安阳王与卫所之中的官员有牵连,这说明什么?” 藩王就连结交文臣都是大罪,和武官勾连更是大忌,安阳王想干什么? 除了造反,陈啸庭是真的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那么……白天傅岩春所部到城外闹事,会不会也和安阳王有关?”陈啸庭又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站在安阳王的角度考虑,如果真的要收买卫所官员,那么最有价值的……不就是戍卫卢阳的胡征卫吗? 虽然胡征卫肯定是最难被收买的,但是……如今看来安阳王成功了。 想到这些,陈啸庭感到无比焦灼,这简直是要了老命。 原来看起来还算安稳的雍西,如今他竟发现走到了悬崖边上,只要安阳王一声令下……卢阳城顷刻之间便可易主。 就城里的一千来号兵卒,想要挡住胡征卫这种满编卫所,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当然,安阳王隐忍到现在不动手,陈啸庭猜测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准备不足,即便安阳王拉拢了不少人,但和整个雍西都司掌握力量相比,仍旧无法占据优势地位。 甚至就连胡征卫,想必他也未能全部拉拢,拉拢指挥使傅岩春可不等于拉拢所有千户。 造反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如今大明朝虽然内忧外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雍西之地的兵力要想对抗朝廷难如登天。 其二,也是敲脖子的一点,安阳王本人还在城内,想造反总得先恢复自由身才是。 这样说来,陈啸庭也就理解了为何安阳王想要出城,看来他的野心已经抑制不住了。 “所以,绝不能让这老匹夫出城去!”陈啸庭满是坚决道。 可即便做到这一点,仍旧是在走钢丝,谁知道傅岩春这些人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要提醒闫金生,让他尽快调集军队入驻卢阳,再将胡征卫打散分解,方可化解如今危机……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要做到这些却不能着急,而是要一步一步的做,首先要让闫金生增强卢阳守备力量。 如果短时间内做得太多,很容易就打草惊蛇,到时候军队还没调过来,胡征卫的人马倒先打进来了。 此时,陈啸庭猛然间坐了起来,但最终他有躺了回去。 原本他现在就想去找闫金生,可陈啸庭不得不考虑到一点,他此时可能被安阳王盯上了。 简单来说,这次曹允淳遇刺的事,基本可以断定也是安阳王所谓。 选个距离王府近的地方,刚好让他来搭救一番,弄死曹允淳同时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这可真是好手段!”陈啸庭叹息道。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说明朱琇藻和白莲教之间也有勾结。 当然也有可能是朱琇藻派人冒充白莲教刺客,只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冒充刺客却冒充不了白莲教徒那般视死如归。 想到这些,陈啸庭心头压力更是陡增,如今这差事已经不是烫手了,而是要烫死人了。 调兵的事闫金生已经在做,而陈啸庭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安阳王本人牢牢看在卢阳城内。 做好了这一点,整个雍西至少解除了三成危险。 好在,如今安阳王府被东厂的人严密监视,方才他又派了刘建平前去盯着。 双重保险之下,想来看住安阳王本人是不成问题的。 也正是在这种严密监视下,安阳王本人想要偷偷离开基本不可能,便只能想出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城。 而如今决定他是否出城的权利…… “就在我手上!”陈啸庭微微笑道。 “老爷,什么在你手上?”徐有慧此时问道。 陈啸庭便答道:“你在我手上!” 然后,陈啸庭便伏下头去,吻到了徐有慧的脸上。 烦心的事太多了,总得想办法放松……放纵一下。 第675章 不能等 (“书友20200209175618139”,估计你要看到最新章了,这里点名表扬,你这一路看过来的本章说点评,很精彩!)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陈啸庭过得很紧张,随时都注意着王府的情况。 现在的安阳王,就是一颗无法拆除的定时炸弹,让人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说无法拆除,其实短期来讲是这样的,但总能做些其他什么事。 按照陈啸庭的设想,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卢阳城的安危。 所以他单独找到了闫金生,并告知其胡征卫已被白莲教渗透,必须要另外调集军队过来。 之前陈啸庭是以锦衣卫的身份给出建议,那在他暂掌行辕之后,闫金生就不得不郑重听取他的意见了。 最终的结果是,闫金生密调其他卫所开赴卢阳,暂时未动胡征卫傅岩春。 动傅岩春就等于捅破窗户纸,要是傅岩春发疯围城,且不说他们可能攻下城池,只是一个人围城……便可能将局面导向崩坏。 无论是陈啸庭和闫金生,此时都不敢冒这个险,必须要先把傅岩春稳住。 当然了,整个过程不需要太久,完全取决于闫金生所调卫所的行军情况,越早到来就越短。 九月十一,天色阴沉,就跟许多人的心情一样。 朱铖祁快步走在王府廊道内,此刻他的表情很是难看,神色间带有愠怒之色。 世子殿下历来随和,所以看到他这幅样子,王府内的仆婢们都连忙避退三舍。 王府后院,安阳王朱琇藻养伤院子。 进了房门之内,朱铖祁便见自己父亲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杂记看着。 “铖祁来了,你快来看……据这老林游记所载,在那极西之地竟有肤色雪白之人,当真是奇也怪哉!” “不但如此,据哪些白人所说,在哪更为荒蛮之地,竟还有肤色如炭之人!” 说道这里,朱琇藻不由感慨道:“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朱铖祁没有接话回应,这让朱琇藻放下了书本,然后目光转到了儿子身上。 “父亲,出事了!”朱铖祁直言道。 朱琇藻面色肃然,但却没有慌张,而是沉声问道:“说……什么事?” 朱铖祁靠近了些,才道:“下人们中有人说,前几天有人大厅刘氏姐弟的事!” “刘氏姐弟?”朱琇藻有些茫然,这样的小人物他可记不住。 于是朱铖祁只得解释道:“就是当初您出城打猎,随手就下来的刘氏姐弟,其姐留在府中当了嬷嬷,其弟被您安插到了仁和堂去!” 这么一说,朱琇藻就记起来了。 见父亲点头,朱铖祁接着说道:“父亲,刘朋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想必您还记得吧?” 那事朱琇藻当然记得,所以当得知刘朋被调查,他心中其实是慌乱的。 但慌乱是短暂的,随即朱琇藻平静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朱铖祁当然有话要说,于是他上前一步道:“父亲,事情到了这一步,您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咱这些年做的事,即便我那皇叔祖再是宽宏大量,也不会饶了咱们!” “我们已经没退路了!”朱铖祁越说越发急躁。 见他这幅样子,朱琇藻不由摇头道:“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成大事?” 若是以往被老爹教训,朱铖祁老实听着,但今天却不行了。 只听他据理力争道:“父亲,锦衣卫都查上门来了,咱们暴露几乎是迟早的事,儿子属实不明白……您究竟要等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还没暴露?”朱琇藻失笑道。 这句话听在朱铖祁耳中,顿时让他有不寒而栗之感,难道王府已经暴露了? “你当前晚上陈啸庭连夜过府,真就是来关心为父伤情的?” 说道这里,朱琇藻不由站起身来,走到儿子面前道:“那你就把这位陈千户想简单了!” “他说曹允淳没死,就是为了要稳住咱们,那他为何要稳住咱们?” 朱铖祁脸色更为难看,答道:“因为他已经知道咱们做的那些事!” 朱琇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天他问为父那些个话,其实已经说明他怀疑咱们了!” 局面竟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不利,这让朱铖祁心中担忧更甚。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安坐不动,难不成咱们就如此束手就擒?”朱铖祁问道。 此时朱琇藻便道:“傅岩春那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第一步可不好走!” 这情况朱铖祁是知道的,但他却沉声道:“父亲,不管傅岩春是什么想法,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傅岩春不愿主动起兵,那咱们就出城……就到他大营中去,到时可就由不得他了!” 如此激进的办法,也只有朱铖祁这样的年轻人能想出来,此时却让朱琇藻陷入思索中。 “可是……咱们出城也难!” “再难,咱都去试试看,哪怕强闯也行!”朱铖祁坚定道。 虽然平日里对儿子教训不停,但朱琇藻心理十分清楚,自己儿子是个有主见有魄力的人。 “铖祁,你可知道……咱们强闯失败是什么后果?”朱琇藻凝重问道。 朱铖祁点了点头,说道:“无非是被软禁,然后等待京城处置!” “可若是咱们再拖下去,可能就连搏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了说服自己老爹,朱铖祁紧接着道:“父王,闯出去吧……就算到时候被软禁,咱们也能想其它办法!” 其它办法……听到这四个字,朱琇藻不由点头。 他安阳王府立足卢阳多年,自然布下了不少后手,足以在万劫不复之时求得生机。 “你真的想好了?”朱琇藻盯着儿子问道。 朱铖祁却没想到,决定不是老爹亲自下,最后反而问到了自己这里。 而当真正要做决定时,带来的那股压力让朱铖祁心头沉重,这时他才稍稍理解了自己老爹。 但是,朱铖祁既然有了自己想法,便不会有退缩之意。 边听他道:“父亲,儿子想好了!” 朱琇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向了后堂,脚步轻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受了重伤。 “这次,就由你来安排……府上所有人,包括为父在内,都听你的号令!” 听得这话,朱铖祁顿时愣住,随即便是无尽的激动和狂喜。 这说明……他最敬畏的父亲,终于全方面的认可他了。 “儿子定不叫父亲失望!”朱铖祁郑重道。 第676章 急症 (起点这边建立了新的角色卡片,大家去给角色点赞吧!) 被陈啸庭到访之后,安阳王府被监视得明显严密了许多。 这就导致,如果安阳王想要离开的话,正大光明闯出去成功的机会反而答大些。 如果他想着混出城去,只要他离开了眼线们的视线,马上就会被全城通缉。 所以这些天里,王府显得比较安静,直到九月十四这天,王妃急症发作才让王府掀起了波澜。 时间已是下午,朱琇藻正在书房内练字,从侍女处接到了夫人发病的消息。 于是朱琇藻立马放下笔毫,迅速便往夫人修养的园子走去。 因为得了恶疾,而且是被怨鬼缠身所导致,为防止王府沾染了晦气,所以将王妃安置在了一侧的小院中。 而这也正好展示了安阳王夫妇伉俪情深,在妻子已被恶疾纠缠的情况下,朱琇藻本人都没有休妻保全家族气运。 在下人的簇拥下,朱琇藻快步往妻子所居的院子走去,脸色阴沉问道:“通知世子没有?” “已经派人去传话了!”一旁的亲信老仆答道。 很快他们一行便来到了偏院,便听内里穿出了凄厉的嚎叫声,听得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朱琇藻没有迟疑,直接便迈步进了院子里面,而其他人都识趣的留在了外面。 走进房门,便见一素衣妇人,正被几名健妇按在床上,并不断胡乱挣扎着。 见王爷本人到来,王妃的贴身婢女连忙迎了上来。 “参见王爷!” 看着妻子癫狂模样,朱琇藻不由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王妃上午还好好的,吃过午饭后婢子便服侍王妃睡下,可每到半个时辰……王妃她便闹了起来!” 此时朱琇藻气得不行,训斥道:“废物,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王妃的?” 虽然气愤,但朱琇藻还是分得清轻重,便直接绕过侍女来到了妻子床边。 按住王妃的几名健妇正要起身,却被朱琇藻制止了,因为他知道妻子失去控制后更麻烦。 “玉秀,玉秀……”朱琇藻唤了两声妻子闺名,但却王妃却毫无回应。 说得难听一些,此时的王妃就是个疯婆子,那里还分辨得出眼前人是谁。 就在这时,世子朱铖祁从房间外赶了进来,满是担忧问道:“父王,母妃她可好些了?” “越发严重了……这该如何是好?”朱琇藻沉声问道。 “父王,还是去慈光寺吧!”朱铖祁沉声道,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王妃内的人都知道,王妃的病情之所以能控制住,都是因为慈光寺老和尚修行高深,镇压了王妃体内的邪气。 原本该重阳节去慈光寺施法,拖到现在都没能成行,发病其实并不奇怪。 “父亲,带母妃去慈光寺把,否则她……可能就!”朱铖祁满含眼泪道,这是多么孝顺的孩子。 “好,就去慈光寺!”朱琇藻沉声道,同时将妻子揽入了怀中。 于是朱铖祁立即转身,他需要去安排出城所用的车马,虽然这东西其实早已经安排好了。 事实上,今天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在演戏,不光是为了骗府内仆婢,更是要骗王府内的眼线。 看吧,王妃都已经病成了这样,难道不应该出城去诊治? 随着他们决定好了要出城,整个王府都忙碌了起来,没要到几分钟车马便便准备完毕。 于是乎,朱琇藻一家三口,直接就上了马车要出府去。 而在王府外的一处阁楼内,负责盯梢的二档头于百石接到了消息。 “你是说,安阳王要出城去?”于百石满是诧异道。 “安阳王妃得了急症,要出城去找慈光寺的和尚医治!”来报的番子答话道。 不管安阳王为什么要出城,但于百石接到的命令是,要严密监视安阳王行踪,近期不能让他出城。 现在安阳王要走,于百石可不能干看着,否则后面的责任他可担不起。 “走,去拦住他们!”于百石当即道。 随即他便带着两名手下,迅速往王府方向赶去,而此时王府的马车已经要出侧门。 因为是仓促出行,除了搭乘朱琇藻夫妇的马车,便只有朱铖祁骑马带着二十名侍卫,这就是今日将要出城的队伍。 朱铖祁才打马出门,便见于百石带着七八号人赶了过来,这让他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当然,他之前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还没等于百石开口,朱铖祁便大骂道:“闪开!” 朱铖祁骑着马冲出来,于百石不可能拿身子去堵,本能的就闪到了旁边去。 “世子殿下,你们这是要去何处?”于百石追上前道。 毕竟马车还在后面,朱铖祁也只能停了下来,冷笑道:“怎么,出府转转都不行?” 于百石也不是傻蛋,紧接着便问道:“士子要到哪里去转,只要不是出城去,小人都可以陪同世子同去!” “那如果我要出城去呢?”朱铖祁沉声问道。 “世子您可别为难我,曹公公和陈大人的意思您都知道,如今城外不太平……您还是待在城内稳妥!” 于百石才把话说到这里,脸上便挨了朱铖祁一鞭子,让他脸上多了一道血槽。 “你算什么东西,本殿下要去何处,难道还要报请你的首肯?”于百石怒道。 作为行辕二档头,于百石也是个狠人,此番被朱铖祁鞭笞,整个人的凶性便爆发出来。 要是普通公子哥,早就被他给吓住了,但朱铖祁很明显不普通。 “闪开,否则本殿下当场砍了你!”朱铖祁冷声道。 于百石虽有凶性,但看到欺身上前的侍卫们,还是拎得清谁强谁弱。 “殿下执意要如此?”于百石面沉似水问道。 “滚!”朱铖祁呵斥道,然后打马往前飞驰而去,后面则是跟着王府的亲信侍卫。 好在马车速度快不起来,于百石便对手下人道:“咱们跟上去,再派人赶紧去向陈千户禀告!” 今天这是大事,他于百石要是不把人看住了,最后他绝对会死得很惨。 此时于百石不由后悔,要是他能多带一些人过来,要是手里都拿着的家伙,朱铖祁还敢如此猖狂吗? 但于百石却没想过,即便他真拿着家伙,敢和王府内的人对砍吗? 那样即便他把朱铖祁拦在府内,最后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这里面的干系实在太大。 现在于百石只期望,收到消息后的陈啸庭能早点儿赶到,否则安阳王真就出城了。 于百石不知道的是,另外一组有刘建平带队负责监视王府的人,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将消息往千户所传去。 而刘建平本人,在于百石跟上朱铖祁队伍后,也带着手下人跟了上去。 第677章 谁在开城门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是会是在那里?月票还有多少张?何不投给本书里?) 闯过于百石的阻拦,只是朱铖祁闯过的第一关,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一关。 接下来对他们一行来说,还有两件紧要的事要做,第一是顺利出城,第二是逃过陈啸庭的追捕。 原本朱铖祁打算,让傅岩春派军队到城外接应,但最终被朱琇藻否决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一旦军队出动,那么卢阳城肯定又会封锁四门,这样一来的逃走的难度陡增。 不但如此,傅岩春军队的出动,很容易挑动陈啸庭的神经,这就可能导致安阳王一家出王府的大门都难。 “快走,越快越好!”朱琇藻在马车内吩咐道。 事实上他也比较紧张,这是把全家未来的一次豪赌,他们只能胜不能败。 对此朱铖祁清楚得很,所以大作头阵的他,飞速便往北城城门处赶去。 他们居住在北城,所以北面城门是最近的,而且街道上的人流量小,可以迅速通过。 而在朱铖祁一行快速往城门方向赶去时,刘建平和于百石带着各自的人,都已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很快,北城城门就出现在朱铖祁眼前。 但让他感到不妙的是,今天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出了三倍,足足有近百号兵卒出现在此。 按照张明峰的部属,今天是演练在紧急情况下,做到以最快的速度关闭城门。 北城城门人流量小,在这里安排演练,实在是最合适的地方。 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朱铖祁又怎会料到,往日冷清的城门今天会如此热闹。 可事已至此,不管前方是怎么个情况,他都只能铁了心搏一搏了。 “让开,全都让开!”朱铖祁高声喊道。 在他的吩咐下,侍卫们打出了安阳王府的旗帜,一般来讲这东西还是能镇住这些普通兵卒。 果然,在见到是王府出行时,带队的两名百户和几名总旗立马就怂了,准备好的呵斥之语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让开是让开了,但城门此刻才关上,而且前面还放置了拒马桩。 这些原本用来防备攻城的东西,全都暴露在了朱铖祁面前,看得他有吐血的冲动。 就在这时,只听朱铖祁道:“把这些东西挪开!” 此刻他已经到了城门口,便对兵卒们大声呵斥道。 为了增加这些人做事的积极性,朱铖祁甚至从怀里掏出了银子,直接扔向了在场的兵卒们。 而旁边的侍卫们,也跟着拿出了银两来,这些银子本就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赏银拿着,赶紧打开城门!”朱铖祁高声道。 谁也不会想到,来搞演练还能拿这么多钱,兵卒们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城门淡然是要开的,而且还得麻溜的,这样才能让王府的贵人满意。 于是百户的指挥下,兵卒们迅速闪到了两侧,另外有人则去搬动拒马桩。 随着拒马桩被搬开,接下来就是打开城门,这却是个费力的活儿。 城门重大千金,但却只能站的下十几个人来推,所以打开的速度有些缓慢。 但眼看着城门处已透出了亮光,朱铖祁心中的希望陡然放大,马上就要逃出生天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后方传来高呼道:“不能开门,绝不能开门!” 来人却是二档头于百石,此时他正带着五名手下,气喘吁吁往城门处赶来。 听到于百石的声音,朱铖祁刚刚才改变的好心情,立马又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于百石紧接着又道:“我是东厂镇守太监行辕二档头,你们绝不能开城门,否则就是大罪!” “杀了他们!”朱铖祁当机立断道。 绝不能让于百石再开口,因为听他说的话之后,兵卒们开门的动作都停滞了。 见王府侍卫冲杀而来,于百石几人也不是木头,掉头便往远处跑去,谁让他们都没带家伙呢! 现在他们只能祈求,接到消息的陈千户能早点儿到,那样才能真正阻止朱铖祁的步伐。 于百石逃离,而且是往住户的巷子中逃窜,侍卫们虽有座驾但也不好追赶。 所以侍卫们没追多远,就掉头返回了。 “赶紧开门!”朱铖祁再度呵斥道 城门内的两位百户迟疑了,银子这东西虽好,但却要有命花才行。 他们这些军中之人,接受东厂的人监督,自然是认识于百石这位二档头的。 而且他俩也知道,东厂负责监视王府,他们说不能开门放行自然就是不能的。 面对这两名百户的迟疑,朱铖祁可是急的不行,就差让侍卫们亲自去开门了。 但这样做容易激化矛盾,他只不过带了二十号侍卫,可抵不过近百名持械兵卒的围击。 “赶紧开门,王妃得了恶疾,危在旦夕……需要出城诊治,赶紧开门!”朱铖祁厉声呵斥道。 虽然他表情狰狞,百户们动摇了,他们在朱铖祁面前只是蝼蚁,蝼蚁又怎么能对抗王世子呢! “开……开门!”其中一名百户下令道。 兵卒们面面相觑之后,便继续推动着城门,两寸……一尺…… 城门越开越大,已经足够让一人通行,朱铖祁面露紧张之色盯着大门。 偏偏就在这时,于百石出现在一处房顶上,大声喊话道:“停下,停下……难道你们不要命了?” 已经得罪了安阳王府,此时于百石就不怕多得罪一些,自然是想尽办法来使绊子。 “私放藩王出城,乃是灭族大罪,你们不要命……难道连自己家里人的命也不要了?”于百石继续喊话道。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喊话又起了作用,至少兵卒们手上的动作又停下了。 这可真要命了,朱铖祁此时后悔没带弓箭,否则就可直接把于百石射死。 这厮现在爬上了房顶,侍卫们更不好追杀他了。 “王妃急症,本殿下来不及请行辕批文,你们赶紧开门……等本殿下返回之后,再去向曹公公说明就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非但如此,只要你们打开城门,就是王妃的救命恩人,到时候王府必有厚报!”朱铖祁思绪飞转,简直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城门又缓缓移动起来,于百石看得是心焦无比,他还能继续说什么呢! 但就在这时,只听城楼上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道:“谁在开城门?那个王八蛋让开的城门?” 第678章 头破血流 (各位,还差三十多月票满两百,投起来吧!) 雍西千户所,大堂之内。 今天陈啸庭召集了属下各百户议事,主要目的是向属下的人强调,打击白莲教的迫切性和必要性。 经过上次端掉白莲教东平香会,雍西千户所立下大功之后,整个千户所便再未建下大功。 后来的常平仓被人放火,让陈啸庭颜面尽失,这就让他更要和白莲教不死不休。 更何况如今,安阳王和白莲教似有勾结,陈啸庭就不得不加大对白莲教的打击力度。 “诸位,方才本官所说的话,你们回去之后都要严格落实,否则本官必定追责!” 坐在大堂上首,陈啸庭接着说道:“如今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的时机,能者上庸者下……这道理诸位应该明白!” 这话其实就是在警告众百户,如果不做出成绩来的话,官帽子都可能保不住。 不得不说,陈啸庭这样表态很得罪人,但偏偏他不太需要下面人的支持,反倒是他拿住了这些人命脉。 目光扫视众人,陈啸庭接着说道:“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众百户皆答道。 到了这时,其实陈啸庭就该宣布散会,然后在晚上设下宴会,和属下这些人套套近乎。 必经,恩威需得并重,才是驭下的不二法门。 可就在这时,只见大堂外出现了一名校尉,看见里面一众大佬后想进又不敢进。 好在杨凯看见了此人,于是他便从大堂一侧出了门去,询问那校尉可是有什么要事。 在听了这校尉的答话后,杨凯整个人脸色都垮了下来,丝毫不敢耽搁便进了大堂之内。 他的步伐比较急促,让大堂内众百户都意识到,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大人,安阳王和世子朱铖祁,方才闯出王府,往城外去了!”杨凯压低声音在陈啸庭耳边道。 他知道这事牵涉重大,所以不敢擅自将其宣之于众。 听得这话,陈啸庭却是面色不变,点头后也对杨凯耳语了几句,让他立即去准备马匹。 待杨凯离开后,陈啸庭便对躺下蔡洪道:“蔡百户,等会儿你去挑个地方,今晚本官宴请诸位,安全守备也都交给你!” 酒宴照吃不误,安全戒备也不能松懈,陈啸庭的安排合情合理。 这就让众百户心安下来,暗道应该不是什么要紧大事,一个个都谢过陈千户的美意。 但在众人离开时,章橙却被留了下来。 当房间内只剩下他二人时,只听陈啸庭吩咐道:“把你手下的人全部集结起来,有多少算多少,安阳王要逃!” “安阳王要逃”,对此章橙:不太明白意思,安阳王为什么要逃?他要逃去哪里? 之所以章橙会懵,是因为他不知内情,但陈啸庭却没时间和他解释太多。 章橙前去召集人手,陈啸庭才起身往外赶去,刚好此时杨凯已将马匹备好。 ………… 卢阳北城城墙上,张明峰气急败坏骂道:“那个混账开的门?本官下令让开门了吗?” 城门刚刚才关上,瓮城那边都还没关严实,里面开什么门。 也不怪张明峰生这么大气,卢阳城安危现在全压在他肩上,手下如此不尊号令那怎么行。 可他才从城墙上探出头来,便看见了下面的一大帮人,其中还有插着安阳王府旗帜的马车。 张明峰本能就觉得,接下来的事不简单,可谁让他都出现了,而且还被朱铖祁也叫住。 “张千户,赶紧让你手下的人把城门打开,否则王妃出事你也有罪!”朱铖祁满是怒火道。 才出现,就被人安了这么大个帽子,张明峰心里感觉烧得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管是放行还是不放,张明峰首先的都把事情问清楚,否则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怎么回事?”张明峰走下城墙,对手下百户问道。 为了给自己开脱,其中一名百户便答道:“大人,王的人要出城,东厂的人不准咱们开门,属下也很难办呐!” 听到这简略的两句,张明峰大致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却让他也不好办了。 “张千户,万不可开门放行,否则你就是大罪!”于百石在一旁喊道。 偏偏在这时候,只听远处又传来一道声音道:“张千户,绝不能开城门!” 张明峰定睛望去,不街头又出现了两人,为首那人是个精干青年。 “你又是什么人?”张明峰手下百户出言问道。 来人正是刘建平,他的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如今找准了时机才出现。 “我是锦衣卫的人!”刘建平沉声道,同时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不许安阳王一行出城去,张明峰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他对朱铖祁道:“世子殿下,东厂和锦衣卫的话,在下可不敢不听!” “所以,还请殿下拿了出城的批文,小人定当放行!” 话说得好听没啥用,不放行就是不放,朱铖祁看向张明峰的眼神中寒光闪烁。 “王妃病重,危在旦夕,拖延下去出了事……你担得起吗?”朱铖祁打马上前,话里含着威胁道。 “世子,在下……也没有办法!”张明峰连忙躬身道,表情中满是苦涩。 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朱铖祁甚至不敢往身后看,他害怕看见父亲失望的眼神。 “行个方便,往后王府居然不会亏待了你!”说这话时,朱铖祁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坠。 玉坠呈明黄色,乃是皇家专用规制,朱铖祁这玉坠代表着一个人情,超过了玉坠本身该有的价值。 要是平常,为了安阳王的人情,张明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现在可是有厂卫的人看着。 “世子殿下,这城门……小人开不了!”张明峰沉声道。 缓缓收回玉佩,朱铖祁脸色越发阴沉,此时他已怒不可遏。 “唰”的一声,朱铖祁猛力挥鞭,甩到了张明峰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其中也包括同样挨了鞭子的于百石。 张明峰在朱铖祁面前再卑微,那也是堂堂的千户,卢阳城守备,终究还是有自己脾气的。 “世子殿下,这门本官不能开!”张明峰没有理会脸上的血迹,反而坚定说道。 这可真把朱铖祁气得不行,眼下他没有退路,谁挡路他就杀谁。 朱铖祁一手握住佩刀,怒吼道:“我劈了你!” 张明峰也不是蠢蛋,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保命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就在朱铖祁要欺身上前之际,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有一道声音冷笑道:“世子殿下好大的威风,打杀朝廷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造反了!” 第679章 半步不退 (各位,话不多说,赶紧投票吧!) “陈啸庭!”朱铖祁面色阴沉,转身望了过去。 事情拖到这一步,朱铖祁是真的明白,出城的机会渺茫了。 也就是说,他这些天琢磨的计划功亏一篑,也将整个王府置于危险境地。 想到这些,朱铖祁对现场每一个人都满怀恨意,若是日后他起事成功,必定会将这些人全部诛杀。 现在让朱铖祁疑惑的是,从始至终为何父亲一句话都没说,方才和赵明峰等人理论时,若是老爹出面说不定事就成了。 事实上,马车内的朱琇藻比谁都看得明白,从到北城门时发现城门封锁,他就知道出城的事悬了。 但他还存了一丝希望,所以才让朱铖祁继续努力尝试。 马车内,方才还病若癫狂的王妃,此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从始至终她都是装出来的。 “爱妃,事败了!”朱琇藻叹息道。 “王爷,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安阳王妃面带颓然道。 就在这夫妻两人互相安慰之际,却见陈啸庭已经跃下马背,带着一干校尉徐徐往安阳王马车走去。 见到陈啸庭靠近,朱铖祁随即打马上前,整个人处于极其愤怒中。 “陈啸庭,赶紧命人把城门打开,否则我母亲出了事,我要你的脑袋!”朱铖祁严厉呵斥道,他竟是还没有死心。 就在这时,只听陈啸庭开口道:“王妃得了急症,在下也觉得很惋惜,城外盗匪众多……依我看还是不出城为好!” 惋惜,惋惜个屁……朱铖祁心中骂道。 “朗朗乾坤之下,哪里有盗匪众多之象?陈千户莫非是痴人说梦?”朱铖祁冷笑道。 但陈啸庭却面色平静,说道:“我说有,就有!” 果真是霸道!一旁的张明峰如是想到,心里的郁闷也减弱了许多。 什么狗屁世子,要不是顶着个龙子龙孙的身份,张明峰一定会想法把朱铖祁挫骨扬灰。 我说有就有!朱铖祁被陈啸庭这句话给噎住,遇到不讲理的人他有理也白搭。 “我母妃得了急症,生死攸关……陈啸庭,难道你能担得起谋害王妃的罪名?”朱铖祁语气森然道。 不得不说,他这大帽子即使是陈啸庭也承受不起,因为他也不知这急症是真是假。 换句话说,只要安阳王妃真的死了,那陈啸庭自己就得搭进去。 无论皇帝多么重用他,在需要给各地藩王一个解释时,绝不会吝惜陈啸庭的性命。 正如朱铖祁一家被逼到了绝路,陈啸庭此时也没别的选择,他只能赌安阳王妃是装病。 所以他很是坚决道:“世子殿下,即使王妃要死,也要死在城里!” 这话很是刁毒,让朱铖祁勃然大怒,一手抽出佩刀就要往陈啸庭身上砍去。 “大人小心!”身后校尉皆高呼道。 事实上,陈啸庭一直都防着朱铖祁暴起,所以他迅速往后撤了两步。 就在朱铖祁要追击时,马车内终于传出安阳王朱琇藻的呵斥声道:“住手!”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自己老爹的话朱铖祁还是要听的,于是他停下了上前的步伐。 而陈啸庭本人,也伸手拦住了身后冲上来的校尉们,然后直勾勾看着王府马车。 随即,便见朱琇藻掀开了马车帘子,从里面缓缓钻了出来。 “见过王爷!”陈啸庭微微拱手道。 都已经处于撕破脸皮的边缘,陈啸庭也没心情客套,甚至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陈千户,你可真行啊!”朱琇藻叹息道。 “王爷,回去吧……继续僵持下去,对您的名声可不太好!”陈啸庭平静道。 而此时,章橙所率的大队人马,此时也都赶了过来,王府众人毫无出城之可能。 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安阳王还是问道:“若是本王仍要出城,难道你要杀了我?” 朱琇藻这明显就是耍无赖,他堂堂王爷之尊,在场谁又敢真把他如何。 “王爷,在下可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劝王爷也不要有此想法!” 陈啸庭这话说得大有深意,让朱琇藻没来由觉得心中发堵。 没错,在世人眼中,他所做就是大逆不道之事! 但陈啸庭还是头一个,敢在他面前把此事点破的,虽然点得也不是那么破。 而陈啸庭的这句话,在场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懂,其他人对此毫无感觉。 审视陈啸庭良久,朱琇藻目光深邃道:“你很大胆,而越大胆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露出笑容道:“王爷放心,我和曹公公可不一样,会保护好自己的!” 这话又点破了一件事的真相,淡然其他人也都没听明白,只有朱铖祁嘴角抽搐了一下。 府上所做的那些事,陈啸庭果真知道得不少,就是不知他是否全知道……朱铖祁心中暗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琇藻持续冷笑。 继续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朱琇藻当即回头道:“回府!” “父王,母亲的病该如何?”朱铖祁仍不放弃道。 这却让朱琇藻更为光火,语气陡然凌厉道:“我说回府!” 那自然是要回府的,朱铖祁也不多说话,招呼了侍卫们就要离开。 而安阳王本人则返回了马车上,在朱铖祁的带领下边往王府赶去。 就在他们动身之际,只听陈啸庭大声道:“章橙,带着你的人送王爷回府!” 所谓护送其实就是监视,这一点章橙明白朱琇藻更明白,从这一刻起王府将彻底失去自由了。 “卑职遵命!”章橙当即道。 而刘建平和于百石二人,在拜别了陈啸庭之后,也跟着王府的马车往回赶去。 今天这次风波,总数算是被挡了回去。 即便是陈啸庭,此时也长舒了一口气,他生怕自己来得晚了。 从刘建平的禀告中,陈啸庭得知了是张明峰阻止了王府出城,于是陈啸庭便向他道谢。 “张千户,今天可多亏了你,陈某感激不尽!”陈啸庭抱拳道。 此时张明峰才摸向了自己脸上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但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陈千户客气了,张某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而已!” 随即张明峰也把方才情况说了一遍,当得知今日王府是恰巧遇上军演时,陈啸庭心中更加庆幸。 要是没有张明峰在,守卫城门的百户根本拦不住安阳王驾,今天非得他扑了个空。 而此时,陈啸庭却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枚玉佩,于是他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陈啸庭赞许道。 御制的东西常人难以得见,当然是好东西了。 但偏偏这东西,勾起了陈啸庭的一些回忆。 第680章 等待 (等会儿还有一章,会先更乱序版,否则我怕第二章更不出来!) 安阳王本人的车架,在进到王府之后,仍被于百石严密监视着。 现在是在自己府中,于百石的行为让朱铖祁很不爽,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因为随于百石一道来的,还有章橙等一干校尉,这些人都是拿了刀的。 王府里的侍卫虽然精锐,但毕竟可靠的人就那么几十号人,其他人又不可能随着他爷俩一同造反。 进了府门,当来到王府深处时,前行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只见安阳王本人从马车内下来,此时在他的表情很平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再往里就是内宅,诸位在此止步吧!”朱琇藻沉声说道。 听得这话,于百石却没那么好说话,而是笑呵呵道:“王爷,如今这城里城外都不安全,按照陈大人的意思,我等还是入府贴身保护为好!” 说到这里,于百石便对一旁的章橙道:“为防止万一,在下才出此计策,章百户以为如何?” 这事儿章橙要是不同意,于百石一个人也做不下来。 不得不说,章橙此时有些为难,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很多事情都没弄明白。 可许多事情即便不明白,该怎么做也是能体会到的,所以章橙便道:“于兄所言有理!” 得到这句话后,于百石底气就更加足了,再度面向朱琇藻后,笑道:“王爷,请吧!” 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软禁了,朱铖祁怒火中烧,当即骂道:“你们放肆!” “我王府是皇族分支,你们厂卫不过是家奴而已,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敢对主子如此不敬?” 这些话说出来毫无威慑力,因为对于百石二人来说,安阳王府完蛋已经是迟早的事。 “世子,您可别冤枉了小人,我们都是为您和王爷的安危着想!”于百石依旧笑嘻嘻道。 此时他有恃无恐,随便朱铖祁说些什么,他该怎么应答就会怎么说。 “把陈啸庭叫过来,我倒要当面问他!”朱铖祁瞪着眼说道。 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哪怕会因此而失了身份,此时朱铖祁也顾不上了。 可现在于百石又岂会依他,方才那一鞭子打在脸上,现在他还觉着疼呢! “王爷,请进府吧!”于百石沉声道,他已经不打算在这里磨牙了。 朱琇藻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回到了马车旁边,命侍女将马车内的王府搀扶下来。 虽然是装的急症,但既然都已经演了前半截戏,安阳王妃也会把后面的戏演完。 所以在下了马车之后,于百石和章橙所见中,王妃本人带着面纱,被两名侍女“抬”进了内宅。 朱琇藻跟了则对于百石和章橙道:“此处是王妃修养的别院,王府之内你们那里都可以去,这里还是止步吧!” “王爷,我们还是贴身护卫为好……” 于百石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朱琇藻冷声道:“本王是孝宗皇帝之孙,你当真要如此折辱?” “若是如此,本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皇祖颜面!” 安阳王朱琇藻的父亲,乃时当今皇帝朱瑜隽的兄长,当年夺嫡失败才被发配雍西就藩。 朱琇藻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他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让于百石的心也忐忑起来。 于是他回头看向了章橙,章橙却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显然是不想对此发表看法。 “王爷,您可真是折煞我了,小人哪敢折辱于您,在下就此止步便是!”于百石陪着笑脸道。 在厂卫里面混到高位的人,一个个都圆滑如油,面子这种东西拿得起更放得下。 这也就是朱琇藻本人了,像朱铖祁那般咋咋呼呼,于百石是不可能给他面子的。 这时,才听朱琇藻对朱铖祁道:“先进去看看你母妃!” 冷眼扫视了于百石二人后,朱铖祁才跟着朱琇藻进了别院中。 别院其实不大,所以于百石在他二人进去之后,立马便吩咐手下把别院围了起来。 只要把安阳王本人看住了,其他东西都不重要,对此章橙也没有意见。 再说另一边,安阳王妃被扶进卧室之后,便在侍女的服侍下躺到了床上。 随即便是安阳王和朱铖祁进来,在挥退了其他人后,房间内就剩他们一家三口。 虽然安阳王有其他子嗣,但嫡长子朱铖祁才是他的接班人,故而他们三人感情要浓厚得多。 这父子二人进了房间后,王妃本人已经从床上起身,做到了偏厅内的椅子上。 “母亲,今天难为你了!”朱铖祁上前说道。 王妃摇了摇头,无奈道:“可惜功亏一篑,没帮上你们!” 见妻子是真自责,朱琇藻靠近后说道:“你也别多想了,总归是有办法的!” 听到这话,朱铖祁则失落道:“父亲,咱们还有办法吗?” 今天这次事后,整个王府内外都被监视起来,出城更是毫无可能之事,除了坐以待毙朱铖祁真想不到其他办法。 所以他认为,自己老爹的话不过是宽慰之语,当不得真。 “你忘了,这处别院还有什么?”朱琇藻笑着说道,但却是看向了王妃。 这话让朱铖祁有些懵,这院子里还能有什么? 这时,只听王妃开口道:“当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在王府边上改建了这处别院,以做颐养天年之用……” “但在改建别院的同时,你爷爷还挖了一条密道,从此地直通王府之外!”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妃“生病”之后会搬到这里来修养,完全就是为了将这处密道遮掩住。 毕竟东厂的人侦缉越发深入,一旦此地被暴露,那可什么都完蛋了。 “父王的意思,咱们借此可出王府?”朱铖祁沉声道。 “可即便出了王府,又能如何?总不能还有密道挖出了城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如今别院里这条二十多丈长的密道,就花费了王府极大时间和精力,想悄悄挖出城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等着吧,总是有办法的!”朱琇藻平静道,此番脸上再无方才之悲愤无奈,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莫非父亲已经安排妥当?”朱铖祁不由升起希望。 “等着吧!”朱铖祁沉声道,却是一句话都不愿多说,而是深情注视着妻子。 虽然仍是不明就里,但心里升起了希望后,朱铖祁计划失败的糟糕心情便消退了不少。 他哪里会知道,今日他抱以厚望的计划,对朱琇藻本人来说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 能出城固然是好,可一旦的计划失败,也可以转移厂卫的注意力,到时候才是他真正发力的时候。 第681章 起乱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起点最近小道消息多,作者们都人心惶惶的,所以更新上才显得无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支持正版,本章会在十一点之前更正,到时候大家刷新即可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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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就今天上午,在咱衙门背后北城门处,安阳王要出城被锦衣卫的陈千户硬拦了下来!” “这事儿还算秘密?哥几个儿早就传开了!” “要说这陈千户也真够硬气,那可是堂堂王爷啊,他也敢硬拦!” “所以说嘛,人家能年纪轻轻坐上千户位置,自不是你我所能比的!” 两人才说到这里,只见一班头从大门内走出,听到手下二人所谈内容后,登时就垮下了脸色。 “都给老子闭嘴,还嫌不够乱是吧?陈千户是你们能乱嚼舌头的?”班头低声呵斥道,好似生怕被别人知道了一样。 不怪他太过谨慎,方才他从的衙门里几位大人的闲聊中,深知这里面的水有多浑。 方才他手下这两人说的话,要是被今日衙门里坐堂校尉听去,很可能就惹来大麻烦。 不需要传到陈啸庭耳中去,仅仅下面的小旗总旗,就能把他们榨得家底儿一干二净。 被训斥后,瞎聊那两名衙役当即道:“是!” 而在府衙一侧,则有两名家丁打扮的汉子,挑着担子悠闲走在街上。 北城是权贵们所居之处,所以各府的家丁们时常出没,寻常百姓才是难得一见。 所以巡逻的兵丁在见了这些家丁后,都会下意识的忽略掉。 等待兵丁从身侧走过之后,这两名家丁便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后便挑开了担子上的遮布。 便可见到,担子里面装的是几个坛子,打开之后便有一股火油味儿涌出。 没错,这里面装的就是火油,他们两人就是来放火的。 准确的说,他们是王府驯养心腹人手,是王府派他们来放火。 如今已近傍晚,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如今城内各处都有他们的人,一旦放火势必引起大乱。 如此一来,官府的力量势必会放在救火上,出城也就有了机会。 这算得上是阳谋,城内的建筑多是木制,火烧起来不去灭都不行,否则整个城都得废。 找到一处隐蔽角落,将坛子提起来打开后,这两人便顺着墙角倒了起来。 “往窗户和木头上淋,动作麻溜些!”其中一人说道。 他们必须得尽快把事办完,要是被人给发现了,可能还把命搭在这里。 火油倒尽之后,其中一人便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直接扔到了还在流淌的火油中。 顿时火苗窜得老高,映照得这二人红光满面。 好在此地隐蔽,再加上傍晚没什么人,所以才没被人发现。 “赶紧走,做完这次差事,咱们就和王府没有瓜葛了!”其中一人说道。 可是另外一人却没这么乐观,而是担忧道:“怕是没这么简单,当年踏上了王府这条船,想下去可没这么容易!” “先离开这里,这些天老实待在家里,想必其他兄弟也都的手了!” 事实上,如果此时从高空中看的话,便可见卢阳城各处都有硕大火光,足足有十多个地方。 府衙大门处,班头才把手下衙役骂了一遍,鼻子便玩到了一股烟火味道。 于是他抬头看了大门两侧,此时却还没挂上灯笼,按道理说不该有这么强的味道。 所以他也没在意,可就在他要准备返回衙门歇一会儿时,衙门外却有人快步赶来道:“张班头,烧起来了!” 来人却是衙门左侧柳家的管家,因为和衙门紧挨着,所以和衙门诸班头关系不错。 “柳管家,什么烧起来了?”张班头狐疑问道。 柳管家喘了几口气后,才道:“你们衙门烧起来了,已经烧进了我柳府!” 他这话才说完,张班头便听衙门内喊了起来。 “失火了,快救火!”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如此不小心!”张班头怒骂道。 失火这种事是大事,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在骂完之后,张班头便呵斥手下道:“你们几个王八蛋都聋了?还不赶紧进去帮忙救火!” 在他这番痛骂之下,几名衙役才吃迟缓动弹起来,但好歹是动起来了。 “赶紧!”张班头顺势踢了一脚过去。 卢阳府衙内乱成了一锅粥,把附近所有巡城的兵卒都吸引了过来,然后都投身进了救火的队伍。 这些地方的房屋都是连成片,要是不尽快把火势控制住,就连附近的都司衙门都会被殃及。 “快快快……” “这边也烧起来,赶紧打水过来!” 在一片忙碌之中,安阳王府显得格外安静,只不过王府右侧的大户周家也起了大火。 坐在王府凉亭内,于百石盯着不远处安阳王夫妻所在的别院,方才安阳王父子又进去探望王妃了。 听到外面的叫喊声,于百石很是不耐骂道:“外面在吵什么,赶紧派人去看看!” 很快便有番子出动,而章橙则按兵不动,他只需要把安阳王本人看住,其余他都不在乎。 没过一会儿,便有番子从外面进来,满是惊慌喊道:“大人,旁边的周府失火烧起来了!” 听得这话,于百石立即从凉亭内窜了出来,往西侧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天空有火光照耀。 偏偏就在这时,只见别院内朱铖祁快步走出,大声对府内下人们喊道:“赶紧,赶紧去帮周府救火,不要让火烧过来了!” 听得世子命令,附近家仆们正要行动,却听于百石呵斥道:“都站住!” “王府内任何人不得出入,周府失火自有人去救,关你们什么事!”于百石满是怒容道。 在他这番呵斥之后,下人都停下了脚步,现在该听谁的他们可不傻。 朱铖祁顿时冷笑:“好,那你就让那火烧吧,最好是把王府也烧了,到时候一了百了!” 说完这话,朱铖祁冷哼一声后,便转身进了别院。 “于兄,咱真的不派人去帮忙救火?”章橙有些迟疑道。 火一旦烧了起来,有多恐怖他心里很清楚。 于百石也知晓这个道理,但他却道:“章老弟,你不要忘了,咱么最要紧的事是做什么!” “火烧的不是咱的房子,自然有人会想法去救,但要是放跑了那父子二人,那咱俩麻烦就大了!” 这道理很浅显,不需要于百石过多说,章橙心里也了然。 “传令下去,严密封锁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章橙也跟着下令道、 见此一幕,于百石才满意点头,他需要章橙的配合。 第683章 顺着查下去 (各位,请支持正版订阅,再往后可能想订阅都没机会了!!) 进了别院的正厅内,朱铖祁便见自己老爹正等着自己,于是他连忙上前道:“父王,已经烧起来了!” 房间内只剩他们三人,下人们都被打发走了,根本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时,只听王妃说道:“王爷,你们走吧!” 这话就有些不对味儿了,难道王妃不一起走? 朱铖祁当即便道:“母亲,那我们现在就走!” 可惜他这句话没得到回应,这让朱铖祁的惶惑不安,一个不妙的可能在他心中浮现。 “祁儿,你和你父王走吧,母亲就不跟你们走了!”王妃微笑着说道,仿佛所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为什么?要走一起走才是!”朱铖祁当即反对。 于是他看向了自己父亲,然后说道:“父王,你劝劝母妃!” 这时,朱琇藻终于开口道:“铖祁,咱们这是亡命去的,你母亲没法一起走!” 朱琇藻这话绝非虚言,此番他们出城就是逃命去的,带上王妃根本别想有成功的机会。 “可是……” 没等朱铖祁把话说完,便听朱琇藻低声呵斥道:“没有可是,大丈夫做事不要拖泥带水,现在就走!” 朱铖祁算是明白了,父亲从来就没想过,在最后关头会带着母亲离开。 此时王妃也严肃道:“现在就走!” 这一刻,朱铖祁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是孩子,做决定达不到那般果决。 但也是在这一刻,朱铖祁也真正成长了,于是他没有多说一句话。 王妃仍旧坐在原地,而朱铖祁则跟着父亲的步伐,往偏厅柜子下的地道走去。 而王妃本人,除了目光遥送他们之外,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目光中的不舍却溢于言表。 这一别,可就真的难说再见了! ………… 半个时辰后,周府的火势越发旺盛起来,以至于有向王府这边蔓延的趋势,这就让于百石坐不住了。 “章百户,你看这……”于百石看着不远处的火光,目光中满是担忧。 “也不知是那个混账东西不小心,才让这火烧了起来!”章橙语气愤恨道。 “这火看样子要烧过来了,王府如今也不安全,咱要不先把安阳王一家转到安全的地方!” 说道这里,于百石补充说明道:“这样一来,咱们还可更加方便监视他们,想必陈大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只有站在陈啸庭的立场考虑问题,章橙才更可能同意他的看法,对此于百石心知肚明。 章橙思索一番后,便点了点头,反正这事是于百石提议,出了事也和他关系不大。 于百石是真把安阳王得罪狠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热衷于搞事,把安阳王弄下去他才心安。 说做就做,于百石立即召集人手,便要往别院之内闯去。 戍守的仆人想要阻拦,可于百石那会给他们半分面子,直接就让手下用拳头招呼了上去。 “王爷,如今这火烧得大,王府里不安全了,在下带您出去避险!” 在说这话同时,于百石招呼了手下往正厅内去,他知道安阳王就在里面。 可惜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落落的,唯独安阳王妃坐在正厅内,此时却是闭着眼睛。 于百石扫视左右,却没发现有其他人在,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妙。 一边吩咐手下去搜索,于百石同时躬身对安阳王妃问道:“王妃,王爷他去哪儿了?” 安静,除了手下番子们搜索的声音,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王妃,王爷他去哪儿了?在下可是瞧着他进来的!” 可惜还是没有回应,这时于百石就发现不对劲儿了,随即他便迈步向王妃靠近。 后者还是低垂着头没有动静,这让于百石有了不妙的想法,所以他靠近后便大胆探了王妃鼻息。 结果让他的心一阵冰凉,王妃本人却是没有呼吸,看样子已死去多时。 准确的说,王妃已经死去了半个时辰,在安阳王离开后她便服毒自尽了,只为了不拖累到丈夫和儿子。 于百石仓惶退后了两步,先不说其他的,仅王妃自尽这事儿对他来讲就是大麻烦。 刚好此时,章橙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则问道:“怎么回事?” 东厂番子在别院内随意翻找,显然是出大事了。 听得这话,于百石便道:“章百户,安阳王和世子不见了,王妃死了!” 仅这一句,就让章橙遍体生寒,果然是出大事情了。 这时章橙也端不住了,转身便对手下人喊道:“赶紧派人在王府内搜,把安阳王找出来!” 但紧接着他有又说道:“不但如此,再王府附近的三条街全都封了,每家每户都挨个搜!” 之前有于百石顶在前面,章橙做事才显得不积极,如今真出事了他也坐不住。 “咱们的人把这别院团团围住,人怎么就会不见了!”章橙满是不解。 虽然他让人在外面去搜,但他也清楚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于百石也不是傻子,当即就醒悟过来:“这房子有古怪!” 随即他便吩咐手下人道:“都仔细搜索,这别院里有密道!” 密道这种东西,在生活中很难见到,一般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于百石很是慌张,安阳王若真的逃了,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只有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心里才不会过于惶恐,所以于百石也和手下人一起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章橙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但有一件事他却很清楚,必须立刻将现在的情况上报。 所以章橙立马招了手下,简单交代一番后,便让其寻陈啸庭去了。 别院的面积其实并不太大,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找到了线索。 “二档头,这里有个地道!”有东厂的番子大声喊道。 于百石立马冲了过去,甚至亲身就往地道里跳了下去,想要追着这条路把安阳王找回来。 可他才往前都走了不到一丈,地道便被坍塌的土堆截断,这是挖地道时就设定好的,为的就是防止别人顺藤摸瓜。 这下于百石可以确信,安阳王父子是真的逃了。 “章百户,我完了!”于百石瘫坐在地道内。 此时章橙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现在也被牵扯进了麻烦。 但他好歹是陈啸庭的心腹,所以比于百石压力要一些,清楚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 “于兄,现在咱只有一条路,把安阳王找出来……干坐着可无济于事!”章橙沉声说道。 “如何找?如何去找?”于百石满是愤恨道。 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章橙思索之后没有答案,只得看向前面挡路的土堆道:“顺着密道查下去吧!” 第684章 自我怀疑 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 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各位不要诧异,本章内容会在半小时内更正,请大家放心订阅,感谢支持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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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从手下找出一勇武机敏,还要能说会道的人,短时间闫金生还真想不到。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今晚又是衙门起火,又是得知安阳王可能要造反,闫金生心里有很多事都没理清楚。 但就在这时,率领兵卒救火的张明峰出现在陈啸庭视线内。 “闫大人你要坐镇卢阳,你肯定是不能去的,那就得从都司衙门剩下的人里选!”陈啸庭提点道。 这总算给了闫金生一个方向,随即便听他说道:“他们三个,要么老迈要么文弱,怕是都难当此重任!” 闫金生所指的三人,便是他的副手指挥同知和佥事,这些人都常年待衙门里的官油子。 平日里这些人耍耍官威还行,现在让他们去镇场子,且不说这些人没有这个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们肯定不愿意去,毕竟去胡征卫是有巨大风险的。 “所以,这人还真不好定下来!”闫金生满是无奈道。 陈啸庭也不拖延时间,直接说道:“闫大人,你手下的千户张明峰,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名字,闫金生迟疑了一霎后,便道:“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实他也想过让张明峰去,可想到还需要人家帮忙守备卢阳,才暂时压住了这个想法。 现在又被陈啸庭挑出来,闫金生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来人,去把张明峰叫过来!”闫金生最后喊话道。 没过一会儿,张明峰便被兵卒带了过来,本人处于未知状态中。 “大人,火全都被扑灭了的,卑职是否带手下人撤回去?”张明峰开口道。 与此同时,他还向一旁陈啸庭行了礼,让陈啸庭对他观感更佳。 闫金生点了头,说道:“张千户,有件要紧的事,本官想把这差事派给你去做!” “大人吩咐便是,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赵明峰当即拜道。 闫金生则示意他不必多礼:“你也别急着回话,先听本官把事情和你讲清楚!” “这差事很棘手,而且还很危险,但却事关雍西安危,所以你要慎重考虑!” 说了这么多,闫金生却没说具体是什么事,这反而让张明峰忐忑起来。 没等张明峰发问,便听闫金生说道:“但只要你办成了这事儿,本官一定替你奏明朝廷,给你记大功!” 已经上升到了这个高度,张明峰其实已经不好拒绝,于是他只能问道:“大人,您还没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从这句话中,闫金生大致已经推测出,张明峰已经准备接下这个差事。 这让他大为欣喜,于是说道:“其实本官方才也是危言耸听了,需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去胡征卫犒军……” 随即,在陈啸庭的默许下,闫金生便把全部内情都和盘托出。 而张明峰本人,则成了卢阳城内少数几个,知道卢阳所处危局的人。 深感重任在肩,张明峰此时不由有些后悔,他本不该答应来做这劳什子犒军差事的。 之前他才和胡征卫的人起了冲突,现在再代表都司去犒军,很难说不被这些人给弄死。 这时,陈啸庭也开口道:“张千户,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本官都敬佩你的胆识和对朝廷,对皇上的忠心!” “所以本官也对亲自上奏皇上,为你请功!” 虽然陈啸庭的话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却是妥妥的道德绑架,也将张明峰一步步推到了墙角。 要是此时他有后悔的想法,那就是对皇帝和朝廷的不忠,他将无以自处。 所以,在陈啸庭凝重的目光下,张明峰收拾好了心情,郑重道:“多谢二位大人信任,卑职愿为朝廷为皇上分忧!” “好!”闫金生面露笑容,很是满意对张明峰点了点头。 而陈啸庭此时则说道:“张大人现在就去准备吧,越快出发越好,只要能把胡征卫的人稳到天亮,你就算功成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陈啸庭解释道:“只要天亮,常平仓便可放粮,到时候军卒们分了东西,再趁机揭露傅岩春要造反的阴谋,胡征卫的人不会有人追随!” 为了减小傅岩春的疑虑,陈啸庭才会说这些话,本质上还是有骗的意思。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张明峰表情严肃道。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此番前去他只能带几十个亲兵,主要靠的是他自己的口才。 在闫金生点头后,张明峰才动身离开,今晚对他来说将是终身难忘的时刻。 待张明峰离开后,闫金生才叹息道:“希望他不要让我们失望,他确实是个人才!” 陈啸庭则道:“闫大人,前些天你就在调集人手入戍卢阳,却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今暂掌镇守太监行辕,陈啸庭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闫金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答道:“闫某从邻近几个卫所各抽调了一千人,一共抽调了四千人手,最晚后天就会有军队到达!” 雍西的地面毕竟不小,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不可能一两天就到,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些天。 但听到闫金生最后的保证,陈啸庭心里则安稳了不少,至少他已经知道最晚后天就有军队入戍。 “闫大人,接下来咱们还得去做两件事!”陈啸庭缓缓道。 “陈大人请讲!”闫金生沉声道。 陈啸庭便道:“第一件,咱们得去转运使衙门,向许文祥要粮食!” 要从常平仓调出粮食,必须要经过转运使衙门的批准才行,人家才是替朝廷管粮食的。 事实上,陈啸庭和闫金生做出犒军的决定,本身就不太合乎规矩,所以陈啸庭才会在其他方面注重规矩。 否则的话,即便现在把差事办成了,一样可以成为别人攻讦的口实。 干锦衣卫这一行,陈啸庭确实得罪了许多人,所以他无论何时他都得想着自保。 不但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人。 去转运使衙门要粮食,闫金生对此不免感到头大,因为他此前经常在那地方碰壁。 以往下面闹腾时,他作为都指挥使想要安抚就得去要东西,很多时候都得看转运使衙门帮人的白眼。 但闫金生还是问道:“那么,二件事呢?” 陈啸庭则扶正官帽道:“第二件事,则是去巡抚衙门要库银!” 听得这话的,闫金生脸色直接垮了下来,他几乎以为陈啸庭是疯了。 想要从那帮文官手里要出银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帮人从来就看不起丘八。 “陈大人,要不咱俩分头做事,你去巡抚衙门,我去转运使衙门?”闫金生干笑着说道。 知道这[]厮是什么想法,但陈啸庭也需要拉人共担责任,于是他干脆回答道:“闫大人,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第687章 共渡 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今晚上临时加了个班,更新会有些晚,大概在一点钟之前才能更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正,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吧! 第688章 来势汹汹 (各位大佬,订阅上一上吧,不满一百了都!) 夜深了,胡征卫下辖五个千户所中,现有两个处于枕戈待旦的状态。 中军主帐内此时亮着灯,傅岩春此时坐在大案后,表情显得焦急而凝重。 他当然是焦急的,派出去接应安阳王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安阳王本人更是杳无音信。 他傅岩春现在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由不得他不心忧伤神。 所以此时,他让亲兵把大帐的帘子拉开,视线直接能看到数百步外的辕门。 可就在这时候,只听军营左侧起了骚乱声,这让傅岩春的眉头紧皱。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傅岩春随口吩咐道。 军营左侧所驻扎的两个千户,傅岩春还未完全将其说服,所以他分外的不放心。 没过一会儿,便有亲兵回来禀告道:“大人,左边军营不知何故,校场内已经有兵卒在聚集!” 这个时候聚集兵卒,而且自己没有下令的情况下,怎么都很不对劲儿。 还是那句话,傅岩春现在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严阵以待。 “去,派人去探个究竟,再看看蒋大章和郭吾在做什么!”傅岩春沉声道。 蒋大章和郭吾,便是胡征卫的两名千户,也是傅岩春未曾完全拉拢的两人。 胡征卫左侧军营,此时的校场之内,张明峰的亲兵们敲着集结的鼓点,让已经歇下的兵卒们陆续起身来。 不得不说,张明峰对胡征卫的情况清楚一些,知道谁和谁的关系亲疏,所以他才先找到了蒋大章和郭吾这边来。 “谁在击鼓?谁在击鼓?”一脸大胡子的蒋大章挎着甲胄,急匆匆从自己的营房内出来。 张明峰早就等着他,当即翻身下马迎了上去,然后说道:“蒋千户,是我……张明峰!” 虽然和张明峰部属,但蒋大章还是认识他的,于是他便说道:“原来是张守备,深夜来我军营……” “还指挥下属擅击行军鼓,莫非你是消遣我们来的?”蒋大章指着张明峰身后的兵卒说道,脸色极其不爽。 张明峰则连连摇头,然后说道:“蒋千户,你可别诬赖好人,我是来给你送礼来的!” 事实上,张明峰只知道蒋大章相对其他几名千户而言,和傅岩春的关系要疏远一些,但并不意味着蒋大章会不尊上司号令。 所以为了先稳住他,张明峰直接把好处抬了出来。 “什么礼物?大晚上的送什么礼物?莫非是你找了娘们儿?”蒋大章瞪着眼道,同时扫视张明峰身后。 “蒋大人不要心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张明峰微微笑道。 然后他便上了校场的高台,此时下面已聚集了几百号兵卒,而张明峰的亲兵们已在校场内升起了十几处火堆。 清了清嗓子,张明峰才高声道:“诸位弟兄,本官乃是卢阳守备张明峰,今晚是奉都司衙门的军令,来胡征卫犒赏你们的!” 站在台下,蒋大章看着张明峰侃侃而谈,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都司衙门为什么大晚上来犒军?既然要犒军为何不是去中军主帐,而是先来了他这边? 再想起指挥使傅岩春今晚的反常,让两个千户所处于待命状态,蒋大章便知今晚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但他的推测也只能到这一步,因为他了解的情况太少,自然不可能洞悉雍西最大的危机所在。 “千户大人,姓张的莫非是在耍咱们?那有这大半夜来犒军的?”一名百户在蒋大章身边道。 蒋大章面无表情,沉声说道:“先看看吧!” “都司大人心念诸位戍卫辛苦,特拨下白银数万两,粮食万石,要犒赏给诸位弟兄!”张明峰祭出了大杀器。 他得赶紧把话说出来,越快让下面兵卒们知道越好,那样他本人才越安全。 果然,在听了他这话后,兵卒们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大家都是些苦哈哈,日子也只能是面前维持,都司衙门一下子发这么多饷银,兵卒们又如何会不高兴。 “东西在哪里大人?”下面有总旗喊话道,也说出了所有兵卒的心声。 而此时,校场内的兵卒越聚越多,两个千户所的人差不多都快到了。 后来的人不知前面说了些什么,于是便向先到的弟兄发问,得知原委后便如其他人一样兴奋起来。 如今军心可用,张明峰直言道:“诸位弟兄,银子和粮食已经在路上,天亮之后必定送到诸位手上!” 似乎察觉到了士兵们情绪在低落,张明峰紧接着又道:“但是……都司大人在张某出发前,先拨给了我一些银子,现在就可发把这些发到诸位手上!” 要发银子了?兵卒们兴致立马又升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有银子就是极好的。 “来人呐,给诸位弟兄发银子!”张明峰高声喊道。 他手下的亲兵们便抬上了几个口大箱子,箱子简朴而显得破旧,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里面装的会是银子。 “领银子了……”有兵卒们大声喊道。 顿时人群便骚动起来,这是很可怕的情形,因为局面随时都有可能会失控。 于是张明峰从亲兵手中抢过一面锣来,猛力敲击了几下后,才重新让人群安定了下来。 只听张明峰高声道:“诸位不要慌,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个个排队来……” “没领银子的站这边,领了银子的站那边去,大家伙儿都看着,谁都不会吃亏,谁也别想着我占便宜!” 张明峰毕竟多年带兵,所以面对士兵骚动的情况,他处理的方式还算是不错的。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兵卒们就都安稳下来,并按照他的吩咐都站到了高台左侧去。 “现在,一个个上台来领银子!”张明峰说出了众人最想听到的话。 然后,兵卒们便开始领银子了,而张明峰则从高台上下来,走到了蒋大章等人军官们处。 “诸位大人,都司大人对你们更有厚赏,你们可不要心急!”张明峰笑呵呵道。 而他的这句话,让百户一级的军官们松了口气,毕竟他们总不能和下面兵卒一样去领那一两银子,丢不起那人呐! 这时,蒋大章却开口道:“张千户,都司大人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张明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望向了远处排队领银子的兵卒们。 此时他大致推断,仅把这两个千户所的兵卒银子发到位,都至少要大半个时辰。 这让张明峰心安了不少,至少在发银子的这段时间内,他的安全是很有保障的。 可他却没直接回答蒋大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蒋千户,我怎么没瞧见郭千户?” 郭吾家里老爹兵危,这两天他都不在军营中,蒋大章不明白张明峰为何要问这个。 可还没等他回答,便听营寨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来势汹汹。 第689章 说服 营寨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但到了大门处时却戛然而止,随即传来连串的马嘶声。 所有兵卒们都去领银子去了,此时营寨之门关闭,外面的人进不来,也就只有在外等着干瞪眼。 此时,傅岩春的脸色很难看,在他全部注意力放在安阳王身上时,却没料到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军营里。 勒住缰绳,傅岩春在大门外游走着,同时打量着营寨内的情形。 “开门,快开门……指挥大人到了!”傅岩春一旁的亲兵喊话道。 兵卒们都在领赏钱,虽然是傅岩春到了,可对他们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一时间竟无人去开门。 还是蒋大章见机得快,里面呵斥道:“今晚谁当值,还不赶紧去给指挥使大人开门!” 这样就把责任压了下去,当值的百户立马忙活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召集起手下去开门。 与此同时,蒋大章等人也都跟了过去,作为下集自然是要亲迎上司的。 此时的傅岩春很不高兴,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张明峰却不声不响混了进来。 在傅岩春盯向张明峰时,张明峰毫不示弱与他对视,真正角逐的时候到了。 可别以为张明峰此时极度紧张,恰恰相反,他此时心里还松了口气。 傅岩春这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要是不出现张明峰反而难办。 要把傅岩春牵制在这里……张明峰心中暗道。 “怠慢了大人,请大人恕罪!”蒋大章满是恭敬道。 傅岩春收紧缰绳,微微弯下腰道:“大章,里面是怎么回事?” 对自己这位上司,蒋大章心里是有敬畏的,只听他答道:“卢阳守备张明峰,奉都司衙门的军令,特来犒赏我军!” “犒赏?”傅岩春加重了语气,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来人,张明峰假传军令,立刻去将他给拿下!”傅岩春语气更冷道。 张明峰今晚反常的犒军,应该和安阳王事情败露有关……这是傅岩春的第一判断。 那么张明峰所做的,就一定是他该反对的。 在蒋大章等人的错愕中,傅岩春的亲兵们立刻行动,下了马后便往营寨内冲去。 “傅岩春,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敢私拿都司使者,你是要造反吗?”张明峰义正言辞质问道。 他当然不会站在原地等人来抓,只见他撂下这句话后,他便往兵卒们中间冲了去。 听到“造反”这两个字,傅岩春心头不由紧张了一刹那,这是出于人的本能所导致。 他傅岩春虽已上了贼船,可造反仍让他压力极大,被人当众跳出更让其心中刺痛。 “傅岩春,之前派人到卢阳要军饷的是你,如今军饷来了拒绝的也是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军饷拨下来后,全都进你的腰包才行?你可真是不给弟兄们活路啊!”张明峰越说越说起劲儿。 不得不说,他的这份栽赃恰到好处,直接利用了人心的贪欲和阴暗面。 被长期盘剥的兵卒们,虽然已经逆来顺受习惯了,但却不代表他们心甘情愿。 白花花的银子,都快要发到手上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被人夺走。 所以,当张明峰窜进兵卒中时,这些人都有意无意保护着他,让挤进来抓人的亲兵们束手无策。 “大人,张明峰奉命前来犒军,咱还是冷静一些为好,以免都司衙门怪罪!”傅岩春身侧,蒋大章很是慎重说道。 因为无论怎么说,张明峰都是都司衙门派来的,直接缉拿一定会惹出大麻烦。 这道理蒋大章相信傅岩春能想明白,可既然想明白了,傅岩春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所以蒋大章相信了张明峰的说法,认为傅岩春是想把银子揽自己手里去。 不这样做,傅岩春哪里能拉拢手下,哪里能让上下归心。 “你懂什么!”傅岩春训斥道,可终究说不出其他话来。 “把人给我拿下!”傅岩春再次催促。 “傅岩春,你大胆……难道你真想要造反?” “都司的大人早知你跋扈,没想到现在你却要翻天了,你一个人想找死……可别拖累了下面弟兄们!” 说道这里,张明峰干脆撕破脸皮道:“我也不怕告诉诸位,都司诸位大人已有将傅岩春革职的想法……” “今夜你藐视都司的行径,都司大人们岂会轻饶了你,今晚是你最后做指挥使最后的一夜了!” 张明峰声音越发的大,说得傅岩春脸色阴晴不定,怒火简直溢于言表。 “蒋千户,我来时闫大人已有命令,要升你为胡征卫指挥佥事,傅岩春已是穷途末路,你可不要被他带沟里去了!”张明峰开始拉拢蒋大章。 指挥佥事的位置,蒋大章虽然一直心念念的,但却不认为会轮到自己。 毕竟,他和傅岩春关系相对疏远,举荐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他。 可是现在,张明峰代表都司衙门标了态,那他指挥佥事的位置十有八九稳了。 “现在是发放犒赏银两的时,蒋大人……你可得把秩序维护好,你今夜所做的都司大人都看在眼里!”张明峰的话越发具有诱惑性。 蒋大章没有行动,但他手下的兵卒们都动作不断,将傅岩春的亲兵们分散打乱并围住。 “蒋大章,你敢和我对着干?”傅岩春一把抽出佩刀,指着蒋大章吼道。 居然拿刀指着自己?自己可什么话都还说啊,今晚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奇怪……蒋大章心中暗道。 一反常态的两个千户所待命,张明峰突然代表都司衙门犒军,傅岩春明着和都司衙门对着干…… “好,好……本官叫不动你了是吧?”傅岩春此时气极反笑,他也不可能真把蒋大章杀了。 于是他就要调转马头离开,这里对他来讲已不安全,他要从真正亲信哪里调集兵力,将张明峰和蒋大章一同拿下。 看出傅岩春已有退意,张明峰当即大喊道:“蒋大章,不能让傅岩春离开,他是心里有鬼……想要逃了!” “把他留下!”张明峰语气坚决道。 蒋大章凌乱了,方才是傅岩春要把张明峰缉拿,现在则是张明峰要把傅岩春留下…… “都司衙门要惩办他,绝不能放他离开,小心傅岩春狗急跳墙,留下他!”张明峰对蒋大章喊话道。 现在,傅岩春的亲兵们都被牵制,所以此处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是蒋大章,他说相信谁谁就赢了。 事实上,蒋大章该信傅岩春,这毕竟是他的上司,而张明峰是个外人。 可这时,张明峰又喊话道:“蒋大章,我是代表都司衙门来的,你难道连都司也不相信了?” “拿下他,这是闫大人亲口交代的,我今晚就是为缉拿傅岩春而来的!”张明峰又改变了自己的说法。 只要能制住傅岩春,他使用任何方法和说辞,都司衙门都不会怪罪。 “蒋大章,你难道真要信他的鬼话?” “是不是鬼话,只需要等到明天天亮,都司衙门的犒赏到来时,一切就都明白了!” “蒋千户,富贵荣辱可就在这一刻了,你可要想好!”张明峰语气越发高亢。 “傅岩春必被革职,你可别被他拖累了,留下他……等待天明,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第690章 天明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第二章会在一点之前放出来,应该也会先更乱序版的,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下班太晚,第一章已经快写完了,大约半小时内更正,大家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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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各位,第690章已经更正,第二章大约在一点左右更正,睡得早的朋友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 第692章 去见教主 “前面就是胡征卫的驻地了!” 安阳王朱琇藻穿行在密林内,在他身后跟着的除了朱铖祁,还另外有四人随行。 这四人皆是精壮汉子,一身农户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才让他们显得普通了许多。 从昨晚接到朱琇藻,到现在的这四个多时辰内,他们还从未见到安阳王如此高兴过。 昨天夜里,他们有七八次遇到了锦衣卫的搜捕,这逼得他们不得不走小路,甚至于直接穿越林子。 大晚上的赶路,而且还是在林子里乱窜,可想而知的有多么辛苦。 对朱琇藻来说,走到胡征卫就意味着初步目标达成,所以他才会如此兴奋。 作为养尊处优的王爷,朱琇藻能坚持高强度赶路,也正是因为有这目标在指引。 什么陈啸庭于百石这些人,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等待率领胡征卫的人起事,打进卢阳后第一个就拿陈啸庭开刀。 想到这些,朱琇藻的心情又好过了不少,就连脚底下都变得更轻快了些。 很快,见到前面光线越发明亮时,朱琇藻便知道将要出林子了,而出了林子后前方便是胡征卫了。 随着朱琇藻加快步伐,跟在他身后的几名精壮汉子也都加快了速度,他们的任务即将要完成。 出了林子,此时他们处于一座山坡上,刚好可以看见远处胡征卫的营地。 “看见了没,胡征卫的兵卒已经全部集结,这就是本王的实力!”朱琇藻站在山坡上,用手整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 可就在这时,站在他一旁的汉子中,有一人沉声道:“王爷,在下看事情有古怪!” 事情当然有古怪了,如果真的是大军集结的话,又怎会如此杂乱无章,营寨内外都有兵卒聚集。 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军队集结的位置还不是众军营寨,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这时,山坡下的管道上响起连串的马蹄声,几名精壮汉子立刻掩护朱琇藻父子隐蔽,其实就是躲进了山坡上的灌木丛中。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直队伍从官道上经过,朱琇藻等人恰好可以看清下面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形。 胡征卫指挥使傅岩春,竟被装进了囚车之中,一同被抓的还有他的三名心腹千户。 这可是他朱琇藻的腰胆之人,被他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寄予了厚望,谁会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不光是朱琇藻想不通,蹲在他身侧的朱铖祁一样如遭重击,神色间的慌乱怎么也掩盖不住。 “陈啸庭!”朱琇藻咬牙切齿,因为他看清楚了为首那人的面容。 为什么又是这厮?难道这姓陈当真是自己克星不曾?朱琇藻是越想越生气。 有个词叫急火攻心,当以破釜沉舟的勇气选择争那一线希望,并且在即将成功时希望如泡影般被刺破,任谁都会承受巨大的打击。 在陈啸庭队伍远去之际,原本蹲着的朱琇藻一下跪在地上,同时一手捂住了胸口,然后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这情形可把朱铖祁吓得不行,连忙护住自己老爹,然后喊道:“父亲,你没事吧?” 朱琇藻只觉得心如刀绞,其它倒没什么大碍,而相比于的他身体上的疼痛,他内心的伤痛更甚。 “父亲,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您可得保重身体!”朱铖祁连连劝慰道。 朱琇藻没有说话,眼神空洞望着天空,而后喃喃道:“铖祁,老天爷都不帮咱呐!” “父亲,等您坐上皇城内那尊龙椅,您就是大明朝的天!”朱铖祁语气坚定道。 原本在造反一途上意志坚定的朱琇藻,此时却格外彷徨,神色忧愁道:“咱们是造反,乃是天下人的公敌,造反能成吗?” 这些想法之前都是朱铖祁在提,然后朱琇藻每每开解引导儿子,现在情形却反了过来。 既然如此,朱铖祁便捡起当初老爹教导自己的话,缓缓开口道:“父亲,爷爷乃是先帝长子,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他的,却被如今这位非长非嫡之人夺走,造反的不是我们,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人!” “他才是窃国大盗,我们是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番话,才让朱琇藻空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亮光。 还没等他说话,却听一旁的精壮汉子说道:“王爷,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先走一步了!” 他们本是合作关系,如今安阳王的军队已“烟消云散”,自然也就失去了合作的价值。 如果说傅岩春被缉拿带给了朱琇藻巨大危机,那么现在这些人要走又给他带来了危机。 这些人要是这么走了,他父子二人接下来何去何从? 即便他们在雍西再有能量,也得先保全了自己之后,才有调动资源的能力。 “诸位壮士,还请带上我父子二人一同离开,本王要见你们教主!”朱琇藻开口就有石破天惊之语。 他如果不祭出这大招,很难引起这四人的兴趣,所有带有一定哗众取宠的意味。 去见教主?如果说朱琇藻掌控了胡征卫的话,是有资格提这个要求的,因为他有足够价值。 可现在他有什么? 带队的汉子面色冷峻,沉声道:“王爷,我们教主可不见闲人,你就别去自讨没趣了!” 听得这话,朱琇藻却站了起来,哈哈笑道:“你们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心情才松懈下去的朱铖祁,听到老爹这话顿时又提心吊胆起来,您这根本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朱琇藻当然不是求人,他一直寻求的都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作为白莲教的附庸。 作为龙子龙孙,朱琇藻天然看不起白莲教这些杂鱼,只不过现在逼得没办法才选择与之合作。 “王爷,教中还给我们兄弟安排了其它事做,我们可没时间和你开玩笑!”精壮汉子沉声说道。 谁知朱琇藻浑不在意道:“你们不就是打落云关的注意,本王手下还有不少千户百户可用,绝对能帮得上你们的忙!” 能和安阳王这个级别对接,在场这三名汉子在白莲教中的级别不低,所以听到朱琇藻这番话后他们顿时变了脸色。 见这些人有杀意腾起,朱琇藻便知自己言重了,于是他很是诚恳道:“带本王去见你们教主,我们是可以合作的,我还可以给他介绍关外的盟友!” 关外的盟友,关外是金帐汗国的地盘,朱琇藻这是打算卖国求荣了。 听了朱琇藻这番话,精壮汉子身上的杀气逐渐消减,然后道:“我们兄弟确实有要紧事,所以先送你们去最近的平远香会,到时候另有人送你们去见教主!” 此时,朱琇藻恢复了泰然,只见他笑道:“合作愉快! 第693章 黑衣人 平远香会,香主李沐神色凝重,在他面前此时站着三个人。 其中两人是朱琇藻父子,另外一人则是护送他二人的精壮汉子头领。 因为各处缉捕严厉,他们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赶到平远香会,那精壮汉子迫不及待要把人交出去,因为他还有自己的事。 “好了,你们先出去,我和李香主还有话说!”精壮汉子沉声说道。 虽然是堂堂王爷,但如今人在屋檐下,朱琇藻二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无视别人的无礼了。 待这二人离开后,精壮汉子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随口说道:“这东西你认识吧?” 这东西的李沐当然认识,而且香会中也只有他才认识。 “认识!”李沐简洁回答,这乃是白莲教西王亲近才会去有的令牌。 “我需要你们把安阳王送到广德去!”精壮汉子表达越发直接。 李沐则道:“安阳王所行之事必定是高度机密,为何要交代给我们?” “去了广德自会有人接应你们,所以护送他去广德这事,并非核心机密!”精壮汉子沉声道。 李沐如此谨慎,也就让他更加放心了,但这精壮汉子不知道的是,平远香会在锦衣卫面前已经是透明的了。 就在这时,只听陈啸庭开口道 虽然不太想接活儿,但李沐无法拒绝,只能道:“那好,送到广德那里?” …… 平远香会所在的村落内,刘保全站在坝子里,一手拿着木刀练着。 在他周围,则围了七八号村民,他们都是白莲教的基础教众。 事实上,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和用处,刘保全一直努力表现着自己。 东平香会已经完蛋,他有足够的理由赖在平远香会,多多表现就可能得到重用,才可能更进一步打进白莲教。 就在这时,一旁有人鼓掌道:“好……你这套把式确实凌厉,平远香会有你这号人物,往后必定能重新崛起!” 说话这人正是刘三刀,当初就是他带刘保全进的神水沟,让他在平远香会安定下来。 “比不过你那三记杀招凌厉,之前喝酒说赢了你就教给我,要不就现在?”刘保全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呵呵对刘三刀说道。 刘三刀之所以叫三刀,就是因为他有三记杀招,刘保全之前见识过,所以一直都眼馋不已。 每每谈到这个问题,刘三刀都要顾左右而言他,只听此时他说道:“刘兄弟,这会儿有正事要做,你要学往后教你便是!” 这个往后,又不知要推到何处去了。 “香主有事找咱们,走吧!”刘三刀沉声道。 很少见这厮如此严肃,刘保全便知有大事发生,以往这种事都不会通知到,现在看来他吃闲饭的日子到头了。 随后,刘保全便和村民们道别,然后便与刘三刀一道离开。 很快,他二人便来到了香会所在,此时李沐已在里面等候。 “见过香主!”刘保全和刘三刀一起行礼。 李沐店点了点头,示意这二人起身后,才道:“等会有事要交给你们做,没什么难的,就是带两个人去广德!” 说道这里,李沐盯着刘保全道:“原本这是我们香会的事,但杨兄弟你也看见了,如今会中人手都派了出去,精干一些的也就只剩你们俩,所以才请你来帮忙!” 对此刘保全当然高兴,但此时他却得装出一副沉稳样子,然后说道:“能为香主分忧,更为神教效劳,是在下的福分!” 这话说得漂亮,李沐心里听了也舒坦,于是他便声道:“你能这样想,也就不枉本座信任你了!” 说道这里,李沐表情严肃道:“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能把事搞砸了!” 虽然那西王的亲随没有告知任务细节,但从这些人严阵以待的态度,李沐也不得多加告诫刘三刀二人。 “香主放心,我办事何时出过差错?”刘三刀拍拍胸脯道。 这种回答透出一股骄傲,恰恰是李沐最不放心的,只见他表情严肃道:“不要大意,一单出了岔子,命都要丢在路上!” 而刘保全的沉稳淡定,则让李沐很是欣赏,若这次事情办成后,他将会正式接纳刘保全入香会核心。 “好了,你们先去准备,给你们半刻时间!”李沐扫视面前两人道。 于是刘保全话不多说,简单和李沐道别后就离开了,这份干练也让李沐越发认可他。 而刘保全之所以这么迅速,是因为他需要抓紧时间,把今天这突然到来的差事报出去。 除了香堂后,刘保全急匆匆便住处赶去,然后打开了正门一直关闭的窗户,让后放了一个篮子挂上去。 这是他和手下约定的暗号,告诉手下人尽快联系他,但半刻钟内显然来不及。 那么该怎么办呢?消息必须要传出去,一方面是为了任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要不直接留纸条儿?这个念头才涌出来,就被刘保全否定了,因为纸条的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更大。 那么该怎么留下消息,能最快传递出去呢? 去广德走一遭,如何表达出广德这位置,此时让刘保全伤透了脑筋。 但他还得先收拾东西,否则半刻钟时间到了,他还得空着手过去。 一边收拾,刘保全一边想到,广德在平远东北方向,该如何表达出东北这一方位?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把一些显眼的物件儿搬到东北位置了,希望他们能得意会到吧……刘保全的如是想到。 因为极短时间内,他实在想不到的其他办法。 于是他提起短刀,将自己不带的腰刀放在桌子上,刀头朝东北方向。 不但如此,他还把元贝放在桌子正中的茶壶,也移到了靠东北位置。 不但能如此,整个桌子他也往房间东北方向移动,紧接着就是院子里的水缸和桌椅,以及其他一些的大的物件儿。 这样一动,整个小院儿的格局都不一样了,他的那些手下很容易发现不同。 刘保全此时只能期望,在发现了不同之后,这些人能够明晰自己的意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保全叹息了一句,做卧底本就是极其凶险的事。 但也可以预见,他必定是三人之中,最先也是最有资格升百户的。 就在这时,只听院子外传来刘三刀的声音道:“杨兄弟,准备好了没有,该出发了!” 刘三刀来刘保全这里的次数很多,所以他乍一看之下,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院子整个格局都变了。 所以,看到刘保全出门来时,刘三刀不由问道:“你这院子怎么变这么多?” 刘保全并不慌张,徐徐说道:“要出远门,便把东西都是收拢了一番,免得回来时被损坏!” 刘三刀不做多想,因为刘保全一直以来做事都是这般井井有条,这一点他是学不了的。 “好了,咱们走吧!”刘保全当先踏出院门道。 第694章 非同一般 (各位,只要时间来得及,在下是绝不会更防盗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勤。请大家多多理解,多多支持!) 在一片未知之中,刘保全和刘三刀带着朱琇藻父子二人,极度隐蔽的离开了。 虽然是负责护卫,但具体见谁也没说,只给了一个地址。 刘保全毕竟不是雍西本地人,仅凭这个地址啥都推算不出来,于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与此同时,他也不知晓所护卫的人是谁,只能从朱琇藻父子的举止中,推断他们身份高贵,隐约间更有上位者的体面。 这些信息不但无助于确定朱琇藻身份,更让刘保全的待选范围变得更大,此二人究竟是白莲教中高层,还是官府里的什么人呢? 说到底,刘保全还是吃了不是本地人的亏,要是换做章橙这些人朱琇藻这就是自投罗网。 当然了,在章橙认出朱琇藻时,对方同时也会认出他们,到时候死的反而是章橙。 在刘保全离开后,他手下的人看到了他给的信号,再亲自到院子里去打探情况,已经是当天的下午。 这可不怪刘保全的手下反应不及时,实在是这任务来得太突然,刘保全走得也太突然。 他的手下只能悄悄在外围游荡一圈,最终却啥都没有发现,但也感受到了院子布局和以往的不同。 刘保全离开,这是非常重要的消息,所以这名校尉立刻回去禀报。 他所禀告的对象,就是负责接应刘保全的许大年。 当这校尉找到许大年时已经入夜,后者此时已经睡下,好梦才做一半就被惊醒。 这是一处荒废了的猎户小院,被许大年找到后征用了,图的就是隐蔽和安逸,只不过距离神水沟远了些。 从床上睡眼惺忪坐起来,许大年才看向前来禀告的校尉,沉声道:“这么晚过来,怎么回事?” 来禀报的校尉名叫赵显,只听他严肃道:“大人,刘总旗不见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大年顿时就不淡定了,当即问道:“不见了?” 赵显便道:“今天上午,我们就看到了刘总旗给的信号,得知他有事要交代!” “可村中人多眼杂,下午在下才混进来村中,可刘总旗已经走了!” 许大年眉头紧皱,连忙追问道:“真的什么都没留下?你认认真真看了?混进去他住处看了?” “进去看了,没发现有消息留下!”赵显脑中不断回想。 许大年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明暗不定,一如他心情的变化。 他被派来和刘保全对接,如今却发生了这等事,他该怎么向陈啸庭交代? 让他派出人去各处监视,但现在还没人来回话,就说明刘保全真的失踪了。 他在各处路口都安排了人手,但偏偏刘保全没有走这些路,说明刘保全这次事件的涉密等级高。 这本是立功的大好机会,但现在只能看他溜走,许大年心情当然不会好。 更关键的是,如果刘保全发生不测,他也将承担一定责任,到时候武功反而有过。 想到这些,许大年豁然转身,然后瞪住赵显道:“你好好想想,刘总旗有没有留下什么暗示,好好想!” 这也是许大年多年在北镇抚司当差,办过不少的案子经验丰富,才会提起“暗示”这种消息传递方式。 许大年明显发怒了,为了自己不被迁怒,赵显绞尽脑汁回想着在神水沟的一切。 除了那些物件变动太大,其他赵显还真没什么发现,可这事情能当答案说吗? 但总得说点儿东西,否则根本交代不过去,于是赵显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刘总旗住处的一些物件儿,摆放的位置大多变了!” 其实许大年都没抱什么希望,赵显这番话说出来后,立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赶紧说,怎么回事!”许大年来到赵显面前。 不管有用没用的消息,他总得要先知道才行,这时候他可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赵显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当即道:“大人,刘总旗住处的水缸,以及放在树下的桌椅,都被放到小院儿东北角!” “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而且还不是他的东西,短短出去几天……何必如此爱护!”这也是赵显不解的地方。 而他说完这句话后,立马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被他收起来的拿把刀。 按照刘保全对兵器的爱护,绝不会在回返未知的情况下,把兵器取出鞘来,那可对兵器保存不利。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那把刀所放的位置,没有放在桌子中间,而是在东北位置,刀尖都伸出了桌面,这无疑是很反常的现象。 于是,赵显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部说出。 “东北方向,难道他是往东北去了?”许大年嘴里念道。 不得不说,他这揣测意图的功夫,是要比赵显敏锐得多。 “神水沟东北方向,那不就是广德?有没有可能是出关?”许大年反问自己。 如果只是广德,那范围未免太大。 听到出关二字,赵显也跟着点了点头,因为这地方指向性太明显。 人在没有面对未知时,往往专注于求得答案,而且这答案越详细越好。 “你小子,脑袋也不是那般蠢笨,回去继续盯着!”许大年沉声道。 对赵显来说这就算过关了,而对许大年来说,事情的麻烦程度并未减轻多少。 此时他甚至在怀疑,赵显所说的会不会是他胡编乱造,拿来搪塞自己的说辞。 但不管怎么说,也总算有了个交代,所以许大年愿意相信这个。 “必须赶紧上报情况!”许大年声音低沉。 随即便听到他往外喊道:“魏杰你进来!” 这叫魏杰的是一名小旗官,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与千户所传递消息。 魏杰进了房间后,许大年大致把情况讲了一遍,然后对魏杰说道:“刘保全消失这件事,你亲自跑一趟千户所,仔仔细细跟千户大人讲清楚!” “卑职领命!”魏杰应道。 “现在就上路,注意隐藏行踪,不要被人发现!”许大年告诫道。 如今怎么算都是在白莲教的核心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绝不算安全,所以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魏杰和赵显都离开后,许大年走到了窗边,看向漆黑的原野。 “老刘,你可得护住自己,这次是我的过错,手下人无能没跟上你!”许大年略带自责道。 他和刘保全之间交情不错,所以才会这般感慨。 此时许大年只希望,这次差事能尽早结束,他也好和一众兄弟把酒言欢。 第695章 会审 (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多多投票,你们的支持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永治二十三年九月十九,卢阳城艳阳高照。 美好的天气往往伴随着好心情,至少对陈啸庭来说是这样,因为对傅岩春的审讯有了极大进展。 傅岩春涉嫌谋反,这是天大的案子,所以最终的审讯结果,陈啸庭打算向各个衙门公开。 所以在今天,他向各衙门发出了邀请函,弄一场三堂会审来。 所谓三堂,是指巡抚衙门代表的文官,以及都司衙门所代表的武官,还有便是陈啸庭所代表的厂卫。 曹允淳遇刺而亡的事,京城方面已经有了回复,皇帝本人的意思,让陈啸庭继续看顾着行辕,会以最快的速度派来镇守太监。 这是皇帝对陈啸庭的认可和看重,但同时也让他深感责任重大,好在现在他压力小了许多。 安阳王府已经被查封,只等着旨意下来就可着手处置,傅岩春这个最大隐患也被排除,可以说陈啸庭在雍西的燃眉之急已解。 至于已经失踪的安阳王,对陈啸庭的威胁已经大大降低,难不成凭他一个人能翻天? 从傅岩春的口中,陈啸庭已知悉了安阳王多数秘密,所以他才会如此自信。 一身紫衣三爪麒麟纹官府,腰挎着镶银绣春刀,头戴黑色官帽,陈啸庭笔直站在千户所大门。 而在他身后左右,则是提刑百户章橙和蔡洪,他三人便是如今雍西千户所权力核心。 大门口,因为有这三位大佬在,当值的校尉们深感压力,一个个都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在一片脚步声中,闫金生和张靖平二人的马轿,联袂出现在巷子转角处。 陈啸庭纹丝未动,他是正儿八经的钦差,能出来相迎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跟随张靖平一道来的,有布政使和按察使等官员,而闫金生身后则是都司和卫所诸官员。 当张靖平和闫金生走到台阶下时,陈啸庭才扬起笑脸道:“诸位大人,陈某可等候多时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侧过身去,同时 对傅岩春的审问,最终他啥都交代了,包括安阳王人如何拉拢的他,已经拉拢了其他那些人 有人告诉陈啸庭有急事禀报,于是陈啸庭抬起了手,说道:“诸位请!” 简短迎客之后,他三人便一道往千户所大门内走去,章橙和蔡洪则引导其他人入内。 对这里的多数人来说,他们都没进过千户所,所以都以一种好奇的心情入内。 陈啸庭和张靖平二人简单介绍着案情,很快他们一行便来到了掌刑百户所外。 此时掌刑百户刘思勤已等候在外,见陈啸庭一行过来,他则连忙迎了上来。 “都准备妥当了?”陈啸庭沉声问道。 今天会审的地方,就在刘思勤的百户大堂,陈啸庭指的就是这个。 刘思勤连忙答道:“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大人可直接就坐!” 陈啸庭点了点头,正要带张靖平二人入内时,却听刘思勤在一旁道:“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陈啸庭停下脚步,却没有理会刘思勤,而是对张靖平二人道:“位大人先请入座,陈某一会儿便到!” 这时后方的章橙连忙上前,代替陈啸庭引导张靖平入内, 退到一侧后,陈啸庭问道:“怎么回事?” 刘思勤躬身道:“回禀大人,傅岩春他让卑职转告大人,他有话要告诉您!” 好不容易准备的一场大戏,傅岩春这个时候闹幺蛾子,让陈啸庭心里极其不爽。 但事已至此,若是不去见傅岩春,这厮在堂上不配合的话,那陈啸庭可颜面扫地了。 “我倒要看看他说什么!”陈啸庭冷声道。 随后,在刘思勤跟随下,陈啸庭往大牢内走了去。 来到傅岩春所在牢房,负责守卫的两名校尉当即行礼道:“参见千户大人!” “把门打开!”陈啸庭脸色平静,眼睛则盯着牢房内的傅岩春。 进了牢房,二人对视了将近一分钟,陈啸庭才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 不是陈啸庭沉不住气,而是他没时间在这里瞎耗。 “陈大人,在下只是最后确认,傅某全听你安排的话,家人真能免除一死?”傅岩春满是郑重说道。 他进牢房这些天,基本没受过什么刑,因为他知道自己扛不住,所以干脆拿脑子里东西当了筹码。 “当然,但流放是少不了的!”陈啸庭面无表情道。 “多谢了!”傅岩春点头道。 陈啸庭随即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准备升堂吧!” 看着陈啸庭远去的背影,傅岩春抬起带着镣铐的双手,艰难整理起自己的发髻。 ………… “带傅岩春!”卢阳知府程方明端坐大堂上,今日他是主审官。 没一会儿,傅岩春便被带上了大堂。 此时的他一身囚服,脸上身上满是污渍,形容面貌萎缩无刚,哪有做指挥使时半分风采。 “跪下!”被押上大堂后,傅岩春被校尉们按在地上跪着。 这一幕,让程方明身后帘子的一侧某些人心中大呼痛快。 傅岩春做指挥使时,行事嚣张跋扈,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在一众文武官员前面,则是陈啸庭三人,他们三个不说话,其他人有啥想法都得憋在心里。 “二位大人,等会儿主要会问两样,其一是傅岩春为何与安阳王勾结,意图行不轨之事!” “其二便是,傅岩春会交代其他有嫌疑者,这些人陈某已经派人去查了!” “很大人安排妥当,我们自然是敬佩的!”闫金生在一旁说道。 经历这次傅岩春事件后,闫金生和陈啸庭关系越发亲厚。 张靖平却面色严肃,对闫金生心中嗤之以鼻。 手下人居然和藩王勾结谋反,闫金生本人也是有罪的,如今这般恭维陈啸庭,为的不就是往后挨罚轻一些。 “本官问你,你和安阳王是何关系?”程方明在前面大堂问道。 “安阳王胁迫于我,逼我随他造反!”傅岩春一字一句答道。 真正听到安阳王要造反这三个字,对张靖平等人来说冲击很大,居然真的有藩王要造反。 程方明却没时间想这些,只听他问道:“安阳王如何胁迫于你?” “最开始他给我下了陷阱,让我碰了献给宫里的秀女,然后便以此威胁……” “同时,他还拿重金诱惑于我,让我去疏通关系……” “如此境况,我没得选择,只能上了他的贼船!” 说到这里,傅岩春脸上多了些愤怒的表情,只听他道:“一开始我不知他要造反,直到我升到了指挥使的位置,他才把他的计划全部告诉我!” “那时我已经没了回头路!” 第696章 撤回 (各位大佬,请大家多多支持!) 傅岩春讲述着他陷落的历史,安阳王所用的手段之下作,也着实恶心到了后面听审的官员。 “诸位大人,这安阳王在雍西经营多年,收买的可不止一个傅岩春!”陈啸庭此时说道。 “这些人有的是卫所军官,有的是衙署官吏,甚至于还有大儒学者……” 说到这里,陈啸庭目光扫向张靖平道:“这些人都要查,该抓也是要抓的,二位大人说呢?” 对此闫金生肯定不会有意见,但张靖平的想法却不一定,或许这厮要争夺办案权。 毕竟,手下太多官员被厂卫抓捕,他作为巡抚要是不维护一二,总是会被人诟病。 好在,这确实是陈啸庭想多了,只听张靖平说道:“该怎么办,陈千户拿个章程就是!” 这也就是不会乱插手了,这让陈啸庭心里安定了不少,文官那边的情绪会有张靖平去安抚。 而此时,前面的审问已进了第二阶段,开始让傅岩春交代安阳王其他党羽。 在场诸高官,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听,生怕和自己关系好的人牵涉其中。 一个个名字被交代出,也让现场官员们的脸色随之变化。 陈啸庭饶有兴趣观察着这一切,可没等他看个够,他的近卫杨凯便找上了他。 “大人,有紧急情况!”杨凯在陈啸庭身侧附耳道。 杨凯做事风格慎重,既然他说是紧急情况,那就一定很紧急了。 于是陈啸庭转身面向张闫二人,抱拳说道:“二位,有些许事要处置,你们继续听审,陈某失陪了!” “陈大人慢走!” 告别了这两人后,陈啸庭便转身往外走去,杨凯则紧跟其后。 出了掌刑百户所后,便只剩下他两人走在甬道间,见杨凯还不开口说什么事,陈啸庭不由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回大人话,许总旗那边派人回来了,说是有要是禀告大人,现在千户大堂候着!”杨凯满是小心说道。 为了保护刘保全这颗棋子,在东平香会被拔除后,陈啸庭就授意他们少传递消息。 除非有重大事件,一些小规模的窝点之类的,刘保全至此之后都没报过。 千户大堂,被派来传递消息的魏杰,正站在大堂中央等待。 待陈啸庭跨进门内,魏杰连忙参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陈啸庭径直往偏厅走去,同时问道:“说吧,许大年有什么消息!” 待椅子上坐定之后,陈啸庭便听魏杰说道:“回大人话,就在两天前,刘总旗失踪了!” 刘保全失踪,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着实震动了一把。 这人呢可是他费尽心思塞进平远香会的,一直都当做一柄利器珍藏,就等着关键时刻要白莲教的命,怎么能说失踪就失踪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些!”陈啸庭显得有些愠怒。 魏杰只是个传话的,那知道大佬会如此震怒,一时间竟有些战战兢兢。 “回大人话,刘总旗上午发出街头消息后,负责接头的校尉直到下午才赶到刘总旗住处,但此时刘总旗已经离开了!” 说道这里,魏杰紧接着道:“但刘总旗离开时留下了暗号,他把原本杂乱的物件儿,全都放在了东北方位,所以许总旗猜测他应该是往东北方向去了!” 东北方向,东北方向就是广德,而再往东北去就是凉州了。 “把家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一遍,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行,这说明刘保全离开前很从容,所以他应该是安全的!”陈啸庭面露思索。 明晰了这一点,陈啸庭心中担忧才少了大半,这说明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糟糕。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领了任务,看样子他已完全得到了平远香会的信任!”陈啸庭目光深邃,脑中整理着各种关系。 而这一条推断,已经足够让陈啸庭兴奋。 刘保全在白莲教中地位越高,越是接近核心层面,那他往后起的作用就会越大。 “此事本官已经知晓,既然刘保全已不在平远香会,你回去告诉许大年,让他带着自己手下撤回来,只把刘保全的人留下继续监视平远香会!”陈啸庭沉声说道。 听得这话,魏杰不免感到讶异,但他还是躬身道:“卑职领命!” 对陈啸庭来说,既然刘保全已不在那里,况且短时间也不准备动平远香会,自然没有必要耗费太多人手在那边。 另一方面,如今千户所人手本就不够,许大年手下三十来号人耗在那边,也是对人力资源的浪费。 “去吧,一切都以小心为要!”陈啸庭平静道。 他现在只等待着,刘保全再一次出现,到时候想必有丰富的线索可以挖掘。 安阳王逃离卢阳,里面就可能有白莲教的串通,对于这些苍蝇一般的东西,陈啸庭内心是深恶痛绝的。 这个传承数百年的教派,就跟影子一样伴随着大明王朝,如何剿除都难以尽到全功。 如今看来,白莲教之所以剿除不尽,可能与王朝统治者自身被渗透也有关。 想想看,类似于安阳王这类与国同戚着,都和白莲教有勾结的话,大明朝对这些反贼来讲,岂不就是四处漏风的破房子? “当年在广德时,便有消息走漏的情况,白莲教根基深不可测啊!”陈啸庭叹息道。 想到这些,陈啸庭不免再度担忧起刘保全的安危,要是千户所走漏了消息,那他可就危险了。 魏杰离开了,陈啸庭在偏厅内坐了一会儿后,杨凯便小心翼翼进了大堂内。 “大人,那边的庭审已快结束,您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杨凯提醒道。 “是该过去看看!”陈啸庭淡然道。 随后,他二人便往掌刑百户所赶去。 而庭审已经结束,众官员在章橙蔡洪以及刘思勤的引导下,有序从里面出来。 “今日这些事,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恐怕牵连甚广,又有大案将起!” 官员们的议论,全都传进了张靖平的耳中。 雍西这些年,几乎都没有太平过,他这位置实在太难坐了。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陈啸庭的声音道:“诸位,今日庭审内容一定要保密,陈某在此谢过了!” 这话虽然听起来客气,但得反着理解才对,陈啸庭这是警告这里的人,出去后不要乱嚼舌头,走漏了消息是要追究责任的。 “陈千户放心,不会有人出去乱说!”张靖平肃然道。 事实上,在座众人都是高官,说是雍西的核心权力层也不为过。 保护雍西安全与稳定,他们是有共同目标的,自然不会在这时侯来添堵。 第697章 只管赶路 “趴低一点儿,别让人看见了!” 破庙的神龛后面,刘保全按住朱琇藻的脑袋,尽量缩小活动范围来隐藏自己。 而他一旁的刘三刀,此时额头青筋暴起,不是对前面出现的官差,而是对朱琇藻父子发火儿。 明明就是见不得光的赶路,便该能隐蔽则隐蔽,根本不该来这狗屁破庙。 结果这二人非得说什么赶路辛苦,已经许久没好生歇息过,便不顾反对进了这破庙。 现在好了,遇到了一队官兵在外面,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四人全都得完蛋。 为了搜捕安阳王父子,官府动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这两天刘保全一行已经遇到了几波官差。 之前那几次,他们都躲得远远的,那像今天这般离得近。 “大人,这两天咱都跑断了腿,要不先在这里歇歇吧!”有差役叫苦道。 而这声叫苦,立马挑动了其他人的神经,于是叫苦声此起彼伏。 这可把庙里的几人吓得不轻,这帮人要是进来了,他们全都得完蛋。 “歇?歇个屁!”带队的捕头厉声训斥道。 上面的压力一级一级的来,他这个最底层的喽啰头,自然是承受压力最大的。 这几天虽然跑断了腿,可每次空手而归回去,还是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被骂也就算了,若是这事长时间不结束,更加会影响他的收入。 天天在外面这么飘着,城里该收的好处费哪有时间理会,这可都是银子! “差事没办好,歇什么歇?还嫌老子被骂得不够惨?”这捕头越想越气不过。 “抓不到安阳王,你们就是把腿跑断了,也别他妈想歇!” 说道这里,捕头一脚踢到了其中一个差役屁股上,然后对众人道:“去下一个村子,赶紧上路!” 然后,这队官差就离开了,破庙内四人的危机便解除。 朱琇藻三人连连喘着大气,方才他们为了不被发现,连呼吸都被努力压制住。 而刘保全却陷入了深思,他还在回想那捕头的话。 这两天见到的大批官差,甚至于出动的锦衣卫,难道是为了抓安阳王的? 而不是如刘保全所想,是为了防备白莲教闹事,毕竟这段时间白莲教在憋大招。 那么现在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安阳王为何会被通缉? 一位堂堂王爷,无论他翻了多大罪过,都不会落到这步田地,除非…… 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谋反。 是的,对于这些藩王来说,无论他怎么作怎么乱来,只要不碰到“谋反”这个底线,朝廷都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安阳王谋反,这雍西还真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乱……刘保全心中叹息道。 “你们两个混蛋,信不信老子劈了你们?”见官差们走远后,刘三刀勃然大怒道。 说完这话,刘三刀真的撸起了袖子,吹眉瞪眼就要上前揍人。 这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朱琇藻父子连忙后退,眼下他们可不是在王府,没人知道他王爷的身份。 甚至于他都不敢亮出身份,他信不过眼前这两个白莲教徒,万一这俩人要是把他卖了呢? 朱琇藻往后退,朱铖祁则拦在了老爹面前,看样子是要与刘三刀过过手。 “老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住手!”刘保全连忙上前,将刘三刀拦了下来。 “冷静,要冷静!”朱琇藻也连忙说到,同时把儿子给拉住。 朱铖祁这些天受了不少苦和窝囊气,脾气一下有些控制不住,当即怒骂道:“你这混账,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竟敢如此欺辱我!” “行了,住口!”朱琇藻大声呵斥。 这才让朱铖祁止住表露身份的想法,但他还是怒道:“我们和你们教主乃是挚友,你们放客气点!” “够了!”朱琇藻一声怒吼,直接一个耳光扇了出去。 这下,现场就安静了。 刘三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是听刘保全的劝的。 当然,这俩人自称和教主有交情,也是刘三刀克制的原因,毕竟教主在他心中是无比尊崇的。 而站在后方的刘保全,此时也露出了沉思之色,白莲教主挚友这道消息,可给他了太大震动。 这厮若所言不虚,和白莲教主真的有交情,那他这次被护送,是否就是去见白莲教主?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刘保全给否决了,白莲教主这种难觅踪迹之人,又那是随便能见到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这次护送的这二人,身份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分量,至少更接近白莲教的核心层。 他刘保全做卧底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接近白莲教核心层,如今机会已经来了。 “二位放心,我兄弟二人既然已经接了这差事,便一定会把你们安全送达!”刘保全郑重道。 但他心中所想却和嘴里说的不同,此时他在天人交战,自己该不该直接把这两人给拿下。 要做到这一点不难,只需要暴露行踪,被官差们抓获就可以。 但最终,刘保全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还是希望自己沉得住气一些,往后应该有更大的收获。 “多谢壮士!”朱琇藻抱拳感激道。 随后他便不再多言,而刘保全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看还是赶紧上路,明天就能到广德了!” “好,现在就上路!”朱琇藻毫不迟疑。 这种流亡一般的生活,朱琇藻早就受够了,自然是早到广德为好。 朱琇藻父子二人出了破庙后,刘三刀才阴沉着脸道:“杨兄弟,你刚才就不该拦我,早看这俩王八蛋不顺眼了!” “你没听见他说,他和教主都有交情,咱们还是多担待一些!”刘保全笑道。 “你可真行,现在都还能笑得出来,刚才被这俩王八蛋害得,差点儿就把命送了出去!”刘三刀神色越发不善。 里面两人正编排这,走出破庙的朱琇藻脸色也变得阴沉,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如今官府到处都在拿他,意味着他的地位直线下滑,他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 这次去见白莲教主,为的是和他谈合作,可没有利用价值的他,凭什么和人家谈? “唉,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只管赶路!”朱琇藻叹息道。 第698章 城外小院 各位,作者就靠订阅吊着命呢,你们可别松手啊!!,QQ订起来!!) 九月二十二,刘保全一行来到了广德福城外。 他们虽然赶路更快,但还是比预料中晚了两天才到广德,一路上官府查得很严。 广德境内有落云关,这是防备金帐汗国的要塞,所以管控离开都比别处要严格。 在城外林子里歇脚时,刘保全最终忍不住问道:“三刀,咱究竟要去哪儿,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四人中只有刘三刀知晓,李沐肯定是更信任他的。 如今已快到地头儿了,于是刘三刀也就不再隐瞒,沉声说道:“广德府城外以北七里,有一处别院,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居然不是进城里……刘保全三人都感到诧异。 “继续赶路吧!”朱琇藻此时说道,他现在只想早点儿到目的地。 他们此时在广德城南,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看样子中午能赶到就算不错了。 广德府城周边十里范围内,其实有不少独立的别院,这些别院周边都伴随着大批的田地,说是庄园也不为过。 城内权贵们买了地,怎么也得在自己的土地上修个住处,否则去看看还得来回跑。 府城以北七里,当刘保全一行赶到此处时,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处别院,其实就是个简单的四合院。 “坐北朝南,门前两口大缸,就是这里无疑了!”刘三刀沉声说道。 几乎所有的宅院,门口要么是石头狮子,要么就什么都不摆,放两口大缸的绝对只此一家。 院门紧闭,他们一行来到门口后,刘三刀主动上前敲了门。 砰砰砰…… 没过一会儿,大门便被打开了,从里面出现了一长脸汉子,神色间有几分凶厉之色。 “你们找谁?”长脸汉子语气冰冷问道。 “听说此处有显灵的神像,我等特意过来拜访,只为一睹神像之圣颜!”刘三刀沉声道。 这想必就是约定好的暗语了,刘保全心中暗道。 听得这话之后,长脸汉子表情变得郑重,只听他道:“这里没有显灵的神像,普通神像倒是有一尊,你们走吧!” 刘三刀上前一步,脸上扬起笑容道:“只要心中虔诚,普通神像也会有显圣那一天,还请阁下让我们入内一观吧!” 和刘保全等人对视良久后,长脸汉子才让到了一边去,同时说道:“诸位请进!” 这样就可以了?带着满心疑惑,刘保全四人便进了大门。 里面的陈设比较简陋,左右两边的厢房被改为了库房,只有正堂的几间屋子是住人的。 但和刘保全想象中不同的是,院子里面竟还有七人在忙碌,见了他们进来后一个个都神色不善起来。 长脸汉子一个手势后,这些家丁们立马转身进了库房,随即从里面拿了棍棒出来。 随后,在刘保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他们被团团包围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三刀大怒道,同时从袖子里抽出了短刀。 刘保全此时也很疑惑,难道是暗语说错了?否则为何摆出了这个架势。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找到了此处来!”长脸汉子语气严厉,就像是在审犯人一样。 “我们什么人你不知道的?同是神教中人,为何如此对待我等?”刘三刀脾气也跟着上来。 长脸汉子神色游动,现在是非常时刻,即便已经对上了暗号,他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些人。 他们这里并非普通据点,这长脸汉子既然负责此处,就不得不谨慎小心。 “你们是谁派来的?”长脸汉子接着问道,语气越发森冷。 将人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刘保全知道自己得说点儿什么。 “这位兄弟,我们可以交代来路,但你们也得告诉我们,方才的暗语是对是错!” 长脸汉子则道:“方才暗语没错!” 刘保全点了点头,然后对刘三刀说道:“只要暗语没错,说明他们是神教中人,咱们先说来路也没什么!” 刘三刀其实需要一个台阶下,刘保全说的这话恰到好处,于是他接着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抹不开面子,于是干脆刘保全说道:“我们来自平远香会,是香主奉上面人的命令,派我二人护送他俩到此!” 说到这里,刘保全手指向了朱琇藻父子。 长脸汉子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姑且相信你们,但还得委屈你们一下,等我家主人回来了,他才能放你们走!” 听到这话,刘保全心头为之一动,这地方的保密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高,说明他是来对地方了。 这种越是隐秘的地方,也就越接近白莲教的核心层。 只不过是多待两天而已,眼见刘三刀又要冒火之际,刘保全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对长脸汉子说道:“那好,我们就在这儿先住两天!” 长脸汉子脸色好看了些,然后说道:“住不了两天,我们即可就会通知主人,说不定他下午就回来!” 刘三刀正要多问,仍被刘保全给拦住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都把家伙收起来,带几位贵客去休息!”长脸汉子平静说道。 家丁打扮装束的汉子们收起了棍棒,但仍拿在手里没丢下,其中两人则引导刘保全四人往正堂走去。 看着他们进入房间后,长脸汉子便对其中一位家丁说道:“去城里通知主人!” “是!”这名家丁丢掉棍棒,迅速往府城所在方向赶去。 再说进了房间之后,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刘三刀的火气彻底被点爆了。 只听他怒骂道:“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真是气死我了!” 他也不是蠢得没边,还知道等别人离开后再开始骂,刘保全对他也没有办法。 于是他便转过身去,看向了已经安坐的朱琇藻父子,这两人倒是能安之若素。 “二位,虽然我们不知你们身份,但好歹也一路护送你们过来,等会儿这家主人到了之后,你可别恶意中伤我二人!”刘保全微笑着说道。 他这真不是在开玩笑,可以预料到眼前这两人身份不简单,而刘三刀此前又和他们产生过不愉快。 此家主人回来后,若是朱琇藻二人执意报复,刘保全二人还真就不好过。 朱琇藻端起了一旁的水杯,满满喝了一口之后,才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可以绕过,这厮这可就不一定了!” “这厮”指的就是刘三刀了,他在一路上确实得罪过朱琇藻。 而刘保全听了这话之后,便笑着说道:“我这兄弟做事虽然鲁莽,但本意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所以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随即,朱琇藻也跟着笑了起来,方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 他现在求白莲教办事,又怎能挑起人家内部事端,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第699章 大当家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感谢书友“山水有情人间有”的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的订阅打赏支持,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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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又卡文了,十二点之前写不完,所以先更乱序版的,一点钟之前肯定能更正内容,请大家理解!) 第700章 盯住他 第二章是防盗章节,大家可以暂时不要订阅,今晚是不可能更正了,明天更正后会有单章同知!!抱歉各位!! 广德百户所,李德元坐在百户大堂内,手里翻动着一份又一份文卷。 他这些天就没闲下来过,一直都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除了派出人缉拿安阳王,还得侦缉白莲教反贼动向。 最近这些天,白莲教动作一致不断,广德已经抓了四批人。 可这些已经被抓了的人,问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在清点各处向窝点人头数。 白莲教清点自己的教徒,他们葫芦里买什么药李德元一点儿谱都没有。 事实上,他能做到百户的位置,更多是因为运气好。 捡着便宜跟上了陈啸庭这艘大船,最终啥显著功绩都没有,一样被推出来占了广德百户的位置。 但李德元也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百户了。 “大人,茶来了,您先歇歇吧!”一旁,有校尉端上茶来。 李德元顺手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后说道:“现在这关口儿,谁敢歇着就连千户大人都不敢!” 这话虽有抱怨的意味儿,但李德元说的也是实话,陈啸庭确实在以身作则。 每次去卢阳述职,都会被陈啸庭耳提面命,告诫他们要认真履职尽责,出了事就得承担严重后果。 下面的人懂不了这些道理,李德元也没有多说的必要。 事实上,喝完这杯茶后李德元就该下班,现在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也难怪,这校尉会出言相劝,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看来自己错怪手下的好意了,随即李德元笑着说道:“天都快黑了,确实也该休息了!” 一旁校尉讪笑不已,他是真把不准大佬的心思。 就在李德元收起文卷,准备要起身离去之际,却见大堂外急匆匆进来了一个校尉。 这人李德元认识,是专门和百户所密探接头的,平时他一般很少来衙门。 才起身的李德元又坐了回去,只听他冲一旁校尉说道:“你下去吧,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堂!” 知道这边有要事谈,端茶的校尉连忙退了出去,关上门后守在了大门外。 “参见百户大人!”进入大堂的校尉行礼道。 李德元没工夫理会这些虚的,当即问道:“有什么情况” 这校尉小心起身后,才道:“大人,今日是那肖锐接任帮主的日子,可属下却观他心不在焉,好像这帮主的位置不值钱似的!” “可能是坐上了这位置后,感觉到难处了!”李德元沉声道,这就跟他被推上百户位置是一样的。 当然,这种难处李德元乐在其中,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但站在李德元面前的校尉却沉声道:“大人,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今天下午,肖锐城外别院的家丁来找了他,至此之后他才开始心神不宁!” 听到这里,李德元便听出问题所在了,于是他示意面前这校尉继续说下去。 “大人,肖锐那城外的别院,除了几个家丁以及收成的粮食,其它啥都没有所以属下揣测,这厮的别院应该有猫腻!” 这就说明,以往对肖锐城外别院的情报是错误的,这里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要查那处别院”李德元若有所思。 这名校尉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大人,就在方才肖锐一个人偷摸出城了,就是往他那别院去!”x “派人跟踪了”李德元当即问道。 “派了,当年千户大人下令后,咱们人就从未离开他超过二十丈!” 说道这里,这校尉不由感慨道:“原本属下等人还以为,千户大人看走眼了,如今看来这肖锐确实有问题!” 李德元跟着点头,但实际上他比眼前这校尉知道得更多,他早就从陈啸庭哪里得知,肖锐是白莲教反贼的事实。 所以当肖锐要接任帮主之前,李德元还特意向陈啸庭请示过,是否真的要让这白莲教反贼坐上这个位置。 最终陈啸庭的意思是,在肖锐和白莲教之间又直接勾结之前,他做什么都不要去理会,一切都当他是个正常人。 但现在,肖锐终于有动作了,这让李德元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给我盯死了,我倒要看看他玩儿什么花样!”李德元面带笑容。 如果从肖锐这里挖出了东西,那他李德元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再进一步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李德元内心越发火热,便命眼前这校尉直接去办差。 再说另一边,肖锐在不知自己被跟踪的情况下,乘着轿子赶到了城外别院。 下了轿子,肖锐直接进了府中,在长脸汉子的引导下来到了关押刘保全四人的房间外。 “主人,人就在里面!”长脸汉子低着头说道。 听到这话,肖锐不由点了点头,然后道:“开门!” 在一阵咯吱声中,房间的们被打开了,里面四双眼睛望向了外面的肖锐。 和仁义帮主的身份不同,肖锐此时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神态之间威严迸发。 “你们是什么人”肖锐沉声问道。 朱琇藻父子二人没有说话,刘保全便只能上前道:“这位兄弟,我二人是平远香会的人,奉命送这二人到兄台处来!” 随即,肖锐锐利的目光扫向朱琇藻父子,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朱琇藻站起身来,简单整理了衣袖后,才开口道:“我是你们教主挚友,这次专程找他,是有要事相商!” 听到朱琇藻这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刘保全心理却炸开了。 原来这厮真的要见白莲教主,这那是靠近白莲教核心圈,这直接就是踏进白莲教核心圈。 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刘保全就该一头去撞死算了。 可这时刘保全要维持淡定,否则被人觉有威胁的话,说不定走出这里都难。 “教主挚友,可有凭证”肖锐冷着脸问道。 朱琇藻一点儿都不慌张,徐徐说道:“天地无极,白莲永生!” 听到这八个字,肖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始点头。 因为这句话正是教主口头禅,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肖大,你过来!”肖锐沉声道。 便见那长脸汉子快步走来,谁知才靠近肖锐两步位置,便狠狠挨了两计耳光。 “怠慢贵客,该不该罚”肖锐放下手下问道。x “该罚,该罚!”长脸汉子肖大跪地道的。 肖锐则走到了大门一侧,向里面的朱琇藻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道:“还请贵客正厅歇息,一会儿便有饭菜呈上!” “小人这就去准备!”跪在地上的肖大说道。 在朱铖祁的陪同下,朱琇藻大阔步走出了这阴暗的房间,他仿佛又成了卢阳城内的王爷,气度比之肖锐更盛了几分。 而在朱琇藻身后,则是刘保全和刘三刀出来,他俩现在只觉得肚子饿。 喜欢锦衣血途请大家收藏:锦衣血途。div 第701章 又一神使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x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 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明天才会更正,到时候会有单张通知,大家再订阅也不迟!今晚事情很多,所以第二章不能及时写出来,给各位书友造成的不便,作者在此深感抱歉!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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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没有多余的对话,刘保全没见到朱琇藻和肖锐,所以不知这两人的动向。 现在刘保全的担心的是,如果朱琇藻已经离开的话,自己现在去广德百户所求助,时间上是否还来得及。 刘保全不知道的是,朱琇藻现在还在别院的,他将在两天后被送离支援。 这是肖锐所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规避风险,万一有人盯上他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肖锐的安排很合理,所以在他离开后,跟随他一道过来的几名密探,则只留下了一人继续蹲守到第二天。 所以,留给刘保全的时间不多,他如果在今天晚上不能见到李德元,那就可能把朱琇藻跟丢。 所以在经过广德府城外时,刘保全特意撺掇了刘三刀,然后两人一道进了城去打算喝点儿。 事实上,刘三刀很少有机会进城,所以两人迅速便找了一家酒肆。 刘三刀喜欢喝酒,加之两人如今已完成任务,所以他二人的喝了不少酒。 虽然表面上刘保全劝刘三刀不要多喝,但却频频向后者敬酒,两人喝了两大坛后才停了下来。 时已近中午,刘三刀晕晕乎乎被扶进了客房,而作弊的刘保全却无大碍。 确认的刘三刀睡着之后,刘保全才从酒肆里出去,然后快步往百户所赶去。 百户所大门外一如往常般安静,一名当值校尉站在大门内,突然出现的刘保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刘保全果然做出了在他眼中出格的事,只见他直接往百户所内走去。 “抓住他!”当值校尉一声招呼,他手下的几名差役立马上前拿人。 刘保全没有反抗,被人牢牢控制住后,先声夺人道:“本官乃是千户所总旗,此番前来是要见你们百户李德元!”x 不得不说,刘保全这番威势之下,还真就唬住了当值这名校尉。 毕竟,谁没事儿会来百户所冒充锦衣卫,那不纯粹是自己找死。 “你说是千户所总旗就是可有什么凭证”当值校尉反问道。 刘保全瞥了他一眼后,才道:“我和你们李百户见过,他可以作证!” “老兄,你这啥都没有就要见我们百户大人,你莫非是在消遣” 当值校尉话还没说完,便被刘保全打断道:“我既然来了,如果是假自然任凭你们处置,但如果耽误了大事,别说是你便是你们百户都担待不起!” “听清楚了,现在就去通禀李德元,告诉他总旗刘保全求见!” 刘保全这番气势全开,虽是一身布衣,但却把当值这校尉震慑住了。 “好,我现在就去禀告,你若是骗我的话,我不会轻饶了你!”当值校尉撂下这句后,便转身往衙门里去了。 没过一会儿,正在大堂内翻阅文卷的李德元,便在当值校尉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李德元和刘保全之间不熟,但他却深知刘保全受陈啸庭信任,在三名京城来的总旗中最为神秘。 “刘总旗”李德元试探着问道,事实上他对刘保全的印象很模糊。 “李百户,有要紧的事情要给你说,咱们进去谈!”刘保全沉声道。 “好,请进!”李德元干脆道。 在往百户大堂去的路上,李德元旁敲侧击问了刘保全一些问题,才真正确认了他的身份。 进了百户大堂并关上大门后,刘保全的第一句话便是:“李百户,有个立大功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刘保全一直存在感不强,李德元有理由相信,他是受到了陈啸庭的特别任用。 所以当刘保全说出有立大功的机会时,李德元并不怀疑其真伪。 “刘总旗有何差遣,直说便是!请讲!”李德元肃然道。 “最近我跟踪了两个人,如今住在府城以北五里处的一处别院,但我现在不直到他是否还在那地方!” “所以我想请李百户帮忙,派人把那处别院盯住,如果有人从里面离开,你一定要把他跟住,一定要跟住!”x 听完这些,李德元感到云里雾里,因为刘保全一没说要跟的人是谁,也没说那处别院究竟在什么地方。 “对了,那处别院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门口摆了两口大缸!”刘保全补充说道。 朱琇藻的身份他不知道,所以也没法告诉李德元,他只故意隐瞒了一点,没有告知李德元这次可能查到白莲教老巢。 查到白莲教老巢的消息,刘保全一定要亲自报给陈啸庭,这样才能坐实他的功劳。 而在听了刘保全的解说后,李德元顿时眉头一皱,那地方不就是肖锐的别院吗! 门前连口大缸这事儿,昨晚上的李德元就到了禀告。 结合刘保全如今所说,肖锐这厮果然是有动作了,而且重点人物还在他那别院中。 于是李德元便道:“刘总旗放心,那处别院我会派人盯着,若是有人从里面离开,也一定会派人牢牢跟上!” 这里李德元也有隐瞒,从昨天到今天的监控报告中,李德元可以知道刘保全所说的目标人物还在别院中。 可这是他手下人得出的成果,他又何必要分享给刘保全,刘保全说的这些只是一些补充罢了。 “只需要跟上,不要做其他事,以免打草惊蛇!”刘保全告诫道。 李德元点了点头,刘保全做的事肯定是陈啸庭安排的,所以他不会乱插手。 随后,刘保全又在李德元这里借了纸笔,将自己一行的全部情况写下并反密封好。 将其递给李德元后,刘保全说道:“李百户,这封信尽快交给千户大人,不准任何人包括你私自拆开来看!” “其中牵涉甚大,你可一定要办妥当!” 虽然好奇里面是什么内容,但李德元是知道分寸的,于是点头道:“刘总旗放心便是,我李某办事你放心!” “好,此番事毕之后,刘某必有重谢!”刘保全抱拳道。 然后他便离开了,他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被刘三刀识破就麻烦了。 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刘保全必须返回平远香会,不然就可能被认为失密,进而影响到朱琇藻去见白莲教主。 酒肆内,刘三刀揉着脑袋我从床上坐起来,爬到桌边灌了几杯查下肚后,口干舌燥的情况才缓解了不少。 但这时他却发现刘保全不在,这立马激发了他的警觉性,满含杀意的目光扫视着房间内部。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刘保全出现在了门外。 “杨兄弟,你去哪儿了”刘三刀沉声问道。 刘保全提起了手里的卤菜,走进房内说道:“方才光顾着喝酒,睡了一会儿肚子反倒饿了起来,就去拿了些吃的!” 闻着肉香,刘三刀不由咽了口水,危机解除的他顿时食指大动。 只见他笑着走向刘保全道:“正好,我也饿了!”div 第703章 跟随 今晚临时加班,第二更只写了半章,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第二更只写了半章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第二更只写了半章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各位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更正内容,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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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徐有慧才转身向一旁的大夫说道:“吴大夫,您请!” 这位吴姓老郎中此时紧张得不行,眼前这位可是锦衣卫的千户,他要是一个应对不当,就可能搭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所以,吴大夫很是谨慎上前,同时陪笑道:“大人,还请伸出右手,让老朽替您把脉!” 最近这半年来,陈啸庭时不时就有偏头痛的症状,在他看来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从未想过找郎中来看。 如今人家医生都被请过来了,陈啸庭也半推半就瞧起病来。 伸手搭上脉搏后,吴大夫同时发问道:“敢问大人,最近睡眠如何?” “还算不错,倒头就能睡着,一觉睡到天亮!”陈啸庭如实答道。 但一旁站着的徐有慧却补充道:“大夫,我家老爷他时常很晚才回来,半夜梦话里都在说衙门里的事,这可不能算休息好吧!” 吴老大夫却没回应,只是低头思索起来,也不知他瞧出了什么。 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选择了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于是陈啸庭笑着向一旁的徐有慧道:“以后啊,别什么话都往外说,指不定就人家带去了祸事!” 徐有慧有不明就里,她虽然聪慧,但这里面的弯弯绕她短时间却想不明白。 “大人是累心劳神,加之睡眠不佳,才引起头疾发作,老朽这就给大人开几服药调理!”吴老大夫突然说道,显然他是想尽早离开。 偏偏就在这时,却见一旁的徐有慧捂住了嘴巴,紧接着发出了几声干呕。 见此情形可把陈啸庭担心得不行,于是他立马从椅子上整起来,来到徐有慧身边后将她扶住。 “有慧,你没事吧?”陈啸庭关切问道。 徐有慧摇了摇头:“老爷,我没什么事……不要紧的!” 吴老大夫这时也装傻子了,当即出声道:“大人若是不嫌弃,老朽却是可以瞧瞧怎么回事!” 陈啸庭这也是太着急了,居然忘了身旁就有大夫。 “好,你赶紧给看看!”陈啸庭将徐有慧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陈啸庭如此爽快同意,居然丝毫不在意避险之事,却让吴老大夫感到几分诧异。 但现在可没时间让他多想,于是他搭上了徐有慧脉,将头转到一边思索起来。 随即,便见他脸上露出喜色,然后退到两步开外后说道:“恭喜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这个消息,让陈啸庭顿时愣住了,他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和徐有慧在一起也有这么久了,可以说陈啸庭播种的次数很多,却一直都没有怀上,不料如今却有了。 而同样得知这个消息的徐有慧,整个人完全都傻眼了,她都没准备好就要做母亲了。 这时,只听陈啸庭说道:“吴大夫,下去领银子吧!” 这正是吴大夫求之不得的,于是他恭贺了眼前这两位后,便麻溜了的退了出去。 待旁人走后,陈啸庭才笑着说道:“沈怡在京城快生了,你肚子里又有了好消息,看来我陈某人的运气也不是那么差!” 联想起最近的一些事,陈啸庭认为自己运气差,其实也可以理解,那才是他头疼的关键。 “也不知是男是女!”徐有慧满怀憧憬道。 陈啸庭则爽朗道:“不管男女都是我种,我都喜欢!”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笑声道:“才走到院子外面,就听说徐姐姐有喜了,妹妹在此恭贺了!” 来人却是郑萱儿,一直以来她的存在感都不强,如今她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带娃上。 即便是沈怡所出的陈瑞凌,如今对这位三娘依赖得很,那简直是当亲娘了。 提到陈瑞凌,这小子已经快五岁了,最是活蹦乱跳的时候。 “二娘,什么有喜了?”陈瑞凌蹦到徐有慧面前说道。 徐有慧蹲下身子,笑着说道:“就是要给你再填个弟弟妹妹了!” 陈瑞凌咬着手指,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儿大,一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 而郑萱儿则牵着女儿走了过来,如今三岁的陈涓涓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话。 果然,女儿总是父亲的小棉袄,只见陈涓涓撒开亲娘的手后,便冲陈啸庭跑了去:“爹爹,抱!” 这可让陈啸庭开心得不行,于是也蹲下了身去,将扑过来的陈涓涓一把抱了起来。 对女儿贴心,陈啸庭对儿子的态度可没这么好,只听他警告道:“瑞凌,往后别到处乱窜,碰着了你二娘,小心老子揍你!” 在这一大家子人中,陈瑞凌最怕的就是老爹了,于是他难得乖巧道:“知道了,爹!” 徐有慧不由失笑:“瑞凌那里乱窜了,看你把孩子说得!” 这也就是徐有慧了,如果是沈怡在的话,陈瑞凌这般没有体统,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了。 可以说,沈怡不在的这段时间,才是陈瑞凌最舒服的日子,思念母亲则是附加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陈啸庭逗弄着小女儿,倒也让他舒心了不少。 可惜,这时候管家进来了,说是外面有校尉有公文要呈上。 “公文都是在衙门里看的,什么时候府上成衙门了!”徐有慧略带抱怨道,显然是不喜被人扰了清净日子。 但陈啸庭所想却有不同,能够被校尉送到府上来的,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行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先聊着!”陈啸庭站起身道,同时将抱着的陈涓涓交给了郑萱儿。 第705章 布置 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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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 ,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请各位暂时不要订阅,大概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最近这几天确实忙碌,所以码字的时间很不稳定,给各位书友带了不好的体验,在此深感抱歉! 第706章 搞清楚 (各位,昨晚上的哪一章已经更正,大家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为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神水沟,当刘三刀看到的村口那颗大树后,心中感觉格外的亲切。 他当然会觉得亲切,因为这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说是他的家也不为过的。 “杨兄弟,这次咱把活儿办得漂亮,你说香主会如何奖赏我们?”刘三刀笑着说道,同时加快了脚步。 “两坛好酒,或者他那小库房里的好刀也不错……” 听到这里,刘保全也不得不感慨,刘三刀这样桀骜的人,居然会为了几坛子酒和一把刀,去做这些掉脑袋的活儿,足以说明白莲教蛊惑人心能力之强。 “香主如何奖赏我不关心,倒是你手上的那三招,现如今可以教给我了吧?”刘保全笑着说道。 这是当初出发前,刘三刀答应他的事,现如今该刘保全催债了。 听到这话,刘三刀当即说道:“过两天再说嘛,这事儿着什么急!” 刘保全不由得摇头,这年头儿手艺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自然不回随意传授。 刘保全让人教给他,本就是比较失礼的行为,刘三刀没和他翻脸就算厚道人了。 他们两人回到神水沟,最先被留在村子外蹲守的校尉们发现,这让他们立马振奋起了精神。 而在村内的李沐,同时也得知了刘保全二人回来,便亲自从村里迎了出来。 “事情可办妥了?”李沐见到这两人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交给他们的正事。 刘三刀则抢着答话道:“大哥,这事儿还不简单,已经办得妥妥帖帖!” “办妥就好,办妥就好!”李沐点头道。 随即他们一行便往村里走去,当他们一直走到香堂时,路上都没遇到过别的骨干人员。 从他上次离开神水沟的前两天,其实就发现的香会内骨干都被派了出去,所以才会轮到他刘保全接任务。 这种现象表明,平远香会最近有大动作,这勾起了刘保全的探索欲。 但这事儿不好明着问,刘保全也只能把话压在心里,往后寻找时机将其探听明白。 从村口到香会的这段路上,李沐详细问了任务过程,全程刘三刀答得多,而刘保全只不时应一声。 好在,刘三刀是个耿直人,中间把刘保全的功劳也都推了出来,一点儿亏都没让他吃。 “让人准备晚饭,等儿我还要与你们细聊!”李沐笑着说道。 很显然,刘保全二人完成的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将是一件大功,所以李沐才会如此高兴。 白莲教内部也是有晋升规则的,李沐是个有想法的人,如今这乱世正是出英雄的当口,他可不愿错过这机会。 白莲教的这些反贼,抛开和朝廷的对里面不讲,刘保全也深刻认同,这里面是有英雄豪杰的。 很快,七八个菜就摆了上来,刘保全甚至看到还有一坛酒。 刘保全在神水沟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沐拿酒出来。 三人分次序落座后的,刘三刀主动打开了酒坛,然后先给李沐杯子里添了酒。 “这次你们做得不错,来来来……干一杯!”李沐笑着说道。 三人一连喝了两杯后,房间里的气氛才轻松了许多,李沐也放下了香主的架子。 “大哥,怎么他们一个个都不见了,就咱三个人……这酒喝着没意思啊!”刘三刀又添上酒说道。 李沐哈哈一笑,然后说道:“兄弟,不光是他们不在了,再过两天……” 饮下一杯酒后,李沐才继续说道:“再过两天你们也得被派出去的!” 当刘三刀抛出问题后,虽然刘保全佯做不在意的样子,可事实上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听到自己二人也要被派出去,刘保全心中更来了精神,他迫切想要知道是什么事。 可他却不好发问,于是就只能等着刘三刀继续问下去。 刘三刀果然问道:“大哥,究竟是什么事情,我看最近咱香会就一直没闲着!”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咱们神教要起事了!”李沐很是平静说道。 听得这话,刘三刀当即就瞪大了眼,起事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是清楚的。 “大哥,你我没有骗我?这起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刘三刀咽了唾沫道。 以往大家在地下跟朝廷作对,突然说要举旗造反刘三刀还不适应,同时他也感到心头一股重压。 而这话听在刘保全耳中,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白莲教这就要起事了? 这是个要紧的消息,一定要尽快传给千户所……刘保全如是想到。 “杨兄弟,你来我们香会也有这么久,我们一直都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这次……你也要负责联系教徒,我都已经安排了!”李沐沉声说道。 这个时候,刘保全没时间想其他的,便站起身道:“多些香主看重,在下一定好生做事!” “坐下坐下,知道就行了,来来……喝酒!”李沐再度端起了酒杯。 他这样不喝酒的人,在这个时候喝酒,其实也是为了舒缓自己的压力。 这一顿酒其实没喝多长时间,毕竟李沐可不敢让自己喝醉。 但等他们吃喝完毕后,夜色已经笼罩了上来,于是他们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刘保全也回到了自己小院儿中,当他进了房间之内,首先做的便是打开窗户,然后在窗边的桌子上点了两盏油灯。 这是夜间传讯的信号,刘保全要在今天夜里,将所得到的消息传出去。 此时,刘保全不由叹息道:“白莲教要起事,这祸事已经拦不住了!” 这肯定是拦不住的,雍西各处都有白莲教反贼,就算全暴露了两天时间也抓不完。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白莲教反贼在西北诸省都有,要是这几个省一起暴乱,那才是真的大祸事。 而在远处山上,当刘保全在窗便摆了油灯,就被一直观察着的校尉发现。 “想必大人是有要紧事要交代,等会儿夜深了派两个人摸进去!”负责主持事务的小旗官说道。 夜晚点油灯传讯这种事,自约定好后还是头一次使用,自然可以猜到事情紧迫。 同时神神秘秘告诉他,要给他立功的机会,让他领一队人去弄,最后问出他们是要启事了。 第707章 傲气 (求点儿推荐票和月票,大家看着给就是,扑街作者不敢大声说话!) 永治二十三年十月初三,卢阳城下午的街道上人,已经没有多少人在。 在南城一处破败的院子里,此时却有八名汉子在四处透风的房间里,正围坐一团吃着东西。 而居于上首那人,正是当初带领手下,去常平仓纵火的白莲教神使郑权。 此人乃是白莲教最年轻的神使,此番又出现在卢阳城内,想必又是要干大事。 即便有自己的渠道,但为了混进城内他们也是遭了大罪,那是躲在粪车里进的城。 从进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足够他们摸清楚城里大致情况。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如今卢阳城加强守备后,起事后绝不能攻击这里,否则会折损大量的人手。 郑权正是想冲想干的年纪,作为八大神使之一他本该带几千号教众起事,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了卢阳城内。 郑权身旁,一直跟着他的周万和心中不由叹息,暗道郑权还是太年轻了,才会被那些老东西耍着玩儿。 当然,这一切还是怪郑权太过狂傲,才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被夺了领兵大权,否则他也该是一路诸侯了。 “诸位,这次咱们进城里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杀陈啸庭!”郑权语气严肃道。 在场众人都是他的心腹,更是白莲教花费大力气训出来的死士,自然是郑权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等会儿陈啸庭会去都指挥使闫金生府上喝寿酒,咱们就在他们回来的路上伏击,务必要将其一举格杀!”郑权脸色阴沉道。 “明白!”死士们尽皆答道。 郑权点了点头,在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后,便对众人说道:“检查好家伙事儿!” 言罢,郑权也站起身来,径直往自己下榻的位置走去,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 来到自己睡的地方,郑权弯腰从地上拿起了一副弩机,没错……是军中的制式弩机。 这东西的管控在军械中是最严格的,偏偏在这里出现了一副,足可见白莲教在卢阳城内布置深远。 又从一旁拿起了箭矢,一共十支……足够送陈啸庭上西天了。 而如果十支箭都弄不死陈啸庭,那倒霉的就该是他们了。 坐在地上,拿起一旁的破布,郑权认真擦拭起面前的弩机,通过这种方式方式他可以寻求内心宁静。 就在这时,周万和来到了郑权身旁,也跟着坐到地上,拿起了一旁的箭矢擦拭起来。 一边擦着,周万和同时说道:“神使大人,现在咱们撤出去还来得及,你已是堂堂神使,何必做这以身犯险之事!” “老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杀陈啸庭难道不是大事,难道不值得去做?”郑权压低声音道,语气中饱含不满。 毕竟是郑权的铁杆儿,周万和继续说道:“杀陈啸庭当然是大事,如今我神教将要举旗起事,但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些东西郑权何尝不知,只听他叹息道:“那些老家伙的嘴脸你也都看见了,他们是想着法儿排挤我!” 说道这里,郑权语气冷厉道:“所以,我得再做些成就出来,让所有人看到我的实力!” 不得不说,郑权的想法带有一丝天真,既然已经走到了对立面,你的实力越强人家才越要打压你。 “神使,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先是杀何兴宏,接着又是烧常平仓,然后神教有让你帮安阳王杀曹允淳,这些还不够吗?”周万和追问道。 “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他们都无视了,他们几个就是小人,就是不想给你分权!” 郑权不再说话,周万和说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现在没有掀桌子的实力,就得按照对方的规矩玩儿。 “教主提拔于我,我不能让他失望!”郑权沉声说道,虽然现在他已经是混得最惨的神使了。 “神使,容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您杀了陈啸庭,又能如何?” 周万和干脆跪在郑权面前,接着说道:“难道你再往下杀闫金生?杀张靖平?再杀到京城去?” 郑权表情更为凝重,道理他都明白,他只不过在麻痹自己而已。 有时候他自己想起来都挺痛心,在外敌强大的情况下,为什么教中高层却无法团结一致,偏偏还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其实周万和还有句话没说,教主之所以被决定起事,是想要借助的胡人的攻势,毕竟凉州方向牵制了朝廷主力。 可对教中高层来说,起事更多是为了抢夺财物,推翻朝廷反而是第二位的。 可这些话那能说出来呢!谁说就是妖言惑众,就会被钉在教中耻辱柱上被弄死。 “你不用说了,这次事了……我会好好跟他们讲道理!”郑权语气坚定道。 这意味着周万和的劝说失败,他非常反对郑权去杀陈啸庭。 可郑权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周万和也没法继续往下劝,他知道郑权也有自己的难处,甚至于说也是没有选择才会如此。 “收拾好了没有?”郑权陡然提高声音道。 “准备好了,神使大人!”众死士皆道。 郑权将弩机收回了包裹中,然后对众人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这话,郑权直接就离开了,唯独周万和在原地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郑权的嫡系人马,可以说是一损俱损,眼下他也只能祈求郑权这次的运气够好。 当他们这边出发时,陈啸庭也从千户所出发,在杨凯等人的护卫下往闫府赶去。 如今各衙门都公务繁忙,为了能有更多人前来捧场,闫金生才把寿宴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在所有来宾中,陈啸庭算得上是分量最重的人之一,所以闫金生亲自迎了出来。 “陈大人,我可一直都盼着您来,多谢赏光啊!”闫金生眯着笑说道。 跟着他一道出来的还有其他官员,多数是都司衙门的人,以及城内的一些大户。 “老太爷大寿,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岂能不来,闫兄客气了!”陈啸庭抱拳说道。 但这一幕在众人眼中却显得滑稽,陈啸庭和闫金生相差近三十岁,两人却称兄道弟起来。 “陈老弟……请!”闫金生让府门一侧。 第708章 卢阳夜色 (各位,有票的都走一走,有币的都订起来!) 闫府举办的寿宴,还是受到了时局的影响,很多被邀请的人都只礼到人味未到,以至于空了好几张桌子出来。 但闫金生对这些事想得比较开,所以寿宴过程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办得热热闹闹的。 闫金生的父亲今年七十五,精神头看起来还算不错,整个寿宴全程他都参与了。 陈啸庭向老太爷祝酒后,只和闫金生聊了几句,就打算离开闫府回去休息。 这不会让人觉得他不给面子,他能来就已经给了闫金生面子。 虽然里面还有大多宾客,但闫金生还是抛下了那些人,亲自送陈啸庭到了大门外。 “闫兄,我那边还有一堆事,就只能先行告辞了!”陈啸庭拱手道。 闫金生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无妨无妨,你有事就赶紧忙去,咱雍西可离不了你呀!” 两人随即又闲扯两句后,陈啸庭才真正转身离去,而杨凯此时已牵着马等候在外。 翻身上马后,与闫金生拱手道别后,陈啸庭才打带队离去。 离开闫府,此时陈啸庭想的是回家去,他只是不想在闫府浪费时间,才说自己衙门里有很多事。 徐徐走在路上,陈啸庭脑子里一直想着事情,最近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各地都有捉拿白莲教众的报告,这意味着白莲教是要搞大事,甚至于直接扯旗造反。 这是最坏的情况,白莲教在这个时候造反,情况就可能超出陈啸庭的掌控。 如今看来,当初他从京城重返雍西,无异于是跳进了火坑。 可惜皇命难为,既然是皇帝点的他来做这事,陈啸庭也怨不得旁人。 这时,只听杨凯在一旁说道:“大人,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们是七月初离开的京城,到如已满了三个月,但差事却毫无完成的迹象……至少在杨凯看来是这样的。 陈啸庭从思索中退出,然后对众人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次雍西之行……你们将有很大收获!” 为进一步稳定军心,陈啸庭接着说道:“回了京城之后,你们中的许多人都会得到提拔,最不济也能得到赏赐!” 陈啸庭这话可没开玩笑,如果真的将白莲教覆灭,跟他出京的人都会有大功,当然最大的功劳是他的。 听得这话,杨凯一本正经的形象立马崩塌,只见他笑嘻嘻道:“大人,咱们这些个弟兄日夜护卫于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可全靠大人您提携了!” 杨凯的这句话,让他手下的校尉们感激不已,为自己争好处的上司才是最值得尊敬的。 陈啸庭则笑道:“你们的功劳,本官自然记在心里!”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闫府所在的巷子,拐弯儿进了另一条巷子,这是一条昏暗而安静的巷子。 嗒哒嗒哒……马蹄声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怎么感觉到脊背发凉!”有校尉向同伴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之听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当陈啸庭得出这是弩箭的声音时,一支铁箭已向他袭来。 “不好……” 陈啸庭心里冒出这两个字后,箭矢已经插在了他胸口上,随即他便不受控制落下马去。 杨凯则一手抽出刀来,高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 事实上,校尉们此时都已挥刀出鞘,同时将落马的陈啸庭围在中间。 可接下来,又有第二第三第四枝箭射,此时校尉们只恨没有穿上铁甲。 此时光线昏暗,他们只能大致判断刺客所在方向。 所以在第一名校尉中箭后,杨凯当即带人往刺客所在方向杀去,而不是留在原地等死。 当然,为了保护陈啸庭的安全,杨凯走的时候留下了三人。 “杀……”巷子内只剩下杨凯的声音。 再说陈啸庭,此时他正坐在地上,便小心翼翼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这是一把代表他副千户身份的镶银绣春刀,之前他从未想过会用这把刀拼杀,因为从他坐上百户的位置后,就再没有和人动过手。 宝刀在手,陈啸庭依然能将其如挥臂使,他在武艺上就从没放松过。 而插在他胸口上的箭,陈啸庭却没有把他拔下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受伤不严重。 何兴宏曹允淳连续遇刺后,陈啸庭便在胸口放了护心镜,这次算起到了用处。 但弩机的威力实在太大,护心镜还是被刺破了的,箭头插进了陈啸庭皮肤至少一公分。 “调虎离山,想必该出来了吧!”陈啸庭心中默念道。 杨凯几人很明显是被引走,陈啸庭却没有把他们叫住,纯粹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方才动弹这几下,摆明了就是给暗中的刺客看,然后把这些人引出来。 能混进城内搞刺杀,人手肯定不会太多,陈啸庭有把握将这些人留下。 而他才想到这里,便听站在身后的校尉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可惜,他的话人家没有理会,从两边的房顶上跳下来了,举起刀就往陈啸庭四人冲杀来。 对方足足有五人,陈啸庭身边的校尉只有三人,刺客们的优势极大。 这是绝佳的机会,只听郑权高声喊道:“兄弟们,不留活口!”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容易引来巡城的兵丁,所以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杀……” 校尉们也不是吃素的,三人结阵之下也能勉强抵挡,只不过被当做肉盾的马匹被惊走了。 刺客们都以为他受了重伤,所以对他放松了警惕,直到有一人移动到距陈啸庭两步的地方。 陈啸庭动了,只见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举起刀就将移到自己面前的人砍翻在地。 局面立马变成了四比四,加之陈啸庭已杀一人,校尉们的气势反而被激了起来。 前世的那些杀招,外加是多年如一日的联系,陈啸庭的武力值惊呆了校尉们。 在他砍翻第一人后,只过了十几秒又收割了第二条性命,剩下的三名刺客完全处于劣势。 情况的发展完全出乎郑权预料,弩箭没把陈啸庭射死也就罢了,那层知道这厮还这么能打。 虽然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但郑权心中还是有巨大恐慌,他知道今天自己可能晚了。 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两名死士又被砍倒一人。 陈啸庭看出了郑权才是主使者,所以对身旁校尉们说道:“这个留给我,你们三个把他拿下!” 既然陈千户武力这么强,校尉们自然听命而行,于是最后那名死士就被围着打。 看向面前蒙面的郑权,陈啸庭将刀微微抬起后,笑着说道:“想杀我,现在给你机会!” 第709章 全面戒严 (各位,投票走起来!) 郑权是什么人?他也是一刀一枪从下面杀上来的,手上的功夫自然强于常人。 陈啸庭此番要与他单挑,郑权可是一点儿都不怵。 甚至他还有些窃喜,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一丝机会得胜,那样即便他今日无法全身而退,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紧跟着抬起刀来,郑权沉声说道:“早就听闻你陈千户的大名,今日能杀掉你,亦或死在你的手上,我也算不负此生了!” 保持高度警觉,陈啸庭则摇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看你气度,在白莲教内想必地位不低,我们可以合作的!” 陈啸庭的这番话可是真心实意,虽然眼前这人想要杀自己,但他还是有那份和对方握手言和的气度。 “只要你归顺朝廷,之前的事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荣华富贵更是就在眼前!”陈啸庭郑重说道。 郑权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可惜他却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至少这一刻不是。 为了心防不被蚕食,郑权直接举起刀,作势就要往陈啸庭所在方向冲去。 但就在这时,现场再度响起了破空之声,然后一直弩箭射到了郑权右肩。 才举起来的刀由此落下,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已经将最后一名死士格杀的校尉们,立马上前捂住肩头的郑权按在地上。 “谁放的箭?”陈啸庭满是怒意问道。 他原本还想着活动筋骨,现在直接被人强行制止,这让他憋足的精力往哪儿使去。 “大人,放冷箭的贼人已被拿下,死了两个抓了一个活口!”杨凯避过了陈啸庭问责,直接摆出了自己的功劳。 陈啸庭也不好苛责,直接说道:“把人控制住,小心他们自尽,全部带回衙门去!” 看到地上的尸体,陈啸庭接着说道:“再把地上的尸体搜身,尸体交给卢阳府衙处置!” 安排了这些东西,陈啸庭才翻身上马去,此时他感受到胸口在流血,还是得赶紧处理伤口。 ………… 一个时辰后,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坐在千户大堂侧厅内,陈啸庭小心穿上衣衫,一旁则是仁和堂请来的大夫。 “大人,这伤口只有半个指头深,没有伤到腑脏,好生养着便无大碍!”大夫满是小心说道。 “嗯,你下去吧!”陈啸庭点头道。 这伤确实没什么大碍,所以在包扎完毕后他迅速把衣服穿上,然后便往掌刑百户所走去。 由于新押进了人,而且发生的还是刺杀千户的大案,所以刘思勤麻溜的又从家里赶了过来。 来到掌刑百户所大牢内,这里一如往常般杀气重重,但同时又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惨叫和哀嚎声。 “大人,留下的那俩活口被拔了牙,就是想自杀也没办法!”杨凯满是自得道。 陈啸庭却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而是沉声问道:“人在那里?” 杨凯连忙收起得意,走到前面带路道:“大人,就在里面!” 这次事件情节恶劣,所以是由刘思勤亲自审问,此时就站在刑房内看着手下人用刑。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被抓的郑权和周万和就被收拾得不成人形,但他们的意志都足够坚定,硬是什么都没有交代。 “大人,就在这里面!” 当听到杨凯的声音时,刘思勤就知道是陈啸庭来了,于是他连忙转过身来行礼。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而现场其他校尉旗官们,也都纷纷向陈啸庭行礼。 陈啸庭却直接越过了他,而杨凯这个狗腿子则之行上前,拖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陈啸庭身后。 坐上椅子之后,陈啸庭扫视了刑房内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刘思勤身上。 “不用说,又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陈啸庭的这句话,把刘思勤的腰杆儿都压低了几寸,这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但做官第一要义就是脸皮厚,所以刘思勤强顶着尴尬说道:“大人,这两人嘴实在是硬……”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陈啸庭冷声问道,此时他心情很不爽。 刘思勤闭口不言,他怕自己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为好。 而陈啸庭也不再为难他,而是看向了面前的郑权和周万和。 “你们是硬骨头,我知道从你们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咱都敞亮说两句吧!” 看了面前两人麻木的表情,陈啸庭接着说道:“你们是谁?你们要杀我总得让我知道是谁!” “你们是白莲教的人,在死之前你们不说出自己名号,岂不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说说看,让我心里落个明白,你们也死个痛快!”陈啸庭沉声说道。 他是真不打算从这二人口中问东西出来,因为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放弃了。 而官做到他这个位置,是有资格决定这两人生死的。 郑权当然不会妥协,但他的心腹周万和却受不了了,他现在只希望能得个痛快。 “我叫周万和,他叫郑权,我们都是白莲教徒,奉命来杀你的!”周万和快速说道。 虽然很难听得清,但陈啸庭还是听清了。 “你们在白莲教内是何身份?”陈啸庭又问道。 可惜这个问题,周万和二人都不会回答,因为一旦回答了就暴露得更多。 如今神教起事在即,他们绝不能够透露太多。 等了十几秒钟后,陈啸庭不由失笑站起身来,摇头道:“算了,这都不重要了!” “杀了他们!” 撂下这句话后,陈啸庭就走出了刑房,他是真觉得耗下去没意义,所以干脆报了一箭之仇。 而在他离开后,郑权终于转头对周万和道:“老周,可能我真的错了,该……听你的!”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唉,下辈子咱们再一起干,到时候再想办法杀了这些狗官吧!”周万和苦笑说道。 谁知郑权却道:“下辈子我跟你干!” 方才被训斥的刘思勤,此刻心情极其不爽,将他二人侃侃而谈更是心中窝火。 “死到临头了,废话却这么多,留着下辈子说吧!”刘思勤呵斥道。 随即他便转向校尉们说道:“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活活打死!” 刘思勤就是这么个人,他在陈啸庭那里受的气,直接就发泄到了郑权二人身上。 堂堂白莲教八大圣使之一,竟在千户所内被皮鞭子抽死,不得不说死得很憋屈。 而陈啸庭出了大门,就接到了一封信,一封从平远送过来的信。 平远是刘保全所在地方,陈啸庭连忙将信拆开来看,随机便是大吃一惊。 “白莲教要起事,白莲教竟要起事了!”陈啸庭不敢置信说道。 难怪白莲教最近活动多多,却是要准备造反了,这些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去,通知闫金生和张靖平,就说等会儿在我府上相聚,告诉他们有关乎雍西安危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陈啸庭连忙吩咐。 杨凯连忙道了一声“遵命”,可在他要转身离去时却被陈啸庭叫住。 “刚刚信里的消息,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明白没有?” 杨凯立即端正态度,然后说道:“卑职明白!” 这种大事绝不能走漏消息,否则会把事情引向不可控的地步,虽然现在情况已经不可控了。 待杨凯离开后,陈啸庭不由叹道:“看来该全省封锁戒严,准备镇压白莲教造反了!” 第710章 镇压 很多时候,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情往往比想象中变得更糟。 十月初三的夜里,陈啸庭废了大力把闫金生和张靖平聚在一起,向这两人告知了白莲教要起事的情况。 在陈啸庭的劝说下,这两位大佬终于同意,对雍西实行全面戒严管控。 按照他俩的方案,非官方力量一律不得出入城池村镇,这就从根儿上把人限制在了地方上。 但这纸戒严令下达之后,真要造反的人肯定会无视,所以该有的军事调动绝不能少。 所以,仍然是在陈啸庭的强调下,闫金生决定对落云关再度增兵。 雍西有两个地方不容有失,一个是首府所在的卢阳城,另一个便是坐落于广德的落云关。 负责守卫落云关的军队,在和凉州大战开启之后,就在兵力上进行了加强,想来是不会出什么的问题。 即便因为安阳王的原因,导致一些卫所军官不那么可靠,但都司方面已经采取了相应措施。 这也是因为安阳王暴露得早,否则那些被他收买的人,对雍西来说就是个隐藏的脓疮。 虽然戒严令已下达,可就在两天之后,各地还是发生了白莲教聚众造反之事。 雍西精锐一些的卫所,很大一部分被调往了凉州支援,所以兵力相对来说捉襟见肘。 按照都司衙门拿出来的方案,除了府城一级的增兵守卫,县城一级只能协助守卫。 简单来说就是,大一点儿的有价值的城池卫所派兵守,县城这一类的小城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些造反的白莲教徒也不是疯子,自然是那里防守薄弱就往那里打,所以只短短过去了三天时间,便足足有四座县城被攻破。 事情的严重程度陡然上升,虽然这些反贼依然是乌合之众,但至少明面上更强大了。 被他们攻陷了县城,不知道又会裹胁进多少流民,从而让这些反贼队伍进一步壮大。 坐在千户大堂,陈啸庭靠在椅子上眯着眼,颇为烦躁听这吏员们的情况汇总,越听越让他感受到得局势不妙。 就在这时,只见章橙走进了大堂之内,来到陈啸庭面前说道:“大人,平远府城被攻破了!” 陈啸庭陡然睁开眼睛,这是第一个被攻破的府城,难道反贼已经壮大了这个地步了? 于是他立马站起身来,走到一副雍西地图前端详起来。 “平远府城陷落,和被攻破的县城连成了一片,这些反贼气焰会更嚣张了!”陈啸庭冷声说道。 至于有重兵防守的府城,为何会三天时间内被攻破,原因其实已经不重要。 不管是城防有失,还是谁玩忽职守,都没办法去追责,现在紧要的是镇压乱贼。 “平远百户所还有什么消息?”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消息上说攻城贼众并非普通乱贼,其临战表现不亚于卫所军队,大人……这极有可能是叛军!”章橙脸色阴沉道。 章橙的意思是说,这些攻城的乱贼,很有可能是叛乱的卫所军队。 这有没有可能呢?当然是有可能的,因为当前这种乱局下,都司对下面卫所的实控力最弱。 一两个千户所的军队反叛,短期之内根本发现不了,因为你不知道他去到作战了。 “把这个消息传给都司衙门!”陈啸庭沉声道,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在,外面虽然乱成了一锅粥,但多集中在雍西以西的贫穷地区,雍西东部各府反贼的声势则小了不少。 当然,这也得益于千户所的打击,比如东平广德这些地方,白莲教基层组织就被刮了好几遍。 所以,情况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所以陈啸庭觉得自己有必要鼓舞一下士气。 而最需要鼓舞,最需要得到支持的,就是如今主要负责平叛的都司衙门。 “算了,这消息我亲自去告诉他们!”转过身来说道。 他要去自然没人能拦着,于是在简单准备之后,陈啸庭带着一队人便往都司衙门赶去。 此时雍西街道上,因为戒严令的存在几乎看不到百姓,让这座大城难得宁静下来。 进了都司衙门,很明显能感受到这里与平常大不相同,从气氛上来说就紧张了许多。 具体事务有下面人忙着,闫金生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凝神皱眉看着局面发呆不语。 “大人,平远陷落了!”其中一名指挥佥事小声道,他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 “平远?平远那个县城?”闫金生回头问道。 着名佥事只能说明道:“是平远府城!” 听得这话,闫金生胸口宛如压了大石头,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废物,都是些废物,这雍西迟早要被这些废物败个干净!”闫金生怒骂道,也不知他是骂的手下军官,还是那些上下其手的文官。 房间之内的其他人,此时心情和闫金生都差不了多少,此时他们都觉的局面越发艰难了。 自大明立国以来,造反并攻破府县的情况并不多,所以闫金生他们就成了罪人,这才是他们压力的最大来源。 而在这时,只听大厅外响起一道声音:“不过是流贼而已,乌合之众有何可惧?闫大人切莫为此太多忧愁!” 陈啸庭的声音闫金生当即就听了出来,于是他抬头往外瞧去,便见陈啸庭已经踏进了房间内。 “陈千户,局势不容乐观啊!”闫金生叹息道。 今天他是来安抚人心的,于是陈啸庭走近后便对众人道:“不过是占了几个府县,雍西还有七成土地在官军手上,优势在我们这边!” 陈啸庭说的是实话,所以在场军官们都是听得进去的。 “白莲教造反,只要迅速他把他们镇压下去,到时候诸位反而有大功劳,为何要愁眉不展?” “这恰恰是建功立业的机会!”陈啸庭笑着说道。 他这话虽然不能当即扭转气氛,但总还是有一些用处,至少……他们可以确定厂卫这边不会落井下石。 不要觉得这个好笑,这是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厂卫方面拼命安插罪名,对所有人都是巨大的心理负担。 “诸位,现在你们只需要镇压掉这些乱贼,功劳就是你们的了!” 指着沙盘上已经连成一片的反贼,陈啸庭郑重说道:“把他们围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不管是不是胡说,反正陈啸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并且他也觉得有一定战术意义。 反贼虽然气势汹汹,但相比于官军来说还是差了不少,集中优势兵力将其击溃并非难事。 此时,不管是作秀还是其他,闫金生都之只能鼓起斗志,对在场众下属说道:“没错,我们要把这些反贼一网打尽!” 第711章 斩首 (各位大哥,行行好吧!电费都快交不起了!) 又是五天时间过去,反贼的规模达到了顶点,他们已经占据了八座城池。 这些城池都连了一片,已经占据了雍西将近三成的地盘,但同时也达到了反贼扩张的极限。 通过这些天的情况反馈,陈啸庭也摸清楚了这些人作战的方式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靠人堆,领头的人只需要向下面人许诺,进了城银子财宝女人随便抢。 这样极大调动了乱民们的积极性,多数人拿着棍棒锄头就敢往前冲,凭借极大的人数优势就能强行把城池耗下来。 但这样也有弊端,那便是需要大量的人参与作战,所以那些贼首们就得拉更多人进队伍。 可加入反贼的人是有限的,所以在占据了这么多城池后,他们庞大的反叛队伍竟然缺人了! 据估计,如今乱贼规模超过十万,可这么多人竟无法继续开展攻势。 刘保全传回消息说,为了继续推动进攻,白莲教高层已经决定,把雍西东部的反叛力量集中过去。 所以今天陈啸庭就收到了消息,东平广德玉泉的乱贼有东迁趋势,很明显白莲教接下来要搞一波大事。 由此陈啸庭判定,这次白莲教反叛成不了气候,很显然其扩张已到了极限。 现在需要警惕的是,如今剑川山南这些地方,白莲教活动的情况在加剧,不能让雍西情况在这些地方上演。 如今的大明朝,外部有胡人进犯凉州,雍西又有白莲教作乱,再加上东南一直难以根除的倭寇,简直是内忧外患。 偏偏京城那位皇帝,如今还开了西厂到处咬人,弄得朝局上也人心惶惶,更是加剧了江山社稷风雨飘摇。 但这些是陈啸庭避免不了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如实向朝廷上报情况。 十月十一,陈府后院之中,陈啸庭正在练习射箭。 “嗖”的一声,箭矢呼啸而出直中了二十米外的靶心,让在一旁观看的陈啸林鼓掌喝彩。 “大哥,好箭法啊!”陈啸林递上了一支箭。 接过箭后,陈啸庭继续引弓搭箭,一面瞄准一边说道:“你也别干站着,也来射几箭!” “大哥,我哪儿比得上你,还是不要献丑了!”陈啸林讪笑道,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只听又是“嗖”的破空之声,箭头再度命中靶心。 “技多不压身,你看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总得练几手防身才是!”陈啸庭义正言辞教训道。 “大哥,多亏你让我全家都搬了,听说这些天连府城都有陷落,还是这省城里安全!”陈啸林笑着说道。 见他这不以为意的样子,陈啸庭当即板起脸道:“难道我还能护你一辈子?难道你还要随我去京?” 去京城陈啸林之前还真想过,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心思,京城那有在广德当小霸王爽。 所以陈啸庭的这番问话,还真就点到了陈啸林,让他必须思考往后如何自己保护家人。 “往后若我不在雍西,家里有什么事情也没法快速照顾到,那时候全得靠你!”陈啸庭再度提醒道。 可以确定的是,陈大用老两口会留在老家,陈啸林往后的担子很重。 “大哥教训得对,是我想差了!”陈啸林低头道。 所谓人走茶凉,即便陈啸庭还居高位,但离开雍西后其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弱。 就在陈啸庭想要多说两句时,却听外面传来喊声道:“大人,有急报!” 陈啸庭放下弓,便对远处道:“说!” 然后,便见杨凯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 “大人,广德百户所送来的急报!” 广德百户所?难道是白莲教总部那边有消息了?陈啸庭心中充满了期待,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有结果了。 于是他从杨凯手中接过了信封,并迅速拆开了信封来看。 果然不出陈啸庭所料,广德那边发现了白莲教的总部,准确的说是临时总部。 陈啸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为了安全,竟将总部设在了关外。 “这次,要把他拿下来!”朝鲜人心中暗道。 随即他便对杨凯道:“去通知章橙和蔡洪,让他把手下旗官全集中到衙门!” 为了将白莲教的临时总部端掉,陈啸庭打算动用千户所最精锐的人员和装备,这次他要干一票大的。 “遵命!”杨凯随即离去。 “大哥,这是有事要出去?”陈啸林开口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要出门一趟,你帮我把爹娘瞒着,就说我这段日子住衙门里!” 听得大哥这样说,陈啸林便知将有大事发生,这时他就不敢乱开玩笑了。 “大哥有事就去做,我会和爹娘解释清楚!”陈啸林郑重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也没去换上官服,就这样直接往衙门赶去。 当他赶到时,章橙二人已经和手下旗官们到位,此时正疑惑着有什么事。 “参见千户大人!”章橙等人尽皆拜道。 见陈啸庭未着官服,而是一身一身居家常服,众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办,听清楚了……”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不敢有丝毫错漏。 “第一件事,派人去都司借一百套军服,就要卫所军的那种!” 如今雍西之地军队到处都是,换上军服就融入了其中,锦衣卫的官服太惹眼了。 “第二件事,去库房取五十张弩机,再取一千五百枝箭!” “第三件事,准备一百来匹马!” 说道这里,陈啸庭看向章橙二人道:“第四件事,从你们手下抽出一百好精锐之士!” “都听清楚了没有?”陈啸庭语气严肃问道。 这个阵仗,让在场众人都很是诧异,想来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很棘手。 陈啸庭还等着答案,在两位百户的带领下,众旗官皆高声道:“听清楚了!” 而这时,陈啸庭才笑着说道:“好了,各自做事去吧!” 众人这便离开做事,陈啸庭则考虑起计划的具体方案,粗略的办法就是围而攻之。 “得搞些噱头出来往上报,这样加上功劳才相得益彰,互相促进!”陈啸庭喃喃道。 “首先第一个,给这此的围攻计划,想一个夺目的名字!” 这其实就是他太闲了,才会有这些的想法。 当然……这些想法是有一定用处的,前提是这次差事要办得漂亮,才能让皇帝看了高兴。 白莲教起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意味着陈啸庭的失败,所以他要想尽办法博皇帝开心。 “既然是捉拿白莲教主,那就计划就叫……斩首行动吧!”陈啸庭掐着下巴说道,哪里已经蓄起了短须。 第712章 击反贼 (各位,订阅走一走啊!) 在准备完毕后,陈啸庭一行便换上了伪装,然后匆匆出了城去。 从外表上看,这支百多号人的队伍,和普通卫所军没太大区别,至少远远看去是这样的。 但事实上,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队伍,军服内是成套的甲胄,所骑战马上还藏着弩机。 根据广德百户所的情报,白莲教的总部设在关外西北方,大约三十里处的山坳里。 如果不是一路追踪,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白莲教总部会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他们直接往落云关方向赶去,中间不会路过广德府城,所以连李德元都不会知道这次行动。 而这次行动,则是由陈啸庭亲自指挥,章橙和蔡洪都没能参与其中,倒是他们手下的旗官们赶上了。 这是陈啸庭唯一翻盘的机会,所以他要亲自指挥,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而在一路上,所过之处遇到的村庄,大多数都显得寂寥无比,很明显是遭了这次反叛的灾。 那些百姓们要么被卷入了反贼队伍,要么就是藏进山里避祸去了,最后苦的都是老百姓。 因为是向东北赶路,而白莲教的人则往西边汇聚,所以陈啸庭一路上没遇到大规模的乱贼。 直到他进入广德,快入泰西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情况。 “千户大人,前面五里处有乱军,约摸有千多号人!”派出去探路的校尉禀告道。 以堂堂千户之尊统领队伍,这里自然是陈啸庭的一言堂,所以在他皱眉三思之后,说道:“告诉弟兄们,往西北方向绕道!” 他们是去找白莲教总部的,没必要和这些乱贼纠缠,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 可陈啸庭想不到的是,人家那波人中也有探骑,同样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是可以绕路,但人间千多号人只需占着官道,就可以逼陈啸庭回来。 除非,陈啸庭愿意翻山越岭,多绕几天的路。 事实上,这些乱贼没有去支援大本营,就是为了劫点儿买路财。 其匪首已经看透,这次起事难成大事,还不如自己先捞一笔,然后换个地方快活就是。 所以,称这些人为山匪更合适,只不过规模比较大而已。 “他们想绕道,那告诉那边的弟兄好生埋伏,咱们这边马上就去支援!” 说道这里,匪首刀疤男面露怪笑道:“区区一百来号官兵,咱还吃不下他?那就是给咱们送马来的!” 想起卫所军的战斗力,在十倍兵力的包围下,刀疤男觉得将其拿下并无问题。 另一边,经过绕路之后,陈啸庭一行确实绕过了乱军主力,然后再度进入了官道上。 前方,官道延伸进了一片树林,四周显得格外幽静。 骑马走在队伍中间,陈啸庭却发令道:“加强戒备,不可松懈!” 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情报的支撑下,他们周围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务必要保持警惕。 事实上,不需要陈啸庭主动提醒,他手下的校尉们个个都惜命,根本不可能大意。 而在密林深处,两百多双眼睛透过林木缝隙,看向了外面走过来的队伍。 “弟兄们,前两天抢了官军的粮队,这次咱再把这些马给抢了,咱可就啥东西都有了。”带队的匪首压低嗓音道,这算是在鼓舞士气。 随着陈啸庭的队伍缓缓进入林中,所有埋伏的匪徒们都紧张起来,同时将手里的棍棒刀枪握得更紧。 “弟兄们,抢他娘的!”匪首高声喊道。 他们虽然才两百来号人,但一会儿就有大部队来支援,加之前些天连连成事,所以他们够胆去攻百多号骑兵。 虽然陈啸庭他们不是正规骑兵,但他们也不是普通卫所军啊! 匪首的那一句高喊,彻底暴露了他们的存在,在他们冲锋时给了陈啸庭反应时间。 粗略一看对方人数不多,陈啸庭才放下了心来,只听他下令道:“用弩机射杀!” 弩机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等于是机关枪。 校尉们里面遵令而行,足足五十张弩机,几息之后就开始发射,而且是不用装箭的连弩。 嗖嗖嗖……嗖嗖嗖…… 连续不断的弩箭,在经过瞄准后扣下悬刀,最终从箭匣中呼啸而出。 跑在最前面的匪徒,被呼啸而来的弩箭当场击中,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往前跑了几步后,最终倒在了地上。 而这一幕,同时发生在最前面的几十号人身上,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中箭倒地。 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死,只会在失血过多后昏厥,然后在得不到救治的情况下死去。 人的内心都有恐惧。即便是最精锐的军队,在一定伤亡后也无法继续组织攻势。 而陈啸庭他们面前的匪徒,在看见几十号兄弟被射杀后,最终选择了逃跑。 任谁都知道,只有命才是自己的,保住性命是人的天性。 “不准跑,不准跑!”匪首汉子大声喊叫。 即便他他举刀砍翻了几人,却仍改变不了局面,直到他听到远处大部队行进的声音。 “弟兄们,咱大哥带着援兵来了,咱们这次不会输!” 说到了这里,匪首高声喊道:“杀回去,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援兵来了,在庞大的人数优势下,再度激起了这波乱兵的勇气。 在匪首极其亲信的催促下,他们再度举起了手里的武器,然后往陈啸庭一行所在方向冲去。 “注意,前后都有乱兵,前后都要防守!”陈啸庭高声喊道。 他才松懈的心情,此时又紧张起来。 “大人,你看哪里!” 顺着手下总旗所指方向望去,陈啸庭看到了在远处冲过来的大批乱兵身后,紧跟着大批的卫所兵卒。 “那些人在被追杀,大家不要慌……用箭把他们挡回去!”陈啸庭高声下令道。 可以看见,逃过来的乱兵只有四五百号人,显然是被官家冲散了不少。 张弩搭箭,在溃兵靠近之后,三十张弩机的箭呼啸而出,几乎瞬间就把前面十几号人射倒。 此时校尉们是两边发射,两边都是溃兵,所以弩机起到了极好的作用。 背后逃跑的大部队,被他们的弩箭改变了逃亡方向,而好不容易组织起冲锋的贼人们,则再度被击垮了勇气。 “逃啊!” 陈啸庭没有下令追杀,而是看着这些乱兵们远逃,他现在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全体下属,那样才能保证完成“斩首行动”。 围剿这些反贼,是卫所的任务。 此时战斗结束,陈啸庭看向了不远处,追杀的卫所军已经靠了过来。 第713章 出关 (各位,把订阅上到一百,否则惨不忍睹啊~π_π) “你们都是些死人吗?没看到那些反贼在逃,为何不追杀?” 就在陈啸庭命令手下人回收箭矢时,远处一名千户骑着马赶了过来,在他身周还有几十号亲兵。 他手下的几个百户,已经带着兵卒继续追杀,他这位千户自然不必要跟着去。 但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于是这人盯上了陈啸庭,这位身着百户官服的家伙。 不管是那个卫所的人,在他堂堂千户威压下,收拾个小小百户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在他喝骂之后,却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陈啸庭手下的校尉们,全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校尉们对卫所军天然就有优越感,此时又有自家千户在场,自然不会怕对面那卫所千户。 刘明开此时神色凝重,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卫所兵卒。 只说一点,对面那些人从气质上,看起来就不太好惹,那像自己手下蔫头耷脑的夯货。 “你们是那个卫所的?”刘明开再度问道,同时停在了离校尉们五十几步的地方。 此时他才看清了对面那些人,手里拿的都是弩机,而且是军中最为精锐的那种。 把玩意儿连他们卫所都没多少,个个都被当做了宝贝供着,可眼前这些人一半的人都有。 要知道,现在绝大多数卫所军,用的还是工艺简单一些的弓。 这时,只听陈啸庭高声道喊出了三个字:“锦衣卫!” 一听这话,刘明开心头顿时一紧,和锦衣卫的人打交道本就要小心。 “锦衣卫,那你们为何穿着卫所的军服?”刘明开继续问道,其实他已经相信了对面人的身份。 毕竟,除了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也难找到比他们更阔的了。 没有得到回答,让刘明开一时有些尴尬。 就在他想继续往下说时,却听对面喊话道:“这位千户,我们大人叫你过来一叙!” 刘明开不由愣住,自己就这样过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对面是白莲教反贼假扮的呢?这是很有一定可能的事。 偏偏此时,陈啸庭已经大嘛出来,算是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于是刘明开也带着几十号亲兵,徐徐往前走去。 “在下泰西卫千户刘明开,不知阁下是……” 刘明开先报了自己身份,因为锦衣卫的特殊地位,所以他对陈啸庭这位“百户”自称在下,主动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陈啸庭则徐徐说道:“这下锦衣卫……陈啸庭!” 陈啸庭这三个,自从代管镇守太监行辕后,就在卫所军中高层中传开了。 不管认不认识,反正得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当陈啸庭报出名号后,刘明开可谓是大吃一惊,他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这位大佬。 “陈大人,您怎么来这地方了……您要是早说一声,我们泰西卫也能好生招待您呢!”刘明开谄媚笑道。 陈啸庭是锦衣卫千户,是都司的大人们都要小心应付的对象,他刘明开在人家这里可啥都算不上。 而得知了陈啸庭的身份,再端详他的长相后,刘明开才最终确认了陈啸庭的身份。 陈啸庭前不久才陪曹允淳去过泰西卫,刘明开就在不远处见过,所以对他长相有印象。 “招待就不必了,我只问你……从这里到落云关,沿途可还有反贼?” 刘明开就是被派出来,清理广德地盘上不多的反贼,所以他笃定道:“陈大人,我们就是从落云关过来的,沿途已被清理干净!”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过多耽搁。 “不错!”陈啸庭赞了一句。 “大人是要去落云关?卑职可以护送大人!”刘明开赶紧道。 反贼什么时候都可以剿,但巴结陈啸庭的机会可不多,刘明开岂能错过。 陈啸庭权衡之后,便道:“那多谢了!” “您太客气了!”刘明开当即笑开了花。 不管往后陈啸庭能不能记住这个人情,只要他把陈啸庭带到落云关,让其他同僚们看见,他的好处就来了。 如此,他就可以对同僚们说,自己是如如何带兵救了陈啸庭,陈千户欠了自己多大的恩情。 难道其他人还要去求证?只要刘明开坐实了这一点,他往后在同僚见就更吃得开了。 而陈啸庭之所以同意,完全也是为了减少麻烦,他需要一个人去帮他和落云关守备对接。 在如今这时局下,落云关的城门一定是关死了的,所以要出关肯定很麻烦。 为了不多暴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明开去沟通,到时候陈啸庭还真就欠刘明开一人情。 短暂等待之后,校尉们把大多数箭矢回收起来,于是也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走吧!”陈啸庭沉声道。 于是两支队伍并在一起,快速往落云关方向赶去。 有刘明开一路奉承,两人一路闲扯也不无聊,花费了近两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雄浑的落云关。 这一次来,陈啸庭感受到了此处与往日的巨大不同,一个词形容就是戒备森严。 从距离落云关五里的地方,便驻扎了两个千户的军队,陈啸庭一行到来后便受到了盘查。 虽然有刘明开帮忙解释,但最终陈啸庭还是向其千户亮明来身份,告诫他们保密后才继续往前。 如今负责落云关守备的,是新任泰西卫指挥使张钊,此人是闫金生权衡后提拔起来的,故而此人还是有本事的。 比如方才驻扎的两个千户所,便是张钊到任后的手笔,落云关有他看着陈啸庭放心。 “陈大人,我去请张大人下来!”刘明开有些尴尬道。 方才路上他大包大揽,如今事情却没有办成,脸上自然大感无光。 没一会儿,张钊便从城关上赶了下来,让自然是认识陈啸庭的。 “陈千户,您怎么来了!”张钊面带微笑的,算是做到了不卑不亢。 陈啸庭却没时间和他叙旧,当即说道:“我们要去刺探胡人兵马,请你立即开关放行!” 陈啸庭没有说真话,落云关这边人多耳杂,所以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这个时候去刺探胡人兵马,好像也说得过去,所以张钊没有去深究。 对他来讲,锦衣卫做什么他没有关心的必要,有时候知道多了未见得是好事。 “此时简单,在下马上发令!”张钊丝毫没有多问的意思,他只认陈啸庭这张脸就够了。 果然,之用了几分钟时间,落云关的大门缓缓打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戈壁,出现在了陈啸庭的眼前。 “告辞!”陈啸庭抱拳道。 张钊也郑重说道:“陈大人一路顺风!” 随即,陈啸庭便带着队伍,打马往城关外冲去,他们现在赶时间。 城门关闭,只见茫茫戈壁之上,卷起了一道越来越远的烟尘。 第714章 蓑衣 (感谢朋友们投票打赏订阅支!) 出了落云关,陈啸庭一行便往西北方向赶去,他们还从落云关带了斥候一道上路。 拿出具体方位,再有军中斥候引导,他们一行赶路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便来到了西北山脉脚下。 望着远处巍峨连绵的山脉,再结合广大的戈壁滩,陈啸庭一行的马队显得极其渺小。 “天苍苍,野茫茫……当真是壮阔!”陈啸庭忍不住叹息道。 经过几个时辰赶路后,包括陈啸庭在内的所有人都很疲惫,所以陈啸庭决定让手下人先休息。 接下来的路不适合骑马,否则极容易被人发现,而步行意味着更加艰苦。 “让弟兄们下马休息,多喝水……吃点儿干粮!”陈啸庭沉声说道。 自有旗官下去传令,而陈啸庭本人也翻身下马,接过了手下人递来的水壶。 即便是他,此时也是嘴唇干裂,很明显是身体脱水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戈壁上赶路,水是救命的东西,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敢猛着喝。 但此时,只听陈啸庭高声道:“弟兄们,把水给我喝足了……等会儿抄了白莲教的老巢,咱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喝什么!” 白莲教巢穴所在的位置,肯定会有足够的水源,否则几十号人根本无法生存。 听到陈啸庭的这番话,让众校尉们士气高涨,千户大人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一边掰开干粮,陈啸庭同时走到众校尉中间,扫视众人说道:“这次差事办成了,你们都是有大功的人,不光是本官要重赏你们……本官还会上奏皇上,向皇上陈奏你们的功劳!” “到时候,若是皇上降下圣旨赏赐,那你们可都光宗耀祖了!” 这明摆着就是画大饼,但凭借着陈啸庭魅力和表演功底,却也说得众校尉们心潮澎湃。 光宗耀祖,是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向往的。 画饼充饥,现在饼画完了,自然就该充饥了。 “好了,都赶紧吃东西,吃完后进山!” 说完这话,陈啸庭往嘴里塞了块儿饼,同时目光看向了远处山岭。 接下来的步行,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所有人都吃喝完毕后,陈啸庭再度命令众人出发。 这一次,除留下几人看马之外,其他人全部往山脉进发。 所有人分工明确,弩机和箭矢分开携带,再加上每人一壶水,加上佩刀和甲胄……每人的负重达到了五十多斤。 这样的负重下,赶路的速度快不起来,而他们的目的地至少有七八里地。 然而一切都是为了隐蔽,所以这苦他们非吃不可。 一路行进,除了时不时的甲胄碰撞声,他们几乎再无其他声音。 当赶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路后,陈啸庭终于看到了前面那片山坳,哪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停下!”陈啸庭下令道。 在哨探未回来之前,他们不可以轻举妄动,一般来讲这些地方都会有白莲教的暗哨。 众人就这样等待着,喝水恢复体力,是所有人唯一能做的。 这里是白莲教的老巢,里面肯定是戒备森严,接下来肯定是一场苦战,此时校尉们都紧张万分。 “大人,他们回来了!”有旗官儿压低嗓音说道。 果然便见两校尉飞奔而来,看他们精彩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发现了不少东西。 “快说,可有发现?”旁边的旗官着急问道。 但陈啸庭看这俩人上气不接下气,便说道:“先喝点儿水,不着急……慢慢说!” 越是在紧要关头,就越要保持自身冷静,很多事越急越容易出错。 这俩校尉喝了水后,其中一人终于开口说道:“大人,往前大约两里地,地势开朗平阔,上面搭了十几个帐篷!” 这和广德上报的信息相符,也就是说他们地方找对了。 “有没有发现暗桩?”陈啸庭接着问道,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要是被人提前发现,那事情就得搞砸。 ”大人,小人只发现了两处明哨,但这毕竟是白莲教的老窝,相必是有暗哨的!”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虽然没发现暗哨,但肯定是有暗哨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现在得想个法子,把这些暗哨给先拔除了。 所谓群策群力,于是陈啸庭对众人道:“想个法子,怎么能找出暗哨的位置!” 在座众人都是锦衣卫里的老人,各自肯定都有几招把式。 果然,便听有人说道:“大人,咱们派几个人去各个高处,将前面一整块儿地方监视下来!” “即便暗哨藏得再深,他总是要吃饭喝水的,这东西总得有人给他们送,也可能是有人来替换!”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突破口,而短时间他也没想到其他办法。 “但是,这样做的话……可有些费时间!”一旁有旗官插话道。 如果人家一天两天没出现,按照这个办法就得老老实实等下去,但他们带的干粮可撑不了太长时间。 “并非如此,在等他们出现的时间里,咱们还可以把附近地形勘查一下,到时候动手……也知道他们会往何处逃!” 陈啸庭继续点头,他发现手下这些人脑子都好使,他能这么快升到千户的位置,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运气好。 “是个周密的法子!”陈啸庭赞许道。 在现有情况下,既然无法找到简单的破局办法,那么不妨增加自己获胜的筹码。 随即,陈啸庭看向了前方地形,说道:“左右各有高点,悄悄派人摸上去,说不定暗哨就藏在那里!” 这虽然是开玩笑的,但也并非没有可能,所以陈啸庭是很认真说的这话。 事实上,摸清人家暗桩这事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很难,因为你首先得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所以,陈啸庭拿出了前世的知识,命令校尉们收拾起荒草,这是给手下人编吉利服了。 半个时辰后,当看到成品的“吉利服”后,有旗官面色疑惑道:“大人,这东西像是蓑衣,穿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陈啸庭笑了笑,指着一名校尉将其穿上,然后让他趴到了草丛中。 然后,对在场众人来说神奇的事发生了,趴地上的那校尉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提前知道谁会想到草垫子下是人。 而且,他们还是在近距离观察,若是距离再远一些,在这满眼望去尽是昏黄的世界里,穿上这身等同于隐身衣。 “大人手段高明,属下等佩服!” 不出意外,陈啸庭收到了手下们的膝盖,但他内心却毫无波动。 “照这个样子多做几件,让弟兄们换上后就出发,把暗桩给我挖出来!”陈啸庭表情严肃说道。 第715章 塞外的风 白莲教的总部,其实就是搭着的十几顶帐篷,外围再由木栅栏围成的宅子。 寨子有前后两个门,分左右各建了哨塔,上面各站了一人站岗放哨。 而在木寨之内,尤以中间帐篷看起来气派,时不时有人从里面进出。 总体来讲,整个寨子显得很安静,让人很难想象这里就是白莲教的老巢(临时性的)。 “唉,这大漠里的沙子,吹得咱眼睛都疼!”哨塔上的汉子对同伴说道。 可他这话才说完,其同伴长须汉子便开口道:“别提这些了,再过不了几天,咱就得离开这地方了!” “离开?你听谁说的?” “这还需要听谁说?您没见着教主这几天大发雷霆,说他老人家已经不想等了!” “不想等了?难道教主要入关去?亲自指挥咱们神教大军?” 听得这话,长须汉子冷笑道:“让你长个耳朵要多用,难道你不知道……西王他把仗打成什么样了?” 发问汉子一脸懵,他整日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任务,那有去想过这些东西。 虽然没有想过这些,但并不妨碍他的八卦之心思,便听此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长须汉子的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行了,别瞎打听了!” 难道西王一意孤行决定起事,到如今战事进展不顺,让教主大发雷霆这种事……他也要跟眼前这厮说? 这家伙头脑简单,到时候往外传了去,说不定就会被追究离间教中高层的罪。 为什么要是说离间? 西王认为可以依靠胡人入侵起事,但教主对此却表示反对,所以才来到了这西北荒凉之地,打算压住西王的野心。 最终的结果表明,教主没压不住西王,最后只能选择妥协,并在明面上表示了对他的支持。 现在战事不利,损失的都是白莲教自身实力,教主已经失望透顶……自然是要离开西北了。 多年准备,基业毁于一旦,长须汉子可以想象教主此时的暴怒。 所以此时他转过身去,看向了寨子中央的主帐,而后叹息道:“朱家王朝,气数未尽啊!” 可惜他说的这话,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背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怎么了?”长须汉子转过身去,便见到同伴正往哨塔下栽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拔起来的葱。 就在他思索发生了什么,并打算上前拉住同伴时,却听是“嗖”的破空之声。 然后长须汉子便觉得颈部一阵剧痛,这是箭矢刺入喉中的感觉,此时他甚至发不出声来。 紧接着,他就和他同伴一同栽倒,连续从哨塔上掉了下去。 近两丈高的哨位,这二人掉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但因其他人都在帐篷里,短时间竟无人出来查看。 没有人认为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更何况外面还设置了那么多明暗哨位。 不光是里面的白莲教徒不会相信,就连陈啸庭本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稳妥推进到了离寨子二十多米的地方。 而前后时间只用了两天,真正用来拔出暗哨的时间,则只用了今天一上午。 看着不远处的帐篷,以及时不时有人走动的寨子,陈啸庭叹息道:“这就是白莲教老巢啊……真是和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在陈啸庭预想中,这里肯定是戒备森严,那曾想到会如此简陋。 白莲教那么多的精锐死士,以及忠心耿耿的教徒们,难道都被派到了他们起事的军中? 事实上,陈啸庭猜得不错,确实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但其实被安排在这里人,也是白莲教中的精锐,只不过陈啸庭他们各种的占据优势,才能把这些人给拿下。 而且,最最精锐的人肯定守在大佬身边,那些此时在寨子里的人,才是陈啸庭接下来真正的对手。 “看到了没有,派人去把后面哨塔上的人解决掉!”陈啸庭沉声道,这是他发起总攻的最后一步。 “遵命!”一名小旗官低声答道。 然后便见他带着两名校尉,从斜坡下缓缓往寨子后方哨塔爬去,他们身上都穿着的伪装服。 待这一队人离开后,陈啸庭则对手下人众人道:“听清楚了,他们那边得手后,就按咱们之前定好的计划,把这里团团包围起来!” 说到这里,陈啸庭语气变得严肃道:“记住,不准放跑任何一个人!” 这都把寨子全围住了,如果还放跑了人,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遵命!”众旗官皆答道。 此时他们也都激动无比,他们接下来要抓的可是白莲教反贼,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去准备吧!”陈啸庭点头道。 众旗官各自吩咐手下去了,而陈啸庭则再度回过头去,看向了不远处的寨子中央。 现在,他已经说得上是胜券在握! 只要把白莲教主拿下,对雍西造反的白莲教乱军士气会有巨大打击,说不定这些“乌合之众”就一哄而散了。 要知道,在这些普通教众们心中,教主基本就等同于神,那是他们活下去的信仰! 再说另一边,哨塔上的哥俩儿正对坐着,二人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山。 其中一挎刀汉子不经意之间回头,却发现了寨子前门哨塔上人不见了,难道是有情况了? “老郑,你看……那两家伙人呢?”挎刀汉子沉声说道。 他的搭档这才回了头,见到那边已经空着,心里也个吃了一惊。 “会不会是撒尿去了?”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撒尿都是一个人去,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两人都去的情况。 幸好帐篷挡住了视线,否则他们就该看到,哨塔底部已经摆放着两具尸体。 “咱们示警吧!”挎刀汉子的搭档就要取锣,却被他一把给拉住了。 “要不再等等?万一没什么情况,惹得教主他老人家生气,咱也不会好过!”挎刀汉子表情严肃说道。 这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最近这些天教主随时都阴沉着脸,下面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这些时常和教主接触的人,知道教主不是下面教众心目中的神,而是一个有着自己喜怒哀乐的人。 就在他俩迟疑时,距离哨塔侧方二十米的斜坡下,已有两具弩机将这二人瞄准。 “要一击必杀!”小旗官郑重告诫道。 眼下他们是计划的最关键一步,所以他们也承受了极大压力。 “有没有把握?”小旗官再度问道。 两名校尉点了点头,目光则穿过望山死死盯着目标。 为了搭到同时击杀的目的,小旗官沉声道:“好,我数到三……你们一起动手!” “一……二……三!” 第716章 惨叫 寨子主帐之内,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正是雍西的地形。 不用说,这是白莲教高层在推演战局,可无论怎么去推演,结果都不是那般美好。 沙盘周围,几名汉子正在摆弄上方战旗,并和同伴核对的情报是否有误。 没错,即便他们处于关外,仍然有着自己的秘密情报系统,这是一条不需要经过落云关的情报路线。 简单来说,就是要翻过落云山脉,过程极其艰难和危险。 此时,坐在大帐上首的是一老者,此人已是须发皆白,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乍一看就像是天上的神仙。 但这也只能乍一看,因为此时这老者披散着头发,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怒意。 这人便是白莲教的教主,大名叫做张先洪,如今已是六十多岁。 而在他的下首,还左右站着两位老者,正是白莲教的左右护法。 仓促到此的朱琇藻,虽然也已经四十多了,但却是大佬中年纪最小的。 此时朱琇藻是真后悔了,他就不该来白莲教这鬼地方,这帮人做事太不靠谱了。 说好的轰轰烈烈起事,一开始看起来倒是热闹,但现在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朱琇藻是来借势的,可现在白莲教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只不过,朱琇藻没有去想,他所承诺的卫所军中将有人响应号召,一样也都没有结果。 所以,白莲教如今颓势,朱琇藻是负有一部分责任的,因为他说的那些给白莲教造成了战略误判。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父子,朱琇藻将自己儿子派了出去,对白莲教的人说是去请胡人来帮忙。 但在朱铖祁离开之前,朱琇藻私下里悄悄对儿子说过,出去之后就永远别回来。 可以说,现在朱琇藻已经孑然一身,也就能在此处安之若素了。 就在这时,摆弄沙盘的几个汉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其中一人禀告道:“教主,已经从新摆好了!” 左右两名护法听得此话,立马就上前来查看,但教主张先洪却没有动的意思。 “不必看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不曾?”张先洪沉声说道,声音虽小却有绝对威严。 左右护法便停了下来,他们其实也知道大势已去,但总还是有些不甘心。 见到属下众人发愁,张先洪接着说道:“都被垂丧着脸,西北之地的心血虽然废了,但咱们还有其他的力量存在,伤不了咱们元气!” 这话表面上在提气,但即使是张先洪自己,心里对此也是不以为然的。 西北之地的局面,是上代教主就倾力打造的,可以说集中了白莲教一半的资源。 而大明朝其他地方虽然也有白莲教组织,但根本没太大的号召力,只能说保持了个火种在。 现在西北之地玩完,事实上已经伤到了白莲教的元气。 而这,还是在朝廷左右支拙,雍西已经调走精锐的情况下……足见起事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还要难。 “王爷,你儿子去胡人那边借兵,怎么现在都还没个结果,难道你是要戏弄我们第二次?”张先洪此时望向了朱琇藻。 朱琇藻也不慌张,徐徐道:“教主,金帐汗国也在凉州作战,即使他们愿意和咱们合作,抽出兵力也需要时间嘛!” 张先洪不由发出冷笑声,随后说道:“你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看来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朱琇藻叹了口气,说道:“教主,我是个苦命的人,死了说不定还是解脱!” 他现在算得上是妻离子散,王府也被锦衣卫给抄了,所以一切事都看开了。 既然张先洪已经表露出了杀意,以往不敢说的话,朱琇藻此番也能壮着胆子问。 只听他说道:“为嘛……是为了夺得祖宗基业,是为了活出个人样来,才打算造我那叔父的反!” “教主你和手下人起事,难道也是为了那把龙椅?”朱琇藻很是关切问道。 不是他看不起人,白莲教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乌合之众,所以他是真的觉得这帮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先洪微眯着眼,看了朱琇藻好一会儿后,才确定这人是真放开了,以往这厮都规矩得很。 “怎么?你朱家的人就注定高人一等?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草莽之人?”张先洪冷笑道。 “你可知道,在座这些人曾经都经历过什么?” 这时,只见张先洪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了朱琇藻。 “五十年前,老夫还是乡野少年,家中父母弟妹皆在,可是……官府横征暴敛……” 接下来的故事,朱琇藻不需要听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 因为官府贪污腐败,张先洪家破人亡投身白莲教,当初便立誓要推翻朝廷。 听完之后,朱琇藻便坦然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也算是报仇了!” 张先洪转过身去,再度走向了自己位置,同时说道:“算了,现在杀太便宜你了!” 确实,现在杀了朱琇藻只是带走了一条人命,但其王爷的身份却能发挥更大作用。 最起码,还可以用来羞辱朱氏皇族。 坐回位置后,张先洪便对左右护法道:“去传令吧,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往西南去!” “教主,三思啊!”其中一名护法说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教中军队只是显露颓势,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以,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极可能影响前线士气,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不用耗时间了,没用的……局面已经无法逆转!”张先洪沉声说道。 他是教主,他有绝对权威,至少在这寨子里是如此。 其实张先洪没把话说全,他和西王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是促使他如此决定的诱因。 可这些心思,他又怎么好说出来呢! 左右护法没法改变教主的决定,于是只能准备出去传令。 可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了两声惨叫声,以及锣鼓示警的声音。 “出事了!”大帐内众人心中冒出了这三个字。 大帐内几名汉子立马护到张先洪周围,左右护法二人则加快脚步冲了出去,誓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而被保护在中间的张先洪,此时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然后便见他再度起身。 “走,出去看看!”张先洪冷声道。 护卫他的教众可不敢乱来,当即有人劝道:“教主,万万不可啊!” “什么万万不可?难道这层破布挡着就很安全?”张先洪怒道。 道理还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教众们无话可说,只能护着张先洪往外面走去。 第717章 风中的血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还是非常抱歉各位,只有先更乱序版章节,这一卷即将要结束了,下一卷如何引入很让人头疼,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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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内容很丰富,陈啸庭大致看了之后,不得不感慨白莲教家大业大。 其据点遍及朝廷各省,且各省都有自己的基本盘,当真是除开官府外的第一大组织。 虽然,凭借这些东西可以二次重创白莲教,但就连陈啸庭自己都知道,要想将白莲教完全剿灭根本不现实。 因为在之前历史上,白莲教也曾遭受过如此重创,官府都以为其将灰飞烟灭时,最终对方都顽强的传承下来。 白莲教圣女,四大天王的另三位,八大神使剩下的五六位,从始至终都未露过踪迹。 可以说,白莲教核心权力层的一大半,此时都还在官府视线之外。 “所以说,想要完全覆灭白莲教,难如登天呐!”陈啸庭最终叹息道。 在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时,他竟落得如此心境,也算得上是件奇事了。 “白莲教的教主护法,他们的伤口处置好了?”陈啸庭突然问道。 听得这话,便有校尉答话道:“大人,下午就包扎好了,暂时还算安稳!” “等会儿吃了饭,把他们牙给拔了!”陈啸庭沉声道。 为防止这些人自杀,按照往常的操作经验,还是把他们牙拔了保险。 “遵命!” 把这些人活着带回京城,是陈啸庭现在唯一的希望。 随即,陈啸庭站起身来,对大帐内忙碌的众人说道:“行了,把东西赶紧打包装好,然后出去吃东西!” 众校尉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皆躬身行礼道:“遵命!” 随即,陈啸庭走出了大帐,熊熊燃烧的篝火,光芒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参见千户大人……” 随着陈啸庭的移步,沿途校尉旗官们都向他行礼。 寨子中央已经摆好了桌椅,陈啸庭坐到了中间主位上,抬头望向了天上的星河。 良久之后,陈啸庭才开口道:“去把安阳王带过来!” 以他的地位,手下人在他面前就是应声虫,也就只有朱琇藻能和他聊了。 在他下令之后,没一会儿朱琇藻便被带了过来。 朱琇藻虽然也是反贼,但他和白莲教那些人不同,只要皇帝不亲口说要杀他,就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现在,他的心境毫无变化,甚至此时他脸上还带有一丝笑意。 “在这里住了多日,还未好生观赏过天上星月,不错……着实不错!”朱琇藻人还未到,话却先传了过来。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说道:“王爷倒是好心情,这份度量,让人不得不佩服!” 此时朱琇藻已经走到,陈啸庭便指了自己对面的椅子。 待朱琇藻坐下后,陈啸庭才问道:“王爷,既然星月美好,你为何还要行那大逆之事?安享荣华富贵难道不好?” 本来也是想找个人瞎聊,所以陈啸庭表现得很随意。 朱琇藻表情一僵,然后便道:“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 这是朱琇藻的真心话,只有当得到结果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朝廷那是那么容易推翻的。 比他根基更为雄厚的白莲教,这次看起来气势汹汹的起事,不也是个虎头鼠尾的结局。 “王爷知道错了就好,此番回了京城,向皇上老实认错,说不定就大事化小了!”陈啸庭淡然道。 事情没有落到他头上,他自然可以说得轻飘飘的,但事情又岂会那般简单。 在如今这个动荡的局面下,最好的处置方式是杀一儆百,这样才能有效震慑一些人。 对陈啸庭的话,朱琇藻显得不以为意,因为他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后,陈啸庭又问道:“王爷和白莲教这些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想必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吧!” 朱琇藻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才道:“你想要彻底覆灭白莲教?” 陈啸庭不由愣住,他不明白朱琇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我大明朝立国已两百多年,中间有过数次白莲教造反之事,最终朝廷虽将其镇压,但都未能将其覆灭!” 说到这里,朱琇藻看向陈啸庭,语气严肃道:“难道陈千户以为,自己比前人加起来都要厉害?” 陈啸庭更加无言,正是因为了解得多,他才知道朱琇藻说的是对的。 这时,朱琇藻叹息道:“要先覆灭白莲教,得从最下面的老百姓入手,只要百姓吃得饱穿的暖,谁又愿意去跟着造反!” 这句话,陈啸庭以前在听谁说过,但他已经记不清了。 “是啊,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白莲教自然不攻自破!”陈啸庭认同道。 要做到这些,绝不是个人的力量能成的,要整个朝廷上下官吏为一心,全心全意造福百姓才行。 但这……恰恰是最难的! “王爷说得好!”陈啸庭赞许道。 而就在这时,便有校尉跑过来道:“大人,肉已经烤的好了,您要不尝尝?” 陈啸庭挥了挥手,让这校尉退下之后,才开口道:“就冲王爷这番话,陈某请你吃肉!” 这时候,所谓的白莲教内部情报,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多谢!”朱琇藻抱拳道。 晚上的篝火烤肉,彻底让校尉们放松了一把,和陈千户执行任务的过程,也讲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得意的谈资。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便收拾好行装,骑上马后便往落云关赶去。 而就在当晚开篝火时,白莲教往来传递消息的教众,便发现了教主等人被抓的事实。 在万分悲痛的情绪下,这些情报人员强忍住了悲痛,才打消了去救教主的想法。 随着陈啸庭往落云关赶去,这些人也把教主被抓的消息,往自己的义军中带去。 到时候,有西王的大军在,救出教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719章 只需等待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先更乱序版,明天要早起,没办法给各位熬夜码字了!大约会在明天中午之前更正内容,最近更新状态不佳,请大家理解包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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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咱广德没太大事,跟咱没多大关系!”陈啸林呵呵笑道。 亏他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陈大用瞪了小儿子一眼后,才问向长子道:“啸庭,依你看还要多久,这些反贼才能被镇压下去?” 陈啸庭这才从自己思绪中醒转,可他却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便只能模糊道:“想来应该快了!” “许久没回广德,也不知那帮老伙计们怎么样!”陈大用缅怀道。 对他来讲,卢阳城内虽然热闹,但他还是绝对广德住着舒心,因为那里有他多年的好友们。 “爹你放心,广德一直都很安危,叔伯们都过得很好!”陈啸庭微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陈啸林的妻子王玉燕从后堂出来,满是恭谨道:“爹,午饭已经备好了!” 陈大用点了点头,相比于大儿媳妇,他还是觉得王玉燕要好相处,沈怡这位京城给他带来了太大压力。 而此时,陈大用则瞥了陈啸林一样,然后说道:“还不赶紧扶着你媳妇儿,人家肚子里可怀了你的孩子!” 陈啸林连忙起身,来到妻子身侧后小心搀扶着,虽然他觉得这样做没什么用,但他还是照老爹的意思做了。 “走吧,先吃饭!”陈啸庭也起身道。 陈大用连连点头,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儿,陈家发展越发壮大,如今他更是儿孙满堂,自然心里更吃了蜜一样。 来到后堂,只见内里一张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 因为陈家起于平民,所以在这种日常用餐中没那么多规矩,即便徐有慧郑萱儿为妾也可以上桌。 作为晚辈,郑萱儿主动为陈大用两口子递了筷子。 陈大用和郑简之间关系莫逆,所以郑萱儿这位老兄弟的女儿,才是最得陈大用夫妻喜欢的。 大人们坐大桌子,陈啸庭的一双儿女们则在旁边桌子,由婢女们带着吃饭。 ………… 雍西都司衙门,相比于的之前紧张气氛,如今里面却是轻松了许多。 谁都知道,现在的白莲教反贼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已经到了将其完全扫平的时候, “这大雪天的,白莲教那些反贼还能挺多久?” 都司衙门后堂之内,一位指挥佥事发起了对话,几天衙门几位大佬难得聚在一起。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闫金生为督促各卫所作战,把手下的同志和佥事都派了出去。 因为前线战局已经不会有大变动,所以各位大佬才赶回了的卢阳,毕竟谁也不愿意在前线受苦。 “依我之见,十一月反贼必溃!”另一位佥事沉声道。 终于,坐在上首位置的闫金生抬起了头,表情严肃道:“诸位,也别高兴得太早,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可给咱们下了死命令!” “年前必须将白莲教彻底镇压,否则……咱们再座这些人,可都得吃劳牢饭了!” 经过这么些事后,闫金生再无那般乐观的心情,现在他只希望能过个好年。 所以经他这么一说,房间内轻松的气氛就冲淡了不少。 只要白莲教一日未覆灭,如闫金生所说他们都有可能是阶下囚。 而且,即便能在期限内将白莲教镇压,雍西都司在此次动乱中暴露出的问题,也能让他们几个的日子很不好过。 “大人,大人……平远大捷了!” 听到这段对话,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闫金生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这时,一名百户已拿着文书冲了进来,跪在地上便喊道:“大人,平远传来捷报,白莲教叛贼已被击溃了!” 闫金生连忙上前两步,接过文书后立刻拆开来看。 跪在他面前的百户继续说道:“昨天一早,平远城内发生内乱,我军佯攻之下……层内之军直接崩溃,我军不战而胜!” 连续被围了这么长时间,城内物资严重匮乏且无希望的情况下,白莲教溃败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 “好,好啊!”闫金生连连道。 此时他已经功夫去追究,卫所那些人没有遵守他的命令,擅自出兵攻城了。 “大人,既然有此大喜,咱们立刻派人通传城内吧!”旁边一名指挥佥事说道。 闫金生点了点头,说道:“好……赶紧去办!” 现在好了,只要白莲教被镇压了,那么他最大的危机就解除了,自然值得高兴。 甚至于闫金生都有种新生的感觉,只见他把文书放到了一旁,然后对面前的百户说道:“回去告诉各卫所的人,让他们不要放跑一个反贼,赶紧把所有丢失城池收复!” 白莲教可不只占了一个平远,其他零星还有几个县城,还被他们的小股部队占据着。 “遵命!” 第721章 庆功宴 (各位,明天的两章完毕后,这一卷就结束了!) “平远大捷了?”陈啸庭略显惊讶道。 但随即他就释然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家人饭还没吃完,收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就没胃口了,这都是因为太高兴了。 “大哥,这不就是说可以回广德了?”陈啸林兴奋道。 在卢阳住着虽然还不错,但那里有广德来得自在,自家地盘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 陈大用瞪了小儿子一眼,而王玉燕也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因为陈啸庭此时正露出深思之色。 随后,只见他站起身来,说道:“爹娘你们先吃,儿子去衙门一趟!” 白莲教被击溃,接下来的许多事情都要安排,这里面包括了对平远百户所的重建。 “去吧,衙门的事要紧!”陈大用点头道。 ………… 永治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大雪纷纷而下。 卢阳北城最大的酒楼白玉楼,此时已被官府包了下来,完全一副征用状态。 而今天对这酒楼来说,也是极其光荣的一天,因为官府的庆功宴将在这里举行。 你要问是什么庆功宴,卢阳城内任何一人都能回答,谁都知道是因为击破了白莲教乱军。 白玉楼内最尊贵的三楼,卢阳城内文武官员都济济一堂,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要知道,即便有这种文武齐聚情况,也都仅限于高层之间。 能把如今这几十号人聚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的。 “据说平远城内,白莲教贼军头领乃是其西王,最终在平远府衙自尽了!”有官员小声交谈道。 随即便有人接话道:“这厮倒是看得清形势,否则落在了锦衣卫手里,那可就真生不如死了!” 众人皆是对此议论纷纷,其中却有人说道:“这次白莲教垮得如此迅速,倒也和锦衣卫少不了关系!” 见众人侧目过来,说话这人继续道:“据说锦衣卫的陈千户亲自带队,去把白莲教的老窝给端了,白莲教主和左右护法都被拿下!” “如今……可就关在锦衣卫千户所!” 其实这事在座众人都知道,毕竟陈啸庭抓了白莲教主后,第一时间就把消息放了出去,为的就是瓦解乱军的意志。 “但是……击垮白莲教贼军的,还是前线的将士们!”这时有官员说道、 锦衣卫和文官集团不友好,怎么能为他表功劳呢?即使让给武人也不给给他。 这些都是中上级文官,所以他们会这样表达立场。 但他们上司,雍西巡抚张靖平,此时却正和陈啸庭言笑晏晏。 在他们三人所在的小房间里,此时聊得比以往那次都要欢实,足见这次胜利对他们的激励作用。 “张大人,这次可多亏了你们,大力帮衬我们才度过了难关!”闫金生满是诚恳说道。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自平乱以来张靖平所掌的文官系统,在调集征收粮草物资方面确实没含糊。 极大保障了前线作战的持续性,闫金生必须要感谢人家,不管是真客套还是假惺惺。 张靖平则摇头,颇有些谦逊道:“闫大人过誉了!” 可能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闫金生却止不住话匣子道:“咱自己也清楚,很快就会从如今位置上退下去,就再无和二位喝酒的资格了!” 不管怎么说,闫金生所管理的卫所存在很大问题,如今不过是将功折罪而已,被罢免职务其实并不奇怪。 陈啸庭则沉声道:“闫大人,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可别说这些丧气话!” 闫金生明白自己失态,连连摇头道:“喝多了,就这样口无遮拦,该罚该罚!” 于是闫金生又连续喝了两杯。 见他这幅模样,陈啸庭心里表示理解,因为闫金生的判断是正确,这次胜利其实不属于他。 张靖平也能体会闫金生的心情,便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白莲教作乱被镇压了下去,咱们都是有功劳的!”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如果说闫金生会被罪责,那他张靖平会不会被追责? 巡抚牧守一方,却滋生了如此多反贼,他张靖平有没有责任? 虽然不至于如闫金生一样被当做弃子,但对张靖平的仕途也会有很大负面影响。 事实上,他二人有这种担心不奇怪,因为就连陈啸庭这样的皇帝近臣都在担心。 好在,陈啸庭可以去京城,当面向皇帝解释清楚,所以他的担心并不强。 更何况,陈啸庭还努力塑造自己能臣的形象,想必皇帝也不会过于苛责。 在锦衣卫内把官儿做到他的份儿上,想要有个善终就必须打造人设,其中最优解莫过于成为能臣。 这样的臣子,皇帝一般不会派去做见不得光的事,即便退下来也会少被清算的可能。 当然了,如此一来也会和皇帝保持距离,不利于往后官途的进步。 所以这就要求,陈啸庭这个能吏要足够有能力,皇帝在面临棘手之事时才会想起他。 当然,这些陈啸庭都只能在心里想想,外人看来都只能是皇帝的忠犬。 “陈大人,想必要不了多久,皇上的旨意就要下来了吧?”闫金生沉声问道。 圣旨下来,对他的处置结果也就下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对此陈啸庭其实不太清楚,他反倒希望圣旨晚一点儿下来,他想在雍西把年过了。 圣旨一送到,皇帝肯定会让他尽快回京述职。 而这一旦去了京城,想要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想必就是月内的事情罢!”陈啸庭平静说道,然后他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口。 不明白他为何会情绪低落,闫金生和张靖平也不好过问,两人便也喝起了闷酒。 晚上的庆功宴,其实是中间官员的狂欢,他们才是胜利国果实真正的分享者。 当晚,陈啸庭喝得不算太多,但回家时仍有些跌跌撞撞。 原本他以为家人都睡下,进了大门后才发现妻儿都在,这让他心头顿时暖了不少。 因为怀孕的缘故,徐有慧坐在位置上没动,是郑萱儿出来搀扶的他。 “你们还没睡呢!”陈啸庭关心问答。 郑萱儿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一边端茶一边说道:“老爷,您不回来……慧姐姐她可睡不着!” “这倒也是!”陈啸庭不由为之一笑,却是一把将郑萱儿拉入了怀中。 只见他捏住郑萱儿手,说道:“但今晚,你的跟我睡!” 第722章 圣旨下 (各位,等会儿将是本卷最后一章,大家难道不表示一下?月票啥的留着干啥?) 永治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整个雍西都已披上了银装。 而在这大雪纷飞之下,卢阳的文武官员们,终于盼到了从京城来的旨意。 陈啸庭是最早得到消息的,所以在传旨队伍才进雍西地界,他就派了一队人手前去迎接。 而此时,陈啸庭正和千户所官员们在一起,会同雍西文武官员迎到了卢阳城城外三十里处的驿站。 他们这是来迎接皇帝圣旨的,所以阵仗再大也不显得奇怪。 在锦衣卫的一众大佬中,陈啸庭自然站在了中间位置,而在他左右则分别站着周文柱和刘世安。 这两位被陈啸庭告诫后,便一直处于隐退状态,这次还是陈啸庭主动提出,这二人才加入了迎旨的队伍中。 陈啸庭知道自己要离开雍西,所以把周文柱二人请出来是应该的,千户所总是需要人来主持大局。 虽然陈啸庭会支持章橙上位,但这毕竟需要时间。 何兴宏死了,雍西千户所正职千户的位置,想来会落在周文柱头上,其他人无论资历和能力都差了一些。 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周文柱表现得比刘世安要高兴一些。 “这次来的传旨太监吴延吉,应该就是新任镇守太监,二位大人往后可得和他搞好关系!”陈啸庭沉声说道。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人,和周文柱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周文柱满是喜色道:“啸庭你放心,该怎么做我们两个心里有谱!” 白莲教和安阳王的问题已解决,现在把千户所还到他二人手里,他们自然高兴得不行。 “这位吴公公是西厂刘瑾忠的人,西厂想把东厂和咱锦衣卫挤下去,所以你们最好也防着这姓吴的!” 这就是真正的内幕消息了,听得周文柱二人面色严肃,方才的喜悦之情也冲淡了不少。 虽然雍凉之地近几个月很热闹,但京城里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这边,甚至还犹有过之。 皇帝重开西厂以来,刘瑾忠已办了几次大案,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世安终于开口道:“多谢陈千户提点!” “二位大人不必客气,往后我那一大家之人,可都得靠你们照应!”陈啸庭很是郑重说道。 正当他们开始客套之时,却听远处响起了锣声,没一会儿便有飞骑赶到,下马后来到陈啸庭三人面前说道:“禀告大人,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 事实上,凭借视线陈啸庭已能看到,在远处出现的钦差队伍的仪仗。 “好了,准备迎接吧!”陈啸庭平静说道。 而和他们相邻的文武官员们,此时也都检查起自己的仪态,圣旨犹如皇帝亲至,任何人不敢有失仪的举动。 钦差的队伍徐徐到来,当距离他们数十步的时候,所有官员都在各自大佬的带领下出迎。 “吴公公一路辛苦了!”陈啸庭最先开口道。 原本要摆钦差架子,借以让自己在雍西立威吴延吉,此时只能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陈千户,咱家可称不上辛苦,你们诸位才真的辛苦了!”吴延吉笑着说道。 之所以他对陈啸庭不能太过怠慢,乃是因为他作为他太监,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皇帝看重陈啸庭,就这一点吴延吉就不敢过于得罪。 也就是陈啸庭先开了口,其他官员们才知道传旨的太监姓吴,于是纷纷上前向吴延吉慰问。 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吴延吉还有要事在身,便对众人道:“诸位,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儿再说,先进城去……现在宣读皇上圣旨吧!” 吴延吉现在代表的是皇帝,于是众人皆应答道:“遵命!” 于是,这一行人再度动身,徐徐往卢阳城内赶去。 一路上,陈啸庭细心观察,发现吴延吉心情还算不错,显然对他来讲外放是好事。 毕竟在京城那个大染缸里,做太监想出头不但艰难,而且还非常的危险。 如今做了雍西的镇守太监,至少在雍西这个地方,就无敢对他不敬。 所以此时,吴延吉就在享受生活了。 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进了城内,然后就往巡抚衙门所在赶去,宣旨肯定是在这里进行。 早有衙役做了准备,所以到了巡抚衙门之后,吴延吉就可以开始宣旨。 待众官员依照班列站定后,吴延吉才从随行锦衣卫大汉将军手中,接过了装有圣旨的锦盒。 待吴延吉将圣旨打开,众官员皆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大礼参拜。 “皇上有旨!”吴延吉扯着嗓子喊道。 几乎是条件反射,众官员齐身跪下,并叩首于地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乃是内阁拟定,其文藻虽然华实,但措辞却相对严厉。 先是把雍西文武批评了一道,然后才肯定了他们的功劳,念道最后也没闫金生预想中的罢官。 但旨意中却有提到,现在的雍西文武仍算戴罪之身,让他们务必要查漏补缺,防止再有此等大祸事发生。 朝廷如此决断,想必是为了保持雍西的稳定。 当然了,闫金生和张靖平没有得到奖赏,但下面做事的卫所军官以及地方官们,依照其功劳圣旨内提到了赏赐。 所以这份圣旨的内容很长,吴延吉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圣旨才到了结束的时候。 “钦此!” 虽然身体已经僵硬,但官员们还是强忍着疲乏,叩首道:“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终是由张靖平起身,将吴延吉手中的圣旨接下,然后一众官员们便将吴延吉簇拥了起来。 而随吴延吉到卢阳来宣旨的锦衣卫们,其领队的百户则找上来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陈啸庭正职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负责提领皇宫内的大汉将军,所以正是这位百户的顶头上司。 方才在传旨队伍中不便过来见礼,现在差事已经完成,再不过来就说不过去了。 “免礼吧!”陈啸庭淡然道。 这一刻,他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京城的官儿,便更没心思加入眼前这些人的话局了。 但已入官场,又岂是能独善其身的,别人直接主动找上了他。 “陈千户,我们打算今晚给吴公公接风,你可得赏脸才是!”闫金生笑呵呵道。 没有预想中的绝路,闫金生此时心情正是大好,所以才会如此热络。 “好,今晚咱多喝几杯!”陈啸庭微微笑道。 第723章 别卢阳 随着圣旨的到来,一些事情都有了结果,官员们悬着的心也都落了地。 倒是章橙等部下替陈啸庭打抱不平,说离了大功后没有得到奖赏,被陈啸庭狠狠训斥了一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自有其考量,做臣子的嘴巴上最好不要多说。 当天夜里的接风酒,吴延吉才告诉陈啸庭,皇帝让他立刻动身进京,并把白莲教高层和安阳王一道带去。 也就是说,陈啸庭的差事还没完,自然谈不上赏罚。 永治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一,难得天晴了下来,是赶路的日子。 没错,今天陈啸庭将要离开卢阳,往京城去复皇命了。 陈啸庭征求了陈大用夫妻的意愿,最终二老还是决定不去京城,留在广德安享晚年。 对他们的决定,陈啸庭也没什么好多说,只是再三嘱托陈啸林要照顾好二老。 初一,一家人起了大早,最后吃了一顿早饭。 这顿饭,陈家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包括已经嫁出去陈小玉夫妻。 在饭桌上,陈啸庭向弟妹二人再三告诫,让他们一定要照顾好父母。 这顿造反吃的时间虽长,但始终有吃完的时候,最终还是要迎来告别的时候。 此时,陈府之外的马车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陈啸庭要将整个家当都搬去京城。 下人们在天没亮就开始忙碌,甚至包括这些仆婢本身,都会被陈啸庭带去京城。 在京城那样凶险的地方,只有最开始就跟着的老人,陈啸庭用着心里才踏实。 站起身来,一身蓝袍的陈啸庭对父母道:“爹娘,儿子就要动身了……往后,不能时刻在你们膝前尽孝,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陈大用早就心有准备,此时便缓缓点头,然而高二娘却忍不住流下泪水。 “你是去给皇上是当差的,这是咱家的福分,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陈大用开口道。 然而,高二娘却开口道:“儿啊,往后……多回家来看看!” 是啊,在这异世界里,雍西广德才是他的家。 陈啸庭连连点头,然后道:“儿子一定多回来!” 多余的话全都说过了,这时还是陈大用有魄力一些,只见他也站起身道:“行了,别磨磨蹭蹭了,准备上路吧!” 陈啸庭郑重点头,目光扫向了一旁的陈啸林陈小玉,嘱托的意味是再明白不过了。 带着妻儿,陈啸庭迈动脚步往大厅外走去,年级尚小的陈瑞凌和陈涓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走下台阶后,陈啸庭却转过身来,看向了站在台阶上,相互搀扶在一起的陈大用夫妻。 随后,陈啸庭很是干脆的跪在了地上,冲台阶上陈大用夫妻叩了头。 他都这样做了,一旁的徐有慧和郑萱儿也跟着跪下。 “瑞凌,涓涓……赶紧跪下,给爷爷奶奶叩头!”郑萱儿告诫道。 陈瑞凌和陈涓涓懵懂跪下,照着父亲的样子,跟台阶上的爷爷奶奶磕了头。 坚持一幕,可把高二娘心疼得不行,急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然后将孙子孙女儿拉了起来。 “起来起来,地上凉!”高二娘满是心疼道。 “起来,出发吧!” 说道这里,陈大用也走下台阶,将妻子拉了回去之后,便对旁边的陈啸林道:“外面风大,我和你娘就不出去了,你送送你大哥!” 说完这话,也不管高二娘愿不愿意,陈大用把妻子拉进了正厅,消失在了陈啸庭的视线内。 徐徐起身后,陈啸庭也不多说话,便转身往府门外走去。 陈瑞凌和陈涓涓则在郑萱儿的带领下,欢欢喜喜往外面跑去,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很新奇的。 “爹娘交给你们,你得照顾好……” “和章橙他们要拉好关系,眼光不要只放在广德那一片儿,明白没有?” 一路上,陈啸庭絮絮叨叨个没完,而陈啸林则不停点头应是。 出了府门,外面搬家的马车都已经等待着,而在城外还有另外一支车队等着。 待徐有慧郑萱儿上了马车后,陈啸庭才从杨凯手中接过缰绳,望了一样府门内后,才对陈啸林说道:“回去吧!” 说完,陈啸庭直接打马离去,整个车队也就行进起来。 当陈啸林看着车队消失在巷子口后,转过身便发现了老爹就站在背后,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啸林,咱们也找个时间回广德吧!”陈大用叹息道,然后转身往府中走去。 ………… 陈啸庭的车队出了城后,外面则有一支更大的车队等着他。 足足两个百户所的编制,除了裴轮刘保全许大年这些人,剩下一半则是负责护送吴延吉的大汉将军们。 当然,名义上这些人是负责押解白莲教贼首,而不是当陈啸庭搬家的保镖。 除了要跟随陈啸庭去京城的,在外等候他的还有其心腹们。 里面包括了章橙蔡洪刘建平赵英……这些人已足够组成一个利益团体,在雍西千户所扎根并枝繁叶茂。 “不是说不来送,你们怎么还来?”陈啸庭略带责备道,心里缺觉得挺舒心。 别的人,如闫金生这样的酒肉朋友,那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来,也就只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还念着他们之间的交情。 “大人,你要走我们怎能不送?”章橙笑着答道。 眼前这些人后面的路,陈啸庭都已经安排妥当,章橙这些人又岂能不感恩。 “诸位,往后你们可得互相帮衬,接下来怎么走就看你们的了!”陈啸庭郑重道。 现场安静了良久,才见章橙跪地道:“多谢大人!” 这也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所以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同时道:“多谢大人!” 而随着这一拜,雍西千户所的广德帮也就此形成,往后的时间里其在千户所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 其势力连续压制了三位千户所后,才被第四位千户分化瓦解,但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后的事。 陈啸庭离开了,在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卢阳城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去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他,所以他必须要压制心中不必要的情感。 现在他最需要考虑的,一方面是要把白莲教这些人安全带回京城,另一方面是分析京城如今的局势。 内阁的派系支撑,厂卫之间的倾轧,皇子之间的角力,言官儿的弹劾奏章,喜怒无常的皇帝…… 这些,都是需要花大力气研究的! 困难压不倒陈啸庭,反而让他斗志昂扬起来。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该走到高处去看一看! “前路荆棘,自当披荆斩棘!”陈啸庭喃喃道。 (本卷终) 第724章 入宫 (各位,新的一卷已经开始,有票的的投起来!) 从西北到京城,相隔何止于千里。 他们这一路赶去,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到了京城。 他在京城有府邸,所以陈啸庭就让手下带家人去往府邸,而他则带要先回北镇抚司复命。 可他还没去到北镇抚司,就被东厂的人拦住了,竟是皇帝召他立即觐见。 可想而知,皇帝对张先洪这些人,是有多么的重视。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儿陈涓涓拉着陈啸庭衣角说道。 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即便再不晓事,心里总是缺乏安全感。 好在自己儿子没有哭哭啼啼,陈啸庭便捏了捏女儿的脸,说道:“京城里有家好吃的糕点,爹给涓涓买了就回来!” “嗯!” 看着家人远去,陈啸庭才收拾了心情,然后打马往皇城方向赶去。 他是北城千户所的副千户,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来了皇城宫门处。 “把人先安置在此处,本官先去觐见皇上,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陈啸庭这话是对裴轮刘保全和许大年说的,这表明他记着这三位的功劳,愿意让他们在皇帝面前露脸。 这里的关窍,裴轮三人自然想的明白,于是纷纷下拜道:“卑职遵命!” 随后,陈啸庭便在东厂太监的带领下,徐徐往皇宫内走去。 进了宫城后,陈啸庭的熟人就更多了,他的部下们都纷纷向他行礼。 陈啸庭这次去雍西,不管怎么说都是立下了大功,谁能不小心奉承。 从外朝到皇帝的寝宫,中间要经过了数道宫门,每一处都由陈啸庭的部下戍守。 最终,陈啸庭被带到了玉虚宫,由太监引到了宫门外左侧侍立。 “陈千户,咱家先去替你通禀,您就在这里候旨吧!”带路东厂太监轻声道,仿佛怕惊扰了皇帝的清修。 没错,现在的玉虚宫已和陈啸庭当初见的大不一样。 如果当初这里是像道观,那么现在这里就活脱脱的是道观。 皇帝喜好炼道修玄,这对国家来说是好是坏,陈啸庭还真判断不出来。 但有一件事陈啸庭可以确认,皇帝本人绝不昏聩,对这个国家有着绝对的控制。 而他也在皇帝控制之中,所以他现在只能勾着腰,老老实实站在玉虚宫外的屋檐下,和站在外面侍奉的太监宫女没什么区别。 其实陈啸庭来得很不凑巧,因为此时的玉虚宫内,正在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财政会议。 空置的御座两侧,左边是司礼监的三位太监,分别是掌印太监俞培忠,以及秉笔太监陈洪(东厂提督)和刘瑾忠(西厂提督)。 右侧则是五名官员,分别是内阁首辅黄玉成,次辅秦延文,以及吏部尚书周思远,户部尚书张云德,以及兵部尚书王思海。 “诸位,今年的开支就这样议定了,但还差的五百万两银子,还是得补齐……各位大人可有高见?”俞培忠笑呵呵问道。 他的这话是替皇帝问的,按道理说在场这些人群策群力,但结果却是没一个人说话。 这让俞培忠心里很不舒服,皇帝可还等着解决办法呢! 最终,俞培忠只能点名说道:“黄阁老,你是内阁首辅,这件事你怎么看?” 就知道会问到自己头上,所以黄玉成也无所谓,这些年他都在为筹银子的事奔波。 “要想开支富裕,无非开源节流两个办法!” “节流倒是好办,兵部要下发的赏赐银两,可以根据轻重缓急分批下发……” “就比如说,如今雍西战事以逼,那么就不必再从剑川调集军粮,对将士们的赏赐也可延后一两年发放!”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十足的乱来,但现场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没错,这样做确实能省很大一笔银子出来,但问题是百姓赈济和将士抚恤就得暂停。 但如果这样做,又会引出多少问题?是不是饮鸩止渴? 这事只能由皇帝判断,所以众人都等待着圣裁,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可惜的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得到回应,这意味着皇帝对此不同意。 于是俞培忠只能接着问道:“那么阁老,开源又是个什么说法?” 黄玉成突然笑了起来,只见他扫视俞培忠三人道:“当年武宗皇帝,曾让宫里的宫门们出去查税,或许可以仿武宗旧事!” 这话一出,听得俞培忠等人尽皆色变。 武宗朝是靠宫里派出税监弄了不少钱,可最终那些税监是什么下场,他们三个可不是不知道。 可是,黄玉成的提议却由不得俞培忠三人来反对,一切还是得靠皇帝的决断。 “咚……” 一声悠扬的铜磬声在大殿内响起,文官们心里都松了口气,太监们的心情却不舒服起来。 此时,户部尚书张云德笑呵呵道:“当年武宗皇帝派出茶马、盐铁、矿税……” 可惜,张云德还没把话说完,其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张云德这才发现一身青袍单衣的皇帝,已经从皇后堂走了出来,于是他也连忙跪在了地上。 “微臣参见皇上!” 朱瑜隽走到了御座前,此时他精神更甚往西,其目光中威严也更盛。 缓缓坐在御座上,朱瑜隽才开口道:“张部堂……” 被皇帝这样称呼,张云德心头便是一紧,紧接其后答道:“微臣在!” “方才听你对武宗旧事如数家珍,看样子你在这些事上很有见地,不如……清查茶马、盐铁、矿税的差事,就交给你们户部来做吧!” 皇帝是这征求意见,但明显已经有所偏向,这让张云德很是忐忑。 做这些差事极得罪人,他自然是不愿接手的。 “启奏皇上,户部已有差遣,无法承担此重任!”张云德小心翼翼拒绝。 但这时,朱瑜隽却道:“无妨,就让东厂来协助你们吧!” 说完这话,朱瑜隽也不理会张云德的看法,而是问向一旁的黄玉成道:“黄阁老,对此你怎么看?” 张云德和黄玉成是一条线的,黄玉成心里自然不愿他接下此差事,但皇帝有命他能拒绝吗? 他黄玉成靠什么上位?还不是靠皇帝的赏识,否则这首辅之位那坐得稳。 所以,黄玉成别无选择,便抬头道:“圣明无过陛下!” 朱瑜隽露出了笑容,俞培忠和刘瑾忠也笑了,只有被点到的陈洪此时郁郁不快。 虽然是协助户部办理此事,但终究会惹来一身骚! 这就是做奴婢的命啊,生来就是给皇帝挡脏水的……陈洪心中如是想到。 “好好好……有事就得这么议,这不就议出来办法来了!”朱瑜隽满心笑道。 见众大臣都还跪着,朱瑜隽这才说道:“都免礼吧……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就要过年了,朕就不留你们了!” 没错,明天就是永治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早在两天前各大衙门就封印了。 “多谢皇上体恤!”众臣皆叩首道。 然后,他们才徐徐从宫殿里退出去,俞培忠三人则招呼内侍太监们,开始收拾议事的大厅。 “皇上,老奴扶您去歇着?”俞培忠笑着说道,而刘瑾忠和陈洪都想上来帮忙。 说到底,无论他们是内相还是厂公提督,始终都是皇帝的家奴。 “朕没那么娇弱,你们也都出去吧,把该办的事好生再过一遍,不要出纰漏!”朱瑜隽语气深沉道。 无论他穿道袍还是冕服,但至始至终都散发着帝王威严,让俞培忠三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待这这三人离开后,朱瑜隽才自己起身,徐徐往后堂清修之地走去。 当他经过过道时,发现了地上跪了一名太监。 “启奏皇上,锦衣卫的陈啸庭已经回来,现已在宫外候旨!”太监满是恭谨禀告道。 陈啸庭是朱瑜隽点名了要见的人,所以吩咐东厂的人留意,一旦回来就带到宫里来。 朱瑜隽点了点头,便道:“带他到了三清阁觐见!” 第725章 觐见 (各位读者老爷,别的不多说了,本月两百张月票的心愿,应该还是可以满足吧!) 大殿外,当一位位大佬从殿内出来时,陈啸庭直觉把头低下了些。 在京城这地方保持低调,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法门,所以无论皇帝是否重视,陈啸庭都不会居功自傲。 大臣们有自己的大事要议,自然不会注意角落里的锦衣卫副千户,在互相沉默中直接离开了。 随后从里面出来的便是俞培忠三人,见到陈啸庭站在外面后,只有刘瑾忠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锦衣卫的陈千户嘛,什么时候回来的?”刘瑾忠笑着问道,怎么听他的语气都让人不大舒服。 “回公公话,今天早进的京城!”陈啸庭很是恭谨道,他不会主动如招惹刘瑾忠这个疯狗一般的人物。 或许是陈啸庭的态度让刘瑾忠觉得满意,于是他也就转身,跟上了俞培忠和陈洪的步伐。 此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已经在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陈啸庭已被冻得手脚冰凉。 “陈千户,皇上传你觐见!”这时,从宫门内走出来了个小太监。 陈啸庭这才移动脚步,在小太监的引导下进了宫殿内,在内部廊道内穿梭起来。 玉虚宫主殿内被分做了几块地域,分别有不同的作用,其中三清阁就是朱瑜隽专门打坐的地方。 被带到三清阁门外,小太监缓缓退了下去,陈啸庭顿时紧张起来。 但该做什么他还是知道,于是他干脆跪在地上,然后叩首道:“微臣陈啸庭,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清阁内,即便是内阁大佬,没有皇帝允许也不得入内,所以陈啸庭分得清自己的位置。 此时,朱瑜隽正坐在五行八卦所绘道榻上,四周则有明黄色帷幕落下,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陈啸庭在原地跪了良久,当他感到放在地砖上的额头冰凉透骨时,才听三清阁内传出一道威严声音道:“免礼吧!” 陈啸庭这才抬起头来,然后小心翼翼起身,等待着皇帝的问话。 朱瑜隽此时透过帷幕,看向了恭谨站在外面的陈啸庭,随口问道:“一路奔波进京,可曾回了府?” 陈啸庭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皇帝在收拢人心,但仍旧让陈啸庭心头一暖。 于是他立即答道:“回皇上话,一切以公事为重,臣岂敢因私废公……多谢皇上记挂!” “好,说得好啊……若是做臣子的都如你这般忠君体国,大明朝也就没这么多祸事了!” 朱瑜隽接着又问道:“白莲教的贼首们,全都抓到了?” “回禀皇上,微臣已将白莲教主张先洪,以及其左右护法这些教中高层抓到!” “现在人就押在宫门外,只等皇上发落……” 可是朱瑜隽却没接这话,而是问道:“那么……西北白莲教为祸之患,已经全都解决了?” 这个问题,恰恰是最不好回答的,谁敢做绝对的保证。 思索一番后,陈啸庭才说道:“回禀皇上,此番已将白莲教高层重创,只要朝廷保持对其打击力度,白莲教绝对翻不起浪来!” “你是个谨慎的人!”朱瑜隽突然说道。 皇帝突然夸这么一句,让陈啸庭始料未及,可没等他心中解读,却听朱瑜隽又问道:“你把安阳王带回来了?” “是!”陈啸庭只答了这一个字。 朱瑜隽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等会儿把人送去宗正府!” “白莲教的那些人,就带回锦衣卫的大狱吧!” “遵旨!” “西北之事,虽然前期表现不佳,但后面处置还算妥当,你是有功的!”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让陈啸庭有了被认同的感觉,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但陈啸庭却说道:“臣惭愧,前期未能压制白莲教反贼凶焰,致使雍西动乱,请皇上治罪!” 也正是这番话,让朱瑜隽再度高看了他一眼,对陈啸庭的定位也从可堪一用的人,变作了值得栽培的人。 这可是了不得的变化,只可惜这些陈啸庭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往后受用好处。 “朕已经说了你有功,说吧……要什么赏赐?”朱瑜隽问道。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确实需要思索一番,所以陈啸庭没有着急。 “微臣如今的官职、宅邸皆为皇上所赐,微臣万死也难报皇上之隆恩,岂敢再言赏赐!”这话听起来有些假,但配合陈啸庭的语气和表情,倒是让朱瑜隽感受到了他真情。 事实上,陈啸庭这也并非是说假话,皇帝赐他的那座大宅子,对他来讲确实是隆恩了。 这里可是京城,沈家多少代人的祖宅也才五进院落,而皇帝随随便便就赐给了同样的宅子。 “该赏还是要赏的,就年后一并赏赐下来吧!”朱瑜隽随口道。 “微臣叩谢皇上圣恩!”陈啸庭再度叩首。 “跪安吧!” “遵旨!” 陈啸庭缓缓起身,然后就要往殿外退去。 可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却再度被朱瑜隽叫住道:“听说你给女儿带糕点回去,刚刚御膳房送来的明月酥,就赐给你了!” 说道这里,朱瑜隽脸上难得带起了笑意:“小孩子赶路一个月辛苦了,带回去给他们打打牙祭!” 皇帝赐予臣子食物,而且是御厨呈给皇上吃的食物,这看重的意味儿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个时候,做臣子的岂能不感激涕零?所以,现在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 只见陈啸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叩首道:“多谢皇上厚爱,卑职……卑职替一双儿女,叩谢皇上隆恩!” 不得不说,陈啸庭在演技上确实下了功夫的,那真的是硬生生挤了眼泪出来。 而此时,一名太监已将一个食盒端了出来,递到陈啸庭面前后说道:“陈千户,接着吧!” 陈啸庭这才起身,擦了擦眼泪后接过了食盒,然后便在这名太监的引导下,缓缓走出了玉虚宫内。 直到踏出大殿,陈啸庭的心才真正落了下来,在向随行太监道了谢后,才离开了玉虚宫。 此时,天上的雪越发的大了起来,将食盒小心翼翼提在手里,陈啸庭就往宫门外赶了去。 玉虚宫大殿内,朱瑜隽静坐在道榻上,心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处置自己那侄子。 诸如白莲教的这些反贼,无论怎么处置都简单,但作为皇亲的安阳王处置起来却很棘手。 按照朱瑜隽的本意,那当然是一刀杀了痛快,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最终,朱瑜隽叹息道:“做皇帝也难呐!” 第726章 复命去 (各位,离两百月票的目标越来越近,你们可得加油啊!) 提着食盒,陈啸庭一路出了宫门。 “皇上有旨,把安阳王送到宗正府去!”陈啸庭下令道。 被指着的刘保全领命后,便和手下人押解着囚车,徐徐往正府赶去。 而陈啸庭则亲自带着白莲教这些人,往南镇抚司所在方向赶去。 这样重要的人犯,肯定是要交给南司来审讯,说不定还真能挖出些东西来。 想到这些,陈啸庭打马来到囚车一侧,开口说道:“张教主,南镇抚司是让我等都胆寒的地方,有什么话你可以现在就说,免得进去遭罪!” 张先洪被拔了牙,但说话没有问题,只听他道:“早就听说锦衣卫的酷刑,这次正好领教了!” 不领教也不行,让他泄密他做不到,死又死不了,只能硬挺着去经历那些酷刑。 “好,那你就好好受着吧!”陈啸庭无所谓道。 他们这边在往南镇抚司送人,而消息却早就传了过去,锦衣卫的一众大佬们,便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这抓的可是白莲教的教主,怎么也都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自然容易激起镇抚司一众大佬的好奇心。 当陈啸庭带人赶到时,除了指挥使孙闲之外,两位同知和几位佥事全都到场。 而陈啸庭唯一没有见到的,则是他的岳父。 一众大佬等在南镇抚司大门口,陈啸庭上前只得一一见礼,即便其中有王若林卢云思这些对头。 没办法,他是沈岳一系的人,天然就跟王若林站在了对立面。 好在,南司的指挥同知谢献通,和沈岳的关系很是亲厚,陈啸庭才不怕有人使他难堪。 “启禀大人,皇上的旨意,把这些白莲教的反贼,交给南镇抚司!”陈啸庭对谢献通恭敬说道。 谢献通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了镇抚司的台阶,围绕着几辆囚车转起圈来。 有他领这个头,北司同知王若林等人也都下了阶梯,就跟围观动物园一样。 而陈啸庭则跟在谢献通身侧,以备随时问询。 “这就是白莲教的教主?”谢献通指着张先洪问道。 而囚车里的张先洪,见着外面这穿大红色飞鱼服的家伙,顿时拼尽全力啐了口痰出来。 好在谢献通站得比较远,否则还真就被吐在了官服上,那可就真丢了大脸了。 “这么有力气等会儿自然有人好生招呼你!”谢献通冷着脸道。 说完这话,谢献通才看向了陈啸庭,说道:“你这趟差办得不错!” 虽然是夸奖,但谢献通语气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陈啸庭觉得很不舒服。 这种居高临下不是因为官阶上的差异,而是上等人对出身卑贱者的蔑视。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陈啸庭还是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谁知这是,谢献通还压低声音说道:“就这一年半载,你岳父就要上同知的位置,你得竭尽全力帮他,明白没有?” 沈岳要上指挥同知的位,陈啸庭并不感到奇怪。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岳父将接任南镇抚司同知,现在只等着谢献通卸任。 但让陈啸庭没想到的是,沈岳的升迁速度这么快,毕竟他任佥事也才一年不到。 而这就是锦衣卫内权游的规则,而从南镇抚司到指挥使这一步,沈岳还将迎来更大的挑战。 所以谢献通让陈啸庭要多帮忙,可是……他这番话还是让陈啸庭心里不舒服。 主要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他替人卖命还得感恩戴德,而不是因为恩情亲情的关系。 谢献通说话虽不好听,但沈岳毕竟是陈啸庭岳父,该站那边他还是分清楚,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大人放心,卑职都明白!”陈啸庭依然恭敬道。 “把人押进去!”谢献通此时发号施令。 王若林那帮人来看热闹,他就偏不让这些人看。 负责押解的裴轮本就是南司之人,得令后他就拜别陈啸庭,命手下把人押着离开了。 此时让陈啸庭疑惑的是,沈岳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随着人犯被押走,陈啸庭正要跟进去完成一些手续时,北司指挥同知王若林却找上了他。 “陈副千户,你这次差事办得漂亮啊!”王若林亲口夸赞道。 这让陈啸庭立马警觉起来,眼前这人和沈岳势同水火,肯定没安好心。 “多谢王大人夸赞!”陈啸庭不痛不痒答道。 而此时,指挥佥事卢云思也凑了过来,这二人便是沈岳最大的反对者。 “几个月前,千户何兴宏被杀,雍西局面错综复杂之际,原本我等皆推沈岳领雍西之事!” “毕竟他在雍西当差多年,对当地情况的定是了如指掌,镇压白莲教反贼再合适不过!”卢云思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而他这话才说完,便听王若林开口道:“那知沈岳这厮畏难怕险,竟到了皇上面前推举了你,自己倒是在京城乐得逍遥了!” 待王若林说完后,卢云思紧接着又开口道:“当时我们几个都震惊莫名,谁都知道雍西是个火坑,却没曾想沈岳竟把自己女婿往里面推!” 听到女婿二字,再结合王若林二人方才所说,陈啸庭只觉得莫名刺耳。 当初他还以为是皇帝点的他,那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这让陈啸庭心头深压的不快被掀了出来。 自从接过这差事,他在卢阳的日子可谓是煎熬,即便再是谨慎行事,还是闹出了白莲教造反这样的大祸事。 要不是最终将白莲教镇压下去,等待陈啸庭的命运将会很惨,到时候他肯定会为白莲教造反的背锅。 至于王若林二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啸庭不会去的深究,因为有时候真相更加伤人。 而且,陈啸庭也不会因这两人的话,就和沈岳之间决裂,谁让他已经站队在沈岳一方了。 见陈啸庭面无表情,王若林微微有些讶异,他摸不准是陈啸庭没听懂,还是从心里不在意。 “但现在好了,陈千户你把差事办得漂亮,也总算是度过了难关!”卢云思笑呵呵道,但总有一股冷意夹杂其中。 “岳父大人看重,卑职感激还来不及,二位大人切莫想太多了!”陈啸庭直截了当说道。 他必须要表明态度,眼下这地方是公众场合,肯定有沈岳的眼线在,他可不能让人在沈岳那里打自己的小报告。 其实,当陈啸庭有这种心思时,就说明他与沈岳之间再无半点儿信任可言,往后两者之间真就只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 走到这一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当初的夜闯皇陵和逼上余家两件事,就让陈啸庭与沈岳之间的关系起了巨大裂痕。 不得不说,走到这一步让陈啸庭觉得有些惋惜,但也仅此而已了。 官场上出现这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他娶的只是沈岳的庶女……对沈岳来说不重要。 “二位大人,没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陈啸庭语气冰冷说道。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转身往南镇抚司里去了,留下王若林二人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趁沈岳出京办差,咱俩才上来说这番话,如今看来没什么用!”卢云思摇头道。 王若林却面露深思:“你怎么知道没用?往心头插的刀子,你用眼睛看得到吗?” 卢云思微微愕然,然后恍然大悟:“是……大人说的是!” 说道这里,卢云思接着又道:“沈岳这厮,连八皇子都巴结上了,我看他纯属找死!” 这话自然有其道理,锦衣卫作为皇帝家奴,如果参与进了夺嫡之事,自然是找死的行为。 但王若林却摇头,然后道:“这也未必,皇上心里属意谁,你难道不知道?” 卢云思顿时傻眼,皇帝属意立八皇子,沈岳根本就是冲皇帝的态度下的注。 第726章 安顿 (各位,月票上了推荐票也别停……不嫌多的!) 在南镇抚司完成了交割后,陈啸庭这次的差事才算真正结束,然后他才往自己府邸所在方向赶去。 没错,是他自己的府邸,就是当初皇帝赏赐给他的那套大宅子。 按道理说,他该先去一趟沈府,把自己怀孕的妻子接回去的,但他没这么做。 当他回到府邸时,里面已经忙碌了起来,从雍西带过来的几十号仆婢们,在管家的指挥下各司其职。 打扫院落的,整理物品的,清理杂草……一切都井井有条。 见到陈啸庭回来,正在新家玩闹的陈瑞凌和陈涓涓,此时都冲老爹奔了去。 “爹爹……” 将陈涓涓抱起来后,陈啸庭才从身后拿出了食盒,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后打开。 “这是明月酥……是皇上赏赐的,吃吧!”陈啸庭给女儿递了一块。 而陈瑞凌就不客气了,直接用手拿起来就吃,陈啸庭对此也不以为意。 而陈啸庭也拿起了一块儿,他也得尝尝宫里的味道,同时心里也想着一些事情。 正在打理屋子的徐有慧二人,在得知陈啸庭回来后,也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看见她俩出来,陈啸庭不由笑道:“这宅子够大吧!” 徐有慧靠近些后,才道:“大是够大了,但若是住的人少,也显得空落落的!” 而郑萱儿干脆说道:“老爷,您该去把怡姐姐接回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叹息道:“是啊!” 他对沈怡是敬爱有家的,只不过刚才王若林说的那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这让他不想去沈家,不想见到沈家那些人,但对沈怡的感情则绝无改变。 “好……现在就就去!” 站起身来,将陈涓涓放在地上,陈啸庭接着说道:“午饭就不回来吃了……你们不用等!” 去了沈家,肯定会吃了饭才回来。 “嗯嗯!”徐有慧点头,她现在已经开始显怀。 然后,陈啸庭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老爷,不带瑞凌一道去吗?”徐有慧突然叫住道。 陈啸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后,笑道:“不必了!” ………… 街道上想起连续的马蹄声,此时在沈府大门外,沈家长子沈权已经等候在大门外。 当看到远处陈啸庭打马而来时,沈权连忙走下来台阶,冲着远处的抱拳道:“啸庭,你可算是来了……许久不见,你的风采更甚往昔了!” 陈啸庭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后几步走到沈权面前,笑着说道:“大哥才是风采日盛,我就是个劳碌命呐!” 这话算是半开玩笑半真话,沈权却没往深处想,而是将抓住陈啸庭衣袖,然后道:“走,咱们有话进府去说!” “好……大哥请!”陈啸庭往后推了一步,一副一沈权为尊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让沈权很受用,随后两人便一道进了府门。 “岳父大人怎没见他?”陈啸庭直言问道。 沈权则道:“你可回来的真不凑巧,父亲他七天前去了东安府,据说那边出了祥瑞……父亲亲自去给皇上迎回来!” 如今时值年关,这个时候冒出来祥瑞,是不是太凑巧了些? 祥瑞……想到这个两个字,陈啸庭便在心中冷笑起来,他之前也给皇帝进献过祥瑞。 这东西,只要皇帝愿意相信,那么祥瑞就是祥瑞。 “岳父大人若是迎回祥瑞,在皇上哪里可就立了大功,想必离晋升也就更近了!”陈啸庭直言道。 沈权则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沈岳再进一步,对他来说也有巨大好处。 随即两人便进了客厅,立马就有下人奉茶,另外则有人去通知沈怡去了。 没过一会儿,沈怡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此刻她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 见到阔别数月的妻子,陈啸庭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从婢女手中接过了妻子的手。 “夫君!”沈怡唤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委屈。 她当然委屈了,一直被当做依靠的丈夫,在她怀孕这个最需要体贴的时候离去,而且一去还几个月,让她一个人在京城格外孤独。 虽然有自己亲娘在,但和丈夫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她一直盼着丈夫回来。 从昨晚得知丈夫要回来,她已经盼了很久,好在有王四娘安抚于她。 感受到妻子的真情,陈啸庭感到很是惭愧,心中也勇气无尽爱怜。 “夫人,你一个人受苦了!”陈啸庭握住妻子手道。 一旁的沈权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我说妹妹,啸庭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你俩就别在这里腻歪了……有什么悄悄话,回去了可以慢慢说嘛!” 被大哥打趣,沈怡脸上有些发烧,便从丈夫手中抽出了手。 这里确实不是说体己话的地方,陈啸庭将沈怡扶到了一旁坐下,然后才与沈权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沈怡那是真的贤妻良母,即便槐了孩子在肚子里,还在陈啸庭与沈权攀谈时,从果盘里拿起橘子给丈夫剥了起来。 沈权主要询问了雍西的事情,重点则放在了今日陈啸庭觐见上,他借此评估陈啸庭在皇帝那里的地位。 陈啸庭说得比较保留,他现在不需要让沈权高看自己,保持低调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饭是在沈府吃的,接着陈啸庭还去拜见了沈家夫人,同时也去见了他的正牌岳母,最终才带着妻子离开。 离开沈府去城府,中间大约有两里多远的距离,陈啸庭给沈怡选择了马车。 沈家专门打造的马车,只要速度不是太快,坐起来并不显得颠簸。 马车内,依靠在丈夫怀抱中,沈怡满是幽怨道:“妾身还以为,过年你都不回来呢!” “差事办完了,为夫可是快马赶回来的,就是心里记挂着你呢!”陈啸庭的谎话张口就来,但这是善意的欺骗。 事实证明,沈怡是愿意听这些话的,她揽住丈夫脖子的手又紧了些,好像生怕陈啸庭又离开一样。 “对了,瑞凌也给你带了回来,这小子可长高了不少,但也顽皮了不少!”陈啸庭笑呵呵道。 提起儿子,沈怡自然来了精神,说道:“肯定是两位妹妹娇惯他了,等我生下了肚子里这个,再好好管教他!” 说道这里,沈怡一手轻轻抚摸到自己肚子上,然后说道:“就是不知这一个,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陈啸庭则道:“儿子女儿都好!” 马车徐徐前行,很快就来到了陈府大门外,这里虽然冷清了些,但论气派可丝毫不逊色于沈家。 扶着妻子下了马车,陈啸庭便对沈怡道:“走吧,咱们回家了!” 第727章 升堂 (各位,票走起来,快两百了!)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很快便是一年多时间过去。 经历了永治二十四年的风雨,时间来到了永治二十五年的夏季。 今年夏季,整个北方可谓赤地千里,老天爷不下雨……可让老百姓遭了大罪。 但这并未影响京城内权贵们的生活,该纸醉金迷者照旧,只不过时不时骂上两句天热而已。 所以,人们都不愿聚在狭小区域内,因为那样只会更加的热。 而在今天,锦衣卫南城千户所大堂内,却已经聚集了七八号人。 这些人全都穿着银灰色百户官服,因为太热的缘故,一个个都将官帽从头上取下,拿在手里时不时摇两下扇风。 “今天都六月二十五了,北方几个省快有四十天没下雨了吧!”一边煽着奉,百户焦富荣一边对同僚说道。 即便他们不事生产,但也清楚这样旱下去,对国家来说是多大灾难。 “是啊,四十天连续大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 “下面老百姓收成大减,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一众百户们絮絮叨叨,就着干旱这件事谈论起来,而这对他们来说也仅是谈资而已。 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们的话题就从干旱上,转移到了最近收取例银上。 因为大旱的缘故,导致他们近一个月的例银大减,实质上来讲也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而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有人继续前来,当然……全都是百户一级的人物。 没过一会儿,南城千户所的十名百户全都到齐。 见大家伙儿都到齐了,最“长袖善舞”的焦富荣问道:“诸位大人,今日千户大人紧急把咱们召过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这话落下,立马就有人附和道:“是啊,这么急肯定是有大事,但这两天……除了那些当官儿瞎起哄,也没其他什么事吧!”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都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事情,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多想可不行。 如今的这位陈千户,驭下手段极其严厉,在座众人所谓的关系网,在人家屁都不是。 所以,自从陈啸庭升任千户到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就已把整个千户所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前那些跟他唱反调的,要么被他整下去了,要么就是被收拾服气了。 而众人之所以如此拜服于他,除了陈啸庭本人的能力和手腕,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沈岳。 如今的沈岳,已经升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执掌整个锦衣卫内部刑狱,距指挥使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有这么个大靠山在,别说是他们这些百户,就是两位副千户……在陈啸庭面前也是规矩得很。 这时却有人说道:“听说千户大人这几天出游去了,莫非是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要跟咱们分享?” 虽然陈啸庭驭下极严,但对听话的手下还是很慷慨的,千户所有什么好处都是明着给大家分。 “希望如此吧!”有百户叹息道。 大堂内变得一阵沉默,兴许是待得太久的缘故,众人此时不光是热,而且还都口干舌燥。 但这里是千户大堂,可没人给他们端上茶水。 大堂上首的大案上倒是有一杯茶,但那是给陈啸庭准备的,在场这些人可没胆子去动。 猜不到今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众人便有转移了话题,聊到了这几天吃了什么来。 就在这时,外面再度响起了脚步声,就在众人以为是老大来了时,却没看到陈啸庭的身影。 进来的这两位,是如今南城千户所的两位副千户,分别是负责侦缉李维和情报的黄宗林。 这两位进来之后,在座众百户尽皆起身行礼,一个个奉承话都往各自上司耳中招呼,顺便打听今日究竟是什么事。 这其中,只有两位百户表现得很淡定,分别是掌刑百户胡奎,以及提刑百户李金田。 他二人直属于陈啸庭,自然不需要巴结李黄二人。 “大人,今儿个把咱们召集过来,不知是为何事?”一名百户开口问道。 这人是黄宗林所管辖,但黄宗林却没回答的意思,而是和李维走到了各自位置上。 作为副千户的他们,在这大堂上是有位置的,这也是锦衣卫的传统。 这两人分左右落座后,才听黄宗林开口道:“要知道怎么回事,等等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眼看李维也是这么个态度,众人才没了多问的心思。 因为两位大佬的到来,在座众百户也不好再瞎聊,让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气氛变得凝重,结合着炎热的暑气,更是让房间内众人心绪难安。 由此也可看出,这些人对陈啸庭是何等敬畏,人还没到就把这些人镇住了。 而通知所有人到千户大堂的陈啸庭,现在已经到了千户所外。 他匆匆回城之后,先去府里换了官服,所以此时才赶到千户所。 当他下马之后,紧跟其后的杨凯接过了缰绳,然后将其交给了手下校尉。 需要说明的是,现在的杨凯已经升为总旗,跟着陈啸庭一道来了南城千户所。 作为陈啸庭的心腹,杨凯的人生才算迎来了希望,升总旗只是第一步而已。 “大人,您慢点儿!”杨凯勾着腰跟在后面,一副谄媚样子。 今日大门当值的校尉们,见了陈啸庭到来后,一个个立马大礼参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而歇在阴凉处的小旗官,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赶了出来,正好看见陈啸庭踏进大门。 “卑职参见大人!”小旗官连忙行礼。 “百户们是不是都到了?”陈啸庭沉声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留了胡子,看起来多了威严与深沉,虽然他实际上才二十六。 “回禀大人,全都到了!”小旗官恭敬答道,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听完他的回答后,陈啸庭才继续往前走去,待他离开后门口众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能够感觉到,此时陈千户心情不爽,察言观色试他们的看家本领。 而在千户大堂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李维黄宗林二人也站起身来,准备迎接陈啸庭的到来。 而一众百户们,更是拾掇起自己官服,并将官帽老老实实戴到了头上。 当他们收拾完毕,排好班列站好之后,陈啸庭已经出现在了大堂外。 百户们往外瞥了一样,便察觉到大佬心情不佳,就知道今天肯定没好事。 结合着暑气的折磨,他们的心更是煎熬,真想大吼一声放空一下,却偏偏又不敢有丝毫逾矩。 而此时,陈啸庭已经踏进了大堂! 第728章 当本官是摆设? (各位,起点读书和QQ阅读,发布了南城千户所人员构架图,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一下!) 身穿紫色四爪麒麟纹官服,腰佩镶金绣春刀,陈啸庭踏进了大堂之内。 也就是在这一刻,堂内众人皆齐声下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在原地停了几秒后,陈啸庭才继续迈动脚步,走到了自己千户的位置前面。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此时他脸色阴沉似水,让堂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只见陈啸庭将腰上佩刀解下,直接将其扔到了面前大案上。 “砰”的一声,犹如惊雷砸在众人心头,让众百户把腰更弯下了几分。 也就是在这时,陈啸庭坐到了椅子上,冷冽目光注视堂内众人的同时,他将官帽从头上缓缓取下。 “昨天钦天监监正,是谁带人拿的?”陈啸庭冷声问道。 这话听得多数人心头松了口气,反正这事儿不是他们干的,现在至少他们没事了。 而跟着一起跪在地上的两位副千户,此时则微微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那位钦天监监正吴瑞和已经死了。 此时,底下有一名百户战战兢兢,抬起头来答道:“回……回大人,是……是卑职带人拿的!” “哦……是你带人拿的!”陈啸庭语气变得平和,这极其反常。 就在这时,只见他抓起一旁的砚台,直接就往那百户头上砸去。 “谁他妈让你去拿的?”陈啸庭暴怒道。 砚台脱手疾驰而去,正好砸在了那百户的肩头,顿时里面的墨汁飞溅。 而在他旁边跪着的几位百户,此时仍是动都不敢动,任由墨汁溅到自己脸上。 而被砸到的那位百户,此时直接叩首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而这时,陈啸庭则问向一旁道:“李大人,这厮是不是领了你的命令?” 跪在地上的李维连忙解释道:“千户大人,卑职可看从未下过此等命令!” 听得这话,陈啸庭再度转向堂下那百户,语气严厉道:“马卫明……未经命令,便去抓了朝廷官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这千户的位置要不让你来坐?” 被点到的马卫明,此时也不管自己有多狼狈,连连叩头道““大人恕罪,是西厂的公公让卑职去做的!” “西厂的人让你去你就去?你当本官是个摆设吗?”陈啸庭语气更为严厉,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说道这里,陈啸庭直接站起身开,边走边道:“好哇,咱锦衣卫的规矩真被当做狗屁了,今天你敢无令抓人……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家给抄了?”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已经来到了马卫明面前,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身上。 马卫明根本不敢辩解,这事儿确实是他的错。 西厂的人如今风头正盛,马卫明才起了巴结的心思,得知西厂要抓人就主动贴了上去。 可这些话,他又怎么干说出来,否则不又多了个吃里扒外的罪名。 虽然气得不行,但陈啸庭还是压制住了*怒火,最终说道:“听好了,自己现在就去南司领罚,现在就去!” “是是……”马卫明连连答道。 再三叩首之后,他便连滚带爬的出了千户所,在他眼里南司都没陈啸庭恐怖。 但马卫明不知道的是,这一去他就回不来了,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待马卫明离开后,陈啸庭才回到了位置上,待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直到这时,大堂内众人已经跪了好几分钟,个个都膝盖疼得厉害。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才对一旁的李维说道:“李大人……马卫明去了南司,他的位置就让总旗刘西平顶上,你看如何?” 刘西平是马卫明手下的总旗,这个时候直接让他代理百户,众人这才明白事情非常严重。 “单凭千户大人做主!”李维很是干脆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下面众人,说道:“诸位,直到马卫明为什么回不来吗?” 现场无人答话,因为开口就容易说错话。 这些人什么心思陈啸庭明白,所以便点人了人问道:“胡奎,你来说说!” 胡奎是陈啸庭提拔起来的,所以他相对来说坦然一些,于是他答话道:“回禀大人,马卫明先是无令而行,还和西厂的人勾结,自然是罪大恶极!”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两点他相信在场多数人都能想到,所以接下来他要说些众人不知道的。 “就在三天前,那位钦天监的监正吴瑞和,上奏折说……如今这天下大旱,乃是因为朝中有奸臣乱党,致使上天降下灾祸!” “非但如此,这位吴监正还在奏疏里污蔑皇上,就在昨天被西厂的人打死了!” “吴瑞和一死,今天朝臣们的奏疏,就跟雪花一般涌进宫去,有替吴瑞和鸣冤的,有痛骂所谓奸佞的,还有意图指责皇上的……” 说到这里,陈啸庭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看向众人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 “闹出如此大的风波,原本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朝臣们弹劾奸佞之中,指明了就有咱们锦衣卫!”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才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这件事果然比想象中要凶险。 虽然锦衣卫是文官们的噩梦,但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成立,文官们的奏疏杀起人来可不比刀慢。 “镇抚司的三位大人,全受了皇上训斥!” “而这一切,都是因马卫明而起!” 三位大人,自然是指挥使和各位同知,被皇帝训斥这三人肯定怒火中烧。 众百户看了陈啸庭一眼,便猜测他肯定也挨了骂。 “马卫明咎由自取,你们可都要记在心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 说道这里,陈啸庭再度起身道:“否则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反而害了自己!” “都听明白没有?”陈啸庭语气严厉问道。 “听明白了!”众百户齐声答道。 “听明白了就好,但还得记在心里,否则马卫明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往大堂外走去,他还得去见沈岳一趟,了解相关具体情况。 但陈啸庭踏出大门,大堂内众人心里才松了口气,刚刚的十几分钟他们可遭了老罪。 就在他们中的某些人,开始整理脸上的墨汁时,堂上两位副千户直接起了身。 “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李维沉声说道。 他现在心里也有些担心,马卫明是他的属下,这事有可能牵连到他。 而黄宗林则道:“都散了吧!” 他俩撂下这两句后,也跟着踏出了大门。 大堂内才恢复了安静,便听有些肥胖的焦富荣道:“千户大人的佩刀忘拿了!” 说完这话,他的动作顿时敏捷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了佩刀,然后往大堂外冲了去。 而在背后,则是一众百户鄙夷的目光。 第729章 催问 (各位,订阅投票走一走!) 陈啸庭走出千户大堂,他接下来还要去一趟南镇抚司,和老岳父一起商量对策。 今天他本在城外,就是接到了老岳父的传讯,才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通过现有的信息,陈啸庭便深知这次事态的严重。 就在他疾步走到千户所大门时,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千户大人,您佩刀忘拿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才停下脚步,一摸腰间空空如也,才记起方才扔桌案上了。 陈啸庭转过身来,便见焦富荣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手里还碰着一把镶有金丝的绣春刀。 焦富荣有些发胖,见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陈啸庭便沉声道:“你可得把这身肥肉减一减,总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卑职谢大人记挂!”焦富荣陪笑道,然后将佩刀递到了陈啸庭面前。 接过佩刀,将其挂在腰间后,陈啸庭才转身离去,出了大门后便接过缰绳,然后跃身上马离开。 而焦富荣则跟到了大门外,看着陈啸庭打马离去,高声道:“千户大人慢走!” 陈啸庭离开了,焦富荣正要往千户所内走,却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下属,这让他觉得心烦不已。 不等他打招呼,吴建新主动找了上来,而他两位兄弟则被他留在了外面。 焦富荣确实很烦吴建新,这么些年过去了,吴建新还是跟个愣头青一样。 “大人,大人……卑职买了些好久,是送到您府上去,还是跟你送到百户所?”吴建新很是恭敬问道。 一听到有好处,焦富荣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但仍板着脸说道:“送到百户所去?你怕是想害死老爷我!” “千户大人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我在衙门里纵酒,不死也得脱层皮!” 焦富荣这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也足见陈啸庭对千户所的掌控力,那是真把下面人压服了的。 “是是是……那卑职叫人送到大人府上!”吴建新连忙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建新肯定不是专程来送酒的,只听他开口道:“大人,卑职今天来,是有事……” 吴建新一撅屁股,焦富荣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于是他当即打断道:“有什么事,进了百户所再说!” 言罢,焦富荣加快了脚步,吴建新也只得闭嘴跟上。 和各地千户所设置不同,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南城千户所的占地不是太大。 而其中,还要容下各百户所,分给他们的地方就更小了。 以焦富荣所辖百户所为例,所谓百户所就是一个院子,里面正房是焦富荣办公的地方,两侧厢房则充作了库房。 百户尚且如此,下面的旗官们就更没地方了,所以除了平日点卯,百户所基本上没什么人。 带着吴建新进了百户所内,里面只有几名当值校尉,见了两位上官后纷纷行礼。 吴建新如今虽升了总旗,可因为脾性不讨好,在千户所内基本没什么朋友。 进了自己的百户大堂,焦富荣坐到了自己椅子上,才看起今日送来了各类谍报。 作为京城的锦衣卫百户,焦富荣手里的活儿可不轻松,没一份摆在他案头的情报他都得仔细看。 在一旁杵了一会儿后,吴建新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听说咱千户所吴百户快退下去了!” 说完这话,吴建新等待着焦富荣的回应,正常人都该知道什么意思。 但事实上,吴建新这话已经破坏了焦富荣的好心情,所以他干脆没有理会,而是拿起笔批阅起面前文书。 见他这副样子,吴建新只得继续说道:“大人,吴百户既然已快卸任,那卑职补缺百户的事情,您看……” 听得这话,焦富荣停下来了手里的笔,抬头说道:“这事儿你不能着急,回去等信儿吧!” 又是等信儿?自己都等了七八年了,这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吴建新心中暗道。 他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要是吴老百户卸任他不能补上,就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大人,卑职这两年的全部进项,除了留点儿钱和母亲吃饭,剩下银子可都给您打点去了!”吴建新颇为动容道。 他做了总旗之后,每年的进项还是有一些,加起来都拿给焦富荣三四百两银子了。 听了吴建新这番话,焦富荣的怒火陡然迸发,直接把手里的笔拍在了桌子上。 “吴建新,你他妈好大的胆子!”焦富荣目光冰冷道。 站在下面的吴建新勾着身子,连连道:“大人恕罪……” “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本官把你的银子吞了?”焦富荣指着吴建新质问道。 事实便是,银子还真就被他给吞了,焦富荣这等卑鄙小人,就是喜欢欺负老实人。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濒临撕破脸皮的风险,吴建新不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他只能解释道:“大人恕罪,不是卑职怀疑您,而是补缺之事家中老母日日催问,卑职不得已才来问个明白!” “家父亡故多年,补缺之事一直每个结果,所以……” 没等吴建新解释完,焦富荣早就不想听了,只听他摆手道:“行了行了……就你那点儿钱,也就到千户大人哪儿了,这上下可都是要打点!” 说道这里,焦富荣面露微笑道:“要么,你再拿钱来,要么……回去踏实等着!” 对焦富荣来说,吴建新都是他的提款机,该坑的钱还是要坑的。 吴建新不由皱眉,他现在哪有什么钱,难道补缺之事又得黄了? 想到这里,吴建新越发的气不过,他现在有砍了焦富荣这死胖子的心思。 但他也只是想想,他也有妻儿老小,把眼前这厮砍了一家人都得死。 但这样明摆着被人欺负,还是让吴建新窝火不已,他更是没脸回去见自己兄弟。 “大人,那卑职告退了!”吴建新行礼道。 焦富荣重新拿起笔,身子往前探了探后说道:“快回去筹钱吧,要不这百户的位置,就真不好说了!” 吴建新退了出去,当他踏出千户所大门后,便见自己两位兄弟正等着他。 “大哥,怎么样了?”秦宜川急忙上前问道。 吴建新摇了摇头,然后道:“焦百户让我筹钱去!” 没等秦宜川说话,后面的孙亮开口道:“那王八蛋就是千户大人面前的一条狗,大哥……你还真指望着他替你办事?” “咱就是有再多银子,也填不满那无底洞!”这一点孙亮看得很透彻。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该想办法还是得想办法! 第730章 事态 再说另一边,陈啸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镇抚司。 虽然和沈岳之间心有隔阂,但和沈岳之间的利益纠葛,让陈啸庭依然得坐在沈岳的船上。 所以现在,他们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 踏进南镇抚司大门,当值的校尉旗官们,皆向陈啸庭这位千户行礼。 走近大门之后,陈啸庭便遇上了南司的一位千户,两人之间闲聊了几句后,陈啸庭还获悉了沈岳的位置。 南镇抚司下虽也有四个千户所,但其规模却缩水了不少,四个加一块儿还没陈啸庭的南城千户所人多。 但是,南镇抚司的权力却不是一般的大,只要沈岳愿意……他可以直接把千户一级直接下狱。 所以沈岳才是锦衣卫内的活阎王,但此时他这位活阎王,一样也愁得不行。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道:“大人,陈千户到了!” “让他进来!”沈岳沉声道。 即便是沈岳女婿,但陈啸庭也得守规矩,经过禀告后才能进入大堂。 作为有志于指挥使位置的人,沈岳对规矩的重视非同一般,他不能让旁人说闲话。 进了大堂后,陈啸庭正要开口,沈岳却站起身来,往一旁的侧厅走了去。 很明显,接下来说的事将很重要。 做到侧厅的椅子上,一身红色三爪飞鱼官服的沈岳,抬头看向陈啸庭道:“知道如今城内的情况吗?” 陈啸庭面色肃然,答道:“知道一些,情况很不妙!” “那些当官儿的,想把大旱的罪名安在皇上身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沈岳目光冷冽道。 “但直接把钦天监吴瑞和打死,这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陈啸庭说道。 陈啸庭的话虽不合时宜,但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沈岳答道:“是太过了些,所以那些当官儿的才反扑如此迅猛!” 这两年,因为设置西厂的缘故,皇帝借刘谨忠的手收拾了不少人。 百官们人人自危,自然对皇帝愤懑又加,所以才会借住大旱来说事。 直接指责皇帝不是为臣之道,所以这些人说朝中有奸佞,把厂卫和政敌抨击了个遍。 而所谓的政敌,自然是朝中帮皇帝捞钱的官员,茶盐铁矿这些税清查征收以来,可是在割很多官员的肉。 “但是……这事儿原本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可因为你手下的人胡乱插手,就把咱们锦衣卫也扯了进去!”沈岳神色很是难看。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微微不快,难道这是要问罪自己? “小婿已将那百户送至南司,单凭岳父大人处置!”陈啸庭郑重道。 现场变得安静下来,若是旁人处于此等场景,定然会是战战兢兢极其不安。 陈啸庭有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屡受磨砺的他,心性不是一般的坚韧。 “你以为,收拾掉一个百户就没事了?” “且不说那帮文官,就是咱锦衣卫内部,又会有多少人盯着此事,妄图搅动风云,借刀杀人!” 沈岳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如今正值他攀登指挥使位置的关键时刻,虽然已经极其接近,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 王若林卢云思这些人,可巴不得沈岳出事,时时刻刻都找着机会整他。 果然,便听沈岳说道:“那个马卫明是你手下的人,你又是我女婿,王若林他们很可能借机会生事!” 但陈啸庭却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只听他道:“岳父大人,如今这个时候他们搞事,难道不怕皇上怪罪?” 作为皇权捍卫者,在这个时候高搞窝里斗,皇帝知道了能高兴?自然是谁挑事谁死。 这一点,倒是沈岳没有考虑到的。 但问题是,万一王若林他们要作死,沈岳却不想跟着他们一块儿玩儿完。 “有备方才无患,你立即着手收集王若林他们的罪证,一定是要能收拾他们的罪证!”沈岳满是郑重说道。 先下手为强,确实是打击敌人的好办法。 “小婿明白,一定私底下秘密收集!” 这玩意儿肯定要偷偷做,且不说被王若林知道会怎样,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该挨收拾的就是陈啸庭了。 “你办事,本官还是放心的!”沈岳沉声说道。 但紧接着又听他说道:“京城这地界上,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即便你驭下手段再严,也难保手下人不会有别的心思!”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陈啸庭坦然接受。 他确实是大意了,手下一个并不起眼的百户,居然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和西厂的人搅到了一起去。 不管马卫明是蠢还是怎样,陈啸庭都有一定责任。 现在陈啸庭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能够弃车保帅舍弃掉马卫明,如果有人借此机会搞事的话,沈岳会不会也舍弃他呢? 这一点,陈啸庭还真的无法保证。 此时他不免想到另一点,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查王若林的黑料,南司来查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让他来查,到时候主要责任是不是就在他头上?陈啸庭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好了,你去做事吧,这次风波结束之前,你就不要出城去了!”沈岳最后告诫道。 “是,小婿这就着手去办!” 虽然嘴上这样答应,但陈啸庭不会去查王若林的黑料,做点儿表面功夫糊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从沈岳大堂内出来,陈啸庭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他是真憋屈得不行。 就在陈啸庭往南司外离开时,却听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卑职见过大人!” “裴轮,好久不见了,一切可好?”陈啸庭面带微笑。 从广德回来后不久,裴轮就升了百户,这全耐陈啸庭表他的功劳,所以裴轮对陈啸庭心怀感激。 “卑职都好,只是大人手下那百户,给您倒是带来了一些麻烦!” 说道这里,裴轮上前两步道:“若是大人愿意,卑职可以替大人除掉这个祸害!” 裴轮愿意为自己做掉马卫明,还是让陈啸庭很欣慰的,也不枉他替裴轮升了职。 “这个你不要多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里面的水混得很!”陈啸庭告诫道。 马卫明现在就是个背锅侠,他如果死了又该找谁? “是……但如果大人有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便是!”裴轮很是郑重说道。 陈啸庭则哈哈笑道:“到时候你可不许推辞!” 第731章 皇帝的心情 从南司离开后,陈啸庭也没回千户所去,而是直接往家中赶了去。 不得不说,老天爷几十天不下雨,对京城的影响也不是一般的大。 就比如现在街上的人,就比以往要少了许多,便可知许多人过日子都紧张起来。 陈啸庭才回到府邸,便听到一阵孩子哭喊的声音,这是他又添的一双儿女。 沈怡生了个女儿取名陈婵婵,徐有慧给他添了个儿子取名陈瑞云,如今正是爱哭闹的时候。 此时陈啸庭心情本就凝重,所以他没去功夫去哄孩子,便待在了前院偏厅内。 天气炎热,即便陈啸庭脱下了官服,汗水仍止不住的往外冒。 直到婢女打来的清水,擦了把脸之后,陈啸庭才感觉好受了些。 躺到凉椅上后,陈啸庭便对里面伺候的婢女们道:“全都出去!” 如此,陈啸庭的世界才安静了下来,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很疲倦。 从副千户的位置升上来后,他其实就没轻松过。 在雍西的时候,他的敌人是明确的,只需要搞定白莲教反贼和官员就可以。 但在京城这等关系错综复杂之地,危险都是潜在的,根本没有明确的敌人存在,任何时候都可能成为替死鬼和背锅侠。 就在他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打算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时,却听身旁响起了徐有慧的声音。 “夫君,喝点儿冰镇酸梅汤吧!” 陈啸庭睁开眼睛,便见沈怡亲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碗。 “这些冰都给孩子们用把,这天气我们还扛得住!”陈啸庭笑着说道。 沈怡能感受到丈夫此时心情的低落,所以她靠近了后说道:“也不差这么一点儿,夫君还是先喝了吧,去去暑气!” 无奈之下,陈啸庭只得接过碗来,痛痛快快把酸梅汤大口饮完,不得不说那股冰凉的感觉很爽。 “让你们留在城外住着,一个个非要跟着我回来,这下难受了吧!”陈啸庭拉起妻子手道。 沈怡将瓷碗放回了托盘上,然后才道:“在城外住了几天,还是府里住着方便,那里有什么难受的!” 说道这里,沈怡紧接着道:“可是衙门里遇到了难事?” 陈啸庭不由愣住,他其实不想让家人担心,现在看来他还是暴露了心思。 夫妻之间总有一些默契,可以让沈怡猜到陈啸庭心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担心!”陈啸庭故作轻松模样道。 沈怡知道这是假话,便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爹说去,他总能帮到一些的!”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不免苦涩无比,他现在的压力很大程度上就是沈岳给的。 “我知道!” “那好,夫君你好生歇着!” 看着沈怡离开的背影,陈啸庭不免摇头苦笑,很多事就得他一个人扛着。 他感到为难,沈岳也感到为难,而此时在皇宫大内之中,还有更多人感到为难。 西厂提督刘瑾忠,此时的他也有些忐忑,这是他上任两年以来头一次。 文官们的奏折打不倒他,以往类似于这种全体上奏的情况他经历过,但都被他扛了过去。 什么御史言官儿,奏折内容写得再是尖锐刻薄,都比不上他西厂的刑具更有威慑。 所以这些年来,在皇帝的支持下,他收拾掉了不少文官“逼宫”行为,如此次这般规模的也不是没有。 可这次情况真的不同,老天爷几十天没有下雨,这对皇帝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皇帝乃上天之子,一切老天爷导致的灾难,就都得由皇帝来承担失德的罪名。 君臣之间势同水火,为了震慑这帮“忤逆”之臣,刘瑾忠才授意手下把那吴瑞和打死,为的就是杀鸡给猴看。 按照以往经验,这样做能有效打击这帮大臣的气焰,然后局势就会逐渐缓和。 可刘瑾忠那会知道,他弄死了吴瑞和后会迅速激化矛盾,以至于如今官员们上疏的规模更大了。 现在一切就看皇帝如何决断,如果皇帝稍稍妥协一点,那他刘瑾忠的日子就难过了。 那么皇帝会不会退缩呢?这事其实还真说不准。 如今的情况是,北方大旱粮食减产,西北和胡人的战争一直没停,东南的倭寇又有抬头的趋势。 可以说,永治二十五年的情况,比之两年前白莲教造反和胡人大举进犯还要严重。 用内忧外患来形容是最贴切的,这个时候皇帝选择安抚群臣,自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两年皇帝收拾了不少人,君臣之间本就积攒了许多怨气,如今谢谢怨气的好时候。 “锦衣卫已经把那抓人的百户下狱了?”走在宫道上,刘瑾忠神色凝重问道。 一旁随行小太监便答道:“回督主,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而且还是南司沈岳下的令,还把他在城外的女婿喊了回来!” 听得这话,刘谨忠可是气得不行,沈岳这厮骨头未免也太软了些。 文官们都还没发难,他结果却先怂了,还把自己手下的人给办了。 厂卫三家,历来就是给皇帝遮风挡雨的工具,就沈岳如今表现出来的这德性,他真的能给皇帝遮风挡雨? 这样的人,皇帝会不会让他上位指挥使,这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但不管怎么说,沈岳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算是剜肉补疮了,那他刘谨忠该怎选呢? 是不是也未雨绸缪一下,先走手下人中找个替死鬼? 正当刘谨忠想着这些时,他很快就来到了玉虚宫外。 虽然是西厂提督,但刘谨忠还得守玉虚宫的规矩,所以他对大门外值守的太监说道:“皇上招我过来!” 值守太监小心对刘谨忠行礼后,便道:“刘公公,皇上说了……让在店外侯着,到时候会召你进去!” 刘谨忠只能等候在外,但他也不是傻站着,而是小声问道:“皇上这两天,可发了不少火吧!” 知道刘谨忠想问什么,值守太监便道:“谁说不是呢,那些官员们太不晓事了,就刚刚皇上还砸了东西!” 得知这些,刘谨忠心里就有了谱,于是他当即道:“多谢了!” 值守太监说了可以说的,换回刘谨忠的一个“谢”字,自然是欣喜无比。 “刘公公言重了!” 第732章 反了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各位,实在是抱歉,这两天都比较忙,所以这一章先更乱序版的,明天上午会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都是为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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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打,往死里打!” 见到翠玉楼外的一幕,从轿子里出来的严修皱了皱眉头,然后捂住口鼻绕开了这些人,然后踏进了翠玉楼的大门。 而里面混乱的情形,更让严修眉头紧皱。 “客官您李边儿请,看客官您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咱们翠玉楼吧!” 迎客的小二也是个人才,打眼一瞧就看出了门道,知道严修是官老爷的身份。 这就让他更得好生伺候了,否则一个不注意的机会,就可能让他这种小人物万劫不复。 翠玉楼这种污秽之地,严修平日自然是不屑于到此的,此时他更不想接这小二的话。 “爷,咱们这儿喝酒的,听曲儿,看戏,还有……” 越往下说他还越来劲,但跟随严修一同进来的管家,却直接打断道:“带路去红袖阁!” 红袖阁乃是翠玉楼最豪华的销金库,此时小二不得不感慨大人物的大手笔。 在小二的带领下,严修一路来到了三楼的红袖阁。 待这小二退下之后,严修才敲响了红袖阁的门,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 “严兄,怎么这么晚才来!”里面一身着蓝色锦袍中年男子问道。 严修走进房间内,才对众人说道:“衙门里临时有事,所以才耽搁了!” 说完这话,房间门就被关了起来,而严修家的管家则守在门外。 “刘瑾忠今日又得皇上召见,这个阉货肯定又向皇上进了谗言……” 房间内的议论声逐渐起来,而在翠玉楼外的一处巷子里,西厂档头张凯正等候着消息。 今天他亲自带队过来,目的就是要把那些诽谤皇上的人一网打尽。 下午刘瑾忠才下达的命令,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们确定到了,文官们背后究竟是那些人在下面串联。 可只是确定了还不行,还得抓到实证才行,必须得让那些官员们心服口服。 原本他们以为,要做到这一点要花个三四天蹲守,谁知道这些人如此沉不住气。 今天刘瑾忠被召见后没被惩处,这些人串联的人就忍不住了。 就在张凯想着这些的时,很快便有乔装打扮的番子前来禀告道:“大人,他们人已经到齐了!” 张凯点了点头,然后对手下人道:“诸位,该咱们干活会儿!” 就在他的手下们都摩拳擦掌之际,却听张凯说道:“都听清楚了,等会儿要抓的都是些官老爷,一个个都金贵无比,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这话听着就奇怪了,他们西厂自重开以来办了多少大案,抓过那么多当官儿的何事有过这等规矩。 怕手下人想不通其中道理,张凯也不打算解释,因为很多话他不方便说出来。 打死吴瑞和的那些人,如今可都被关进了大牢里,这其中的东西张凯和品出了不少。 西厂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横行霸道的西厂了,张凯作为西厂的一个小人物,自然是以自保为第一要义。 这些官员们今天被抓,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放出来,到时候会不会跟他算账? 可以说,这个问题西厂很多人都没想过,张凯能想到说明他这个脑子挺灵光。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往翠玉楼赶去。 他们出来都没有穿制服,那样容易把人吓跑了,所以等他们赶到翠玉楼大门时,就被小二给拦了下来。 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闹事的,这么多人可不敢随便放进来。 然后,拦路的几名小厮就被打了个半死,张凯根本就没有多加理会,直接带人就往红袖阁赶去。 此时红袖阁内,包括严修在内的八名官员,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之态。 “没错,这次咱绝对不能再退让了,朝中奸佞一日不除,这大明朝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是,咱们继续串联同僚上疏,大不了全进西厂的大牢走一遭便是,就算被那些阉货物打死也认了!” 这些话是越说越来劲,文人总有股子倔强劲儿,越是前路荆棘越是要向前。 而这样的人,往往是被利用的对象,他们的作用对大佬们来讲,很多情况下都是一次性的传声筒。 “皇上炼道修玄,置朝廷和黎民百姓于不顾,值此奸佞当道内忧外患之际,正是我等拼死以报国恩的时机!”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红袖阁大门被暴力破开,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凯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而外面那些放哨的人已经被拿下。 “诸位大人,你们可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在翠玉楼这等地方玩儿!”张凯满面笑容道。 人家之所以选在翠玉楼,是因为这地方相对来说隐蔽,现在看来严修他们还是失算了。 “在下可知,据我大明朝的律例,当朝官员可不得流连烟花之地,诸位大人可没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大明律中当然有这一条,但从来就没有被认真执行过,张凯这话让严修等人不屑一顾。 此时张凯也不想废话,直截了当道:“诸位,这便跟我回西厂走一趟吧!” 当听到张凯是西厂的人时,众官员心中顿时一沉,甚至都人腿都在打哆嗦。 不管方才说的是多么义愤填膺,现在真的要去西厂那鬼门关,他们还是不由自主会感到恐惧。 “你凭什么抓我们?”严修冷声问道。 这些人不愧是当官儿的,里面就有人继续质问道:“就算我们流连烟花之地,这事也该督察院御史来管,你们西厂凭什么抓人?” 听到这些话,张凯不由感到无语,自己难道是来给这些人讲道理的? “诸位大人,有道理也得去的西厂再说,你们就别为难在下了!” 说道这里,张凯便不再多说,而是直接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下令道:“带人!” 第734章 释怀 (两章一起发,各位投票吧!) 一大早起床后,陈啸庭先是在院子里做了些锻炼,家里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起来。 孩子们总是嗜睡的,长子陈瑞凌被陈啸庭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和他一起度过了充实的早上。 作为锦衣卫的后代,不出意外陈瑞凌会继承陈啸庭的衣钵,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比常人更努力。 已经六岁一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早晨,都是和陈啸庭一起在院子里渡过的。 陈啸庭锻炼打拳,陈瑞凌则在一旁模仿,反正就是不能睡懒觉。 “走了,该吃饭去了!” 一家人吃过饭后,接下来就该由沈怡教导儿子识字,陈瑞凌苦日子才正式开始。 而陈啸庭则直接去了衙门,千户所的日常事务还是有不少。 他在位置上才坐下,被他倚为心腹的杨凯便赶了来,只听杨凯道:“大人,昨晚上可有大事发生了!” 陈啸庭放下了手里的文卷,便问道:“大事?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凯靠近了两步,然后说道:“昨天晚上,西厂的人来咱们南城,把几个在翠玉楼玩儿的官员给抓了!” “有官员去翠玉楼玩儿?”陈啸庭有些讶异。 杨凯点头说道:“千真万确,下面兄弟亲眼所见!” 在如今这个敏感时节,西厂的人还敢抓官员进去,仅此一点就能分析出许多事。 “被抓的都有那些人?”陈啸庭又问道。 这个问题就难说清楚了,虽然锦衣卫是搜罗情报的,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全部知道。 于是陈啸庭便道:“去查清楚,下午报上来!” “遵命!”杨凯单膝跪地道。 看着杨凯离去,陈啸庭嘴角露出了些笑意,这情形大概率意味着他的危机已经过去。 皇帝授意西厂继续抓人,说明打算和官员们硬顶到底,那就不会的追究下面人的过错。 那么有意思的就来了,沈岳如此火急火燎拿自己人,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要是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那里,这样不以皇帝意志为意志的人,是否算得上是忠臣呢? 但要说陈啸庭幸灾乐祸,那其实是不对的,因为现在他和沈岳之间还有共同利益。 此时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他和沈岳之间好歹也是翁婿,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京城还真是个大染缸啊!”陈啸庭感慨道。 而此时在宫城内,也即将有一场大戏要开始。 皇帝不上朝,但却牢牢把持着朝廷上下,所以该召见群臣还是免不了。 所谓的群臣,其实也就那些个关键大臣,而其他官员想要见皇帝一面可就难了。 玉虚宫宫门外的,首辅黄玉成才一名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往宫门方向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的则是次辅秦延文,两人之间尔相距大约有一米位置。 黄玉成虽走在前面,但他却回头道:“人老了,这腿脚就不行了,是该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 正当秦延文要接话,却听黄玉成又道:“来来,秦阁老你走前面来,别让老夫挡了你道!” 黄玉成这话说得是真诚无比,但内里的意思却很不简单。 只见秦延文面带微笑,依然保持之前的步伐,徐徐道:“阁老您可不能尔言老,这大明朝方方面面都得靠您张罗,首辅的位置除了您谁都坐不了,也坐不稳!” “阁老为首辅,在下为次辅,本就该有个先后,在下岂敢走阁老前面!” 黄玉成难道露出了些许笑容,只听他道:“延文,你说话总是这般有条理!” “但你真觉得大明朝,离了大夫就过不下去了?” 秦延文表情坚决,很是郑重道:“不光是朝廷,皇上也离不开您呢!” 虽知道秦延文老奸巨猾,但这话还是让黄玉成心里舒坦,毕竟这是来自对手的认可。 “这世上哪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我就只是个遮风挡雨的命,可没你说得那么光鲜!”黄玉成沉声说道。 秦延文没有接话,再往下他已不知该怎么说。 “但世人就只看你光鲜的一面,对老夫所受的难处全然不理,甚至还上折子骂老夫为奸佞!” 说到这里,黄玉成干脆停下脚步道:“你说说看,这些人是不是很可恶?” 秦延文也跟着停下,始终和黄玉成保持了一米以上距离。 “这些人是很可恶,阁老乃宰执之尊,何苦与这些人置气?”秦延文很是郑重道。 秦延文在向黄玉成求情,他俩都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呵呵呵……咱俩就别在这瞎聊了,皇上还等着咱们进去呢!”黄玉成笑呵呵道。 秦延文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他俩还是一前一后,就这样踏上了玉虚宫外的台阶。 而在他们身后更远一些,则分别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三人,还有便是从凉州回来述职布政使。 进了玉虚宫门后,黄玉成二人便看见了刘瑾忠,后者此时正等候在宫殿大门外。 “二位阁老,你们来得可真早!”刘瑾忠抢先发言道。 “刘公公来得可更早!”秦延文抢在黄玉成前面答道。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得早些过来等候皇上召见,不像有些官员故意和皇上作对!”刘瑾忠也是笑呵呵道。 虽然他这话意有所指,但秦延文却根本不上他的套,而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黄玉成却问道:“皇上还在打坐么?” 刘瑾忠对黄玉成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只听他道:“还有一会儿才结束,阁老稍待就是!” 大殿之内,皇帝朱瑜隽面前摆着几份册子,里面内容是半年内朝廷财政汇总。 接下来要议的事虽多,但归根结底都是钱的事。 虽然册子已经看过,但朱瑜隽要求自己必须做到了然于胸,不然容易被臣下期瞒。 “俞培忠!”朱瑜隽唤了一声。 “奴才在!”俞培忠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传他们进来吧!”朱瑜隽沉声道。 “遵旨!” 但俞培忠离去后,朱瑜隽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按道理他该去前殿的御座上。 玉虚宫大门被打开,俞培忠从里面迈步出来,见到外面一众官员都到齐后,便道:“诸位,皇上有旨意,传诸位入殿议事!” 听得这话之后,众人这才按照顺序走进殿内,而刘瑾忠和刘洪则跟在了俞培忠的身后。 司礼监三位大太监,内阁和六部主要当家人,构成了大明朝的权力中枢。 众人进了殿内分左右站定后,皆面向空悬的御座,叩首下拜后才起了身。 皇帝不出面,由内阁和司礼监一起议事的模式,已经被在场众人所接受。 咚……一声悠扬的铜磬声在大殿内响起。 第735章 御前会议 随着铜磬声落下,议事也就正式开始。 俞培忠则开口道:“今天叫大家一起过来,只为了三件事……” “分别是,东南剿匪的进展,凉州和胡人之间的战局,以及国库开支的情况!” 俞培忠说出的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要大,也让殿内众人心里大致有了谱。 说完这话,俞培忠则看向了兵部尚书王思海,说道:“王大人,你先说说东南的情况吧!” 东南的倭寇,历来都是大明王朝的麻烦事。 东南数省乃是朝廷财赋重地,这就要求东南方向的局面必须稳定,所以朝廷用足够的精力去维持其稳定。 被俞培忠点到之后,王思海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黄玉成后,便道:“自从今年初开始,倭寇便有复发之势,靖安军虽然竭力镇压,但倭寇之势仍愈演愈烈!” “就在一个月前,靖安军便与倭寇展开了一次大战,虽斩倭寇数百人于马下,但却未曾伤到其主力,反倒被这些倭寇劫掠了不少村镇……” 王思海才说到这里,便听大殿后方响起了瓷器摔地碎裂的声音,让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俞培忠知道皇帝是又生气了,但议事该继续还得继续,于是他便说道:“王部堂,你继续说!” 王思海自然也清楚怎么回事,他知道他说的情况很让人气愤,但这就是现实所发生的。 “靖安军虽然一路追击,但最终还是被倭寇逃到了海上,最近这一个多月倒是安分了许多!”王思海沉声说道。 当然该安分了,这些抢到了足够多的财物,当然要消化了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东南水师那边,难道没有追击?”俞培忠忍不住问道。 东南水师虽然战斗力弱,但打顺风仗应该是可行的。 “这个……暂未收到东南水师战报!”王思海沉声道。 这其实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包括俞培忠在内的人都能猜到,东南的水师那些人定是没有出战。 东南水师那些人或许是被打怕了,所以才对倭寇有畏惧,所以大多数时候根本不敢出战。 而这个问题是不好深究的,所以俞培忠在点头后,大殿内就陷入了安静。 众人等待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后殿响起了一声铜磬声,东南的事皇帝就算清楚了。 于是俞培忠就问向了下一个问题,只见他看向了众官员末位的凉州布政使,说道:“马大人,你来说说凉州的战局吧!” 虽然是一省布政使,但在玉虚宫这种地方,马孟元只能算是小人物,所以此时他略带有一些惶恐。 同时对眼前这种朝会方式,马孟元也觉的有些新奇,所以在他组织好语言后说道:“卑职受巡抚大人,以及凉州都司委托,特进京来陈奏凉州之事!” 说完了这句话后,或许马孟元找足了勇气,于是他接下来说话气势都要足一些。 “自永治二十三年胡人叩关以来,我军与金帐汗国在凉州爆发大战,已历近两年时间!” “我军守住防线,与胡人在凉州边境已厮杀近两年时间,胡人久攻未克损失惨重,而我大明官军则是连胜连捷……” 马孟元正要继续往下说,却听俞培忠打断道:“马大人,说说凉州战场近况吧!” 马孟元微微愣住,随即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于是他便说道:“回公公话,近半年来胡人大军虽已退去,但其小股精锐却一直未曾离开,对林泉府一直进扰不断!” “我军只得加强防备,但仍不时会被胡人得手,以至于有被攻下城墙的情况发生!” 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合时宜,于是马孟元接着说道:“但是……胡人虽狡诈奸猾,但灵泉府还是掌控在朝廷手中!” 灵泉府位于整个凉州防御圈外,可以说是一座孤城,五十年前朝廷在此建立要塞,演变到今日才成了灵泉府。 正因为其位处凉州防御圈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防守灵泉府是赔本儿买卖。 或许胡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咬住了灵泉府不放松,通过这种方式来给大明朝放血。 这可不是看玩笑的,从今年开始到如今,为了防守灵泉府朝廷至少投入了近百万两银子。 而如果没有灵泉府的话,那么依靠完整的凉州防御圈,就可以达到和雍西一样的情况,胡人想要进攻必然付出惨重代价。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能放弃灵泉府,那么大明朝将甩掉一个巨大包袱。 可这样的话,谁又敢说出来呢?丢失灵泉府这个如此重要的据点,必然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正当俞培忠要继续问下去,或许是皇帝听得烦了,后殿已然响起了铜磬声敲击声。 这一次皇帝连续敲了五下,让俞培忠也深感战战兢兢,生怕皇帝又是龙颜大怒。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确定皇帝没有下一步举动,俞培忠才接着问道:“张部堂,户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户部尚书张云德,可以说是大明朝的管家婆,只不过他这位置不那么好坐。 对此类御前议事已经习惯,所以张云德干脆抓重点说道:“如今户部有存银五百万两,如今各类税务每季可进一百五十万,但花销缺口仍旧极大,东南倭患和西北战局都要拨银子!” “除此之外,剿除湖广一带的流贼,也需要剥除银子……” “砰砰砰……” 连续三声铜磬的响声,打断了张云德继续往下说,也让殿内众人紧张了起来。 而在后殿,皇帝朱瑜隽脸色很难看。 户部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次议事目的不是让他知道什么,而是要让朝廷这帮管事人清楚情况。 但当他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心中烦躁异常。 经过清查各类税务后,收上来的银子多了不少,甚至户部的存银达到了五百万之巨。 可是呢,花银子的地方却越来越多,需要花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朱瑜隽自己算了一笔账,目前的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最多到了年末朝廷又得缺钱了。 “砰……”又是一声悠扬的铜磬声。 俞培忠不愧是朱瑜隽肚子里的蛔虫,还真就能猜清楚皇帝的心思,于是他便继续主持议事进行下去。 在这个三个问题摆出了说明之后,便是具体议论朝廷接下来的动向,这就是作为宰执的黄玉成和秦延文发言的时候。 这二人虽立场不同,但在这次却没有太大分歧,因为有一种东西叫做“政治正确”,在如此情形下许多事的答案是固定的。 就在议事结束,众人都准备要离开时候,却听刘瑾忠道:“诸位且慢,昨日我西厂在南城翠玉楼,抓了八名流连烟花之地的官员,敢问诸位该如何处置?” 官员去烟花之地是大明律所禁止的,但立国之后逐渐放松了管控,如今更是成了空文。 但被刘瑾忠摆在了台面上来说,就是很严重的问题。 这八名官员代表着什么,黄玉成和秦延文都清楚,所以他们的回答也该很慎重。 从立场上来说,秦延文是该替这些人说情的,但此时他得听黄玉成先说。 黄玉成当然是先开口的,但他却道:“不知俞公公的意思是?” 俞培忠面色肃然,缓缓道:“司礼监的意思,是将这八名官员全部流放西北!” 按照大明律,官员流连烟花之地最多罢官,流放的处罚就严重多了。 “那就流放吧!”黄玉成微微笑道。 司礼监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这意味着在这一回合与秦延文的过招中,黄玉成取得了最终的意思。 而刘瑾忠又转向秦延文问道:“不知秦阁老的意思是?” 众人目光都望向了秦延文,只有凉州布政使马孟元不明就里,不知官员寻花问柳这种事怎会摆到如此重要的会议上说。 但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当前朝廷最紧要的事。 大势不可挡,秦延文最终笑道:“便依二位的意思办吧!” 第736章 家宴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各位,第二更只能先更防盗章节了,这次保证在明天上午更正内容,最近内容处于转折时期,所以写起来会卡文,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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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因为天不下雨这事……钦天监的吴瑞和上奏说,这是因为朝中有奸佞以至上天示警!” “随后朝臣们纷纷上疏,剑指内阁和厂卫,严修他们便在其中帮忙沟通消息!”刘治进一步解释道。 这本就是庞守兴主动问的,所以听到这些话后,他重重的拍了桌子。 “这些奸佞小人,除了祸害忠良之臣,简直该死!” 庞守兴这话让刘治很是赞同,只听他说道:“谁说不是呢,内阁之中奸佞势大,厂卫更是残暴不仁,咱们这些人想说话难!” “严修他们……不就是因为触怒了那些人,最后才落得这般结果!” 这话颇有蛊惑的味道,但庞守兴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铁头”,怎么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 见庞守兴神色愠怒,刘治便开解道:“你也别太过置气,奸佞之臣势大,咱们还需忍耐才行!”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直接就把庞守兴怒火点燃。 只见庞守兴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指刘治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怕了这些奸佞不曾?” “你我饱读圣贤教诲,自当为国分忧,为民造福……怎可因奸佞势大而畏惧?” 从这番表态可以看出,庞守兴是真正的“铁头”,而刘治……只能说是滑头。 见庞守兴已被自己引动情绪,刘治有些无奈道:“守兴,你岂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理?” “衙门里这些人称我为铁头,所以我这人不会退,再说了……朝中有奸佞,你我作为御史弹劾,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庞守兴大义凛然道。 他确实是个纯粹的人,这一刻刘治心中微微有些汗颜,但这感觉转瞬就被他压下。 大佬交代的事,他是必须要做完的,因为他不想在御史任上干一辈子。 而此时,只听庞守兴接着说道:“难道因为我说了真话,朝廷就把我也流放了?” “我大明不以言获罪是祖训,难道也有人干违背?” 这道理刘治之前也坚信,所以看到庞守兴一如既往,这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紧接着,庞守兴又道:“你放心,我会单独上疏,不会殃及到你,无非是流放而已……正好离开京城这污秽之地!” 刘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庞守兴语气中嘲讽的态度,让他心里犹如针扎。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而是按照预先方案,继续说道:“你要上疏弹劾我不拦你,但你若真想要闹出东西,我建议你找准目标!” “什么意思?” 庞守兴虽然头铁,可不等于他是傻子,弹劾也是将方法的。 刘治则面无表情道:“你若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弹劾内阁厂卫……绝不会掀起浪花儿来!” 这是事实,皇帝离不开内阁和厂卫,弹劾了肯定也不会有用处。 “那你有什么办法?”庞守兴问道。 这就算是上钩了,刘治心里松了口气,但表面还是维持平静道:“找一个人来做靶子,比弹劾整个衙门要实在!” 庞守兴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说该弹劾谁?” “内阁大学士门生故旧遍天下,咱们这些人推不倒,西厂新开凶威滔天,和皇上关系更为亲厚,弹劾他们也毫无用处!” 听了刘治说这么些废话,庞守兴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倒是说,到底该弹劾谁?” “锦衣卫……他们受皇上冷遇,才会有重开西厂之事发生!” 说到这里,刘治脸上难得浮现笑容道:“而且,锦衣卫内派系倾轧,弹劾他们最容易得手!” 庞守兴点了点头,对锦衣卫他当然没有好感,而且刘治分析得很有道理。 见刘治如此了解锦衣卫,庞守兴接着问道:“那你说说,我该弹劾谁呢?总得有个名目,总得有证据!” 正是因为了解庞守兴的脾气,所以这些东西刘治都准备好了。 只听他说道:“锦衣卫南城千户陈啸庭,这个人是南镇抚司沈岳的女婿……” “便是此人派出手下,将钦天监监正吴瑞和抓捕,然后送入西厂打死,此其罪一……” “此人担任北城副千户时,因一己之愤,命令属下殴打百官,此其罪二……” “非但如此,永治二十三年陈啸庭被派往雍西时,还私自下令调出官银犒赏军队,实为大逆不道……此其罪三也!” 接下来刘治又说了几件事,反正在他的描述中陈啸庭就是个十足的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而在他述说完毕之后,庞守兴当即拿起纸笔,然后奋力书写起来。 “臣都察院御史庞守兴冒死以谏陛下……” 庞守兴作为两榜进士,其文笔自然不会差,洋洋洒洒便是几百字出来。 可谓是有理有据,这文章完全可以说是一份檄文,讨伐陈啸庭的檄文。 看完庞守兴大作后,刘治不由赞道:“庞兄,只要打倒了陈啸庭,下一个就能牵出沈岳,你就成我大明朝言官之首了!” 这种“之首”是指名气,庞守兴离都御史的位置还差好几级呢。 “在下只是直言国事,可不是为个人虚名!”庞守兴严肃道。 刘治也不与他争辩,而是道:“你放心,只要这折子递上去,多的是同仁为你助力!” “那就多谢了!”庞守兴沉声道。 不管怎么说,越多的人加入这里面,他弹劾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实际上,此时庞守兴根本不知道陈啸庭长什么样子,更谈不上对他有了解。 第738章 传沈岳 各位,明天就是一号了,大家月票走起来,要投的尽量在一号投,用处是最大的,谢谢大家!!) 所谓的斋戒祈雨,并非是说皇帝不做其他事了。 对皇帝朱瑜隽来说,所谓祈雨无外乎多念几篇经文,这本就是他修道生活的一部分。 下午,结束了一个时辰的打坐后,朱瑜隽做了收势才睁开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朱瑜隽沉声问道。 此时能出现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俞培忠这老太监了,他俩很多时候都待在一起。 “皇上,奴婢才来不久,打扰了皇上清修……” 俞培忠话还没说完,便听朱瑜隽打断道:“你来肯定有事,说吧!” 俞培忠颇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皇上,贵妃娘娘托奴婢带话过来,说研制了新的冰镇饮品,请皇上过去品品!” “贵妃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倒是悠闲,在宫里的关系也铺得全!”朱瑜隽微微笑道。 如果只是前半句,俞培忠还会和皇帝打趣几句,可最近那句话就真不好笑了。 作为备受皇帝信任的太监,他只能对皇帝保持忠心,其他的关系都是不必要的。 伴君如伴虎,可能皇帝是在开玩笑,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翻脸?所以俞培忠必须慎重应对。 “皇上,奴婢虽是司礼监掌印,但也是皇上家奴,忤逆贵妃岂非是忤逆皇上?” 俞培忠很郑重解释,但皇帝却没有认真倾听,而是笑道:“她能做出什么新的饮品?就算要尝,也得等老天下了雨!” 老天爷要下雨,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俞培忠如是想到。 看来即便是最为受宠的贵妃娘娘,在酷爱修道的皇帝这里,也失去了很大的吸引力。 这一点最近两年体现得很明显,皇帝出玉虚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去郑贵妃的寝宫也就更少。 “今天可有什么要紧事?”朱瑜隽随口问道。 这么大个朝廷,要紧事肯定是有的,而且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俞培忠天天跟皇帝说坏消息,还能稳坐司礼监的位置,便足以证明他的机敏睿智。 “倒是有件麻烦事,奴婢正要报给陛下!” 朱瑜隽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道:“说吧!” “东南那边的茶税和盐税,征收过程中出了些岔子,士绅们说东厂的人盘剥过甚,已经有逼死人的事情发生……” 见皇帝脸色难看起来,俞培忠只能继续道:“据说士绅和户部征税官员冲突不断,当地官府都调停不下来!” “这些奸商,他们就想把钱全捞自己口袋里,告诉下面的人……不必对这些人客气,一切依照朝廷法度来办!”朱瑜隽拍板道。 士绅们什么德性朱瑜隽清楚,要是这次不把他们镇住,后面征税就更麻烦了。 朝廷如今正是财政困难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征税更加重要,所以朱瑜隽别无选择。 “是!”俞培忠点头道。 这事只是让皇帝知道,征税这样的大国策,不会因为一些士绅闹腾就改变的。 朝廷花那么大功夫在东南剿倭,为的就是维持东南赋税重地的稳定,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征税。 “还有什么事没有?”朱瑜隽沉声道,方才的事虽让他生气,但还不会引得他暴怒。 “暂时的话……却是没什么大事!”俞培忠很是慎重道。 朱瑜隽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些言官们,没有再出来聒噪了吧!” 想着自己都已经退了步,再加上又有大棒惩罚(流放)在前,应该没有人再不识相。 可惜,今天傍晚还真就收到了一份弹劾折子,显得尤其出众。 “回禀皇上,还真有一份弹劾的折子,下午递上来的!”俞培忠苦笑道。 朱瑜隽这下是真生气了,难道真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只听朱瑜隽冷笑道:“谁上的折子?弹劾的谁?内阁还是西厂?” 俞培忠则道:“是都察院御史庞守兴,弹劾锦衣卫千户陈啸庭横行不法!” 朱瑜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弹劾一个锦衣卫内具体的人,这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把折子拿来!”朱瑜隽沉声道。 要禀报的东西俞培忠都直接带着,所以他回头对精舍外的小宦官使了眼色,后者便从拖盘中取了一份折子。 折子递到朱瑜隽手中,随即他便摊开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内容极其丰满,将陈啸庭的种种恶迹全都写了出开,让朱瑜隽看得都咂舌不已。 “文采倒是不错!”朱瑜隽赞了一句,却没表达具体态度。 俞培忠则道:“这折子奴婢看了,此人文采虽好……但总有些言过其实!” 有没有言过其实,皇帝心里肯定是清楚的,毕竟上面说的大多都是他指派下去的任务。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朱瑜隽问道。 这只是小事,俞培忠直接表达意见道:“奴婢以为,可直接不予理会,毕竟陈啸庭也没犯什么大错” 岂止是没犯错,人家明明就对朝廷有大功,至少比写折子的这人功劳大。 谁知朱瑜隽却道:“话虽如此,但上次弹劾风波才被压下,言官们还是需要安抚的!” 这确实让俞培忠感到意外,皇帝已经让了一步,难道是打算再让一步? 言官们弹劾,然后就把陈啸庭抓起来,交给刑部大理寺审理问罪? 那往后厂卫谁中谁还会为皇帝卖命?这绝对是不合理的,更何况那些言官儿更是蹬鼻子上脸的货。 “锦衣卫的事,交给锦衣卫来处置吧……你说呢?”朱瑜隽又问道。 俞培忠愣了一会儿,便道:“可是皇上,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就是陈啸庭的老丈人!” 听得这话,朱瑜隽不由哈哈笑道:“怎么,你还怕沈岳徇私不曾?” 俞培忠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是真想不通,皇帝把事情搞这么别扭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器重沈岳,他自然不会是徇私枉法之人!”俞培忠笃定道。 “他要执掌锦衣卫,总得让朕看看……他是否真那般忠直!”朱瑜隽面色严肃道。 但事实上,皇帝的心思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因为这种说法本就漏洞百出。 真实的情况是,沈岳在之前弹劾风波中,主动抓马卫明的事让皇帝很是反感。 一个不愿意为皇帝抗事,反而向文官认怂的人,根本不值得重用和依靠。 而偏偏,陈啸庭这个能办事的人,却是沈岳的女婿,也让皇帝无法放开手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人分开,眼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这番布置对朱瑜隽来说也是信手拈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岳和陈啸庭都不是那么重要,毕竟下面有能力办事的人不缺。 纯粹处于一种调教心态,朱瑜隽微微笑道:“派人去传沈岳进宫,看他怎么个说法!” 第739章 秉公 (各位,月票走起来,月初月票的作用最大,赶紧投起来吧!) 南镇抚司,当沈岳结束一天的忙碌,准备下值回家的时候,他得到了宫里太监的传命。 “沈大人,皇上召见你!”小太监脸色肃然道。 沈岳不敢耽搁,在交代了手下人后,立马就跟着太监往宫里赶去。 事实上,因为近两年锦衣卫被边缘化,导致很少有锦衣卫高层被皇帝召见,一般有旨意都是由太监传达。 这说明什么问题?难道皇帝有事情问自己?沈岳心中猜测着。 南镇抚司离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远,当沈岳骑着马赶到玉虚宫外时,太阳才刚刚落下地平线。 “沈大人,皇上召你进去!”侍候在大殿外的太监提醒道。 直接让自己进去?沈岳深呼一口气后,才挺直了腰杆往大殿内走去。 在太监引导下,沈岳来到了皇帝打坐精舍外,随后他直接大礼参拜道:“臣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岳,叩见吾皇万岁!” 朱瑜隽坐在道榻上,俯视着精舍外的沈岳,说道:“免礼!” 沈岳这才提起官袍下摆,小心翼翼站了起来,目光却是不敢与皇帝对视。 “知道这次叫你过来是什么事吗?”朱瑜隽沉声道。 沈岳此时有些懵,便道:“臣不知!” “俞培忠,把那份折子给他看看!”朱瑜隽转向一旁说道。 俞培忠走到沈岳面前,讲折子递到了沈岳手中,然后又退了回去。 奏折这种东西,沈岳很少有接触的机会,眼下看见这东西让他有些心慌。 会不会是弹劾自己的奏折?沈岳心中如此猜测,随即打开了手里的折子。 待他细细看完之后,整个人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居然是弹劾陈啸庭的折子。 “看完了?你怎么说?”朱瑜隽问道。 沈岳将奏折合起后,才道:“回禀皇上,依臣之见……奏折上的话全是污蔑!” 不管怎么说,动陈啸庭会危及到沈岳的位置,所以他必须得维护陈啸庭。 这时,只听俞培忠道:“污蔑?沈同知……难道折子上说的是空穴来风?” “这……” 没等沈岳说话,只听俞培忠道:“人家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时间、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你查都不查一下,就说是污蔑?” 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样说,让沈岳不得不慎重对待,更何况还有皇帝在一边。 俞培忠的意思是要查,再结合着最近的局面,沈岳明白还是他接过了言官儿们的怒火。 怕沈岳明白不过来,只听俞培忠接着说道:“陈啸庭是锦衣卫的人,正该你们南镇抚司来查,你作为他的岳父……可不要徇私,免得被人抓到了把柄!” 虽然这是皇帝的意思,可为了考验沈岳能否扛事,这番话就得由俞培忠说。 在沈岳思索之际,朱瑜隽才道:“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分寸,不要给朕惹出麻烦来!” 他和俞培忠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也就真正把沈岳绕进去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基于自己的利益做事。 “臣遵旨!”沈岳再度跪地道。 “退下吧!”朱瑜隽语气轻飘飘的。 叩首之后,沈岳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待他离开后,朱瑜隽才对俞培忠道:“你说他会怎么做?” “禀皇上,奴婢可猜不出来!”俞培忠笑着道。 但他却明白,沈岳能不能上任指挥使,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做了。 不是任何人都有接受考验的机会,毕竟不是谁都如沈岳这般,让皇帝失去信任。 ………… 出了大殿之后,沈岳脸色便垮了下来,他算是把那些言官儿恨死了。 明明事态都已经平息,却还要出来多嘴,这人简直该死……沈岳心中暗道。 方才在看奏疏时,沈岳特意记住了庞守兴的名字,日后他必要报此大仇。 当然,眼前对沈岳来说最紧要之事,便是先把这事落实下去。 皇帝这么晚还召见他,难道他还能把事拖到明天去?再说了拖到明天又有什么意义? 出了皇宫,沈岳的随从便迎了上来,小心询问道:“大人,咱回府吗?” “去衙门!”沈岳冷声答道,然后翻身上了马背。 他现在要思考一个问题,皇帝毫不避嫌把差事交给自己,是不是想要自己大义灭亲? 而俞培忠的那句话,更是加剧了沈岳的这种想法,所以现在他要权衡的……就是该不该狠下心来。 可笑的是,沈岳在思考问题的时间,从来没从客观公正的角度考虑,一切都由利益在驱动。 很快,沈岳又回到了南镇抚司,此时衙门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显得静悄悄的。 下了马后,沈岳一边往里走,一边对随从问道:“今晚是那个百户当值?” 随从便答道:“回大人话,是裴轮!” “让他来大堂见我!”沈岳冷声道。 随即他便径直往里走去,而得到通知的裴轮,正在自己的值房内吃晚饭。 一盘烧鸡,一碟花生米,外加一大盘卤菜,就着酒别提有多美了。 正当他吃得高兴时,却有人走进了他的值房,说道:“裴百户,沈大人叫你去大堂见他!” 南镇抚司沈岳最大,裴轮根本不敢耽搁时间,放下吃喝便往沈岳所在大堂赶去。 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沈岳大堂。 “卑职参见大人!”裴轮单膝下跪行礼道。 眼前这人是穿飞鱼服的指挥同知,锦衣卫中有数的三位大佬之一裴轮必须要小心应对。 沈岳没有说话,他现在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下“狠手”。 “有人弹劾南城千户所千户陈啸庭横行不法,你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卑职遵……”才说到这里,裴轮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于是他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大人,是要抓……陈千户?” 南镇抚司督察整个锦衣卫,抓个千户不算稀奇,但抓陈啸庭确实不一样。 不说别的,眼前这位可是陈千户的岳父,有人弹劾就要把自己女婿抓了,难道不该回护一二? 而且,这还是外人弹劾,锦衣卫内部需要鸟他吗? 可以说,裴轮此时的想法才是客观的,所以沈岳的做法注定不会被下面的人理解。 可以说,他的思维已经魔怔了。 “你没有听错,就是把陈啸庭抓回来,现在就去!”沈岳语气森冷道,裴轮的追问扎他心了。 虽然不明白沈岳想法,但裴轮还是得执行命令。 “是……卑职这就带人去!”这是个棘手的差事,裴轮必须要亲自走一趟,他得和陈啸庭解释清楚。 裴轮离开了,沈岳也跟着起身,他要离开衙门去……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女婿。 第740章 陈大人 得罪了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正在努力码字中,会在一个小时内更正内容,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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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维护城内治安,夜晚兵马司的兵卒会持续巡逻,在北城这等权贵所在地更是如此。 一般来讲,北城内住的都是达官权贵,夜晚出行兵卒们不会过问。 但沈怡他们的马车跑得太急了些,理所当然引起了巡逻兵卒的怀疑,然后他们就被拦了下来。 “敢问马车里的贵人家住何处?这是要去那里?”带队的总旗开口问道。 虽然怀疑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但看人家随行的七八名仆从,便知其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带队这总旗话说得很客气。 赶车的正是陈府管家,此时他也有些紧张,但马车内的主子没有开口,他自然不好先说话. 马车内,徐有慧此时也很紧张,她毕竟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处理这种事完全不在行。 让她惊讶的是,此时沈怡却显得和平静,同时缓缓把手伸进了衣袖中。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子,然后递到了马车外面,同时道:“给他们看!” 马车外的丫鬟接过牌子,然后又递给了车下随行的家丁,再有家丁将那牌子递到了前面拦路的总旗手中。 当看到牌子正面那几个字后,带队这总旗顿时瞳孔紧缩,上面赫然刻着“锦衣秦军指挥使司”。 于是他连忙翻向北面,而背面上的内容更是把他吓得半死,居然是锦衣卫千户的家眷。 没错,牌子背面刻着“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千户陈啸庭”,沈怡拿出来的就是陈啸庭的腰牌。 锦衣卫南城千户,是眼前这总旗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都惹不起的大人物,此时吓得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他好歹也是街面上混的,很快就找到了分寸,将腰牌小心还到了陈府家丁手上。 “在下多有冒犯,还请贵人见谅!”这总旗直接说道的。 随后他便让到路边去,然后冲身后的手下们挥了手,然后他手下的兵卒们全都让到了一边去。 陈府的马车得以继续往前,而陈啸庭的那块儿腰牌,此时正被徐有慧拿在手里。 借着马车内的烛光,徐有慧看清了腰牌上的字,感慨道:“还说我们去救老爷,结果我们还得靠他这块腰牌帮忙!” “姐姐,你怎么想到带上这块牌子的,您可真聪明!” 沈怡则平静道:“方才换衣服时看见的,就随身带上了!” ………… 马车继续向前,接下来的路上再无人阻拦,转眼就到了沈府大门外。 沈府大门此时紧闭,沈怡先命管家上前叫门,很快沈家的门房就有了反应。 “老奴拜见三小姐!”守门的管事对沈怡行礼道。 此时沈怡已经下了马车,望了一眼头上“沈府”二字匾额,沈怡问道:“我父亲在家没?我找他老人家有急事!” “三小姐您请!” 沈怡被迎了进去,跟她一起入内的只有徐有,她们被引到了沈府外院的正厅内。 等了好一会儿后,才见沈权之妻叶氏款款出现,身后还跟了几个丫鬟婆子。 “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绕着屋檐飞,原来是三姑娘要来!”叶氏满是笑容说道。 没有见到父亲,来得也不是自己大哥,甚至不管家主母陶氏,这让沈怡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嫂,深夜拜访……叨扰了!”沈怡起身说道。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坐坐!”叶氏跟着坐在了沈怡身旁。 现在沈怡没功夫说闲话,只听她问道:“大嫂,父亲他可在家?” “他老人家还没回来,你知道……衙门里的事多,也不是咱们这些妇人能明白的!”叶氏满是无奈道。 沈怡接着又问道:“那我大哥可在?” “你那大哥也不知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如今醉得像滩烂泥,正躺在床上酣睡呢,你说我这命怎么这般苦!” 听着叶氏絮絮叨叨,沈怡觉得极其烦躁,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如今府中两个管事,一个亲爹没有回家,一个亲哥喝得烂醉……沈怡觉得自己未免太倒霉了些。 丈夫已被关进了牢中,不知道会受何等折磨,她现在可急得不行。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父亲回来!”沈怡眼神坚定道。 此时回府毫无用处,所以她干脆就住在沈府,反正她母亲的院儿里有她的房间。 听得这话,叶氏不免傻了眼儿,但她又不好说什么。 第742章 相见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这章是防盗章节,大家暂时不忙订阅,作者会在半个小时内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最近订阅又降低到了一百以下,纯属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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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不但查了,还好几次都入宫去禀报案情进展情况。 本来他以为皇帝不会见他,可没想到他每次觐见都能成行,导致他这几天成了玉虚宫的常客。 原本因陈啸庭被逮捕入狱,锦衣卫内多数高层还猜测,这次沈岳会不会跟着倒霉。 可看他这三天两头进宫,一副被皇帝宠幸的样子,那些改变了那些等着看笑话人的想法。 还不光是这些人,被皇帝频频接见的沈岳,自己也觉得指挥使的位置稳了。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皇帝在听他汇报时脸上的消笑容,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怪异。 皇帝那边也没具体指示,所以沈岳给自己定下了拖的办法,一切看后续风向。 让他稍微轻松些的是,在府上住了几天没有见到他后,沈怡在昨天离开了沈府。 这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回府,而不是躲在衙门亦或者悄悄回家。 一大早起来,简单在家吃了早饭后,沈岳便乘坐马车赶往衙门。 除有紧急情况之外,他都选择马车出现,这样相对来说安全许多。 但马车出行也会更加惹眼,于是沈岳早起的这次出行,就被沈怡派出的眼线看见。 沈怡在家收到消息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确实是自己亲爹不想见自己。 否则的话,为什么自己才从沈府回来,他爹就住了回去,之前可是天天都忙于公务的。 “我要当面问问他!”沈怡坐在客厅内,挥退了报信的下人。 在她一旁的徐有慧则问道:“现在就去?但怕是追不上了!” 沈怡却是摇头,然后说道:“不着急,下午咱们过去等着!”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追的话人家会逃,还不如守株待兔来得轻松。 看沈怡脸色凝重,徐有慧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有这样的父亲确实很让人着急。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漫长,但终还是被沈怡等到了下午,然后她便乘车出了门去。 徐有慧本想陪着她,但被沈怡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让徐有慧看见自家丑事。 是的,沈怡已经认为自己亲爹靠不住,只不过存了最后的希望去相见而已。 待马车靠近沈府外的一条小巷后,沈怡便命马车停到了此处,然后让人去沈岳回家的路上等着。 她本可以去南镇抚司外等着,但为了维护父亲对外形象,沈怡还是决定在沈府外和父亲见面。 大概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沈怡终于等到了家丁的回讯。 “夫人,沈老爷的马车回来了!” “出发!”沈怡果断道。 巷子另一头,沈岳的马车往府邸大门处赶着,就在距离大门还有三四十步距离时,沈怡的马车经过了沈府大门,拦在了沈岳面前。 “什么人?”沈岳的车夫大声呵斥道,随行护卫校尉们纷纷戒备起来。 为了避免误会,沈怡则在马车内喊道:“父亲,女儿来见您了!” 马车内,闭目思索的沈岳睁开了眼睛,他是真没想到会遭此变故。 此时的心中怒火迸发,沈怡的行为无异于忤逆,这样当街拦下他是什么意思? 而沈怡在亮明身份后,直接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此时他也顾不得抛头露面了。 “父亲,女儿想要见您一面,可是真的不容易!”沈怡面带微笑道,她是给足了沈岳面子。 沈岳掀开了马车脸色,态度很是严肃问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从小到大,沈怡对自己父亲都极其畏惧,但此时她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父亲,啸庭他都快没了,女儿还顾得上什么体统?” 说完这话,沈怡也不给沈岳说话的机会,只听她接着说道:“父亲,女儿这次来就是想请您帮帮忙,求您救救啸庭吧!” 猜到沈怡会说这些,可既然已经在皇帝那边表明了立场,沈岳便不可能在沈怡这里改口,哪怕是假装改口也不行。 “朝廷自有法度在,该照顾的为父自当会做,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沈岳叹息道,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他这番表演其实很不错,但他遇到的是沈怡,一个和他相处了十多年的女儿,一个听自己母亲抱怨了十多年的女儿。 至少,沈怡觉得自己比丈夫要更了解亲爹,所以她很容易判断出,自己的父亲说的是场面话。 就跟她小时候,听到父亲对母亲说的甜蜜话,以及给自己同僚们的保证一样,都是那么的心口不一。 于是,沈怡再度迈步上前,来到了沈岳马车外喊道:“父亲,啸庭他为您立下了那么多功劳,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下可真热恼了沈岳,只见他直接把马车帘子放了下来,沉声道:“该说为父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做为父比你清楚!” “出嫁之妇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赶紧回府去!” 后面这话说得极其严厉,说明沈岳是真生气了,因为他最恨别人要挟他,沈怡方才的话就是在要挟他。 “回府去!”沈岳满是怒火下令道。 车夫不得以,只得打马绕开了路,然后从沈怡身侧走了去。 此时沈怡楞在原地,任由沈岳的马车离开,然后便是校尉们跟着护卫而去,原处只剩她和自己府上的几个人和马车。 这下,沈怡是真的死心了,自己父亲果然靠不住。 转身走向了马车,沈怡冷声说道:“回府去!” 此时她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更觉得是那么的无助,但她这一面不能让下人们看到。 所以在马车开动之后,沈怡独自坐在马车内流泪。 很快,马车便回到了陈府之内,沈怡在下车之前擦干了脸上泪花。 待她下车,才走到前院大门口,便听到小孩子的玩闹声,让她觉得特别烦躁。 跨进院门,果然便见陈瑞凌在玩蹴鞠,陈涓涓则跟在他身后跑。 原本这一幕很美好,但却勾起了沈怡的怒火。 当球被踢到她面前时,也不知她那里来的大力,一脚就将球给踩扁了。 见此一幕,陈瑞凌简直惊呆了,他不知自己那里又惹恼了母亲。 而跟在后面的陈涓涓,干脆吓得哭出声来,引得正厅内徐有慧连忙出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球被踏扁后藏在了沈怡裙下,所以徐有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陈瑞凌便答道:“母亲她踩烂了外公送给我的球!” 听到这话,再看向了沈怡冷峻的表情,徐有慧一下就明白了许多。 此时她也觉得非常失望,难道自家男人就真的没救了? 第744章 东南生变 玉虚宫内,皇帝本人坐在道榻上,他刚刚又听了沈岳的情况汇报。 除了皇帝本人外,只有俞培忠才清楚,皇帝并非是关注案子本身,而是在考察下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别看锦衣卫总被东厂西厂压制,看起来好像地位不太高,但这改变不了锦衣卫树大根深的事实。 很多事情,即便是交给了东厂西厂去办,最后还是会落到锦衣卫头上。 所以从平衡的角度来说,正因为锦衣卫的势大,皇帝才需要东西厂来压制它。 既然锦衣卫是极其重要的衙门,那么其指挥使的人选也就很重要,值得皇帝费这么大功夫去甄别。 现任指挥使孙闲已经老了,如今还在任上完全就是占位置,实际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可如今大明朝这内忧外患的局面,皇帝需要一个能扛事的坐上指挥使的位置,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捍卫皇权。 如今沈岳的表现,着实难称得上能扛事。 这样阴鸷的人在南司的位置或许合适,但统领锦衣卫就差了些意思。 朱瑜隽其实明白,如今锦衣卫高层大部分都已经官僚化,指挥使的位置更是由那几个家族轮流坐庄。 “我朱家的位置,难道就该给这些人来坐?”朱瑜隽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所以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从下面千户所提拔了不少人上来。 这些人能力肯定没得说,上来后也无法融入几大家族和核心圈子,皇帝本人用起来也更顺手放心。 而如陈啸庭这般后来居上者,更是被简拔中人的佼佼者。 俞培忠端着茶水递到皇帝面前,表情很是不怠道:“这位沈大人的心可真是够狠的,还说要给皇上您铲除麻烦,那可是他自己的女婿啊!” 一个连自己亲人都可以舍弃的人,能不能用? 当然是能用的,但却不适合挑大梁,放在南司的位置上就差不多了这是皇帝心中的判断。 可以说,沈岳这些天上蹿下跳活动,包括对自己女儿女婿的说辞,都把自己推得离指挥使的位置越来越远。 “少说两句庞守兴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朱瑜隽接过茶杯后问道。 俞培忠便答道:“此人和吴瑞和乃是好友,但这次上奏弹劾陈啸庭却是被人怂恿的!” “指使他的人是督察院御史张治,此人因受贿赂被王若林找上过!” 说话点到为止是门艺术,所以俞培忠说到这个位置后,就非常明智的闭上了嘴。 王若林和沈岳是竞争对手,威胁张治来整沈岳很合理,同时也能提供足够多的“证据”。 而实际上奏的庞守兴,明显就是被张治利用了。 “这道真是一波三折!”朱瑜隽语气不善道。 手下人内斗是必须要存在的,但还是让朱瑜隽感到不舒服,好在他也不会去追究责任。 因为在这件事中,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有各自立场不同而产生的行为。 “就让朕太平几天吧!”朱瑜隽无奈道,同时将茶杯递回了俞培忠手里。 这意味着案子即将结束,再过段时间便可不了了之,过段时间皇恩浩荡将陈啸庭放出来就是。 就在这时,只听精舍外传来声音道:“启禀皇上,江南方向送来了急递!” 朝廷赋税重地在东南,而东南又以江南省为重。 清查各类税务,江南方面是走在前面的,每年能给朱瑜隽供上近百万两白银。 “呈上来!”朱瑜隽沉声道。 俞培忠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了急递,然后迅速将其拆开,便听朱瑜隽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俞培忠赶紧打开来看,这一看便吓了他一跳,事情严重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复述。 “皇上田元喜遇刺了,就在七月初一!”俞培忠简洁明了道。 田元喜是江南的镇守太监,近两年全把心思放在了清查税务上,和户部官员配合得还算不错。 可他们干的活儿很得罪人,所以近两年时不时就会爆发冲突,可以说收上来的银子都是带血的。 可朝廷需要银子,所以前些天朱瑜隽还下过旨意,告诉征税的人对下面人不必客气。 这才多少天过去?事情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敢对东厂的镇守太监下手,那些士绅们未免也太过放肆。 朱瑜隽脸色极其难看,问道:“田元喜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办差?” 俞培忠答道:“田元喜腹部中箭,而且是淬了毒的,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些人想造反吗?就不怕朕诛他九族,十族?”朱瑜隽大怒道。 下面那些士绅商贾,对田元喜下手是因为不想交钱,但朱瑜隽和大明朝又非常需要这些钱,就注定他们是对立的。 至于是不是士绅商贾们干的,根本是不需要想的事,朱瑜隽这些年可是什么花样都见过。 “为富不仁,果然是为富不仁某些人和倭寇眉来眼去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连朕派出的镇守太监都敢打杀,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说到这里,朱瑜隽干脆站起身来,走向了自己的御案道:“必须要严查,这次必须要严查!” “是”俞培忠赶紧答道,他能体会到皇帝是何等盛怒。 “得从京里派人去彻查此事,该派谁去?”朱瑜隽又问道。 在这件事上不太好选人,因为江南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酿成大祸。 “东西二厂,锦衣卫中派谁去合适?” 俞培忠想了想后,答道:“回禀皇上,老奴以为从北镇抚司派人去合适!” “难道你觉得,江南千户所的人绝对可靠?”朱瑜隽反问道。 虽然江南千户所这些年贡献了不少消息,但谁能保证那些人没被腐蚀?朱瑜隽信不过这些人。 “皇上,老奴的意思是派北镇抚司的人去查,而非是派人去监督江南千户所的人!”俞培忠解释道。 至于为何不从东西二厂派人,实在是因为人手不够,总不能把几个大太监派去,其他位份低了的人去又起不到作用。 这时候,就该体现锦衣卫的体量优势了,他们可以安置足够多的官位。 “那么你说该派谁去合适?”朱瑜隽沉声问道,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切全该皇上圣断,奴婢岂敢多嘴!”俞培忠这样说也是为了规避责任。 朱瑜隽也不多飞废话,而是直接道:“那就让陈啸庭去吧,他办事还没让朕失望过!” 能被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评语,俞培忠都不免有些嫉妒陈啸庭,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司礼监的一个普通宦官。 “皇恩浩荡,想必这位陈千户一定能为皇上分忧!”俞培忠笑呵呵道。 第745章 复出 七月十三,陈啸庭已在牢里关了十来天。 自由就跟空气一样,平时拥有不会觉得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会后悔莫及。 一道铁栅栏,让陈啸庭彻底与世隔绝,自诩为神通广大的他立马就蔫了。 最开始的几天,他还尝试着从送饭的校尉那里获取消息,可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 这也不能怪那些校尉们,毕竟有沈岳专程封锁消息,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掌握相关消息。 事实上,陈啸庭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因为他从沈岳这里都难听到几句真话。 从最开始几天的焦躁,在牢里待的时间越久陈啸庭的心反而平静下来,颇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一大早起来,在饮食还未送到之前,他在牢房内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这是他难得保持的好习惯,自来到这个世间很少有中断,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其他事。 小腿架在床沿做一百个俯卧撑后,陈啸庭已是满头大汗,接下来还有各种下蹲跳跃。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陈啸庭能分辨出至少是三个人。 “这么早就送饭来了?还是说要提我受审了?”陈啸庭暗暗道。 于是他简单整理了头发,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的,他得保持点儿风度以免被人看轻了! 然而,让陈啸庭深感意外的是,从甬道一侧出现的,居然是三名宫里的太监。 难道是东厂或是西厂的人?案子要交给他们主办了? 想到这些,陈啸庭心中越发森寒,事情果然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些年来,他的手上沾了许多人的血,难道终究是报应来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这种刀口舔血且还死过一次的人,居然信起了因果报应。 再说这出现在牢房外的三名太监,他们是提前到南镇抚司来的,目的是为了避开沈岳,因为他们等会儿要说的话,沈岳不适合在现场。 为首的太监名叫姜合,乃是玉虚宫内的管事太监之一,深受皇帝本人信任,在宫里的地位一点儿不低。 看见陈啸庭颓然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事,于是姜合故意咳嗽了两声。 这时陈啸庭才抬起头来,神色间却已经平静,更是让姜合看不透他。 “敢问公公来自东厂,还是西厂?”陈啸庭先开口问道,他已经决定接受现实。 听得这话,姜合顿时愣了一下,转瞬间他就明白了陈啸庭时怎么想的。 这让姜合哭笑不得,看来自己把陈啸庭吓到了。 姜合神态严肃,压低嗓音道:“恭喜你,陈千户” 听到“陈千户”三个字,陈啸庭也短暂有些惊愕,按道理说此时已不该这样称呼自己。 他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便听姜合说道:“皇上有旨,你要复出了!” 复出自己要复出了?走出这牢房,继续回去做自己的千户? 这就叫幸福来得太突然,在他失去全部万念俱灰之际,却没想到一切又都恢复原状。 只要是个正常人,在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一时间都难以自已。 姜合并不着急,等待着陈啸庭恢复平静。 大约过了十秒,陈啸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跪在地上道:“罪臣叩谢圣恩!” 姜合脸上终于浮现笑容,接下来是他的表演时间。 “陈大人言重了,现在你已是清白之身,不必再自称罪臣了!” 说完这话,姜合便向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后者则拿出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 而姜合则继续说道:“再说了,皇上可从没说过你有罪!” 陈啸庭从地上起身,他的表情依然淡漠,但眼神中已燃起了一丝火星。 姜合心里在笑,接着说道:“这沈大人也真是的,一份没头没脑的弹劾,皇上只是让他随便查查,谁知他竟把陈大人你抓了进来!”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你陈千户为皇上办成了不少事,所以皇上才请沈大人来办此案,本就想着他能多多照顾于你” 说道这里,姜合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可谁想到,可谁想到矫枉过正了,沈大人这是矫枉过正了!” 如果说方才陈啸庭眼中的是火星,那么现在就已经燃烧起了火苗,长久以来对沈岳的怨气已经汇集到了一处。 然而这时,姜合身边的小太监却对姜合道:“干爹,前天儿子还听到,沈大人对皇上是必要时可以铲除麻烦,直接将陈大人赐死!” 这一刻,陈啸庭的怒火达到顶峰,他突然感觉头疼欲裂,这感觉当初在雍西有过一次。 看陈啸庭脸上痛苦的表情,姜合却没想到陈啸庭反应这么大,于是赶紧问道:“陈千户,你没事吧?” 疼痛持续了一分多钟,才逐渐消退而去,也让陈啸庭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从这一刻起,他和沈岳彻底分道扬镳,往后绝不再有利益牵连。 现在陈啸庭需要思考的是,姜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这难道是皇帝所授意?那么目的是什么?分裂自己和沈岳关系?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千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皇上还有要紧的差事要交给你去办,锦衣卫中如你这般愿意为皇上分忧的人,可着实不多了!” 姜合这话大有深意,如自己这般愿意为皇上分忧的人不多了,这听起来很具有指向性。 联想到沈岳的卑劣行径,陈啸庭忽然明白了许多,这或许说的就是沈岳不愿意扛事的作风吧! 毕竟,不管是上次弹劾风波,还是眼前这次事件沈岳都展示了利己的一面。 这种性格处在下面位置时,还不大会显得出出来,但来到京城这个大舞台上,各方势力的聚光灯便能让其无所遁形。 “多谢公公挂念,在下无妨的!”陈啸庭微微笑道,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姜合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道:“走该出去了,皇上还有旨意要给你呢!” 于是,陈啸庭就跟着姜合一道踏出了牢房,顺着甬道往大牢外走去。 当他踏出牢房大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时,久违的阳光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真好!”陈啸庭心中暗道。 而此时的大牢外,一干校尉旗官们都站在原地,目光都注视着从牢里出来的陈啸庭。 离的近一些的几位百户中,唯有裴轮神色间满是喜色,显然他是希望陈啸庭平安的。 “陈大人,你可算没事了,之前卑职将您带进牢房,实属无奈” 裴轮还没解释完,陈啸庭却笑道:“没什么,我还得感谢你给我安排的牢房,没遭蚊虫鼠蚁烦扰,在里面安安静静休息了十来天!” 没等裴轮答话,姜合则开口道:“陈大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咱们先去北镇抚司吧!” 第746章 加授 (各位,月票上一上,谢谢各位!!) 姜合说还有旨意要给自己,可出了牢房之后又要带自己去北镇抚司,这就让陈啸庭有些不明白了。 旨意在哪里宣读不一样,非得跑到北镇抚司去,自己出狱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想起之前姜合说过,皇帝有要紧的差事派给自己,所以陈啸庭猜测接下来发生的与这个有关。 当他来到北镇抚司时,里面陆陆续续已有大佬出现,全是千户及以上的官员。 他们都是临时接到通知,让他们到北镇抚司来候旨,如今总算是见到姜合出现了。 “孙指挥使还没到吗?”姜合问左右众人道。 “已经到了,去后堂换官服去了!”有千户答话道。 而在此时,已在大堂内等候的指挥佥事及以上官员们,都从里面迎了出来。 沈岳升任南司同知之后,北司指挥佥事就空下了一人,所以此时只要卢云思一人。 而在卢云思身后,则是同知王若林,这厮此时视线放在了陈啸庭身上,而陈啸庭则把目光落在了沈岳身上。 没错,沈岳此时也出现在了北司,身后则跟着南司的两位佥事。 看到陈啸庭更在姜合身后出现,沈岳心中深感震动,皇帝要放陈啸庭出来,这事他提前没收到一点儿风声。 沈岳此时心中疑惑甚多,但眼下却不是询问的时候,等会儿散会后再慢慢问也不迟。 就在这时,指挥使孙闲也从大堂内出现,在场众人除姜合等太监外,其他人都向孙闲躬身行礼。 “见过指挥使大人!” 孙闲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免礼后,边直接迎向姜合道:“姜公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姜合身后,看着已经两鬓斑白的孙指挥使,陈啸庭是真觉得他老了。 他在指挥使的位置上还能坐多少年?两年?三年?五年? “孙大人,今天你可容光焕发,少说也年轻了二十岁!”姜合笑着说道。 虽然他是皇帝亲信,但人家孙闲是堂堂指挥使,他也得给足面子才行。 “咱家是来宣旨的,准备一下开始吧!” 这事自有下面人来忙活,在场诸位大佬只管闲聊就是。 在此期间,沈岳来到了陈啸庭身旁,和自己这女婿聊了起来。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沈岳明显感受到了与陈啸庭之间隔阂,这是近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陈啸庭冷漠的态度,以及那让沈岳很熟悉的场面话,都让沈岳感到一些都变了。 也正是这时,接旨用的香案已经摆好,姜合则站到了香案后,并从身侧小太监手中接过了圣旨。 “皇上有旨……” 随着姜合这一声大喊,在场众人无不跪地叩首,山呼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一如既往的华美,一开篇就把锦衣卫上下都夸了一遍,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皇帝该是有多闲,才会专门写一份圣旨来夸锦衣卫,这里面很有问题。 但紧接着,只听姜合接着念道:“锦衣亲军才能之士众多,朕闻尤以南城千户陈啸庭卓然出奇,自入衙署已历十年,屡建奇功……” 原本夸锦衣卫上下的话,直接转为夸陈啸庭去了,前面的话结果全是铺垫。 一个因罪被打入大牢的人,皇帝却专门下圣旨夸赞,这是个什么操作? 然而,更在场众官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只见姜合深呼了一口气后,便道:“简拔官员,唯才是举,唯能是举,唯功劳是举,陈啸庭才能功兼备,特加授其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之职,望尔戒骄戒躁……”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几乎石化了,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一向洒脱豁达的孙闲,此时脸上都变了颜色。 陈啸庭才升千户不到半年,现在皇帝又亲自给他升实权指挥佥事,这升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最关键的是,陈啸庭现在才二十五岁多,这个年纪坐上如此高位,那其他奋斗二十三年而不得的人又算什么? 指挥佥事,听到这四个字的,心头最为难受的莫过于沈岳了。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在半年多前从指挥佥事到指挥同知,可是……陈啸庭现在就到了指挥佥事,也将穿上大红色的飞鱼服了。 沈岳自认为,这些年若非自己提携,陈啸庭根本不可能有今天,所以他在陈啸庭面前天然就有高高在上的感觉,陈啸庭的一切都是他所施舍的。 只不过这种感觉,随着陈啸庭官越大也就越弱,直到此时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看着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但离自己位置已经只差一步的陈啸庭,沈岳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无能。 圣旨已经念完,看着愣在原地的陈啸庭,姜合沉声道:“陈千户,接旨吧!” 今天,对陈啸庭来说是最特别的一天,足以和他穿越后张开眼的那一刻想比。 什么叫大起大落?这就是典型的大起大落. 在一个时辰内,从万念俱灰的阶下囚,到重获自由的激动,再到此刻的官升一级,这是从死亡到人生巅峰的跨越。 见陈啸庭还楞在原地,姜合加重语气道:“陈佥事,接旨了!” 陈啸庭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然后叩首道:“臣陈啸庭,叩谢吾皇圣恩!” 然后陈啸庭才托起手,从姜合手中接过了圣旨捧在手中。 “好了,诸位都请起吧!”姜合这才看向其他人道。 这明明是给陈啸庭一个人,却把锦衣卫高层全都聚到一处宣读,皇帝如此行事的目的是什么,值得每一个人深思。 但很明显的一点是,皇帝就是要告诉每一个人,他站在了陈啸庭的背后,这份待遇是现场所有人都求不到的。 就连陈啸庭本人想通这一点后,都觉得极其不敢置信,难道就凭自己立的那些功劳? “来人,将御赐的官服,佩刀,腰牌,官印呈给陈大人!”姜合对身后小太监吩咐道。 随后,便有四名太监分别用托盘,把姜合念道的四样东西端了出来。 看着那大红色的飞鱼服,以及那镶嵌着宝石的绣春刀,陈啸庭此时激动异常。 当着在场所有人,只听姜合道:“陈大人,皇上对你爱护有加,这份恩宠可是常人难求!” “臣自当为皇上赴汤蹈火,死而后已!”陈啸庭紧接着答道,官话他肚子里一点儿不缺。 姜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好,咱家也宣完旨意了,接下来就该回宫复命了!” “那我等送公公!”指挥使孙闲此时开口道。 “孙大人客气了!”姜合笑着说道。 然后他回头对陈啸庭道:“陈大人,明天上午,皇上命你入宫觐见!” 这才被升官儿了,皇帝第二天又要召见?这圣眷未免也太隆厚了吧?这是在场所有人想法。 “臣领命!” 第747章 回家 陈啸庭随众官一道,把姜合送到了衙门外。 孙闲又是和姜合一番废话,姜合才坐上轿子离开,而陈啸庭的官印官服,则被移交给了值守的几名校尉手中。 看着那托盘上的一抹亮红,在场所有人眼神中都带有羡慕和嫉妒,也就只有孙闲相对要超然一点。 “陈佥事,这几天你受苦了!”孙闲面向陈啸庭道。 陈啸庭却是微微一笑,而后道:“卑职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沈岳则道:“皇上看重,啸庭你可得戒骄戒躁,别让皇上失望!” 这是以长辈的口气来说的,此时此刻他总得说些什么,他毕竟是陈啸庭的岳父。 陈啸庭则转向沈岳道:“下官明白!” 这一句,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意,陈啸庭选择在此时这个场合,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皇帝之所以让姜合告诉自己“真相”,或许就是要看到自己和沈岳决裂。 只有他和沈岳决裂,皇帝才敢放心用他,他才有继续青云直上的可能。 可以说,方才他的这句话,就是给皇帝的投名状。 这一刻,沈岳很是尴尬,但他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沈岳哈哈笑道,然后就以衙门中有事为由离开了。 和他一道离开的,还有南司的两位佥事和四位千户,让北司大门外的锦衣卫高官直接少了一半。 而原地,除了北司三位千户,还有指挥使孙闲,指挥同知王若林,以及指挥佥事卢云思。 如今格局变化,陈啸庭与沈岳之间起了隔阂,王若林和卢云思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对他,所以干脆就没说话。 唯有孙闲超脱许多,只听他开口道:“既然宣旨完毕,各自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散了!” 于是众人才各自散去,陈啸庭没有去看自己的新办公室,而是选择了先回家。 在牢里待的这十几天,他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他如今是指挥佥事,已经有权调动镇抚司的人手,安排了一队人送自己回家去。 而他升任指挥佥事的消息,也将迅速在锦衣卫内部传开,其将在激起巨大的波澜。 徐徐打马来到府门外,此时陈府大门紧闭着,校尉们正要上去敲门,却被陈啸庭制止了。 然后,便见陈啸庭亲自下马,徐徐走上陈府大门外台阶。 砰砰砰……陈啸庭扣动了门环。 陈府大门徐徐打开,门内的家丁见到是主人回来了,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他擦了擦眼睛后,才当即跪地道:“老爷吉祥,您回来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踏进了大门。 随行的校尉们,捧着御赐的一应物品,跟着陈啸庭进了府门内。 陈府内,见到陈啸庭这位家主回来,正在忙碌的婢女小厮们,个个都向陈啸庭行礼。 外面喧扰的声音,让正在房间内枯坐的沈怡心很不好爽,正要唤婢女出去训斥一番时,她的婢女满是喜色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怎么也这般没体统了?”沈怡冷着脸道。 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这婢女脱口而出道:“夫人,老爷他回来了!” 听得这话,沈怡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老爷回来了!”婢女重复道。 沈怡直接迈步往外房间外走去,他她得亲眼看了才相信。 踏出内院大门,穿过中院正厅,沈怡跑出来正厅大门。 果然,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此时一手牵着儿子,另一只手抱着女儿,出现在了中院正大门。 重逢是喜悦的,但此时沈怡眼眶中已满是泪花,这一刻她再也不必伪装坚强。 看着远处台阶上,一身月白色袄裙,面容憔悴的妻子。 陈啸庭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卢阳沈府,他第一次遇见沈怡时,那笑靥如花的场景。 “夫人,我回来了!”陈啸庭面带微笑,语气中带有一丝沧桑道。 沈怡没有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丈夫,两人此刻深情对视。 将怀里的孩子放下,陈啸庭直接走向了沈怡,踏上台阶后……他们已是咫尺之遥。 虽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礼教,但陈啸庭还是将沈怡拥入了怀中,这下却让沈怡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但沈怡内心中的那分矜持,还是然后她想要挣脱陈啸庭的怀抱,于是她一边推开丈夫一边道:“放开……别人看见了!” 可陈啸庭不放手,她又怎么可能推得开呢! 而此时,得知消息的徐有慧和郑萱儿也赶了出来,正好遇见陈啸庭沈怡相拥一幕。 “老爷,怡姐姐这次为了救您,可是废了不少工夫!”郑萱儿开口说道。 “放开放开!” 见沈怡真有些恼了,陈啸庭才松开了怀抱,沈怡擦干了眼泪才挣脱。 此时,徐有慧在一旁问道:“老爷,都没事了?” “没事了,皇上把我放了出来,说我无罪了!”陈啸庭平静道,眼神有些深邃。 这其中的纠葛,陈啸庭自然不会去解释,只要让妻子们安心就好。 沈怡这时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 言罢,沈怡便冲外面喊道:“管家,派人去府门外放几串鞭炮,再挂上红绸子!” 陈啸庭不免愕然,这样做是不是太张扬了?但转而他就释怀了,这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管家立刻应声音去办,而陈啸庭则带着三位夫人,进了正厅之内。 随行校尉们把东西放下,陈啸庭便让他们去领赏钱,如今他为指挥佥事,该有的场面绝不能少。 看着拖盘上崭新的官服,沈怡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又……升官了?”沈怡很是吃惊道。 从小在锦衣卫世家长大,这大红色的官服意味着什么,沈怡心中非常清楚。 整个锦衣卫几万人,能穿此官服的人不超过二十个,其中握有实权的只有七人。 她父亲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有家族铺就的各种关系,才在两年前穿上了这梦寐以求的飞鱼服。 但是现在,她沈怡的丈夫……只花了十年时间,就走过了沈氏家族二十多年的路。 郑萱儿此时拿着陈啸庭的新腰牌,盯着上面字念道:“锦衣亲军……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这和怡姐姐上次用的令牌字不一样呢!”郑萱儿兴奋到,仿佛发现了什么大事。 但这话却让陈啸庭有些狐疑,于是他问沈怡道:“用令牌?用什么令牌?” 去求父亲的事,沈怡不想让丈夫知道,于是她推诿道:“没有啊,就是前几天拿你千户的腰牌看过!” 此时,沈怡和徐有慧对视了一眼,让后者帮她隐瞒。 于是徐有慧岔开话题道:“老爷还没吃饭吧,今天你可得劝怡姐姐多吃点儿,这几天她可愁得消瘦了许多!” 第748章 人情冷暖 南城千户所,在陈啸庭被抓入狱后,虽然表面保持了稳定,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即便沈岳是陈啸庭岳父,他可能最终会被放出来,但想官复原职的可能性不大。 这就等于说,南城千户的位置会空出来,于是又机会更进一步的人,不免都起了心思。 而在南城千户所内,最有可能更进一步的,便是两位副千户了。 陈啸庭才担任千户半年多时间,虽然将手下人全部压服,但却来不及让人心服。 所以,当副千户李维开始跑关系时,其他有想法的百户也有了动作。 而年纪更大一些的副千户黄宗林,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现,显然他更沉得住气。 所以,当陈啸庭从南司大牢内放出,并被加官一级升指挥佥事的消息传回时,千户所内反应也是各异。 黄宗林稳如老狗,召集手下百户去给陈啸庭道贺,而李维则面如死灰难以自持。 陈啸庭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他那些动作要是被其得知,大板子砸砸下来他可受不了。 “二十五岁,当差十年……就从西北苦寒之地,做到了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这……这是个什么世道!”李维忍不住感慨道。 可现在没时间让他感慨,只见大堂外进来一总旗道:“大人,黄大人问您何时出发!” 他倒是动作麻溜,李维心中吐槽道。 去见陈啸庭,他实在感觉心虚,所以此时就跟上坟一样难受。 “让他等一下,马上就去!”李维沉声答道。 ………… 下午的陈府,显得非同寻常的热闹,与几天前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啸庭升指挥佥事,锦衣卫内比他官儿大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些人可以不来奉承他,但其他正副千户乃至于百户,不管和陈啸庭是否有过交集,此时都来到了他府上道贺。 一贺陈啸庭出狱,二贺他高升,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些人个个都带了礼品,人数足有三十四号,把整个陈府营造得热热闹闹。 全是一帮大男人,沈怡三人不方便露面,便进了内院去,陈啸庭独自来应对这些客人。 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应对,此时他就坐在正厅上首位置,等着每一位来客过来打招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高升!”一名副千户在陈啸庭面前道。 此人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王忠德,当初也是陈啸庭手下的马屁精,后来陈啸庭推荐才让他得以升官。 对此,陈啸庭微微点头示意,此时他没必要多说话。 就在这时,黄宗林和李维领着一干百户到来。 在将礼品摆放好后,黄宗林等一干人进了房间,在一众正副千户的注视下,同时向陈啸庭道喜。 端起茶杯,扫视这些姗姗来迟的下属,陈啸庭笑道:“不必多礼,等会儿留下来喝酒!” 按照沈怡的意思,既然有这么多人来道贺,那干脆就在家里摆酒宴客。 所以此时陈府的厨房,比陈啸庭所在的正厅更热闹,厨子仆婢们正在准备酒席。 见陈啸庭面色如常,李维脸色才好看了些,他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正厅内的地方有限,所以百户一级的官员,全都自觉的去院子里坐,那边已经摆好了桌椅。 而房间内的正副千户们,奉承话铺天盖地向陈啸庭砸来,此情此景让他心中很是感慨。 困在大牢无人问,一朝高升故旧来,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相通的。 原本都是同僚,陈啸庭此时骤升指挥佥事,在场三位正职千户,面对陈啸庭多少有些别扭。 可他们不得不来,不管他们背后都有谁,圣眷正隆的陈啸庭他们绝不敢得罪。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管家终于来禀告道:“老爷,可以开席了!” 事实上,大厅内的这些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吃酒正好能活跃气氛。 事实上,陈啸庭也想痛快喝一次,于是他起身道:“诸位……那就入席吧!” 能和陈啸庭坐一块儿的,也只有北司机的三位正千户,他们的桌子被设置在最中间。 陈啸庭酒量不差,也也扛不住几十号人轮番敬酒,在喝差不多时候直接找了借口退场。 所谓退场,只是他离开酒卓子,他人还是在现场的,单独搭了椅子坐在院子台阶上,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喝醒酒茶。 院子里依旧十分热闹,众千户百户各自围坐一团,仿佛有吹不完的牛。 “大人,我等三人静您一杯!” 在北城千户所那帮人敬了酒后,裴轮刘保全喝和许大年三人,端着酒出现在了陈啸庭面前。 他们三人都是和陈啸庭去过雍西,回京才升的百户,里面全靠陈啸庭禀明他们功劳,所以陈啸庭对他们三人是有提携之恩。 “大人,卑职前番将您冒犯,还请大人恕罪!”裴轮单独说道,之前是他带人抓的陈啸庭。 虽然是因公事,虽然裴轮觉得陈啸庭不会这么小心眼,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该把话挑明了说。 陈啸庭端起了茶杯,轻描淡写道:“你不必多心,来……” 这下,裴轮才真的放了心,和刘许二人一同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陈啸庭当然不会怪罪这些人,他如今升了指挥佥事,需要拉拢更多的人才能把位置坐稳。 裴轮三人是他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可以倚重的对象,他又岂会自毁根基。 而在他们退下之后,一个胖胖的身影赶了过来,此人正是南城千户所百户焦富荣。 “大人,卑职敬您一杯,这些天您被下狱,可把卑职愁坏了!” 焦富荣是个十足的小人,也可以称之为投机者,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忠诚可言的。 所以他为自己发愁这件事,陈啸庭听了也是一笑了之。 “往后好生办差!”陈啸庭随口道,这话今晚他已经说了很多次。 按道理说,喝了酒就该离开,但焦富荣却非如此,而是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您走的这些天,咱千户所可不太平呢!” 陈啸庭神色一动,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焦富荣瞥了一样不远处的同僚,然后才说道:“大人您才走没两天,咱们千户所的人就起了坏心思,到处去跑关系……妄图取代您的位置!” “谁?”陈啸庭表情平静,让焦富荣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之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于是焦富荣干脆答道:“是李维,他去找过卢佥事,还送了大礼!” 焦富荣才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失笑道:“李维觊觎千户之位,你莫不是也看上了他副千户的位置?” 这话听得焦富荣面色如土,这确实是他的心思,可这样被陈啸庭说出来,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更可能是坏事。 然而,却听陈啸庭接着说道:“好好办差,升个副千户也不是没可能!” 这话听得焦富荣一阵狂喜,陈啸庭如今是指挥佥事,他的这句话分量极重。 “卑职一定踏实办差,不让大人您失望!”焦富荣立刻跪舔道。 而陈啸庭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示意他可以下去,并没有对焦富荣告密的李维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已处于更高位置,有了更宽阔的视野,自然也就没必要和李维这点儿小事上斤斤计较。 第749章 新官署 (在起点APP,主角人物卡内大事记,更新了主角十年来的履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夫君,你这新官服,穿起来可真精神!”沈怡站在三步外,看着郑萱儿给陈啸庭系上腰带。 而一旁的徐有慧,则面带微笑道:“据说这飞鱼服,整个锦衣卫上下才十多件,非得皇上御赐才能拥有!” 穿戴完毕后,陈啸庭才无奈道:“这玩意儿穿起来可真热!” 可这就是朝廷的体统,当官儿要是连这个苦都不能受,那就真该回去卖红薯了。 所以对他的这句吐槽,沈怡三人都翻了白眼儿,然后便将他送出了府门。 今天是陈啸庭在家待的第三天,他一直在等待皇帝的召见,可一直都没消息传来。 所以今天他决定,去北镇抚司走一趟,他这位新官也该走马上任了。 北镇抚司的编制结构,广义上说包括京城四个千户所,但实质上其内部只设有四个司,分别为考选、钱帛、消息、案牍,各司则设百户统领,直属于指挥同知。 而在指挥同知之下的指挥佥事,则居东西二署,东署分管南北二城千户所,西署则分管东西二城千户所。 陈啸庭即将上任的东署,则将分管南城和北城千户所,这两个千户所恰恰都是他待过的。 出了府门后,陈啸庭翻身上了战马,前来护送他的仍是杨凯。 去了北镇抚司,除了南北两个千户所,他在衙门内的直接下属也只有一个总旗。 所以,陈啸庭干脆把杨凯调到了镇抚司。 而原先东署的总旗,则被陈啸庭下放到了南城千户所,谁让他曾经伺候过沈岳呢! “大人,可以出发了?”杨凯沉声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众人便打马往镇抚司赶去。 马背上,杨凯此时看起来比陈啸庭还高兴,虽然他现在仍只是一位总旗,但他可是进了北镇抚司这个大衙门。 别的不说,他如今背靠陈啸庭这位大神,一般的百户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这就是地位的体现。 这也就是跟对了大佬,否则杨凯此时还在北城千户所,天天带着七八个人给皇宫看大门呢! 所以,在饱含满足和兴奋中,杨凯带着手下这队人,开开心心往北镇抚司赶去。 到达北镇抚司大门外,见到陈啸庭这位大佬过来,当值的总旗立马招呼手下人迎接。 “参见大人!” 陈啸庭翻身下马后,自然有人接过缰绳。 望了一眼衙门匾额后,陈啸庭才背负起双手,迈步往台阶上走了去。 他现在已算得上是高官,自然要摆出谱来。 杨凯等人也将马匹交给了大门处值守的校尉,然后跟着陈啸庭进了衙门去。 进了第二道大门后,陈啸庭便左转进了甬道,走出一截后来到了自己的官署——东署。 整个东署,加陈啸庭在内就三十号人,其中十人专职负责保卫,其他人则处理各种文牍消息情报。 需要说明的是,东西二署所处理的东西,只与城内四个千户所相关。 而指挥同知所属四司,则放眼于整个锦衣卫二十多个千户所,与东西二署的工作并无冲突。 进了东署大门后,里面的人校尉小旗们早已得到消息,全都排列在大堂外等候着。 待见陈啸庭进来后,里面的二十号人在三位小旗统帅下,尽皆下拜道:“参见佥事大人!” “都免礼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陈啸庭语气淡然,在众校尉旗官们眼中,其气度自比上任佥事沈岳要亲和得多。 在北镇抚司当差的人,消息渠道都很是畅通。 前几天在镇抚司大门口,陈啸庭和沈岳之间对话冷淡的事,已经被衙门内多数人得知。 当然,这里面也有王若林和卢云思刻意散播的原因,他们就是要将沈岳和陈啸庭割裂开。 所以,此时除了杨凯这位新官,在场其他人想着都是上一任总旗,哀叹他时运不济才被下放去了千户所。 在陈啸庭的命令下,其他人全部都散去做事,只有杨凯跟着陈啸庭进了大堂。 坐在大堂左侧偏厅内,陈啸庭扫视着周边环境,内心中一片平和。 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短,对陈啸庭来说却仿佛经历了大半辈子,以至于他现在看许多事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见陈啸庭扫视房间情况,杨凯便躬身禀告道:“大人,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按照您的意思换了一遍,这些全都是新的!” 之前那些东西都是沈岳用过的,陈啸庭心里膈应得慌,所以才让杨凯把东西全撤了下去。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进一步向外传出态度,表明自己和沈岳之间已经决裂。 “你也去忙吧,东署这边的各项公务你也得熟系,往后和两个千户所对接,可都得由你去!”陈啸庭沉声道。 虽然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但杨凯心里却笑开了花。 能在总旗位置上,就和两位正职四位副职千户对接,在整个锦衣卫内都是不多见的。 站在了如此高的平台上,他杨凯要是不闯出一番事业来,那可就真对不起祖宗的保佑了。 但是杨凯更知道眼前一切都是陈啸庭所赐,于是他当即叩首道:“多谢大人委以重任,卑职定当全力以赴,为大人把差事办好!” “好,你去吧……他们几个也该到了!”陈啸庭挥挥手道。 他说的那些人,便是北城和南城千户所千户们,如今他正式上任这些人自然要来拜见。 经过这么些年锻炼,陈啸庭已经能安然接受,这些比自己年岁到了十几二十岁人的拜见。 当前暂时无事,陈啸庭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份文卷,却是整个东署统帅下百户及以上的官员名册。 因为在南城和北城都干过,所以名册上的人陈啸庭大多认识,扫了一眼后就放到了一边。 可就在他要拿起下一份文卷时,却从他的大堂外进来了一名太监。 来人正是姜合,只见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后,说道:“陈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啊,皇上召见……赶紧随咱家进宫去吧!” 还真是好巧不巧,他在家里等了几天都没召见,一出门皇帝的旨意就来了。 “姜公公辛苦了,陈某这就随姜公公进宫去!”陈啸庭站起身说道。 看着陈啸庭一身大红色官服出来,姜合不由得赞许道:“陈大人年少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听得这话,陈啸庭谦逊道:“都是替皇上分忧,在下年轻见识不足,往后还得姜公公多加关照!” 姜合乃是玉虚宫的大太监,在宫里的地位一点儿都不低,所以的陈啸庭得和他打好关系。 随后,陈啸庭便和这大太监往宫里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陈啸庭手下的几名正副千户才赶了过来,却是扑了一个空。 杨凯面带微笑,对面前几位高官道:“几位大人,陈大人入宫觐见去了,几位大人先等着吧!” 第750章 觐见 (各位,起点和QQ阅读评论区,作者放出了本书锦衣卫的整体构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随同姜合一道进宫,陈啸庭遇到了不少北城千户所的旧部。 此时他已升任指挥佥事,所以一路上都有人给他打招呼,可谓是风光无两。 所以姜合说得没错,陈啸庭确实是前途无量。 穿上了飞鱼服,走在这帝阙皇宫,陈啸庭心中的权力欲望再次被放大。 当初他在广德时,想的是自己能坐上百户,坐上百户时想的是能穿上飞鱼服。 现如今他已穿上飞鱼服,那么……指挥使的位置,他何尝不可以想想? 就在这时,姜合才前面一拍脑门道:“哎哟……可忘了大事了!” 然后便见他转过身来,对陈啸庭说道:“陈大人,御膳房给皇上的银耳莲子羹,我得去看看准备好了没,好给皇上送过去!” 如今天气炎热,消暑羹汤要是送得不及时,皇帝震怒姜合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姜公公只管去便是了,在下自去玉虚宫外候召!”陈啸庭笑着说道。 陈啸庭在皇宫内当了一年多差,对皇宫内自然熟悉得很,所以姜合放心的离开了。 一个人走路,陈啸庭反而还觉得放松一些,偶尔路上还能遇到旧部闲聊两句。 正当陈啸庭在宫道里走着,突然却被一道声音从后面叫住道:“陈佥事,好久不见了!” 不用回头,陈啸庭就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他面带微笑转了过去。 “参见六殿下!”陈啸庭大礼参拜道。 在他眼前的男子,正是大明朝的六皇子朱琇胤,在皇帝未明确立下太子时的皇位第一继承人。 但是,因为皇帝宠爱郑贵妃和变化被告知,所以朱琇胤的日子很不好过。 八皇子朱琇麟都已经吴王,朱琇胤到现在啥都没有,皇位能不能落在他头上实在很难说。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多礼!”朱琇胤连忙上前道。 但他这番套近乎的动作,却让陈啸庭觉得很为难,他实在不愿牵涉进皇位争斗中。 可能也正是因为朱琇胤如此平易近人,所以才在朝臣之间获得了鼎立支持,才会让皇帝都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将八皇子朱琇麟立为皇帝。 事实上,朱琇胤说陈啸庭对他有救命之恩,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永治十七年二月,黄庭作为雍西镇守太监,曾率队去视察雍西诸卫所,到泰西卫时遭遇了刺杀。 而在那次刺杀中,黄庭的一名侍从受了重伤,此人被陈啸庭派人给救了下来。 黄庭的这名侍从,正是威服出京的六皇子朱琇胤,当时他奉皇命亲自到雍西查看情况。 这件事原本陈啸庭不会知道,但当朱琇胤说出并有黄庭为证后,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可即便有这样一层关系,陈啸庭也还是不愿意牵涉进皇子之间的斗争,所以他和朱琇胤之间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朱琇胤也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拉拢,相比较傲慢而目空一切的朱琇麟,事实上陈啸庭内心深处更认可朱琇胤。 但这些想法,他都只能牢牢憋在心里,谁让皇帝本人更钟爱朱琇麟呢! “殿下,皇上召臣过去觐见,殿下若无要事,微臣就先过去了!”陈啸庭的沉声道。 朱琇胤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无妨,你去就是了!” 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朱琇胤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平和。 虽然如今局面对他不利,但他却有充分的信心,玉虚宫的皇位非他莫属。 朝臣们大力支持,外加他广施恩德,人心向背已经足够让他的父皇做出正确选择。 如今的僵持,不过是他父皇为了维护面子,做的最后一丝努力罢了。 再说另一边,陈啸庭来到了玉虚宫外。 原本他以为自己要等一会儿,谁知皇帝直接召见了他。 进了玉虚宫大殿时,陈啸庭将自己佩刀解了下来,然后才昂首挺立走向了皇帝清修精舍。 “臣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啸庭,叩见吾皇万岁!”陈啸庭大礼参拜道。 此时,道榻上的皇帝睁开了眼睛,此时他与陈啸庭的距离足有十步之遥。 却听朱瑜隽问道:“这半个月,往南镇抚司走了一遭,感觉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陈啸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常规回答皇帝肯定是不想听的。 “回禀圣上,只进出这一道,让微臣体会最深者……莫过于人情冷暖!”陈啸庭庄重答道。 皇帝要让他和沈岳之间割裂,那么这样回答无疑最好,而此时皇帝的表情也确实好看了许多。 “在锦衣卫当差,难免会遭人攻讦,你不要放在心上!”朱瑜隽亲自安抚道。 这个时候,陈啸庭只能再度叩首道:“微臣自知这条命乃是皇上所赐,往后必当付出一切,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唯死而终!” 表忠心的话外加陈啸庭的肢体语言,让道榻上的朱瑜隽很是满意,甚至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朕不需要你去死,只需要你给朕把差事办好!”朱瑜隽淡然道,他也不会因为陈啸庭这番话就多么激动。 随后,朱瑜隽往冲不远处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后者则双手捧着一份奏折,快步走到了陈啸庭面前。 “陈大人,请!”小太监轻声道。 陈啸庭这才直起身来,从小太监手上接过了奏疏,在皇帝眼神示意下摊开了。 奏疏的作者,乃是现任两江总督吴瑞国所呈,里面讲的是朝廷税监被刺案的结果。 朝廷派出的查税的太监,在江南首府南安府内遇刺身亡,此案在江南按察使衙门的审理下已经结案。 案件的起因经过都被查得清清楚楚,凶手也已服毒自尽,案子已画上了句号。 见陈啸庭已经看完,朱瑜隽便道:“朝廷派出的税监,竟被一个盐工给刺杀了,你说这案子有这么简单?” 皇帝从宫里太监中派出去的税监,去了江南便是钦差的排场,一个盐工那那么容易就能刺杀到。 最诡异的是,这名盐工在得手后还服毒自尽了,这就更加显得诡异。 不需要陈啸庭的回答,只听朱瑜隽继续道:“两江之地什么情况你清楚,这件事想要查个水落石出……非得从京城派人去才行!” “非但如此,派去两江之地的人身份还得足够,否则可镇不住那边的官员!” 说道这里,朱瑜隽沉声道:“所以,朕打算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务必要把真凶绳之以法,打击对抗收税的奸商恶绅,并将包庇奸商恶绅的官员全部查出!” 皇帝话的后两句,才是派陈啸庭去江南的真正目的,而这差事恰恰是最不好干的。 这话可没有开半点儿玩笑,打击地方的官绅勾结,不比陈啸庭在雍西和白莲教斗简单。 那些人连皇帝派出的税监都敢打死,陈啸庭这位新来的钦差,他们难道还不敢下手? 可这个时候,陈啸庭可没有拒绝的资格,方才他才跟皇帝说了自己愿意把命都献出去。 此时,陈啸庭才真的明白了,皇帝为何会升自己指挥佥事,看来就是为了这件差事准备的。 “微臣领旨!”陈啸庭叩首道,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差事。 刚好在这时,去御书房催促羹汤的姜合赶了过来,身后两名小太监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皇上,冰镇的银耳莲子羹来了!”姜合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端出了一个雕龙画凤的御碗。 朱瑜隽接到手中后,看了一眼碗中冒出了冷气,再看了一眼不远处叩首的陈啸庭后,便对姜合道:“这一碗就赏给他吧!” 姜合微微愣住,而陈啸庭更是心中震动,若非他是现代人的思维,恐怕就真愿为皇帝肝脑涂地了。 将羹汤端到陈啸庭面前后,姜合微微笑道:“陈佥事,这可是皇上隆恩,你还不赶紧谢恩!” “微臣叩谢皇上圣恩!”陈啸庭再度叩首道。 第751章 千户们 出了宫门,陈啸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如今这大热的暑气,可不是皇帝那碗冰镇银耳莲子羹能消除的,整个大明朝都在等待雨季。 皇帝祈雨这么些天,各地虽陆陆续续下了雨,但离消除旱灾还很远,今年粮食减产几乎是注定了的。 好在,干旱天气只在北方肆掠,南方各省份并未受太大影响。 所以,此时的大明朝比任何时候都要依靠南方,都需要南方地区稳定提供财源。 所以这次去东南,陈啸庭肩膀上的责任更重。 “果然,官儿做得越高……担的干系也就越重!”陈啸庭淡然道。 现在,陈啸庭需要考虑一个问题,此去东南他要带那些人去,皇帝的意思是让他自行决定。 事实上,这次去东南更多是政治任务,所以在业务上的要求不强,也不必带太多人去。 可以预见的是,这次去了东南对下面人来说是重大加分项,走一趟回来必然会官升一级。 这种升官的名额,陈啸庭自然要考虑清楚,必须要给有培养价值的人。 可以说,陈啸庭也从之前那个做事的人,带入了彻头彻尾的官僚思想,培植党羽稳固根基成了他的第一要务。 随着他思索着随行人选,没一会儿他就回到了北镇抚司,踏进了东署所在院落。 一众正副千户们都在,陈啸庭回来他们全都迎了出来,官阶等级森严可见一斑。 “参见大人!” 陈啸庭停下了脚步,扫视众人后说道:“免礼吧!” 然后他便越过了现场五人,直接往大堂内走了去。 没有坐在正堂,陈啸庭来到了西厅坐下,这里气氛没有那么肃穆。 见众人跟了进来,陈啸庭才开口道:“本官与你们都曾共事,所以你们不必太过拘谨!” 这话是程序性的场面话,只能说陈啸庭原因展示自己的亲和,可在场这些人都是官场老油子,没人会把此地当自己家。 为了抓紧时间,陈啸庭便开口道:“如今南城千户所的位置空缺,江千户……你去南城坐堂如何?” 这话的意思是,让现任北城千户江远闲,平调到南城去做千户。 这让南城两位副千户心中不免难受,他俩可都眼巴巴瞧着这个位置。 “大人,卑职老迈……怕是当不得此众任!”江远闲沉声道。 北城千户所辖下人多,两个副千户的权力都比较大,所以正千户的存在感并不太强。 自从升上千户任后,江远闲整个人都佛系起来,也没了想高升的意思,关键是他也升不上去,所以他也不太想去南城千户所折腾。 事实上,陈啸庭让江远闲去南城千户所,也是想让他把这个关键位置站住。 至于北城千户所,他在那边待的时间更长,即便新委任了千户,对陈啸庭来说也不会削弱影响力。 “江千户比指挥使大人年岁大吗?孙指挥使都还在为朝廷效力,你怎么能说自己老迈呢?” 这话也就陈啸庭敢说,在背后妄议上司,绝对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愿听差遣!”江远闲老脸一红,被一个小辈如此教训,他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要是旁人,他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倚老卖老,然后把这苦差退出去。 但遇到陈啸庭,自己这个曾经的下属,江远闲深知对方的圣眷,所以才没打算碰这根钉子。 “只是大人,这事儿若王同知和卢佥事阻挠,怕是……”江远闲面露担忧,后面的话不要说其他人也明白意思。 正副千户以及的人事安排,历来都是由佥事及以上官员商讨决定,即便指挥使也不会凭自己的意志来任命。 陈啸庭如今虽为佥事,但也得守锦衣卫内的规矩。 却见陈啸庭笑道:“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虽是笑呵呵说出这话,但现场几人却从中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霸道。 或许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官儿的料……众人心中如是想到。 事实上,陈啸庭有说这话的底气,因为方才喝银耳莲子羹时,皇帝已经让他决定南城千户的人选。 当然,皇帝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方便陈啸庭办差,更多是为了把他扶持起来,才好与锦衣卫内固有势力斗。 这时,陈啸庭目光扫向了李维和黄宗林二人,语气严肃说道:“往后,你们两个要尽心辅佐江大人!” 这两人心里正想着事,听到这话后立马答道:“卑职遵命!” 这只说完了第一件事,只见陈啸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本官这两个月要要去东南办差,随行要带人手去,思来想去后……决定从两个千户所各抽一百人!” 在场无人最低都是副千户一级,消息自然畅通无比,所以大致能猜出陈啸庭去东南要做什么。 而且,更具敏锐性的人,已经能够预料到,这次跟随陈啸庭去东南一定又是大功。 “北城千户所的牛景云,南城千户所掌刑百户胡奎,这是我定下的人选……你们有什么意见?”陈啸庭沉声道。 被点到的这两人,都是陈啸庭的拥垒,陈啸庭把机会给这俩人合情合理。 没有人开口提意见,插手人事乃是大忌,在场五人个个嘴巴都很严实。 “既然都没什么意见,那你们各自都回去,把本官的意思传到!” 众人皆答道:“遵命!” 然后这些人就退了出去,也就是在这时候,陈啸庭取下了头上的官帽。 虽然是纱帽,但这玩意儿带头上也挺热,毕竟头上还顶着发髻。 这时,陈啸庭又把杨凯唤了过来,告诉他准备着出发的事宜。 按照皇帝的意思,陈啸庭必须在三天之内动身,这三天里他必须得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作为陈啸庭的专职秘书已近三年,杨凯做起事来很让陈啸庭放心,得了交代后便去忙活了。 而在大堂内休息了一会儿,陈啸庭才重新戴上官帽,接下来他要去和指挥使孙闲见一面,告知其皇帝的旨意。 最重要的是,他要把南城千户所的位置敲定,时间拖太长总是夜长梦多。 第752章 差事 (各位,有月票投月票,没月票投投推荐票吧!) 北城千户所,如果江远闲离开的话,就成了两位副千户,既赵志坚和王忠德掌权的局面。 所以在除了北镇抚司后,这三个本就联系不深的人,更是直接各回各家了。 江远闲是真的回家,而王忠德则去了皇宫,他如今是大汉将军的头儿。 当初陈啸庭为副千户时,就他和牛景云跪舔得最彻底,所以在陈啸庭高升之后,陈啸庭帮忙活动后把王忠德升了上来。 那段时间里,同为舔狗的牛景云郁郁寡欢,升官发财是谁都眼红的事。 毕竟和牛景云是好朋友,如今牛景云得了去东南的差事,王忠德也替他赶到高兴。 所以,在回了皇宫之后,王忠德直接把牛景云召了来。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牛景云大礼参拜道。 他和王忠德关系再好,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废的。 王忠德接受了他的行礼后,才从椅子上齐声,来到牛景云身前将其扶起道:“老牛,你的机会来了!” 王忠德没头没脑来这一通,让牛景云很是茫然,他现在能有什么机会? 王忠德也不卖关子,直接把陈啸庭的差遣讲给了他。 “老牛,跟着陈大人去东南,那肯定是有干大事的,日后回京必有大功……升上副千户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王忠德这番话,让牛景云心中泛起了波澜,时隔半年后他终于觉得人生有了光明。 “真有这么好?”牛景云不敢置信道。 王忠德当即举例道:“南司的那个裴轮,还有东城和新城的那两个人,随陈大人去了雍西……回来后不就升了百户!” 这事牛景云当然知道,可他仍表疑惑道:“但他们那是升百户,你说我这能升千户,根本不一样!” 听到这话,牛景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听他笑道:“你别忘了,当时陈大人还是副千户,现在他已咱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牛景云沉默了,为了让他更无话可说,王忠德压低声音道:“还有个事可以告诉你,江千户要去南城千户所任千户了,陈大人定的!” “千户的位置都可以一言而定,给你这个心腹之人升副千户,难道还不简单?” 听了这番话后,牛景云才真正放下心来。 连正千户都可以一言而定,在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给有功之臣升官个副千户就不算什么。 而在另一边的南城千户所,掌刑百户刘奎被叫到了千户大堂,两位副千户向他宣读了陈啸庭的命令。 听到要去东南,刘奎没有表现出太高兴,引文短时间他想不到那么多。 可有一点刘奎是知道的,跟指挥佥事办差绝对有好处可捞,至于好处能有多大他还没有印象。 但他出了千户大堂,被一众同僚们问出情况后,这些人才跟他深入分析了其中好处。 虽然这些百户不会想到刘奎会因此升官儿,但他们却清楚一个事实,被陈佥事记住的刘百户,往后的路肯定比他们更平坦。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道理谁都懂,关键是乘凉的大树不好找。 这时有人开玩笑道:“老刘,你日后跟陈大人吃香喝辣,可别忘了我们!” “你们就别消遣我了,现在我只盼望能给陈大人办好差,切不能误了大事!”刘奎很是谦逊道。 而在一众同僚中,最不痛快的莫过于提刑百户李金田,他自觉不比刘奎要差,如今却在官途上慢了刘奎一拍。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上官的选择下面人只有接受。 众百户中,只有焦富荣默默退了出去,出了千户所后悄悄往北城赶去。 三年前陈啸庭还是百户时,他就和对方打好了关系,可陈啸庭的每一次升迁,焦富荣都未从其中捞到好处。 所以这一次,焦富荣决定主动出击,亲自去讨个差事。 很快,焦富荣就来到了陈府,说明身份后被管家迎了进去,然后被安置在了前厅。 再说陈啸庭,他与孙闲的谈话很顺利,在点名了皇帝的意思后,孙闲同意了江远闲的任命。 陈啸庭能感受得出,即便已经有不问事的想法,孙闲对自己仍有几分敌意。 其中的原因,陈啸庭大致分析后得出,应该是与他和沈岳“决裂”有关。 毕竟,孙闲是支持沈岳上位,如今陈啸庭背叛自己岳父,想要另起炉灶,对孙沈两家来说都是不利的。 想到这些,陈啸庭不由摇头道:“可那又怎么样呢?” 别人的不爽非但没有吓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指挥使的位置他怎么就不能坐一坐? 当他抬头,却是已经到了府门外。 下马之后,把缰绳交给了府中家仆,陈啸庭才走上台阶,就听一旁的管家禀告道:“老爷,南城千户所的焦百户,方才到了府上拜见,如今在前厅奉茶!” 陈啸庭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往府门内走去,没花几秒就踏进了前院。 听到外面动静,前厅内坐着的焦富荣连忙起身出迎,下了台阶后直接大礼参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陈啸庭却继续往前,越过焦富荣的身子后,上了台阶才转过身开,俯视地上跪着的焦富荣道:“说吧……什么事!” 眼下就不是废话的时候,焦富荣没有起身,而是用膝盖转过身来,抬头道:“大人,卑职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斗胆……向大人讨个差事!” 讨个差事?竟讨到了自己府上来…… 此刻,陈啸庭很佩服焦富荣的大胆,更佩服他的别出心裁。 眼前这中年胖子虽然奸猾,但那颗不懈往上爬的心,却是比一般人强得多。 “求个差事?千户所的差事还少了?何必要求到我这里来?”陈啸庭沉声道,让焦富荣无法探知他的喜怒。 “卑职更愿为大人驱驰,赴汤蹈火,在所……” 可焦富荣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陈啸庭道:“清查税务,你行吗?” “镇压士绅,你行吗?” 这连续两个问题,都直指此次东南之行的核心,陈啸庭暂时都还没做成的事,焦富荣岂敢拍胸脯说自己能行。 就在焦富荣以为,自己这次找上门来是自讨没趣时,却听陈啸庭道:“倒真有件事,可以交给你做!” 此时此刻,陈啸庭想到的是焦富荣的奸猾,以及之前他向自己告密的行径,这样一个十足的小人,自然也有他的用处。 听到陈啸庭这番话,焦富荣当即叩首道:“单凭大人吩咐!” “我不在京城,你在暗地里盯着北城和南城千户所,若是你够本事……把南北镇抚司也盯着一下!”陈啸庭语气平和道。 这个差事,无疑是不合规矩的,而且还非常危险,这个很容易得罪大佬。 但同时焦富荣也明白,要是自己应下了这差事,就可以进入陈啸庭心腹的队列。 短暂纠结之后,焦富荣直接叩首道:“卑职领命,一定替大人看好那些人!”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道:“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办差吧!” 有这样一个人在暗地里打小报告,陈啸庭就不用担心,自己离开京城后有人暗地里捣鬼,焦富荣探听消息上还是很有造诣。 第753章 大舅哥登门 (各位,评论区需要你们火力支援,让我看见你们的ID!) 送走了焦富荣后,陈啸庭才往内院赶了去,此时沈怡在正堂内纳凉。 郑萱儿和徐有慧,则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偏院花园,哪里有水池凉亭和绿茵,相对来说要舒服些。 原本沈怡也要去的,但临了她又想要清静,最终还是选择用蒲扇和冰镇饮品去暑。 陈啸庭从进屋后,看见了沈怡身侧的饮品,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举起小碗便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陈啸庭将碗放回桌上后,笑道:“痛快!” 在皇帝那儿喝的东西,必须得谨小慎微,陈啸庭可没感受到太多凉意。 见丈夫喝了自己剩下的,沈怡是既好笑又好气,最终道:“这是妾身喝过的,夫君要喝让下人再盛一碗就是!” 此时在沈怡身侧,各有一名婢女在扇扇子,看起来好不惬意。 “你我夫妻同体,难道还要分彼此?夫人你这话可就让人心寒了!”陈啸庭打趣道。 沈怡不由失笑,他二人成婚这些年,感情却一如少年时饱含深情,根本没往相敬如宾,接着敬而远之的方向发展。 “如此热的天气,夫君若是觉得心寒了,那可得感激妾身为你消暑!”沈怡脸上带笑道。 这话引得陈啸庭大笑起来,能有一个灵魂伴侣,绝对是陈啸庭的福气。 可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下人禀报道:“老爷夫人,沈家大爷来了,说是要请老爷夫人过府一聚!” 见到丈夫收敛起来的笑容,沈怡便开口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家仆便答道:“正在中院正厅奉茶!” “知道了,你下去吧!” 吩咐完这些后,沈怡才将目光转向了丈夫,然后说道:“夫君若是心烦,妾身去和大哥说!”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愿出去见面,沈怡决定自己去把沈权打发了。 这让陈啸庭很是感动,倒不只是为眼前这事,还因为自己被打入狱中时,沈怡去求娘家的那些事。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虽然不想去,但还是去见一见吧!” 沈怡则站起身来,说道:“那妾身随夫君一同去见他!” 见妻子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陈啸庭不免有些惊愕,这位怎么比自己还要意气用事。 于是陈啸庭无奈道:“那好,咱们走吧!” 随后,夫妻二人往中院赶去,而沈权正坐在客座椅子上,一旁的茶水他根本没心思喝。 就在沈权想着心事时,只听后堂传来沈怡声音道:“哎呀,大哥怎舍得来我们家,要见你可比登天还难呢!” 之前沈怡去沈府求助,不但没见到父亲沈岳,就连沈权也是避而不见。 此时听到沈怡话里的讥讽,沈权不免也有些尴尬,但好在他已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三妹,你看你这话说的,大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要见我直接来府里就是!”沈权笑呵呵说道,一点儿都没受沈怡影响。 按道理说,他他二人是平辈兄妹,沈怡应该坐沈权对面的椅子,陈啸庭作为家主该坐大堂上首。 但偏偏,沈怡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上首位置。 见自己这妹妹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沈权心里也燃起了怒火,若非碍于陈啸庭在场,他是一定要发火的。 没错,作为沈家接班人的沈权,现如今必须要看陈啸庭的面子,尽管陈啸庭在他眼里依然是边地莽夫。 沈怡也知道自己是在狐假虎威,但从小就在这个大哥的凶威下长大,此刻怼沈权让她觉得很过瘾。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陈啸庭,此刻的心情又有不同,见沈怡这般护夫的样子,他心里就更舒坦了。 既然已经有深意唱红脸了,陈啸庭决定最后给沈权留点儿面子,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所以,他坐到了沈权对面的位置,正厅内的格局就是沈怡坐诸位,陈啸庭和沈权对坐。 “大哥此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 但沈权却没功夫抱怨,和陈啸庭对话他不得不慎重,因为眼前这人不但是他妹夫,更是锦衣卫的实权佥事。 “啸庭,府里新招了饮品师傅,做的甜品很是不错,父亲让我来请你们过去尝尝!” 说到这里,沈权陪着笑说道:“这大热天的,用上美味的冰镇饮品,别提有多美了!” 谁知他话才说完,沈怡就接话道:“大哥,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府里没有做饮品厨子!” 可这是重点吗?沈权此刻真的很想大人,男人说话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但还是那句话,沈权再不满也得憋着,所以见他这幅样子沈怡更开心。 好在,陈啸庭还是个正常人,虽然他和沈岳不在一条船,但二者之间的翁婿关系并未断绝。 所以……在没有利益分歧的情况下,陈啸庭还是愿意维持表面的和睦。 于是他向沈怡使了个眼神,示意妻子消停些后,便问沈权道:“什么时候过去?下午还是晚上?” 原本以为今天完不成任务,但陈啸庭松口的话,让沈权生起了希望,只听他道:“就是下午,现在过去也可以!” “那好,我们等会儿过去,大哥你先回去吧!”陈啸庭淡然道。 原本沈权是让陈啸庭随他一同过去,但此刻陈啸庭这样说了,他也只能老实告辞。 “那好,啸庭你们可可得早些过来,大家都盼着你们早点到!”沈权最后这局话,几乎可以用讨好来形容。 待他离开后,沈怡才愤愤不平道:“夫君何必给他面子,难道咱府上的饮品不好?” 陈啸庭却摇头,平静道:“你也收收自己脾气,毕竟也是一家人,关系不能搞太僵!” “而且我这次离开后,万一府上有什么事,说不定还得请你父亲帮忙!” 沈怡不由愣住,随即便问道:“离开?要去哪儿?” “去江南,皇上派的差事!”陈啸庭平静道,想营造一种无所谓的气氛。 但沈怡又那是那么好骗的,皇帝每派出的一件差事,有哪一件是简单了的。 但既然是皇命,那便是无法拒绝的,于是沈怡问道:“什么时间出发?去多久?” 陈啸庭想了想后,说道:“就这两天出发,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吧!” 听了这话,沈怡心里就更难受了,作为妻子自然不愿丈夫久不归家,否则也不会有望夫石的故事了。 “那好……要早去早回!”沈岳神色有些落寞,丈夫要离开的消息,对她的心情影响很大。 陈啸庭不由起身,走到沈怡身后揽住她道:“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不开心了!” 第754章 出发 永治二十五年七月十八,一场大雨如约而至。 按道理说,下雨天不该适合赶路,但重新拍偏偏选择这一天出发。 为什么?因为这雨是皇帝向老天求来的,这样的雨是大大的吉祥。 选择这一天出发,也算是拍皇帝的马屁,对此陈啸庭熟稔得很。 他既然已打算撇开沈岳单干,就得抱紧皇帝这条大腿,该拍的马屁绝对不能少。 甚至陈啸庭都可以预见,此时已经有大批的官员,在给皇上准备贺表了。 而此时,陈啸庭正从北镇抚司衙门里出来,锦衣卫的一众大佬都来给他送行。 陈啸庭是去办皇差,无论处于什么立场,其他人都该来送一送。 最终,当陈啸庭乘上马车后,才对孙闲等人道:“诸位大人,就此别过了!” 如今正下着雨,骑马自然不是好的选择,所以陈啸庭钻进了马车。 目送陈啸庭离去后,孙闲等人都转身进了衙门,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而陈啸庭马车两边,则是戴着斗笠骑着马的牛景云和刘奎,这二人都是陈啸庭亲自点的将。 “我说让你们多准备两辆马车,你看看现在……被淋雨了吧!”陈啸庭笑着说道。 他如今贵为指挥佥事,没有必要表现出对下属过多爱护,保持更多威严才是更好的选择。 “大人,这是吉雨……我俩这也算沐浴圣恩了!”牛景云笑呵呵道。 这厮之所以能被陈啸庭看重,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伙和王忠德一样会拍马匹。 可别千万觉得这不算本事,拍马屁的能力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生存能力的体现。 毕竟一个千户所那么多人,有能力的人肯定不少,如何从这其中脱颖而出就是首要问题。 不说牛景云王忠德,你再看看焦富荣裴轮那些人,那一个不是拍得一手好屁。 就连陈啸庭本人,当初不也是靠着奉承周文柱,跪舔沈岳才有发迹的机会。 而一旁的刘奎,则与牛景云形成了鲜明对比,此人在业务上是个能手,但却显得不够圆滑。 对陈啸庭来说,这样的人也值得提拔,因为他总不可能全靠一棒子马屁精成事,即使这些马屁精也有本事。 “此去江南咱们要办大事,事情怎么回事你们已经知道,在路上想想对策!”陈啸庭沉声道。 这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上司合理使用下属才是致胜王道。 “遵命!”牛景云二人皆答道。 他们一行有两百多号人,原本行在城中会造成拥堵,但如今下雨道路却畅通无比。 一路赶到南门,可他们才出了城门,便见城门外的凉棚内,有人正等着陈啸庭到来。 准确的说,等候陈啸庭的乃是一名太监,此人正是东厂二号太监黄庭。 和黄庭不但是老相识,陈啸庭对黄庭还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二人私下里关系不错。 只不过,他二人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东厂大太监,明面上必须要保持距离。 所以,除了不时有一两次交集,他二人很少见面。 眼前黄庭出现在此处,陈啸庭心中泛起了狐疑,这位总不会是来送自己的吧! 下了马车,由杨凯亲自撑着伞,陈啸庭走到了黄庭所在凉棚。 “黄公公,您老不会是在等我吧!”陈啸庭先开口道。 相比于四五年前,黄庭此时越发多了威严,在通往秉笔太监的路上越走越远。 可惜,他的运气比不上刘谨忠,人家一步跨到了西厂督主的位置,直接就成了司礼监秉笔。 当然,凡事要从两个方面来看,黄庭如今是比刘谨忠慢了一拍,可他接任东厂督公却不会有太大问题。 如今西厂风头最盛,可西厂非常设机构,五年十年后谁能保证他还存在? “陈佥事,咱家其实是来传旨的!”黄庭收起脸上笑容道。 听到这话,陈啸庭脸上立马恢复了严肃,没人敢在皇帝圣旨上开玩笑。 而黄庭却没着急念,而是对左右众人道:“你们都退下!”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凉棚内便只剩下黄庭和陈啸庭,大雨声可以隔断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不必过于拘谨,我虽是奉皇命而来,但却没有带圣旨!”黄庭平静道。 没有带圣旨,也就是有口谕了,或者干脆就是带着黄体意志来的。 “你此去去江南,除了要查清楚田元喜遇刺一案,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黄庭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江南的那些士绅,多多少少和倭寇之间都有勾结,以前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这次……” “既然他们敢动宫里的人,那你也不必客气,查出几个主要的通倭乱党,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可以说,这是皇帝本人的报复行为。 之所以只查一部分,而不是将通倭之人连根拔起,这是因为可能通倭的人太多皇帝还得兼顾江南稳定。 “这里面的度,你得把握住!”黄庭慎重提醒道。 “在下明白!”陈啸庭也严肃答道。 “还有就是,田元喜虽然死了,但该收的税却不能停,过几天皇上会派出新的税监,到时候你要配合他征收税银!”黄庭沉声道。 他所说的每一件事,其实都相当的棘手,事情根本不是去查案那么简单。 “这是皇上的旨意?”陈啸庭问道,他要做最终确认。 “都是皇上的意思,但其中的度你得把握,去了东南……最好不要与吴国瑞起冲突!”黄庭指点道。 吴国瑞,现任的两江总督,统领江南江北两省军政大事。 除了大明朝唯二的总督的身份,吴国瑞更是首辅黄玉成的得意门生,因为掌管东南防务相关事宜,素来也为皇帝倚重。 此番去江南,陈啸庭指定会与士绅发生矛盾,这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东南局面。 而保护江南的稳定,才是各方面都排第一的要紧事,所以陈啸庭必须和吴国瑞达成一致。 “多谢公公提点!”陈啸庭拱手作揖道。 黄庭自然不以为意,同时说道:“此去江南,一路小心!” 那些人连田元喜都敢杀,那么再杀一个陈啸庭也不是没可能,人的胆子总会越来越大。 “谢公公!”除了这三个字,陈啸庭实在找不出其他话。 两人之间又是一番闲聊后,时间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黄庭也该回去复命了。 “用文官们的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陈佥事……一路顺风!”黄庭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 此刻,雨已经停了下来,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在和黄庭道别后,陈啸庭跨上马背,直接就带着手下往南而去,那是江南的方向! 第755章 江南风光 八月,陈啸庭一行进入了江南地界。 这一个月来,因为雨水的降临,极大缓解了各地的旱情,经过官员们的教化和宣扬,老百姓又得叩谢皇帝天恩。 一路走来一路看,相比于北方,南方地区要富裕得多,从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就能看的出来。 所以南方好撑大明的钱袋子,那绝对不是吹牛玩儿的。 当然了,这里说的富只是相对概念,即便是南方绝大多数百姓也只是能过活而已,穷困潦倒的人也有不少。 东南之地两江为盛,两江之地又以江南为为盛,所以这也导致江南地区的问题很多。 陈啸庭此行的目的地是江南,准确的说是江南首府南安府,在八月初九这天他们进入了南安地区。 虽是气势汹汹而来,但在进了南安地界后,陈啸庭甩开了大队人马,带着杨凯和十来名护卫,先一步往南安府城赶去。 陈啸庭扮作客商,杨凯等人则扮作仆人,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他是来查案子的,总得先自己进南安城看看,掌握一些基本的情况,否则还不任人欺瞒。 虽然锦衣卫在江南有千户所,但谁知道这些人是否可靠?反正陈啸庭是不敢打包票的。 “进了城后,绝不能透露身份,否则难保不会有危险!”陈啸庭最后告诫道。 毕竟有人敢杀朝廷征税的太监,那么再弄死一个锦衣卫佥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在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中,风险是难以想象的。 “遵命!”杨凯郑重答道,在大事上他从来的不含糊。 虽然在京城养高了眼界,但在进了南安城后,陈啸庭还是感慨于此处的繁华。 别管城外有多少清苦人,在这城池之内,一墙之隔就是两个天地。 “不愧是江南第一城!”陈啸庭感慨道。 城内道路宽阔,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客官,过来瞧瞧,新进的一批瓷器,乃是正宗官窑所出,便宜卖咯……” “算命测字,百试百灵……” “卖……馒头,刚出笼的馒头咯……” 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赶了十来天路的杨凯众人,此时也忍不住东瞧西看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在城内闲逛着,南安城内有许多新鲜事,让陈啸庭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当时间快到中午时,只听杨凯在一旁道:“老爷,要不……咱找个地方坐坐?” 准确的说,他们这是要找个地方去吃饭,毕竟也走了一上午了,陈啸庭此刻也肚子咕咕叫。 当陈啸庭点头后,杨凯脸上不由露出喜色,随即指向一旁的酒楼道:“要不就这家?” 陈啸庭刚想要点头,随即却有了另外的想法,只听他道:“不……咱们去明玉楼!” 为什么要去明玉楼呢?因为之前田元喜遇刺时,就是在这个地方,所以陈啸庭才会想去看看。 当然,前提是明玉楼已经开张了,田元喜遇刺后此地肯定被查封了。 陈啸庭只知明玉楼在南岸北城,具体在何处却不知道,所以他们得一路打听过去。 而他们得到的好消息则是,明玉楼在五天前就已经开张,每天都座无虚席。 这又从侧面可以看出,江南乃是富户遍地之处,否则又那有那么多人前去消费。 可陈啸庭却高兴不起来,在朝廷还未正式答复的情况下,南安的官府就开放了明玉楼,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说明官府和这些地方豪巨牵扯颇深,才会这么大胆子给人家开方面之门。 大约又在城里走了十几分钟,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明玉楼外。 明玉楼,不愧谓之明玉。 在明玉楼的每一层的屋檐上,每隔一尺便挂着明玉为饰的流苏,看起来格外夺目。 目光穿过大门往里观察,只见内里装潢豪气逼人,口袋不富裕的人见到这个阵仗,就会自觉止步了。 可陈啸庭的口袋却鼓得很,但他们进去的人不能太多,否则别人还以为他们来找事的。 于是陈啸庭让杨凯打发了一部人去街对面的酒楼,跟随他进明玉楼的只有三人。 才走到明玉楼的台阶下,里面跑堂的小儿便迎了出来,很是恭敬道:“客官,里面请!” 这些人很有眼里见,虽然陈啸庭穿的是一般的绸缎袍子,但整个人那股威严和气势却瞒不了人,所以小二百分之百能够确定,眼前进来的这人花得起钱。 “客官随便坐!”小二走在前面招呼道。 扫视了一楼内的情况,陈啸庭径直往楼梯口走去,这让小二更高看了陈啸庭一眼。 相比于一楼,二楼的收费无疑更高,眼前这位还真是为财大气粗的爷! 杨凯等人则跟在陈啸庭身后,他们一行人往楼梯上走去。 不出意外,二楼上全是雅间,每一间内的装潢都有所不同,但相同点都是非常豪华。 陈啸庭大致数了一下,二楼一圈有十二个包厢,但此时却只有两个子在招待客人,和一楼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 “客官这边请,这里有临街的雅座,您看可行?”小二陪着笑问道。 而陈啸庭的目光却逗留在通往三楼楼梯口,此时那地方正被几张桌子堵着,后面还有江南按察使衙门的封条。 陈啸庭不由问道:“小二,三楼难道不开张?要多少钱?老爷我都给得起!” 听到这话,小二笑道:“客官,三楼出了些事,这些天暂时不会开张,实在对不住您老!” 田元喜就在明玉楼三楼遇刺,陈啸庭却按捺住了上三楼的想法,那样很容易就会暴露身份。 “三楼出事了?出了什么事?”陈啸庭好奇问道,不上去问问总是可以的。 根据酒楼老板的招呼,东厂公公遇刺之事不许再宣扬,可看陈啸庭这幅好奇的样子,小二还是说道:“三楼杀死了人,衙门还在查呢!” 小二之所以要告诉陈啸庭,就是怕他对自己服务不满意跑了,那样他就得失去一笔赏钱。 相反,只要用死了人这类话吸引住人,那他反而可以得到更多赏钱,当然这一切都得靠他自己运作。 问到这里,陈啸庭才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这三楼着实晦气,不去也罢!” 听到这话,小二心里才松了口气,他这一把算是赌对了,陈啸庭没有因为客栈死了人就要离开。 那么接下来,他就得通过自己的手段,从陈啸庭这里刮出银子来。 但这小二不知道的事,陈啸庭此时心中的想法却是,用银子多从这小二嘴里挖出东西来。 他两人这也算是不谋而合,所以这桩买卖是做定了。 第756章 吃酒 进了包厢之后,陈啸庭随便点了七八个菜后,小二便乐呵呵下楼去传菜了。 陈啸庭所点的菜虽不多,但却都是最贵的那一批,小二自然高兴得很,关键是这一切都来得很容易。 这些位爷果然财大气粗……小二心中如是想到。 没一会儿,菜便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本该去跑堂的小二也跟着一起上菜。 “诸位爷,我们这儿的三楼可不能随便上去,万一要是漏下什么东西,指不定官府就会查到你的头上!”小二小心告诫道。 他这完全就是为了引出话题,否则陈啸庭若是忘记了这茬,接下来的赏银他从哪儿要去。 对陈啸庭来说,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问呢! 于是陈啸庭便道:“小二,三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小二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睛却瞟向了杨凯身上的钱袋子。 这让陈啸庭不由失笑,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全都不算是问题。 陈啸庭向杨凯使了眼神后,便道:“我这人最是好奇心重,越是奇特的事就越想知道!” 接过杨凯递过去的碎银子,小二很是熟练的迅速把银子揣进怀中,然后说道:“客官,原本这事儿店里不让说,但既然客官如此豪气,小人也就不瞒着您了!” 说道这里,小二便道:“一个多月前,城里东厂的公公在咱明玉楼,宴请城内的头面人物,却在酒过三巡之后……被人给杀了!” 陈啸庭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谁这么大胆?” 小二瞧了一眼包厢外,确定无人后才道:“就是我们店里的小二,这厮潜入三楼的净房,连捅了那位公公七八刀,刀刀见血……” 似乎害怕打扰了陈啸庭用餐,这小二说到这里后便停了下来。 陈啸庭装作疑惑更甚,接着问道:“杀人这小二是何来历?难道与这公公有仇?” 事实上,内里情况陈啸庭都清楚,此时发问只是为了听到其他答案。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那厮动手当日便服了毒,得手后就毒发身亡了……谁直到他怎么想的!” “此人平日里可好相处?”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但他这般问话已经偏离了对故事的好奇,所以小二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于是陈啸庭接着说道:“敢杀东厂的公公,若是无仇无怨,岂非是得了失心疯?” 这话转移了小二的注意力,于是这小二才说道:“谁知道呢……那厮三个月前才来我们酒楼,大家伙儿和他都不熟!” 三个月内才来酒楼,这是陈啸庭得到第一个有用的消息,于是他追问道:“是吗?酒楼其他人都比他早?” 小二便答道:“那是自然,咱酒楼除了那厮,最近的也已经干了快两年了!” 这就完全可以确定,杀人的凶手就是被故意安排进来的,那么关键在于是谁把他安排进来的。 于是陈啸庭笑呵呵问道:“我看这明玉楼奢华非凡,想来能进这里干活儿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吧!” 被陈啸庭这样的大人物夸赞,小二心里也不免得意起来,于是他说道:“客官果然好眼力!”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问道:“那这杀人的凶手能进明玉楼,怕是也有其本事吧!” 偏偏这话,还就把这小二给问住了,只听他道:“不瞒客官,此人来历小人也不清楚,他是三个月前被掌柜领了过来,除了有把子力气也没别的本事,怕不是那个大人物的破落亲戚!” 陈啸庭点了点头,他其实比这小二知道得多,比如杀人的凶手乃是一名盐工。 因为税收太重导致其家破人亡,随后潜入了酒楼之中,并借机向田元喜寻仇。 这是按察使衙门给出的案情说明,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人是怎么进的明玉楼。 想到这些,陈啸庭决定换一个角度发问,于是他说道:“你们明玉楼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想必你们东家是个有本事的人,在这城里朋友肯定不少!” “我们东家在南岸府也是头面人物,除了城里那几大家族,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头!” 这个陈啸庭知道,除了南安府内的四大官宦世家,明玉楼幕后的大老板石文卓的石家,更大的产业是贩卖茶叶。 历来盐、铁、矿、茶都为官府管控,但却不直接参与经营,而是分成若干份额发放给下面商家,再由这些人去贩卖然后收税。 但大明朝建立这么多年,就有许多人想办法偷税漏税,所以近两年要清查的就是这些税务问题。 而这石家,便持有江南一省的一成茶引,这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数目,再加上的他在各处开的酒楼和置的地,绝对称得上是财源广进。 陈啸庭问的石文卓的朋友,这是在送上来的案卷中了解不到的,只听小二道:“我们东家朋友到处都是,但最为要好的……便是蔡三爷了,其他还有……” 虽然小二还在往下说,但陈啸庭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些上面,他只抓住了这个蔡三爷。 为什么呢?因为这位蔡三爷蔡世全,持有江南的一成半的盐影……那么是否可以认为,那名刺客便是蔡世全底下的盐工。 而蔡世全又和石文卓要好,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刺客就是由蔡世全介绍入的明玉楼? 这一刻,陈啸庭明确了接下来查案的方向, 于是,只见他笑着对小二道:“咱这些做生意的,往后得和你们石老爷亲近才行!” “行了,我们也该吃东西了,今天可有劳你了!”言罢,陈啸庭又向杨凯使了个眼色。 杨凯会意之后,便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块儿碎银子,然后递到了小二手中。 小二也是个识趣之人,今天得了这近三两银子,他可算是狠赚了一笔,于他连连感激道:“谢老爷赏,谢老爷!” 然后这小二才徐徐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把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杨凯的早已猜出陈啸庭是在问话,所以中间他一直不敢插嘴,这时他才开口道:“大人,是不是可以吃东西了?” 这么一大桌子菜,看起来味道就很不错,等他凉了就可惜了。 此时陈啸庭心情还算不错,便对左右道:“都别愣着了,一起吃!” 对这些近身护卫自己的人,陈啸庭不介意和他们拉近关系,所以他才会让其他人上桌子。 虽然这不大符合规矩,但陈啸庭都已经下令,余下两名校尉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对他们俩来说,和指挥佥事一起吃饭,比喝胆汁还要让人难受。 第757章 相迎 八月初九,南安府城内,布政使衙门外。 今天是钦差到来的时候,府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能来的基本都要过来迎接。 严格来讲,陈啸庭被皇帝派来是查案,并未明确让他主导此事,所以他只能算是半个钦差。 按道理说,官员们没必要摆出如此大的排场,但这些人偏偏就被藩臬二司给招了过来。 足可见,江南官员们的奉承迎合,这样的官场在做实事上就差了许多。 至于为何不是总抚领头,那是因为现任两江总督吴国瑞,如今正在军营中忙活,而两江地区只有江北设有巡抚,江南是没有的。 “据说倭寇又有意图袭扰海岸,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布政使姚丰安叹息道。 此人已近五十,下颌胡须已经夹杂着斑白,但常年养尊处优让他看其起来他精神不错,儒雅的长相更是看起来极具亲和。 而在他身边,站着的则是按察使崔邦道,此人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却是一副不屑语气道:“倭寇再怎么猖狂,那也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崔邦道话音才落下,便听姚丰安道:“但也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崔邦道不由无语,然后才拉着姚丰安衣袖道:“老姚,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今天谁要来你不知道?你还有心思担心倭寇为祸?先想想自己吧?” 姚丰安不由眉头紧皱,崔邦道这厮就是这般口无遮拦,这样给自己找事的话也能乱说? 于是姚丰安压低声音道:“这里是随便乱说话的地方?” 被他这一提醒,崔邦道便扫视身后,其他官员们离得都比较远,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着。 见无人注意,崔邦道才冷笑道:“这案子是我审的,到时候有罪也是我一个人的,你当然是不着急了!” 姚丰安此刻真的生气了,便冷声道:“有些话还是别乱说的话,到时候真把自己折进去了,那也只能怪自己作!” 训斥完崔邦道后,姚丰安接着又说道:“江南这边的事有多乱,你我心里都清楚,正要把这案子查清楚……会引出多大的麻烦你我也清楚,所以咱们好好看着就行!” 说道这里,姚丰安微微笑道:“最多到时候弄几个替死鬼出来,这事也就交代过去了,咱们只要不做这替死鬼及可以了!” 崔邦道愣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你想得比我要透彻,难关你是做了藩台!” 被崔邦道夸赞,姚丰安内心毫无波动,因为崔邦道说的没错,接下来将是最难的一段时间。 而他们这些做地方官儿的,勾上连下比谁都要难,稍不注意就把两边都得罪了。 就在这时,遥遥的便见一队人马从远处走来,看其装束正是锦衣卫的打扮,只不过的人比钦差队伍要少许多。 “是冯文贵来了!”崔邦道开口道。 冯文贵今年三十七岁,在锦衣卫江南千户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了五年多。 因为总督吴国瑞地位太高,所以冯文贵接触高级文官中,和姚崔二人最是相熟。 虽然不能说关系有多好,但私下里的银子往来,就从没有断绝过。 冯文贵下马后,便刻意与姚崔二人保持了距离,这都是要做给陈啸庭看的。 见他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崔邦道便走到冯文贵身侧,笑着说道:“冯千户,这才过几天啊……你就连个招呼也不打了!” 此刻冯文贵微微皱眉,在江南的一众文官中,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这个崔邦道。 总是自以为是,张着嘴巴就敢胡咧咧,要不是这厮还有用处,他早就找机会把这王八蛋给办了,还用得着悄悄给这厮擦屁股? 见冯文贵不说话,崔邦道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之色,现在他可不敢激怒冯文贵。 其实冯文贵也清楚,他和官员们之间牵连颇深,根本不是现在保持距离就能的撇清关系的。 一旁,姚丰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其实挺看不起冯文贵的,这个时候刻意保持距离,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在另一头,陈啸庭已骑着马,在牛景云和刘奎二人陪同下,在杨凯等人校外的护卫下,飞一般的进了南安府城,其余大队人马则在后面进城。 不得不说,十几骑直接奔驰在府城内,从气势上来看比乘坐马车要雄厚。 最关键的是,这可以体现出一股锐利之气,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南安府内的人,他陈啸庭是朝廷派来查案的。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杨凯带着人在前面开路,一身大红色官服的陈啸庭,则带着牛景云和刘奎。 此刻在陈啸庭心中,想的却是两年前去雍西时的场景,那时他也是纵马卢阳城内。 只不过,那次他要对付的是朝廷的敌人,而这次他却要向朝廷内部挥刀。 而这,恰恰才是开国皇帝设立锦衣卫的主要目的,而这次他总算干的事份内事了,只不过这差事很难办。 换个思路来想,如今江南的局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员们谁是谁的门生,谁又是谁的故旧封…… 这次世间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会不会导致朝堂内新一轮斗法,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个搅动风云的人,这些都是陈啸庭要考虑的。 查贪官容易,但事情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至于任何事都不能单一片面看。 此刻陈啸庭是真的明白,越往高处虽然越风光,但也需要更多的智慧,才能在权力高峰站得住脚。 骏马飞驰,他们已经提前接到通知,所以直接往布政使衙门赶去。 布政使衙门外,当崔邦道打算叫一壶茶来解渴时,隐隐约约听见了街头传来了马蹄声。 “这……莫非是来了?”崔邦道疑惑道。 “应该是了!”冯文贵在一旁说道。 他的消息渠道更广,所以更了解陈啸庭的风格,这样年少得志的人自然更喜欢骑马。 布政使姚丰安简单扶了扶官帽,然后对身后众人笑道:“诸位,准备迎接钦差大人吧!” 他这个笑显得不合时宜,在提及钦差的时候怎么能不严肃! 姚丰安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安抚人心,皇帝亲自派了锦衣卫的高官来查案,很多人对此都是忧心忡忡。 倒不是说这些人参与了刺杀田元喜,而是这些人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牵扯出来。 马蹄声越发大作,陈啸庭一行出现在了街头,飞速正往布政使衙门赶来。 众官员们都站在台阶处,陈啸庭就在距他们十米的地方勒住了缰绳,但带起的灰尘却几乎扬到了官员们眼前。 霸气外露……这是现场众官员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第758章 砍头 刚来及给大家伙儿一个下马威,眼前这人果然轻易能打发走的。 可以说,陈啸庭骑马进城的做法很有效果,给官员们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提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姚丰安仍感压力袭来,所以他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话。 好在还有冯文贵在,只见他迈动脚步走向陈啸庭,来到陈啸庭马前后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佥事大人!” 他作为陈啸庭的下级,此时参拜本该如此,也敲好缓解了现场的紧张。 待他起身后,姚丰安也往陈啸庭方向走去,同时笑着说道:“见过陈佥事,在下布政使姚丰安,携南安各衙前来迎接陈大人大驾!” 按照公文中所述,陈啸庭只是来监督办案的,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钦差,所以姚丰安不会去拜他。 而此时,崔邦道也跟上前来,笑呵呵道:“陈佥事,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席,只等着你来就开宴了!” 然而,只听陈啸庭说道:“是吗?酒席摆在那里?是不是明玉楼?” 明玉楼是田元喜遇刺的地方,官员们又怎么可能把接风宴设在哪里。 可被陈啸庭这样说,现场气氛就变味儿了,而崔邦道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此时,陈啸庭脸色变得严肃道:“本官奉皇命而来,可不是来喝你们酒的!” 如果一开始就和和气气,那就开了一个坏头,说难听点儿就是这些人会蹬鼻子上脸,差事就更不好办。 “本官是为田元喜遇刺案而来,崔大人……先去你的按察使衙门!”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打马离开,也让这场接风仪式狗屁不是。 崔邦道脸色铁青,那怕是总督大人,也从未如此让他下不来台过。 其实这也正常,陈啸庭不是文官系统的人,也不像冯文贵和他们有利益纠葛,自然不用给他们一点儿面子。 反倒是姚丰安此时面色平静,看起来好像对此浑不在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陈啸庭已经离开,第一个跟上去的是冯文贵,虽然陈啸庭根本就没理他。 “老崔,你赶紧去吧,不要起冲突!”姚丰安沉声道。 崔邦道本想着让姚丰安陪自己去,但看现在这个样子,第一关得他由他来过了。 于是崔邦道也不多说话,往旁边方向招了招手,然后便有一顶轿子抬了过来。 待崔邦道离开后,姚丰安才对左右官员道:“诸位,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各安其位吧,一切如旧即可!” 这话也是话里有话,姚丰安是在告诫加安抚下面的人,不要因为陈啸庭到来就失了分寸。 藩臬两衙只隔了一条街,当陈啸庭出现时,守在衙门外的差役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锦衣卫本就凶名赫赫,现在还来了位陈啸庭这样的大佬,级别低了的人哪敢上前来,毕竟连冯文贵这位千户此刻都做小伏低。 望着面前按察使衙门,陈啸庭不由冷笑道:“还真是气派,都是当官儿的为防被人以为贪墨,都不会拿钱来修衙门!” “这大明朝的惯例,在这江南却行不通了,这可真是有钱能使官修衙!” 正在一旁的冯文贵很是尴尬,虽然说的是按察使衙门,但他那千户所同样也修缮一新。 一句话来说就是,确实是有钱烧得慌! “走吧,咱们进去!”陈啸庭冷声道。 杨凯和牛景云跟了进去,唯独刘奎留在了外面,一会儿他还有事要做。 有冯文贵开道,进入按察使衙门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大堂后,陈啸庭没有去坐崔邦道的位置,而是翻看了其大案上的文卷。 书吏们纷纷汇聚在大堂外,没有崔邦道这个主心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崔邦道就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此时他已从愤怒转为平和。 不平静下来根本不行,越急越容易出错。 待崔邦道进了大堂,还没等他歇口气,陈啸庭直接质问道:“崔大人,田元喜的案子,其中疑点众多……为何要充充结案?” 陈啸庭说的话是事实,但却激发了崔邦道的警觉,他自然不会顺着陈啸庭的思路答话。 只听崔邦道说道:“陈佥事,此案已经审理清楚,凶手与田公公之间有仇,遂在明玉楼刺杀田公公,然后服毒自尽……其中细节已上报刑部核准,陈大人难道不清楚?” 和崔邦道说再多都是废话,陈啸庭直接问道:“当日明玉楼重兵把守,为何却被凶手混了进去?为何还让他出现在了明玉楼三楼?” “你说他是服毒自尽,但案卷上说他刺杀得手后就被发现,随即便从三楼闯了下去,来到一楼后遂毒发身亡……那么,这段时间里他那里有机会服毒?” 连续三个问题,问得崔邦道是哑口无言,张了几下嘴后旋即还是闭上。 陈啸庭脸上冷色更甚,他现在官阶到了这个位置,训斥一省按察使毫无心理压力,这就是官位所带来的势。 一旁装死的冯文贵陈啸庭也没放过意思,只见到他转过身责问道:“冯千户,此案之中有这么多的疑点,你作为锦衣卫……难道眼睛是他妈瞎的?” 对冯文贵陈啸庭可没好态度,这番质问兼职责骂,直把冯文贵吓得肝儿颤。 “大人,卑职……卑职无能,请大人恕罪!”冯文贵战战兢兢道。 见到佝偻着腰的仓惶样,陈啸庭却冷笑道:“无能倒无所谓,眼睛吓了也无所谓,就怕成了装瞎的!” 这话可以说就差把最后那一层窗户纸捅破,让崔邦道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大浪,暗道陈啸庭这厮胆子着实够大。 事实上,陈啸庭过来发这一通火只为表明态度,不光是对江南官府各衙门看的。 就在这时,外面的刘奎兴冲冲赶了进来,也没理会大堂内的其他人,直接向陈啸庭禀告道:“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道:“把人就关在按察使衙门里,你去安排!” “遵命!”刘奎直接转身离去,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见崔邦道面露疑惑之色,陈啸庭便开口道:“本官进入南安地界后,便遇到几个煽动矿工闹事,意图对抗官府征税的乱党,便将这些人拿下了!” 矿场大都是在山里,陈啸庭怎么可能会路遇矿山,这分明是在编瞎话。 但崔邦道不能去捅破,于是他便问道:“那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啸庭难得露出了笑容,说道:“既然是意图对抗官府的乱党,那便与反贼别无二致,直接斩首便是!” 说道这里,陈啸庭沉声道:“你是臬台,由你掌刑最为合适,我看时间就定在明天午时!” 陈啸庭快言快语,导致崔邦道根本来不及拒绝,就接下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活儿。 第759章 菜市场 (各位,求点儿票,大家评论区走起来!) 陈啸庭给崔邦道指派的活儿,确实不是一般的棘手。 因为被陈啸庭抓来的几人,身份不是一般人,乃是城内四大家族的家人。 这四大家族或许不是最有钱的,但其能量却不是一般的大,说是上达天庭也是不为过的。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人家是官宦之家,权和钱是两手都在抓,两手还都比较硬朗。 而且,你还不能把这四大家族分开来看,因为他们和江南其他豪族多少都有些关系,牵一发可谓动全身。 当刘奎把人放在按察使衙门大牢内时,崔邦道可真是坐立不安。 而且陈啸庭还催得急,非要明天就把人给行刑,偏偏当时崔邦道还答应了,谁让他被陈啸庭气势给吓住了。 所以,这几个人必死无疑,崔邦道也不可能因为这么几个人,就和陈啸庭发生顶牛,那对他是极其不利的。 最终,崔邦道还是来到牢房内,问道:“你们几个,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被抓起了?” 即便要杀人,他也得知道中间究竟怎么回事,以后也好给几大家族解释。 其实听你的就出在了以后才能解释,因为中间拖的时间越长,就会导致四大家族的人对他产生怀疑! 怀疑什么?当然是怀疑他崔邦道怂了,打算杀四大家族的人给陈啸庭递投名状。 如果几大家族的人这么认为,崔邦道就真的危险了,他可有好多黑料在人家手上。 至于崔邦道为何不现在就去找四大家族解释,那是因为他不傻,现在去不就明白着告诉陈啸庭,自己和几大家族有勾结! 所以崔邦道认为得没错,他却是最难的,相比于布政使姚丰安,接着案子的他才是被放在火上烤的人。 被抓这些人都认识崔邦道,只听其中一人开口道:“崔大人,我们什么也都没做,不知怎的就被抓了过来……”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便听崔邦道呵斥道:“放屁,赶紧给我说实话,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们的性命!” 也只有通过这种吓唬的方式,崔邦道才能逼迫这些人说实话,虽然他并不能救这些人的命,但真相对他来说很重要。 被崔邦道唬住后,这些人纷纷讲述了自己被抓的经过。 总结起来的就是说,这些人在矿上监工,正在欺压矿工时被抓住的。 这难道是要安抚矿工们?崔邦道暗自揣度道。 这可一点儿都不开玩笑,之前因为东厂逼迫太甚的缘故,确实发生过矿工和盐工闹事的情况。 得知了真相之后,崔邦道便不在房间里多待一秒,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不管后面的人如何求他,崔邦道都没有丝毫犹豫,因为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死了。 八月初十,也就是这些监工们被抓的第二天,这便到了陈啸庭规定的斩首时刻。 崔邦道直接命人将被抓的几人拉到了刑场,但他本人却没有出面,因为他在早晨起床的时候崴了脚。 五辆囚车,在日当正午之时,被拉到了南安府的菜市场。 不管在什么时候,杀人都是一件大事,对没有多少乐子的穷苦百姓们来说,更是难得的稀奇事。 所以当囚车被拉到菜市场后,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甚至还有人把买好的菜叶子砸向了囚车。 现场人声鼎沸,给维持秩序的差役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些都是按察使衙门的差役,锦衣卫一个人都没出,给外人的感觉就是按察使衙门在办案。 虽然崔邦道没有出场,但按察使衙门却派出了属官,这人负责支持斩首行刑之事。 事实上,这种斩首行刑的事崔邦道本就不用出席,之所以这次还要故意崴脚,完全是做给陈啸庭看的。 “此五人煽动乡民,意图谋反,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必从严重判处……” 说道这里,站在高台上的官员更是大声道:“依大明律,判此五人斩立决,即可行刑!” 说完这话,这名按察使衙门的官员从桌上拿起令牌,然后往前方扔了去。 此刻五名人犯全都被堵了嘴巴,而且还被蒙住了脑袋,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 人犯如此神秘,围观百姓们心中本就疑惑,此时听当官儿的说这些人是反贼,他们就更加炸开了锅。 这世道,居然真的还有人谋反,平平安安活着难道不好吗? 百姓们都是这样在想,他们根本不会去思考,官员说的也可能是假话。 “反贼该杀!” “杀了他……” 在一片叫叫嚣声中,刽子手们抡起了鬼头刀,冲刀锋上喷了一口酒后,随即便猛力向面前的脖子抡去。 而后人头落地,鲜血犹如喷泉般冲上了天,落下后直接撒在了围观百姓的身上。 一般来讲,站得靠前些的都是胆子大的,此刻他们顾不得的擦脸上的血,而是拿出了准备好的馒头。 站在远处阁楼上,陈啸庭目睹着百姓们蘸人血馒头,还是被这个时代人们的愚昧所惊讶。 “大人,这个崔邦道居然不来,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 说这话的自然是牛景云,他一直都是跪舔陈啸庭的,此时自然要为陈啸庭鸣不平。 陈啸庭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可别乱说,都是朝廷官员,只需要把皇上和朝廷放在心上就好!” “大人教训得是!”牛景云低头道。 事实上,只要崔邦道把人给杀了,那么对陈啸庭来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首先他表明了自己和豪族们斗的态度,通过崔邦道来做又不至于过于激化矛盾,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而在另一头,坐在衙门后堂喝茶的崔邦道,此刻的正等着菜市口的消息。 没一会儿,一名小厮打扮模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爷,人已经杀了!”小厮很是恭敬答道。 崔邦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异常苦涩,这下人家就怀疑他的立场了,搞不好就会被人误解。 “老爷,要不要知会那几家?”小厮悄声问道。 可这问话,却让崔邦道目光便冷,看得这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后,他才开口道:“老爷要怎么做,难道还要你来教?” 这话可以说很不客气,把这小厮吓得是战战兢兢,他的性命可全看崔邦道的心情。 “回去,自己领二十鞭子,长长记性!”崔邦道冷声道。 这小厮他用了多年,所以他怕换了人不习惯,否则此人必死无疑。 “多谢老爷宽宏大量!”小厮连连叩首道。 而崔邦道则挥手让他消失,他现在心烦得很,针对目前困局必须要想出对策。 还是那句话,谁都可以不急,他这个旋涡中心的人不急不行。 第760章 几位大老爷 (我亲爱的起点和QQ阅读的读者们,单机真的很难受滴,你们倒是放个响啊,哪怕是在书评区放个屁也好啊!) 南安府城很大,说些僭越的话,府城的面积甚至比京城都要大一圈。 而府城之所以有这么大,完全是靠江南的这些大豪族,全靠他们修建宅院才把城池面积不断扩大。 在北城偏东的位置,便是谭家府邸所在。 要说这谭家,绝对是整个江南排的上号的大家族,自百年前起家到如今,一共出了八名进士。 可不要小看这八名进士,虽然这些人最大不过做到了侍郎一级,但却恰恰是谭家崛起的根基所在。 如今的谭家,虽然只有一名督察院的御史在位,但关系网却遍布地方和朝廷。 而这个谭家,在南安府也只能排第二,在他上面还有个梁家声势更隆,其家如今还有一位礼部侍郎,门生故旧一大堆。 把这些家族惹毛了,只要他们家中做官的在朝中振臂一呼,便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可如今在和大明朝,又经得起几次风浪呢?这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在梁潭两家之下,依次则是张杜两家,各也有人在朝廷为官。 谭家府邸的后花园的书房,乃是整个潭府的禁地,除家主外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但在此时,这处书房内却坐了四人,而且是分左右而坐,会客厅主位上却是空着的。 当下是四大家族的家主的聚会,一般来讲他们都是平辈论交,自然不会有人自以为尊。 此时,谭家家主谭曾青端着茶杯,语气平和说道:“刚一进城就杀人,这位看来是个没头脑的主儿!” 江南的局面,绝不是举起屠刀就能理清的,那样只会达到相反的效果。 事实上,越往高处出现的问题,很多时候都不能以力破局。 不是说否定力量,恰恰是因为整个大明朝,都没有足够力量来破这个局。 朝廷上下存在的问题再多,早就已经把力量分散开来。 一旁的杜家家主杜兆宇也应和道:“霸气外露,我看他是找死!” 不得不说,杜兆宇这话更犯忌讳,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现场众人都不觉得奇怪。 唯有张家家主张立新此时劝道:“这话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别害了大家伙儿!” 谭曾青此时也点了点头,然后道:“这倒也是,如今局面汹涌不定,小心些总是好的,不光是咱们要管住嘴巴,也得让亲近人管住!” 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杜兆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挑眉道:“这些我都明白,但如今咱们联合起来,便是总督大人也得给几分薄面,我看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杜兆宇脾气冲,但在场众人没一个能否认他的精明,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撑起如此大的家世。 要知道,维持家族位列江南豪族前列,本就需要极其高明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梁家家主梁继荣敲了敲茶几,当众人目光都汇聚过来后,才开口道:“诸位,咱们难道已经度过了危局?” 他的话分量最重,所以即便是脾气最大的杜兆宇,此时也没有出言反驳。 更何况,梁继荣说的本就是事实,他们现在确实还处于危机中。 见众人不说话,梁继荣才继续道:“这位陈佥事虽然年轻,但本事可一点儿都不小!” “你们也不想想看,一个出身遥远西北苦寒之地,只花了十年就从一个普通校尉,爬到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位置上的人,难道会头脑简单?” “还是说你们觉得,从锦衣卫里升起来的人,比官场上那些人要人畜无害?” 最后一句明显就是反话,那些贪官污吏们虽然阴险狡诈,但总归还有基本的底线和规矩。 可是锦衣卫呢?为了办成差事,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上既然派他来,那肯定是认可了他的本事,难道诸位觉得……自己的眼光要比皇上还要高?”梁继荣语气越发不善。 如今龙椅上的皇帝,虽然没能把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但玩弄权术的本事却是天下公认的卓绝。 那么多次站在官员们对立面上,他都以自己的方式镇压了不服。 按照之前几朝官员们的尿性,按照当今这位皇帝这般胡闹的尽头,早就把皇帝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你看看现在,哪怕皇帝为了修道练玄连朝都不上,大臣们也只敢把矛头对准内阁里的两位。 见到众人皆面露严肃,梁继荣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只听他接着说道:“所以诸位,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咱都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谭曾青也开口道:“梁兄说的没错,咱们胜了一时,却不该得意忘形!” 说完这话之后,谭曾青便问道:“梁兄,既然这个陈啸庭如此难缠,你可有什么对策?” 梁继荣笑了笑,才摇头道:“诸位,你们先得明白一件事,咱们可什么事都没犯,所以我们本就不必要怕!” 突然转这么大个弯,可以说让在座三人都没想到,但他们明白梁继荣这话的意思。 只听杜兆宇道:“可是梁兄,这厮一到南安就杀了矿上的人,这怕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他们这四大家族,占据了江南盐铁茶矿的半壁江山,所以杜兆宇才会这样说。 “无非就是替皇上来收钱罢了,咱们用老规矩办就是了……” 说道这里,梁继荣端起茶杯道:“这世上没有不爱钱的,只要咱们给他足够好处,他这样的从底层起来的人,用银子最容易被砸倒!” 这可不是梁继荣乱说,而是多年以来摸索出的经验。 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最禁不住糖衣炮弹的轰炸,很容易就被拉扯进了利益圈内,然后再无抽身的可能。 而谭曾青此时却笑道:“除了银子,咱还可以给他送女人嘛……这位陈佥事年纪轻轻,再是英雄想必也难过美人关!” 听得这话,房间内众人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可以用的牌实在太多了。 “那咱何时联系他?”张立新开口问道。 没等梁继荣说话,谭曾青则道:“咱们不着急,后发制人才是能立于不败之地,做得越多反而容易出错!” 说完这话后,谭曾青才看向梁继荣道:“梁兄,你看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四大家族守望相助,但内部也有一定纷争,所以谭曾青才会在此时抢夺话语权。 对此,张杜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而梁继荣也淡定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聊到这里之后,今日正事差不多就说完了。 至于菜市口被杀的几个亲戚,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家族中不知有多少人准备补上缺口位置呢! 第761章 拿人 (老铁们,除了放屁也可以写点儿实质性的东西,求夸!!!) 在菜市口杀人之后,陈啸庭在观察四大家族的反应。 在来江南之前,他就大致了解了江南士绅的情况,最后的结论是江南这摊子事太复杂了。 毕竟是大明朝最富庶繁华的地方,越繁华的地方就越复杂,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能也只有在本地做几年父母官,才谈得上对本地情况彻底掌握,但显然陈啸庭没那么多时间。 所以他选择的策略是,抓住主要矛盾就可以,所以他只能把目光盯上四大家族。 可以这么说,江南的方方面面,这四大家族都有涉猎其中。 但让陈啸庭失望的是,对他进城杀人的事,三天过去后这些人没有半点儿动静。 这些人不动作,陈啸庭就只能按照自己计划继续往下走,所以他要有新一步的动作。 八月十四,江南千户所大牢内,陈啸庭坐在甬道内的椅子上,在他一旁站着的是刘奎,还有江南千户所掌刑百户陈东才。 自从陈啸庭来到南安后,就把冯文贵的位置给占了,并且还让千户所中的两个提刑百户所班了出去,给牛景云和刘奎的手下腾位置。 至于这些人搬出去后在哪里办公,那就是冯文贵该考虑的问题,陈啸庭相信他有办法解决。 此刻,陈啸庭面前摆着的是一具尸体,正是刺杀田元喜的刺客刘大壮。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通过特殊的防腐处理后,田元喜的尸体虽然萎缩了不少,但勉强还没腐烂变质。 “大人,此人乃是服用的烈性毒药,具体是什么卑职还在查!”陈东才小心答话道。 陈啸庭突然来看尸体,让陈东才也很是措手不及,他现在只盼望冯千户能早些赶过来。 其实对陈啸庭来说,刘大壮是怎么死的根本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死了,明处的线索就全部断了。 就在这时,只听陈啸庭开口道:“刘大壮的亲朋可审出了什么?” 陈东才越发恭敬,而后答道:“回大人话,刘大壮的家人在之前民乱中被打死了,所以他才会对下令镇压的田公公心怀怨恨!” 对此,陈啸庭没有说话,一旁站着的刘奎则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连死人怎么想的都知道!” 这话可把陈东才吓得不轻,作为锦衣卫的掌刑百户,他知道刘奎说这话的意思,他现在一个回答不好就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眼前坐的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莫说是动他一个小小百户,便是把冯文贵给下狱了,也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陈东才很是谨慎回答道:“刘大人,在下……不是知道得清楚,而是推测!” “这线索倒是断得干净!”陈啸庭冷笑道。 他这一开口,现现场这两位都弯下了腰,谁都不敢再说话。 而在外面,冯文贵带着两位副千户,急匆匆往掌刑百户所赶着。 “喝喝喝,着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敢去喝花酒?”冯文贵忍不住骂道。 今天陈啸庭点名让他们三个到,冯文贵谨慎所以一直等着传召,但他这俩属官可没这般警觉性。 在他们看来,这位陈佥事让他们搬出了千户所,不就意味着他们解放了。 所以他们今日才约好了一起去喝酒,只为了庆祝自己没被卷入局内,哪曾想今天陈啸庭会传他们。 “大人,您可别气着了,我们知道错了!”其中一名副千户答话道。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掌刑百户所外,才进大门冯文贵便问道:“佥事大人现在何处?” 便有总旗答道:“回禀大人,就在大牢里面!” 于是冯文贵带着两位千户,急匆匆便往大牢赶去。 但他们深入大牢内,看到陈啸庭的背影后,冯文贵带着两名副千户急速来到陈啸庭面前,而后跪地道:“卑职参见大人!” 在陈啸庭面前,这三人根本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地上的石砖,等待着上官的训示。 “都说这南安府城大,果然名不虚传……否则传你们过来的,那会等这么长时间!”陈啸庭笑着说道。 跪在这里的三人,是锦衣卫的正副千户,所以他们很了解陈啸庭这位上官的性格,没人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冯文贵更是干脆,直接叩首道:“大人恕罪,是卑职等怠慢了!” 有他打头,旁边的两位正副千户,此时只能跟着叩首认错。 接下来还有用到这三人的地方,适当敲打也就可以了,于是陈啸庭接着说道:“平日里懒散一点儿没什么,只要能把差事办好,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让冯文贵三人松了口气,他三人才江南呼风唤雨的时间太长,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压迫感了。 但陈啸庭却没让他们三人起来,而是平静道:“有件差事叫给你们去办,你们亲自去办!” 坐上正副千户的位置后,他们从未亲自带队去办过差,但此时冯文贵三人根本不敢乱说话。 “线索虽然都断了,但咱们都得想办法,皇上养着咱们可不是为了养饭桶的!” 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就差直接指责他们三人骂饭桶了。 虽然被骂了,但冯文贵还是紧接其后道:“大人教训得是!” “没有办法就得想办法,既然此案疑点众多,那就扩大筛查范围……” 事实上,这也是锦衣卫的惯用的手法,既连坐和株连。 “第一,既然出事的地点是在明玉楼,那就去把明玉楼的掌柜和老板抓回来!” 随即,他接着说道:“这刘大壮既然是盐工,那就把他之前的东家抓赶回来!” 说道这里,仿佛怕眼前这些人装糊涂,陈啸庭直接点名道:“明玉楼的东家叫石文卓,刘大壮的东家叫蔡世全,这些想必你们都清楚吧?” 冯文贵当然清楚,他们可没少收这两人的钱,交集不可谓不少。 “人……给我活着抓回来,明白没有?”陈啸庭冷声问道。 本就阴冷的大牢内,因为他的这句话更显森寒,冯文贵三人连忙道:“大人放心,我等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满意点头,示意他们去做事去。 可就在冯文贵要跟着离开之际,陈啸庭把他给叫住了,然后说道:“冯千户,当日田元喜遇刺时,你是否在明玉楼?” 冯文贵转身,然后答道:“回大人,卑职当日不在!” “那好,你把当日赴宴的所有人的名册弄出来,明天早上给我!”陈啸庭淡然道。 听得这话,冯文贵心中再度掀起了波澜,这难道是再度扩大查案范围? 当日赴宴的人,可占据了江南豪族五成以上,难道要把这些人全抓起来。 “遵命!”冯文贵识趣道。 第762章 屈服 不管心中如何惊讶,冯文贵现在可没资格去同情别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出了大牢后,冯文贵才感觉人生重新焕发了光芒,这让他忍不住深呼了两口气。 但他手下的两名千户,可没时间等他深呼吸,直接找上了他。 “大人,咱真要去抓那两人?”副千户黄谦问道。 冯文贵登时翻了白眼儿,冷声呵斥道:“难道你们想抗命不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把手下这两人一阵数落后,冯文贵才郑重道:“你们记住了,人必须抓回来,而且必须是活口,完不成的话……你们自己去和陈大人交代!” “大人教训得是!”副千户李嘉言恭维道。 他们现在和冯文贵在一条船上,相互之间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冯文贵也叹息道:“赶紧去做事吧,不要出纰漏……这位陈大人是带着圣意来的,你我都惹不起!” 随后,这二人便直接出了千户所大门,要抓人还得靠着搬出去的两个提刑百户。 ………… 作为城内数得上的豪富之家,石府之内的陈设异常豪华,比之四大家族却也差不了多少。 事实上,单纯从财力上来说,这些顶级豪族之间差别不是很大,但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财力所含的能量远不比上在官场的人脉。 所以,虽然干的是商贾的活儿,但石家始终致力于标榜自己是耕读传家。 而确实也是如此,石家占有的土地虽然不是很多,但在南安城外也有几百亩田,绝对算得上是耕读传家。 只不过,石家人虽在做生意上很有头脑,但在科举上却没太大的天分。 数十年来,家里除了寥寥几个未入仕的举人,竟只有一个靠钱捐进国子监,然后外放了一个县丞的小官儿。 而这位县丞便是如今石家家主石文卓的父亲,老人家已经致仕在家七八年了,专注于教导族中子弟读书。 此时,石文卓便坐在府邸内的小学堂内,看着族中子弟郎朗诵读。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石文卓喜欢听少年们的诵读声,这能让他内心变得平静,让他仿佛置身于少年时。 现在的生活水深火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于石文卓而言也只有学堂这里才是最后一片净土。 “老爷?今天可还去城外别院?”管家来到石文卓身侧,压低声音道。 城外的别院其实是石家的库房,一应粮食货物都在此地中转,才为城内的石家人腾出了生活空间。 石文卓一身蓝色员外袍,看起来很是富态,此刻他正斜靠在躺椅上。 “算了吧,今天没兴致,明天再去!”石文卓叹息道,随后用手揉起了太阳穴。 他现在确实很烦恼,田元喜死在了他的明玉楼,好不容易江南官府才把此事压了下去,可谁知道朝廷又派了人来。 重翻旧案,到时候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麻烦。 此时,石文卓不由抬起道,对一旁的先生道:“怎么停了?” “继续念!”先生对堂内少年道。 他知道家主喜欢《论语》,所以每次家主过来听课,他都会选一些名句让学堂少年们读。 就在学堂内读书声再起,石文卓却听外面传来了喧闹声,这让他心中更是不舒服。 他治理家一向以严谨著称,家中任何时候都讲一个规矩,这种喧闹的情况更是被严禁杜绝。 虽然生气,但石文卓表面上却维持了平静,对一旁侍立的小厮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还没等这小厮离开,才出去不久的管家便从外面小跑进来,气喘吁吁来到石文卓面前道:“老爷,不好了……锦衣卫的人闯了进来!” 听得这话石文卓脸色不由为之一变,如今朝廷派来调查田元喜遇刺案的,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 这会儿锦衣卫找上自己的府邸,情况看来很不妙……石文卓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学堂内读书声又停了下来,现场众人都得知了变故,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色。 石文卓站起身来,再度开口道:“继续诵读,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便动身往外面走去,这件事非得他亲自处理才行,其他人和锦衣卫根本说不上话。 为什么石文卓如此自信,认为自己能和锦衣卫说上话呢?那是因为他每月都得给锦衣卫交例银。 可当石文卓来到前院时,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来人竟是锦衣卫的副千户亲自带队。 “黄千户,别来无恙啊……不知来我府上有何贵干?”石文卓笑着拱手道。 黄谦却笑不出来,很是严肃道:“石老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话听得石文卓心中一沉,但他还是问道:“走一趟?去哪儿?” 黄谦也不着急,而是认真解释道:“石老爷,你就别装糊涂了,当然是千户所大牢!” “凭什么抓我?”石文卓脸色难看问道。 “我们陈大人说了,田公公是死在你的明玉楼,案情之中颇有疑点,所以请你去问个话!” 说完这话后,黄谦望了一眼远处石文卓的家人,此刻院子里涌进的校尉们明显把她们吓住了。 于是黄谦说道:“石老爷,你还是跟我走吧,不要逼得我们用强,否则惊扰了你的家眷就不好了!” 石文卓本想为自己辩解,但看黄谦这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的。 在黄谦的注视下,石文卓只能道:“好,我跟你们走,不要动我的家人!” “这就对了!”黄谦微微笑道。 “容我和家人道个别!”石文卓道。 既然人家都配合了,黄谦也不会去做那个恶人,于是他说道:“请便!” 在妻妾儿孙们担忧的目光中,石文卓走到了家人们面前,微微笑道:“没什么大事,你们不必惊慌!” 然后他把目光扫向了自己长子,说道:“为父离开后,这个家你来当,记住……脑子要警觉些,不要乱冒头,更不要被人当枪使!” “记住了没?” 如今已升职为代家主的石志云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把的家打理好,等着你回来!” 回来……石文卓还真不敢打包票,去锦衣卫的大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 他石文卓在南安虽有些实力,可与代表着皇权的锦衣卫相比,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原本石文卓想多说两句,此刻却听黄谦道:“石老爷,该上路了!” 第763章 鸡飞狗跳 (各位,推荐月票走起来!!!) 这边石文卓选择屈服,但李嘉言带队去的蔡家,却发生了对峙。 带着一帮家丁,蔡永兴堵在了府中前院处,对李嘉言大声道:“你们来做什么?谁让你们敢私闯民宅?” 蔡永兴是蔡世全的小儿子,最是顽劣不堪,偏偏蔡世全还最宠自己小儿子,才养成了蔡永兴目中无人的秉性。 大家族中虽然良才美玉居多,但瓦砾顽石李嘉言也见过不少,但他是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混。 你说混也就罢了,偏偏你还跟锦衣卫犯浑,你说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嘉言此时当真是气极反笑,便问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本官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 “我管你是谁,这是我蔡家的府邸,我们不欢迎你们!”蔡永兴握紧手中木棍道。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除了天生胆子大之外,还因为有他父亲给他撑腰。 李嘉言到蔡府外面蔡世全就接到了消息,然后蔡世全就授意小儿子出去挡住。 难道就他蔡世全胆子要长得大的,居然敢对抗官府,和锦衣卫打擂台? 蔡世全当然没那么大的胆子,他这纯粹是被逼无奈之举,他心里有鬼,此刻慌神了。 “小子,本官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现在给老子散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李嘉言沉声道。 事实上,这对他来讲已经是在压制怒火,否则他就该说格杀勿论了。 而让李嘉言收敛脾气的,也不是因为一个蔡家,而是他要谨慎呈现自己的态度,避免在这次风波中站错了队。 可以说,从陈啸庭到达南安府的那一刻起,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在钢丝上跳舞。 上官被挑衅,随李嘉言一道来的提刑百户也瞪大了眼睛,呵斥道:“混小子,让你的家丁们收起家伙,否则可别怪刀剑无眼!” 事实上,跟着蔡永兴战场子的家丁们,此刻也是被强推上来的。 他们都签了卖身契,家主一言便可决太他们生死。 见蔡永兴没有后退的意思,李嘉言自觉已做到仁至义尽,便直接转身道:“不必犹豫,拿人吧!” 听得这话,下面校尉们立马往前冲去,三下两下便将拦路之人冲散,然后就是一顿暴揍。 这些人敢来站场子,但正要和官府的人打,他们根本没有动手的勇气,因为他们没有想过要造反。 看到地上已被打得不省人事,连身上玉坠都被薅去蔡永兴,李嘉言便道:“去把蔡世全带出来!” 于是由提刑百户带队,直接往蔡府深处闯去,他们最喜欢干这事儿,中间不定能薅出什么好多东西。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这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 没过一会儿,蔡世全就被带了出来,此刻的他脸色铁青。 事实上蔡世全一直在里面观察情况,在锦衣卫进来抓他时,他甚至想过逃跑。 但他最终还是抗住了恐惧,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他如果逃跑那么罪名就注定要落他头上。 而刺杀皇帝外派太监的罪名,绝不是他蔡家能抗下的,只能把全家人的性命都害死。 所以,当蔡世全被带出来后,很是淡定解释道:“李千户,家里小孩子不懂事,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嘉言面部表情道:“谁知道是谁不懂事,大明朝立国两百多年,你看那个明着对抗官府的人有好下场?” 明面上的规则是底线,蔡世全或者说蔡家方才的举动,很明显逾越了规则。 “带走!”李嘉言沉声道,然后转身往蔡府大门外走去。 今天他和黄谦在北城抓人,犹如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很快就会在各衙各府激起波澜。 北城南安府衙后的一个小院子,是户部两江清吏司的办公地点,设立到如今才不过两年时间。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收取两江地区的各类税务,只面向两江地区各大豪族开展业务。 此刻,清吏司主事赵世江,正坐在衙门里焦头烂额。 自从田元喜遇刺而亡后,他的差事就越发不好办,各大豪族犹如商量好了一般,直接不再上缴碎银。 派人登门去催,人家直接说没钱,要钱自己去下面搜去。 去下面搜,下面都是苦哈哈的工人喝农户,根本不可能征足税银。 更何况,真这样做还可能激起民乱,田元喜之前就这样干过,然后他现在就死了。 “看来,我这官也做到头了!”赵世江坐在公堂上,语气很是无奈道。 部里每隔十天就催促一次,让他汇报税银收取情况,每一次赵世江汇报的进度都一样。 公务陷于停滞,这足以说明他赵世江的能力,无法胜任现在的官职。 在这样的前提下,赖在位置上只会让部里的人嗤笑,主动辞官反而还能留个好名声。 这样的想法,在赵世江心中已萦绕了很久,甚至田元喜活着时他就有过。 因为即便是田元喜活着,要把税银收进库里也很艰难。 拿起笔来,就在赵世江准备要写辞官奏疏时,却从外面快步走进了一名吏员。 “大人,刚才得的消息,锦衣卫出手把蔡世全和石文卓抓了!”吏员满是喜色道。 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是因为在抵抗征税的人中,蔡石二人可以说是跳得最欢的。 就连四大家族,也没他们这般的创猖狂,给清吏司带了极大难堪。 听到这个消息,赵世江愣住了,随即他放下了手里笔。 锦衣卫出手把这两人抓了,虽然不知是何目的,但局面总算不再一潭死水。 只要有变化发生,那么就是有希望的,所以……这官还是不慌着辞。 赵世江好不容易考取的两榜进士,在官场上总是有些抱负,如今能看见一些希望的话,辞官的想法自然消去。 而他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再等一两个月,到时候若局面还是没有变化,那么他就走定了。 想了想后,赵世江便道:“去把各大家族拖欠的银子理出来,这两天本官再去梁潭张杜四家看看!” 赵世江也看得清楚,两江地区看江南,江南之地则看南安府,南安城内则看四大家族。 只要这四大家族支持征税,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可惜四大家族从来都是默不作声。 “老爷,就怕他们又是托病不见!”堂下吏员小声道。 赵世江却笑道:“既然拿了朝廷俸禄,不管人家见不见,咱们都该把自己的事做好!” 事实上,赵世江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做给陈啸庭看的。 他也怕落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到时候就不是他辞官了,而是被皇帝给罢官。 第764章 总督府 南安北城诸建筑中,地位最尊者莫过于两江总督衙门。 在外随军半个多月后,总督让吴国瑞终于回衙,此刻正坐在后堂休息。 吴瑞和如今六十多了,已经到了快致仕的年纪,至少该退二线在朝廷领个闲差。 但朝廷离不开他吴国瑞,首辅黄玉成更离不开他,所以他只能在总督位置上待着。 此刻,吴国瑞把官帽放在身侧茶几上,手肘靠在上面撑着额头。 他的年纪大了,已实在不适合在外奔波,可现实却让他身不由己。 军队征战和地方的协调,都需要他去盯着,否则局面只会变得更糟,这是吴瑞和不愿意看到的。 “大人,您喝茶!”有吏员端上茶来。 吴国瑞勉强抬起了头,说道:“放在这里吧!” 待这吏员离开后,吴国瑞才长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而此时在总督衙门外,崔邦道拉着姚丰安一道出现,下了轿子后两人便往总督衙门内走去。 一边走着,崔邦道一边说道:“姚大人,这次你可得跟吴总督多说清楚,不能让南安府乱下去!” 姚丰安表情淡定,徐徐道:“既然是你拉着我一道来的,这些话怎能我来说,还是你说为好……” 为了进一步说服崔邦道,姚丰安接着说道:“你知道吴总督的为人,案子这事你在管,他自然是信你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帮腔就是了!” 这话听得崔邦道很不爽,意思这事就得压给他了,看收银子的时候姚丰安可没这么畏缩过。 可崔邦道心里也清楚,他是有求于姚丰安的,所以他只能吃这个暗亏,因为他比姚丰安耗不起。 两人那是江南的方面大员,于总督衙门自然畅通无阻,只是在与吴国瑞相隔一道门时被拦了下来。 “二位大人,总督大人才从外面回来,这刚下了马车正累着,要不您二位让他老人家休息一会儿?”说这话的是吴国瑞的属官之一,品级虽然没姚崔二人高,但有吴国瑞做后台气势上根本不输。 就在这时,只听崔邦道开口道:“我二人有要事禀告总督大人,你先帮我们通传吧!” 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白跑一趟,于是姚丰安也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总督大人离开这半个多月,很多事情他老人家可得及时只晓!” 就在这属官还要劝两句时,只听房间内传来一个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这些没什么可说的,姚崔二人得以进入房间内,便见吴国瑞正坐在椅子,也没有看向他们。 “卑职,拜见总督大人!”姚崔二人行礼道。 吴国瑞这才转过头来,徐徐道:“免礼吧!” 虽然姚崔二人在外威风凛凛,可在吴国瑞面前他们都显得拘谨,更是把一些小心思全藏了起来。 “老夫从外面才火来,凳子都还没坐热,你们就来了……发生了什么大事?”吴国瑞语气平缓,但却让人能感受到那一股威严。 姚崔二人对视一眼后,只听崔邦道开口道:“总督大人……” 他把话才说到这里,只听吴国瑞打断道:“有什么话坐着说吧!” 此刻吴国瑞并未坐在上首位置,而坐在房间左侧第一个位置,那么姚崔就只能坐在左右第二个位置。 姚丰安脚下快一步,坐到了右侧位置去,就使得崔邦道只能坐吴国瑞身旁去。 “多谢大人!”姚崔二人感激道。 吴国瑞端起了茶杯,而崔邦道则说道:“大人,皇上从京城派来的那位锦衣卫佥事,三天前入城就杀了梁潭张杜四家的人……” “而就在刚才,他还派人把石文卓和蔡世全给抓了,你说他这不是胡来嘛!” 待崔邦道话音落下后,姚丰安也开口道:“崔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咱江南这片地方局势复杂,可不能这样乱搅一通!” 但吴国瑞却不是好蒙骗的,只听他开口道:“人家是皇上派来查案子的,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你们两个着什么急?” 最后一个问话似是无意,但听得姚崔二人心中皆是一颤。 只听崔邦道开口道:“大人,这案子本就已经接了,事情清楚明白,还有什么可查的?” “我看此人就是在玩弄手段,他们锦衣卫不就会这些东西!” 姚丰安此时则接过话题道:“大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咱们可不能任由他胡来!” “那些大家族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不会是他这样办的!” 吴国瑞没有说话,表情也很是平静,让姚崔二人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该有的说服还是要继续,只听崔邦道开口道:“大人,前段时间激起民乱,不就是因为田元喜手段太过激烈?” “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房间内陷入了安静,姚崔二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吴国瑞身上。 “不过是杀了几个无名小卒,抓了两个人而已,就被你们说得这般严重!” 吴国瑞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道:“这天塌不下来的!” “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倭寇反复无常,整个江南更得上下一心共度难关,怎能自己人内部闹腾起来!”姚丰安主动开口道。 他么此行目的,就是为了让吴国瑞介入此事,借助他的力量钳制陈啸庭。 除了眼前阻止陈啸庭的一些行动,一旦吴国瑞介入之后,如果天真塌了的话,也会有他这个高个子来顶着。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足可见姚崔二人之阴险,但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人家是来查案的,老夫不便参与此事,邦道你是臬司……这事你去过问就可以了!” 说道这里,吴国人脸上再度浮现笑容道:“毕竟,往后结案之时,还得你们一同上报案情!” 吴国瑞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目前来讲他绝不会插手,所以姚崔二人深感失望。 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崔邦道脸上不爽的表情更是直接表露了出来。 没办法,他还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人,自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好在此时姚丰安打圆场道:“既然如此,那卑职二人就告退了!” 说完,姚丰安直接起身离开,崔邦道也跟着出了门去。 他二人离开,吴国瑞根本没有看向他们,因为多看一眼他都觉得疲倦。 而在出了总督衙门后,崔邦道终于忍不住骂道:“这老匹夫,简直毫无大局观念,到时候惹出了事我看他如何交代!” 姚丰安却摇了摇头,可他知道吴国瑞道行高深,至少不是他二人能轻视的。 第765章 审问 再说蔡石二人被抓进锦衣卫大牢后,这二人就分别关押起来,从始至终他们都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被抓的事实。 这件事由陈啸庭派刘奎一直盯着,所以黄谦和李嘉言都不敢搞鬼,甚至于他二人还必须得尽量做得更好,只为了给陈啸庭留个好印象。 虽然人被抓了进来,但在陈啸庭没有下一步指示的情况下,黄谦和李嘉言也只能耗在大牢内。 方才他们和花酒迟到,就被陈啸庭敲到了一番,这个时候他们谁都不敢再触霉头。 “你说说,这位陈大人这官儿是怎么当的,这么年轻就成了指挥佥事,我看往后指挥使的位置怕都是他的!”黄谦小声感慨道。 听得这话后李嘉言也深有感慨,陈啸庭年龄比他们小了近十岁,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可能这就是命吧,陈大人有富贵命!”李嘉言只能如是道。 然而,却听一旁传来刘奎的声音道:“二位大人说错了,陈大人可不是靠什么富贵命,而是活生生杀出来的一条路!” “西北的那些乱局,怕是比江南这滩水要深吧,还不是被陈大人趟了过来?” 说道这里,刘奎直言道:“所以,跟着陈大人才有好运,那些跟他唱反调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二位大人可不要自误!” 刘奎这话夹枪带棒,听得黄李二人很是尴尬,但却不敢反驳。 虽然刘奎只是一百户,但背后站的却是陈啸庭,很难讲这番话不是陈啸庭授意的。 “刘百户所言有理,我尔等定会进行辅佐陈大人!”黄谦微微笑道。 刘奎仍板着个脸,沉声道:“陈大人一会儿要提审蔡石二人,你们准备一下吧!” “早已准备就绪!”李嘉言笑着说道。 事实上,从把人抓进来到现在,人已经被陈啸庭凉了近三个时辰,蔡石二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当陈啸庭出现在蔡世全眼前时,这厮竟已睡着了,不得不说是个狠人。 被一瓢水泼醒之后,蔡世全一眼就看到了陈啸庭官服的一抹亮红,随即他便笑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阁下便是锦衣卫的陈大人吧!” 陈啸庭站在牢房外,背负双手看着角落坐着的蔡世全,然后道:“你脑子倒是转得快,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陈啸庭此刻问话,现场便只有他和蔡世全。 “你做的事我都清楚,你一个人抗不下来,所以……只要你老实交代事实,本官可算你戴罪立功,到时候可以从轻发落!” 说这些话,并不是陈啸庭真的知道什么,他是在诈蔡世全的话。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蔡世全绝非三岁的小娃娃,所以陈啸庭开门见山这番话,并未让他觉有多害怕。 只听他平静道:“陈大人,你说的我完全不明白,在下犯什么事了?” “你就别装傻了,刘大壮不就是你指派的,难道你以为能瞒得下去?”陈啸庭也很平静道,两人看起来就像是老朋友在交谈。 蔡世全面色呆滞了一瞬,然后才笑道:“陈大人,刘大壮是谁在下都不清楚,何来指派一说?” 陈啸庭摇了摇头,然后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刺杀田元喜的刘大壮,不就是你手下盐场里的盐工?” “可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在我这里做过事,难道他杀人就和在下有关系?” 说道这里,蔡世全很是淡定道:“陈大人,这天下那有这般道理!” 眼前这家伙如滚刀肉一般难缠,还真是不好对付……陈啸庭心中暗道。 见陈啸庭不说话,蔡世全心中很是得意,耍嘴皮子他可从来没输过。 即便他被抓进了锦衣卫大牢,可陈啸庭敢直接杀了自己吗? 各大豪族同气连枝,陈啸庭若真敢这么蛮干,必定引去全体豪族一致抵制,恐怕先倒霉的会将是他。 想到这些,蔡世全更是有恃无恐,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淡定。 陈啸庭不是万能的,那他就只能换个人继续诈供,只听他说道:“你要知道,这事最终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否则皇上那里交不了差!” “既然我已经盯上了你,那最后扛这罪过的人必然是你,就看到时候你是否还能如此硬气!” 说道这里,陈啸庭微微笑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奔波,为他人做嫁衣的赔本卖买,想必你们是不愿意做的!” 言罢,陈啸庭直接转身离去,剩下的就让蔡世全自己想,接下来他要去会会石文卓。 然而,和石文卓的对话过程,陈啸庭一样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和蔡世全为自己辩解不同,石文卓从始至终只咬紧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请陈啸庭替他查明清白。 无论陈啸庭如何诈他,这厮都仿佛耳聋一般,根本不接陈啸庭的话。 所以,当他从牢房内出来后,陈啸庭的脸色变得铁器,看得冯黄李三人根本不敢搭话。 “刘奎!”陈啸庭唤了声。 刘奎立马上前道:“卑职在,请大人吩咐!” “这两人由你看押,由你进行审讯,没有本关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听明白了没有?”陈啸庭呵斥道。 虽然这话是对刘奎说的,但却把冯黄李三人吓了一跳,让他们三人的腰杆又弯了一些。 “卑职领命!”刘奎当即道,神色间还有些兴奋。 对于刑狱之事,刘奎有一些自己的心得,此番更是到了他展示自己的时候。 一旦立下功劳,副千户的位置就在跟他招手,这给了刘奎巨大的动力。 这时,陈啸庭才看向了冯文贵三人,然后说道:“你们三个也别闲着,把蔡家和石家上上下下都查一遍,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那般干净!” 事实上,能把家族打理到这个层面,自然会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屁股下那里会真的干净。 所以冯文贵三人明白了陈啸庭意思,就是把蔡石两家搞垮。 这难道是要杀鸡给猴看?冯文贵想不明白,他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自己和这两家的勾当掩盖。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黄谦和李嘉言二人,他俩也没少收过好处。 陈啸庭一句话,传承百年的蔡石两家就要垮台,这一刻让冯文贵三人见证了权力的力量,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权力高度。 见这三人想入非非,陈啸庭则冷声道:“只是让你们查,其他事本官另有安排,你们手不要伸太长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真要抄家的话陈啸庭会亲自派人,他们只负责调查。 “卑职明白!”冯文贵三人行礼道。 第766章 谈谈 三天之前,四大家族的大佬们还想着见招拆招,笑看风云。 如今陈啸庭一气之下抓了蔡世全和石文卓,这闹出的动静可就大了,逼得他们四人再度聚在了一起。 这次是在张家,他们四位的会面地址并不固定,四座府邸都有可能。 “这下乐子可就大了!”脾气火爆的杜兆宇直言道,同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们这次聚在一起,为的就是商讨相应对策,所以此时都没人说话。 好一会儿后,才听谭曾青道:“依我看,我们也不必过度反应,仅仅是抓了两个人而已,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若陈啸庭真把二人杀了,对我们来讲反倒是好事,这样下面的人就会愤怒,到时候才能把力使到一块儿!” 说道这里,只听谭曾青冷笑道:“若咱江南各大豪族齐心协力,莫说是他一个陈啸庭,便是吴国瑞……也得避退三舍!” 从谭曾青的这句话,便可看出吴国瑞在两江地区的地位,这是真能靠一己之力镇压局面的人。 谭曾青说得乐观,然而张立新却开口道:“谭兄说的虽然在理,但我还是得泼泼冷水!” “那陈啸庭命人对蔡石二人进行拷打,锦衣卫的手段你我都知晓一些,蔡石二人可承受得住?” 这两人常年养尊处优,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下的能抗住,这确实不太现实。 便听张立新接着说道:“所以,人家根本不必杀人!” 扫视房间内的众人,张立新面色凝重道:“诸位想想看,若是这两人说出些不该说的话,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张立新这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在座众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都能分得清轻重。 只听杜兆宇道:“这还是真是……一件麻烦事!” 谭曾青此时却看向了没说话的梁继荣,然后道:“梁兄,此事你怎么看?” 梁继荣神色一样凝重,在三人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姓陈这厮手段着实高明!” 他先是感慨了一句,这是棋逢对手的赞叹。 只听梁继荣道:“冯文贵三人如今已被架空,成了陈啸庭的提线木偶,咱们已经指望不上了!” “所以现在,咱们或许可以直接一点儿,找陈啸庭一切聊聊!” 说道这里,梁继荣脸上浮现轻松笑容道:“有什么事咱们关起门来谈,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诸位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梁继荣的办法很激进,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的。 可是如此,也确实是一个办法,而且简单容易奏效。 张立新此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错,在彻底成为敌人之前,咱们最后一刻试一试……能不能做朋友!” 他却是看懂了梁继荣的意思,也向在场其他人点明了这一点,所以在场众人也都点了点头。 “就依梁兄所言,到时候如果谈不拢……咱们再慢慢和他斗法!”谭曾青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杜兆宇此时也点了点头,如此便是四家达成一致。 “那好,咱们一同发出邀请函,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梁继荣沉声道。 …… 半个时辰后,陈啸庭收到了四大家族送过来的请柬。 这一幕,看得冯文贵惊讶无比,四大家族联名邀请的情形可不多见。 把里面内容看了之后,陈啸庭不由失笑,然后将请柬扔到了一边去。 陈啸庭的处理方式,则让冯文贵更加惊讶,这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冯文贵善意提醒道:“大人,这四大家族树大根深,一起邀请你过府赴宴,大人可真是有面子!” 但陈啸庭却道:“只不过,这个面子我给不了他们!” 说完这话,陈啸庭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冯文贵,笑着说道:“你和这些人相熟,就去替本官告诉他们我染了风寒,没法儿去赴他们的宴席!” 这大夏天的暑气未消散,怎么可能染上风寒这种病,这位还真是借口都懒得找了……冯文贵心中吐槽道。 但他但随即说道:“遵命,卑职即刻就去办!” 看着冯文贵离开的背影,陈啸庭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 这些人先找找他去赴宴,说明已经感受到了压力,进一步说明他的做法是有效的。 那么,他又何必去跟这些人饶舌,只管继续按照自己的步骤走就是了。 经过黄庭的那一番谈话后,陈啸庭知道自己这次来江南不仅是查田元喜之死,更重要的是把朝廷的税收上去。 所以,蔡石二人的只是他的敲门砖,从抓捕这二人开始,他就开启和江南豪族的斗法。 至于为何是抓蔡石二人,陈啸庭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两人确实很可能是杀害田元喜的幕后真凶。 而另一边,带着陈啸庭意思,冯文贵来宴会地点梁府。 既然是四大家族联合邀请,那么赴宴的地点就只能在梁府,这是梁家排名第一话语权的体现。 进了梁府之后,冯文贵很容易见到了梁继荣,此刻的梁继荣看起来十分和煦。 “原来是冯千户到了,你可是老夫这里的稀客!”了解人笑呵呵道。 “梁员外,我是奉陈大人之令来的!”冯文贵沉声道。 梁继荣则笑道:“可是陈大人收到了我等之邀?那决定何时到访我梁府?我们也好及时准备!” 冯文贵脸色依然严肃,便道:“梁员外,陈大人他染了风寒,说他明天来不了,特意让我来给你带个话!” 梁继荣不免为之一窒,随即他的胸中便是怒火大炽,他感觉到自己的面子被人踩在了脚下。 可他们这般人物,最厉害的便是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梁继荣很淡定道:“无妨,那就祝愿陈大人早些痊愈,到时候再邀请他也不迟!” 说完这话之后,梁继荣则往外招了招手,便见梁府管家端了个小匣子上来,最后递到了梁继荣面前。 拿起小匣子后,梁继荣才道:“这是我最近淘得的宝贝,乃是由上等翡翠和精湛刀工刻出的玉佛,冯千户你看如何?” 不需要说,冯文贵自然看得眼热无比,这东西保守估计就得两千两银子。 “若是冯千户喜欢,就拿去把玩两天,这东西老夫拿着碍事!”梁继荣笑着道。 虽然眼热无比,但冯文贵却知里面的风险性,所以他直言道:“不满梁员外,对这等玉器在下全无言兴趣,多谢梁老美意了!” 这厮居然怕了,梁继荣的脸色就难看起来,随即说道:“冯千户,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帮忙!” 自己已经表明了意思,梁继荣还让自己帮忙,这未免太不懂规矩了……冯文贵心里骂着老王八蛋 见冯文贵不说话,梁继荣便继续道:“你和蔡世全石文卓私下里关系不错,此番这两人出事为了……难道你不打算帮一把?” 梁继荣这话的重点在于,冯文贵和蔡石二人关系不错! 第767章 喝粥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直到过了五天时间,刘奎的拷问依旧没什么效果。 除了他没真正用大刑外,蔡世全和石文卓骨头够硬,也是拷问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 至于为何不真的动用大刑,完全是陈啸庭私下里交代的。 简单来说,陈啸庭需要拷问持续下去,这样才能一直挑动四大家族的神经,才能让他们如芒在背。 其实不只是四大家族,在蔡石二人被抓之后,他们的亲眷们便联络了一些人,已经去总督府请愿了。 这事在总督府并不稀奇,因为除了这些老爷们去请愿,更多时候这里会聚集穷苦百姓,请里面的吴总督给他们讨公道。 吴国瑞坐镇东南这么些年,在百姓们眼中具有极高的地位。 原本陈啸庭以为,这位吴总督会做些什么,但最后他却是直接置之不理。 所以这两天,陈啸庭再度授意刘奎,让他可以放松一些警惕 别人若是给他设什么套,他不妨可以往里面钻一钻,颇有些欲擒故纵的意味。 八月二十,当太阳落下山坡,夜幕已经徐徐笼罩下来。 又是一整天时间守在大牢内,蔡石二人已被折磨得很惨,偏偏这二人嘴巴紧,还是啥都没说。 “忙活了这么几天,大人……干脆上大刑吧?”刘奎手下一名总旗说道。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立马便有人道:“卑职也觉得可行,百户大人……再这么拖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刘奎停下脚步,便道:“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多嘴!” 摸了摸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刘奎接着说道:“这几天诸位都辛苦了,今天我请诸位喝酒!” 听到“喝酒”这两个字,在场众人心里虽乐开了花,但嘴上却有人道:“大人,现在去喝酒,若是被陈大人知道了……” 这是个很需要担心的问题,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他们可都是滴酒未沾。 谁知刘奎却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咱们莫声张就是!” 这话从刘奎嘴里说出来,让在场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位古板严谨的百户大人吗? 见手下人疑惑不解的模样,刘奎难得笑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这毕竟是百户大人请客,在场三人又岂有不去之理。 “那就多谢人破费了!”其中一名总旗搓着手笑道。 “走吧!”刘奎无所谓道。 于是,原本该在千户所内吃过晚饭,然后休息在掌刑百户所内四人,却出了千户所去喝酒。 他们四人的行踪,一直都处在被监视的情况下,所以他们的异常举动立马被报了上去。 随着夜色逐渐笼罩,刘奎四人丝毫没有回衙的举动,而大牢内的却已到了吃饭的时间。 里面等待吃饭的是人犯和值守的校尉们,虽然同是千户所饭堂做出来的,但两者之间的食物对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值守的校尉们大鱼大肉,但牢里面关押的人犯却只能喝粥,这也是犯人们就蹲大牢瘦下来的主要原因。 一名用小车推着一个大木桶,徐徐经过每一个牢房,另有一名校尉则拿着长勺,给牢房内伸出来的碗中盛粥。 “老爷好,今日二位老爷容光焕发,明日必定吉星高照!” “给老爷请安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多给掂半勺吧!” 一路进去,两名校尉听了不少奉承话,看他们表情就知道早已听腻了。 而这些被关押的人犯们,为了能多喝一点点的粥,可以说是用尽了办法。 随着这两名校尉逐渐深入,牢房内关押的人犯越来越少,直到他们进入里面最重要的牢房。 此刻,负责在内值守的乃是一名小旗官,此人正和手下一众校尉正在喝酒划拳。 这名小旗官乃是刘奎手下,今天是第一次到这里当值。 “小旗大人,我们是来给里面人犯盛饭的,您看……”负责盛饭的校尉放低姿态问道。 听的这话,这名小旗官很是不耐烦道:“要去就赶紧去,没看见我们正忙着?” 他的这番话让负责送饭的两名校尉很是惊讶,因为平时在这个时候,都是让他二人把饭盛好,然后由京城来的校尉送进去。 这名小旗官如此大意,这下正好让送饭的这二人如愿,其中一人连忙道:“是是是,我二人这就去办,不打扰大人好兴致!” 随即,他两人拿出了大碗,分别将其盛满之后,便快步往里面的牢房赶去。 而在里面,已是五天没有见过外人蔡石二人,此刻他们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子。 当然,这里的不成人样只是字面意思,不过是皮开肉绽和血肉模糊而已。 看起来伤势虽然重,但实际上并无大碍,至少此刻他们思维和表达的能力很正常。 听到外面响起的动静,蔡世全睁开眼睛看向了外面,此刻他正被绑在十字架上,他已经在上面挂了五天。 “今晚还是喝粥?”蔡世全沉声问道,语气中看不出一点儿仓惶之感。 进入来到蔡世全身旁后,端着碗的校尉将粥送到蔡世全嘴边,而后道:“蔡老爷,该吃饭了!” 听得这话,原本都准备张嘴喝粥的蔡世全,此刻抬头看向了面前校尉的脸。 这几天给他送饭的校尉,可从未如此称呼过他,所以眼前发生的这事很反常。 “喝粥吧,我们没太长时间!”送饭的校尉加了一句,声音被压得很低。 蔡世全一下明白了许多,于是他很是配合的张开嘴,然后顺着碗沿将粥喝进了肚子里。 也就是在这时,只听这校尉说道:“几位老爷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一边喝着粥,蔡世全一边认真听着,中间的字他是一个都不敢漏掉。 “几位大老爷正在想办法,会尽全力把你和石老爷救出去,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从这一句话中蔡世全才知晓,石文卓居然也被抓了进来,看来局面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妙。 “但如果二位真的扛不住刑讯,几位大老爷希望,你们两个能把事情扛下来,他们会保全你们的家人!” 如果说第一句话面前的带给了他们希望,那么这第二句话,又将他们推进了绝望。 如果扛不住的话,就让自己把责任担下来,这恐怕才是那些人派人传话的真正用意吧! 而所谓的保全家人,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他蔡世全的家人已经被当做了人质。 “蔡老爷,长夜漫漫,这粥还是要喝下去!” 可这时候,蔡世全那还会有喝粥的心思,于是送饭这校尉也不勉强,将饭碗从蔡世全嘴边收了回去。 “蔡老爷,话在下已经送到,您可得想清楚了!”说完这话,送饭这校尉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蔡世全勉强压住了内心的愤怒,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真的危险了。 而在千户所的另一侧,已经快要休息的陈啸庭,接到了大牢内传来的消息。 “动作这么快?这些人胆子还真大,这个时候都还敢把手往牢里伸!”陈啸庭很是不满道。 而在一旁,待命的却是牛景云,最近他和手下都在负责对南安城内各大家族的监视。 “大人,要不要把送饭那两个抓起来?”牛景云在一旁问道。 “先让蔡世全和石文卓把这两个人供出来,再抓!”陈啸庭平静道。 第768章 强力弹压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江南千户所内很平静,整个南安城却喧闹了起来。 各大家族在下面互相勾结,请愿行为已经从总督衙门蔓延到了藩臬二司。 同时还有变化的是,读书人作为新的一股力量,也加入了请愿的队伍中。 而在经过送饭校尉传讯事件后,刘奎奉命加大了对蔡世全和石文卓的审讯力度。 也正是在这三天时间内,他们才真正明白了锦衣卫为何会凶名赫赫,各种花招百出的用刑手段,让他们每一天都在生死之间打转。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老爷,刘奎还没来得及使那几个最严酷的刑罚,这两个人就扛不住了。 蔡世全和石文卓,在同一天内承认是自己提供便利,那个刘大壮潜入了明玉楼,然后将田元喜刺杀。 刺杀田元喜是大罪,几乎等同于谋反,但他俩是真扛不住了,所以即便会牵连到家人也顾不得了。 所以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即便是自己乃至先辈数代人维护的家业,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依然是可以抛弃的包袱。 事实上,得到这一点的消息后,陈啸庭便结束了第一阶段的询问。 从始至终,破案都不是最关键的,他需要在稳步推进的过程中,让各大家族放弃对抗征税。 所以在得到口供后,陈啸庭当即便决定要召开公审大会。 在他这里,审案其实是做给别人看,这就需要一个大的且开放的舞台。 理所应当的,陈啸庭把公审的地方设在了按察使衙门,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四。 消息一经公布,便在南安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除了说明陈啸庭取得了突破进展,同样也昭示着豪族们的勾连并未起到作用。 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四大家族的人虽然并无动作,但余下的豪族们可就坐不住了。 经过一番谋划后,他们决定给陈啸庭来个大惊喜,要让他见识一下豪族们的力量。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八月二十四,当按察使衙门那边已准备就绪,豪族们已派出代表出席旁听时,江南千户所出现了变故。 一大早晨,千户所衙门外就聚集了大批的人,一个个都冲里面叫嚣着“放人”。 按照锦衣卫的行事模式,谁敢来他们这里撒野,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可是今天,负责值守的校尉们却不敢蛮干,因为在外面请愿的是一百多号读书人。 请愿的都是身有功名的学子,在家族利益和文人风骨的双重驱动下,让他们敢出现在锦衣卫千户所外。 在短短一天时间内,这些豪族们能鼓动这么多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前来请愿,其实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面对这种情况,冯文贵可谓是战战兢兢,这事一个处置不好他就可能完蛋。 倒不是说这些读书人有多么大的能量,而是在如今南安这个局面下,强力镇压只会激化矛盾。 到时候可就不只和各大家族势同水火,也会让两江乃至天下人的读书人口诛笔伐,冯文贵根本不会怀疑这些大家族的能量。 那么处置事件的唯一办法,对冯文贵来说就是将问题上报,一切都交给陈啸庭来处置。 大堂内,在听了冯文贵的诉说后,陈啸庭脸色阴沉了下来。 之前他和这些江南豪族们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局面,可如今不过是要举行躬身,就刺激他们作出如此反应,完全已经形成了正面对抗。 读书人,不得不说是这个时代最难缠的,他们始终主导着舆论,稍微得罪就可能被骂做天下第一号奸佞。 可如今双方斗法已进入白热化,公审必须要进行下去,如果他在这里退步,那么往后他的差事便无法继续,更无法回京向皇帝交差。 正如豪族们被逼和陈啸庭正面打擂台,陈啸庭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得罪读书人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冯千户,把两个提刑百户调回来,告诉这些读书人限时离开,否则就是阻碍我们锦衣卫办理公务!” 听得这话,冯文贵硬着头皮问道:“大人,若是这些人不退呢?” 陈啸庭则站起身来,然后道:“不退,那我们就帮他退!”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接着说道:“还有,通知你的手下准备好木棒,到时候可能用得上!” 难道还要动手?冯文贵很是震惊。 虽然锦衣卫打读书人不稀奇,但在江南这等富庶之地却从未有过,所以在冯文贵处置办法中从未有过这个选项。 “大人,这些读书人背后关系网庞大,咱们还是……” 可是冯文贵还没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沉声道:“冯千户你不要忘了,我们是锦衣卫!” 冯文贵随即愣住,此时他无话可说,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去准备吧,等会儿还要按时把蔡世全二人带到按察使衙门去!”陈啸庭平静道。 待冯文贵离开后,站在一侧的牛景云才不屑道:“大人,这厮未免也太怂了,不就是一帮酸秀才嘛!” “之前咱们在宫里当差的时,连一帮子进士官员都照打不误,这又算得了什么!” 听得这话,陈啸庭却沉声道:“行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这些事当然不能再提,毕竟那次群臣逼宫事件,陈啸庭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所以他名声早就臭了,这也是他此番遇到读书人堵门后,处置起来并不纠结的缘故。 那次事件,他是真纠结过,但同样也没得选,皇帝让他打谁他就得打谁,即便最后账都得记在他头上。 在这个世道,个人真的就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主导命运更是一种不切实将的幻想。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顺着自己的意,所以想想也没什么不平衡的。 退一万步说,他陈啸庭如今这般地位,其实已很少有人有资格视他为草芥,相反他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割草的镰刀。 “你去外面盯着,顺便把那些人劝走,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可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又道:“顺便点一炷香,若是香燃尽之时他们还不离开,就给我清场!” 清场二字说得是杀气腾腾,牛景云得了这番指令后,在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卑职领命!” 待牛景云离开后,陈啸庭则坐回了位置上,他在等待刘奎那边准备完毕。 他是真没料到,这些豪族们会使这一招,居然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 既然这些人不按规矩来,那么也就别怪他心狠了,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要通过强力弹压的方式,来昭示自己办差的决心。 第769章 武力清场 (各位,非常抱歉,内容已经更正~) 本来两个提刑百户所就离得不远,所以很快就被冯文贵招了过来。 此刻,两百多名校尉手持目光,分做三排站在千户所衙门外,把衙门大门速读书人们给隔开。 之前冯文贵给陈啸庭报的是有一百多号人,而后续还陆陆续续有读书人往这边赶,此时人数已直奔两百而去。 不得不说,这些人和小老百姓确实很有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风度。 即便是宣告自己述求,这些人都是长袍折扇,甚至在远处还有书童提着补给。 “仁兄,你看这些人都拿着木棒,不会是想对咱们动手吧?”胆量稍微小一些的人问道。 “他们敢!”其中靠前一些的中年男子怒道,此番他是主持者之一。 事实上,现场这些人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普遍的比较年轻,上三十岁的人都很少。 “我等读圣贤书,行正道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曾?大不了……也被他们抓进去,咱们这么多人进去,吃都能把他们吃垮!” 听到这话,现场众人大都笑了起来,颇有一番不畏强权的气魄。 看着下面这些读书人表演,在场校尉们都保持了严肃脸,此刻的情况有多敏感他们都知道。 就在此时,艰难千户所的三位正副千户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才吸引了现场读书人的注意力。 这时他们停止了闲聊,按照之前的约定,此刻大声喊道:“欺压良善,残害贤绅,必遭横祸!” 简单来讲,这些人就是在用文明的方式,诅咒锦衣卫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这里冯文贵官儿最大,再加上他是本地官员,于是他大声喊道:“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让他说……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歪理来!”有读书人大声喊道,竟是半分面子都没给冯文贵。 若是以往,别说是读书人,就算是当官儿的敢这么跟他说话,冯文贵也会把对方好好收拾一通。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装作没听见。 “诸位,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有学问的人,堵在这里岂非乱了规矩?” “我们锦衣卫秉公办案,等会儿更要将人犯押赴按察使衙门,一切审讯都会正大光明进行,你们若是心有怀疑……可以去按察使衙门外听审!” 冯文贵这番话,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只想着把眼前这波人哄走,只要不在他千户所闹事就万事大吉。 然而他这番话说完后,现场爆发了更大的喧闹,众学子们直接开始喊话“放人”。 其中有人更是大喊道:“你们锦衣卫毫无证据,就将蔡石二位前辈抓入大牢,他们都是我南安本地贤者,你凭什么把他们带上堂去审问?” 耍嘴皮子,这些读书人是一点儿都不怵,他们非得把公审这事搅黄不可。 这可把冯文贵气得半死,他若非理智还在,他真想一刀砍死说话那王八蛋。 而在冯文贵身后,一身银灰色官服的牛景云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个插着香的香炉。 将香炉放在地上,牛景云才对冯文贵道:“冯大人,陈大人的意思……这里由卑职来只指挥!” 冯文贵不有愣住,虽然心中不大舒服,但能脱身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待冯文贵推到后方,牛景云清了清嗓子后,才高声道:“所有人听着,限你们在这柱香烧完之前离开,否则……我们将武力清场!” 别看牛景云平日里马屁连天,骨子里却是个狠人,这也是陈啸庭带他来的主要原因,拍马屁只不过是牛景云锦上添花的技能。 所以,他这番话说得是杀气腾腾,轻易就震慑了一部分胆怯之人,让这些人萌生了退意。 可也仅是萌生了退意,在读书人面子的推动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待着这里。 当然,有这些想法的只是少数人,更多人则认为牛景云是在虚张声势。 “诸位,若是仅凭几句话就把我等吓走,恐怕咱们也不必读这圣贤书了!” 此时,更有读书人对牛景云大喊道:“我等读书人既能撑起大明天下,又岂是你能把我们吓住的?” 若是冯文贵会想着和这些人讲道理,但牛景云只会讲自己的道理,现在他对读书人的话已经说完了。 所以此时,只听牛景云大喊道:“众校尉听令,做好准备,武力清场!” “遵命!”众校尉皆答道,虽然他们也有些不情愿,甚至有的人也在害怕。 随后牛景云不再说话的,只是目光冷冽扫视前方的读书人。 最开始,这些读书人还在叫嚣,只不过越往后他们的声音就越小,许多人开始关注起那将要燃尽的香。 “现在第一次警告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将武力清场,众校尉准备就绪!”牛景云高声喊道。 后方冯文贵三人是心惊胆战,这难道还真的要武力清场? 可惜,读书人们还是毫无退去之意,此刻他们目光死死望着牛景云,根本不相信牛景云敢乱来。 “现在第二次警告你们,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然他这话音才落下,便听有读书人高声喊道:“誓死不退!” “我看你敢拿我们怎么样,我们是……” “众校尉,给我清场!”牛景云一声爆喝道,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些人废话。 在他话音落下,牛景云本人的手下拿着木棒往前冲去,这给江南的这些校尉们打了个样。 于是所有校尉们都往人群里冲去,操起木棒就是一通乱砸。 “啊……” 在众校尉棍棒招呼下,这些读书人们疼得哭爹喊娘,一个个都抱头鼠窜。 但校尉们已经打出了兴致,又岂会轻易放这些逃走,所以这些读书人是被围殴在原地。 而牛景云也拿着木棒冲进了人群,只见他砸倒几个人后,随手一抓便掐住了另一人的脖子,然后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 被牛景云抓住这人,正是这批读书人的领头者之一,此刻他脸色通红,嘴里断断续续道:“饶……饶命,我……我不能……喘气了!” 直到这人快要晕死过去,牛景云才放开了他的脖子,眼下肯定不能闹出人命来。 也就是在他松开后,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才大口喘着气,望向牛景云的目光满是恐惧。 这一刻他才深刻明白,原来他自以为豪的读书人身份,在锦衣卫这里啥都不是,更不可能当做免死金牌。 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五分钟,除了少数几个动作麻溜的人,一百多号的读书人此刻全都躺在地上,现场一片鬼哭狼嚎。 他们都是养尊处优之辈,平日里重话都听不到两句,那里受过这等苦楚。 牛景云放下了卷起的袖口,站在台阶上斜睨一众读书人道:“来人,把挡在路中间的人都抬到一边去,别当了陈大人的路!” 于是,才打了人的校尉们,都将木棒别在了腰带里,然后两两一组开始搬运地上躺着的人。 在这过程中,不免扯动了伤口,时不时又会响起几声哀嚎。 这一幕,牛景云看得畅快不已。 只见他饱含微笑转过身来,很是轻松对冯文贵三人道:“诸位大人,问题已经解决了!” 第770章 公审 牛景云说的轻松,但冯文贵三人心里清楚,这只是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现在镇压起来是很容易,但后面世家豪族反扑起来,只会比这次更加凶猛。 但这已经是陈啸庭该考虑的问题,发在他在这件事上,一定会尽量少露头。 在校尉们的忙活下,很快千户所大门外便被清理了一条路出来,伴随的则是周遭的一片哀嚎。 也就在这时候,两辆囚车缓缓从千户所侧门使出,里面是即将上堂的蔡石二人。 见到外面的惨烈景象,蔡石二人心中更是惊骇异常。 在场被殴打的这些读书人,其中多数蔡石二人都认识,更清楚这些人背后所携的能量。 可是偏偏,这些人此刻就像牲口一样,被打得毫无尊严和气度。 可以说,蔡石二人是第一个感受到,陈啸庭与江南豪族斗争决心的人。 这两人的囚车徐徐向前,很快经过了千户所正大门,在数十名校尉的护送下,徐徐往不远处的按察使衙门赶去。 而陈啸庭本人,则在杨凯等校尉护卫下,徐徐从千户所深处走出。 当他走到千户所大门口,站在台阶上扫视现场时,被殴打的读书人才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 “参见大人!”冯文贵等人尽皆行礼。 陈啸庭可没时间在这里多待,随口便道:“走吧,一听审去!” 此刻千户所马匹已准备就绪,在陈啸庭的带领下,一众锦衣卫官员尽皆翻身上马。 即将挥鞭之前,陈啸庭却开口道:“牛景云留下,就守在大门口……再敢有人闹事还是交由你处置!” “卑职领命!”牛景云抱拳道。 “驾……” 在一片挥鞭声中,陈啸庭一行便往按察使衙门赶去,他们要比囚车先一步到。 此刻在按察使衙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各大家族派来旁听的。 衙门里面的大堂上,按察使崔邦道坐在上首中间位置,在他左侧则是布政使姚丰安,其右侧的位置却还空着。 大堂之内,除了按班站立的衙役们,左右该各坐着其他衙门的官员,这次公审的级别很高,谁让这是皇帝下旨督办的案子呢! 虽然官员们早早就到场,可他们的消息渠道都很畅通,此刻都知道那些读书人去围了锦衣卫千户所。 所以此时他们思考的,便是今日公审是否能如期进行,读书人有多难缠在场众人都清楚。 大堂之内,藩臬二司的大佬都都没说话,所以此刻很是安静。 直到他们耳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便见一名吏员从外面走进了大堂,然后在崔邦道身侧耳语了一番。 大堂内众官员的目光尽皆扫向崔邦道,于是他们就看到了崔邦道震惊的面孔。 待这吏员退下后,崔邦道的表情都没能恢复平静。 坐在他身侧的姚丰安见此情形,便压低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邦道靠近了姚丰安一些,才悄声道:“陈啸庭命人殴打士子,千户所外哀鸿遍野!” 于是,姚丰安也跟着震惊了! 在他们思考着今日陈啸庭能否到场时,人家已用最直接的办法,将他们所认为的最大难题扫平了。 藩臬二司的大佬此刻都震惊莫名,这更加剧了下面众官员的好奇心,但他们却无法发问。 约莫又等了一刻钟后,众人便听到了一连串的马蹄声,于是他们也惊讶了。 他们惊讶的,只是陈啸庭居然按时到了按察使衙门,所以还谈不上震惊。 此刻在按察使衙门外,陈啸庭在众校尉护送下,徐徐走进了按察使衙门大门。 “他居然来了?难道是走的后门?” “囚车怎么没来?” 衙门外豪族众人窃窃私语,心中疑惑却是怎么也捂不住。 进了大门后,陈啸庭径直往大堂走去,此刻能跟他一起进去的人,便只有冯文贵和两位副千户。 踏进大堂,在一众官员的注视下,陈啸庭笑着说道:“抱歉诸位,在千户所遇到了点儿小麻烦,才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实际上,陈啸庭还提前到了,他这样说的主要目的,是告诉众人他遇到的是小麻烦。 随即,在众官吏各色表情下,陈啸庭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有他坐在一旁,姚崔二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二位大人,一会儿囚车就到,你们莫要担心!”陈啸庭微微笑道。 这个笑容,看的姚崔二人极其不爽,体现在脸上就是毫无表情。 时间徐徐过去,从千户所出发的囚车,已经来到了按察使衙门外。 “让开,全都让开……”刚刚打了人的校尉们,此刻那股煞气还在。 而等候在衙门外的豪族中人,则已经得知千户所外发生的事,所以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但摄于锦衣卫凶威,除了少数几个胆子大吆喝两句,其他人都默默看着蔡石二人被带进按察使衙门。 公堂上,陈啸庭看见外面动静后,便说道:“崔大人,可以开始了!” 崔邦道阴沉着脸,只见他一拍惊堂木,随后大声道:“带疑犯!” 听到“疑犯”这两个字,陈啸庭嘴角不由露出冷笑,这些人真是会玩文字游戏。 随着崔邦道话音落下,在四名校尉押解下,蔡世全和石文卓戴着手铐脚镣,出现在了大堂之上。 作为南安府城的风云人物,在场官员与这二人都认识,此刻见这二人形容枯槁的模样,给在场众官员带来了极大震慑。 待这二人跪在地上之后,崔邦道又拍了惊堂木,然后问道:“堂下何人?” 这是一般都有的程序,蔡石二人也规规矩矩回答,一切都按照既定方向进行着。 直到崔邦道问道:“刺杀田公公的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一个一个回话!” 此时,大堂内众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蔡石二人的回答。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啸庭后,蔡世全才道:“刘大壮是我安排进的明玉楼!” “为什么这么做?”崔邦道接着问道。 蔡世全则道:“田公公盘剥太甚,所以我才想杀了他,这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虽然蔡世全把罪名担在肩上,但他也在尽可能保全其他人,这是很多人乐意看到的。 崔邦道最怕的就是问题扩大化,此番蔡世全一力承担,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则是询问石文卓,他也直接承认为刺杀田元喜提供便利,但也是他个人想法,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疑犯已经认罪,案件事实清楚,那田元喜遇刺一案,到这里就该……” 结案二字崔邦道还没来得及说,却听陈啸庭在一旁开口道:“崔大人,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771章 宣言 “这可是刺杀皇上特派的钦差,你们之前的审讯的结果就被皇上打了回来,此番岂能轻易结案?” 说完这话,陈啸庭接着又道:“再者说了,他二人说和其他人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了?”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往下深查,查他们两人的同党!” 陈啸庭的这番宣言,很符合锦衣卫一贯之风格。 原本所有人都等待着结案,可陈啸庭的这番话,却又将众人心中希冀打碎。 让蔡石二人在公堂上认罪,然后再提出追查其同党,可以说是豪族们进一步刺激。 他就是要告诉这些人,他会把着田元喜遇刺案大做文章,不是他们放弃蔡石二人就能了结的。 当然,陈啸庭今天要打一套组合拳,所以接下来的表演还要继续。 “诸位,案子便暂且审问到此,待我们拷问出新的供词,会在此开堂公审!” 说到这里,陈啸庭对校尉们下令道:“先把人带回去!” 很快,蔡石二人便被拖了下去,嘴里还被堵了毛巾。 众官员都坐在原地,公堂只能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陈啸庭突然开口道:“户部清吏司赵世江可在?” 赵世江此番也被请来旁听,此刻他正坐在角落中,可见他在江南饱受排挤。 “不知陈大人有何赐教?”赵世江的话说得很生分,毕竟他属于文官系统。 对此陈啸庭不以为意,笑着说道:“陈某离京时,就听说两江地区征税有麻烦,不知张大人可否讲讲?” 在眼下这个场合,赵世江不太愿意谈这件事,因为他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招来对他个人的敌意。 所以赵世江含糊道:“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但我们清吏司已在着手解决!” 陈啸庭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作为皇帝派来的半个钦差,正好借机表达自己想法。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扫视在场众人道:“诸位,朝廷财赋艰难,征税乃重中之重的要务!” “咱们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就该为朝廷分忧才是!” “所以,诸位若是有心的话,便该在征税一事上多多发声,告诉那些高门大户……不要妄图对抗朝廷!” 陈啸庭这话一点儿都不客气,等于点明官员们和豪族们有瓜葛,同时还带有一丝警告意味。 此时也就陈啸庭自说自话,现场包括赵世江在内,没有一个多说话的。 装聋作哑,本就是这些人的基本功之一。 但陈啸庭也不指望他们表态,只要这些人听进去他的话,那就等于传达给了豪族们。 所以接下来,他只需要表达自己辅助征税的决心。 在一众官员注视下,陈啸庭语气坚决道:“我们锦衣卫,饱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 “赵大人,查完此案后,本官会让江南千户所的人,帮你清查各处税务!” 这是陈啸庭头一次正式表态,他将会插手江南税务问题。 得到了这个表态,即便赵世江再不想露头,此时也只能道:“多谢陈佥事!” 然而,坐在大堂主位上的崔邦道看不下去,忍不住道:“陈大人,征税一事确实重要,但却不能操之过急!” “要知道,前两季征税已经激起了民变,如今倭寇之患还未消除,一切都该谨慎小心才是!” 崔邦道这话忧国忧民,完全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 “那么敢问崔大人,当初激起的民变,此刻又在何处?” 但比这个问题更刁钻的,却是陈啸庭接下来的话。 “崔大人这话提得好,激起民变确实极其恶劣,所以我们要倒查……” “朝廷向豪族征税,怎么就激起了民变?这里面有没有人捣鬼?” 这里面当然有人捣鬼,偏偏之前只顾着镇压民变,没人去深究这个问题。 可以说,陈啸庭此刻已经把自己推到了整个江南的对立面,好在明面上没人敢反对他,所以他只需要防备这些人暗地里使绊子。 这时,布政使姚丰安开口道:“陈大人说得有理,可若是真的激起民变,又该如何处置?” “百姓对官府上次的怨气还没消除,若是再将民变激起……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压的了!” 这些人的屁股果然是歪的,明明是征富户的税,但他们总往穷苦百姓身上引。 现场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戏,看陈啸庭如何应对局面。 这时,陈啸庭笑了起来,这些人还真以为自己被吓住。 他现在没有退路,所以他很是平静道:“若是再激起民变,我看最倒霉的会是那些豪族,局面不一定总是可控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即便豪族操纵民变,但也玩儿脱的可能,但那已经是极端情况。 可以说,陈啸庭无时无刻不在施压,让所有人知晓了催促征税的决心。 “那么如今城内的动荡,陈大人将会如何处置?”崔邦道此时问道。 却见陈啸庭面带笑容道:“那些不识时务的人,应该来这里听一下……” 但随即他便敛去笑容,表情严肃道:“对于这些扰乱城内各衙秩序,妄图对抗官府和朝廷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我们锦衣卫都会严厉打击……” “朝廷的优待和宽容,不是这些人得寸进尺的倚仗!” 说到这里,陈啸庭语气中已带有杀气,这已经是把决心明明白白说出来。 在众官吏惊愕之中,陈啸庭接着说道:“南安城内的动荡,我们锦衣卫有信心,有决心,也有能力……镇压一切动乱!” “而在南安之外,还有我大明的卫所,还有精锐的靖安军,任何意图对抗朝廷的人,都将会被镇压!” 陈啸庭的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服就干。 现在他把问题抛给了豪族,这些人必须要慎重思考,然后决定是否要掂量一下他的决心。 通过追查蔡石二人同党,以及今日在大堂上的表态,陈啸庭已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诠释清楚。 “诸位,征税可以说是我大明最重要的事,其他任何事都得给它让路!” 说到这里,陈啸庭微微笑道:“只要能把税收上来,那么一切事情都好说,死个把人更算不得什么事!” 走到大堂中央,陈啸庭更是笑容和煦道:“毕竟咱都讲个人情世故,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对吧?” 在方才的强硬表态后,陈啸庭此刻又说这样一番话,其中意味更加值得体会。 姚丰安和崔邦道二人默不作声,他们明白了陈啸庭的意思。 你好我好大家好,这自然是姚崔二人也想得到的结果,谁愿意一直走钢丝下去呢? 可以说,陈啸庭这番话最先起的作用,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二人的想法。 “告辞了诸位!”陈啸庭直接往大堂外走了去。 第772章 再邀 八月二十四清晨,发生在江南千户所大门外的流血事件,可以说将整个南安城震动了。 可能普通百姓只是听个热闹,在南安权贵们眼中,这就是陈啸庭给了江南豪族们一刀。 再结合陈啸庭在按察使衙门的宣言,豪族们才真正认识到了陈啸庭的狠辣,以及他来南安的真正目的。 那些被打的士子们,大多受的都是皮外伤,严重一些的便是伤筋动骨。 总的来说就是,豪族们手里的这张牌被撕了,接下来他们真正能用来对抗官府的手段,便只有和往常一般煽动民变了。 可是,陈啸庭在按察使衙门明确表态,说在将民变镇压之后,会追查导致民变的根源。 这话也就等于说,陈啸庭到时候会直接把屠刀挥向豪族,所以这对豪族们来说是极其危险的选择。 虽然陈啸庭这样做一定会导致江南局面大乱,但豪族的管事家主们也必须得掂量,陈啸庭这个疯子会真敢这么干。 毕竟,连眼都不眨就敢对读书人动手的人,你没办法预测他下一步举起屠刀会眨眼。 如今,陈啸庭带给江南豪族的压力很大,以至于让四大家族的家主都轻松不起来了。 当天下午,四大家族的家主又聚到了一块儿,坐在客厅内的r他们表情都很严肃。 沉默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杜兆宇当先开口道:“诸位,周家和徐家那两位找上了我,希望我们能出面控制局面,至少不能让陈啸庭太过猖狂!” 总算是有个人说话了,只听张立新开口道:“他们这几天,确实出了不少力!” 张立新也只是肯定了这些人的功劳,至于出面和陈啸庭硬顶,他却不会来表态。 “我看这事儿不能放任,下面那些人可都看着咱们,咱可不能让他们心寒!” 说到这里,杜兆宇很是严肃道:“这人心要是散了,咱往后可就没法儿和朝廷讲条件了!” 杜兆宇说的是事实,从长远利益上来讲,他们现在确实应该做些什么。 可惜杜兆宇的话说完后,还是没人出来表态,这加剧了他心中的不满。 而谭曾青则转移话题道:“最新的消息,陈啸庭抓了江南千户所内的两名校尉,就是给蔡世全他们送饭那两个!” “他说要追查同党,难不成真要查到咱们头上?”张立新不敢置信道。 毕竟,给蔡世全二人传话,就是他们安排的。 “案子的事反而不急,他这次其实是来征税的!”一直没说话的梁继荣道。 “陈啸庭在按察使衙门说了,只要征税的事做好了,死个把人不算什么!” 杜兆宇则反问道:“所以梁兄的意思是,咱们干脆乖乖听话,把税银交了就完事?” 这样当然能够完事,但也会极大损害他们的利益。 而他们有和朝廷讲条件的资本,又岂会轻易就屈服了,所以直接交钱是肯定不能通过的。 “不要总是直来直去的想事,老夫想说的是,咱们或许可以再找陈啸庭谈谈!”梁继荣开口道。 上次邀请陈啸庭一块儿聊聊,被陈啸庭给拒绝了,此刻梁继荣又升起了这个想法。 只听他接着说道:“虽然他已表明了目的,但许多事情明面上说得好听,私下里也是可以谈的!” 他这是按照一般官员的想法来类推陈啸庭,肯定有他一番道理,但在场另外三人对此都不看好。 陈啸庭又是打人又是宣言,已经表明了其坚定立场,怎么可能谈得出对豪族有用的东西。 可梁继荣毕竟地位最高,所以其他人也不好直接反对,而是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之前田元喜不也信誓旦旦?但最终还不是下了水?”梁继荣提点道。 “这个世道,有谁不爱银子?不爱美女?不爱土地的?” 梁继荣谈到的这三样东西,绝对是这个时代九成九人的追求,也就成了绝佳的诱饵。 梁继荣这番解释,让在场三人升起了一些信心,让他们觉得可以试一试。 “那……就再邀请他一次?”张立新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后,谭曾青开口道:“那就试试看吧!” “这次要出多少银子?”杜兆宇干脆问道。 张立新则道:“给了田元喜一万两,给陈啸庭翻一倍?” 不得不说,这些人出手确实阔绰,一开口就是以万两为单位。 但梁继荣却笑道:“不要太小家子气,给他翻五倍……五万两!” “五万两?”杜兆宇有些失色。 不得不说,五万两确实是个大数目,已经顶得上一个中上家族的全部身家了。 可比起要收的数百万两税银来说,又显得不值一提。 而此时,谭曾青也疑虑道:“梁兄,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我看不多……”梁继荣笑了笑,接着说道:“陈啸庭摆了这么大阵仗,如果真的要卖的话……咱们不出个高价钱能成?” 确实,如果陈啸庭愿意交换的话,那么之前他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这筹码可比田元喜多多了。 “再说了,银子又不是咱们来出……分摊给其他各家吧,蔡家和石家多交一些!”梁继荣沉声道。 这也是一贯以来的做法了,他们四大家族作为领头羊,便有属于他们的特权,否则他们又凭什么代表江南豪族。 至于蔡家和石家,他们垮掉已经是时间问题,多出一点儿银子给大家伙运营,也好过日后被抄家后收归国库。 当然,蔡石两家的银子也不会白交,他们四大家族肯定会尽量保全他们。 银子的事议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发出邀请。 “还是去我府上吧,把周徐魏雷刘等家也都叫上,或者愿意来的都让他们来!”梁继荣徐徐道。 “想必他们都会过来!”谭曾青笑道。 毕竟这是要谈大生意,与每个人都利益相关,谁会在这等重要的场合缺席呢? 对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于是接下来他们商量的内容,就是具体给各大家族摊派的份额。 这一点必须要大致维持公平,否则也容易引起矛盾,对他们豪族联合来说是不利的。 可毕竟四大家族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有各自的追随者,所以都要为自己小弟争夺利益,导致接下来的谈话充满了火药味儿。 大约争论了半个时辰,一切份额才最终敲定,才让这大厅内安静下来。 “诸位,时间就定在……明天,如何?”梁继荣沉声道。 “可以……” “希望这次会面,能够顺利一些!”杜兆宇沉声道,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陈啸庭这次不会拒绝。 “但愿吧!”谭曾青也叹息,没人愿意和陈啸庭碰个头破血流。 第773章 赴宴 (各位,有票的投一投,多谢!) 收到了四大家族的邀请后,陈啸庭脸上浮出了笑意。 果然,他这次稍稍用点儿大力,就让这些人坐不住了,谈判的时机或许已经到来。 “杨凯,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去梁府赴宴!”陈啸庭平静道。 ………… 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在一切准备就绪后,陈啸庭打马往梁府赶了去。 因为是在北城,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倒是巡逻的兵丁和差役不少。 当来到梁府之外时,陈啸庭才算见识了江南顶级豪门的气派。 宽大的门楣,用材昂贵的木料,以及身穿绸衣的家丁婢女,无不诠释着梁家的富足。 而在大门外,最为显眼的则是那一众老爷们,这些虽然大多穿着内敛,但仍掩盖不住其富贵之气。 “陈大人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了!” 说这话的是梁继荣,他是江南豪族名义上的盟主,此刻自然该由他来招呼陈啸庭。 “梁员外客气了!”陈啸庭下马后,拱手笑道。 此刻陈啸庭未着官服,一身灰色袍子很是低调,也减少了许多压迫感。 看着这个如邻家侄子般的人,梁继荣很难想象,陈啸庭是把江南豪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 自己如对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好像才开始执掌家族一部分产业吧……梁继荣不由陷入回忆。 难怪这么年轻能坐到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置,有志不在年高,古人诚不欺我……梁继荣心中暗道。 而在场所有人,此刻都惊叹于陈啸庭的年轻,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他。 “陈大人请!”梁继荣往旁边让开了道路。 陈啸庭微微点头后,带着笑意进了梁府,而紧跟他一路进入梁府的,则是杨凯带领的十名校尉。 在任何时候,陈啸庭都不会忽视自己的安全。 即便这是在梁府,即便这些人不可能发疯,但陈啸庭仍不会有半刻松懈。 进了府邸后,里面装潢华丽,在朴素中透出十足贵气,某些程度上比京城的皇宫还要奢华。 足可见,这些江南豪族有多肥,难怪皇帝会把主意打到这些人头上。 而在梁府之内,则有更多人在内等候,多是这些大家族的晚辈们。 这些人被带来,很大程度上是来见世面,同时开辟自己的关系网的。 当这些年轻人,看着被自家长辈簇拥在中间的陈啸庭时,一个个心头都泛起了酸水。 以往严厉的家中长辈,和陈啸庭交谈却言笑晏晏,甚至还有点儿卑躬屈膝的味道,这又怎么能让他们心里不泛酸水。 同样是年轻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些年轻人心里想什么的,陈啸庭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现在得和一帮老家伙打擂台。 按照邀请函上的说法,这些人请他过来是为接风,即便陈啸庭已经来南安半个多月。 “陈大人,你来了这么久,我等都未尽到地主之谊,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梁继荣走在陈啸庭身侧道。 从这种氛围中,陈啸庭已经察觉到了糖衣炮弹即将到来,这让他不免充满了期待了。 “之前公务繁忙,便拒绝了诸位盛意,你们不要的怪我才是!”陈啸庭歉然道。 “陈大人为国尽忠,是我等楷模呀!” 就在这些废话中,他们一行穿过了鳞次栉比的长廊,来到了梁府左侧的一个院落中。 此刻,院子里已经搭上了戏台子,陈啸庭则被引入了院子正厅。 才走进正厅内,陈啸庭便看见正厅内摆着两张大桌子,上面堆满了各式包装的礼盒。 对此,陈啸庭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 虽然这些东西让人眼热,但拿着却很烫手,所以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进了正厅之后,陈啸庭与梁继荣坐在了上首位置,而谭曾青等则顺着次序坐下。 到场的豪族足有几十家,好在两家这会客厅够大,左右两侧各摆了二十来张椅子,才将这些人安置下。 “陈大人,接风宴得到中午,所以咱们先喝茶听曲儿!”张立新开口说道。 什么叫会玩儿?这就叫会玩儿,吃饭之前还得听曲儿。 这时,梁继荣却笑道:“这是老夫半个月买来的班子,花了老夫三千多两银子,唱功着实不错……陈大人今日有耳福了!” “若是陈大人一会儿喜欢,我看梁兄不如割爱,将这班子一道送给陈大人!”张立新此时提议道。 梁继荣不由哈哈一笑,说道:“若是陈大人喜欢,老夫又岂会敝帚自珍!” 大厅内随即响起了众人笑声,陈啸庭此时也笑道:“梁员外客气了!” 随即,在梁继荣一挥手后,外面的梁府管事便拍了拍手,然后院子里戏台上就唱了起来。 原本陈啸庭以为,自己可能听不惯这些东西,可当他靡靡之音响起来时,他还是不由为止吸引。 这个时代可供娱乐的东西太少了,陈啸庭身在锦衣卫,平日里不是算计这就是想着那,基本很少有放松的时间。 此时听得外面的小曲儿,虽比不上前世各类影视盛宴,也让陈啸庭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说起前世,就连陈啸庭都已经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想起过那些事。 此刻骤然想起,让陈啸庭更觉那段记忆遥远,而且还格外的模糊。 为此他不免有些失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他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 至于说凭借前世知识经验改变这个世界,陈啸庭刚来那两年在心里想过,但就是想过而已。 他就是个半瓶水,香皂镜子这些东西,原理他全都还给了老师,根本做不出来。 这还是技术上的问题,除此之外原材料从哪儿,做了之后如何销售……这是很系统的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可是他在衙门,随时手里都有事要做,根本没这份儿闲心。 等他坐上高位后,就更没做这些东西的必要,很多双眼睛可都盯着他,让他只能在规则内做事。 “如此想来,我还真不配说是穿越者!”陈啸庭心中感慨道。 事实上,个人在历史洪流面前实在太过渺小,想要改变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一有的几分可能,还得掌握足够的权力。 比如穿越成大明朝的皇帝,亦或者走文官路线,成为宰执天下的首辅。 “好……” “唱得好,得赏!” 众人的一阵吆喝,把陈啸庭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此时第一首曲子已经唱完,虽然陈啸庭没认真听完,但陈啸庭还是鼓起了掌。 “来,喝茶喝茶!”梁继荣笑道。 陈啸庭此刻也端起了茶杯,向众人示意之后,才微微品了一口。 第774章 不欢 虽然陈啸庭对茶没什么研究,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这茶喝起来确实不错。 但当他茶一饮而尽后,陈啸庭则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啪”的一声,陈啸庭将茶杯放得很重,便显得格外刺耳,自然而然吸引了大厅内众人的视线。 众人纷纷停下交谈,然后都把目光扫向了陈啸庭,却见他此刻表情已变得严肃。 “各位,曲儿也听了,茶也喝了……总该谈些正事了!”陈啸庭平静道。 听得这话,众人脸上笑容逐渐敛去,这虽然有些突然,但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事。 知道陈啸庭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听梁继荣笑呵呵道:“陈大人,还是先看看我等呈上的礼物吧!”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我看不必了吧!” 谭曾青此时也开口道:“还是看一看的好,若是陈大人喜欢,我们还可以多送点儿!” “哦?那我倒要看一看了!”陈啸庭笑道,盒子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他确实很好奇。 随即梁继荣一挥手,便有婢女端起托盘,从大厅中央的桌子上,取了一些放在上面的礼盒送过来。 礼盒送到陈啸庭面前后,便有婢女将其一一打开,然后露出了里面的银票和纸条。 纸条的上面的内容,写的便是某某某呈白银多少两,连续十几个礼盒就没有低于两千的。 这些人果然是富得流油,陈啸庭心中暗道。 再一看前方桌子上摆得更多的盒子,陈啸庭心中不免为之感慨,这莫不是有几万两银子。 虽然陈啸庭现在不缺钱,但如今存款也不到两万,那可是他十多年来的积蓄。 “好了好了,你们的盛情我已经知道了!”陈啸庭摆手道,此时他表情很严肃。 听得这话,这让众人不免心头一沉,这难道是嫌银子少了? 但陈啸庭的话,直接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只听陈啸庭:“诸位,我这次来江南,除了查田元喜遇刺案,还要督促各位上缴各类税务!” “据我所知,不但这一季度的税务没收上去,就连上一季度的……都还有人恶意拖欠!” 当他说完这话后,众人眼神都阴沉下来,陈啸庭这是选择把窗户纸捅破了。 “诸位都是江南的头面人物,我也就不说是哪些人了,但是……欠下的税银,还请你们务必全数缴纳!” “西北有胡人进犯,中原有流民需要安抚,咱这东南又有倭寇为乱,再加上今年北方大旱……朝廷举步维艰呐!” “说句僭越的话,若是任由局面继续糜烂,我大明朝便是危在旦夕了!” 这话也只有陈啸庭敢说,毕竟他是掌握情报的人,只有他给人家扣帽子的份儿。 而此时,陈啸庭语气缓和了一些,便接着说道:“如今朝廷征税……也是为了应对这些难处,诸位都是明事理的人,想必也是愿意为朝廷分忧的!” 大厅内就他一个人在讲话,没有人回应让陈啸庭有些尴尬,同时也让他心里燃起了火苗。 “哪些不明事理,妄图和朝廷和皇上作对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大厅内还是一片安静,甚至变得落针可闻。 “诸位,成与不成,你们倒是给个话!”陈啸庭语气中带有不满,他可不想在这里耗太多时间。 在场众人还是很安静,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而且还关系到大家的钱袋子。 此刻有资格和陈啸庭对话的,也只有梁继荣四人,所以陈啸庭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事实上,陈啸庭心里还是有一份希冀,希望这些人能够看清大势,主动就把该缴的银子给了。 对这些人来说,上交税银只是让他们少赚一部分,绝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乃至于家道中落。 可陈啸庭还是低估了人心的贪婪,没有人会主动放弃吃进嘴里的肉,特别是在这些人自以为强大的时候。 终于,梁继荣开口道:“朝廷艰难,我们这些做臣民的,是该替朝廷分忧!” 听到他说这话,现场多数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梁继荣这厮直接怂了? 就在陈啸庭满怀希望之际,只见梁继荣右手伸进了左边袖口中,随即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银票。 难道这厮还要现场把税银交了?你就算要跪也不能跪得这么彻底吧?面子是一点儿都不要了? 就在豪族中人暗自咒骂之际,只听梁继荣道:“陈大人,这里是三百两银子,就算是老夫的一点儿心意,捐给朝廷赈灾募兵!” 这话一出,现场又变得一片死寂,梁继荣这个弯儿转得太大了。 豪族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只要不谈缴税就什么都好! 梁继荣将音频放到了陈啸庭身侧茶几上,然后扫视房间内众人道:“诸位,陈大人说得有道理,你们也该表示一下!” “梁兄说得对,我们是该表示……我出二百两!”左侧一名身着蓝色锦袍的老者说道,他是跟着梁家混的。 事实上,梁继荣所出的三百两,就意味着接下来所有人的出价,不能超过这个数。 于是这些豪族们纷纷捐款,二百五十两,一百两……甚至还有给五十两的。 很快,陈啸庭的面前就摆了一沓银票,但加起来绝不超过五千两。 满打满算就五千两,是眼前这些人捐给朝廷的,可他们用来贿赂陈啸庭的钱却多达几万两,不得不说很讽刺。 此刻,只听梁继荣说道:“陈大人,这些都是我们一片赤诚之心,烦劳您替我们上缴国库!” 当然,这些钱陈啸庭自己拿去用也可以。 从始至终,陈啸庭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表演,他终于明白自己该丢掉幻想,和这些人是谈不拢的。 于是,陈啸庭阴沉着抓起了茶几上的银票,然后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难道这位是打算拿了银子走人?众人心中如此猜测也如此期盼着,这样他们最大的麻烦就解决了。 可当陈啸庭越过大厅中央堆着礼盒的桌子后,只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猛然转过身来。 陈啸庭目光极其锐利,在他扫视大厅内众人后,才指着桌子上的几万两银票道:“这些……是你们给我陈啸庭的!” 随即,只见他举起手里拿着的银票,然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大:“这些……是你们给大明朝的!” 只见陈啸庭一把将手里的银票扔了出去,随即怒道:“大明朝如果垮了,你们给我这些银子有什么用?” 银票被撒入空中,在大厅之内四散飞舞,随后摇曳着落了下来。 而在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直接转身往大厅外走了去,只留下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些戚戚然,总有一种闯了大祸的感觉。 而梁继荣等四人,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几万两银子摆在面前,陈啸庭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们是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有人视金钱如粪土? 第775章 有人谋反 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陈啸庭赴豪族邀请后的第二天。 这天清晨,谭府大门外一旁祥和,谭曾青本人才起了身,在小妾的服侍下用着早餐。 昨天陈啸庭怒斥离席,让他们四家非常恼火,使得他们在各大家族面前失了颜面。 所以直到现在,谭曾青还觉得愤愤不平,嘴里骂着陈啸庭给脸不要脸。 然而此时,占地极大的谭府外面来了一队人,看衣着正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 为什么要全副武装呢?因为他们是来抓人的,谭府上下家丁护院众多,想要抓人必须得准备充分。 你要问抓的是谁,就连带队的冯文贵都不敢相信,他这次是来抓谭曾青本人的。 没错,要抓谭曾青这样的大佬,非得冯文贵亲自出马才行,下面人极有可能镇不住场子。 陈啸庭亲自点他的将,不管冯文贵愿不愿意都得来,否则就成了谭曾青的同党。 此刻冯文贵认为,陈啸庭已经走在了疯狂的路上,他竟认为谭曾青有谋反之嫌,然后要将其逮捕。 谭曾青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样也难跟谋反联系在一起,冯文贵确定陈啸庭是走投无路了。 “把陈谭府先围起来!”冯文贵下令道。 下面的百户旗官们,根本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都迅速行动起来。 谭家府门被拿下,在谭府家丁惊愕的目光中,冯文贵带着人进了谭府。 像谭曾青这样家大业大的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绝不是逃,而是想着该如何破局。 他此时面对的困境和蔡世全他们一样,可惜面对陈啸庭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短时间内他根本想不出对策。 终究他还是要出去见人的,所以在一众家族长辈晚辈的陪同下,谭曾青出现在了冯文贵面前。 “冯千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谭曾青阴沉着脸问道。 冯文贵面露难色,答道:“谭兄,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啸庭给我安排了什么罪名?”谭曾青冷声问道。 对此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冯文贵便道:“蔡世全供出,是你指使他杀的田元喜!” “蔡世全?他就是一条疯狗,他说我指使的就一定是我?”谭曾青语气不善问道。 听到这话,冯文贵沉声道:“所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去把这事说清楚!” 然而冯文贵才把话说完,谭曾青的长子便怒道:“父亲,绝不能跟他们走,进去了还能说得清吗?好人还也会被他们冤枉成坏人!” 随着这番话说出,冯文贵很明显能察觉到,院子外围的谭府家丁们,个个都有往前凑的意图。 不得不说,这些高门大户豢养家奴,为确保忠诚还是下了些功夫,才得意在家主需要时挺身而出。 可冯文贵是谁?他是摸爬滚打上来的锦衣卫千户,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岂会被这场面给吓住。 “谭兄,对抗锦衣卫是什么瞎掺和,你可得想清楚了!” 对抗锦衣卫等于谋反,直接就可以把罪名做实了,这一点谭曾青很清楚。 而随即冯文贵又道:“只是让你过去,配合我们查案子……我看没必要大动干戈吧?” 虽然冯文贵说得轻巧,但谭曾青却知道事情绝不能这般简单,但现在他却面临选择。 现场僵持了一会儿后,谭曾青便对儿子道:“去跟你梁叔他们商议对策!” 蔡石二人身陷囹圄后,他们四大家族可以把这二人当做弃子。但如今谭曾青被抓,这些人便不能作壁上观了,否则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呢? 而他们四大家族一块儿发力,整个江南都得震动。 随即,谭曾青便对冯文贵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关我几天!” 随即,他便大踏步向冯文贵走去。 当他来到冯文贵面前时,却见冯文贵对他耳语道:“谭兄,是陈大人要的意思!” 听得这话,谭曾青不由冷哼了一声,他实在不明白冯文贵是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还要脚踏两只船,最后翻船的可能性极大。 随后,谭曾青就被两名校尉带走。 也正是在他离开后,冯文贵又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谭府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立斩!” 这话冯文贵说得斩钉截铁,当然这也是陈啸庭的命令。 甚至在下令时,陈啸庭还笑呵呵对冯文贵说,希望到时候有不开眼的站出来,好让他杀人立威。 而这是冯文贵不希望看到的,他不愿矛盾在自己身上激化。 撂下这句话后,冯文贵便转身往谭府外走去,出了大门后就让手下在门上贴了封条。 也怪这些高门大户讲排场,非要把自己家的院子单列出来,整得连个邻居都没有,自然也就没办法借道离家。 “给我盯死了,若是从里面跑了一个人,你知道什么后果!”冯文贵对负责的百户说道。 “大人,真要杀无赦?”负责围困谭府的百户问道。 冯文贵则道:“我只要你不能放走一个人,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从这句话中,冯文贵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确实是不愿意杀人的。 而听了他这番告诫后,这名百户也松了口气,这些高门大户他实在不想招惹。 随后,冯文贵就带着谭曾青离开了,他必须得快些赶回去,以免在路上遇到麻烦。 谭府之内,各处出入的门被封后,所有人都处于阴郁中,一家老小的目光,都投向了谭家老大谭耀旻的身上。 谭曾青不在的情况下,他理所应当担起了家主的职责。 “今天晚上,派人出府去和梁家联系!”谭耀旻沉声道。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他很清楚如今家族面临什么情况,所以他必须得奋力反抗。 事实上,他在手段上比他父亲还要狠辣。 “还有,派人去和咱们矿上和盐场的人联系,让他们都闹起来,每人……十两银子!” “少爷,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有家族长辈疑虑道。 谭耀旻则道:“不多,只要咱们的人动起来,其他的人就会跟着动,我看锦衣卫那些人坐不坐得住!” 这下就没人反对了,许多人更佩服谭耀旻的手腕,这可不是谁都有这份魄力。 或许,待家主出狱之时,就该他退位让贤了……这是多数人此刻心中的想法。 当然前提是,谭曾青还能从锦衣卫大狱里出来。 “一定要选最精干的人手,今晚是咱们唯一的机会,绝不能出纰漏!”谭耀旻神色凝重道。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看着在场的家族男丁们,谭耀旻最后道:“诸位,我谭家如今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万望诸位守望相助!” 众人纷纷应是,以往家族的内部矛盾,此刻都得靠边站。 第776章 禁出令 谭曾青被抓这事纸里包不住火,此人才被带进了千户所大门,消息便传进了另外三位家主的耳中。www.huanjian.me 不等谭府的人有反应,他们便派了人去谭府询问情况,只不过在谭府外被拦了下来。 谭曾青以谋反的罪名被带走,差点儿没把梁继荣三人气死,皆大骂陈啸庭是个疯子。 接下来怎么办,是摆在梁继荣三人面前的问题,现在是谭曾青入狱,下一个必然就是他们了。 他们三人经过商量之后,纷纷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鼓动下面人闹事,和谭耀旻想到了一块儿去。 说干就干,他们这些人都久经风浪,做好决定就会立马执行。 在梁继荣等人的预想中,当江南各处都闹腾起来,且朝中有人弹劾陈啸庭时,这厮便逃不了被罢免的命运。 没错,他们不止下面有人帮忙闹事,在朝中一样有人替他们发声,到时候若能卷起朝廷动荡,陈啸庭必死无疑。 但是,陈啸庭的又怎会没防着他们,他做事从来都是往最坏处设想。 所以在这三件往外面派人时,这些人出了门没多久就被抓了,然后直接被送往江南千户所大牢。x 简单来讲就是,这四大家族对外的一切通讯,直接被陈啸庭切断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四大家族就算能量再大,可陈啸庭根本不给他们爆发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陈啸庭早早就起了床,外面守着的杨凯则告诉他,刘奎此时正等候在外。 “让他进来!”陈啸庭直言道。 很快,一身官服的刘奎便从外面进来,来到陈啸庭面前行礼道:“参见大人!” “差事办得如何了”陈啸庭平静问道。 刘奎便答道:“回大人,没有一个能走脱!” 刘奎负责对梁张杜三家的监控,这三家派出去的所有传讯之人,全都被刘奎送进了大牢。 “谭家的人呢”陈啸庭接着问道。 刘奎则谨慎道:“回大人话,按照您的意思,已将谭家派出的人全部斩杀,尸体全都给送了回去!” 既然说了格杀勿论,陈啸庭就不是开玩笑的,这种事总是要流血才能做成。 “看来,冯文贵这人确实靠不住!”陈啸庭冷笑道。 如果靠得住的话,谭府的人就该他派的人拦下,又岂能轮到刘奎来动手。 “好了,你下去吧继续密切监视!”陈啸庭淡然道。 而在刘奎出了大门后,阴面便遇到了牛景云进来,看样子他也是来汇报情况的。 他二人之间分工明确,所以谈不上高低,但相互之间都鼓着气,想要超过对方一头。 进了房间后,牛景云便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此刻陈啸庭已穿戴完毕,坐在正厅上首位置。 “消息传出去了没”陈啸庭端起茶杯问道。 “回禀大人,已经散布出去了!”牛景云笃定道。 为了进一步压缩豪族们的生存空间,陈啸庭直接往外放出谣言,说他这是要把谭家的产业,全服拿来分给其麾下做活的百姓。 而这只是第一步,只听陈啸庭道:“毁一个谭家简单,但要逼得其他人心慌,就得再加一条” “再往外传话,就说各大豪族欺压地方,朝廷已经要重办他们,让百姓们都去抢他们老东家,朝廷不会追究他们责任!” “遵命!”牛景云答道。 既然四大家族想要引起动乱,那么陈啸庭就打算先一步下手,把动乱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只要下面百姓和主家离心,到时候豪族们还敢鼓动他们闹事吗难道不怕局面失控 哪怕只有一成可能,也能将这些传承百余年的大家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相比之下,给朝廷缴纳税银,不过是放点血而已,该怎么衡量得失,他们就该考虑清楚了。 陈啸庭想出这个办法,完全是玉石俱焚。 真要是把各家弄垮了,让皇帝失去了东南税收重地,皇帝第一个就得弄死他。 所以,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决定用这个法子。 而且陈啸庭在心中给自己设置了底线,不管这些人最后是否缴纳税银,他都会在十天之后结束镇压,而不会真的让东南乱起来。 换句话说,要是十天之内这些豪族们已经硬撑着,陈啸庭只会灰溜溜的离开。x 相比于搞乱东南,铩羽而归只是办差不力,充其量被皇帝罢免官职,让他滚回雍西老家去。 所以,为了进一步给江南豪族施压,陈啸庭接下来要对剩下的三家下手。 他既然放出谣言说朝廷要重办他们,那总得拿出些实际行动来,不然谁会信你胡说八道。 再让牛景云离开之前,陈啸庭告诫道:“不要留在把柄,把故事编的像一点儿!” 这算得上是假传圣旨,所以绝不能留下把柄,否则必死无疑。 牛景云知道其中利害,所以他很郑重答道:“卑职遵命!” “去做事吧,顺便把冯文贵叫过来!”陈啸庭沉声道。 重要的事要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做,像冯文贵这样的墙头草,就只能干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比如接下来封锁另外三大家族。 很快,冯文贵就来到了陈啸庭面前。 “参见大人!”冯文贵行礼道,神色间充满忧虑。 他很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所以苦于自己深陷其中,无论站那一便边都希望渺茫。 “再交给你一件事,梁张杜三家,也有谋反之嫌,你立刻去把他们三家也围了!”陈啸庭淡然道。 其实,把着四大家族全给软件,除了向外界传达信号之外,还可让江南豪族群龙无首。 包围谭家已让冯文贵达到了承受极限,现在陈啸庭让他把剩下三家都给围了,冯文贵直接要撂挑子。 只听他道:“大人,将这四家都给围了,那可会惹出大祸,卑职还望大人三思!” 这是头一次,冯文贵提出反对意见,但陈啸庭却并未生气。 只听他冷声说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只需要把差事办好就行!” 见陈啸庭铁了心,冯文贵知道多劝无益,于是干脆道:“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另请高明,这差事卑职干不了!” 大厅内一阵沉默,就在冯文贵准备好把罢官时,只听陈啸庭道:“冯千户,万事还是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这次税若手不上去,你肯定比我死得更惨,世家豪族都有自己的退路,但你没有!” “你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有些事不提啥事没有,一提就得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没错,如果只是罢官的话,冯文贵也能承受得起,可抄家灭族却是无法承受的。 冯文贵不会怀疑陈啸庭的话,因为人家是真有这个能力,而直到这一番开诚布公的谈话,冯文贵才看清了前路。 “所以,帮忙把税收上来,你和你冯家才能活!”陈啸庭沉声道。 良久之后,冯文贵便叩首道:“多谢大人提点,卑职白活了这么多年!” 陈啸庭面露微笑,也没有追究冯文贵方才的无礼,而是淡然道:“去办差吧!”div 第777章 愤怒 在冯文贵离开之前,陈啸庭又对他嘱托了一番。 大致意思就是,只软禁梁张杜三家人,三家府邸只准入而不准出。 外面的紧张情况,必须要有人传进去,才会给这三家人带来压力,才会迫使他们屈服。 这样一来面对外面总总情况,他们却无能为力,只会让他们心中紧迫感更甚。 此刻,冯文贵被陈啸庭拉到了一条船上,自然会严格落实下去。 对冯文贵来说,陈啸庭的那番话中,最有用的就是那份保证。 暨将豪族们的税收u上来后,会对他之前的过错既往不咎,这是冯文贵唯一破局的希望。 而这希望,只有陈啸庭能够给他,那些豪族们却给不了。 于是乎,冯文贵立刻点齐人手往剩下三大家族赶去,同时还往临近几个府去传令,要从下面百户所中抽调人手。 可以说,为了保全自身,冯文贵很拼命。 很快冯文贵就派人把余下沈府包围起来,他一旦用心要做一件事,才能发挥下面百户总旗们最大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陈啸庭从来不绕过冯文贵下令的缘故,对方在千户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自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此刻梁府之内,梁继荣正躺在榻上,胸部起伏不定,他这是被气的。 “陈啸庭,王八蛋!”梁继荣痛骂道。 守在榻边的是照顾他的婢女,听到家主如此怒骂,吓得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这厮难道真的疯了?东南若是不稳,大明朝才是真的要垮,他才是真正的国贼!”梁继荣继续痛骂。 哪怕是田宇轩那个敲骨吸髓的家伙,也不敢对他们四大家族动手,陈啸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后,梁继荣才把管家唤了进来,吩咐他连夜派人出去传话。 事实上,梁继荣现在还不知道,他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全都被送进了锦衣卫大牢中。 当然,相比于谭家被扔回的尸体,陈啸庭对梁家可优待了许多。 梁府的这一幕在,在张家和杜家也在上演。 而脾气最为火爆的杜兆宇,甚至还和执行戒严的锦衣卫百户骂了起来,最后还是冯文贵亲自到场才镇住场子。 在陈啸庭雷霆手段下,短短一天时间里,他就将这江南四大家族核心成员软禁起来。 因为信息相对滞后,其他各大家族短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并在短时间内群龙无首,自然也无法应对陈啸庭的攻势。 而在他们重新组织起来之前,陈啸庭派去传谣的牛景云,又会将他们的基本盘破坏,那时这些人就真的没法反击了。 当然,即便做到了这一点,也不代表陈啸庭赢了,之后则是两者之间毅力的比拼。 若是陈啸庭表现得不够凌厉,那么这些人就会一直往下拖,到时候陈啸庭一样得完蛋。 由此也可看出,皇帝派给他的差事,那是相当的艰巨。 在四大家族被软禁,其他各豪族乱成一锅粥之际,江南的两位大佬也急得不行。 最先忍不住的是崔邦道,在中午接到消息后,他便直接往布政使衙门赶去的,要找姚丰安商议对策。 作为地方官儿,他们和本地豪族之间牵连颇深,甚至对抗征税都有他们故意放任。 所以,一旦江南豪族这些人利益受损,他俩绝对会被这些人给卖掉。 毕竟,收了银子却没把事情办成,人家自然对他们痛恨异常。 这也是为什么,田元喜遇刺一案,他俩要尽快结案的缘故,完全是不想夜长梦多,给这些豪族们招惹麻烦。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崔邦道怒吼道,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拍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茶杯变成了一地碎片,里面的茶水更是溅得到处都是。 这毕竟是自己的衙门,姚丰安见此一幕更是心烦,当即道:“说话就说话,到我在里甩什么脸色?难不成这杯子激怒了你?” 崔邦道脸色铁青,一般他和姚丰安之间很和气,但此时他实在忍不住脾气。 只听他怒道:“这时候你还关心一个杯子?再让陈啸庭这么胡搞下去,咱俩都快和这杯子一样了!” 崔邦道说的是实话,姚丰安此时也急得不行,可他却没什么好的办法。 “咱俩说话,陈啸庭是不会听的,这事不好办!”姚丰安说了句废话。 崔邦道一拍桌子,然后起身道:“要我说……干脆从我按察使衙门调兵,直接把陈啸庭的人轰走!” 作为掌管狱讼的按察使衙门,统共还是能调五六十号差役听用。 但他这个办法可以说是胡搅蛮缠,只会把局面搞得更糟糕,这让姚丰安很生气。 于是姚丰安也忍不住怒火道:“你要是这么干,他陈啸庭就敢直接把你下狱!”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锦衣卫因其独特的地位,对他们动手可以直接往谋反上靠。 “下狱就下狱,也好过在这里干坐着受气!”崔邦道坐回了位置去。 因为了解他的脾性,所以姚丰安也没继续火上浇油,现在的重点是解决问题。 见姚丰安不说话,崔邦道又开口道:“难道咱们就在这儿干坐着?你总得想个办法!” 姚丰安没有答话,而是陷入了深思,接下来崔邦道也没打扰他,自己也思考起对策来。 好一会儿后,才听姚丰安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陈啸庭!” 崔邦道立马收起思索之色,然后问道:“什么办法?” “在这江南,如今只有一个人能阻止陈啸庭!” “谁?”崔邦道连忙问道。 “吴总督!”姚丰安答道。 “他会帮我们?”崔邦道疑惑问道。 姚丰安摇了摇头,说道:“他虽然不会帮我们,但却要帮自己!” “对吴总督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两江之地的局面稳定,如此他才能安心抗击倭寇!” 这一点崔邦道也很认同,所以姚丰安说服了他。 “如今陈啸庭对四大家族动手,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必然使得江南局势动乱,难道吴总督能眼睁看着他胡来?”姚丰安越说越自信。 “那还等什么?趁着吴总督还在衙门,咱们这就去跟他讲清楚利害关系!”崔邦道站起身道,他已经迫不及待。 “那好,咱们这就去!”姚丰安点头道。 但在他眉宇深处,却隐隐藏有一抹忧色,上次他们想拖吴国瑞下水没成功,这次就一定能成吗? 虽然姚丰安认为刚刚的逻辑很合理,但吴国瑞会不会按照他的逻辑走,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当然,不管吴国瑞怎么想的,此番他二人都要过去走一趟,因为这是他们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第778章 乾坤未倒悬 为了给吴国瑞带去更大的压力,姚丰安二人还把南安城内其他官员给叫上,一道往总督衙门赶了去。 因为都在北城的缘故,所以他们一行很快就来到了总督衙门外。 “总督大人可在?”走在最前面的姚丰安开口道。 他们一行十多号人,个个都是城里的大人物,所以带来了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回禀诸位大人,总督大人在衙门里!”值守在外的总旗答道。 随后姚丰安一行人便进了大门,然后直接往吴国瑞办公的地方赶去。 虽然总督衙门这地方他们来得不是很多,但吴国瑞会待在什么地方,这些人还是能找到的。 来到吴国瑞的正堂外,值守在外的吏员便提醒道:“诸位大人,总督大人正在和郑将军议事,你们这是?” 如今东南最重要的事,便是抗击肆掠境内的倭寇,所以这名吏员是在警告在场官员。 若是以往,姚丰安定会安心在外等待,可如今的情况却是等不得了。 “你去禀告吴总督,就说他若再不出手,整个江南都得乱套了!”姚丰安言辞激烈,背后更是虎视眈眈的官员们。 这让拦路的吏员压力很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他便开口道:“诸位大人稍待,在下这就去禀告!” 没一会儿,这名吏员便从里面出来,沉声道:“诸位大人,总督大人请你们进去!” 在姚丰安的带领下,众官员便往里面走去。 在他们踏入正堂后,便见吴国瑞正坐在上首位置,在他一侧站着一位面相严肃的将军。 这位将军便是现任靖安军节度使郑绍钧,也是由他主要负责对倭寇的作战。 因为常年厮杀的缘故,所以郑绍钧看起来不怒自威,也直接对冲了官员们的气场。 待这些人全部进来后,吴国瑞才问道:“着急忙慌过来,出了什么大事了?” 吴国瑞坐在总督位置上这么些年,如今南安城内发生这么大事他不知道,姚丰安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但既然吴国瑞这么说,姚丰安便只得将陈啸庭所做的事讲了一遍,一通陈诉可谓是言情并茂,中间还夹杂着其他官员的附和声。 从这些人的情绪中,吴国瑞首先可确定,陈啸庭这是犯了官员们众怒。 至于其中是何缘由,吴国瑞心里明镜一般清楚,可这种事情是不方便捅破的。 而陈啸庭现在做的,就是要捅破这些事,从这一角度来说,吴国瑞认为这年轻人比自己有勇气。 陈啸庭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危险,吴国瑞一样也清楚,所以他心里才会这样想。 见吴国瑞面色平静,姚丰安感觉自己一片热忱被忽视,心里便升起了些怒火。 于是他再度开口道:“总督大人,陈啸庭如今就是在胡来,蛮干……他这是要逼反这些江南豪族,他这是要搅乱咱们江南!” “就是,总督大人坐镇两江之地,可绝不能任由这厮胡来,您老可得阻止他!” 扫视在场众人后,崔邦道接着说道:“如今这偌大的江南,也只有你您老能阻止乾坤倒悬了!” 他二人这番话落下后,立马便受到了全体官员声援。 在这番浪潮下,吴国瑞才开口道:“你们说陈啸庭软禁四大家族的人,会让整个江南大乱……” “可眼下这局面,大乱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纷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下江南局面自然是平稳的,甚至底下的暗流都不是很厉害。 “既然没乱到那份田地,本官有如何解乾坤之倒悬?” 吴国瑞这番话调理清楚,更是让人无法反驳。 但姚丰安不是善于放弃的人,所以他还是准备力劝吴国瑞。 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吴国瑞又道:“而且你们别忘了,陈啸庭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只要没干造反误国投敌之事,本官也无权干涉他的事情!” 为自己的无所作为,吴国瑞给出了这的两个理由,每一条都无懈可击。 “总督大人,可若任由陈啸庭这样胡来,必让招致……” 姚丰安才说到这里,吴国瑞便摆手道:“这些老夫心里清楚,必然不会让此等局面出现!” 说到这里,吴国瑞还回头对郑绍钧道:“得和江南都司的人大打个招呼,让他们随时准备控制局面!” 听到吴国瑞说这话,姚丰安顿时色变,但随即又被他隐藏了去。 从吴国瑞方才这句话,他便可以推测出对方放任事态发展的意图,所以姚丰安知道他们这次无论说什么都注定白来。 最让姚丰安担忧的是,如果吴国瑞和陈啸庭直接有合作,那事情才真是麻烦了,这些江南豪族注定斗不过。 但想到这里,姚丰安便知这事绝无可能,吴国瑞说到底还是文官,和锦衣卫相勾结是给自己找麻烦。 再者说了,作为首辅黄玉成的得力干将,他和锦衣卫走太近会破坏朝廷上的权力平衡。 所以无论是基于自身利益,还是上层大佬们的意志,吴国瑞都不能和陈啸庭联合。 “好了诸位,你们回去各安其位吧,局面没你们想的那般糟!”吴国瑞微微笑道。 见姚丰安不再开口,其他人此时也都闭了嘴。 “那好,下官便告退了!”姚丰安语气有些冷。 不管吴国瑞和陈啸庭是否联合,但他如今所站的立场,就注定了他和姚丰安是敌人。 对于敌人,姚丰安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即便眼前这位是他的上司,而且靠山还格外的硬。 崔邦道此刻也明白了许多,他深深望了吴国瑞一眼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姚丰安离开了。 藩臬二司的大佬离开,其他人官员们顿时没了主心骨,于是纷纷向吴国瑞告退离开。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只待这些人全都离开后,吴国瑞才深深叹了口气。 而在他一旁没开口的郑绍钧,此时说道:“大人,难道这事咱就真的不管?” “倭寇正在积蓄力量反攻,可不能让江南乱了!”郑绍钧满怀担忧道。 面对郑绍钧的担忧,吴国瑞没有明确回答恶,而是说道:“如今这东南是大明朝的一大顽疾,而这顽疾实质不在倭寇,而是这江南的豪族们!” “东南这等赋税重地,大头盐铁茶矿之税朝廷却收不上去,所以遇到各种问题就只能修修补补,而无法直接将其根除!” 说到这里,吴国瑞不由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倭寇剿了这么多年却无法尽全功!” “若是银子管够,靖安军规模比现在翻一倍,若是再有良马为坐骑,你说倭寇还能嚣张这么久?” 郑绍钧便答道:“若是这般,末将早就将这些贼寇全部剿除了!” 吴国瑞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所以……得先把这些豪族解决了!” 这个道理吴国瑞以前明白,但却没足够的勇气去做,因为牵涉的势力实在太多。 而之前负责征税的田元喜,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魄力,所以吴国瑞知道皇帝也没下决心。 但是现在,陈啸庭被派来了,这位近两年皇帝所倚重的干将,让吴国瑞看到了皇帝对江南豪族忍耐已到极限。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帮一把陈啸庭。 而这个帮的方式,仅仅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放任陈啸庭搞,但如果局面真如姚丰安所说那般失控,吴国瑞也会直接替陈啸庭喊停。 维护两江之地的稳定,不只是他吴国瑞的责任,更是大明朝不可或缺的。 “大人怎么说,末将听令便是!”郑绍钧干脆道。 吴国瑞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了,咱们还是说说倭寇的事吧,他们这次的报复肯定会更凶恶,咱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最新章内容已更正! 大家刷新一下就可以看 《锦衣血途》最新章内容已更正! 《<b>锦衣血途</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779章 三邀 出了总督衙门后,官员们便各自散去,而姚丰安和崔邦道却走到了一起。 “姓吴的他这是疯了,咱们得另想办法,否则便是绝路!”崔邦道忍不住说道,对吴国瑞没有半分敬意。 姚丰安此时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看……这事尽快要告知黄阁老!” 崔邦道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点了头。 东南吴国瑞剿倭,是黄玉成一派屹立不倒的顶梁柱,如此重要的地方,藩臬二司自然是黄玉成的人。 “这税要真那么容易收上去了,皇上还用得着黄阁老吗?”姚丰安神色冷峻道。 他这话中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崔邦道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 随着时间过去,陈啸庭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从最开始谭曾青被带走,到后面谭府陆陆续续有人被带到,恐怖的氛围在南安城内飘荡。 除开四大家族之外的豪族,见此情形大多往城外搬了去。 经过这几天时间,他们仍未能统一起来力量,反而还得防备起下面的雇工们。 不但如此,在陈啸庭谣言的煽动下,这些豪族互相之间也被引起了矛盾,更更加难以互相联合起来。 事实上,这些豪族们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互相之间在利益上本就有很多分歧。 之前有四大家族在上面压着,他们互相之间才能勉强维持和平,如今出现这种相互提防的情况很正常。 而外面的情况,也全都传进了梁继荣等人耳中,这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而随着时间的进一步推移,除了在谭府继续抓人外,陈啸庭也开始在这三家里抓人。 几乎每一天,都让这四大家族处于鸡飞狗跳中,家族高层陆陆续续被打入狱中。 梁继荣病倒了,此刻正躺在床上,床边则是他的几个儿子。 “父亲,您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您不用操心!”长子梁志远沉声道。 作为家族接班人,对目前的局面他也深感担忧,但却被关在府内无法插手。 “陈啸庭他不敢!”梁继荣沉声道,神色间却不是那么坚定。 万一陈啸庭是个疯子呢?皇帝给了他死命令,或许他也会逼得没办法! 在这样矛盾想法中,梁继荣一直都处于煎熬中。 “家主,不好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惊呼声,让房间内的众人都紧张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梁志远回头问道,目光中满是冷冽。 来人他认识,是下面一个盐场的大管事,负责梁家三成左右的盐业。 “少爷,下面那些泥腿子反了,这些混账东西……把咱盐场给抢了!”这名管事满是惶恐道。 听到这话,就连床上躺着的梁继荣,此时都直接坐了起来。 “他们怎么敢?”梁继荣怒道。 家主一怒,吓得这名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道:“回老爷,是外来的贱民们干的,就在昨天夜里……怕是有两百多号人!” “损失了多少?可报了官府?”梁志远随即问道。 “下人粗略清点了一下,各项损失加起来……怕是有三千两之巨!” 说到这里,这名管事接着说道:“昨天夜里小人就报官了,官府的人来看过之后,说回去之后会查!” “查?怎么查?一个县衙还拿把那些乱民全抓起来?”梁继荣很是不满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乱民是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或者说驱使好 要知道,他梁家可挡了不少人的道,在他们这般内忧外患之际,再加上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很难说不是有人故意搞他们。 陈啸庭不敢真的把四大家族搞死,对此梁继荣有七成把握,但死在同行们的手中,这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见父亲露出深思之色,梁志远便对周遭人道:“退下去!” 待其他人离开后,梁志远才开口道:“父亲,陈啸庭把全府都软禁了,咱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这话说完后,梁继荣却没有回应,而是躺回了榻上,望着房顶的雕梁画栋。 好一会儿后,梁继荣才开口道:“儿子……家族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你说还有冒险的必要吗?” 所谓冒险,就是赌陈啸庭不敢下死手,赌其他家族不敢太过分。 梁志远愣了一会儿,便郑重道:“咱们梁家已传承了一百多年,数代家主披荆斩棘,才有今日江南第一家之盛况!” 听到这话,梁继荣却摇头道:“江南第一家就不要挂在嘴边了,在很多人眼里,咱就是肥羊罢了!” 没错,他虽然明面上江南豪族之首,但可替代性太强了,毕竟他梁家在现在这个地位,也就是近十几年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不该冒险?”梁继荣问道。 梁志远则道:“只有那些没有机会的棋子才会冒险,可咱家已经是豪族之中的棋手,何苦要和棋子一般亲身下场?” 梁继荣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他怕了,所以才会认可这番言论。 梁家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步,若是在他手上败落下去,那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只听梁志远接着说道:“还有,黄阁老岁数大了,在首辅的位置上已经做不了多久了!” 这话听得梁继荣猛然一惊,是啊……如果黄阁老不在的话,所谓征税就没有存在的基础,到时候还是得把税交上去。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征税过程越艰难,皇帝才越需要黄玉成一系的人给他弄银子。 所以黄玉成默许这些人抗税,才能凸显自己价值,但当他退下去后这些关系就不存在了。 或许现在借助陈啸庭的势头,是难得的改弦更张的机会。 “所以儿子的意思是,不外乎每年给朝廷交两三万两银子,还是稳妥一些为好!”梁志远沉声道。 房间内再度变得平静,好一会儿后梁继荣才道:“你有大局观念,看得比为父都要远些,这次事件之后……家族就由你来打理吧!” 听得这话,梁志远心里乐开了花,父亲这番话可谓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他还是谨慎道:“父亲这话,儿子惶恐万分,这个家还父亲看顾着,才能继续奋发往前呢!” 对此梁继荣只是笑了笑他,下面几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但既然长子愿意继续演戏,梁继荣就不会去戳穿,父慈子孝总是好的。 “去告诉外面锦衣卫的人,就说……咱们请他们陈大人过府,喝茶听戏!”梁继荣沉声道。 梁志远点了点头,说道:“儿子这就去!” 随即他便起身往房间外走去,待出了大门后,他脸上肃穆之色才褪去,然后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这个家,未来是他的了! 第780章 再入梁府 江南千户所后庭院子里,陈啸庭正张弓搭箭,瞄着远处的箭靶。 而除了陈啸庭,院子里此刻还有另外四人,分别是是江南千户所的三位正副千户,以及和陈啸庭形影不离的杨凯, 靶子的正中心,已经插了两支箭在上面,尾部羽毛在风吹动下正摇摇晃晃。 只听“嗖”的破空之声,陈啸庭松开了手里的箭弦,箭矢直往木靶方向疾驰而去。 “好!”只听院子内传来一片喝彩声。 其中鼓掌最热烈的,便是陈啸庭新收的舔狗之一,江南千户所千户冯文贵。 虽然冯文贵之前有过异心,但那也是基于自己立场做出的选择,所以陈啸庭也不会因此而厌恶他。 如今冯文贵看清形势,并愿意主动靠过来,陈啸庭自然不会将其拒之门外。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冯文贵的配合,陈啸庭的机会才能完美执行。 从这一层面来说,此刻二人是紧密的合作者,只不过陈啸庭掌握着冯文贵的官帽,对方才会如此跪舔他。 当然,这件事情过后,无论冯文贵心中是否愿意,在镇抚司那边他都会被划到陈啸庭一系去。 冯文贵眼光看得还算远,所以他干脆铁了心跟着陈啸庭做事,说不定日后还有去京城的机会。 “大人好箭法,卑职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冯文贵鼓掌上前道。 陈啸庭只是笑了笑,对冯文贵道:“你也来试试!” 冯文贵当即便道:“卑职这点儿微末伎俩,可不敢在大人这里献丑!” 然而陈啸庭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就把弓塞进了冯文贵怀里,同时冲不远处的杨凯招了手。 杨凯立马取了一支箭交到陈啸庭手上,然后陈啸庭将箭递给了冯文贵。 这下推辞不得,冯文贵只得将箭接到手中,很是恭谨对陈啸庭道:“那卑职就献丑了!” 说完这话,冯文贵开始张弓搭箭,包括陈啸庭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木靶那边。 在经历了比陈啸庭更长时间的瞄准后,冯文贵的手指终于松开弓弦,随即现场响起了呼啸之声。 “砰”的一声,箭头插到了木靶上,但却落在了中间的红心之外。 如果说陈啸庭射了三个十环,那么冯文贵此刻就是八环,成绩也没他说的那般不堪。 陈啸庭首先鼓起掌开,笑道:“不错,不错嘛!” 两位副千户这才跟着鼓掌,但却没说夸奖的话。 冯文贵放下弓后,才弯着腰对陈啸庭道:“大人过誉了,卑职也就这个样子!” “你有本事,也有能力,日后必能大放异彩!”陈啸庭若有深意道。 既然已经坐上了指挥佥事的位置,如果不主动构建自己的派系,在上面是坐不稳的。 “多谢大人夸赞!”冯文贵躬身道。 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原本因征税这事而被镇抚司冷遇,谁知却因此又在镇抚司有了靠山。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来者却是一名总旗。 来到陈啸庭面前后,这名总旗单膝跪地道:“禀告大人,梁家家主他……他请大人过府听戏喝茶!” 陈啸庭微微愣住,然后说道:“知道了!” 待这总旗离开后,没等陈啸庭开口说话,冯文贵便抢先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他们扛不住了!” 此刻冯文贵表现得比陈啸庭还要高兴,因为这对他来说,预示着自己和家人安全了。 陈啸庭此时露出了笑意,然后说道:“抢梁家的矿场安排得好,下面的百户要奖赏!” 冯文贵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大人放心,卑职会嘉奖于他!” 这时陈啸庭则道:“好了……既然梁家有请,今日就到这里吧!” 随即陈啸庭便转向杨凯道:“你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再去!” 现在是两家有求于人,所以陈啸庭不需要召集,拖的时间越长对方才会更着急。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啸庭坐上马车往梁府赶去。 之所以不再骑马,这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现在他在南安得罪了太多的人。 很快,陈啸庭一行便来到了梁府,此刻大门内两家核心人员已在等候。 “参见佥事大人!”守在梁府门外的校尉旗官们大礼参拜道。 让众人免礼后,陈啸庭才在杨凯等数十名校尉陪同下,进了梁家的大门。 由此也可看出,陈啸庭对梁府这些人并无信任,所以他才会带这么多人进去。 防的就是梁家狗急跳墙,虽然这概率很低,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如梁家怀疑陈啸庭是疯子,陈啸庭也不敢把命交给别人。 进了大门后,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除了寥寥十几名婢女和梁家父子,陈啸庭就没见到其他什么人。 还是上次的那个院子,还是那个准备好的戏台子,只不过这次听戏的位置摆到了大厅门外。 椅子放在五层台阶上,勉强算得上是居高临下。 待陈啸庭落座后,梁继荣才在一旁位置坐下,梁志远则侍候在老爹身侧。 院子里,一众校尉挎刀而立,给此处增加了浓烈的肃杀之气,让戏台上站在的两名艺伎,腿肚子都在打颤。 可在梁志远拍了拍手后,这些人还是得硬着头皮开唱,现场这些大佬她们一个都惹不起。 还是熟悉的靡靡之音,陈啸庭此刻也有闲心,便认认真真欣赏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少女端着托盘,神色间强忍着惊惧,从正厅一侧走了出来。 一袭月白的袄裙,外加清丽而娇美的面容,很容易吸引了陈啸庭的注意力。 恐怕也只有江南这等温润之地,才会滋养处如此温婉而美丽的女子……陈啸庭心中暗赞道。 托盘上端的是茶水,少女约莫十七八的样子,此刻伸着白皙如同葱般的玉手,将茶杯小心翼翼放在了陈啸庭身侧。 而陈啸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这少女脸上,也让这女子脸上浮现了红霞。 整个过程中,梁继荣父子都在观察着陈啸庭的反应。 望着这女子离开,陈啸庭才回过头道:“梁员外,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果然是包罗万象啊!” 然后他把目光又扫向了舞台上,只听梁继荣道:“陈大人若是看上了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陈啸庭面带微笑,目光仍旧盯着戏台上,同时说道:“梁员外,我看上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这里陈啸庭说的是税银,但梁继荣父子却意会错了,把心思放在了方才那名女子身上。 而这本来就是他们缓和与陈啸庭关系的一步,只听梁继荣道:“明白,当然明白!” 说完这话,梁继荣便冲身侧的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后立刻便去安排。 第781章 一叙之变 (各位,马上就到月末了,手里有月票的就别藏着掖着了!) 很快一曲唱毕,待太上艺伎退下准备下一场时,陈啸庭再度端起了茶杯。 他现在是真不召集,所以便不先提起正事,要提也该梁继荣先开口。 事实上,在梁继荣发出邀请时,他梁家便已失去了先机,所以此刻梁继荣便开口道:“陈大人,今日把您请过来,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陈啸庭表情很是平静,只听他道:“梁员外有话直说便是!” 今天最重要就是关于缴税的表态,但直接说未免太急了些,梁继荣总还是要些面子的。 所以他说道:“首先,梁某为当日怠慢陈大人之举致歉!” “陈大人拳拳为国,却被我等蝇营狗苟之心所误,置朝堂危难和家国大意于不过,这确实是我等的过错!” 这话从梁继荣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怪异,但陈啸庭却恍若未觉。 “梁员外能这样想,本官也就放心了!”陈啸庭淡然道,只等着梁继荣接着说下去。 既然已经豁出去了,梁继荣也不再拖延时间,只听他道:“如今想来,老朽越发觉得陈大人的话有道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便是再艰难,也该把给朝廷的税银缴清,毕竟有国才有家!” 这句话,梁继荣正式表明了自己认输,才让陈啸庭看向了他。 但陈啸庭脸上并未曾露出喜色,而是平静道:“若是梁员外早这么想就好了!” 这话听得梁继荣有些不自然,搞成如今这个局面,确实也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陈大人说的是,以前犯的过错,还望陈大人能包涵!”这是梁继荣在谈条件。 对此陈啸庭听得明白,只听他道:“我早就说过,只要把朝廷的差事办好了,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事都没朝廷的事大!” 面前算是得了保证,于是梁继荣便道:“那是那是,自然朝廷的事最大!” 陈啸庭再度转过了头去,然后看向了舞台上,说道:“继续听曲吧!” 所谓点到为止,陈啸庭要的就是一个态度,态度到位了也就够了,详细的事情该这些人和户部的人谈。 总算把事谈了下来,梁继荣便冲舞台上喊道:“唱下一曲!” 靡靡之音再度响起,可能是因为解决了大麻烦,就连梁继荣此时都有心思欣赏起来。 ………… 这边莺歌燕舞,陈啸庭到梁家的消息,也随即传进了其他家族之中。 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大骂梁继荣是叛徒,居然向陈啸庭妥协了,只有少数人还对他抱着期望。 同样被软禁的张家和杜家,此刻也跟着坐不住了,他们下面的产业也受到了袭扰。 之前他们也在赌,赌陈啸庭不敢真对他们下死手,可再这么赌下去……他们等不到陈啸庭把他们如何,就先被泥腿子们掀翻了。 张家正厅之内,张立新来来回回走着,心里是烦躁不已。 也不知他走了多少圈后,只见他停下了脚步,然后一掌拍在了茶几上。 “来人……” 立马有家仆进来听候差遣道:“老爷请吩咐!” “去告诉锦衣卫的人,就说……就说咱府上有二十年的美酒,请他们陈大人过府来品鉴!” “是,小人这就去!” 也亏得张立新想出这么个由头,当然这并不重要,只要能把陈啸庭请来就可以。 这一幕,不只是发生在张家,杜家一样也为此事忙活了起来。 可以说,这段时间他们就是一根绷紧的弦,从梁继荣处打开缺口后,整根弦也就崩断了。 所以,陈啸庭在梁家喝茶听曲之后,随即又去了张家品尝美酒,双方交流可谓高效且愉快。 最后,他还去了杜家设下的酒宴,当天色已经暗沉时才解脱出来。 坐在马车内,行驶在返回千户所的路上,陈啸庭脸上才露出了笑意,只不过谁都看不到他在笑容。 回了千户所后,冯文贵等人还回家,就在衙门里候着陈啸庭回来,他们都只有确认了情况才能回去安心睡觉。 才下了马车,陈啸庭便见到等待衙门口的三人,显然他们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心中。 “还没回去歇着?” 冯文贵便答道:“大人您都没回来,我等岂能先歇着!” 随即陈啸庭跨入衙门大门,这三人也就跟了进去,心里有话却不知该如何发问。 好在此时陈啸庭道:“明天一早,就把梁张杜三家的人手撤回来!” 听到这话,冯文贵脸上不免露出喜色,只听他问道:“大人,已经谈妥了?” 陈啸庭停下脚步,问道:“不然呢?” “把心放肚子里,好生回去歇着吧,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难得陈啸庭说出这般安抚的话,在场众人也都不再发问,他们也不好打扰陈啸庭接下来的良宵。 为什么说是良宵呢?那是因为梁家送了一名女子过来,而且还说是陈啸庭喜欢的。 原本冯文贵想提醒,但转念一想这事自己不该多嘴,于是他便和属下二人离开了。 而陈啸庭则径直往住处赶去,今天到江南办成了最重要的一件差事,压在他心头最大的石头也就撂下。 此刻他心感轻松,以至于脚下步伐都轻盈了许多,很快他就来到了后堂所在。 当他才走进院子,便见卧房灯正亮着,这让陈啸庭心感奇怪。 可这里是千户所核心位置,自然不可能有刺客,于是他直接推门而入。 进了房门,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陈啸庭的头微微有些晕,所以便往床边走了去。 但当他才跨进卧房,却见床边正坐着一名女子,恰是今日他在梁家预见的少女。 陈啸庭能一眼认出对方,足可见这女子给他留下了多么深的印象。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陈啸庭语气严肃问道。 知道陈啸庭是大人物,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梁佳慧还是站起身来,答话道:“小女子梁佳慧,我家老爷让妾身过来侍奉大人!” “你是梁家的人?”陈啸庭微微有些错愕,难不成是梁继荣那老东西的女儿? 梁佳慧则答道:“小女子是梁家旁支,家主是我叔祖!” 旁支,像梁家这样家大业大,旁支人数自然不少,有梁佳慧这样的美人不足为奇。 梁继荣送女人的行为,再一次让陈啸庭看清楚了,这些号称书香世家的人,背地里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家中女子说送人就送了。 “我不用你侍奉,回去吧!”陈啸庭冷声道。 虽然喜爱梁佳慧美色,但接受她会让陈啸庭有一种出轨的感觉,会让他觉得对不起京城的妻妾。 听到陈啸庭这番话,梁佳慧脸色顿时惨白。 她已经被梁家送了出来,家中父兄已收了家主的好处,又怎会让她回去。 更何况,如今她与陈啸庭大晚上共处一室,回去之后也坏了名节,根本无法活下去。 只见梁佳慧直接跪倒在地,然后爬到陈啸庭面前,拉住他的衣袖道:“大人,妾身已被家主送给了您,妾身已经回不去了!” “我可以伺候好大人的,我可以的……” 说到这里,梁佳慧直接解开了自己腰带,衣衫褪下后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无疑,她的行为显得很是大胆,在这个时代很少见,当然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真要被陈啸庭送了回去,迎接她的将是凄凉而惨淡的人生。 陈啸庭是个正常的男人,看着眼前娇媚且惹人怜的美人,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 只见他蹲下身去,用手托起梁佳慧的下巴,然后道:“不要怕!” 梁佳慧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陈啸庭那张坚毅且深沉的脸,然后她就被人揽入了怀中。 第782张 往来清吏司 永治二十五年九月初五,也就是梁继荣邀请陈啸庭后的第三天。www.lnwow.co 户部江南清吏司内,此刻人流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这种情形,几乎是从未有过的,那一次征税不得他们亲自上门去催,江南豪族那有今日这般主动过。 “赵大人,我们胡家的税已经清了,烦请您给盖印!”一名中年男子来到赵世江面前道。 一份收据摆到了赵世江的大案上,见上面写着白银一万两的数额,赵世江不由道:“胡管事,你不是说……你们胡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吗?” 这话讥讽之意十足,只不过这位胡管事装作没听见,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赵世江也知道点到为止,于是他便说道:“再过一个月,便要收取今年最后一季税银,你们可得准备好了!” “是是是,我们一定准备好!” 听这话,赵世江才拿起打印,然后往胡家的收据上盖了印。 盖完之后,胡家这名管事也算完成了任务,但他却没着急离开,而是和其他家族的人打了招呼闲聊起来。 其实在两天前,陈啸庭就和赵世江见了一面,所以今日的情况赵世江已经预料到。 这两天若是能把税银清缴完毕,赵世江才会真正松一口气, 此刻,赵世江不得不佩服陈啸庭,这位的手段确实要比田元喜高明,当然胆子也更大。 敢如此大刀阔斧对江南豪族动手,赵世江都替陈啸庭捏了把汗,这里面牵涉的势力实在太多了。 那些人连田元喜都敢玩死,陈啸庭仍然敢这么做,简直是拿命在拼。 甚至赵世江可以预见,哪怕陈啸庭这次把差事办成了,回京之后仍会遭受口诛笔伐。 四大家族在朝中都有亲故,虽然江南主家被压服了,但这些在京城做官的人还是会发声。 所以,即便想要做个能臣,不光得防备身前的敌人,而且还得防着身后的敌人。 一上午过去后,整个清吏司衙门才安静下来,而赵世江才有功夫去询问税银情况。 “今天上午收了多少?” 负责验银的吏员捧着账本,很是小心说道:“回禀大人,上午一共收了三十七万六千四百二十八两,已有三十九家缴清了税银!” 赵世江这才点了点头,今天上午这个势头很好,明天之内应该是可以收取结束的。 相信有过这次动荡,往后的征税将会更顺畅一些,因为陈啸庭已经把其中麻烦理清楚了。 而他赵世江把这征税的差事办好,在皇帝那里也能落个好印象,对未来仕途好处多多。 可以预见,当江南这边的征税步入正轨后,整个东南征税阻力也会小很多,陈啸庭将会是皇帝面前的大功臣。 ………… 他这边税银收得飞起,另一边的布政使衙门,里面的两位可气得个半死。 从三天前梁继荣主动邀请陈啸庭开始,姚丰安便知道事情有变,果然今天清吏司衙门就门庭若市了。 “这些软蛋!”崔邦道在一旁骂道。 事实上,这些人把银子交上去,本身不会让他们担忧。 这二人怕的是,江南豪族最后会把怒火倾泻在他们头上,谁让他俩这做保护伞的没起到作用。 还有另外一点则是,他们得考虑到京城方面的情况,要是上面把他们认作无用的废物,那对他们来说也将是巨大灾难。 说来也是可笑,对上面的人来说,他们尸位素餐才是有用之人。 “老姚,你说咱俩不会被清算吧!”崔邦道开口问道,他现在担心的是第一个问题。 因为这玩意儿是迫在眉睫的,他们收了江南豪族不少银子,才会一直给这些人提供方便。 甚至田元喜之死,都和他俩有一定关系,这些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姚丰安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这些事都是你在经手,手尾你若是处置得当,咱俩会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崔邦道登时就不干了,姚丰安这难道是要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 事实上,他二人之间虽然站同一立场,但从来都不是亲密的战友。 “老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邦道冷声道。 姚丰安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该想的是同舟共济!” “只要咱们和田元喜的事扯不上关系,即便被江南豪族给买了,也不过罢官而已!” 见姚丰安已做好了被罢官的准备,崔邦道不由感到一阵不舍,做官到了他这个位置,又怎么舍得放弃权力! “那些事不会和咱们有关系,因为……我们本就和此事没关系!”崔邦道笃定道。 “我们只不过是做了中间人,替田元喜把谈判之地约在了明玉楼,谁知道他们会痛下杀手!” 姚丰安点了点头,这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按照当时田元喜和豪族们的激烈矛盾,这次谈判本就不该存在。 “咱们牵线搭桥这件事,只有四大家族的人知道,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他们可以在这里把咱们买了!”姚丰安沉声道。 崔邦道神色凝重,好一会儿后才问道:“可他们若真的这样做,岂不是把自己也连累了?” 姚丰安却摇头道:“他们可以把自己全部撇清,陈啸庭也不会去动他们,毕竟关系到白花花的银子!” 这话听得姚丰安的更是一阵头大,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但他还是嘴硬道:“即便知道是咱们搭桥又如何?难道就能说是咱们害得田元喜?” “他陈啸庭之前做的事,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他难道还敢构陷咱们?” 不得不说,姚丰安的这个思路是正确的,陈啸庭确实不会再节外生枝。 于是姚丰安便道:“或许……咱们也可以邀请陈啸庭,一起听个戏什么的,你说呢?” 姚丰安这次是真怕了,按道理说陈啸庭没有必要动他二人,但他不敢保证陈啸庭这是理智的,毕竟理智的人也不敢对江南豪族硬来。 他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可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崔邦道却没有立即反对。 只听崔邦道问道:“以什么名义请他?” 作为文官,邀请陈啸庭怎么都显得怪异,更容易遭仕林耻笑。 思索一番之后,姚丰安便道:“过几天吧,等他审案有进展的时候,就说为他庆贺,为皇上庆贺!” 豪族们都把税银缴了,那么关在大牢里的人就会放出来,自然可以说查案有了进展。 而案子是皇帝交办的,他们作为藩臬二司,案子有进展后关心一番合情合理,也就不会遭人非议了。 崔邦道则点了点头,到时候或许还可以在陈啸庭那里谈谈口风,怎么结案这一点他们确实很关心。 第783章 结案 江南千户所内,陈啸庭正坐在后堂书桌前,拿起笔写着奏报。 这封奏报不会送到镇抚司,而是直接送往司礼监,然后递到皇帝手中。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其中很多内容都不适合太多人看,否则必将成为日后他人攻击他借口。 镇抚司内的人,陈啸庭是一个也信不过,包括他的那位岳父大人。 陈啸庭说的那句话没错,只要把税银都收了上去,田元喜的死有个交代就行了。 之前崔邦道审案,非但把案子审成了死案,而且当时江南征税陷于停滞,皇帝自然会龙颜大怒。 陈啸庭则不同,如今税银都安安分分收了上去,皇帝才会认可田元喜案子的结果。 他准备用来背锅的,便是蔡世全和石文卓,事实上刺杀田元喜也确实是他二人做的。 在这些天里,对这两人的拷问从未停止过,陈啸庭也拿到了事情的真相。 刺客确实是蔡世全安排进的明玉楼,石文卓则包庇了此人,二人可谓同罪。 待把其中细节写完后,陈啸庭便将其放在了一边,刚好房间外梁佳慧端了茶水进来。 她这是卡着点儿来的,对于她的知情识趣,陈啸庭自然感觉舒心。 这种大家族培养出的女子,哪怕是知识旁支,终究是和常人不同的。 可梁佳慧浩泽好矣,却不会动摇另外三位的在他心中的地位,沈怡和他那是真正的患难夫妻。 “老爷,喝茶润润嗓子!”梁佳慧走到陈啸庭身侧,将茶杯放到了书桌上。 在陈啸庭这里待了三天,从最开始的害怕与惊惧,到今天梁佳慧才真正安心了些。 这个比自己大了不到十岁的男子,虽然已经坐上做上了高官,虽然就连家主也对其恭敬有加,但在生活上却很温和。 所以,梁佳慧才对往后的生活有了期待,即便是做妾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接过茶杯后,陈啸庭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这话问得梁佳慧脸上红霞飞起,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只听垂下头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就在陈啸庭要继续调笑几句时,却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来人却是千户冯文贵。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谭曾青提了出来,您看?” 冯文贵注意到了角落处的梁佳慧,虽然他也觉得这你女子娇美无比,但却不敢多看。 陈啸庭喝了一口茶后,才道:“好……我这就去见他!” 谭曾青是肯定要放的,但在放之前得把话说清楚,否则以后可能会多事。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则起身,和冯文贵一道出了大门去。 此刻,谭曾青还带着手镣,正站在掌刑百户所大堂内。 随着陈啸庭二人赶到,周遭校尉们皆单膝跪地行礼,也让沉思的谭曾青眼中泛起了精光。 “混账东西,你们就是这么谭员外的?”陈啸庭厉声呵斥道。 知道这是在做戏,冯文贵也跟着训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把镣铐解开!” 这时,在掌刑百户的招手之下,才有校尉拿着钥匙赶进来,然后将谭曾青手上的镣铐解开。 而此时陈啸庭已踏进房间,在校尉解除谭曾青镣铐时候,开口说道:“谭员外,下面这些人不晓事,怠慢了你……你可不要怪罪!” 谭曾青则道:“陈大人言重了,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于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大堂上首却,掌刑百户则将椅子往后拖了一截,让陈啸庭直接可以落座。 “其他人都退下,本官和谭员外有话要说!”陈啸庭沉声说道。 于是大堂之内众人都转身离开,很快里面只剩陈啸庭好谭曾青。 大堂内沉寂了好一会儿后,才听陈啸庭道:“谭员外,首先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虽然已有预料,但当真正听到陈啸庭这番话后,谭曾青心里还是激动得不行。 在牢里待了这么些天,虽然没受到和蔡世全一般的拷打,但讯问却是没有听过。 讯问他的都是随陈啸庭从京城来的校尉,自然不会顾及他谭曾青的身份,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言语上诈他折磨他。 在高强度折磨和断绝外界一切消息的情况下,谭曾青是真的认为,自己谭家这次要完。 哪怕中间他提了很多次要见陈啸庭,都被校尉们拒绝了。 虽然出狱是好事,但谭曾青还是问道:“敢问大人,为何突然放我出去?”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因为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是蔡世全和石文卓主使,与你没有关系!” “只希望你回去后,能够好好约束家人,对朝廷和皇上尽忠!” 此刻谭曾青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说道:“多谢陈大人教诲,谭某出去后一定缴清朝廷税银!” 相比于身外之物的银子,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这个道理在谭曾青心中格外清晰。 这家伙果然知趣,也省了陈啸庭许多麻烦,只听他道:“你回去后也可安心告诉其他人,田元喜遇刺一案已结案,不会再牵连到其他人!” “在下明白,陈大人放心便是!”谭曾青点头道。 此刻他心中已有了猜测,想必外面各大家族已经服软,否则陈啸庭不可能这么说。 只要不继续追究,那就等于给的所有人吃了定心丸儿,算是双方互相妥协的结果。 “谭员外若是没其他事,此刻就可以回去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谭曾青正要转身的,却又停下了动作,问道:“敢问陈大人,我的那些家人?” 这些人陈啸庭暂时仍要当做人质,若是豪族那边又起什么幺蛾子,他也不会手里无牌可打。 于是陈啸庭道:“梁员外放心,他们过两天就会放出去!” 这些人不只是谭家人,其他三家也有一些被抓的人,陈啸庭都会在税银缴清后释放。 “那好,多谢陈大人!”谭曾青躬身拜道。 然后他便从大堂内退了出去,此刻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任谁在这地方待得太久,心里都不会太舒服。 大堂之上,看着谭曾青离去的背影,陈啸庭为长舒了一口气。 结案之后他的心情也很放松,有任务压在心头总是不爽的。 只不过,他来江南主要任务虽已结束,但却还有事情需要去做。 在出京城时,黄庭跟他提到了倭寇的事,既然是皇帝所授意的,那他总是要查一查才行。 当然,这事皇帝并未强求,所以陈啸庭压力不大。 从椅子上起身后,陈啸庭径直向外面走去,早晨的时候梁佳慧说要给他做拿手的高殿,现在他正好去看看做好了没。 第784章 自我怀疑 时间进入九月中旬,北方的大旱已消减了不少,暑气更是早就消失了。 秋高气爽,岂能不让人心生惬意。 有的人高兴了出去郊游,顺便吟词作赋,但有的人却守在皇宫内,端坐道榻上诵经修道。 后者说的自然是皇帝朱瑜隽,这位天字第一号的宅男,已经有半年时间没跨出过玉虚宫的大门。 隔着老远,俞培忠就听到了宫殿内传出的钟鸣声,此刻他手里这个拿着两份奏疏。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同时也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但每一次来玉虚宫俞培忠还是会紧张。 皇帝是什么脾性,按道理说他已摸得大致清楚,说他是最熟悉的人也不为过,但这种畏惧却从未消减过。 其实这对俞培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因为有畏惧在他才不会忘记自己身份,才会保持清醒的头脑。 在小太监们恭谨的目光下,俞培忠迈进了大殿内,然后便往左侧精舍走去。 皇帝的诵经声越来越清晰,而俞培忠的步伐越越发轻盈,生怕搅扰了皇帝诵经。 来到精舍的帘子外,俞培忠小心翼翼站在门口一侧,等待着皇帝诵经完毕。 大约一刻钟后,当俞培忠已经两腿发软时,皇帝的诵经声终于接旨。 只听精舍内传出声音道:“进来吧!” 俞培忠这才迈步进了精舍之中,便见皇帝本人盘膝坐在道榻上。 “老奴叩见皇上!”俞培忠参拜道。 朱瑜隽则问道:“说吧……什么事,要是朝堂上的口水仗就不必说了!” 所谓朝堂上的口水仗,便是指言官们对陈啸庭的弹劾,弹劾他假借查案之名残害百姓。 俞培忠笑了笑后,才道:“什么都瞒不过主子的法眼,奴婢确实是为陈啸庭的事而来,江南那边有消息了!” 听到这话,朱瑜隽这才来了精神,然后便要从道榻上起身。 于是立马便有两名小太监前去搀扶,朱瑜隽站起身后,便挥手让俩小太监退下。 就在两名小太监退开,朱瑜隽要迈动脚步时,他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好两名小太监没走远,这才一把将皇帝架住没倒下。 俞培忠看得大惊失色,皇帝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差,今日怎会站都站不稳。 “皇上……”俞培忠唤了一声,然后连忙上前。 可他没走两步,却被站稳的朱瑜隽瞪住,于是只能待在原地。 重新站稳之后,朱瑜隽才挥手让两名小太监退下,此刻他还是哪个手握乾坤的皇帝。 “皇上,您没事吧?”俞培忠忍不住问道。 缓缓迈动步伐,朱瑜隽行走越来越稳当,却没回答俞培忠的问题。 待他来到书桌处,徐徐坐到御座上后,才问道:“说吧,和陈啸庭的什么事情有关!” 虽然关心皇帝的身体情况,但俞培忠却知此刻不该多问,否则必定惹来皇帝震怒。 所以俞培忠不打算节外生枝,于是他将手里的奏报拿了出来。 “回禀皇上,这两封奏报分别是户部江南清吏司和陈啸庭递上来的!”俞培忠解释道。 拿起奏折后,朱瑜隽才细细看来,他对江南的事一直都牵挂于心。 他先拿起的是户部的折子,因为他只关心一个问题,究竟收了多少银子上来。 仅江南一省,这次就收上来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让朱瑜隽脸上难得有了喜色。 见皇帝高兴,俞培忠才觉得压力小了许多,谁让最近朝廷不太平呢! “不错,着实不错!”朱瑜隽赞许道。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保守估计本季度收个五百万两是不成问题,这对大明朝的财政是久旱甘霖。 但朱瑜隽也的高兴只在看奏折这会儿持续,待他将赵世江的折子放下后,整个人脸色又恢复了原样。 虽然来了这么多银子,可需要花钱的地方却更多,银子还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这个赵世江还算不错!”朱瑜隽赞了一句,虽然他知道这里面更多是陈啸庭的功劳。 随后他便拿起了另一份奏折,上面讲述的是整个查案过程,并给出了案子审问的结果。 在奏折中,陈啸庭还在询问皇帝意见,要不要扩大化处理。 虽然陈啸庭知道皇帝不可能节外生枝,但该问还是要问的,毕竟决定权在皇帝手中,他可不敢越俎代庖。 于是朱瑜隽拿起御笔批了“照准”二字,然后才接着看了下去。 而陈啸庭在奏疏末尾,提到了他即将彻查倭寇同党的事,同时在里面征求皇帝的意见。 对陈啸庭办事,朱瑜隽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他又拿起御笔,批下了“相机行事”四个字。 批完之后,朱瑜隽才靠到了椅背上,而后缓缓道:“陈啸庭办事得力,朕没有看错他!” 这次差事有多棘手,朱瑜隽和俞培忠都清楚,陈啸庭短时间能办成确实不易。 俞培忠则笑道:“他能被皇上看上,是他的福气!” “只不过,陈啸庭还是太年轻了些,用的手段过于酷烈,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俞培忠的分析很中肯,但朱瑜隽却摇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朕还是得感激他,是他替朕下了这个决心!” “或许,我们早些这么做的话,那些江南豪族早就把税银交上了!” 对此,俞培忠并不发表意见,因为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甚至还与朝廷内两大派系斗争有关。 “既然税银已经收上来,朝廷上扯皮的事也就该压一压了,你说是不是?”朱瑜隽沉声道。 俞培忠则点头道:“可就怕那些言官儿一根筋!” “这些人若是真正清流也就罢了,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发声,所以对那些顽固之人不必客气!” 说到这里,朱瑜隽站起身道:“让刘瑾忠去处置,他做这事最拿手了!” 刘瑾忠这人手段更狠,皇帝放他出门咬人,很能表达出自己的意志。 “是!”俞培忠领命道。 “还有,这些立了功的人,总得好生赏赐一番,该怎么做你看着办!” “奴婢下去就办!”俞培忠点头道,这事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事情处理完毕,朱瑜隽将两份奏折递给了俞培忠,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开。 待俞培忠离开后,朱瑜隽才满是疲倦靠在御座上,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事实上,他的年纪确实大了,身体已经越发的力不从心,但他不知道这是丹药吃多了导致的。 为了掩盖这一切,朱瑜隽现在越发不想离开玉虚宫,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维持自己君王的神秘。 但此刻,他对修道本身这件事终于起了一丝疑心,自己真的能得道成仙吗? 第785章 新一轮查案 (各位,月末到了,大家有票都投出来吧!) 当皇帝的旨意到来时,陈啸庭在南安府已经闲了近十天。 在此期间,豪族们的税银都已缴清,而户部江南清吏司已经在核算最后一个季度的税银。 此刻收到皇帝的批复,接下来也就可以做正事了。 首先一个,关于田元喜遇刺一案正式告破,蔡世全和石文卓死罪被定下。 而他们的家产则全部充公,这件事陈啸庭交给了牛景云办,可把这厮乐得不行。 “大人,这事儿您交给我保管放心,卑职一定把他们家底都翻出来!”因为是第一次干这活儿,牛景云显得很兴奋。 “你可不要上下其手,小心有命拿没命花!”陈啸庭适时提醒道。 虽然是半开玩笑,但牛景云可不觉得这很好笑,只见他严肃道:“卑职明白!” 而这时,大堂外冯文贵走了进来,他是刚刚才接到陈啸庭的消息。 “卑职参见大人!”已经度过危机的冯文贵,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只见陈啸庭拿起皇帝的批文,然后道:“皇上的意思,让我们查查是谁在和倭寇勾结,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突然就被抛了这么个问题,冯文贵一时间有些懵,这事儿说来可就复杂了。 “回禀大人,这事卑职也曾下令彻查过,可每一次都无疾而终,或许……” 或许什么冯文贵没有说,但陈啸庭帮他说了出来:“或许根本没人和倭寇有勾结是吧?” 冯文贵确实想这样搪塞,可眼下肯定不能承认。 “大人,卑职的意思是,那些和倭寇勾结的人藏得太深,短时间要查怕是难以见效!” “可皇上已经有了旨意,所以这事一定要做,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有什么见解!”陈啸庭淡然道。 冯文贵在江南混了这么些年,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陈啸庭是一点儿都不信。 有时候,所谓的不知道其实可以理解为不方便说,因为答案可能很得罪人。 但被陈啸庭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冯文贵是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他只能道:“卑职以为,和倭寇有勾结的人,必定是为了从中获取好处,所以……谁得好处谁就有通倭之嫌!” “谁会得到好处?”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这一点恰恰是最不好说的,而且也是最得罪人的。 在陈啸庭的注视下,冯文贵只能硬着头皮道:“倭寇横行,扰乱我我大明之海贸,可偏偏有人却能冲中获利!” 海贸这个词,对陈啸庭来说是头一次听,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此刻听冯文贵讲起,陈啸庭很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什么意思,你仔细说说!”陈啸庭表情严肃道。 既然已经说了,冯文贵也就不再藏着捏着,只听他道:“数十年前,倭寇还未壮大之际,我大明朝各路商船,都能满载货物送往南洋,乃至于更遥远的西洋之地……” “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化外之地可没有,我大明的商船每出一次海,就能带回无数白银和货物!” 说道这里,冯文贵甚至带有缅怀之色道:“当时之江南,可比现在还要富庶,朝廷还专门设立了市舶司,负责管理各路商船并收取税银!” 居然又和税银扯上了关系,一切问题还真都是经济问题。 “后来倭寇出现,便开始扰乱我大明海贸,屡屡有商船被劫被盗,于是海上贸易每况愈下!” “所以说,如今我大明已没有海贸,那么这样一来……谁会获益?”陈啸庭沉声问道。 此刻在大堂内,牛景云和刘奎二人也仔细听着,其中内情还是很吸引人。 然而冯文贵却道:“大人恰恰说反了,海贸虽然越发萎缩,但却并未完全消失!” “如今我大明朝,还活跃着三位大海商,他们的船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海!” 听到这里,陈啸庭明白了冯文贵的意思,于是他问道:“所以你认为,他们这存活下来的几家很可疑?” 冯文贵却没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剩下的三家大海商,最少的也有二十条大船,江南豪族们要做海贸,全都得靠这三家帮忙运送!” “虽然他们说自己经常被倭寇打劫,可让卑职奇怪的是,能把当年海贸盛况打垮的倭寇,为何还没把他们三家打垮!”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确实显得和不正常,也让陈啸庭锁定了目标。 于是陈啸庭道:“这几个海商都在何处?” “回禀大人,通泉府有大码头,他们都在通泉府!”冯文贵答道,他这个千户也不是白当的。 “那好,就仔细查查这三家海商!”说到这里,陈啸庭不由问道:“通泉百户所的人,靠得住吗?” 事实上,这个问题冯文贵还真不敢肯定,于是他说道:“大人,为防走漏消息,还是用您从京城带来的人去查为好!”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望向刘奎道:“刘百户,这件事你来主持如何?” 对于这个差事,刘奎内心比较纠结,因为他知道这活儿没那么好干,否则江南千户所早就办妥了。 可陈啸庭点了他的将,他若此刻推辞,这次离京的功劳就可能被抹平。 于是刘奎说道:“卑职领命,但卑职等毕竟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恐怕还得求助冯千户!” “这是自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和冯千户说就是!” 说到这里,陈啸庭看向冯文贵道:“冯千户,这件事你可要鼎立相助!” “为皇上分忧,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冯文贵很干脆就同意了。 陈啸庭脸上露出了笑容,差事在稳步推进,他只需要掌好舵就是了。 站起身来,陈啸庭说道:“好了,各自办差去吧,冯千户留一下!” 牛景云和刘奎行礼后离开,陈啸庭则走下了堂上,来到了冯文贵面前。 冯文贵便弯下了腰,表达了对陈啸庭的恭敬。 “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为何千户所查不出来?”陈啸庭淡然道。 事实上,这里面的纠葛有很多,冯文贵也不敢贸然回答,因为这可能破坏现如今江南的好局面。 知道冯文贵在担心什么,于是陈啸庭道:“这是私下的询问,你不必太过拘谨!” 大佬都这样说了,冯文贵又岂能闭口不言,只听他说道:“回禀大人,这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江南大大小小的豪族……怕是都和那三家海商有联系!” “毕竟那么多货物要出海,总得有人提供才行!”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果然很多问题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既然这些世家豪族能从里面分一杯羹,他们自然会帮忙隐瞒,但陈啸庭不能追究这些。 第786章 拜会总督府 (各位,有票的帮忙投一投,月票推荐票都砸过来吧!) 十月初一,天气晴朗。 趁着今天的好天气,陈啸庭要去一趟总督府,因为接下来调查通倭的事,还得和吴国瑞先通个气。 事实上,对于这位知名的总督,陈啸庭一直都抱有好奇,毕竟这位称得上是黄玉成一系的中流砥柱。 马车来到总督衙门外,陈啸庭从帘子里出来后,便望向了整个衙门的牌匾。 值守在总督衙门外的兵卒,见到陈啸庭这位出现,当即便有人入衙门里禀告。 他们虽然不认识陈啸庭,但却认识他身上的官服。 大红色的飞鱼服,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 下了马车之后,陈啸庭便往衙门内走去,值守的兵卒们纷纷让到了一边。 最近锦衣卫在城内频繁出手,手段之霸道让人闻之色变,所以在场兵卒们都不想多事。 进了衙门之后,已经得到禀告的吏员迎了出来,神色间满是凝重之色。 即便是在总督衙门内当差的人,面对锦衣卫也头大如斗。 这吏员靠近之后,才满是恭敬道:“见过陈大人!” 陈啸庭面无表情,说道:“我是来见吴总督的,你去通传一声!” 这名吏员腰弯得更低了些,答道:“回大人话,我们吴总督正在喝靖安军诸将议事,还请大人您稍待!” 陈啸庭还没开口,负责护卫的杨凯便呵斥道:“让你禀告就赶紧去,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不得不说,即便杨凯只是一位总旗,也足够给这吏员带来极大压力。 然而这时,只听陈啸庭冷声道:“退下!” 原本如饿狼的杨凯,这才闭上嘴退后两步,他这人其实很会来事,比牛景云跪舔的手段高明多了。 “既然吴总督军务繁忙,那本官就等一等,总督府当有好茶吧?”陈啸庭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这名吏员心里才松了口气,只听他说道:“有有……大人请!” 随后,陈啸庭便随这吏员一道,往偏厅奉茶去了。 ………… 总督衙门后堂正厅之内,关于下一步防备的重点,吴国瑞和一众将领们都商讨完毕。 “好了诸位,就按方才的决议,你们各自回去布防吧!”吴国瑞平静说道。 诸将向吴国瑞行礼后,便纷纷往房间外走去,只有郑绍军还围着沙盘细看。 这时,外面有吏员进来禀告道:“总督大人,锦衣卫的陈佥事求见,现在偏厅奉茶!” 吴国瑞顿时愣住,他不明白陈啸庭找自己的用意。 田元喜的案子已经结束,江南豪族们都把税银交了,吴国瑞确实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 人不能不见,于是吴国瑞沉声道:“请他到前厅吧!” 待这吏员离开后,吴国瑞便对一旁的郑绍军道:“老夫先去前厅,你若有事就去忙吧!” 可让吴国瑞意外的是,郑绍军要和他一起去见陈啸庭。 “此人也算是英雄豪杰,卑职怎么也得见见!”郑绍军如是说道。 他怎么也算得上是当世名将,能被他如此称赞,也说明了陈啸庭的实力。 “那好,就一起去见见吧……看他想做什么!”吴国瑞笑道。 随即他二人便往前厅走去,当他二人落座之后,陈啸庭也出现在在了大门外。 “吴总督军务繁忙,是陈某打扰了!”一进门,陈啸庭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这给吴国瑞带来了巨大反差,这还是那个手段霸道的锦衣卫佥事?温良恭俭让这些品质和锦衣卫怎会有关系? 郑绍军就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他唯一惊讶的是,陈啸庭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 哪怕已经坐到高位,但郑绍军心里也不免泛出酸水,这这么年轻是才不过是个千户。 即便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但卫所军的千户能和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比吗?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陈佥事客气了,请坐!”吴国瑞随和到。 他如今虽非宰辅,但绝对称得上是朝廷重臣,不比朝廷的各部尚书差。 外加多年经历风雨沉浮,让吴国瑞看一切事都能当然处置,能让他郑重相对的人不多,陈啸庭肯定不在其中。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陈啸庭也没摆谱,而是坐在了郑绍军对面。 简单介绍之后,吴国瑞便问道:“不知陈佥事过来,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今日前来是想请吴大人帮个忙!”陈啸庭说道。 “只要是老夫能做的,陈佥事但说无妨!”吴国瑞面色如常道。 心态平稳,不慌不急,说话滴水不漏,一切尽在掌握,这位吴总督果然不凡……陈啸庭心中如是赞许。 “总督衙门羁押了一些倭寇匪首,这些人能否移交给我们?”陈啸庭沉声道,说正事就得一丝不苟。 “这个……之前捉拿的倭寇,审讯之后都被砍了!”吴国瑞解释道。 “审讯留下的口供,倒是可以给陈佥事誊抄一份!” 陈啸庭连连道谢,但他也知道这些口供没什么用。 于是他接着说道:“在下有一个提议,还请吴大人允准!” “陈佥事请说!” 陈啸庭便道出此行意图道:“若是再有抓到倭寇,可否直接将其交给锦衣卫?” 短暂思索之后,吴国瑞便道:“可以!” 两人很容易就把事情谈妥,然后就开始有的没的闲聊起来,而吴国瑞也难得夸奖了人。 闲聊了一会儿,陈啸庭便向吴国瑞告辞离开。 待他离开之后,郑绍军才道:“他要倭寇做什么?是打算挖出来些什么,还是打算送到京城去给皇上献俘?” 两个猜测都有可能,但郑绍军更倾向于后者,毕竟陈啸庭在江南的差事已办完,现在该回去交差了。 “此人三句话不离倭寇,我看他是要查和倭寇勾结之人!”吴国瑞断定道。 听得这话,郑绍军不由道:“他在江南……得罪了这么多人,再这样查下去,那可真是胆大妄为!” 虽然这话不该从郑绍军嘴里说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 在江南之地待了这么些年,虽然郑绍军没有查过案子,但也能猜到,江南豪族和倭寇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不容易现在局面稳定下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陈啸庭难道要毁了这一切? 这时吴国瑞则道:“我看不是他胆子大,而是皇上有这个意思!” 就说之前整治豪族欠税,若不是皇帝下了大决心,压住了朝堂上的反对声音,陈啸庭根本不可能办成事。 如今事情办成了,看起来像是好事,但实则说明大明王朝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否则的话,皇帝又怎会被逼得如此,拿出了掀桌子的决心。 第787章 观海 时间逐渐过去,一切事务都井然有序进行着,陈啸庭反而闲了下来。 在南安这个地方,虽然他已有很多相识之人,但能坐下来谈一谈的几乎没有。 那怕是给他送女人的梁家,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淡的很,只是维持着最表面的亲密。 既然如此,陈啸庭也就干脆一个人玩儿了,他突然冒出了想去看海的冲动。 现在是他海最近的时候,如果他现在不去,再有下次机会不知得等到多久。 说干就干,在无人知晓的一个早上,陈啸庭换上了便装,在同样便装的校尉们护持下,便往通泉府方向驶去。 通泉府位于南岸以东位置,临海而建城,全靠当年海贸之盛才有如今规模。 虽然如今海贸不复当年之盛,其码头上还是忙碌得很,里里外外的工人从船上搬着货物。 陈啸庭的马车经过码头,他从一侧窗户望着远处的城池,而梁佳慧却掀起了另一侧的帘子,看着码头上忙碌的景象。 “老爷,那些船可真大!”梁佳慧人忍不住惊呼道。 和陈啸庭一起待了这么些时间,梁佳慧总算要到了个名分,所以此刻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再加上陈啸庭对待她态度谦和,完全不似威压豪族那般冷酷,也让梁佳慧安心了不少。 陈啸庭放下了自己这边的帘子,透过梁佳慧一侧的窗户望出去,码头上的七八条大船便映入眼帘。 这就是所谓的海贸不盛?如今倭寇横行的使节,还做这么大的生意没有鬼才怪。 “老爷,前面无路了!”杨凯在马车外说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从马车外走探出头去,前方的路已经没法过马车了。 于是陈啸庭便下了车去,马车内的老家伙也跟着探出头来。 此刻,海风如潮水一般涌来,将梁佳慧鬓间秀发拂动,惹得她不由用手护住面颊。 而此刻,陈啸庭却转过身来,伸出手对梁佳慧道:“佳慧,走……去海边看看!” 不得不说,陈啸庭此刻的行为在这个时代不和礼数,那有当着这么多人面牵手的。 但不管怎么说,梁佳慧心里却不抗拒,满面羞涩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个情形,杨凯等人都知趣的把头转向一边,而陈啸庭则将梁佳慧抱下了马车。 “你们都不必跟上来,也四周转转去吧!”陈啸庭淡然道。 此地视野开阔,周遭四五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不存在安全问题。 “遵命!”杨凯点头答话。 陈啸庭则带着梁佳慧一起,徐徐往海岸边上走去,越往外走海风吹得就越大。 但最终,陈啸庭还是牵着梁佳慧来到了岸边,一波波海浪反复冲刷着探头。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陈啸庭心境不免开朗了许多,此刻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老爷,妾身以往只听父兄说起过这大海,只知道其大无边际,如今亲眼看到,却是比传闻还要广阔!” 说到这几,梁佳慧靠近了陈啸庭身子,然后说道:“站在这里,感觉自己太渺小了,就连方才那些大船……扔进去也翻不起浪花来!” 陈啸庭回过头来,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见地,不同于一般女子!” 说完这话,陈啸庭继续迈步沿着海岸走着,目光在沙滩上搜寻着。 地上有许多贝壳和海螺,他打算捡一些漂亮的带回去,送给妻妾和孩子们。 梁佳慧连忙跟了上去,跟着陈啸庭一边搜寻,嘴里却问道:“想必夫人也非一般的女子吧!” 这时候提起沈怡,倒是让陈啸庭心里生起了几分愧疚,用他前世的标准来看,他这纯粹是在拈花惹草。 但此时,只听陈啸庭道:“她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子!” 如果是普通女子,这位出身京城大族,堂堂锦衣卫千户的女儿,又岂会嫁给当时还是区区一总旗的陈啸庭。 于是在梁佳慧的追问下,陈啸庭便讲起了昔日往事,包括他和郑萱儿和徐有慧的事。 随着陈啸庭的诉说,梁佳慧会眼前男子认识越发立体,也让她更加笃定自己找到了好的归宿。 这样一个尊重女性的人,在这个时代是绝不多见的,哪怕是做妾也值了。 直到陈啸庭谈及自己如今地位,梁佳慧忍不住笑道:“如此说来,几位姐姐都倾心于老爷,倒是她们的福分了!” “否则老爷这般的年轻俊杰,还不知道便宜给谁了!” 这话虽有拍马屁之嫌,但陈啸庭听得心里却舒服,只见他微微点头道:“如此说……也未尝不可!” 但实际上,在陈啸庭心里,取到沈怡才是他的福分。 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沈岳会提拔他到了百户的位置?又会费尽心思把他留在京城? 虽然如今和沈家分道扬镳,但这些恩情陈啸庭不会忘记,会一直放在内心最深处。 “老爷你看,这个好看!” 被梁佳慧这道声音拉出回忆,陈啸庭抬头望去,便见梁佳慧的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海螺。 但此刻,比海螺更美的是美人,看着被海风吹起青丝的梁佳慧,陈啸庭心里暗暗赞许。 随后,他俩沿着海岸走了许久,在收集了足够多的贝壳之后,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 面前摆着贝壳海螺,两个人相互依靠在一起,但陈啸庭心里想的却是沈怡。 如今的他有妻妾儿女,所以只要空闲下来,就忍不住泛起思念。 这个时代没有前世那般方便的通讯,才让团聚变得格外珍贵。 “好了,咱们去通泉府城内转转人,然后就该回去了!”陈啸庭抚着梁佳慧秀发道。 随即两人起身,包起了面前的贝壳海螺,便往马车停驻的方向走了去。 当陈啸庭来到马车旁便,杨凯等人已经聚了过来。 虽然陈啸庭让他们各自去闲逛,但杨凯是个谨慎的人,所以让手下远远关注着陈啸庭动向。 “派人去联系刘奎,带他来府城内的月华楼见我!”陈啸庭沉声吩咐道。 “遵命!”杨凯答道。 随即陈啸庭上了马车,此刻他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在向刘奎了解情况的同时,还得先吃点儿东西。 事实上,他这次悄悄来通泉府,可不是单纯来看海的。 马车徐徐行使,便向不远处的府城赶去,离得越近路上才有越多的行人,多数是码头上的工人。 第788章 海商 月华楼,乃是通泉府城内最大的酒楼,用陈啸庭前世的话说就是地标性建筑。 安排在这里见面,也是为了方便找到地方,否则在这个通讯落后的时代,陈啸庭要见刘奎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进月华楼时还不到中午,里面的客人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张桌子有人。 一见陈啸庭的派头,跑堂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很是热情招呼道:“客官您里边儿请!” “有包厢没有?”陈啸庭随口问道。 小二笑着答道:“有……客官请上二楼!” 随后,陈啸庭一行便上了二楼,此刻上面静悄悄的,显然还没来生意。 环视一周,除了中间摆有七八张桌子,二楼靠外一圈都是包厢。 “就沿街那个吧!”陈啸庭随手一指。 “好嘞,客官您请……”小二堆满了笑容道。 只见陈啸庭转身对杨凯几人道:“你们就在外面找两张桌子,点什么菜自己定,但不能喝酒!” 这话校尉们都爱听,这也是他们喜欢跟陈啸庭出来的原因,少不了一顿好吃好喝,陈大人出手可是阔绰得很呢! “是!”杨凯答应道。 随后,陈啸庭才在小二的引导下,带着梁佳慧进了包厢内。 小二随即问道:“二位贵客,不知道您要吃些什么?”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上七八个,再上一壶好茶!”陈啸庭淡然道。 没过一会儿,小二便端了一壶茶上来,但饭菜却要准备一会儿。 待这小二离开后,戴着面纱的梁佳慧才站起身来,提起茶壶给陈啸庭倒了茶。 而陈啸庭则坐在窗边,看向了下面的街道。 相比于南安城,这里的街道要窄许多,人流量也没有多大,但比起西北的那些府城们还是要热闹一些。 有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便开始上菜,不多不少正好八个菜。 “客官,您请慢用!”小二低眉顺眼道。 挥手让这小二退下之后,陈啸庭才对梁佳慧道:“把面纱取下来,先吃点儿东西!” 还别说,此刻时间已近中午,酒楼内的客人已多了起来,正是到了吃饭的时候。 梁佳慧此刻也感觉有些饿,便小心翼翼取下面纱,然后伺候起陈啸庭来。 从进酒楼到陈啸庭用餐结束,他在这里已待了大半个时辰,但刘奎还是没有到来。 这其实不奇怪,毕竟刘奎这些人分散在城内城外,要把人找到可不容易。 梁佳慧又带上了面纱,陈啸庭依然坐回了窗边,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响起。 只听外面响起杨凯的声音道:“老爷,刘管事求见!” 终于到了,陈啸庭心中暗叹一声而后道:“进来!” 随即门被打开,一身灰色袍子的刘奎,很是恭敬的走到了里面,待他进来杨凯在外面关上了们。 正当刘奎要行礼,陈啸庭则摆摆手制止了他。 “叫你过来,就是问你几句话,不必多礼!”陈啸庭平静道。 “是!”刘奎答道。 “来这边已近十天,查得怎么样?”陈啸庭问道。 “已经有了进展,正准备上报给大……老爷!”刘奎压低嗓音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你没有让我失望,先说说看……你是如何查起?” 刘奎便答道:“回老爷话,小人把带人过来后,分别撒向了码头和城内!” “在码头我们有人做苦工,在城内有人买柴火和肉菜的,在酒楼有探听消息的,方方面面都有派人!” 听到这些,陈啸庭就越发满意了,刘奎确实是能托重任的人。 “都查到了什么?”接着问道。 刘奎便道:“到今天为止,我们大致摸清了周刘魏三家的情况!” “详细说说!”陈啸庭问道。 虽然千户所有关于这三家的情况,但这都是流于表面的,只能做一定参考,很难与真实情况保持一致。 “回老爷话,如今仅存的三家海商分别是周家、刘家和魏家!” “周家体量最大,海商有三十多条大船,卑职去码头上看了一下,这些大船竟比工部造的战船还大一圈!” 见陈啸庭听得认真,刘奎便继续说道:“三家之中魏家最弱,但也有近二十条船,且出海次数更多!” 这些人的船比战船还大,拿去自敌不也很方便?陈啸庭如是想到。 “方才我路过码头时,见那里繁忙得很,那里每天都是那个样子?”陈啸庭又问道。 “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几乎每天都有货船出海,将货物贩卖到了南洋西洋!” “一次都没遇过倭寇?”陈啸庭端起茶杯问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要么就是这些人运气确实好,要么就是他连戏都懒得演了。 这个问题刘奎着重了解了一下,只听他道:“回老爷话,据卑职得到的消息,差不多每次出海……他们都会遇到倭寇,多数时候能拿着银子买路,但还是有时候会被抢个精光!” 陈啸庭不由笑了起来,然后道:“他们这样挣钱吗?” 在海路不畅的情况下,在屡屡被抢夺的情况下,这些大海商还拿银子往里砸,难道他们脑袋里装的全是水? “这……”这个问题刘奎答不上来。 喝了一口茶后,陈啸庭又问道:“他们的货物是那里来的?” 待陈啸庭放下茶杯后,刘奎才答道:“货物多是丝绸茶叶和瓷器,这些江南豪族各家都有,所以……,这事还得细查!”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表达的意思就是,江南豪族几乎都牵扯在其中。 “密切监视吧,拿到确凿声证据之后,你们即可联系通泉百户所,他们会配合你们缉拿!”陈啸庭淡然道。 即便这些个海商何人勾结再深,但官儿做到陈啸庭这个位置上,也可以说拿就拿了。 此刻陈啸庭不免回忆起了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个小小校尉,在得知了陈本贤是白莲教反贼的证据后,却只能杀了陈本良这个认证灭口,因为他根本动不了陈本贤。 看若他当时是百户或者千户,也可以如今天这般,对这三大海商直接动手。 此时想来,陈啸庭心中不由感慨万千,权力这东西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这时刘奎却道:“大人,这三家各自都有数百看家护院,再加上靠他们赏饭吃的码头苦力,仅凭通泉百户所的人,怕是拿不下他们!” 每家都有数百看家护院,这特么加起来不得近千人?都算得上是小股军队了。 果然这些海商心怀不轨,看来这还是块硬骨头。 “那好,到时候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上报情况就是!”陈啸庭郑重道。 “遵命!”刘奎答道。 而后陈啸庭便让刘奎退下,他在包厢内又坐了一会儿,才带着梁佳慧离开。 该了解的情况已经清楚,想看的海也已经看了,他也该回南安去了,那里还有大事等着他。 第789章 监斩 (投给我,投给我,连续投给我!) 十月初十,这是个不太好的日子,有一批人甚至有血光之灾。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今天是将蔡世全和石文卓,以及其被连坐的家人斩首的日子。 斩首是由刑部和三法司判决,并经内阁和司礼监照准,最后发给江南按察使衙门执行。 中间经过这么多环节,足以说明上面对这件案子的重视,也足以说明此案性质之恶劣。 密谋刺杀皇帝派出的镇守太监,这直接就可以等同于谋反,所以没有人会为这种事求情。 坐在公堂之内,陈啸庭还在等着时辰,陪着他一起等待的有冯文贵和两名副千户,以及两位百户。 “今日处斩的有多少人?”陈啸庭沉声问道。 具体事情陈啸庭不可能全然知道,听到他这个问题后,千户所的掌刑百户便答道:“回禀大人,蔡家和石家加起来一共二百三十六口!” 陈啸庭知道,这二百三十六口人中,包括了很多无辜的的人,即便这些人没有危害举动,但他们一样会跟家族陪葬。 事实上,这还多亏了陈啸庭放宽了限制,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按照一般的株连方式,除了这两家人的直系旁系外,一些亲故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当然,陈啸庭搭救这些人有正经理由,为了安抚江南豪族。 杀这二百三十六人足够起到震慑作用,如果再多的话,反而让这些人多心。 这时,只听冯文贵在一旁道:“大人,时候可能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该动身了?” 今天是有按察使衙门负责处斩,而陈啸庭则要动身去监斩,同样负有此任的还有江南的新任镇守太监。 “那就走吧!”陈啸庭淡然道。 而后他们一行便出了千户所,然后往南城菜市场赶了去,今天他们确实挺忙的。 南城菜市口,这里是专门用来斩首的地方,陈啸庭初到南安时来过一次,当时杀了几个四大家族的管事。 此刻的菜市口,比之以往斩首时围聚的人更多,因为今日要斩的人与众不同。 “今日要斩首的这两位,可是咱南安的大人物,等会儿可得瞧好了,看看这大人物的头是不是要硬一些!” “硬不硬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他们的人血馒头,是不是要比咱这些苦哈哈的更有用!” “总算是老天有眼,朝廷把这两个王八蛋给收了,老子一家可被他们害惨了!”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各式各样的议论都有。 不管他们持有何种态度,此刻这些人都被按察使衙门的兵卒们,挡在了菜市口中间的台子外。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远处传来了兵卒们的呵斥声。 当先三辆马车徐徐而来,从马车所打的旗帜可以分辨出,分别属于按察使衙门、锦衣卫和镇守太监行辕。 而在这三辆马车之后,则远远的跟着两辆囚车,由按察使衙门的兵卒们押解着往断头台赶去。 此刻,断头台周遭的兵卒们,开始往外驱赶围观的百姓,只为了腾出更大的地方用来停驻马车。 马车停下,当先下车的是按察使崔邦道,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严肃,下车后他直接往属于自己的大案走去。 接着则是陈啸庭下车,但他却没立即动身,而是等着第三辆马车上的镇守太监胡扬。 这位新任的镇守太监约莫三十多岁,但给人一种阴鸷之色,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可这种不好惹也分人,比如对上陈啸庭后,胡扬就很客气道:“陈大人请!” 按道理来说,陈啸庭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是要比各地的镇守太监高半级,先走也是应该的。 但此刻他却没摆这个谱儿,而是笑道:“胡公公客气了,咱们还是一道走吧,你可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 “那好,在下也就不客气了,请!”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和胡扬一道往台阶上走去,冯文贵等人则只能在下面候着。 事实上,陈啸庭之所以对胡扬客气,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这厮和黄庭是一个系人。 说来也奇怪,虽然西厂刘瑾忠在朝中上蹿下跳,威势一时无两,把东厂压得毫无存在感。 但在实质上,对东厂却没有太大影响,虽然存在感弱了些,但各地的差事仍然没有变过。 两相对比起来,东厂仍旧是树大根深,而西厂就跟空中楼台一般。 这些陈啸庭能看得明白,想必刘瑾忠也能感受到,或许这才是刘瑾忠往死里折腾的缘故。 二人来到高台上后,分别坐在了崔邦道左右,此刻人犯也已被押上了断头台。 人群中引起了阵阵骚动,只因为蔡石二人实在太出名了。 今天只监斩这二人,蔡家和石家的其他人,则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分批次全部斩首。 “验明正身!”崔邦道冷声吩咐道。 很快便有吏员下去查验,随行者还有锦衣卫的校尉和东厂的番子。 没过一会儿,验明正身完毕,崔邦道则将目光扫视在了身旁。 “二位,钦犯身份无误,午时三刻已到了,可以问斩了吧?”崔邦道问话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而胡扬也无异议,于是崔邦道便拿起了令箭,然后将其扔到了地上。 “开斩!” 围观百姓们沸腾了,而在周遭的商铺的阁楼内,有一些人未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人自然是豪族众人,不管怎么说蔡石二人都曾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却要人头落地了。 他们江南豪族高高在上,却也会像贱民一般被斩首,这让所有人心中都感到刺痛。 此刻,梁继荣发出叹息道:“最近这几年,诸位还是安分些吧,不要把朝廷逼急了!” “否则……生死难料啊!” 对生死难料这四个字,感受最深的便是谭曾青了,他在锦衣卫的大牢中待过,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愿再经历。 “梁老说的是!”张立新在一旁附和道。 这次事件四大家族被着重敲打,所以他们感受都挺深的。 相反,其他豪族们更多觉得憋屈,觉得心里窝着火,而这很可能把他们引上绝路。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原来蔡石二人已经人头落地。 站在靠前一些的人,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馒头,就等着官府的人离开后,他们好上前去蘸血馒头。 第790章 联谊 (各位,月末有票岂能不投?) 斩首,是如今南安城内最热的一个词,蔡石两家的人头满足了所有人的猎奇心。 头一天斩首陈啸庭亲自去了,后面他就都缺席了,因为需要他忙活的事情还多。 除了要查和倭寇勾结的人,他还得帮助胡扬与江南豪族对接。 所以在单日参加斩首三天后,由陈啸庭授意梁继荣做东,邀请江南豪族一起听戏。 在江南这边,要聚个会一般都会以听戏为借口,这次也不例外。 陈啸庭是胡扬一道去的梁府,此刻收到邀请的人已经全部到位,没一各误了时辰的。 这次聚会可以说是一次权力交接,以后负责与江南豪族对接的,将会是新任的镇守太监。 不管心里服不服气,如果这次谁敢缺席,很可能就会被胡扬杀鸡儆猴。 豪族众人消息都很灵通,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去了解胡扬的消息,所以清楚这是个狠人。 与胡扬一道下了马车之后,便见豪族众人已经等候在梁府大门外,最靠前站着的则是梁继荣。 梁继荣此刻很高兴,虽然缴税让他损失了经济利益,但通过这次事件,反而巩固了他在江南豪族的地位。 毕竟,连续几次与朝廷对接,选的都是在他梁家。 到了如今,他梁家江南第一豪族之势已成,家族地位可谓直线上升,至少可以多续十年辉煌。 l “陈大人,胡公公……,您二位里边请!”梁继荣笑着说道。 “梁员外,今日可得搅扰你了!”陈啸庭脸上也带着笑意。 现场的气氛很和谐,只有胡扬此刻不苟言笑。 他与陈啸庭不同,接下来他要和这些豪族打交道,初来乍到只能示之以威,这和陈啸庭初来江南的情形如出一辙。 “胡公公,请吧!”陈啸庭在一旁道。 随后,他们一行才往梁府之内走去,内里早已拉起了红绸,看起来喜庆无比。 虽然已到十月,妥妥算得上是冬季,但江南之地却不显得太冷,至少比京城和雍西好太多。 还是梁府的后院之内,戏台比以往装潢得更加华美,鼓手乐手们已经准备到位。 “陈大人,胡公公……您请坐!”梁继荣亲自招呼道。 今天天气不错,虽有太阳但不觉得晒,所以宾客们的座位都被设在了院子里。 陈啸庭和胡扬坐到了台阶之上,上面一共摆了三张桌子,能到上面就座的家族至少在江南能排前十。 陈啸庭和胡扬以及梁继荣谭曾青一桌,旁边两张桌子分别有张立新和杜兆宇,以及另四位豪族家主。 而其他的多数人,就只能在台阶之下就座,地位差距显露得明明白白。 在所有人就座之后,便有两队婢女从左右而出,端着一应茶水糕点上来。 “胡公公,他们家请的班子着实不错,你等会儿可得好好享受!”陈啸庭半开玩笑道。 此刻的他未着官服,而是一身蓝色圆领袍,看起来很是和煦良善。 陈啸庭把话题抛了过来,胡扬便不会让原地冷场,只听他说道:“若真如此,以后便少不得叨扰梁员外了!” 听得这话,梁继荣便笑道:“胡公公言重了,我梁家随时欢迎胡公公大驾!” 见他二人谈得可以,陈啸庭也就不再插话,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没过一会儿,戏台上便开始唱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继荣会安排,今日本来是听戏的(因为胡扬喜欢),可他偏偏还在其中安插了唱曲,很明显是为陈啸庭准备的。 事实上,不管是陈啸庭还是胡扬,此刻都没有听戏曲的心思,他们只不过是在拖时间。 当然在这时间内,现众人也没停下,各种奉承话不要钱的撒了过来。 奉承话确实不要钱,面子脸皮这些东西也不要钱,若是能换得这位胡公公的好感,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在座这些都是生意人,思考问题只论得失,其它都得往后站。 又是一曲结束之后,陈啸庭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捏着茶杯盖子敲了敲桌子。 “诸位,今天我和胡公公过来,可不只是来听戏的!”陈啸庭淡然道。 所有人此刻都知趣的停下了交谈声,戏台上的那些人也被梁府管家带了出去,接下来的谈话不是外人可以听的。 待所有人目光都扫视过来之后,陈啸庭才道:“之前的田公公负责给催促税银,却被蔡世全和石文卓这两个乱贼害了,如今朝廷又派了胡公公来,你们可得好生辅佐于他!” 严格来讲,胡杨是皇帝派来的,陈啸庭说是朝廷派来明显是给他脸上贴金。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赔笑应是。 只听陈啸庭接着说道:“胡公公是东厂的老人,手段可比之前田公公高得多,诸位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可以找他!” 这句话其实要反过来理解,在座众人都很聪明,知道陈啸庭这是在警告他们,相比于田元喜来说,胡扬是个真正的狠人。 不管说这都是被威胁了,所以现场众人的热情便消减了不少,但还是有人来捧臭脚。 比如梁继荣便说道:“我等不会给胡公公添麻烦的,往后只会精诚合作!” 梁继荣这是在代替江南豪族发言,让一旁坐着的胡扬满意了许多。 此刻,陈啸庭也不好喧宾夺主,便对胡扬道:“胡公公,你来说两句!” 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只听胡扬说道:“诸位,皇上派咱家来江南,让我第一件要做的便是给诸位道一声辛苦!” “诸位有难处皇上知道,但如今大明朝也有难处,便需各位鼎力相助才能度过难关!” 接下来,胡扬说了一番长篇大论,总结起来的就一句话:皇帝对所有人既往不咎,你们老老实实交银子就行。 陈啸庭在一旁静静喝茶,接下来他能不开口就不会说话,因为和江南豪族之间他再无瓜葛。 不得不说,胡扬的语言水平很高,不管在座众人心里怎么想,此刻都必须得附和他说的话。 “来诸位,咱们就以茶代酒,庆贺胡公公到任江南!”梁继荣起身领头道。 众人只能跟随,纷纷端起了茶杯,遥遥敬向主位上的胡扬。 胡扬端起茶杯,却见一旁的陈啸庭没有动,眼中便露出询问之色。 “这是诸位给胡公公你敬的酒,我就不掺和了!”陈啸庭笑道。 胡扬点了点头,然后便与众人一饮而尽道。 第791章 待命 早晨,陈啸庭睁开了眼,旁边梁佳慧正抱着他的臂弯。 这么多年来,陈啸庭一直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于是此时他便要起身来。 他的动静把梁佳慧也给惊醒,于是后者便也跟着起身,开始服侍陈啸庭穿衣。 陈啸庭也不推辞,站在床边张开双手,等待着梁佳慧给他穿戴完毕。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闭目享受的陈啸庭立马睁开了眼。 便听外面响起杨凯的声音道:“大人,大人……” 杨凯以为陈啸庭还未起身,所以才想着先把上司给唤醒。 “说吧,什么事!”陈啸庭沉声问道。 杨凯也不拖延,直接道:“大人,刚刚收到的消息,倭寇上岸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愣了半晌后,才沉声道:“知道了!” 他这话显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他此刻心中却很惊讶,前段时间不是说倭寇已被赶走了吗? 但转念间陈啸庭就明白,这或许才是倭寇骚扰江南正确方式,这样狗皮膏药似的进扰才会让整个江南不得安宁。 “把官服给我换上!”陈啸庭此时嘱咐了一句。 对于大名鼎鼎的倭寇,陈啸庭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识一番,最好能手刃两个更好。 前世的家国之恨,即便陈啸庭已穿越多年,仍旧不敢有丝毫忘怀。 在梁佳慧的服侍下,陈啸庭很快穿戴完毕,拿起官帽后就往房间外走去。 此刻杨凯正守候在外面,见陈啸庭往外面走去,他便连忙跟了上去。 “有没有更确切的消息?”陈啸庭此时问道。 杨凯便道:“倭寇差不多有四五千人,据说是从严州府上的岸,如今正往内陆袭扰!” “我记得沿海都设有海哨,怎会眼睁睁看着倭寇登陆上岸?”陈啸庭皱眉道。 杨凯便答道:“想来是海哨值守的兵卒被人杀了,这些事在以往都有过!” 和杨凯一路聊着,当陈啸庭出了自己居住的内院时,收到消息的冯文贵也已到了衙门。 “冯千户,你这么早就来了?”陈啸庭直接问道。 冯文贵便答道:“回禀大人,卑职收到了倭寇进扰的消息,所以才来了衙门!” “遇到这种事,千户所都需要做什么?”陈啸庭问道。 冯文贵便道:“我们千户所下辖各百户所,会密切侦查倭寇动向,并将得到的情报传给胡总督!”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如此说来,咱们锦衣卫也为抗击倭寇立下了大功!” 这种明显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冯文贵听着都有些的心虚,但此时他也不好在明面上指出来。 “好了,随我一道去见吴总督吧,看看他如何应对此事!”陈啸庭徐徐道。 可这却让冯文贵有些尴尬,只听他开口道:“大人,吴总督会去前线,说不定此时已经动身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得愣住了,吴国瑞这么大年纪还往前线跑? 于是他便问道:“难道以前也是这样?” 冯文贵点了点头道:“没错,大多数作战吴总督都在前线!” 担心陈啸庭想不明白,冯文贵便解释道:“作战调动军需,这边需要各衙府通力配合,吴总督必须得亲自去前线盯着!” 这话听完后陈啸庭就理解了,打仗可不只是武官的事,要是文官系统在调动军需上扯皮,那前线的仗根本就没法打。 吴国瑞坐在总督的位置上,最大的作用就是调解各方势力。 想到这些,陈啸庭便开口:“先去总督府看看,若是他不在,我便追到前线去!” 没错,陈啸庭此时已打定了主意,他要去前线看看情况。 无论怎么说,皇帝让他在打击倭寇之事上要做出成绩,去前线看看也是应有之意。 更何况,陈啸庭本来就有上前线的意愿。 既然是上前线,总得要带些家伙事儿才行,负责抄家的牛景云空闲了下来。 于是陈啸庭便对杨凯吩咐道:“派人通知牛景云,让他和手下人全部带好兵器甲胄,在千户所待命!” 说完这些,陈啸庭又转向冯文贵道:“冯千户,你再准备五十步弩机和相应箭矢,等会儿全部交给牛景云!” 见陈啸庭这般调动武力,冯文贵以为他要上前线冲杀,本能就想劝住陈啸庭。 上阵杀敌可危险得很,他冯文贵好不容易才巴结到的靠山,总不能折在战场上。 但这些话冯文贵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劝陈啸庭留下的话他可不好说。 “遵命,卑职这就去安排!”冯文贵沉声道。 就在陈啸庭即将迈步之际,他却又停了下来,随即说道:“冯千户,接下来你坐镇千户所,有关倭寇的情报分做两份,总督府和我这里各一份!” 这话其实就说得更明白了,他陈啸庭就是要上战场去。 “遵命!”冯文贵接着答道。 随即陈啸庭就离开了,而冯文贵在吩咐手下,按照陈啸庭的吩咐准备起来。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牛景云百年率领手下赶来,这些天他们都挺放松的。 抄蔡石两家的财产,虽然说陈啸庭有严令在,但这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肥差。 而通过这件差事,他们还躲过了去查海商的苦差,牛景云正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却没想到接到了这个差事。 让他来领五十部弩机,而且还要跟着陈啸庭去前线,牛景云很容易推断出可能要上战场。 上战场那是要玩命的,实话实说……牛景云没有做好准备。 “牛百户,这是五十部弩机,还有两千支弩箭,你点收一下!”冯文贵沉声道。 牛景云可没心思理会这个,而是上前问冯文贵道:“冯大人,陈大人去了何处?” “陈大人去了总督府,想来是要和吴总督一起去前线!”冯文贵沉声道。 一听陈啸庭真的要去前线,牛景云的心更忐忑了。 想要升官发财,这条路就没简单的可能……牛景云心中暗道。 没办法,不管是不是赶鸭子上架,牛景云也都得硬着头皮上,他根本没得选择。 很快,他便命手下清点完了弩机和箭矢,随即率领部下在千户所内等候命令。 当牛景云终于接受现实时,陈啸庭的命令随即传来,让他率部往南门外二十里处等候。 ………… 南安府城,南门之外。 “大人,这吴总督动作还真够快的,才得到倭寇的消息,便带着人往前线去了!”杨凯此时在一旁说道。 他们去总督府见吴国瑞,果然人家已经先行一步,往前线赶了去。 当然,吴国瑞并非要上作战的前线,而是去靠近前线的府城中。 他毕竟年纪大了,坐镇前线督战才是本职,不可能和郑绍军一起上那个前线。 “人老心不老,他比很多人都要强!”陈啸庭感慨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连续的马蹄声。 第792章 所谓倭寇 杨凯遥遥望去之后,便禀告道:“大人,是牛百户他们来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随后便说道:“准备出发吧!” 他们从京城过来了都配了马,虽然比不上军中所用战马,但也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机动能力。 再加上千户所拿的弩机,以及锦衣卫标配的铠甲和佩刀,他们一行的装备比靖安军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一支力量,如果不带到前线去溜一圈,不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倭寇,那未免太可惜了。 事实上,陈啸庭还打着收割倭寇人头的算盘,若是能混一点儿战功就更好了。 作为锦衣卫,他们的工作就只能为皇帝服务,做得再多也难得到朝臣们的认可。 虽然朝臣们的认可不是那么重要,但陈啸庭不愿意做独夫,所以得到朝廷哪怕一点正面评价也是值得的。 而他能做的,也只有立下一些战功,才能让朝臣们捏着鼻子承认,他陈啸庭对大明朝的社稷是有功的。 “大人,卑职奉命赶到,还请大人差遣!”牛景云赶到之后,跃下马便来禀告情况。 陈啸庭没有过多解释,便翻身上马道:“走……出发吧!” ………… 早晨从南安府出发,直到了下午的时候,陈啸庭才进了富源府境内。 这次发现的倭寇,便是在富源府内部,为了保证围剿万无一失,靖安军各部都在往这边赶。 虽然驻扎在富源府内的军队实力与倭寇相差不大,甚至在装备和补给上还有胜出,可没人敢贸然出击。 倭寇可以输十次二十次,但朝廷这边却一次都输不起,输了不但对士气是个巨大打击,而且抚恤和重建军队又是一笔莫大的花销。 所以,近些年来剿倭便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要聚集至少三倍的兵力,吴国瑞才会允许出击。 这样稳妥是稳妥了,但却极大削弱了朝廷军队的机动性和创造性,也遗失了很多重要的战机。 但没办法,吴国瑞别无选择,他能在总督位置上坐着,就是因为他做事稳妥。 到了富源一线后,陈啸庭明显感受到巡视的兵丁多了不少。 因为倭寇的到来,必然会导致一大批百姓无家可归,更会影响这一府之地的生产,同时还会滋生流民。 而这才是倭寇最大的害处,相比之下破坏海贸产生的害处反而小些。 “大人,咱们入城去见吴总督?”杨凯此时出言问道,再往前走可就越过富源府城了。 “刚刚得到的回报说,倭寇在前方二十里处,咱们就去前面山上看看!”陈啸庭淡然道。 虽然他们这是小规模行军,但陈啸庭也放出了十几名斥候,所以他的消息来源不比吴国瑞少。 怎么走,去哪里都是陈啸庭一言而决,所以此刻没人能反对。 于是他们一行便往远处山坡赶去,此处立富源府城只有两地多地,倭寇大部队不可能离这么近。 很快,他们一行就登上了山坡,视野随即豁然开朗。 二十里地,听起来好像很遥远,但站在山坡上的陈啸庭,已经能看到倭寇的驻地。 简陋的军帐散布在原野上,可以看出其排列有一定章法,刷新了陈啸庭对倭寇的印象。 这时,有校尉在一旁惊呼道:“大人,那边好像有人!” 顺着那校尉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便见山坡之下,正有三人鬼鬼祟祟移动着,没有发现山坡另一侧的陈啸庭等人。 这三人虽着百姓服侍,但却都带着兵器,一看就极其可疑。 “派一队人去,把他们抓回来!”陈啸庭下令道,他认为这些人是倭寇放出的探子。 牛景云随即下令,便有一小旗带领手下校尉,打马向山脚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这一队人,且不说人数有绝大优势,装备上更是碾压下面的倭寇。 山坡之上,陈啸庭看见校尉们冲杀下去,那些探子虽分别逃离,但又怎么比得上马的速度。 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这些人在被追上之后,竟拔刀与面前的校尉对峙起来。 陈啸庭站的远,听不清那些倭寇说的什么,只时不时听到“叽里呱啦”的嘶吼声。 似乎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其中两人竟向围杀他的校尉冲了去,有校尉紧张之下直接扣动了悬刀。 在如此近距离下,一同发射的七八枝箭,足足有四枝命中目标,射入了这二人胸膛之中。 可这二人是真生猛,即便胸腹中箭,也举着刀冲校尉们杀去。 校尉们打马后退,他们没有必要和这两人硬碰硬。 果然,在冲出十几步后,这两人接连倒在地上,但却仍有向前爬的趋势。 最终,倒地这二人被校尉们控制,现在只余下最后一名倭寇还硬挺着。 “啪”的一声,此人竟将兵器丢在了地上,而后跪在地上哭诉道:“我投降,我投降了!” 听他说话竟是江南本地口音,这可惊掉了校尉们的下巴,但随即他们便将此人控制。 把这三人带到陈啸庭面前时,两名中箭的真倭已经呼吸困难,嘴里就连骂都骂不出来。 可即便这两人完好无损,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怕是也难套出有用的消息。 于是陈啸庭便问向投降这人道:“倭寇里怎会有你这种人?” “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才进的贼窝,小人可从来没做过怀事!”被抓这人跪在地上磕头道。 反而在他磕头过程中,却从他的怀中掉出了几锭银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这可就啪啪打脸了,这些东西要不是抢来的,他的身上怎么会有呢? 陈啸庭没功夫深究这些事,只听他道:“一直就听说,倭寇中有真倭假倭一说,今日算是印证了!” 毕竟从倭国过来的就那么些人,但却剿了十几年都未灭,所以有假倭寇补充很合理。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其中真倭有多少?粮食够坚持几天?” 一连三个问题,这被抓这名假倭只能答出前两个问题。 只听他说道:“回大人话,这次我们有四千人,其中真倭有一千多人……其余小人就不知道了!” 真倭竟只有一千人,这可大大出乎陈啸庭的预料。 “四千人,你们有那么多船?把你们全部送上岸?”陈啸庭又问道。 被抓这名假倭便答道:“回大人话,只有那些真倭才需登岸,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在岸上!” 平时扛锄,战时举刀……这听起来很讽刺,这些人从大明朝百姓转变为倭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带回去细细审问!”陈啸庭淡然道,今天这趟来得不怨。 接下来,他就要去富源城内见吴国瑞。 第793章 海商异动 (各位,最后一天了,有票的投一投吧!) 临近海边,海风无时无刻都在刮着,让这临冬之际的温度更低。 刘奎来通泉府已有大半个月,此刻他正坐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吃着。 在通泉府,这样被丢弃的农家院子不少,很显然户主是躲避倭寇去了。 所以这就便宜了刘奎,他将此处设置为临时指挥部。 得知倭寇登岸的消息后,刘奎心中便升起了一股紧迫感,要是在这段时间内无法完成任务,那么他的任务很可能被判定为失败。 在年终之前,他们肯定是要返回京城的,所以留给刘奎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些,虽然有酒有菜,但刘奎却没什么胃口。 这次陈啸庭安排的任务,是要他找出那三家海商通倭的确凿证据。 只有证据确凿,他们才敢对这些海商下手。 贸然动手抓人,极大可能会被江南豪族抵制,到时候反而会引起极大麻烦。 所以陈啸庭干脆放弃效率,也要保证差事办得稳妥,要求必须要有确凿证据,让所有人都说不出指摘的话。 就在刘奎愁眉苦脸之际,却见院子外有人飞奔而来。 “大人,码头那边有情况!”来人禀告道。 听到这话,刘奎这才收起脸上愁思,回头问道:“什么情况?” 禀告的校尉便说道:“这些天倭寇登岸,码头货运全都停了,可刚刚却有货船到岸!” 这确实很不正常,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三大海商和倭寇有勾结,因为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被倭寇给抢了。 “咱们的人已经先行赶去,但码头已被海商们的家奴围起来,所以咱们只能在外面看着!” 从海贸停止之后,散布在码头上的校尉们,就被刘奎全部召了回来。 “走,去看看!”刘奎沉声说道。 这个时候还从海上运东西来,他倒要看看送的是什么! 于是刘奎带了几个人,便往码头所在方向赶去。 此时已近傍晚,码头上有人里里外外搬着东西,周围还有手持棍棒警戒的人。 这些人全都三大海商们的家奴,而在码头的正中央,则有三名老者扫视着现场干活儿的人。 这三人年纪皆在五十以上,虽然都是简单的圆领袍子,但却丝毫不减他们脸上威严。 没错,就是威严,一种久居上位才能培养出的威严。 这时,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赶了过来,很是小心道:“小人给三位大老爷请安!” “怎么回事?为何早到了这么长时间?”为首老者厉声问道。 这可把禀报情况这人吓得半死,眼前这三位掌控整个码头,正要生起气来把他扔海里都没人管。 “周老爷,这这……海上行船,小人只能尽量把握行程,提前赶到……小人也很意外!”劲装男子辩解道。 问话的这名老者姓周名元一,乃是三大海商家族中体量最大的周家家主,在这码头上他可以说就是皇帝。 而在他身侧的两位,则分别是刘家家主刘品言和魏家家主魏星海。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把这劲装男子给宰了,于是刘品言便劝道:“周兄,先留着此人狗命,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周元一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扫向了魏星海,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滚吧!”周元一呵斥道。 由此也可看出,人命在他们的眼里,着实如同草芥一般。 待这劲装男子离开后,周元一才给两位老兄弟解释道:“二位,老夫可不是苛责他,之前早就告诫他入夜十分靠岸,现在可天都还没亮!” 刘品言拍了拍周元一的肩膀,沉声道:“这些我们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些货的安全!” 周元一脸色仍旧严肃,说道:“这事儿可确实开不得玩笑,要掉脑袋的!” 这话说得现场很是安静,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自己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买卖做得越来越大,已经忘了会掉脑袋这件事。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一直没说话的魏星海开口道:“如今倭寇上了岸,吸引了官府全部精力,想来码头这里是安全的!” 刘品言对此以为然,就在他也要跟着劝周元一宽心时,却听周元一道:“二位,我们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你们还不明白?咱们做的是掉脑袋的事,关乎咱们三家几百口人的性命!” 听周元一说出这番话后,刘品言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最后,他才说道:“周兄所言极是,是我二人大意了!” 他们这边争论停止,而船上的箱子也全都卸了下来,正全部往等候在此的码头上搬。 一共二十辆马车,每辆车上三个大箱子,一共是六十个箱子。 而在装车完毕之后,周刘魏三人并未下令立刻出发,而是在等待天黑。 这些东西只有放回自家货仓里,他们才会觉得安心,必须要等天黑才敢往家里搬。 码头不远处的路边树上,刘奎带着的人已经赶到,他们也在等待着码头那边把东西送过来。 当明月高升之际,终于有校尉从夜色里摸了过来,向刘奎禀告道:“大人,他们来了!” 刘奎点了点头,并示意所有人隐蔽,他们绝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马车徐徐驶来,接着月光他们能够看见被运送的箱子。 可箱子里是什么,他们却不知道,只能想办法打探。 刘奎正在思索该如何打探时,却听路上响起“砰砰”的声音,然后便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原来是马车在行驶过程中,轮子碾过了路上凸出的石头,让整个马车都跳了起来。 但这都是一息之间的事,并未在马队内引起关注,他们就这样经过了刘奎等人面前。 待马队离开后,刘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回想起方才的声音,加上多年当差的经验,刘奎推测这些人运送的应该是兵器。 陈啸庭要确凿证据,那么这些东西算不算证据确凿? 答案不言而喻,刘奎找到了突破的契机,让他此刻变得无比激动。 “你们说,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刘奎问手下校尉们道。 这时便有校尉答出了“兵器”二字,这让刘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直接决定采取行动。 “派咱们的人跟上去,密切监视周刘魏三家,有任何异动立即汇报!” 在他吩咐之后,校尉们各自都离开去做事,而刘奎则带着剩下的人回农家小院。 接下来,他要把通泉府的情况报告给陈啸庭,该怎么处理交给陈啸庭决定。 第794章 要兵 富源府城之内,陈啸庭待在被临时征用的府衙大堂内。 征用这里的是吴国瑞,这里被他充做了指挥部,一切军情都将在这里商议。 此刻大堂之内,吴国瑞和郑绍钧等一干将领,真正围着桌子上的一份地图争论着。 而陈啸庭虽然在旁听,但也只是旁听而已,在这里他没有权利说话。 厂卫之中有资格在这里发表意见的胡扬,此刻正在南安府和豪族们打交道,所以并未履行其监军的职责。 将领们争论不休,围绕的焦点是以围困为主还是以突袭为主,两方意见难以统一。 而能力调和矛盾的郑绍钧和吴国瑞,他二人心中也纠结的很,以至任由将领们争到现在。 陈啸庭在里面看得心烦,便不想在此地多待,于是起身便往大堂外走去。 他在这里并不是很受待见,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也根本就没人关注他,更没有人挽留他。 出了大堂之后,陈啸庭才感觉耳朵根子清净下来。 但是他并不会鄙视大堂里的那些人,因为他不能体会到人家的难处,更没有别人作战的经验。 如果他来提出意见,那可真的是纸上谈兵,会被人贻笑大方的。 在大堂外走了一会儿,调整好了自己思绪之后陈啸庭便想着继续回去听着。 可就在这时,只见衙门一侧的甬道内快步走来一人,却是专职护卫陈啸庭的杨凯。 “大人,通泉府那边有消息!”杨凯靠近后才说道,而且还把声音压得很低。 一听通泉府有消息,立马让陈啸庭来了精神,他一直都等待着刘奎的成果。 “什么消息?”陈啸庭问道,同时走向了院子一侧的墙下,这些消息是需要绝对保密的。 杨凯将书信递给了陈啸庭,然后汇报道:“回禀大人,卑职简单看了一下,刘百户说他已经找到了周刘魏三家通倭的确凿证据!” 陈啸庭将信打开,然后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神色之中满怀喜色。 这个刘奎果真没让自己失望,这么快的时间就把证据找到了。 虽然没有开箱验证,但陈啸庭却相信刘奎的判断,因为除了兵器之外确实没其他选项。 看到最后,刘奎还在信中提议,如果要捉拿真三家海商的话,最好是请求卫所驻军帮忙。 通倭是杀全家的大罪,这三家海商必定会全力反抗,仅仅调集锦衣卫的力量,是无法确保能将这三家拿下的。 这情况之前陈啸庭去通泉时,刘奎就跟他汇报过,如今不过是再次强调。 通倭的海商是一定要抓的,只有这样陈啸庭此行才算圆满,所以他此刻在想如何能调动驻军配合。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切还得靠吴国瑞帮忙,想必不会有太大难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此番围剿倭寇,吴国瑞依靠的是靖安军的精锐。 卫所军在江南的重用,更多是对靖安军的后勤保障和支援。 所以调动一部分卫所军围剿这三大海商,想来吴国瑞不会反对。 于是陈啸庭收起信件,然后转身便往府衙大堂内走去,此刻里面争辩依旧没有停止。 进了大堂之后,陈啸庭直接来到吴国瑞身侧,俯身耳语道:“吴总督,在下有要事相商,还请移步!”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陈啸庭,虽然他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虽然他此刻身穿的是大红色的飞鱼服,但所有人仍对他冷眼相看。 此刻,吴国瑞正被下面这些人吵得心烦,听陈啸庭这么一说,顿时就起了立场的心思。 更何况他也相信,陈啸庭不是那种危言耸听之人,说是要是肯定就会很重要。 于是吴国瑞开口道:“你们接着议,绍钧你来主持!” “遵命!”郑绍钧抱拳行礼道。 然后吴国瑞便起身,对陈啸庭道:“陈佥事,咱们后堂去说吧!” “吴总督请!”陈啸庭把路让到一边,表示了对吴国瑞的尊重。 两人随即来到了后堂,待吴国瑞落座后,陈啸庭便将信件递给了他。 “吴大人,这是机密,所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陈啸庭解释道。 然后吴国瑞便将信件打开,才开始看便皱起了眉头,而陈啸庭也没插话打搅他。 看完之后,吴国瑞才感慨道:“他们三家……未免也太大胆了!” 事实上,吴国瑞知道这三家屁股底下不干净,但他也只能从各个方面限制他们,却不能主动采取任何措施。 江南豪族同气连枝,他吴国瑞维持局面本就不易,又怎么敢对这些人下重手。 但如今皇帝态度坚决,便让吴国瑞知道,这是解决江南顽疾的最佳时刻。 而他也知道,一旦江南顽疾根除之后,他将再无利用价值。 秦延文一系官员不会感激他,他的恩师黄玉成也不会认可他。 换句话说,江南的情况大为好转,会对整个朝局产生巨大影响。 不但会左右朝中两党之斗争,甚至还会影响帝国未来接班人的人选,这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陈啸庭想不到这么多,此时只听他说道:“吴大人,这三家在通泉府树大根深,在下的意思是……请您调一些卫所军队给我,由我去将这些人捉拿!” 为了增强说明性,陈啸庭还接着说道:“这些人转运的大批兵器,很可能就是给倭寇准备的,所以要越快将其查获为好!” “如此,对咱们前线的军队来说,也是大大的利好消息!” 事实上,陈啸庭都没劝到点子上,吴国瑞此刻考虑的范围比他大得多。 究竟是以朝廷利益为重,还是以个人荣辱为重,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此刻陈啸庭也停下了劝说,只等着吴国瑞给自己答复,他相信自己的话对方听进去了。 好一会儿后,吴国瑞才开口道:“你要多少人?” 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三家的家奴护院,加起来都有近千号人,要保证万无一失,必须要有优势兵力!” “所以在下的意思是,需要……三千人马!” 三倍的兵力围剿,陈啸庭相信是能成功的。 吴国瑞思索一番后,便道:“可以……本官就调给你三千卫所军!” 卫所军不会直接拿来与倭寇作战,所以吴国瑞答应得很痛快。 “多谢吴总督!”陈啸庭满怀感激道。 但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紧接着又道:“吴大人,此事还请您多加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些老夫明白!”吴国瑞点头道。 两人之间相顾无话,随即便起身往前方大堂走,此刻关于作战方针已经讨论出了结果。 他们还是要以稳妥的围困为主。 第795章 调兵而行 (各位,今天是一号,月票赶紧投吧,投得越早对书的排名越有帮助!) 吴国瑞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这让陈啸庭少去了一个大麻烦。 此刻他便身在富源城西门外,等待着吴国瑞所调军队赶来,这一次将由他亲自指挥。 虽然没指挥作战的经验,但对于围剿这方面的活儿,陈啸庭还是很有心得的。 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来质疑他的能力,更不会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他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光是品级就压过一会儿要来的四名千户,更不用说锦衣卫本就比下面卫所地位崇高。 现在让陈啸庭感到头疼的是,这些卫所军的战力堪忧,就怕出什么意外。 吴国瑞是上午下的调令,到如今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但陈啸庭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这让他的担忧更甚。 就在他想着派人去催促时,终于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这让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来了不是。 事实上,吴国瑞派这些卫所军给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比如倭寇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靖安军诸部上面,对这些卫所军基本不关注,这就会让陈啸庭行动更容易保密。 而在另一边,在一大队的人马赶来的同时,统领他们的四位千户则走在一起。 “唉……吴总督让咱们跟锦衣卫一起做事,这他娘可就是费力不讨好啊!”一名千户开口道。 “且不说锦衣卫会给咱们安排什么苦差,就咱们离开这抗倭前线后,可就白白丢了军功!” 这名千户的话并非信口开河,虽然他们并不会上战场杀敌,但只要参与了抗倭行动,事后都会发下一笔赏赐来。 给下面兵卒的赏赐,他们盘剥一番之后,也是比极为可观的进项。 他们这些卫所军头儿,除了喝下面的兵血,确实再难找到创收的法子。 可就这么次难得的机会,却被陈啸庭给打断了,他们又岂能不是满腹牢骚。 就在这时,只听另一名千户道:“诸位,咱还是少说点儿吧……可别平白得罪了人!” “接下来咱们要见的,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人家是什么地位想必诸位心里都有数!” 这话的听得众人尽皆凛然,锦衣卫赫赫威名在外,可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 四人之间安静下来,随即他们便只顾着赶路,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不同。 当他们赶到富源西门外时,便见陈啸庭一行已经等候在外,于是他们象征性的加快了步伐。 确实不能怪他们拖延时间,之所以他们来得较晚,完全就是卫所军的真实水平。 所以吴国瑞才不会让他们上战场,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反而是巨大累赘。 “卑职等来迟,还请大人恕罪!”几名千户齐声告罪道。 别看刚刚他们满怀怨气,但到了陈啸庭面前,立马就温顺得跟绵羊一样。 陈啸庭没有看这四人,而是把目光扫向了他们身后的兵卒,他想看看这些堪不堪用。 但最终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这些人很难称得上是军人,勉强可以叫拿着武器的人。 大多数人瘦骨嶙峋,目光空洞而无光彩,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强战斗力? 接下来,他们必须尽可能快的赶往通泉府,这些人能不能做到? 面对这两个问题,陈啸庭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方才还是他太乐观了。 看不管怎么说,差事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陈啸庭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他表情严肃,语气低沉问道:“怎么回事?为何现在才到?” 面对陈啸庭这般质问,其中一名千户便答道:“回大人话,卑职等方才召集部下耽搁了些时辰,请大人恕罪!” 这个理由结合客观情况来讲很充分,但陈啸庭的目的是敲打这些人,于是他便说道:“难道军法中有讲过,可以宽恕贻误战机之人?” 如果陈啸庭非要给他们安上贻误战机的罪名,那他们几人还真就有了大麻烦。 还是那句话,陈啸庭他们四个绝对惹不起,所以聪明人此刻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告罪祈求原谅。 他们几个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小聪明却是一点儿没落下,于是纷纷跪地告饶。 一切为了保全自身,而且跪的还是锦衣卫的大佬,不寒碜! 见这四位千户这般没有骨气,陈啸庭在感到满意的同时,心中更多觉得失望。 只不过,这是朝廷制度缺陷所导致,陈啸庭是无法改变这些的。 所以陈啸庭很干脆道:“你们可以求饶,本官若是贻误了战机,谁又来饶恕我?” 这番问话让这四人哑口无言,而后看着这一幕的百户旗官们,个个都在看热闹。 这些人毕竟是要用的,也不能过分打压了他们的积极性,于是陈啸庭又说道:“这一次本官可以饶了你们,但再敢有下次……我要你们的脑袋!” 这话陈啸庭说得轻飘飘,可那股子森寒之气,没人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地上跪着的几名千户连连点头,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位锦衣卫大佬比想象中更严厉。 比起他们在卫所的佥事同知乃至于指挥使,陈啸庭的官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起来吧!”陈啸庭淡然道。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几名千户尽皆拜道。 方才算是示之以威,那么接下来久该诱之以利。 于是陈啸庭便道:“知道这次让你们来,是要去做什么事吗?” 几名千户纷纷摇头,且没一个敢多嘴的,只等着陈啸庭把说明情况。 这些人表情严肃,看起来总归是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于是陈啸庭才说道:“这次让你们来,是去抄家的!” 抄家?抄家用得上军队去?虽然卫所军很难称得上是军队,但他们自认为自己仍是军队。 几名千户面面相觑,仍旧没人主动问话,他们是被陈啸庭吓到了。 此刻,陈啸庭微微笑道:“抄家可是肥差,这次去了不会亏待了你们!” 用微笑的方式说出这些话,是为了让这几人相信这是真的,充分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 果然,在听到陈啸庭这话之后,这四名千户的眼睛都亮了。 如果说方才他们是不情不愿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热情高涨。 他们这些卫所的千户,进项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每弄个几百两银子,就足够让他们高兴好一阵子。 可如今是去抄家,而且还动用这么多的军队去,显然被抄的是了不得的大户。 从这样的人家里,稍稍顺走些值钱的东西,那可就是上千两的银子! 而且这还是陈啸庭所允许的行为,那他们这次必然所得颇丰,不是亏了反而大转。 这下,不需要陈啸庭多说什么,这些人纷纷表态道:“大人放心,我等一切听大人吩咐!” “告诉你们下面各自兵卒,这次事情办成了,每人二两赏银!”才说完后,陈啸庭又补充道:“但不要告诉他们此行做什么!” “遵命,我们即刻就去传达!”有千户答话道。 就在他们要离开只记,陈啸庭却又喊道:“还有,赏银是二两银子,你们可别说错了!” 这话是对这些人的警告,他们在别的时候喝兵血他管不了,但这次绝对不行。 “是!”众千户郑重答道,他们清楚陈啸庭是什么意思。 第796章 围困 经过对这几位千户的激励,以及用二两赏银做诱饵,这些卫所军兵卒们爆发除了极高的热情。 可千万别小瞧这二两银子,仅这些就抵得上这些兵卒们半年的收入。 事实上,虽然千户们告知他们有二两银子,但在这些人心中却只期望能拿到一两就满足了。 毕竟,被千户们长久以来喝血,以至于他们对此都形成了习惯。 有了银子对士气的调动,他们往通泉行军的速度,勉强在陈啸庭可以接受的范围。 在赶路的同时,陈啸庭时常派人与刘奎联系,只为密切掌握周刘魏三家的动向。 他最为关心的,便是那些被当做证据的兵器,是否被这三家给转移了。 好的消息是,这些兵器一直都在是海商们的库房内,这让陈啸庭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虽然他没有告诉下面人此行的目的地,可当路程走出三分之一后,几面千户就猜到了此行目的地乃是通泉府。 相比于下面兵卒,他们的见识自然要广博一些,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想到了三大海商。 如果是要抄家的话,在整个通泉府境内,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的,也就三大海商中的某一家了。 事实证明,他们四人还是缺乏想象力,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会被把这三家全给抄了。 在经历了两天赶路后,他们一行终于进了通泉府境内。 永治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一,陈啸庭一行便来到了距离通泉府城二十里的地方。 他们不会进城去,因为这周刘魏三家的宅邸,全部都建在府城外以东的位置。 他们之所以不住城内,一方面是城池较小不够他们修宅院,另一方面则是城外离码头更近。 而距离码头越近,一方面可以方便他们做生意,另一方面可以方便他们跑路,而不是在府城内被人瓮中捉鳖。 接下来该怎么走,陈啸庭则要和刘奎商量,好在他已经在路上候着他们。 当他们这边开始商量接下来路线时,远在城池另一头的周刘魏三家,也收到了卫所军入通泉的消息。 事实上,原本通泉府驻扎的卫所军,在这次倭寇登陆之后,这些人就全部被调去前线转运粮草了。 这时候突然从外面冒出来的卫所军,不得不让他们注意,但也仅仅是注意而已。 刚好这三人在一起喝茶,讨论的都是关于此刻江南的局势,所以对陈啸庭一行的到来并未引起警觉。 实在是卫所军在江南的存在感太低了,让这三位大老爷想不到,会是来捉拿自己这些人的……所以他们在浪费最宝贵的逃离时间。 另一边,陈啸庭已经列出了自己进军计划,分成左右两路兵马包抄,把周刘魏三家的人挤在中间,最后对其进行合围。 也就是在这时,跟随陈啸庭前来的几位千户才知道,他们这次来是要把周刘魏三家都给拿下的。 在他们几人震惊的同时,也让他们心里都乐开了花儿,这次又得比之前多挣银子了。 所以他们并未感到太大压力,反而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大展身手。 “听清楚了,分兵之后,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预定位置!” 扫视在场千户百户们,陈啸庭语气严肃道:“谁若是误了时间,两天前本官说的话想必你们还没忘!” “误了时辰坏大事者,本官定斩不饶!”陈啸庭语气越发严厉道。 一众官员们纷纷收起了轻慢之心,谁都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牛景云,你带人快速赶到周刘魏三家外围,剪除他们的耳目!”陈啸庭又下令道。 牛景云和手下的校尉都骑着马,具有极强的机动能力,让他们去敢斥候的事在合适不过。 把这三家派出的耳目全部剪除,就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一切陈啸庭都已安排完毕。 在牛景云带人离开后,陈啸庭则对在场几位千户下令道:“你们也出发吧,绝不能误了时辰!” “遵命!”四名千户尽皆答道。 随即他们很快分做两路,迅速往通泉府城两侧绕去,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将这三家包抄。 这些大家族,加起来居然有近千号的家奴护院,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再加上这些人还拥有大批兵器,所以对他们再小心也是不为过的。 因为安排还算周全,所以当军队已开到周刘魏三家外围一里处时,这些人府邸中才有人通过目测发现有军队过来。 消息很快传到周刘魏三位家主耳中,他们才喝完了下午茶,正准备各自回家小憩一会儿。 这时候,他们原本的瞌睡已飞到了九天云外,此刻他们不得不想办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不得不说,牛景云清除眼线的差事做得不错,这才导致了这周元一三人慌乱。 即便经历过再多风浪,面对这种军队上门的情形,他们也很难保持淡定,谁让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呢! “卫所的军队,怎会到这里来?”魏星海问了一个没用的问题。 即便朝廷的军队已经压了过来,他的心里都还存着幻想,认为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这周围就他们三家足够引来这些军队,又怎会有别的可能呢? 所以最先抛弃幻想的便是周元一,只听他说道:“十有八九,这些人是冲咱们来的!” 其实,不是魏星海想不到这一点,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在周元一说出这番话后,房间内变得一片安静,紧张和惶恐是此刻的主题。 终于,还是刘品言开口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卫所之军已经围了过来,逃……肯定是没办法了!”周元一颇为冷静道。 可听了他这句话后,魏星海顿时面如土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所以也清楚会有何等严重的后果,那是他无法接受的。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魏星海站起身道,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他们必须当机立断。 对魏星海这样失态的样子,周元一是很不屑的。 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该有出事后受难的准备,如今哀叹不过是懦夫行径。 “二位,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求得一线生机!”周元一承声道。 这个时候,可没人愿意听他打哑谜,刘品言当即问道:“周兄还请速速到来!” “咱们三家的家奴护院,加起来也有近千人,发给他们兵器……杀出去!”周元一面露狰狞道。 听得这话,魏星海面露惊容道:“这……这不是造反吗?” 见他这幅反应,莫说是周元一了,就连刘品言此刻也露出鄙夷之色。 第797章 遭遇战 其实选择很简单,要么什么都不做等死,要么拼了命搏一把。 他们和倭寇牵扯太深,府上还有许多与倭寇想通的证据,一旦被抓绝无活路。 而且不只是他们三个人没有活路,他们犯的是杀全家的大罪。 此刻,魏星海也已经转变过来了思想,明白自己走在了绝路上,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魏星海说道:“即便杀出去又如何?这大明朝还有你我容身之地吗?” 这话当然有其道理,刘品言此刻也不说话,后面的难处让他难以想象。 然而这时周元一却道:“既然大明朝没有咱们立身之处,那咱们就去南洋或西洋去!” “活人难道还能被尿给憋死了?” 说道这里,周元一沉声道:“再说了,咱们这些年在南洋也建有据点,去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家族生存不成问题!” “大明朝虽强大,难不成还能从南洋把我们抓回去?” 不得不说,周元一就是他们三人的主心骨,把问题看得通透得很。 见这二人面路认可之色,周元一便趁热打铁道:“不需要多麻烦,只要家奴护院们能带我们冲到码头,咱们的生机便来了!” 哪些大船,足够把他们全部送走,去了南洋就能逃过一劫。 此刻,刘品言直接站起身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便往地上砸去,然后道:“好……就这么干了,就是死我也不被官府抓去受罪!” 刘品言如此表态后,别无选择的魏星海也拍桌子道:“周兄,你来安排就是了,我府上的人全交给你调遣!” “既然二位都已经下定决心,那就不要延误时间了,赶紧去通知家人收拾细软,并命人把兵器分发下去!”周元一很快做出了安排。 “好,我这就去办!”刘品言沉声道,而后他便起身离开了。 待这两人离开后,周元一脸上坚毅之色便消散了不少,随即他便是一生叹息。 若是方才他没有轻视这些出现的卫所军,那么他们就会哟足够的预警时间,即便不能和官军硬碰硬,也可以从容逃离。 而现在,便只剩下突围一个办法了! 此刻,周元一嘴角露出了冷笑,别看他方才说得最激烈,但其实他存的却是利用刘品言和魏星海的心思。 到时候让这二人带人去突围,吸引卫所军的注意力,他则会带着家人伺机而动,那才是真正能脱身的办法。 而在周刘魏三家府邸之外,陈啸庭已经带着大部队,将这三处府邸全给围了起来。 虽然三家府邸加起来很大,但一周都是有院墙的,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二个门。 只要把这些门个堵住,再由校尉们骑马巡视,便能将这些反贼们全部堵在院墙内。 只需要围个七天八天,就能让这些人束手就擒,但前提是这些人不往外冲。 可他们怎么冲的出来呢?就凭他们那些个门?陈啸庭此刻已是胜券在握。 骑在马上,在一众校尉的护持下,陈啸庭遥遥望着前方一片建筑道:“传令下去,让各千户守好自己的点位,绝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强调道:“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再告诉下面兵卒,每斩一级,赏银二两!” “他们可以拿着人头,到我这里来领赏!” 可以预见,有了他的这番话后,下面兵卒们必定会奋勇杀敌。 命令开始传达后,陈啸庭此刻不由思索,里面的人会放手一搏,强行用武力突围吗? 然而,正当他才想到这里,便听远处传出了一阵喊杀声。 原来在周府正门,一群手持利刃的护院家奴们,直接就往卫所军的防线冲了去。 别看他们人少,但这些人全被养得膘肥体壮,战斗力自然比卫所军的人强得多。 但卫所军毕竟是军队,既然是军队便不会讲究单打独斗,虽然这些兵卒不能上战场杀倭寇,但对上这些家奴还是不怵的。 当然,给了他们勇气的除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还有便是陈啸庭那二两银子的赏赐。 一两银子能让他们健步如飞,连续赶路近百里来到的通泉府,那么二两银子一个首级就能让他们疯狂。 这是真真穷怕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捞钱的机会,不多弄几个首级岂不可惜。 除了周府大门,魏府和刘府也开始突围,但在外面等候的却是枕戈待旦的卫所军兵卒。 “杀呀……抢人头啊!”有百户高声喊道。 之所以这样卖力激励士卒,是因为他们也想早点儿解决问题,然后打进这些豪府内捞钱去。 顿时三家府邸正门外喊杀声一片,卫所军兵卒们列好了阵列,且有人数优势,所以将那些冲出来的家奴护院们牢牢压制。 “快上啊,赶紧上!”魏星海此刻一身甲胄,在几个儿子的陪同下,催促着家中护院们赶紧往外冲。 另一边,刘府大门外的局面稍微好些,刘品言的家奴们已经在府邸大门外打开了局面,双方战局已近僵持状态。 远处的陈啸庭一直关注着战局,这两家打得一片火热,偏偏最强大的周家一直被牢牢压制,怎么看都有些反常。 “去告诉牛景云,让他巡视时要仔细些,遇到目标直接射杀!”陈啸庭面色凝重道。 府邸大门外,战事越发白热化,地上已经摆了数十上百具尸体,战斗双方都有伤亡。 当然,总体来确却是周刘魏三家的家奴伤亡更大,直把原本的豪门宅第变成了修罗场。 “这个人头是老子的了!”有兵卒哈哈大笑道,随即一刀割下了地上尸体的脑袋。 节节败退……在各方面巨大劣势下,周刘魏三家的家奴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但家主都告诉了他们,被官军抓捕后他们是死罪,所以即便局面不利他们也会拼命战斗。 从一开始的突出大门,一步一步后退,最终这些人全被压回了大门内。 战斗在这一刻宣布停止,周刘魏三家的大门被关上,卫所军的人又退回了原位。 接下来,才开始有人打扫战场,第一步就是救治受伤的人,还有便是把同袍的尸首拖回去。 粗略统计了下,就在方才不到一刻钟的接触战中,卫所军这边丢下了足足五十多条人命,受伤的人就更多了。 当陈啸庭收到报告时,虽然伤亡只是轻飘飘的数字,但还是让他震动莫名。 只不过十多分时间,就有这么多人丢掉了性命,战争的恐怖可见一斑。 “把名字都记录好,到时候着重抚恤!”陈啸庭沉声道。 不管别的人怎么做,他会厚待这些丢掉性命的士卒。 第798章 逃不掉 战斗截止,出逃行动宣告失败,魏星海和刘品言都退回了府邸之内。 当他们要去质问周元一,为何周家所在中路进攻疲软时,却连一个周家核心成员都没见到。 就在魏星海和刘品言上下寻找时,周元一已带着自己五个儿子,以及全部成年的孙子们,蹲守在了府邸后方一片树丛中。 他们背后是高高的院墙,没有开门所以并未有兵卒驻守,这些地方是有牛景云的部下负责巡视。 外面无人,且府邸前面发生剧烈战斗,周元一抓住了这个机会逃跑。 家里的老人孩子是累赘,所以周元一想都没想就直接抛弃,然后带着家族男丁逃了出来。 虽然他这样做法很可耻,但却是保全家族最好的办法,所以周元一没有心里负担。 他能想得开,却不代表他的子孙们能认可,此刻他们一个个都是苦大仇深之色。 抛弃自己的妻儿,这是他们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 察觉到晚辈们心绪不宁,周元一便道:“我知道你们恨我,这次若能带你们到南洋,老夫会自尽谢罪!” 他把这话一说,众人也就再无可指摘处,逼近家主都已经把命撂下了。 扫视左右无人后,周元一便道:“咱们走!” 虽然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富家老爷,但此刻这些人的动作却很麻溜,一个个用爬的方式远离着宅邸。 听着前门处喊杀声逐渐减弱,周元一知道时间紧迫,于是他加快了动作。 这老家伙是人老身体不老,在这个年龄段体能竟不输于年轻人,确实很是难得。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府邸距离码头至少有五里地,这样爬过去不被发现,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周元一改变了想法,他打算先冲出官军包围圈,然后再找其他方向逃跑。 从海上跑路虽然是一个办法,但却不是唯一的路径。 周元一一行足足有八人,此刻他们小心翼翼,徐徐往远处的潜行而去。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养尊处优的老爷身子,所谓爬行根本做不得彻底,所以还没爬出一两百步就被巡视的校尉们发现了。 “快看,那边有动静!”有校尉大喊道。 领队的小旗官顺着手下校尉所指方向望去,便见远处的水沟里,果然有人在移动。 他们巡视了这么久,也发现过从宅院内出逃的人,但都是些府邸中下人而已。 但看远处那些人,此刻不但身穿精致花纹衣物,而且个个发髻严整,绝对是有人伺候的老爷。 诸恶这么些老爷回去,那绝对会是大功一件,于是这小旗官立马招呼道:“弟兄们,远处那些可是大鱼,抓回去陈大人必有重赏,尽量给老子抓活的!” “遵命!”众校尉应声道,语气中饱含兴奋。 陈大人出手大方,这是远近闻名事情,他们又岂能不好好努力一番,改善家庭经济情况靠的就是此刻。 校尉们骑着马,身穿甲胄飞速而去,而手里的弩机则已经瞄准了前方那些人。 在挣钱的前提下,首先是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一旦对方体现出危险性他们会毫不犹豫扣下悬刀。 另一边,正在逃跑的周家男丁们,当看到一队骑手向他们跑来时,一个个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父亲,遭了……咱逃不掉了!”周元一的儿子说道。 周元此刻面色肃然,随即他抽出挂在身侧的佩刀,然后说道:“儿郎们,咱家做的是什么活计,你们这么多年肯定清楚!” “被朝廷抓去,定然是有死无生,所以……拿起你们的刀,拼命吧!” 说道这里,周元一已经主动向疾驰而来校尉们迎去,同时说道:“虽然拼命不一定能活,但也好过被抓之后百般凌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家男丁们面面相觑,虽然其中有人仍旧惊惶不安,但已经有几人跟上了周元一的步伐,同时也将刀子拿在了手里。 他们周家人,宁肯站着死,也不会愿被折辱。 也正是有这份刚强,他们与倭寇之间才会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而不是成为人家的附庸被压榨。 不得不说,周元一的表现绝对算得上是英雄豪杰,只可惜没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前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手里的兵器,否则格杀勿论!”领队的小旗官大声呵斥道。 然而他这话毫无作用,走在最前方的周元一停下了脚步,却没听话的放下武器。 “冥顽不灵……”领队小旗官骂道,此刻他们之间相距只有四五丈远。 校尉们在这个位置停了下来,就保持这这个安全距离,全用弩机瞄准了这些人。 “放下兵器!”领队小旗官大声呵斥道。 但周家人无一所动,于是这小旗官也没多加等待的心思,直接便扣动了手里的悬刀。 “嗖”的破空之声传出,便有箭矢呼啸而出,直接向周元一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好在周元一早有准备,往旁边一倒便躲过了箭矢,他其实早就防着冷箭。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领队的小旗官想了想后,便对手下校尉下令道:“先把几个年轻的杀了,然后咱们再下马合围!” 虽然他们现在人数占优,但却无法保证万无一失,所以这名小旗官决定先清除对方一部分力量。 按照他的想法,年龄越大的越有价值,所以要杀得从小的开始。 听他下令后,校尉们便不再留手,端起弩机便开始发射。 不需要有太好技艺,一箭不行三箭十箭,总能把人给杀死。 箭矢如雨,只过去了几息时间,便直接将五六人射杀倒地,每个人至少中箭四五支,活肯定是没可能了。 此刻便只剩下周元一和他两个儿子,此刻他们三人依靠在一起,周边则是还在痛苦挣扎的亲人们。 地上,周元一的长子努力说道:“爹……给我……个痛快!” 他是运气不好被误伤的,谁让这家伙老往子侄中间窜,他不死谁死。 即便周元一再是铁石心肠,看见儿孙们被射杀在侧,此刻眼中也涌出了泪珠。 “我杀了你们!”周元一大喊道,然后举着刀便向校尉们冲了过去。 带队的小旗官面露微笑,而后下令道:“就这三个人,全部或活捉了!” 校尉们放下弩机,然后抽刀出鞘,跃下马后就向周元一等人冲了去。 他们此刻不但人数占优,装备上也有压倒性优势,所以根本无惧于的周元一三人。 很快校尉们便将周元一父子三人围在中间,但却并不召集动手,因为没必要正面拼杀。 胜利已经属于校尉们,他们只需要找准一个机会,就可将这三人一举拿下。 第799章 控制 周刘魏三家府邸外,陈啸庭此时端坐马背之上,静静望着前方的战场。 方才的短暂接触性战斗,让陈啸庭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是再无能的卫所军,也比那些未经过系统训练,就被组织起来的家丁护院们要强。 之前陈啸庭听底下人汇报,说几千军队就能驱赶十几万的流民时,他心中还有些怀疑。 但现在,这些怀疑全都消失了,那些流民比这些高门大户的家丁还有不如,又如何能与朝廷正规军队相抗衡。 “陈大人,咱们要不要强攻?”一名卫所军千户过来问道。 陈啸庭依然冷着面孔,说道:“先准备着,本官随时都可能下令强攻!” 听到这话,这名千户便点头离去,他自然不会多劝陈啸庭听他的话。 “大人,这些人怕是想钱想疯了,这么着急进去还不是为了钱!”杨凯在一旁吐槽道。 他说的是实情,这些人之所以敢拼着命上,不就是为了前方府邸内的那些好处。 “等会儿攻进去后,你和刘奎手下的人把他们看着点儿,别东西都给搬空了!”陈啸庭告诫道。 他是替皇帝来抄家的,这么大的三家海商,总得抄出个几十万两银子才说得过去。 面对陈啸庭的要求,杨凯自然低头领命,这件差事做起来可麻烦得很。 就在这时,远处飞驰而来的一队人马,吸引了陈啸庭的注意力。 “大人,他们好像好抓了人回来!”杨凯望着远处说道。 来人正是方才和周元一对峙的小旗官,他和手下人幸不辱命,将周元一父子三人给活捉了,同时还把死去的周家子孙带了过来。 骑马来到陈啸庭三丈远的距离后,这名小旗官便勒住了缰绳,停下后立马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大人,卑职幸不辱命,将这周家父子给您带了回来!” 在说这话的时候,这名小旗官脸上满是喜色,但因为跪在地上陈啸庭看不见。 此番立下的是大功,他当然高兴得很,所以此刻他等待着陈啸庭问他的名字。 陈啸庭的目光首先扫向了周元一,便见此人满脸凶狠,正用吃人般的眼神盯着陈啸庭看。 基本确认此人是周元一,陈啸庭脸上便浮现了微笑,然后才对眼前这小旗官道:“做得不错,你有大功,叫什么名字!” 陈指挥佥事果然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卢闻钊可谓喜上眉梢,这次东南之行他他总算抓住了机会。 但不管心中有多高兴,卢闻钊表面上还是维持了平静,答道:“一切都是大人调度有方,卑职万万不敢居功,能为大人驱驰已经是卑职的荣幸!” 如果说方才陈啸庭只想着赏人了事,在听到卢闻钊这番话后,陈啸庭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如今在镇抚司虽培养了自己的班底,但手底下能用的人还是不够,所以他需要收纳一些人才在麾下。 眼前这名小旗官明显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有能力,便可以拿来一用。 只见陈啸庭面带微笑,而后说道:“你是个有心人!” 这话虽然没头没脑,但卢闻钊能猜到,自己应该是入了陈啸庭眼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陈啸庭道:“本官一向赏罚分明,功就是功……该不是赏是本官的事,你只管报上名来!” “卑职卢闻钊,多谢大人厚爱!”卢闻钊再度叩首道。 “起来吧,怎么赏……回了京城再说!”陈啸庭沉声道。 这下卢闻钊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入了陈佥事眼了,否则就该是赏他银子了。 什么要回了京城才能赏自己?除了总旗的位置的,卢闻钊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这位便是周家家主周元一吧,让他说话!”陈啸庭平静道。 卢闻钊立马起身,将五花大绑的周元一拖到了陈啸庭面前,然后扯出了塞在周元一嘴里的毛巾。 “周老板,本官这样称呼没错吧?”陈啸庭笑着说道。 虽然一心求死,但此刻与陈啸庭说两句,周元一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 只见到藐视陈啸庭后,才道:“就是老夫,你就是陈啸庭吧,皇帝老儿派你过来,果然有几分本事!” 口称皇帝老儿,这是大不敬之罪,卢闻钊当即呵斥道:“大胆,你个老东西活腻了?” 对此周元一直接无视,目光死死盯着陈啸庭,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杀死报仇。 “将死之人,也狂妄不了多久了!”陈啸庭冷声道,对周元一他生不起气。 “你们周家兴旺了几十年,早就是本地望族,何必还要勾结倭寇?”陈啸庭沉声答道。 只听周元一冷笑一声,然后道:“你莫不是蠢货?难道这世上谁会嫌钱多?” 既然目光伤害不到陈啸庭,周元一便选择用语言刺激,反正能报一点儿仇便是一点儿。 周元一这份态度,让陈啸庭知道自己不可能问出什么,于是他下令道:“把他嘴巴封上!” 卢闻钊早就看不下去了,陈啸庭才下了令,他便立刻将周元一嘴巴堵了起来。 “掌嘴二十!”陈啸庭轻飘飘道。 对这种人,自然没必要客气,不收拾他陈啸庭心里气不平。 这正是表现的机会,卢闻钊扬起手掌便扇了下去,啪啪啪就是连续二十个耳光。 一边动手,卢闻钊嘴里也停下,同时骂道:“王八蛋,汉奸,竟敢对陈大人出言不逊!” 这人确实会来事,有栽培的价值……陈啸庭心中如是道。 当初他也是这般会来事,才会入了沈岳法眼,才会有他今日指挥佥事的地位。 只不过,看着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一些的卢闻钊,陈啸庭知道他这辈子是别想指挥佥事的位置了。 “把他们这些人带到前面去,告诉周刘魏三家的人,就说周元一带着他的儿孙们偷偷投降了,还把他们里面的人给卖了!” “告诉他们,就说本官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束手就擒……便可免除一死!” 陈啸庭才把话说完,杨凯还没来得及拍马屁,便听卢闻钊躬身道:“大人高明,卑职这就去办!” 陈啸庭点了点头,若是能劝降周刘魏三家抵抗之人,这个卢闻钊就确实可以用。 “具体如何行事,你自己把握……” 说道这里,陈啸庭再度露出笑容道:“不管你是骗还是其他什么办法,只要能把里面的人劝降,本官给你记大功!” 听到大功二字,卢闻钊心里就活泛开来,今天妥妥就是他的人身转折点呐!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用命!”卢闻钊点头道。 待卢闻钊带着人离开后,陈啸庭身侧的杨凯便不平道:“大人,此人能担得起此重任吗?” 陈啸庭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说你……是个实在人,所以护卫本官传令四下就得你来做!” 没来由被陈啸庭肯定了一番,杨凯心中的不平立马清空,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深谙驭下手段的陈啸庭,此刻再度露出了浅笑。 第800章 劝降 带着周元一父子三人,还有已经的死去的尸体,直接来到了周家大门外。 他们三家的大门相距不远,而周家恰恰处在中间位置,所以卢闻钊把人带到了这里。 虽然周元一骨头硬,但却没有校尉们的拳头硬,卢闻钊直接命人将他们按在地上跪着。 卫所军的兵卒们,在各自千户的命令下,纷纷让出了一大块地方,接下来就是卢闻钊表演的时刻。 此刻,陈啸庭也从后方打马上前,在距离卢闻钊二十米的位置停下,他就是要看看卢闻钊有多少本事。 卢闻钊本事随便往身后看了一眼,却见陈啸庭已出现在哪里,于是便知自己绝不能让大佬失望,毕竟这种表现的机会可太难得了。 随即,卢闻钊便冲宅院方向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周元一已经主动出来投诚了,你们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吗?” “你们的大老爷都投降了,他能爱护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们却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卢闻钊的声音虽然有限,但传进前面二十米处的宅院却不成问题,里面的人都能清楚听见。 事实上,周刘魏三家的门缝处,以及一些高的阁楼上,有很多爽眼睛都盯着卢闻钊。 此刻,刘品言和魏星海又聚到了一起,两人就躲在阁楼内,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周元一。 “周兄他怎么会投降了?”刘品言不可思议说道。 此刻他二人还未与周家其他人联系,根本不知道周家的状况,更不知道周元一怎会被拿下了。 方才短兵相接,现场一切都太混乱了,以至于消息什么的都传达不畅。 而在这时,却听周府之内有人喊道:“你骗人,那根本不是我们家主!” 他们当然知道那是的周元一,可对方却直接抛弃了他们,所以周家人已经不认周元一为家主。 可卢闻钊却会错了意,只见他一把抓住周元一的头发,提起后者头道:“你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他娘的不是周元一是谁?” 卢闻钊这一手,才让三家府邸内的家奴们,看清了周元一的脸。 这对他们产生了巨大冲击,那可是周家家主,在这府邸之内权势无双的存在。 “姓周的投降了,却让咱们带着人拼死抵抗,这可真是个混蛋!”魏星海忍不住骂道。 刘品言脸色此刻也阴晴不定,他心中在权衡,是否还有抵抗下去的意义。 而此刻,站在周府大门外的卢闻钊,则继续喊话道:“我们大人说了,降者免死,你们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再说了,你们中许多人都是被胁迫,被你们的老爷所蒙骗,你们也是无辜的人……” “所以,千万不要越陷越深,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朝廷都能赦免你们!” 看着前方表演的卢闻钊,陈啸庭脸上笑意更甚至,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给他的法子都用上了。 “方才你还愤愤不平,像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有吗?”陈啸庭笑着对身侧的杨凯说道。 被他成为老实人的杨凯,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即便能做到也无法像卢闻钊这样浑然天成。 “大人所言极是,在蒙人这方面,卑职确实不如他!”杨凯坦率承认。 他是从北城千户所被选出来的,前些年都在皇宫里当木头人站岗,自然比不上卢闻钊这样的老江湖。 即便到了现在,杨凯倾注了大力气学习的拍马屁功夫,都还没有到登堂入室的水平。 “投降吧,不要再被人利用了,更不要和朝廷作对!” 越说卢闻钊越来劲,只见他往前走了两步,很是动情道:“别忘了,你们不止要为自己考虑,还要为你们的家人多想想!” 卢闻钊则是一套组合拳,可以说极大的动摇里宅第之内家奴们的士气,至少此刻他们已没有拼命的勇气。 毕竟,如果能活着的话,谁会甘愿去死呢? 而在阁楼上,听到外面卢闻钊动摇军心的话,刘品言和魏星海却束手无策。 “绝不能降,其他人或许有生路,但咱们没有!”刘品言沉声道,在这一点上他拎得很清楚。 魏星海刚萌生的退意,在卢闻钊说出这句话后,又被全部给压了回去。 “咱们这就去组织家奴,最后往外冲一次!”刘品言沉声道。 方才他们往外冲杀,被卫所军给挡了回来,此刻他们要做最后一搏。 “好……我老魏也就舍命陪君子了!”魏星海握紧刀把说道。 他们这些必死之人,自然该拿出性命来搏一把,因为他们再无可失去的东西。 就在这二人走下阁楼之后,却听外面的卢闻钊继续喊道:“我们大人刚刚还说了,只要你们谁能将刘品言和魏星海抓住送出来,不但无罪还有大功!” “一个人抓的便是一个人有大功,十个人抓那这十个人就都有功,朝廷绝不会亏待你们!” 卢闻钊最后这一番话,才算真正打动了并离间了三府的家奴们。 只要把剩下的两位家主抓出去,即便得不到朝廷的功劳,赦免自己这些人的过错总可以的。 当多数人产生这样想法时,三府此刻的防备便形同虚设,可笑魏星海和刘品言还要召集家奴护院突围。 能够有活下去的机会,谁还会跟着他们寻死呢? 且说刘品言和魏星海分别后,便直接来到自己府邸的大门处,那里聚集的持刃家奴最多。 “诸位,你们不要被外面那厮给蒙骗了,咱们犯的是通倭大罪,朝廷绝对不会赦免我们!” 刘品言的话斩钉截铁,让人不由自主就要信服,大多数家奴们自我意志本就不坚定。 卢闻钊可以几句话煽动他们,刘品言这位多年积威的家主,自然也可以轻易将其慑服。 然而刘品言怎么都不会想到,当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后,一把刀子却架在了他脖子上。 “老爷,您可不能怪我,我这一大家子也想活!” 这个声音刘品言不陌生,因为这是外院负责统领护院的管事之一。 刘品言自诩待此人不薄,却没想到会遭受其背叛。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这名管事已经将刘品言提的刀子给打落在地,然后便听他向周围喊道:“各位弟兄,咱们斗不过朝廷,只能用这个办法求个活路了!” “若是那位兄弟要拦我,那就尽管来……愿意一起求个活路的,便跟我走!” 说完这话,这名管事在自己心腹弟兄的护卫下,架着刘品言便往大门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看着管事将家主挟持,然后往大门外带去。 可是,刘品言经营家族这么些年,总还是有一些死忠部下。 只听这时,家奴之中有人高声喊道:“杀了这狗贼,救出家主!” 第801章 初问 有人喊出要救刘品言的口号,可知此人经营家族这么些年,还是笼络了一部分人的心。 这些死忠们推开其他护院家丁,直接往向扣住刘品言的人管事冲去,立马便与其手下人打了起来。 “各位,要想活的话……就赶紧把他们拦下!”控制刘品言的管事大声吼道。 站多数人的家丁们,虽然不敢对刘品言下手,但却干对平日里熟识之人下手。 立马便有更多人加入了打斗,他们拼了命的阻止有人去救刘品言,因为他们真的想活下去。 打斗很快停止,那些死忠于刘品言的家奴们,全都被当场斩杀。 然后,刘府大门被打开,刘品言本人也被押解出来。 此刻的他满怀怨恨,但却被控制他的管事给无视了。 当刘品言转头望向旁边时,却见魏星海比他早一步,已经被家奴给带了出来。 魏星海对家奴的控制程度更低,所以他刚回到家奴中间,就被这些人控制,然后用来祈求活命了。 “大人,我们已经把人抓了出来,请大人饶命!”有人高声喊话道。 此刻,卢闻钊再次收到了陈啸庭的命令,于是他向外面喊话道:“很好,我们大人一言九鼎,可以赦免你们的死罪!” “但是,你们毕竟为虎作伥,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都要被罚五年劳役,服从此计的人……就放下兵器过来!” 这些人毕竟和通倭脱不了关系,陈啸庭可以免去这些人死罪,但也不能不做惩罚。 更何况,陈啸庭也没有直接赦免这些人的权力,所以即便他把劳役时间压到五年,也不会真的就照此实施。 一切都是在局面未稳时的权宜之计,当这些人全被控制并后期处置时,等候他们的甚至可能是死。 但此刻,听到官府提出的条件,虽然许多人觉得不满意,但却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五年劳役说长不长,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此刻,卢闻钊派人去了前方,从家奴手中将刘品言和魏星海带回了队伍中。 对陈啸庭来说,眼下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仍还拿着兵器的三府家奴们。 坐在马背,陈啸庭淡然道:“让卢闻钊再喊一遍话,再让卫所的人准备好,若是这些人不听招呼,就把他们直接剿了!”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但其中却是杀气腾腾。 卢闻钊接到命令后,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他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嘴皮子,就把对面的人拿下。 随后卢闻钊便开口道:“干净放下武器投降,再作抵抗的话,就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这些人在投降的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在有生机的情况之下,又哪里能鼓得起勇气来拼命。 所以在卢闻钊话音落下之后,便陆陆续续有人丢弃兵器,然后这个动作便引起了大规模的传导。 卢闻钊面带喜色,然后高呼道:“很好,丢下兵器之后……排好队慢慢走过来!” 见这些人被和平控制,卫所军的四位千户也都松了口气,能不打自然是最好的。 “弟兄们,等会儿这些人过来了,取下他们腰带或是鞋带,全都给本官绑起来!” 四位千户分别向手下人传令,即便已经丢了兵器,这些家奴们若是反抗起来,仍会引起大的动乱。 把这些都绑起来,就可以进一步降低其危害性。 可以说,这些千户们打仗可能不行,但脑袋考虑事情还算比较周全。 在卫所军兵卒的监视下,这三府的家奴们陆续被绑缚起来,局面则彻底得到控制。 “传令给卫所军的四位千户,他们负责外围警戒,府邸之内他们就不必去了!” 卫所军人多手杂,万一真被他们顺走大批东西,到时候陈啸庭也不好交差。 可这些人毕竟是有功劳的,所以陈啸庭也不能太过得罪,所以他接着说道:“告诉他们,他们千户每人可领五百两银子,下面的人也会有好处,本官不会亏待他们!” 陈啸庭是从下面起来的,很清楚想要安抚人心,必须得用真金白银。 考虑到里面可能还有三府的其他家奴,所以陈啸庭便命刘奎进去搜,确保府邸之内绝对安全。 果然,里面还有周刘魏三姓的其他族人,全都被刘奎揪了出来。 这些人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所以个个都躲在极隐蔽处,根本没想过拿起武器拼出一条路来。 里面已经彻底安全,陈啸庭便在杨凯等人护持下,徐徐往周府之内走去。 而被捉拿的周元一等人,也被带进了府邸之内,他们之中只有魏星海已经手脚发软,是被校尉们架进去的。 进了府邸,来到周府会客的正厅之外,陈啸庭便看见院子里被绑起来的三府家人。 这些人全都被塞住了嘴巴,即便有心想要呼救,也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眼睁睁看着陈啸庭进了正厅,这些人的目光又落在各自家主上,眼神中有悔恨有怒火也有无奈。 进入正厅后坐下,陈啸庭便下令人刘奎及其属下开始清查财物,然后才命人将周元一三人带进来。 “让他们说话!”陈啸庭坐在正厅主位上说道。 此刻已有校尉端了茶上来,陈啸庭只看了一眼茶汤的颜色,便知道这事好茶。 当他端起茶杯,还没品上一口时,却听周元一说道:“姓陈的,要杀便杀,你看我会不会皱皱眉头?” 陈啸庭不由失笑,但他还是饮了口茶后,才笑着说道:“你一个临阵脱逃,抛家弃子的人,这时候装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犹如利剑直指人心,让周元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就轮到陈啸庭问话了,只听他道:“你们府邸内的兵器,是从哪里运过来的?” 周元一没有说话,在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只听刘品言说道:“早晚都是一死,我们为什么要答你的问话?” 只见陈啸庭嘴角露出笑意,说道:“虽然都是一死,但我却能决定……是否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儿!”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锦衣卫的各项大刑,正好让你们见识!” 这些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陈啸庭怎么可能受其受胁迫。 大厅内又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才听刘品言开口道:“那些兵器,是从倭国运来的!” “你们和倭寇是什么关系?合作还是从属?”陈啸庭又问道。 既然已经回答,刘品言也没什么可保留的,接着答道:“我们与倭寇是合作,他们帮我们在海贸上挣钱,我们给他们提供便利!” 陈啸庭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能给他们提供什么便利?” “官军动向,以及帮他们转运武器!”刘品言答道。 陈啸庭却冷笑道:“就这些?难道就没别的了?比如……帮他们征召假倭!” 接下来,陈啸庭进行了一系列问题,刘品言也一一作答。 但这只是初次提问,陈啸庭无法确定刘品言所言真假,接下来还是会进行细致拷问。 所有相关的细节,陈啸庭都会一一问清楚,然后将其上报给皇帝。 第802章 京城纷扰 (各位,有票不投非君子哟!赶紧投过来吧!) 永治二十五年十一月初五,京城。 在这冬季,气温已经降得很低的,整个京城都被银装素裹。 皇宫大内虽一早就有人清扫,但却扫不掉大殿屋顶的积雪,往日金光闪闪变成了今日白茫茫一片。 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便是皇帝所在的玉虚宫,此刻屋顶仍是金色一片。 宫人们看了都觉得神奇,便往外传这是皇帝修道有成,已经能炼化积雪了。 但实际上的原因却是,皇帝宫殿内炉火温度足够高,让雪根本积不起来。 修道炼玄,整个玉虚宫大殿烧了各种炉子,有的炼丹有的焚香,这里已彻底变成了宗教场所。 相比于一个月前,朱瑜隽更瘦削了几分,但他眼神却更炯炯有神,这都是最近吃丹药才有的转变。 此刻,朱瑜隽正坐在道榻上,翻阅着朝臣们递上来的奏章。 最近的事让他很心烦,凉州镇守太监汪海勾结胡人,竟想颠覆灵泉府守卫。 幸好灵泉府守将发现及时,捣毁了汪海的阴谋,随后由凉州巡抚将情况上报给了朝廷。 这道奏折进入内阁,随即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灵泉府是西北防务的一块飞地,保住他虽然对大明朝有弊无利,但却是政治正确的事情。 可即便朱瑜隽已提前从锦衣卫处得到了消息,但前后也不过两天时间,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布置。 以至于现在,整个朝局物议纷纷,朝臣们一致要求严查,如今朱瑜隽面前摆放的奏折,几乎全都是说这件事的。 汪海乃是宫里派出去的人,代表的是皇帝意志,他做出了这种叛国之事,对皇帝的权威来说也是巨大打击。 如今全国清查税务,可都是东厂的太监在镇压局面,汪海此举很可能影响到如今税收的大好形势。 拿起不知道第多少份奏折,朱瑜隽才看了开头后,便忍不住将奏折扔出老远。 只见他大怒道:“严查严查……别的事没见他们上心过,宫里出点他们就跟狼一样扑上来了!” 汪海的事朱瑜隽本想着冷处理,但被朝臣们闹得沸沸扬扬,让他已呈骑虎之势。 “刘谨忠来了没有?”朱瑜隽冷声问道。 俞培忠送了奏折过来,便被皇帝挥退了,如今跪在道榻下的是姜合,就是传旨释放陈啸庭的那位。 姜合叩首余地道:“回禀皇上,刘公公已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姜合立马出去传话,待在这里的每一刻他都觉得难熬。 没一会儿,刘谨忠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位凶名赫赫的大太监,老老实实叩拜在皇帝面前。 “奴婢叩问圣安!” 朱瑜隽根本没心思回答自己安不安的问题,只听他道:“朝臣们这两天闹得厉害,对此你怎么看?” 作为皇帝用来弹压清流大臣的工具,刘谨忠思考问题就得基于这个身份,所以他便答道:“奴婢以为……这事儿或许可以压一压!”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必须慎重,他刘谨忠虽然得皇上信任,但在关键时刻说错了话就可能削弱这份信任,直接等于削弱了自身权力。 “压?你压得住吗?”朱瑜隽反问道。 此刻他已经不想让刘谨忠猜自己的意思,于是他直接答道:“既然是东厂的人出了事,你说该由谁去查合适?” 除了东厂之外,皇帝便只有西厂和锦衣卫能用,交给刑部和三法司他更不放心。 而西厂和锦衣卫之间,也有请疏远近之之分,其中自然是西厂更让皇帝信任。 只不过西厂同样是太监,很难让朝臣们闭嘴,朝臣们更想让三法司去查,然后好进一步打宫里的脸。 面对皇帝问题,刘瑾忠谨慎在心中组织语言,在殿外等候时他就知道皇帝想问什么,所以他一直在思考应对之道。 只不过他的应对知道,掺杂了自己的利益在其中。 比如,是否可以借此打压东厂的人,提升西厂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事实上,西厂非常设机构的属性,让刘瑾忠心中总是有紧迫之感,所以他必须要拼了命的增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只听刘瑾忠道:“回禀皇上,还是让锦衣卫去查为好,毕竟锦衣卫不是宫里的人,也就不会遭人非议!” 这话可有一石二鸟之效果,首先刘瑾忠把西厂从其中摘了出去,接下来便可从容在里面搞事情。 非但如此,他这话还埋汰了锦衣卫,说他们不是宫里的人,等于变相说这些人不可信任。 皇帝的纠结,在刘瑾忠说出这话后截止,此刻他决定让锦衣卫派人去做此事。 “那好……就让锦衣卫派人去!”朱瑜隽沉声道。 紧接着朱瑜隽又道:“你去给锦衣卫的人传令,也不必大费周章,就派……一个总旗带队去,把人带回来受审!” “遵旨!”刘谨忠小心答道。 就在刘谨忠要退出大殿之际,却听朱瑜隽问道:“你说派这么点儿人去,路上会不会出意外?” 这话坐实了刘谨忠的猜测,皇帝之所以派这么少的人去接汪海回来,就是想要他在路上意外身亡。 所以这时候,刘谨忠笃定答道:“回皇上,如今天下太平,怎会出什么意外!” 可这时,或许是出于不放心的缘故,朱瑜隽又道:“或许可以提醒锦衣卫的人,要防备路上……出意外!” 这话的意思就看怎么理解,朱瑜隽自己的意思是,干脆让锦衣卫在路上把汪海给做了。 刘谨忠便答道:“奴婢明白!” 刘谨忠办事,朱瑜隽还是放心的,于是他便挥手让刘谨忠退下。 宫里出了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这件事压只会更加抹黑宫里的形象,所以必须要大大方方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安排完了这件事后,朱瑜隽正想让小太监把奏折全都拿走,却见俞培忠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这是东南送来的奏报,是陈啸庭送来的!”俞培忠向皇帝行礼后说道。 “如今东南战事正起,里面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朱瑜隽问道。 俞培忠大致看了一遍,随即笑道:“托皇上洪福,陈啸庭送来的是好消息!” 这些天朱瑜隽收到的都是坏消息,所以听到俞培忠这话之后,便开口道:“说来听听!” 今天已经看了太多奏折,所以朱瑜隽干脆让俞培忠说。 “陈啸庭在江南,挖出了与倭寇勾结的本地豪商,查抄了大量白银字画古玩珠宝,折合白银约有六十万两!”俞培忠简明答道。 听到六十万两这个词,朱瑜隽一下来了兴致,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只听皇帝正色道:“细细说来!” 随后,俞培忠就将详细情况说了一遍,让朱瑜隽是越听越满意。 最后他赞许道:“陈啸庭这个人,果然没让朕失望,交给他的事情全都办得妥当!” 俞培忠也连连称是,但同时说道:“这都是皇上用人得当,而且还对他鼎力支持,有功也是皇上的功劳!” “我看往后,还得给他加加担子!”朱瑜隽笑着说道。 再加担子?看样子陈啸庭再进一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陈啸庭的折子你放在这里,等会儿朕亲自来批!” 俞培忠自然遵旨而行,就在他把奏疏放下之际,却听殿外敲起了钟。 这时,只听皇帝沉声道:“该进丹了!” 第803章 选人 (各位,有票的老哥帮忙投一下,接下来的剧情更精彩!!) 从玉虚宫大殿内出来之后,刘瑾忠脸上浮现出了笑意,这次事件对他来说极其具有利用价值。 “为表重视,这件事我得亲自去传旨!”刘瑾忠平静说道。 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接下来他的一系列操作,必须要亲自做才安全。 在皇帝交办的事情上做手脚,交给旁人去不安全。 “找锦衣卫的人去做,那该找谁去?”刘瑾忠在心里问自己。 虽然一时间他没想到具体让谁去把汪海带回来,但刘瑾忠却整理出了一个思路。 这次的差事注定是烫手的活儿,那就得扔到敌人手里去。 锦衣卫里谁是他刘瑾忠的敌人?那自然是深受皇帝倚重的陈啸庭,所以他得把活儿交给陈啸庭手下去。 陈啸庭如今执掌南北千户所,而且做过南城千户,那么这次的差事就该交给南城千户所。 到时候出了纰漏,即便陈啸庭如今不在京城,也会承担一部分连带责任。 通过这次事件,既可以构陷东厂,还可以打压锦衣卫,他西厂才是最大赢家。 一想到这些,刘瑾忠就觉得心中畅快,他仿佛看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 南城千户所,此刻大门内外一片安静。 除了早晨点卯,千户所内的人都不算多,校尉们基本都被撒了出去,开始每天的监视巡查。 就连多数的小旗官,也得在街面上去盯着,有些事情非得他们才能处理下来。 只有到了百户一级,才算在职业上实现了自由,就连点卯的时间都可以不出现。 作为百户之一,焦富荣此刻便坐在自己大堂上,给陈啸庭写着情况汇报。 每隔五天时间,他都会给陈啸庭送一份情况汇报,通过锦衣卫专门的情报网络送到南安去。 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别人给陈啸庭传递消息,所以焦富荣在报告情况时,便尽可能的做到客观详实。 而他此刻所写的,便是关于凉州镇守太监汪海的事。 所以,即便陈啸庭去了江南,他也大致掌握着京城的动向。 就在这时,只听大堂外响起声音道:“百户大人,诸位总旗小旗都已在外等候!” “知道了,让他们都进来吧!”焦富荣沉声道,随即将写了一半的奏报收了起来。 他是方才接到的消息,说一会儿有钦差要来传旨,让他和手下众旗官儿准备好接旨。 让焦富荣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只是南城千户所一个百户,接旨也该由上面千户来才对。 带着这份怀疑,焦富荣想了许多,同时也在心里充满了警惕。 他能做到百户的位置上,自然也不只会溜须拍马,本人能力也是过关的。 众旗官进入大堂之后,齐声参拜道:“参见百户大人!” 对权力焦富荣是甘之如饴的,此刻他摆起百户的谱说道:“都免礼吧!” 待众人起身后,焦富荣也站起身来,然后说道:“都先等着,一会儿有公公前来传旨!” 焦富荣说得轻飘飘的,听在众旗官耳中却掀起了波澜,纷纷猜测是有何等大事。 此刻大堂之内,总旗吴建兴面色冷峻,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补缺的事。 这次吴百户即将卸任,是他补缺的最好机会,错过了这辈子可能都没戏了。 好歹他爹当年也是位副千户,若不是因为使得太早,他那会混到如今这步田地。 但吴建兴是个有志气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得坐上百户,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 就在吴建兴想着这些时,在他身后站着的小旗官孙亮压低嗓音道:“大哥,我看今日这事蹊跷,一会儿得小心应对!” 吴建兴无奈摇头,瞥了一眼坐在大堂上首的焦富荣后,才小声对孙亮道:“咱在这百户所里人见人怨,连个鬼都找不上咱们!” 这话听得孙亮皱眉,他这个大哥为了求补缺,已经魔怔了。 “大哥,还是小心为妙!”孙亮再度提醒道,一直以来他都是最清醒的。 听到二弟反复强调,吴建兴才真真重视起来,他对孙亮很信任。 众人在房间内聊了一会儿之后,外面终于跑进了一校尉的禀告道:“百户大人,西厂刘公公来了!” 西厂刘公公……这几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身材偏胖的焦富荣一下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混账东西,怎么现在才来禀告!”焦富荣怒骂道。 随即他便从大堂上走了下来,同时对一众旗官喊道:“走走走,赶紧随我去迎接刘公公!” 等他们刚踏出大门,便见刘瑾忠在一众西厂番子的护卫下,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卑职参见刘公公!”焦富荣赶紧行礼。 而在他身后,一众旗官们也纷纷下拜行礼,刘瑾忠的级别实在是高出他们太多。 绕过这群人后,刘瑾忠来到了台阶上,俯视下面的焦富荣和众旗官。 审视良久之后,刘瑾忠才说道:“都免礼吧!” 焦富荣这才带着一干手下起身,目光中满怀谄媚的望着刘瑾忠。 这是一条好狗……刘瑾忠心中暗道。 “都到齐了?”刘瑾忠问道。 焦富荣便答道:“回公公话,百户所小旗官总旗都已到了,正等着聆听公公训示!” 刘瑾忠却没说话,直接往大堂内走了去,其带来的西厂番子则守在了大门外。 就在焦富荣想着进还是不进时,却听刘瑾忠在里面喊道:“总旗和百户进来!” 于是焦富荣带着手下三位总旗进了大堂,刘瑾忠则站在里面等着他们。 “不知公公有何吩咐?”焦富荣主动问道。 刘瑾忠扫视面前四人后,才开口道:“汪海的事情你们都清楚吧?”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锦衣卫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待众人点头后,刘瑾忠接着才说道:“皇上要锦衣卫派人,把汪海带回来受审,得从你们百户所抽人去!” 当刘瑾忠停下说话之后,缴费人便问道:“敢问公公,这事镇抚司和千户所可知道?” 不得不说,焦富荣心思细腻,他的这个问题等于再问,这次派差在程序上是否有问题。 如果程序上有问题的话,差事本身就可能有坑,就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怎么?皇上派差,还得先跟镇抚司打招呼?”刘瑾忠冷声问道。 听到这话,焦富荣赶紧跪在地上,而后说道:“卑职不敢,请公公恕罪!” 瞥了这厮一眼,再度扫视大堂内的三位总旗后,刘瑾忠指着吴建兴道:“他留下,你们都出去!” 听到这话,焦富荣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才起身道:“遵命,卑职这就出去!” 然后焦富荣便带着两位总旗,然后从大堂内撤了出去,对他来讲远离大堂就是远离麻烦。 第804章 兄弟 焦富荣带着带着两位总旗出了门,外面众旗官纷纷围了上来,然后环绕焦富荣问了起来。 唯有孙亮,此刻未见吴建兴出来,神色间微微有些担忧。 可当他望向大堂之内,大门却被西厂的番子们给关上,里面什么情况外界无从知晓。 大堂内,吴建兴弯着腰等待着刘瑾忠问话,此刻的他看起来很是恭顺。 “叫什么名字?”刘瑾忠随口问道。 “回公公话,卑职吴建兴!” “这次差事就由你带人跑一趟,去凉州把汪海给皇上把汪海带回来!”刘瑾忠正式下令道。 虽然吴建兴低着头,但他还是问道:“敢问公公,这等肥差为何派给了卑职?” 事实上,吴建兴知道自己没资格反问,可一想到方才二弟孙亮的提醒,便然他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方才焦百户反问便被训了一通,他区区一个总旗有什么资格问。 更让他后悔的是,要是惹怒了眼前这位公公,说不定落在他头上的肥差都得丢。 就在吴建兴忐忑之际,刘瑾忠却难得露出笑意道:“皇上说派个总旗去就是了,咱家既然来了就得选个妥帖的人!” “方才那两人一脸溜须拍马之象,只有你不卑不亢,咱家不选你选谁?” 这话当然了,另外两位总旗就差把焦富荣当爹了,而他吴建兴则被焦富荣当仇人。 所以刘瑾忠的这番解释,很容易就让吴建兴信了。 但真正的原因是,吴建兴看起来老实巴交,这样的人在锦衣卫内难有朋友,到时候刘瑾忠才更好拿捏。 至于为何要在焦富荣手下选人,则是因为刘瑾忠特意了解过,此人跪舔陈啸庭最厉害。 到时候差事办砸了,才能更好殃及陈啸庭。 “敢问公公,就只有卑职带人去?”吴建兴此时问道。 在他看来,汪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至少也该派个副千户去带人才对。 就只有他一个总旗去,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然而刘瑾忠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声说道:“皇上的意思,一定要把汪海活着带回来!” “明白没有?” 这一句,就是刘瑾忠在假传圣旨了,朱瑜隽最后明明交代他,可以让汪海在路上意外死亡。 “卑职明白!” 这时刘瑾忠走到吴建兴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后说道:“办好了差事,到时候必有重赏!” 听得这话,吴建兴直接跪拜道:“多谢公公提携!” 跪在地上的吴建兴此刻激动万分,他自觉把住了自己补缺的希望。 刘瑾忠走到了大门口,然后才回头对吴建兴道:“起来吧,好好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随即,大堂的门被打开,刘瑾忠迈步走了出去。 被众旗官环绕的焦富荣,在见到刘瑾忠出来后,立马带着手下人迎了上去。 “差事交给了吴建兴去做,他需要什么你就给准备什么,明白没有?”刘瑾忠对焦富荣道。 “卑职明白,公公放心便是!”焦富荣谄媚道。 然后刘瑾忠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了,而焦富荣则带着一众旗官们送了出去,唯有孙亮悄悄留了下来。 正当他要走进大堂却,却见吴建兴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怎么回事?”孙亮上前问道。 扫视左右之后,吴建兴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儿回去再说!” 因为此时,送刘瑾忠离开的焦富荣,已经带着一干手下返回了院子里。 “吴总旗,需要准备什么你招呼就是,本官无有不准!” 因为不清楚刘瑾忠在里面究竟和吴建兴交代了什么,所以此刻焦富荣放低了姿态,他就是这么个能屈能伸的人。 焦富荣这番反常举动,就更让孙亮生疑了,但他此刻却能憋住不说话。 这次差事对吴建兴很重要,所以此刻他抛开了一切恩怨,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列了出来。 总结起来就是人员、装备和经费三方面的事,而焦富荣则一一照准。 然后,吴建兴便让手下各总旗回去召集手下,让他们明天一早在千户所集中。 待吴建兴离开之后,便有总旗在焦富荣耳边道:“百户大人,吴建兴这厮可真是得意忘形,你看他方才那颐气指使的样子!” 这人才把话说完,另一总旗也跟着说道:“想必此人以为攀上了西厂的高枝,已经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了!” “但咱们陈大人最恨吃里扒外之人,他这般巴结西厂,到时候准没有好果子吃!” 两名总旗左一言右一语,愣是生生把吴建兴说成了叛徒,而焦富荣则一句话都没说。 他此刻脑子很清醒,知道这次差事没表面这么简单,眼前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为丢了差事迁怒吴建兴。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准私下议论!”焦富荣沉声道。 再说另一边,吴建兴带着孙亮以及小兄弟秦宜川,一同回到了自己家里。 在拜见了老母亲后,他们三人便来到了客厅内,并把大门关上了。 此刻,孙亮终于有机会发问道:“大哥,去带汪海回来……为何只叫咱们去?” 这个疑问和吴建兴之前一样,孙亮是真觉得不靠谱,而吴建兴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是皇上派的差事,咱们只管遵旨照办就是!” “难不成咱们还能拒绝?” 这一点倒是事实,于是孙亮则道:“我看这事麻烦,汪海这厮指不定受了谁的指使,这一路上肯定有不少人向弄死他!” 吴建兴点了点头,然后道:“这差事确实不好办,可我还是那句话……再难咱也得办妥了!” 只不过,吴建兴此刻脸上的喜色,却让孙亮看得皱眉不已。 “大哥,我看您这样子……也不像是在犯难!” 对此,吴建兴干脆直言道:“二位兄弟,这次差事虽然麻烦,但何尝不是个机会?” 孙亮大致猜到了自己大哥的想法,便听吴建兴接着说道:“咱哥几个没银子没路子,要想往上爬,靠的就是机会!” “机会来了咱把握住了,咱们就能翻身!” 见两位兄弟并无太大反应,吴建兴接着又说道:“当初追查假币案,就让咱们都升了一级,这次差事更大……你我更进一步大有希望!” “这次是由大哥我来带队,到时候文书还不是咱自己写,二位贤弟一样也能凭功劳上去!” 当初是有陈啸庭主持公道,但这次却是西厂的太监,即使这次差事办成了,功劳能不能化为实际好处,是有很大不确定的……毕竟刘瑾忠不是陈啸庭。 当然,这些话孙亮都埋在了心里,因为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得先把差事给办成了。 至于秦宜川,此刻他已被吴建兴描绘的蓝图所打动,谁不想步步高升呢! 第805章 沈家之宴 (明天要高考了,想来读者中是有高三党的,作者在这里祝愿大家考试顺利,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沈府,这里也是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府邸。 今天的沈府,比以往都要热闹一些,因为今日是沈家举行家宴的日子。 沈家家大业大,各种亲故多得很,自然需要这种方式来联系感情,关系网才能搭得更紧密。 沈家大堂之内,沈岳正与一种姨表姑舅的同辈人说着话。 因为他地位最高,所以在场众人都以他为中心,说着各式各样的奉承话。 这些人需要沈岳的权势做庇护,沈岳也需要这些人为自己羽翼,可谓是各取所需。 所以像沈家这样根基庞大的家族,想要衰落反而是件难事,需要家主极其败家才行。 只不过,沈岳在与一众老兄弟闲聊之际,精力始终不太集中。 没一会儿,沈权便从大堂外走了进来,来到了沈岳耳边便是一番耳语。 “父亲,三妹她快到了!” 听到这话,沈岳心里才舒缓了许多,然后便听他对沈权道:“让你媳妇儿和小怡多说话话!” 虽然这话听得不太舒服,但沈权也知道这是为了沈家,沈岳要上位指挥必须要陈啸庭的支持。 但沈权心里是有怨气的,若非他爹在人家落难之际无动于衷,如今那里需要对他这个妹妹多加讨好,两家守望相助本就天经地义。 只不过,现在再说这些都没用,已经破坏了的关系还是要去弥补。 “这次啸庭他又立了大功,皇上对他是赞赏有加,等会儿小怡来了你亲自去迎!” 沈权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他是沈家的接班人,沈家好他才能好,所以即便心里不舒服,该做的他还是的得去做。 拜别了大厅内的一众长辈之后,沈权直接便往府邸大门处走了去,此刻他还得加快一下步伐。 陈家的马车,徐徐来到了沈家大门之外,在婢女的搀扶之下,沈怡小心翼翼走下了马车。 自从当初和沈岳闹翻之后,沈怡便尽可能的少来这里,她心里的隔阂可没那么容易消除。 这次如不是有王四娘连连相邀,沈怡是万万不会登门的。 下了马车之后,沈怡便见自己大哥亲自迎了过来,身侧还跟着大嫂叶氏。 “三妹,你可是个大忙人……请你过来一趟可真不容易!”沈权不无玩笑说道。 而他一旁的叶氏也开口道:“来了就好,一家人就是该多聚聚,不然生分了可不好!” 沈怡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被叶氏挽起了手,往沈府大门内走了去。 虽然是家宴,但是男女是分开了的,所以在将沈怡接进府中后,沈权便和自己妹妹道了别。 “小怡,他们男人一个院儿,咱们女人在另一个院儿!” 说到这里,叶氏紧接着道:“姐妹们已经都在等着你了!” 听得这话,沈怡心中不由得感慨,如今一切都已经变了。 往日未出嫁时,只有她早早去园子里候着各位太太小姐,那会有如今等她这位庶女的情况。 沈怡并不感到自得,因为她明白,这些待遇全都是靠着丈夫得来的。 这些人现在能捧自己,往后丈夫若再出什么差错,也一样能把她踩下去。 所以从始至终,沈怡脸上都满是淡然之色,让叶氏一时间把不准她的心思。 进了园子,里面果然是一群莺莺燕燕,这些人大多沈怡都认识,论起关系都是姑表姊妹。 而在沈怡一进园子,便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在深视的同时不免有羡慕之际。 在场这些人,约莫一半以上都是家中嫡女,换句话说便是地位要比沈怡高。 可谁会想到,沈怡这样一个被大家轻视甚至无视的庶女,竟会嫁得比谁都好。 这些人当初还嘲笑说,沈怡是自甘堕落,才嫁到了西北那等苦寒之地。 当初这些人的嘲笑有多欢快,如今内心的嫉妒就有多难受。 相比于这些嫡女们的嫉妒,和沈怡同属于庶女的女子们,心里更多则是羡慕。 唯有与沈怡关系最恶劣的沈娇,此刻心情极其复杂,如今她是万不敢对沈怡出言不逊了。 见沈怡进来,沈家大小姐(沈岳嫡女)从椅子上起身,满脸笑容迎出来道:“小怡,这是好几年没见了,你这是越发漂亮了!” 大姐沈贞,是已经成婚十多年,嫁的是京营卫所的一位指挥佥事,原本在一众姐妹中最是尊贵。 可如今比较之下,却是被沈怡给比了下去,这位三妹的丈夫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据父亲说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和沈娇不同的是,沈贞更加有气度一些,所以此刻她脸上的笑意很和煦。 她这不是为了沈家,而是为自己夫家跟沈怡打好关系,因为临出门前丈夫反复交代的。 “大姐,确实好久不见了,之前爷爷六十大寿,您怎么没来?”沈怡出言问道。 “你姐夫来,那时我正病着!”沈贞笑着说道。 随后她们三人有说有笑,来到了沈岳正妻陶氏面前,沈怡拜见了这位名义上的母亲。 接下来,一群莺莺燕燕们有说有笑,即便沈怡心有隔阂,也在姐妹们的谈笑打趣之中,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见此一幕,坐在上首的陶氏也露出满意的笑容,笼络住沈怡如今看起来也不太难。 但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后,沈怡便给众人道了个别,她要去见一下自己生母。 叶氏和一些姐妹要陪着她,被沈怡婉拒了,和亲娘说话岂能有外人在。 也正是离开园子后,沈怡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敛去,恢复了陈家当家主母的威仪。 沿途遇到的丫鬟仆婢们,一个个纷纷向她行礼,待之比家中管家娘子也不差。 沈怡的生母王四娘是妾室,所以没有出现在方才的园子里,只有等会儿吃饭时才会出现。 “娘……我来看你了!”沈怡站在王四娘的院子外喊道。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大门便被打开,竟是王四娘亲自来开的,身后则跟着两名婢女。 王四娘一把将女儿拉了进去,然后数落道:“赶紧进来,进来了随您怎么叫都成!” 被拉进去之后,沈怡便道:“母亲,难道女儿这样称呼你,还有谁不高兴?” 这是自然的是,毕竟陶氏才是一家主母,在这个府邸里她才是沈怡一辈人唯一的亲娘。 在雍西时,沈怡可以称王四娘为母亲,在沈府这样就不行。 没等王四娘说话,沈怡便接着说道:“谁要是不高兴怪的也是女儿,母亲你怕个什么?” 反被女儿这样连珠炮数落,王四娘此时不免感慨,自己女儿的腰杆儿是越来越硬了。 而这些话……听起来的实在是太舒服了! “行了,在这里就别耍你陈家主母的威风了!”王四娘和煦说道。 第806章 赶下海 永治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江南之地也转入了阴寒之中。 骑在马上,迎着呼啸而来的寒风,陈啸庭不由得紧了紧领口,但目光却死死盯着远方。 在他视线所在的方向,此刻正发生着激烈的战斗,郑绍钧的靖安军正与倭寇作战。 或许是因为被陈啸庭端掉了三家海商,导致倭寇们失去了耳目,以至最终不得不与靖安军正面决战。 这种情况,在十多年剿倭过程中都是少见的,所以为了这次决战吴国瑞和郑绍钧做了充足准备。 即便不能将倭寇全部剿灭,也必须要将其重创,削弱其对江南之地的危害性。 这是前方正发生的事,但因距离太远之故,陈啸庭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的事。 京城皇帝批复的旨意已经送达,陈啸庭在里面请示了对海商及相关联者,该如何惩罚。 皇帝最终的意思是,等到吴国瑞大败倭寇之后,便可对一部分与倭寇相勾连的家族动手。 所以陈啸庭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就是要第一时间得知战斗的结果。 而此刻另一件让他思考的事,则是关于汪海勾结胡人一事,是由焦富荣报给他的。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东厂的太监和胡人勾结卖国,他图什么? 没错,太监是爱钱不假,可都坐上了镇守太监的位置,什么钱该拿什么不该心里总该清楚。 陈啸庭接触过好些位镇守太监,哪一个不是老狐狸一般的精明,汪海自然也该不意外。 还让陈啸庭感到疑惑的是,汪海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皇帝只派了一个总旗去将对方带回来。 汪海身上肯定牵扯着大干系,派这么点儿人来往几千里带人回来,其中危险程度未免也太大了些。 “看来,京城永远都太平不了!”陈啸庭不由得感慨。 可以预见,在江南这边倭寇被重创之后,朝廷两派也会斗得风起云涌,如今这局面不过是开始罢了。 只听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便见一名校尉飞速骑马赶来,同时喊道:“大人,倭寇败了,倭寇败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里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即便这次朝廷准备充分,但既然是战争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没到分出胜负一切都是未知。 “走咱们去前面看看!”陈啸庭沉声说道。 然后他便打马而去,接下来他要对江南一些豪族动手,还是要先知会吴国瑞一声。 前方十五里处,战场上呈一边倒的态势,倭寇们丢盔弃甲往后方逃跑着。 而靖安军的士兵们,则飞速在后面追着,每一个人都睁着猩红的眼,举着刀准备收割人头。 如今军功按人头计,对大多数兵卒们来说,遇到这一边倒的态势实属不易,这个时候不多砍下几个倭寇,以后可就没了这发家致富的门路。 靠后一些位置,郑绍钧正在指挥手下偏将分别追击时,却见吴国瑞在一众卫士护持下走了过来。 战机稍纵即逝,任何时候都不能耽搁,于是郑绍钧立马对手下人道:“按照方才的约定,你们赶紧打人围追堵截,尽量多杀一些倭寇!” “遵命!” 将领们离开之后,郑绍钧才挎着剑往吴国瑞处迎接去。 “总督大人,您老怎么来这里了,前线刀剑无眼,伤着您老可就麻烦了!”郑绍钧苦口婆心劝道。 吴国瑞难得露出笑容道:“仗都打赢了,谁还能伤了老夫?” 他自然是高兴的,在江南坐了这么久的总督,这样的大胜也没见过几次。 但吴国瑞紧接着又道:“一定要尽快组织追击,这些倭寇就跟野草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愿这次他们能多消停些时日吧!” 倭寇能不能多消停些时日,这可真不是郑绍钧能控制的,所以此刻他只能答道:“回大人话,已经派人去追击了!” 这时,吴国瑞又露出笑容道:“这下,老夫可以跟皇上送捷报了!” 才把这话说完,吴国瑞听到了远处传来马蹄声,他与郑绍钧一起回头,便看见了从山坡上下来的陈啸庭。 “这厮来做什么?莫非是想分一份功劳?”郑绍钧略带不满道。 吴国瑞倒没这么想,只听他说道:“这次他在江南已立了几个大功,用不着来抢功劳!” 虽然不大喜欢厂卫,但郑绍钧还是得承认吴国瑞的话,陈啸庭确实已经立下了足够多的功劳。 于是郑绍钧也不得不感慨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已坐上高位,能力确实出众良多!” 对此吴国瑞没有评判,他在想陈啸庭所来的目的,这人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很快,陈啸庭一行通过兵卒阻拦后,便打马来了吴国瑞面前。 “恭喜二位旗开得胜!”陈啸庭下马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托了皇上洪福,再有将士用命,倭寇自然不足为惧!”吴国瑞平静答道。 能在得了大胜之际还保持平静,陈啸庭佩服吴国瑞的心胸。 “吴总督安定江南,还东南各省太平,您就是咱们大明朝的功臣!”陈啸庭夸赞道。 “陈佥事谬赞了……功劳该是将士们的!”吴国瑞语气依旧淡然。 这样猛夸也不是个事,于是陈啸庭又问道:“敢问大人,如今倭寇已败,明年之内可会再度进扰?” 这就是实打实的问题了,而这种问题又不能随便回答,毕竟说出的话是要承担责任的。 郑绍钧以为陈啸庭是在怀疑将士们战功掺假,正要开口讥讽陈啸庭之际,却被吴国瑞用目光瞪了回去。 “这是皇上问的?”吴国瑞却反问了这么一句。 陈啸庭便点头道:“正是皇上让在下问的!” 听得这话,郑绍钧才背后不由发凉,刚刚他差点儿就说错话了。 “按照以往情形推断,此番重创倭寇之后,至少可得两年太平!”吴国瑞说得很保守,具体情况还要看后续追击的情况。 陈啸庭点了点头后,才道:“这次在下抓了通倭的三大海商,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了与之相勾结的其他人!” 走到吴国瑞身侧,陈啸庭压低声音说道:“按照皇上意思,若是江南居民稳定,便可深挖这些投递投敌卖国之人!” 吴国瑞思索一番后,才道:“之前已经法办了一些人,如今江南局面总体稳定,你要查通倭之人……可得掌握好分寸!” 这是善意的提醒,于是陈啸庭便道:“这些在下明白,一定不会随意牵连,不会影响江南之稳定!” 这些分寸陈啸庭自然会把握话,否则皇帝那边也不会饶了他。 商量完了正事,陈啸庭才问起战事具体情况,他也将借此评估局面。 第807章 抓捕 踢踏踢踏…… 清晨,南安府城内的石板路上,响起了连串的马蹄声。 因为世家太早的缘故,所以街面上的人不怎么多,可当看见骑士们是锦衣卫后,这些人仍旧着急忙慌避让。 这就让街道上变得更干净,陈啸庭一路通行无阻碍。 百姓们对锦衣卫恐惧,那是有现实作为基础的,因为就在这两天时间里,锦衣卫出动抓了不少人进大狱。 罪名皆冠以通倭之名,这让南安城内人心惶惶,谁都怕自己是锦衣卫下一个抓的人。 飞驰在街道上,陈啸庭往千户所方向赶去,他将要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两人抓人都是由冯文贵负责,按照陈啸庭预先设置好的人员名单,此然一共抓了五十多号人,出自于江南十几个不同家族。 这些人被冠以通倭的罪名,是不是可以认定为这些个家族也通倭? 通倭乃是大罪,所以不光是族中有人被抓的心慌,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也慌得不行。 没一会儿,陈啸庭便赶到了千户所外,立马便有当值校尉迎接下来接过了缰绳。 下马之后,陈啸庭便问道:“冯文贵在不在?” 当值的小旗便上前道:“回大人话,冯千户这两天都在衙门里!” 冯文贵竟如此认真?这倒是大大出乎了陈啸庭预料,随后他便迈步进了大门内。 才走进去没两步,得到消息的冯文贵带着两名副千户便迎了出来。 可以预见,这次差事办完之后,陈啸庭就会离开,所以对冯文贵来说自己表现的机会不多了。 所以他才会两天时间都待在千户所内,就是要让陈啸庭任何时候回来,他都能第一时间出现。 “大人,您回来了……人卑职都已经抓了,现正在牢里审问!”冯文贵赔笑道。 陈啸庭取下头上官帽,冯文贵立马上前将帽子接到手中,然后问道:“大人可要过去看看?” “走吧!”陈啸庭沉声道。 然后他们一行便往掌刑百户所赶去,被抓的人都被关在那边受审。 没一会儿,陈啸庭便进了掌刑百户所,里面的大笑官员们全都出来迎接。 陈啸庭也没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他直接走进了大牢内。 这时卢闻钊却从里面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文卷。 “卑职参见大人!”卢闻钊叩拜道。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另外几位小旗,他们都是专门复杂审讯的。 而卢闻钊手里拿的的文卷,便是他们这两天的审讯结果。 按道理说,这些供词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但却被卢闻钊抓在手里意图请赏,这让另外几位小旗官心里都很不满。 可即便心中不满,他们也都只能憋在心里,谁让卢闻钊是京城里的人呢! “手里拿的是什么?”陈啸庭随口问道。 “回禀大人,这次通倭之贼的供词,正要呈给大人!”卢闻钊答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从卢闻钊手中接过了供词,每一页都粗粗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陈啸庭却将供词递给了一旁的冯文贵,说道:“把这东西誊抄一份,江南千户所留一份,原件交由镇抚司!” “遵命!”冯文贵接过供词后说道。 “大人,可要照着供词上拿人?”卢闻钊此刻问道。 他在这个时候其实没资格说话,但偏偏他却开口了,于是陈啸庭森冷的目光看向了他。 被这目光盯住,卢闻钊连忙道:“大人,卑职失言,请大人恕罪!”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谁让卢闻钊这人不给其他人机会。 就在这时,只听陈啸庭开口道:“拿人?拿什么人?” 按照皇帝的意思,把直接犯罪之人全都捉拿后,便达到了进一步敲打豪族的目的,没必要扩大打击范围。 还是那句话,皇帝不单单要保证江南的安全稳定,还得保证其经济秩序稳定,后者才能让江南可持续发展,才能让朝廷收到源源不断的税银。 “不必再抓人了,告诉按察使衙门的人,让他们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把这些人全部处斩!”陈啸庭淡然道。 说完这话之后,他便没有了去看犯人的意思,于是他直接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全部处斩?这就是要结案的意思了?冯文贵心中暗道。 既然要结案了,为何还把供词誊抄一份,并把原件还得送到镇抚司去? 稍稍一想后,冯文贵心里就明白了,皇帝这是要拿着江南豪族的把柄,往后对方不听话就可以拿出来敲打。 想通这些之后,冯文贵也往大牢外走了去,他得把陈啸庭安排的事做好。 而陈啸庭才出了大牢后,便挥退了所有人,直接去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才进了院子,陈啸庭便见梁佳慧正站在台阶上,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见到陈啸庭回来,梁佳慧立马迎了出来:“老爷回来了!” 在江南的这些天,也幸好有梁佳慧照顾他饮食起居,陈啸庭才不至于过于孤寂。 所以此刻他脸上也扬起笑容,而后说道:“回来了!” 然偶两人便一道进了房间,梁佳慧则端上茶水来,此时的她比刚跟陈啸庭时相比妩媚了许多,看得陈啸庭一阵失神。 “老爷喝茶!” 梁佳慧的声音将陈啸庭惊醒,然后他才接过茶杯,喝下肚中顿时觉得暖洋洋。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便说道:“这江南之地的冬季,着实要比京城暖和许多,可惜待不了几天了!” “老爷要回京城去了?”梁佳慧讶然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拉起梁佳慧纤纤玉手道:“是啊……要回去了!” 毕竟伺候自己这么些天,陈啸庭便问道:“你可愿随我去京城?” 这话纯粹是废话,梁佳慧已经是他的人,又怎能不随他一起走。 “妾身自然愿意!”梁佳慧赶紧答道。 虽然京城一切都是未知,但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陈啸庭。 “好!”陈啸庭笑道。 可这时,却见梁佳慧隐有愁色,陈啸庭便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 陈啸庭以为她是牵挂家人,毕竟此去京城,这辈子都没有与家人再见的机会。 在这临别之际,梁佳慧确实思念自己家人,但此刻她还有另外的事。 在陈啸庭询问的目光下,梁佳慧才说道:“老爷,家主他……托妾身给您带个话,说……想要请您喝茶!” 在陈啸庭的目光下,梁佳慧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不该过问这些事,但如果不帮忙又会给家人带来麻烦。 见陈啸庭一直盯着自己,梁佳慧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她这是被吓的。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时,却听陈啸庭笑着道:“以后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不必遮遮掩掩的!” 愣了一会儿之后,梁佳慧才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暗道陈啸庭没有怪罪自己。 第808章 安抚 端起茶杯,陈啸庭接着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别憋在心里!” “在这里是如此,去了京城也是如此,夫人她们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老爷关心着自己……梁佳慧心头涌起一阵感动。 陈啸庭是除了她的母亲外,这世上另一个关心的人,即便她的父兄也比不了。 “是……妾身明白了!”梁佳慧擦去眼角泪花道。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后,陈啸庭才问道:“梁继荣他请喝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梁佳慧摇头后说道:“家主没有说!” 梁继荣不知道陈啸庭什么时候能回来,自然无法确定具体时候。 这时陈啸庭便冲外面喊道:“杨凯!” 没一会儿,杨凯就来到了房间大门外,抱拳道:“请大人吩咐!” “派个人去告诉梁继荣,就说本官一会儿到他府上喝茶!”陈啸庭平静道。 这个要求有些没来由,但杨凯却没有多说话,而是直接领命而去了。 待杨凯离开后,陈啸庭才对梁佳慧道:“你也准备一下,等会儿随我一道去梁家!” 听到这话,梁佳慧身形顿时一颤,眼泪夺眶而出道:“老爷可是不要我了!” 她以为陈啸庭要把他带回梁家,有这种反应说明她现在还是缺乏安全感。 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陈啸庭还是解释道:“在回京城之前,总得让你见爹娘一面,往后可就难见到了!” 既然接纳了梁佳慧,陈啸庭自然会为对方考虑一些。 ………… 在接到陈啸庭通知后,梁家便有条不紊准备起来。 如今多数家族都有人被捕,导致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这通倭之罪殃及。 所以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们,纷纷找上了梁继荣,希望他能出面过问此事。 他梁家自诩为世家之首,如今就是到了出头的时候,所以梁继荣才会主动联系陈啸庭。 水至清则无鱼,皇帝要的只是震慑这些人,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陈啸庭便该安抚他们了。 当陈啸庭来到梁府之外时,梁继荣已经等候在大门外。 陈啸庭先下了马车,然后才把梁佳慧从马车内牵了下来,这是梁佳慧时隔两月之后第一次回家,所以此刻她显得有些激动。 见陈啸庭将梁佳慧带来,梁继荣心里顿觉不妙,这是准备把人送回来后,和自己划清关系吗? 带着这个疑问,梁继荣满是笑容向陈啸庭迎了去,说道:“陈大人,府上早已备了好茶,就等着您来品评!” 陈啸庭此刻也浮现出笑意,对梁继荣道:“喝茶的事先不急,佳慧她想爹娘了,梁员外先安排她们一家人见一面吧!” 梁继荣微微一愣,他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随即他心中便觉一阵喜悦。 陈啸庭在关心梁佳慧,说明他并没有和自家划清界限的意思,这证明至少他梁家还算安全的。 “好好,我这就派人安排!”梁继荣连连点头道,随即他便回头对管家吩咐了一声,然后梁佳慧就和管家一道去了。 待梁佳慧离开之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走吧,喝茶去!” 陈啸庭轻松的神情,让梁继荣心里更放松了许多,只见他点头道:“陈大人请!” 随后他们一行进了府门内,又来到了之前多次招待陈啸庭的地方。 这次,陈啸庭真的是来喝茶的,所以他在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梁继荣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听到不会扩大追究,梁继荣才真正松了口气,谁让他两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啸庭和梁继荣谈笑有加,真正有了些朋友的意思 而在梁府另一侧,梁佳慧终于见到了父母兄弟,此刻正扑在母亲怀里痛哭流涕。 好一会儿后,梁佳慧才停止了哭泣,梁母才拉着她仔细端详起来。 “小慧,这些天你过得可好?”梁母出言问道。 他们家的情况不算太好,在梁佳慧被交易之后,才受到了主家的接济,如今生活才滋润起来。 相比于这些,作为母亲的梁母还是思念自己女儿,所以此刻她心里也不好受。 至于梁佳慧的父兄,此刻就没那么动情了,此刻他二人全然被幸福包裹着。 无论有多少话要说,梁佳慧最终都得告诉家人,这几乎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 听到这话之后,梁母才忍住的泪水又涌现出来,就连梁家父子此刻也敛去了喜色。 “女儿啊,你去了京城要照顾好自己,往后……我们会找机会来看你的!”梁父叹息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家四口把能说的都说了,直到有人通知他们离开。 当梁佳慧被送进马车后,陈啸庭则在梁继荣的陪同下,徐徐往梁家大门走去。 “梁员外,这次之后,就不知何时才能喝到你府上的茶水了!”陈啸庭感叹道。 梁继荣则笑道:“陈大人若是喜欢,随后欢迎来我梁府做客!” “那就希望,有生之年再到江南一游吧!”说完这话,陈啸庭又补充道:“不是因为公事而来!” 两人顿时大笑,然后便来到了府门外。 在目送陈啸庭的马车驶离后,梁继荣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敛去。 “父亲,陈啸庭离开后,咱们总算有安生日子了!”梁志远满是放松道。 梁继荣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半年时间,可比大半辈子经历的事都多!” “虽不安生,但咱家也算因祸得福,坐稳了江南第一家的位置!”梁志远笑道。 既然已经决定家族交给长子,梁继荣此刻便敲打道:“江南第一家往后不要再提,得把心思用到如何坐稳上,小心成为众矢之的!” 居安思危的道理,梁志远自然是懂得的,所以此时他没有反驳。 “儿子都明白,人前不会卖弄,更不会一江南第一为倚仗!” 这番表态让梁继荣很满意,只听梁继荣说道:“派人通知其他各家的人,就说今晚府上喝茶!” “父亲,您不是才说要低调?”梁志远略带不解道。 “该低调的时候得低调,今天可不在此列!” 转过身去,梁继荣一边往府邸内去,一边说道:“而且,这也是陈啸庭的意思,我们要来安抚各大豪族!” 这边父子交代事情,而在另一边的马车上,陈啸庭看着面前女子道:“话都说了?” 梁佳慧点了点头,眼眶中隐隐还有泪光。 “那就好,此去京城……其实并非再无回返的机会!”陈啸庭宽慰道。 至于能不能再返回江南,陈啸庭心里也没谱,但他却可以给梁佳慧注入一点儿希望。 第809章 总督之难 总督衙门,吴国瑞此刻坐在书房内,签发着各类文书和命令。 之前一战击溃倭寇主力之后,吴国瑞才真正放松下来,此刻才能在总督府坐得住。 “你是说,锦衣卫那边已经结案了?”吴国瑞沉声道。 一般由他过问的事都是大事,如今锦衣卫严查的通倭案,绝对算得上是大事。 原本他以为,皇帝会借此机会把江南豪族再清洗一边,如今这个结果却让吴国瑞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没把皇帝的心思摸透。 “已经结案,被抓的那些人全都招供,锦衣卫已决定将其全部处斩!”下面属官答道。 “这南安城内,就他锦衣卫一家杀的人多!”吴国瑞叹息道。 对于这些直接被查出通倭的人,吴国瑞自不会有半点儿怜悯,将这些人斩首是对死去将士们的报仇。 “行了,你下去吧!”吴国瑞挥了挥手,然后把注意力继续放在了面前的文书上。 虽然斩首几十号人对锦衣卫来说是大事,但此刻吴国瑞真正关心的,还是各处追击的战事。 没错,如今倭寇虽然已被击溃,但追击却并未结束,而这一阶段恰恰是最繁杂的。 要想让倭寇多消停一段时间,就需在追击时尽可能多消灭其有生力量,若能全歼则效果最好。 所以这两天,吴国瑞一直在等郑绍钧的捷报。 ………… 邻近中午,太阳已经当空而照,驱散了地面上的寒气。 总督衙门大门处值守的兵卒们,此刻都一脸惬意的晒着太阳。 就在他们准备等人换班后去吃午饭时,却听街道口想起一连串的马蹄声,这让兵卒们顿时警觉起来。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身份后,这份警觉立马就消散了去,来人正是负责作战的靖安军节度使郑绍钧。 此刻,郑绍钧看起来意气风发,宛如少年郎一般充满喜悦。 待他打马来到衙门外时,立马有总旗迎了下来,同时恭贺道:“恭喜大人得胜归来!” 这话听得郑绍钧更高兴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扔给牵马的总旗道:“拿去买酒喝!” “谢大人赏,谢大人赏!”牵马的总旗总旗连连道谢,几两银子也不少了。 下了马后,郑绍钧直接进了衙门去,和他一起来的亲兵们则被引到另一处休息。 这时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按道理说吴国瑞这样高级的官员,是可以回家去吃的。 但这位吴总督却没使用过自己的特权,除了特殊情况几乎都是在衙门吃的,最多在衙门开个小灶而已。 当郑绍钧来到吴国瑞的书房时,却见此刻在会客厅的茶几上,正摆着三菜一汤的配置。 没等郑绍钧说话,便听吴国瑞开口道:“吃了没?” 向吴国瑞行礼后,郑绍钧才道:“大人,您怎么还吃如此简陋?您总得为自己身子骨着想!” 这话郑绍钧是真心实意,吴国瑞这些年的提携之恩,可是他一刻都不敢忘怀的。 “人老了,吃不了太多东西,简单些的好!”吴国瑞放下碗筷道。 这也是他高风亮节的体现之一,他这明显清流的做派,却偏偏身在黄玉成一系。 看着吴国瑞发白的胡须和双鬓,郑绍钧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仗打得如何了?”吴国瑞主动问道。 便听郑绍钧开口道:“各路追击人马皆重创倭寇,斩首逾两千!” 两千,这个数字不算太多,但加上之前正面战场的损耗,差不多剿灭了倭寇近七成的力量。 “大人,虽未能尽全功,但吃饭重创倭寇之后,定能让倭寇三年之内不敢犯境!”郑绍钧笃定说道。 话说完后,郑绍钧却没从吴国瑞脸上看到应有的笑容,这让他心头顿生疑惑。 隔了几息后,吴国瑞才泛起笑意道:“不错不错,既然战事已停,接下来论功行赏,伤亡抚恤之事,可有你忙的!” 虽然这笑容来得迟了一些,但也将郑绍钧心头疑惑冲散了些。 “大人,若是咱们水师堪用,这次可是彻底剿灭倭寇的天赐良机!”郑绍钧此时感慨道。 对此,吴国瑞没有发表看法。 “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去忙吧!” 吴国瑞说出的这句话,让郑绍钧心中更感讶然,难道总督大人不详细问问追击的情况? 按照以往惯例,吴国瑞是肯定要过问这些的,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反常。 郑绍钧只能理解为,老大人这是太过高兴,一时间可能消化不了。 于是郑绍钧也不再多说,在向吴国瑞行礼之后,他便从书房内退了出去。 待郑绍钧出去之后,吴国瑞才靠在了椅背上,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一会儿之后,吴国瑞才从位置上起身,然后来到了书桌前。 只见他在桌上的文卷中翻了几下,随后拿起了一封信。 信封上面的署名,赫然是当朝首辅黄玉成,而信件已经被拆开,显然里面内容吴国瑞已经看过。 “倭寇三年不敢犯境,三年时间里……朝廷可以发生的事就太多了!”吴国瑞再度叹息道。 没错,在郑绍钧来之前他很关心追击的情况,如今传来的虽是好消息,但也让吴国瑞有了新的担忧。 只要倭寇一直在,东南之地就得靠他吴国瑞抗击倭寇,那么黄玉成的地位便可以稳固。 如今倭寇被重创,就等于断了黄玉成稳立朝堂的支柱。 所以黄玉成在信里,暗示吴国瑞要养寇自重,只不过……吴国瑞置之未理。 而黄党一系的另一根支柱,便是帮皇帝在补国库的窟窿,如今商税陆续收了上来,又进一步削弱了黄党存在的作用。 可以说,那些对朝廷来说是好事的事,对黄党来说则是大大的坏事。 按道理说,在陈啸庭征收税银时,黄党的人该跳出来捣乱,但朝局虽有波动却维持了基本平稳。 这不是说黄党没有行动,而是因为皇帝的意志强行压制了这些人,才让陈啸庭得以完成了任务。 既然有压制,那么一定就有反弹,这次的汪海事件就是反弹。 在秦延文一党的清流们借汪海而攻击宫里时,原本充作挡箭牌的黄玉成一系官员们,选择了集体失声。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只想让皇帝看清楚,朝廷仍旧离不开他们来控制平衡。 只不过,这种近乎于要挟皇帝的做法,本身也就说明他们不再可控。 这是非常危险的手段,而迫使黄玉成如此行险,作为黄党一系的吴国瑞有一定责任,谁让他把倭寇打得那么惨呢! “我对不起阁老!”吴国瑞再度叹息,黄玉成终究于他有知遇之恩。 背离了自己的派系,再被清流一系孤立甚至攻击,吴国瑞必然会黯然告老……但吴国瑞却不后悔。 *******,*******! 第810章 离开 永治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五,早起之后顿感阴寒。 其实陈啸庭起得也不算早,尽管今天他还要赶路。 没错,在将要江南的事处理完后,陈啸庭已到了回京的时候。 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论功行赏也都已经结束,什么时候走只看陈啸庭一句话。 “大人,这次您离开后,卑职怕是只能等明年才能见您了!”冯文贵跟在陈啸庭身后,满脸赔着笑道。 作为千户,每年都有到镇抚司述职的惯例,今年述职的时机早就过了,所以得等明年。 陈啸庭则平静道“想去京城?自己先想想看,去了京城能不能站稳脚跟!” “大人教训得是,卑职如今应当做的,是做好本职的事情!”冯文贵颇有些尴尬答道。 他方才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在提醒陈啸庭,能不能拉他一把进京城,却直接被敲打了。 就在他准备找话圆场之际,却听陈啸庭说道“要说去京城,也不是没可能……我教你个法子!” 去京城做千户,对冯文贵来说是让他冯家更进一步的契机,更何况他也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人。 毕竟,有了陈啸庭这个愿意做他靠山的人,不上进未免也太浪费机会。 实打实的说,他冯文贵能坐到千户的位置,脑袋瓜子绝不比人家差。 “请大人赐教!”冯文贵躬身道。 此时他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在最后的时刻,还把握住了机会。 陈啸庭停下了步伐,说道“要想去京城,你总得有说得过去的功劳!” “我离开后,对倭寇的防范你不能松懈,这些人贼寇定不会放弃,所以你得想办法打掉他们几个据点!” “再有一个,想办法帮扶几个海商,别管这些人能挣多少钱,只要帮助他们走出去,也是大功一件!” 陈啸庭交代的这两个方面的事,一个比一个困难,但做成了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功劳。 特别是第二个,主要能重新开通海贸,调入京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觉得困难,但好歹有了目标,所以此刻冯文贵激发了信心,当即道“大人教诲,卑职谨记!” 谨记也就可以了,陈啸庭是可以提拔冯文贵,但冯文贵也得展示自己的用处。 然后,陈啸庭继续往衙门外走去,才要到门口时却听到禀告道“大人,东厂的胡公公来了!” 江南镇守太监胡扬,这位此时出现在这里,陈啸庭并不感到意外。 来到千户所大门处,便见胡扬刚刚下了轿子。 “胡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陈啸庭迎下了台阶去。 胡扬既然是来送行,自然就不会摆什么谱儿,只见他也拱手行礼道“成大人要走,咱家自然该来送一送!” 走到胡扬面前后,陈啸庭不由感慨道“这偌大的南安府,也就只有胡公公你还记挂着我了!”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实意,听在心里那是舒服无比,于是胡扬便道“多亏了你陈大人,才将这江南的局面理清李顺,咱家感激不尽,说是送别……其实却是来道谢的!” “公公言重了,陈某只是遵照圣意而行!”陈啸庭微微笑道。 他二人之间没有利益纷争,所以能这样谈笑风生。 接下来,胡扬又聊了些京城的局势,并提醒陈啸庭要小心汪海事件。 表面上看是要查汪海通敌,但实际上却是朝堂两大派系的博弈,搅合进去绝非明智之举。 但最终陈啸庭却感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否要入场,咱们这些人说了不算!” 事实上,陈啸庭已经得知,是由南城千户所派的人去押汪海。 陈啸庭的这番话,胡扬于是深有感慨,很多时候脏活儿就得他们去干。 相顾无言之下,两人最后正式道别。 在陈啸庭登上马车之际,江南千户所的校尉旗官们,也在冯文贵的带领下向他行礼道别。 “诸位,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钻进了马车,随即车轮便转动起来,刘奎和牛景云招呼着手下校尉旗官们,往北城门所在方向赶去。 这次他们的东南之行,虽然艰辛但却收获满满,回去之后必然是好处多多。 陈啸庭进了马车,梁佳慧就往一侧让了位置,让陈啸庭能够在里面坐得更加舒适。 待马车行进起来后,陈啸庭则让梁佳慧帮自己脱下了官服,然后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圆领袍子。 “越往京城就越冷,你衣服带够了没有?”陈啸庭主动关心道。 这些他早就提醒过,所以梁佳慧点头应是,随即她就借机问起了京城的事。 两人这样说着话,路上也不至于无聊。 只不过,陈啸庭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自己带了女人回去,该如何与沈怡交代。 陈啸庭队伍出了南安府城,消息很快传到了城内各大豪族,同样也传进了姚丰安的巡抚衙门。 也就在他刚刚接到消息时,崔邦道则从外面走了进来,进了大堂便喊道“老姚,姓陈的走了,这日子终于有法儿过了!” 本来姚丰安心情不错,可被崔邦道这样一搅和,让他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你声音再大些,就能把陈啸庭给招回来了!”姚丰安沉声说道。 这话听得崔邦道尴尬不已,随即他便说道“姚大人,何必如此气愤……我这不是太高兴了!” 毕竟和崔邦道捆绑太深,所以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姚丰安便开口道“对咱们来说,往后的日子未见得就有多容易!” 崔邦道不免疑惑道“老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丰安答道“如今朝堂之上什么情况,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虽然崔邦道性格跳脱一些,但脑袋瓜子还是明白的,自然也看得清朝堂之上两党内斗。 “这次咱们能蒙混过关,已经是赚足了运气,但能保证往后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自己这些人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所以姚丰安能居安思危,因为派系斗争很可能会把这些脏东西挖出来,用以打击政敌。 “这话确实不假,咱们要早做打算!”崔邦道一本正经答道。 其实他心里也在猜测,他们的破事不是陈啸庭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道罢了,直接查的话注定会引爆火药桶。 政斗虽然处处针锋相对,但也可以看到妥协无处不在。 “和江南豪族这边,联系该断就要断掉,再把那些什么证据全销毁掉!” 说到这里,姚丰安很是悲观道“再不济,咱们总能落个罢官的结果,也不至于流放抄家!” 原本是来报喜的,谁曾想对引出这些忧愁来,崔邦道的心情此刻格外的差。 此刻他也只能说道“但愿能安然告老还乡吧!” 第811章 到京 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陈啸庭一行终于返回了京城。 在这一片白雪皑皑的地方,尽管梁佳慧已经玩过了好几次雪,但她这个南方人仍旧对雪兴趣隆厚。 “老爷,往后冬天都可以堆雪人了!”梁佳慧趴在马车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雪景道。 陈啸庭则笑道:“那是自然!”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马车,自然不需要京城排队,负责在城门口盯梢的锦衣卫们,老早就给大佬清理出了专用通道。 进了城后,原本陈啸庭想分做两路进发,他直接进宫去向皇帝汇报情况,再让马车把梁佳慧送到府上。 可为了避免尴尬,陈啸庭最终还是决定走作一路,等会儿他亲自把新小老婆带回家。 作为皇帝外派的官员,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皇帝汇报情况。 马车自京城南门一路向北,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宫门之外。 在此期间,陈啸庭让随行牛景云和刘奎各自带队回衙门,唯独留下杨凯带队负护卫。 来到皇宫正门外,望着拿高耸巍峨的宫墙,以及富丽堂皇的宫廷建筑,梁佳慧再次张大了嘴巴。 “老爷,这就是皇宫吗?这就是皇上住的地方?”梁佳慧激动问道,出身江南豪族的她,此刻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 梁佳慧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瞻仰皇宫的机会。 但她这个机会,只仅限于到达宫墙之外,进到宫内则是不可能的。 “你就在马车内不要的乱动,等我回来!”陈啸庭沉声道,然后起身便向马车外走去。 在他下了马车后,却见梁佳慧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说道:“老爷,您的官帽!” 陈啸庭这才想起,自己竟没来得及戴上官帽,他方才一直想着事情。 戴上官帽后,陈啸庭便往宫门处走去,北城千户所负责宫门外广场巡逻队的校尉们,见了陈啸庭后纷纷行礼。 皇宫内外根本就藏不住事,陈啸庭才进了宫门,现任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王忠德,便带着一干百户迎了出来。 “参见大人!”众官员皆拜道。 陈啸庭在北城千户所时是他们上司,现在更是他们上司的上司,这些人自然要把礼数尽到。 “都免礼,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陈啸庭平静道,却是连脚步都没停下,直接往皇宫深处走去。 王忠德挥退了手下百户,然后屁颠儿屁颠儿跟了上来。 即便王忠德消息相对闭塞,但也知道此番陈啸庭在东南立了大功,此时岂能不上来奉承巴结两句。 “大人,此番去江南如此之久,卑职可想想念您呢,下面弟兄们也抱怨不能聆听大人训示!” 王忠德的话虽然听得人起鸡皮疙瘩,但陈啸庭还是要给他奉承的机会,否则王忠德安不了心。 当来到玉虚宫宫门外时,王忠德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就不是他能进去的。 整理官服官帽后,陈啸庭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沿着宫门外的台阶拾级而上。 他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所以值守在外宦官们都认得他,所以无人阻拦他踏进宫门。 进了宫门之后,陈啸庭便能看见正前方那座大殿,那里就是皇帝坐朝廷修炼的地方。 只不过,此刻的玉虚宫内和当初陈啸庭离开时,又起了巨大的变化。 若非他对这禁宫之内熟得很,还真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因为这里看起来的更多像是道观。 徐徐来到大殿之外的台阶下,到了这里他就必须停下脚步,由太监通禀后等待皇帝传召。 “烦请禀告皇上,微臣锦衣卫指挥佥事陈啸庭叩见!”陈啸庭守在大殿外的太监说道。 太监们语气平和中带有一丝冷意道:“等着!” 然后就有人进了大殿之内禀告,而陈啸庭则等候在台阶下,此时天空再度飘起了雪花。 宫殿之内,刘瑾忠面带微笑走在过道上,这些天他的心情都还不错。 因为汪海出事,东厂的人难得皇帝信任,此起彼伏之下他进玉虚宫频率就多了起来。 如今皇帝沉迷修道炼丹,接见朝臣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是刘瑾忠接近并掌握权柄的绝佳时刻。 出了大殿,刘瑾忠一眼就看到了陈啸庭,此刻对方正站在台阶下。 虽然对刘瑾忠不爽,但陈啸庭还是躬身行礼道:“见过刘公公!” 刘瑾忠露出冷笑,说道:“皇上口谕!” 却没料到皇帝会有旨意,陈啸庭只能跪在雪地里,等待着刘瑾忠宣读。 “皇上对你做的事很满意,汇报就不必了,体谅你车马劳顿,就先回去歇着吧!” 刘瑾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话让陈啸庭很惊讶,皇帝竟不打算见他。 虽然惊讶,但陈啸庭不可能怀疑其真假,刘瑾忠胆子还没大到敢假传圣旨。 “臣遵旨!”陈啸庭叩首道。 然后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再度对刘瑾忠行礼后,才转身往宫门处走了去。 看着陈啸庭远去的背影,刘瑾忠脸上再度浮现笑容。 往后来见皇帝的人越少,对太监群体来说就越有利,因为这样他们就是皇权的代言人。 所以,尽快打压东厂,再把掌印太监俞培忠架空,他刘瑾忠就是大明朝第一太监。 相比于敛财来说,做大明朝的第一太监无疑更有意义。 走到这个位置上,无论后世是褒是贬,那都是能名留青史的存在。 再说陈啸庭,在他走出了玉虚宫大门后,却见到王忠德还等在外面。 见陈啸庭这么快就出来,王忠德大致也猜到了情况,所以他迎上陈啸庭后说道:“大人,最近这大半个月,皇上极少接见朝臣!” 有了这么个说法,陈啸庭心里才勉强想得通了些,但转而又有新的烦恼冒出来。 如今两党之间争斗不休,皇帝本人却藏起来不见人,这就更容易让政斗往激烈的方向走。 “司礼监的三位公公,总能时常见到皇上吧?”陈啸庭随口问道。 掌印太监俞培忠,秉笔太监刘洪和刘瑾忠,并为司礼监的三大太监。 谁知王忠德却道:“最近这些天,刘瑾忠时常到玉虚宫伴驾!” 这可真不是个好的消息陈啸庭心中暗道。 连俞培忠这位掌印太监都在自我边缘化,这让陈啸庭找到了自己下来的行事方针。 没错,在陈啸庭看来,俞培忠这位伴君几十年的皇帝心腹,如今只可能是自我边缘化。 甚至还有可能,皇帝是为了保全他这位老伙计,故意疏远了这位。 在陈啸庭心中,无论皇帝还是俞培忠,那都是聪明绝顶的存在,看这些人行事一定不能为表象所迷惑。 所以接下来,保全自身是最重要的,陈啸庭不会瞎掺和任何事,除非皇帝有命令。 第812章 归家 从皇宫里出来后,按道理说陈啸庭该先去一趟衙门,但最终他却决定直接回家。 既然他决定要低调,那就干脆连衙门也没必要去。 陈啸庭也有那份自信,即便自己这次不去衙门,也能保证自己权柄不失。 就如同当今这位皇帝,人家长时间不上朝,不也一样能将乾坤操弄于手。 陈啸庭钻进马车后,就命干赶车的校尉直接送他回府,事实上此刻他满脑子都想着家人。 马车徐徐行进,终于停到了陈府之外,马车内的陈啸庭满怀期盼,而他一旁的梁佳慧心中则是忐忑。 只有当陈啸庭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时,她才会感觉稍稍安心一些。 马车停下,陈啸庭直接下了马车,守在大门外家仆们确定是家主回来,立刻便有人进了府内去禀告。 而此刻,梁佳慧也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抬头便看向了眼前的陈府,这将是她余生要生活的地方。 待梁佳慧下了马车后,陈啸庭已经来到了府门外的台阶下,此刻他已看见从府邸内跑出来的孩子们,以及跟在后面的沈怡三人。 无论什么时候,对这三个女人来说,丈夫回来都是最重要的事。 陈啸庭面带微笑,然后走上了台阶去,正好将从跨过门槛的陈涓涓抱了起来。 “爹,你可算回来了!” 听到女儿这句话,陈啸庭的半个心都要融化了,拉着女儿的手便问道:“涓涓有没有想爹爹?” 陈涓涓如今已四岁多,养在陈家这种高门大户中,即便是庶女自带一股贵气和灵动。 陈涓涓一手凑近陈啸庭耳朵后,才悄悄道:“爹爹,大哥他昨天弄坏了我的木马,涓涓委屈!” 原本陈啸庭心情好得很,听到女儿这话后,顿时黑着脸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长子。 如今陈瑞凌已经六岁多,虽然没听清自己妹妹说什么,但被老爹这样一瞅便知事情不对。 这得赶紧挽救才行,于是陈瑞凌便上前道:“父亲,孩儿已经把您教我的拳法练会了,母亲昨天才夸了我!” 混小子以为这样就可以被原谅了?就在陈啸庭要盘问陈瑞凌两句,却听大门内传来沈怡的声音道:“妾身恭迎夫君凯旋归府!” 陈啸庭转头望去,便见大门之内沈怡带着徐有慧和郑萱儿,对他行了下蹲微福之礼。 “夫人不必多礼,离家数月,为夫可一直思念着你们!”陈啸庭往前买动了脚步。 接着这个间隙,沈怡三人看见了台阶下的梁佳慧,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这时陈瑞凌却说道:“父亲,那是我四姨娘吗?” 原本陈啸庭不知该如何说的,被陈瑞凌这样直言出来后,他就直接转过来,指着梁佳慧介绍道:“这是我给你们从江南带回的姐妹,往后你们可得多多亲近!” 陈啸庭厚着脸皮说完了这番话,但却没有得到回应,沈怡三人表现得都很安静。 梁佳慧此刻也从台阶下款款而来,在她来到众女面前之后,才对沈怡三人行礼道:“妹妹拜见三位姐姐!” 陈啸庭目光扫视沈怡三人,只等着他们能赶紧认识认识一番,尽快结束这尴尬的一刻。 沈怡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在梁佳慧身上,而郑萱儿也好奇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位。 只听徐有慧开口道:“看来不能让老爷随便出远儿门了,否则多带这么几次回来,咱这府上都快住不下了!” 虽是打趣之言,但却得梁佳慧面色微变,在心里也隐隐对徐有慧起了意见。 好在沈怡此时说道:“少说两句,要是让夫君不高兴了,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夫君,既然人已经认识过了,那便进府吧!” 还是大老婆好啊陈啸庭心中感慨道。 然后他便带着两个儿女进了府邸,几个女人这才跟着往里走去。 沈怡自然是走最前面,徐有慧三人都落后她一步,正好体现出沈怡主母的地位。 “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务必要以和睦相处,明白没有?” 沈怡边走便道,这话虽然是说给梁佳慧听的,但走在前面的陈啸庭也能听见。 “是,夫人!”梁佳慧恭敬答道。 沈怡说话的这股气势,让梁佳慧根本生不出其他想法,此时她只盼望着这辈子在这府中安稳度过。 快要进入正厅时,沈怡便给梁佳慧安排了住处,然后让徐有慧和郑萱儿带后者过去。 她是当家主母,徐有慧三人自然不会违背沈怡的意思,便一起往后院去了。 在这三人离开之后,沈怡便跟着丈夫进了屋子,陈啸庭则直接走向了卧房。 他现在身着官服,自然要换下居家便服,这恰恰也是和妻子沟通的机会。 当沈怡也踏进卧房时,陈啸庭已在衣柜外找衣服,最终他拖出了一套蓝色锦袍。 孩子早被陈啸庭给放下,所以在沈怡进来后,陈啸庭自顾自道:“这次去江南这么久,难为你一个人在家支撑了!” 不得不说,沈怡对陈啸庭是有一定怨气的,于是她便问道:“据妾身所知,夫君并非好色之徒,为何这次却从江南带了人回来!” “莫非是夫君嫌妾身年老色衰,准备新人换旧人了!” 这话可就严重了,陈啸庭连忙说道:“夫人这是哪里话,此女乃是江南豪族所赠,为夫要替皇上办差,就不得不跟江南豪族打好关系,所以为夫这于是不得已!” 虽然话是个冠冕堂皇,但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其实就是馋人家身子。 不管怎么说,丈夫愿意跟自己好好解释,就让沈怡心里好受了许多。 于是她一如往常一般来到丈夫跟前,然后帮陈啸庭整理起衣衫,这让陈啸庭安心了不少。 穿戴完毕之后,陈啸庭便和沈怡一道,徐徐往卧房之外走去。 两人一路沿着屋檐下走着,沈怡询问着江南的事,而陈啸庭也时不时过问两句家里的事。 偶尔看到两个孩子快乐追逐,让陈啸庭心情更高兴了几分,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样子。 “走吧,去看看婵婵和瑞云吧!”陈啸庭提议道。 老三和老四,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沈怡还没来得及表态,却见管家快步走来道:“老爷,南城和北城的几位千户,还有一些百户求见!” 自己不去衙门,这些人却主动找了过来,所以许多事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 当然,这也说明了陈啸庭在衙门里的权威性,否则下属们可不会这样屁颠儿来拜见。 “让他们到前厅候着!”陈啸庭随口吩咐道。 待管家离开后,陈啸庭才向沈怡感慨道:“夫人,为夫这是想歇都歇不下来!” “既然夫君想歇,那就快些打发这些人走,总不能留他们吃午饭!”沈怡不以为然道。 陈啸庭不由愕然,随即大笑起来,然后才动身往前厅走去。 这次他决定听夫人的,得赶紧把手底这些人打发走。 (本卷终) 第813章 艰难 在几场大雪的陪伴下,大明朝进入了永治二十六年。 但继承大雪扑不灭的是,朝廷上对于汪海的指责和谩骂。 即便皇帝想将此事冷处理,但汪海叛国这件事的热度,却是怎么也扑不灭。 正月十十八的清晨,这已经是雪停下后的第三天,积雪已经全部融化,春天的生机仿佛到来。 但就在这一切都欣欣向荣之际,京城西门外六七里处的官道上,正站着八个身着寻常百姓服饰,手持钢刀的汉子。 为首之人,赫然是带队前往凉州的吴建兴。 “大哥,咱总算是安全到京了!”一旁的秦宜川难得露出笑容道。 他们这一路进京来,要不是足够警惕,差点儿连命都丢在了路上。 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损失了不少人手,当初出去时可是有三十号人,如今就剩他们这点儿人了。 只见吴建兴回头望向身后,说道:“二弟,咱还是活着回来了,这功劳……咱拿定了!” 孙亮没有接这话题,而是开口道:“大哥,最后这一段路,咱们还是要小心为妙!” 一路上,他们遭受了十多次袭击,每一次都是在他们相对来说最放松的时候。 好在那些杀手的目标是汪海,否则要是冲他们来,恐怕他们死伤更多。 孙亮的提醒让吴建兴不敢放松,只听他说道:“诸位弟兄,这次咱们奉皇命去将汪海押回来,一路上九死一生,这马上就要进京了,诸位万万不能松懈!” “等会儿交差之后,我请诸位喝酒!” 没有人回应,现在他们唯一想的,就是干净把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躲躲藏藏这么些天,一会儿咱们换上官服,堂堂正正进京去!”吴建兴郑重道。 要想把人押进京去,他们就必须得穿上官服,否则他们无法证明自己身份。 这一点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吴建兴一声令下之后,他们便躲到了官道一侧去,将已经藏了一个来月的官服换在了身上。 原本从凉州到京城,骑马来回一个月时间足够,但因一路遭受追杀,以至于他们连大路都不敢走,所以严重拖延了他们的速度。 到最后,他们连代步的马也弄丢了,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换上官服后,他们八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又成了世人畏惧的锦衣卫。 “你们在这里盯着,二弟……你跟我去把汪海带出来!”吴建兴沉声道。 他们把汪海藏在了官道附近的隐蔽处,为了保证出来观察的安全,所有没有留人对其进行看守。 和吴建兴一道远离官道后,孙亮终于开口道:“大哥,这件事没咱想的那般简单,进了城后咱一刻都不能耽搁,务必得把人交出去!” 对此,吴建兴深以为然,于是他问道:“那你说……咱们是交西厂,还是交给千户所?” 按照一般程序,他们应该先把人交回千户所,然后由千户所与西厂对接。 可当初是西厂刘瑾忠亲自来传的令,似乎又该把人直接交给他。 思索一番后,孙亮答道:“咱离开这么久,京城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看还是稳妥一些,让千户所出面与西厂联系!” 经历了这段时间亡命之后,孙亮越发感觉到自身渺小,所以才对与西厂交接避之不及。 “就这么办!”吴建兴点头道,虽然明面上没说,但这次差事是真让他感到害怕了。 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坑地,坑里正是被捆绑了手脚的汪海。 揭掉覆盖在他身上遮挡的树枝后,便见此人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瘦削的脸上还被绑了布条,让他躺在坑里发不出声音来。 将汪海从坑里拉起来后,吴建兴撤掉了对方嘴里的布团,然后说道:“汪公公,前面就京城了,该上路了!” 虽然已是阶下囚,但汪海仍不失了气度,只听他开口道:“二位,咱家之前说的你们要不再考虑一下?” “只要你们放我离开,我愿以万两白银为谢,那可是你们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汪公公,这钱我们有命拿,还得有命花才行……你可别害了我们!”孙亮一把按住汪海肩膀,推着他就要往前走去。 汪海并不反抗,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把我送进京后就万事大吉了?” “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摊上的是什么事,你们都是棋子,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真相,是吴建兴和孙亮最不愿去深究的,因为想的越多就越觉得恐怖。 此番被汪海点出来,让他们心中恐惧再度被放到,以至于孙亮握刀的手都紧了几分。 “拿着我的钱,离开京城这个大火坑,你我各取所需……” 没等汪海把话说完,孙亮当即呵斥道:“住口!” 然后,他把才取下的布团重新塞进了汪海嘴里,让其无法再说出话来。 “赶路吧!”吴建兴黑着脸道。 但汪海方才的这番话,给他二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以至于再看这天地也暗沉了几分。 不管心情如何,前方的路还等着他们去走,于是他二人还是押着汪海往京城方向赶去。 虽然已是天子脚下,可因为汪海方才的那繁华,让吴建兴再度放弃了走大路的想法。 于是就见几个身着锦衣卫官服的人,押着一个人走在距离官道半里地的田野里。 事实上,他们这样做隐蔽效果并不好,因为在这临近京城之地,城外各处都散布着庄园,很容易就被人看见。 所以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加快行进速度,在追杀之人得到消息之前赶回京城。 虽然一路上担惊受怕,但最终……吴建兴一行人安全走到了京城西门外。 看着面前熟悉的城门,吴建兴激动得都快流泪了,九死一生终于安全了。 “大哥,咱们快些京城,这可不是在咱们南城!”孙亮适时提醒道。 他这话说得很到位,这里是西城千户所管辖,对他们而言还称不上绝对安全。 谁知道那些追杀的人,是东西二厂派出的,还是干脆就是锦衣卫呢? “加紧赶路!”吴建兴沉声道。 进城门的时候,值守在城门口的校尉检查了他们的腰牌,最终把他们放了进去。 待吴建兴一行离开后,西门领队的小旗官不有嗤笑道:“看他们这德行,这趟差事怕差点儿把命折进去!” 他们不知道吴建兴押的是汪海,否则他们就不是在这里打趣,而是立刻向上司汇报情况了。 进了城后,吴建兴半刻也不敢停歇,直接就往南城千户所的方向赶路。 直到他赶到南城千户所大门外,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第814章 烫手山芋 当吴建兴一行赶到衙门外,很容易引起了千户所大门外值守校尉的注意,然后这人就把情况报告给了当值的小旗官。 很快,便从南城千户所来了一名小旗官。 “吴总旗,你回来了!” 虽然南城千户所很大,但总旗也就那么几十号人,所以当值这小旗官认识吴建兴很正常。 “嗯……”应了一声后,吴建兴当即问道:“千户大人可在?” “您来的可真不巧,千户大人才离了衙门,你知道他老人家的习惯!”当值小旗官回答道。 如今南城千户所的千户是江远闲,此人已到了告老的年龄,是被陈啸庭硬拉过来站位置的。 到了江远闲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可多想的,所以事情都被他分给了两个副千户,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那……李千户可在?”吴建兴接着问道。 他说的这人是南城千户所副千户李维,吴建兴所在的百户所,是由李维管理。 “这个……想必李大人在衙门里!”当值小旗答道。 “多谢!”吴建兴抱拳道谢后,一挥手便带着手下人往衙门里走去。 也就是现在安全了,他才会在衙门口废话这么些时间。 进了衙门之后,吴建兴带着人直接往百户所赶去,对这里他是熟门熟路。 一路畅通无阻,即将把汪海交出去,让吴建兴极其兴奋。 进了百户所大门后,吴建兴一眼就看到堂上坐着的焦富荣,而后者听到脚步声后也望向了他。 进了百户所大堂后,吴建兴当即叩拜道:“大人,卑职幸不辱命,已讲钦犯汪海带了回来!” 焦富荣可一点儿不傻,朝堂上因为汪海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家伙纯粹就是个大麻烦。 “你……你怎们把人带到这里来了?不是该交给西厂吗?”焦富荣面带怒色道。 吴建兴在心里暗骂了声“王八蛋”后,答道:“大人,当初刘公公是在咱千户所传的令,卑职自然该把人带到千户所来!” “卑职身份低微,可进不去西厂!” 他这说的也是事情,东西二厂和锦衣卫不同,人家的衙门是在禁城范围内。 虽然不在皇宫大内,但没有特别许可,也不是吴建兴这些人能随意进入的。 “你……”被属下怼了这么一番,焦富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即便站起身来,向吴建兴训斥道:“混账……你他妈的就知道给本官惹麻烦!” 骂完这句后,焦富荣才带着胖胖的身体,往大堂外走了去。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砸到了自己身上,焦富荣总得想办法解决。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报给自己上司,然后把责任分担出去。 走出大堂,焦富荣直接无视了孙亮等人,直接往百户所外走了去。 待焦富荣离开后,吴建兴才站起身来,对孙亮等人道:“先歇着吧,等会儿只管交人就是!” 随后,吴建兴又命人去了饭堂找些吃喝,一直赶路他们已经饥肠辘辘。 ………… 北镇抚司大门内,李维此刻内心焦灼,以至于让他表情都很不自然。 导致他焦灼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他将要拜见上司陈啸庭,另一个便是有关具体要汇报的事。 当初陈啸庭被文官弹劾下狱时,他在镇抚司内到处跑关系,想取代陈啸庭千户的位置。 结果人家进了南司一趟后,不但屁事没有反而官升一级,这就让李维感的处境变得尴尬了。 好在陈啸庭宽宏大量,没有与他计较,更没有给他小鞋穿,才让李维能在南城千户所立足。 但今日遇到这事,却给他安定的生活带来了威胁。 焦富荣向他禀明情况后,李维止住了自己与西厂联系的冲动。 除了这件事本身牵涉甚大,不是他能擅自做主之外,还因为他清楚……陈啸庭对下属勾结外人深恶痛绝。 很快,李维便来到了锦衣卫东署外,里面就是陈啸庭办公之所。 询问了东署大门外值守的校尉,得知陈啸庭在衙门后,李维重新整理了官服官帽,然后从大门外走了进去。 来到大堂之外,李维让值守在外的校尉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就得到了陈啸庭的传唤。 进了大堂,来到左侧偏厅后,面对书桌后端坐的陈啸庭,李维大礼参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此刻,一身大红色飞鱼服的陈啸庭,停下了手里的书写的笔。 只见他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李维道:“说吧,什么事!” 压住心里的忐忑和不自在,李维禀告道:“大人,西厂刘公公之前命我们千户所派人,去凉州把汪海带回来!” “就在刚才,去凉州带人的总旗,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起身道:“人带回来了?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在心里面,陈啸庭希望带回来的是尸体,这样朝廷中酝酿的风波就可以消弭。 而这,恰恰也是皇帝的打算,同时也符合东厂的利益。 陈啸庭相信,以东厂那些人的尿性,是万不会让汪海活着回京城的。 “大人,汪海人好好的,现在临时羁押在千户所!” 李维的回答,让陈啸庭立马变了脸,也让大厅内的气氛变得极其凝重。 他想骂人,但他知道这解决不了问题。 汪海活着回来,必然会引爆朝局上的火药桶,这就是个移动的炸弹。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把这个炸弹尽快转移出去。 想到这里,陈啸庭立即道:“去……立即派人去通知刘瑾忠,让他把人带走!” 既然人是刘瑾忠让抓的,那么自然该把人交给他,这一点无人可以指摘。 得了命令之后,李维总算有了方向,于是他抬头道:“大人,那卑职这就去安排?” “即刻就去!”陈啸庭冷声道。 这时李维才从地上起身,再度向陈啸庭行礼后,才急匆匆从大厅里退了出去。 在他离开之后,陈啸庭才坐回了位置上,靠在椅背上用手按在了两鬓间。 这事确实很麻烦,此刻让他感到头疼无比,这些破事怎么避都避不开。 “叫杨凯过来!”陈啸庭冲外面吩咐道。 外面校尉得令后立马去办,没一会儿杨凯便从外面走来进来,只见他参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你派人暗中监视南城千户所,有事立即上报!”陈啸庭肃然道。 “遵命,卑职这就去办!”杨凯答道。 吩咐完这件事后,陈啸庭挥手让杨凯退下后,才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了大堂之外。 天空一碧如洗,但陈啸庭却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南城千户所,已经成了的火药桶。 所以他要尽可能的少出面,才命杨凯派人去悄悄关注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第813章 艰难 {防盗章节,一小时内更正内容!} {防盗章节,一小时内更正内容!} 和魏无忌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周彦,他在里面简单转了一圈,满足自己好奇心后,便回到了魏无忌旁边。 而其他诸侯使臣们,此时就化身为考古学家,对九鼎详细进行观察,毕竟是这是难得的机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君上,您不去看看?”此时周彦问道。 魏无忌笑了笑,然后便道:“当初仔细看过,如今就没了期待,不看也罢!” 周彦也被唤起了回忆,也正是那次,流落街头饱受羞辱的他,才被魏无忌收留于麾下。 当初被迫为质齐国的落魄公子,在十年过去后,竟有了如今之成就……哪怕这一路周彦都有参与,但此时仍觉难以置信。 所以周彦此时开口赞道:“君侯文韬武略,是要立大成就的,自然看不上九鼎!” 周彦口中的大成就,魏无忌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一统天下目前对他来说,仍旧没那么容易。 “前路艰难,更需你我君臣同心同力,排除万难!”魏无忌平静道。 表忠心的大好时机到了,于是周彦便道:“臣定当以死报君侯知遇之恩!” 甚至此时周彦还很是庆幸,自己加入的是魏国阵营,这是列国中最有实力和潜力的国家。 “如此最好!”魏无忌笑道。 在压服武安世族之后,魏无忌便有信心压服一切不臣,将魏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劲儿往一处使去。 魏无忌感到高兴,旁边的周彦同样如此,自从他被外派后,便难得有机会与国君私下交谈了。 而此时,却见魏无忌缓缓向天子走去,停下后便对姬宵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指教!” 现在的姬宵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但魏侯的面子他不能拂拒,于是便道:“君侯请讲!” 这时候,方才还在仔细观看九鼎的诸国使节们,也都将耳朵竖了起来,想要听听魏侯又要玩什么。 魏无忌此时心里想着的是前世一个典故! 在他前世历史的春秋时,楚庄王陈兵于洛水,向周王朝示威。周派使者慰劳,楚庄王向使者询问周室九鼎大小轻重,意有夺取周朝天下的意思。 想到此处,魏无忌便问道:“敢问陛下,九鼎重若几何?” 问题一如前世历史上的刁钻,却不知此时的周室,又有谁能化解魏无忌设下的这道难关。 列国使节们听到这个问题后,第一反应就是应将九鼎拿来称一下,但随即他们便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九鼎不只是九座鼎。 而站在魏无忌身旁的周彦,则对魏无忌这个问题感到佩服,这可不是一般的刁钻。 姬宵则被这个问题问得慌神,他不知该如何去回答,甚至他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 随后,魏无忌又转身向一干周室大臣问道:“诸位可知,九鼎重几何?” 无人应答之下,魏无忌便自顾自道:“千钧?万钧?” 好在,此时的周室也不是全无人才,只见周室大臣中一位很不起眼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然后道:“君侯,九鼎承载天下,非人力能承其重也!” 和前世历史山相似的画面,这让魏无忌感觉很奇怪,有一种创造历史的感觉。 随即,这名年轻官员便继续解释道:“武王定鼎上洛,天命归于大周,过去未来皆如此,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听了这些话,魏无忌并未生气,这让说话那名官员都感到诧异,他也是抱着死志说这话的。 而此时,魏无忌则问道:“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魏无忌很想知道,此时有勇气说出这番话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这名青年官吏便道:“在下袁平,为太庙奉常官!” 奉常官是个什么官?简单来说,就是在太庙上班的一个闲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魏无忌便道:“周室有你这等口才之人,怕是也不多了!” 魏侯居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让袁平感到很意外,但他脸上还是保持了平静。 只听袁平道:“君侯谬赞,我大周人才济济,袁平在其中只如草芥!” 魏无忌笑了笑,然后便道:“既然鼎之轻重此时不可问,那寡人便在对的时候,再来问吧!” 实际上,魏无忌现在的情形和楚庄王差不多,虽然兵威可以威慑周室,但还有齐楚等国虎视眈眈,还没到掀桌子的时候。 魏无忌这样说,周室大臣们都露出些许笑意,这在他们看来是对魏国的胜利。 作为天子的姬宵,此时也不由多看了袁平两眼,这个人他打算要重用。 虽然才失去了肖秉,但又发现了个人才,姬宵的心也算有了些许安慰。 而那些看热闹的列国使节们,此时脸色则有失望之色,期待中的好戏是没有了。 而天子姬宵则道:“魏侯,既然九鼎已观,是否该退出此神圣之地?” 魏无忌点了点头,就当他正要同意退出的时候,旁边的周彦便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周彦这番话,让魏无忌眼前一亮,然后便打消了立即离开的心思! 随后,他便对周彦道:“你说吧!” 周彦面色一变,他只是出个主意而已,却没想到国君会直接把事情交给自己。 但话都说出去了,此时他便没法退缩,得罪周室总比触怒国君要轻松一些。 然后,便见周彦往前一步,对不远处的天子姬宵道:“外臣禀报陛下,周室立国五百年,九鼎置此也逾五百载!” “五百年风云变幻,天下与立国之初已大有不同,然九鼎之位不变,故天下诸侯难安,纷纷起刀兵兴战事!” 听到这里,虽然众人都知道周彦没安好心,但还是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 周彦便继续道:“九鼎既承天下,便该因时因势而置,外臣请求,因时势重置九鼎之位,消弭诸侯之争!” 周彦这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周室官员们在心底把他骂了个半死,九鼎放置的位置和诸侯征战有半分关系? 于是,方才驳斥了魏无忌的袁平便想站出,将周彦喷个体无完肤。 然而,魏无忌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便道:“周彦所说极有道理,这九鼎的位置,是该换一换了!” 魏无忌说要换,那就肯定是要换的,周室众人都感到绝望,看来九鼎的神圣终究还是会被挑衅。 而此时,魏无忌已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便对周彦道:“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务必将九鼎安置准确!” 说实话,当得到这个任务时,周彦心底还是有些惶恐的,自己居然要去移动九鼎。 但同时,周彦又感觉很是兴奋,这注定是自己青史留名的机会! 于是他拍着胸脯道:“君上放心,臣定会处置妥当!” 魏无忌点了点头,然后便对一旁的郑大力道:“你留下来,帮周彦完成此事!” 第814章 烫手山芋 {防盗章节,一小时内更正内容!} {防盗章节,一小时内更正内容!} 而此时,魏无忌已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便对周彦道:“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务必将九鼎安置准确!” 说实话,当得到这个任务时,周彦心底还是有些惶恐的,自己居然要去移动九鼎。 但同时,周彦又感觉很是兴奋,这注定是自己青史留名的机会! 于是他拍着胸脯道:“君上放心,臣定会处置妥当!” 魏无忌点了点头,然后便对一旁的郑大力道:“你留下来,帮周彦完成此事!” 郑大力自然领命,让他留下来其实就是让魏军来干此事,周彦可搬不动九鼎。 然后,魏无忌也不理会原地的天子,便直接转身离开,百多兵卒随即簇拥而去。 魏侯走了,此时终于有人痛呼道:“陛下,九鼎不能移啊!” 周室臣子跪倒了一大片,此时他们表现得是一条心,但姬宵却高兴不起来。 当他打算变革,以此强大周室的时候,拦在自己前面的也是这些人! 他们在乎的是朝廷吗?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罢了!这一点姬宵看得很清楚。 旁边魏国人都看着,姬宵实在不想在此继续丢脸下去,于是他便拂袖愤然离去。 魏无忌要让动九鼎,他又能怎么办? 反抗?拿什么反抗?不过是更加丢人现眼罢了! 当天子离开后,跪在原地的周室大臣们也哭不下去了,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随即跟谁天子的步伐离开。 往日为周室看得神圣不可侵犯的九鼎,就在这样被周室君臣抛弃了。 看着鱼贯而出的周室众人,周彦便对留下的诸侯使臣们道:“周德已衰,天命已改,九鼎自当移位,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诸位,在下说得对不对?”周彦笑着问道。 列国使臣们面色有些难看,但此时魏无忌不在这里,所以他们也都默不作声。 然后,魏无忌便转身对郑大力道:“郑将军,咱开始吧!” 今天,注定是要被历史铭记的一天! 在魏国有意放任下,王宫内九鼎移位的消息很快传出。 很难想象,九鼎移位的消息传出后,对上洛周人会产生多大的冲击。 虽然周室已经衰败,为诸侯不屑顾之……但在周人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丝骄傲。 在周人心底,无论诸侯有多么强大,名义上终究都是周室的臣子! 他们有五百余年的辉煌王朝史,他们有承载九州的神鼎,这些都是他们骄傲的源泉。 魏侯在上洛的一阵闹腾,却是将周人这份骄傲踩进泥土堆里。 九鼎移位是天子姬宵无法阻止的,于是第二天他便病倒了,也不知是不是躲避魏无忌。 天子病了,魏无忌也没去探视的心思,上洛其他风光显然更值得他去探索。 时间很快进入九月下旬,魏无忌在上洛逗留已超过十天。 临时下榻的馆舍之内,魏无忌清晨刚刚起床,正在亲信宦官余忠的侍奉下用着早膳。 “君上,咱何时才会武安,太后和夫人们都很是挂念!”余忠小心伺候道。 他们是阉人,自不能与魏无忌谈军国大事,所以便只能说后宫的事情。 魏无忌是六月中旬离开的武安,到现在已历三个多月,此时他倒确实想念起武安。 但此时魏无忌却问道:“怎么?你想回去了?” 余忠立即陪起笑脸道:“君上,奴婢哪敢胡思乱想,奴婢只望侍奉好君侯,做好自己的本分!” 自几月前被魏无忌训斥后,余忠的改变很是彻底,至少当初那些毛病都被他改了。 余忠是家奴,但魏无忌却无法与他们敞开心扉谈话。 实际上,作为国君的他与任何人都无法敞开心扉,这也算是一种悲哀了。 魏无忌继续吃着东西,外面快步赶来一名内侍,余忠看见后便发问道:“什么事?” 那内侍便停下脚步,然后便躬身禀报道:“启禀君上,风影司的人在外面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余忠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魏无忌,然后便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君侯正在用膳?先让他们等着!” 下面那小宦官被训斥一通,神色间便有些惶恐,畏缩着便想要推出去。 余忠是魏宫宦官之首,在下面这些小宦官们心中,自然是很有威慑力的。 就这那小宦官要退下之际,便听得“砰”的一声,只见魏无忌将手中筷子放在桌上。 稍微有点儿眼力见的,此时都知道国君生气了,在场两名宦官也不例外。 别看余忠在其他宦官们面前威风八面,但此时他和那个小宦官一样,都满是惶恐的跪倒在地。 “君上息怒!”余忠惶恐道。 魏无忌转过身来,看着余忠没有说话,但这样更让余忠震怖。 好一会儿后,才听魏无忌道:“余忠,你现在是越来越威风了!” “奴婢不敢!”余忠颤声道。 魏无忌却没理会余忠,而是朝外面那小宦官道:“去,把风影司的人请进来!” 小宦官如逢大赦,在向魏无忌行礼后便出去了。 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余忠,魏无忌便不满道:“还不赶紧起来,别丢了寡人脸面!” 直到这时,余忠才真的松了口气,明白自己仍旧宠眷不衰。 然后魏无忌便拿起筷子,继续在一桌膳食上游走,余忠则仍旧在旁侍奉,大堂内的其他宦官可没这个资格。 不久后,一黑衣男子在宦官引领下来到大厅门口,对里面还在用膳的魏无忌大礼参拜道:“臣徐利……拜见君上!” 徐利,同样是魏无忌最早的班底,和项泫两人多年来都是你追我赶之势,为魏无忌的上位立下了大功勋。 当沾杆处并入风影司的时候,这二人都期待着,自己能成为国君最信任那人,接掌风影司大权。 但谁知道,他二人都没轮的上,魏无忌安排了昭侯的亲信将领魏虎担任了这一职位。 魏虎对昭侯,对公室忠心耿耿,魏无忌让他接掌风影司倒也说得过去,但徐利二人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所以,在见到徐利的时候,魏无忌便道:“当年在武安时,你还是落魄士子,如今却也身居高位……好啊!好!” 在能力上,徐利确实是要胜过项泫的,所以魏无忌是要重用他,但在重用之前总得有几分敲打。 徐利这些年也学了些套路,于是他便答道:“若无君侯提携,那有臣之今日,臣唯以死报之!” 对魏无忌来说,徐利至今仍是小人物,所以对方表忠心并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所以魏无忌仍旧吃着东西,然后道:“以死报之便不用了,只望你能尽好应尽之责,如此寡人便放心了!” 徐利便道:“臣定不负君侯重托!” 刚好到这时候魏无忌也吃完了,于是他放下筷子后,便转过身对徐利道:“起来吧,说说什么事情!” 第815章 刘洪觐见 (各位,投票支持一下吧!) 东缉事厂,门前冷落,一片安静。 衙门里的大堂内,东厂督公刘洪,此刻正在翻阅文卷,这些都是下面呈送的重要情报。 因为汪海的事,刘洪心里一直压着块儿石头,所以他得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去想这些。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刘洪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茶怎么凉了?”刘洪端起茶杯道。 外面值守的小太监立刻告罪,但心情正不爽的刘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直接赏了这小太监二十杖。 当这小太监被带下去受刑之后,黄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东厂的二号太监。 “有什么事?”刘洪直接问道。 “督公,汪海被带回来了!”黄庭面色阴沉道。 听得这话,刘洪脸色顿时大变,立刻就从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来到了黄庭面前。 “回来了?你……” 刘洪正想畅所欲言,但这东厂并非密不透风,于是他压低沈岳道:“派出了那么多人手,怎么还让他回来了?” 没错,从吴建兴等人接过汪海开始上路,东厂就派了人一路追杀。 最近一次交手的消息,还是在半月多月前,只不过也被吴建兴等人逃脱了。 “公公,西厂的人可一直盯着咱们,每次派出的人手都很有限……”黄庭很是无奈。 不管皇帝是否要汪海去死,但只有东厂做得太过被西厂给发现,刘瑾忠只会对东厂落井下石。 所以,这限制了东厂的发挥,因为他们此刻不能再犯错。 汪海是东厂的人,他闹出了这一档子事,朝廷上下连带着给东厂也施加了极大压力。 眼下这个时候,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当口,现在应该聚焦于解决事情本身。 “汪海人在何处?”刘洪紧接着问道,要去去了西厂那就完了。 “人在锦衣卫南城千户所!”黄庭答道。 “南城千户所?南城千户所隶属北镇抚司东署,如今东署的指挥佥事……和你好像有些交情吧?”刘洪神色肃然道。 其实黄庭不太想宣扬这层关系,因为这对他和陈啸庭都不太好,最主要是会让皇帝不太高兴。 但此时刘洪点了出来,黄庭也只能答复道:“交情谈不上,当初在雍西公事过罢了!” 此刻刘洪没工夫和黄庭辩论,只听他说道:“不管有没有交情,总是熟人熟事,你去和陈啸庭交涉,看他能不能把人交给咱们,即便不能……也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听得这话,黄庭直言道:“皇上是让西厂负责此事,想要陈啸庭把人交给咱们,只怕是……毫无可能!” 刘洪面色一寒,只见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帽子,说道:“那你就多拖一些时间,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言罢,刘洪直接转身离开,留下黄庭望着他的背影。 “觐见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黄庭小声呢喃道。 如今皇上醉心修道,就连内阁两位阁老都极少接见,刘洪向面圣实在太难。 事实上,刘洪去找乐俞培忠说和,都比自己觐见更有机会成功。 但这些,刘洪肯定听不进去,所以黄庭也不会主动去说。 更何况,刘洪倒霉对他来讲未必是坏事,只要东厂屹立不倒就可以了。 “为了东厂,还是得做些什么才行!”黄庭迈动脚步,往大堂外走了去。 就在这时,黄庭这边往北镇抚司赶,而刘洪直接就往宫里去了。 东厂就在禁城之内,所以刘洪进宫不费事,一路上他畅通无阻。 虽然如今西厂声势更大,但东厂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们这匹骆驼还没死。 刘洪进攻可谓气势汹汹,但当他来到玉虚玉虚宫宫门外时,却变得越来越心虚。 以至于站在宫门外的他有些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刘洪还是鼓足勇气,往宫门内走了去。 可当他才进入宫门,就看见刘瑾忠才上了玉虚宫大殿的台阶,这让他顿时生起不妙之感。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刘洪就不会弱了自己的气势,也刘瑾忠面前更是如此。 他本不打算理会刘瑾忠,可人家却没放过他的意思,只听刘瑾忠喊道:“公公您怎么来了?” 论起资历刘瑾忠是刘洪的晚辈,此番听到这番话中的讥讽之意,让刘洪火气一下就冒了起来。 “怎么,这玉虚宫只准你来,就不许我来?难道这宫城是你的不曾?”刘洪语气不善问道。 面对刘洪逼问,刘瑾忠气定神闲答道:“这玉虚宫是皇上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怎敢论谁来谁不能来,公公你这话可僭越了!” 这话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却压得刘洪语气一窒,以至于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于是刘洪干脆不接话,越过刘瑾忠想要直接觐见。 刘洪才走上台阶,却听刘瑾忠高声叫住他道:“刘公公……” 刘洪停下了步伐,只见刘瑾忠转过身来,面带微笑道:“皇上正在修炼,你还是不要去扰他清修为好!” “更何况,汪海这件事皇上已经交给了西厂,你就不必再徒费口舌了!” “咱家要向皇上陈情,也不行吗?”刘洪语气变得严厉,他打算直接无视刘瑾忠的话。 但偏偏,刘谨忠针锋相对道:“那你大可试试,强闯玉虚宫会是什么后果!” 汪海被带回来,刘谨忠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皇帝招进宫来。 刘洪此刻也出现在此,刘谨忠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打算,所以他才出言相激。 刘洪没被刘谨忠的话吓住,所以他仍旧往前走去,最终在玉虚宫大殿门外停了下来。 “烦请通禀圣上,奴婢刘洪请求觐见!”刘洪对值守在外的小太监道。 他这位东厂督公,当值太监自然不敢得罪,只得小心翼翼道:“刘公公,未得皇上召见,任何人不得入内!” 而这时,刘谨忠来到了刘洪身侧,然后说道:“烦请通禀,奴婢刘谨忠请求觐见!” 说完这话,刘谨忠还瞥了刘洪一眼挑衅意味十足。 在当值小太监进去通禀之后,刘谨忠出言讥讽道:“刘公公,别白费时间了,皇上不会见你!” 但刘谨忠却忘了,他也是在浪费时间。 刘洪脸色越发难看,皇帝主动召见刘谨忠,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极其不利的消息。 没过一会儿,入殿禀告的小太监便从里面出来,满是恭敬对刘谨忠道:“刘公公,皇上让你进去!” 再度给了刘洪一个讥笑的表情后,刘谨忠一挥袖口迈动了脚步,那得意的样子看得刘洪想宰了他。 刘谨忠消失在大殿内后,刘洪才压制了自己的怒火,越是关键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好在他的思绪是正常的,所以此刻他想到了俞培忠。 东厂垮了下去,对俞培忠也算不上好事,所以找俞培忠帮忙或许是个办法。 第816章 纷呈 (各位,票票咋莫得动静呢?赶紧投过来吧!) 进了玉虚宫大殿之后,刘谨忠脸上得意的表情尽数敛去,换做了一副惶恐之色。 他在皇帝的旨意里做了手脚,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所以他必须谨慎起来。 大殿之内很是宁静,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让殿内铜壶滴漏的变得各位刺耳。 在殿内太监的引导下,刘谨忠来到了皇帝修炼的精舍外,然后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奴婢叩见皇上!” 大殿内依旧很安静,刘谨忠把自己的头直接磕在了地砖头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后,才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道:“你告诉朕……为什么?” “为什么锦衣卫把人活着带了回来?” 皇帝的怒火让刘谨忠战战兢兢,对皇帝的畏惧已经刻入刘谨忠的骨髓。 此时,刘谨忠硬着头皮答道:“回……回皇上,这究竟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解释,至少先得把自己摘干净。 所以,在皇帝沉默的当口,刘谨忠接着说道:“卑职当初去传旨,已经暗示过锦衣卫的人,然他们可以在路上解决掉汪海!” “谁知道锦衣卫这些人却把汪海带了回来,皇上……奴婢有罪,可能是奴婢没有说清楚!”说完这话,刘谨忠已是声泪俱下。 事实上,刘谨忠可以直接告诉皇帝,说自己明示了锦衣卫要杀汪海,是这些人抗旨不尊造成如今局面。 这样说好像就把刘谨忠洗干净了,但这样也将导致皇帝严查吴建新等人,而且肯定不会交给西厂来审。 这样一来,反而对刘谨忠极其不利。 所以他才会模棱两可回答,说可能是吴建新等人没意会到自己的意思。 如此,皇帝的注意力才会重回汪海身上,才不会这么快去关注吴建新等人。 这也就要求,刘谨忠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用最隐蔽的办法将吴建新灭口。 而且,杀掉吴建新只是第一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跟随吴建新去凉州的人全都得死。 所以刘谨忠要忙的事有很多。 而此时,在听了刘谨忠的解释后,皇帝依旧大怒道:“没说清楚?你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 刘谨忠有任何理由都不重要,只要事情没办成,那就是大大的废物。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刘谨忠连连叩头,把追悔莫及表演得淋漓尽致。 而且,刘谨忠深知在皇帝面前演戏得下本,所以他是真的在磕头,以至于额头上都破了皮。 没办法,想要让皇帝息怒,想要再度获得皇帝信任,他必须要这样干。 这些情况,刘瑾忠在之前就全都已经想到,所以他现在完全是按计划行事。 足足磕了十几个头,就连刘瑾忠自己都感到头晕之际,终于朱瑜隽呵斥道:“行了,别把朕的殿宇给磕坏了!” 刘瑾忠这才停下了脑袋的动作,涕泗横流道:“奴婢把差事办砸了,还请皇上严惩,就是打杀了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 在皇帝面前卖惨外加放低姿态,是抱拳自身的不二法门,他们这些伴君左右的太监最是清楚不过。 坐在道榻上,朱瑜隽目光死死盯着刘瑾忠,而后道:“你死死不足惜,但朕现在不想杀你!” “留着你的命,不是说宽恕了你,而是要你戴罪立功!” 这句话就给刘瑾忠的事定了性,只要他把皇帝安排的事做好,就屁事都不会有。 “奴婢一定竭力办好差事!”刘瑾忠再度叩首道。 “听好了,你把汪海带回西厂去,随便审问出些东西交差,但要尽快平息事端!”朱瑜隽语气严厉道。 刘瑾忠依旧点头应是,这次他是会替皇帝分忧,只不过顺带要把东厂坑一遍。 “奴婢领命,两天之内会给皇上答复!”刘瑾忠回话道。 实际上他的效率可以更快,但毕竟要给朝廷百官一个交代,审问的时间太短根本没有说服力。 “去做事吧!”朱瑜隽冷声道。 刘瑾忠第三次叩首后,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然后徐徐退出了大殿去。 看着刘瑾忠离去的背影,朱瑜隽此刻也心有怀疑,刘瑾忠是不是真的忠于自己! 虽然心有怀疑,但另一方面朱瑜隽又认为,刘瑾忠的胆子不可能那么大。 简单来说,无论司礼监还是东西二厂,都是皇帝的家奴,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按死,所以这些人根本不敢有歪心思。 也正是相到这里后,朱瑜隽消除了对刘瑾忠的怀疑。 于是他再度闭上眼睛,双手放于盘膝之上,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再说另一边,刘瑾忠出了大殿之后,才觉得后背一篇冰寒,全都是吓出来的冷汗。 虽说这一切他都提前预料到,在行动上有一定准备,但方才一幕仍旧是在钢丝上跳舞。 稍微一个不注意,他就可能调入深渊,然后万劫不复。 好在,他现在度过了这一难关,接下来就看他的表演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去南城千户所,把汪海这厮带回他西厂的大牢内。 ………… 在禁城另方向的国子监,此刻也因为汪海回京城的消息,变得喧嚣起来。 国子监的学子,差不多都有那么些书生意气,一听汪海这个卖国贼回来了,个个都变得亢奋起来。 “汪海这个阉人,饱食君禄却干那卖国之事,简直罪该万死!” “就是,我大明朝花费了多少力气,才保灵泉府不失,他竟敢勾结胡人要攻下城池,不杀不足以平我等心头之恨!” 学子们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汪海挖了他们祖坟一样,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然而,却听一个声音道:“诸位,汪海固然可恨,但直接杀了可就太便宜他了!” “你们说,这么大的事他会不会有同谋?这些人难道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这人才把话说完,当即就有人高呼道:“肯定不能放过这些奸佞!” 看见话题焦点被自己引导过来,李湘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随即便被他隐藏。 “所以诸位,汪海绝不能落在厂卫手中,他们沆瀣一气……怕是什么都审不出来!” 李湘文这话一出,立马得到了普遍认可,更有甚者直接问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自然是去锦衣卫守着,让他们把汪海交由大理寺审问!”李湘文斩钉截铁道。 真要到了做事的时候,众学子的热情明显降低了些,此刻竟无人再说话。 于是李湘文决定添一把火,于是他高声道:“诸位,如今朝堂诸正皆上书参劾汪海,正是大势在我辈正直之士的局面……” “我等皆饱读圣贤书,有浩然正气,拳拳之心只为报国……而今,就是报国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李祥文站得更高了些,提起一口气后喊道:“诸位可愿随我去锦衣卫走一遭?” 空气安静了几息之后,学子们都喊出了“愿往”二字,一股政斗洪流由此而生。 第817章 说不服 北镇抚司,黄庭的悄然来访,并未激起太大波澜。 作为东厂的太监,即便私下里要找锦衣卫帮忙,也得低调再低调。 原本黄庭还想着的,把陈啸庭约到某处茶楼说话,但转念一想这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进了北镇抚司大门后,黄庭径直往陈啸庭所在的东署赶去,在这里他依然畅通无阻。 但在进了东署大门后,黄庭就让手下人全都在外等候,他一个人便往陈啸庭大堂方向赶去。 虽然他是东厂的二号太监,但陈啸庭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所以黄庭还是要保证最起码的尊重。 于是他停在陈啸庭大堂外,就让值守在外的校尉进去通禀。 没一会儿,便听一道爽朗的声音传出来道:“黄公公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呐!” 虽然与陈啸庭是老相识了,但看到此刻对方一身大红色飞鱼服,黄庭还是有些失神。 当初他到雍西做镇守太监时,还只是广德一个区区小旗官,这才多长时间便走到了指挥佥事的位置。 他黄庭自诩圣眷不错,可到现在都没进司礼监做秉笔太监,相比于陈啸庭升迁他就是原地踏步。 陈啸庭亲自迎了出来,黄庭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只见他拱手道:“陈大人言重了,许久不见……陈大人依旧风姿焕发呀!” “黄公公里边请!”陈啸庭抬手往里指道。 汪海回来的消息传来才半个时辰,黄庭这位难得一见的公公也找了过来,陈啸庭不用想都知道其大概目的。 大堂外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黄庭也不多废话,便与陈啸庭一道进了大堂之内。 将黄庭引进大堂一侧的会客厅后,陈啸庭命人去上茶水,然后他才与黄庭一道坐了下来。 黄庭与陈啸庭之间确实交情不浅,所以此刻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陈大人,这次咱家是奉刘公公命之命而来!” “汪海这厮被你手下的人带了回来,刘公公的意思是,请你们把人交给西厂,你看……” 黄庭把话说到这里,却有一名校尉端了茶水进来,把他最后的半句话给掐断了。 校尉将茶水放下后就退了出去,陈啸庭却没有接黄庭方才那茬,而是转端起茶杯道:“来来来……这是陈某从江南带回来极品好茶,公公可得尝一尝!” 这话确实不假,陈啸庭从江南离开之前,可是收了江南豪族不少好东西。 看着陈啸庭品了一口茶后,黄庭才开口道:“陈大人,咱家可不是来喝茶的!” 既然黄庭不愿虚与委蛇,陈啸庭也干脆放下茶杯,而后道:“黄公公你的意思在下清楚,可你也知道……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自然是皇上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见黄庭脸色垮了下来,陈啸庭仍直言道:“皇上既然把此案交由西厂审讯,在下便不能抗旨不准,想必黄公公也不会让在下难做!” 虽然他和黄庭之间有交情,可在这种事情上交情得靠边站,这他和黄庭都好。 房间内安静下来,黄庭面色阴晴不定,而陈啸庭却再度端起茶杯道:“黄公公,请用茶吧!” 这个时候再言喝茶,差不多就是要送客的意思。 原本陈啸庭以为黄庭会生气,可对方此时却露出了一缕笑意,看得陈啸庭感到莫名其妙。 “既然你不卖咱家这个面子,那我也只好如实上报刘公公了,陈大人……告辞了!”黄庭坦然道。 其实汪海这件事,对黄庭本人的影响不大,真正着急的该是刘洪。 这里面的关窍短时间内陈啸庭想不到,所以在满怀疑惑之中,陈啸庭将黄庭礼送到了北镇抚司大门口。 不管怎么说,陈啸庭这次都拂了黄庭的面子,所以他的尽可能把礼数做周到,从心理上给黄庭以补偿。 “陈公公慢走!”陈啸庭满脸和煦笑容道。 黄庭上了马车离开后,陈啸庭才将脸上笑容尽数敛去,恢复了他指挥佥事的威严。 可他才转过身去,却看到了衙门里最不顺眼的人,也就是同为指挥佥事的卢云思。 “陈大人,你和这位黄公公交情不浅呐,日后合作得当……说不定连指挥使的位置都是你的!”卢云思面带笑容道。 这厮就是个笑面虎,这话是等于说他在勾结东厂。 他和卢云思一党人穿不上一条裤子,所以陈啸庭根本不给对方面子,直言道:“卢大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跟我云里雾里的!” 陈啸庭这样说话,直接把卢云思噎住说不出话来,这也是最近卢云思很少与他照面的原因。 不错,陈啸庭这样说话却是很冲,但他却有在卢云思面前摆臭脸的资本。 虽说居功自傲不是好习惯,但有时候也得分对谁,怼卢云思这种长时间未立大功之人,陈啸庭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也正因为他连续立下的功劳,陈啸庭才在指挥佥事的位置上的坐得稳当,没人敢拿他的年龄说闲话。 还是那句话,陈啸庭与这卢云思必然对立,只要把斗争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那就屁事都不会有。 而怼人,就属于在控制范围内,所以陈啸庭怎么痛快怎么来。 或许他这样太高调,但这样的在皇帝眼中,或许才是他该有的样子,而这样也更方便皇帝控制。 陈啸庭想得很清楚,在锦衣卫这个位置上,皇帝不需要完美的人,那样反而不好控制。 “哼,我看你还能猖狂几时!”卢云思冷声道。 撂下这句话后,他直接往自己的西署走去,和陈啸庭斗嘴只会失了他的身份。 汪海被押到南城千户所他知道,国子监的学子要闹事他也知道,接下来他只需看好戏的即可。 真正感到难受的,反而是镇抚司大门处值守的校尉们,生怕被两位大佬斗法殃及到。 等到陈啸庭也离开后,这些人才真正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对此有丝毫的议论。 才进入进了东署大门,杨凯却从陈啸庭身后追上来。 “大人,有情况!”杨凯高呼道。 陈啸庭停下脚步,一般发生这种状况,都是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陈啸庭问道。 来到陈啸庭面前后,杨凯才禀告道:“大人,国子监的学子,往南城千户所去了!”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中警报声大作,他却没想到事态升级会这么快。 读书人,特别是年轻一些的读书人,很多时候都是被利用的对象。 广德如是,南安如是,陈啸庭认为京城这次也会是这样,重点在的利用他们的人不同。 广德那次是本地士绅撺掇,南安则是江南豪族鼓动,那么这次呢? 能让国子监的学子来做尔马前卒,足以证明背后推手势力滔天,这已经涉及到了大明朝最高级别的权力博弈。 在这种情况下,陈啸庭也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备马,去南城千户所!”陈啸庭肃然道。 之前他想着避开麻烦,所以认为在北镇抚司掌握情况即可,但现在局势变化以至于他也得跟着做出调整。 南城千户所由他管辖,出了事责任肯定在他头上,所以此刻他必须得亲临坐镇,以便最快做出正确的决定。 “遵命!”杨凯答道,随即转身便去安排。 第818章 南城千户所困局 各位,先不要订阅,给我二十分钟时间,今晚上有些卡文,还是没在十二点之前把文写出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大家稍稍等待一下,抱歉!各位,先不要订阅,给我二十分钟时间,今晚上有些卡文,还是没在十二点之前把文写出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大家稍稍等待一下,抱歉! 各位,先不要订阅,给我二十分钟时间,今晚上有些卡文,还是没在十二点之前把文写出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大家稍稍等待一下,抱歉!各位,先不要订阅,给我二十分钟时间,今晚上有些卡文,还是没在十二点之前把文写出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大家稍稍等待一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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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时间内,原本喧闹的南城千户所侧门,围聚的人如潮水般褪去,让现场一下变得空荡起来。 “回衙门!”刘奎一声吩咐,本人就转身往衙门内走去。 千户所后堂,陈啸庭已得到了禀告,此时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只要矛盾的焦点不在锦衣卫,麻烦就会远离,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再说另一边,刘瑾忠的马车走在中间,靠后则是汪海的囚车,一周都有西厂番子驱散路人。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驱散,在看到了西厂的旗号后,所有人都向避瘟神一样逃离。 此刻刘瑾忠很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够人,以至于现在他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 他带来的人差也就三十来人,学子们可有百多号人,人数上西厂这边处于季度劣势。 好在,从南城千户所离开时,刘谨忠就已经吩咐了人去搬救兵,他只需要再熬一会儿。 然而,李湘文可不会给他机会,当刘谨忠一行来到城中时,街道尽头已经被学子们堵上。 在他们队伍后方,也被学子们给堵上,可以说是瓮中捉鳖。 非但如此,这些学子们还不是空手来的,多数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有扫把有长凳还有从树上扯下来的树枝。 学子们的态度很明显,他们这是要对西厂的人用强。 马车内的刘谨忠脸色铁青,此刻他已经有杀人的冲动,这帮读书人实在是太猖狂了。 如此情形,最感到惊讶的反而是街上的行人,今天这一幕绝对是天大的稀奇。 但京城里的人都有眼力见,知道今日这热闹最好不要看,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开去。 待这些人离开后,街道上便只剩下学子们和西厂的人,现场气氛开始凝固。 “交出国贼!”李湘文当先说道。 刘瑾忠当然不可能把人交出去,所以他立刻下令手下人戒备,尽管他仍认为这些学子们不敢胡来。 “必要时可以动武!”刘瑾忠做出具体指使。 马车外的李德义却问道:“督主,要动刀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刘瑾忠思索好一会儿后,才道:“不能杀人,用刀鞘给我砸!” 当家杀读书人,刘瑾忠还没这么大胆子。 不只是他,陈啸庭一样也没这个胆子,他之前几次都是拿棍棒殴打。 但在眼前这个局面下,他的人手完全不占优势,打群架必然会吃亏。 可刘瑾忠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只能期望,西厂的援兵能够早一些到。 可惜,这些读书人不会给他给他更多时间,因为他们已经在向刘瑾忠的车队靠近。 “交出国贼!”学子们高呼道,从气势上就将西厂番子们牢牢压制。 “交出国贼!” 在李湘文振臂一呼后,学子们就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就往西厂所在方位冲去。 “戒备戒备!”西厂番子们皆高呼道。 这次,对学子们来说不光是要将汪海抢走,还想着要把西厂这些人揍一顿,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交出国贼!”学子们仍喊着这句话,同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家伙。 很快,学子们便与西厂番子们挤在一起,三个人打一个几乎完虐西厂的人。 而在马车里的刘谨忠,此刻也被收拾得够呛,在里面被摇了个七荤八素。 当刘谨忠在马车上勉力站稳时,突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拿下汪海了!” 然后,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整个人犹如末日降临。 京城的另一边,某处府邸的后花园内,此刻几名老者正坐在里面。 其中身份最高者,正是当朝户部尚书张云德。 在场这些人,都是大明朝庭的中流砥柱,同时也是黄党一系的中流砥柱。 “明轩,阁老最近如何了?”张云德沉声问道。 黄明轩是内阁首辅黄玉成的长孙,如今已二十有五,两年前科考中的榜眼,离状元只一步之遥。 “爷爷他最近染了风寒,经过太医调理后已经好了许多,只不过精神头还是不太好!”黄明轩面带忧色道。 然而在场这些人都是人精,自然清楚里面的道道。 只听兵部尚书王思海笑道:“阁老这个时候病的好啊,某些人不是想要夺权吗?就看他们能把朝局搅多乱!” 虽然是黄玉成的孙子,但黄明轩毕竟根基太浅,所以在这里根本没他发言的机会。 但他又毕竟是黄玉成的孙子,所以心里什么都清楚。 “朝局越乱越好,这样皇上才能记得咱们的好,才会一如既往倚重咱们!”张云德徐徐说道。 秦党一系搅出的烂摊子,也就他们才能替皇帝收拾。 而现在,他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 恰恰在这时,有心腹家仆向张云德禀告了情况,这时他才知道汪海被学子们抢走。 听完之后,张云德端起茶杯笑道:“诸位,这京城已经热闹起来了!” 第820章 召见 玉虚宫道榻上,一身道袍的朱瑜隽正在诵经,但此刻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最后朱瑜隽干脆从道榻上起身,徐徐网宫殿外走去。 当他踏出宫殿大门时,朱瑜隽才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清新感,这是在烟雾缭绕的殿内难以享受到的。 也正是走出了大殿,感受到天地间涌动的风后,朱瑜隽的心绪才安宁下来。 “春天到了!”朱瑜隽低声自说自话。 春天万物复苏,但他却逐渐衰老,这让朱瑜隽悲怆涌上心头。 即便他是主宰乾坤的皇帝,也终有尘归尘土归土的那天,专心修道真的就能避免吗? 朱瑜隽心中怀疑,但他又不敢去怀疑,因为真相往往不忍直视。 才这样单独站了一会儿,朱瑜隽便有天旋地转之感,于是他一手按住额头,同时说道:“把朕的仙丹拿来!” 玉虚宫内有专门管理丹药的太监,在朱瑜隽下令后几息时间,便有太监碰着一个瓷盘跪在皇帝面前。 瓷盘上放着一颗丹药,旁边还有一个装有水的杯子。 待精神头儿缓过来一些后,朱瑜隽才从瓷盘上拿起丹丸,放进嘴里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服丹完毕后,朱瑜隽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机能的复苏,这让他感到一阵畅快。 很快,他的面色红润起来,整个人一扫方才的暮气。 就在这时,玉虚宫宫门处进来了一人,朱瑜隽看清来人是俞培忠。 最近俞培忠来得少,乃是朱瑜隽的意思,他祥瑞俞培忠远离麻烦,这样才能保证司礼监的安全稳定。 也只有司礼监稳了,朱瑜隽才能安心修道,否则啥事都得一团乱麻。 “奴婢参见皇上!”俞培忠来到朱瑜隽面前叩首道。 “什么事?”朱瑜隽直接问道,他和俞培忠之间的沟通很简洁。 俞培忠仍跪在地上,而后道:“回禀皇上,汪海他……” “汪海他怎么了?”朱瑜隽语气严肃。 “刘谨忠押送汪海回西厂,被国子监的学子把人抢走了,然后送往了大理寺!” 皇帝没有说话,这是极度愠怒的表现,但俞培忠只能继续往下说。 “学子们打着严惩国贼的旗号,说人被西厂带走一定回包庇,所以在押送路上抢走了刘谨忠!” 终于,听到这里朱瑜隽已是怒不可遏,只见他一把打翻了随侍太监端着的茶盏,大怒道:“反了!” 俞培忠叩下了头,玉虚宫内外的三十多名太监,以及二十多名锦衣卫大汉将军,此刻全都跪伏在地。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这绝非是说着玩儿的。 “皇上息怒!”俞培忠抬起头道,此刻也只有他敢来劝。 “他们……未免也太大胆了!”朱瑜隽上气不接下气道。 俞培忠知道,皇帝口中的“他们”,指的绝不是那些闹事的学子们。 但现在,很明显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因为皇帝已有站不稳的趋势。 “赶紧的……赶紧把皇上扶进去是!”俞培忠向左右招呼道。 他才是宫里的大太监,一呼之下小太监们全都行动起来,将皇帝搀扶着进了大殿之内。 被扶上道榻后,朱瑜隽才挣扎道:“仙丹……仙丹!” “赶紧的,伺候皇上进丹!”俞培忠招手道。 随即,又一颗丹药送进了皇帝嘴里。 咽下之后,朱瑜隽的气息才平稳下来,整个人逐渐恢复了清明。 “刘谨忠这个废物在哪儿?”朱瑜隽开口问道。 “回禀皇上,刘谨忠被抢了人后,就一路回了西厂,想来是要召集人手,去大理寺把人抢回来!”俞培忠沉声道。 朱瑜隽深呼了几口气,他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刘谨忠,否则非得被气死不可。 从汪海被活着带回来,事情就没按照朱瑜隽的安排发展,而今更是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国子监的那帮书生,什么时候也这般大胆了!”朱瑜隽冷笑道。 “老六不是和这些读书人关系好吗?把他给朕叫进宫来!” 说到这里,朱瑜隽脸上露出冷意道:“朕倒要看看,是不是这个逆子等不及了,想要对宫里下手,想把朕逼退位!” 这话说得可就太严重了,真如朱瑜隽所说这样,六皇子朱琇胤就成了不忠不孝之徒。 这无疑判了朱琇胤死刑,其结果将会进一步激化朝堂内外矛盾,让大明朝的社稷更加风雨飘摇。 但这时候,俞培忠不敢出言相劝,那样只会让皇帝更加多疑。 “赶紧派人去!”朱瑜隽扯着嗓子道,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俞培忠招了招手,就有太监从殿内退了出去。 别看此刻朱瑜隽情绪有些失控,但他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所以利弊都被他权衡了一遍。 叫朱琇胤进攻敲打,表现的是皇帝的态度,但却不是朱瑜隽唯一的手段。 “世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内阁大学士,乃是百官楷模,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说到这里,朱瑜隽冷声问道:“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虽因朕躬德薄,但他们有没有责任?” “陛下仰慕万民,泽备苍生,德隆如天日,发生这样的事,自然都是做臣子的过错!”俞培忠小心翼翼道。 “这话,恐怕也只有你这样说,在这京城路……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宫里的笑话,等着看朕的笑话!”朱瑜隽面带冷笑道。 “谁敢如此大逆不道,将来必遭天谴!”俞培忠斩钉截铁道。 “还要等将来?怕是要不了多久,这玉虚宫的瓦都得被他们掀了!”朱瑜隽语气越发森寒。 俞培忠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谁若敢有此行,奴婢必当亲手诛杀此贼!” 太监们,特别是依靠朱瑜隽而保持权力的太监们,对他这位皇帝还是忠心耿耿的。 而这时,朱瑜隽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再派人去,把黄玉成和秦延文叫过来,这件事朕要和他们谈谈!” “奴婢听说,黄阁老如今染病在床,也要把他请过来?”俞培忠问道。 “病了?难道就不是大明朝的臣子了?”朱瑜隽反问道。 “奴婢明白了,这就派人去传召!”俞培忠垂下头去。 “去吧!”朱瑜隽沉声道。 俞培忠行礼后,这才缓缓起身离开,请两位阁老非得他亲自安排。 待他离开后,朱瑜隽则再度盘膝坐好,闭目之后默念起了经文。 他需要通过这些,来达到内心的宁静,并将如今局面的关窍一个个理清。 谁是值得信任的,谁有可能玩猫腻,各派系的诉求是什么,双方妥协的点在哪里…… 这些问题,在等会儿会见之前,都必须要在心里大致理清楚。 第821章 解决之法 (各位,投点儿推荐票吧!) 六皇子朱琇胤,在前面几个哥哥或死或残之后,是大明朝现实意义上的皇长子。 虽然没有像老八那样被封为吴王,但其周遭聚集的政治势力却一点儿不弱,否则朱瑜隽早就立老八朱琇麟为太子了。 手底下有势力,所以朱琇胤的消息很灵通,京城范围内发生的大事都会传进他的耳中。 当得知国子监的学子们抢了汪海,并将其送往大理寺后,朱琇胤可就坐不住了。 他的老丈人,乃是上一任的国子监祭酒,这天然就让他与国子监学子更加亲厚。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朱琇胤才觉得难办,这些事儿很可能殃及到他。 “这些个老臣,这等大事竟不与我商量!”朱琇胤拍桌子怒道。 也就在他生完气后,宫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朱琇胤府上,然后他便不得不跟着传旨太监进宫去。 朱琇胤已经大半年没进过宫,所以当他看到和往日大不相同的弓宫殿时,整个人竟有些失神。 “六殿下,请!”传旨太监语气柔和说道。 这全天下,值得他们低声下气的可不多,但朱琇胤绝对是其中一个,毕竟这位可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朱琇胤继续迈动脚步,跨进玉虚宫大殿的门槛后,他的心也悬了起来。 来到皇帝清修的精舍内,朱琇胤大礼参拜道:“儿臣参见父皇!” 道榻上,朱瑜隽徐徐睁开了眼,看向了自己并不喜爱的六子。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朱瑜隽语气平和问道。 但在这平和之气中,却充满了杀伐之气,让朱琇胤丝毫不高掉以轻心。 “父皇就是父皇,儿子岂敢不孝!”朱琇胤叩首道。 他的语气同样平和,而且还真挚自然,天然便让人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谁知朱瑜隽突然问道:“国子监那些人,是不是你鼓动的?” 这打得朱琇胤措手不及,但他很快恢复了思维,然后开始组织回答。 “儿臣这几天在家读书,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还请父皇明示!”朱琇胤说道。 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但朱瑜隽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读书?你倒是闲情逸致,但你当朕是好糊弄的?”朱瑜隽语气严厉道,此刻他仔细观察着朱琇胤的反应。 “回禀父皇,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但对父皇所说实在是不知!”朱琇胤坦然答道,甚至此时他还与皇帝对视起来。 朱瑜隽面带冷笑,随即说道:“你不知道,那朕就告诉你,是国子监的学子……从西厂手中把汪海抢走了,这是不是你指使的?” 他这步步紧逼之态,再一次冲击着朱琇胤的心防,让朱琇胤如坠冰火。 但这么些年被打压,朱琇胤炼出了一颗坚定的心,所以此刻他很镇定答道:“父皇,儿臣便粉身碎骨,也不敢忤逆父皇!” 说完这话,朱琇胤再度叩首,看起来极其的可怜。 大殿内变得死寂,朱瑜隽看着道榻下跪着的儿子,心里对他的怀疑逐渐消散。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在外等候的俞培忠才敢进来,小心禀告道:“皇上,两位阁老皆在殿外候召!” 俞培忠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凝固气氛,也让压力山大的朱琇胤松了口气。 “让两位阁老进来!”朱瑜隽吩咐俞培忠道。 待俞培忠转身离开后,朱瑜隽又瞥向了地上跪着的儿子,冷声说道:“跪安吧!” 朱琇胤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儿臣告退!” 然后,朱琇胤这才缓缓起身,徐徐从精舍内退了出去。 当他走在大殿通道内时,正好遇见了从殿外进来的黄玉成和秦延文。 作为臣子,即便年纪再大,此刻也得先对朱琇胤行礼。 “见过六殿下!” “二位阁老免礼,赶紧觐见去吧!”朱琇胤沉声道,然后直接往大殿外走去。 在俞培忠的带领下,黄玉成二人缓缓向精舍方向走去,在平静的表情下这两人心里的算盘已打得震天响。 到达精舍之外,两位阁臣以老迈之躯,缓缓向皇帝下拜道:“微臣叩见皇上!” 这两人的年岁比朱瑜隽还要大上一些,所以下拜的时显得很是吃力,以往多数时候朱瑜隽都直接让他们免礼。 但这一次,这“免礼”二字却是迟迟未出现,这就让黄玉成二人老老实实在地上跪着。 好一会儿后,才听朱瑜隽说道:“免礼吧!” 此刻这两人已是腰酸背痛,外这玉虚宫外都是别人跪他们,所以他们极少有这样参拜的机会。 待两位老臣艰难起身后,朱瑜隽才吩咐道:“给二位阁老赐座!” “谢皇上圣恩!”两位老臣皆道。 很快,便有小太监搬来了两个墩子,在朱瑜隽挥手示意之后,朱黄玉成二人才坐上了墩子。 “黄阁老,听说最近你发了旧疾,可好些了?”朱瑜隽平静问道。 黄玉成正要起身,却被朱瑜隽挥手制止,然后他才坐在墩子上答道:“多谢皇上挂念,老臣已经好了不少!” 好了不少,意思就是没有痊愈,换句话说也就没法做事! 但朱瑜隽可不管这些,而是问道:“国子监的学子,从西厂手里把汪海给抢了,想必此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这是大明朝最高级别的谈话,所以很多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所以两位老臣都点了点头。 在场这四人,包括精舍之外的俞培忠,其实都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四个人都在装糊涂罢了。 也只有装糊涂,这事才能继续往下说,否则权力的游戏就没法玩儿了。 这时黄玉成说道:“学子们年少轻狂,不识大体,是臣等没有做好榜样,请皇上责罚!” 他都这样表态了,逼得秦延文只能跟着说道:“黄阁老所言有理,臣亦请皇上责罚!” 这两个家伙主动请罪,让朱瑜隽的怒火发不出来,这让朱瑜隽有些难受。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所以朱瑜隽便说道:“你们有罪,朕这个做皇帝的,岂不是也有罪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皇上为天下万民之君父,岂能会有过错!”秦延文徐徐说道。 “秦阁老说得好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么对待国子监这些忤逆的子民,朕又该如何对待?”朱瑜隽沉声问道。 黄玉成一直都是看戏的打算,而秦延文因为自身立场,也不可能替皇帝想办法。 大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朱瑜隽才道:“这些学子皆受蛊惑,才犯此等大过,朕为君父,当多加包容!” 这句话是给解决之道定调,紧接着朱瑜隽说道:“所以,朕愿意给他们机会,这些人现在还守在大理寺外,两位阁老……就替朕去劝劝他们!” “迷途知返,朕可以既往不咎!” 第822章 书生意气 皇帝愿意包容国子监的学子,这其实是对秦党一系的包容。 这让秦延文深感难受,他如果去劝说学子们就背离了自己的派系,如果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事实上,秦延文个人不太赞同用激进的方式,来激化与皇权之间的矛盾。 可秦党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他这个内阁次辅,在派系内部也做不到一言九鼎。 之前还有黄玉成一党制衡,因为东南剿倭获得大胜后,黄党一系的官员低调了不少,这让秦党多数人觉得机会来了。 他们不但想对黄党下手,甚至还想着打击东西二厂,斩掉这个两个皇帝最大的爪牙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秦延文还是决定认真劝说学子们。 这不光是完成皇帝的命令,秦延文更想通过这种方式,给秦党这个趋于失控的马车降降速。 除此之外,秦延文还得考虑该如何向朱琇胤解释,毕竟这事没有提前给六殿下打招呼。 当然,这不怪秦延文本人,因为也没有人给他打过招呼,所以他有一缕被架空的危机感。 这时,只听一侧传来黄玉成的声音道:“秦阁老,前面就快到大理寺了!” 他二人出宫时,皇帝为了让他们速度更快,所以给他们派了马车,两位大佬如今就挤在一辆车内。 “是啊,就快到了!”秦延文叹息道。 两人之间其实没太多话,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时候。 一副病恹恹样子的黄玉成,此刻开口道:“老夫身体还未痊愈,等会儿就只能靠你了!” 说完,黄玉成还配合着咳了几声,看起来随时都会嗝屁的样子。 “阁老,你是首揆,这事儿你也得出面!”秦延文沉声道。 “那是,那是……”黄玉成笑呵呵道,随后又咳出了几声。 大理寺就在禁城之内,作为大明朝最高审判机构,这里被世人赋予了公正严明的形象。 绝大多数闹到大理寺的案子,都能得到公正的审判,这也是大理寺官员们所乐见的。 但今天,被学子们押送来的汪海,却让整个大理寺深感麻烦。 “诸位,我们并未收到旨意,所以不能擅审汪海!”大理寺少卿张同华劝解道。 作为大理寺卿,张同年在朝堂上也是有数的大员,但学子们却不买他的账。 围在大理寺外的学子们,有的骂张同年胆小怕事,有的说他与阉党沆瀣一气,有的干脆劝他早些告老还乡。 这些学子们或许读书不太在行,可起哄闹事却是一流,让张同年无可奈何。 事实上,大理寺附近就隐藏着一支力量,可以把这些学子们强行驱散,这股力量就是刘谨忠后续调集的人手。 但他们迟了一步,被皇帝派来的人按在了原地,要给两位阁老留足时间。 此刻,张同年是无比煎熬的,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名声都不会有好转。 作为官员,张同年还没达到爱惜名声胜过官职的境界,所以他只能承受这份责骂。 此刻,他也只能命衙役们守住大门,绝不能让汪海被送进来,否则他的麻烦就真的大了。 现场,唯一保持镇定的,却是马车里的汪海。 死前能这么热闹一回,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汪海心中感慨道。 喧闹之间,一队兵卒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了大理寺外围。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此刻突兀出现的马车,很容易吸引了学子们的注意力。 在马车停下后,秦延文先从车内钻了出来,紧接着黄玉成也从里面除开。 两位阁老到场,轻易就震慑住了全场。 至少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在喧闹,学子们都盯着这两位大佬,思索着这二位为何而来。 难道是自己这些人的“正义”行径,得到了两位内阁大臣的认可? 能想到这些的,必然是对朝政毫无思考的人,这样的人在国子监内其实不少,这也是李湘文能轻易鼓动他们的原因。 只要给出一个伟光正口号,这些人就愿意往前冲,对抗权威都毫不在乎。 下了马车后,两位阁老在兵卒们的护卫下,徐徐来到了“前线”。 原本秦延文等着黄玉成说话,后者由几名兵卒小心搀扶着站在一旁,此刻跟没事人一样眯着眼睛。 “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读书去!”秦延文表情严肃道。 不得不说,秦延文说话极具分量,多数意志不坚者此刻萌生了退意,被同伴拉着才没动弹。 “阁老,这就是叛国投敌的汪海,我们把他送到大理寺来受审!”李湘文开口说道。 秦延文知道这个李湘文,此人虽科考失利,但个人能力极其出众,在国子监内网络了不少人为之趋势。 当然,秦延文之所以知道他,也是因为李湘文属于秦党。 但此刻的李湘文,却对他这位秦党领袖如此无礼,这让秦延文心头怒火上涌。 “汪海该有谁审,自有朝廷法度为准,一些审讯如何进行,也有成例作为参考,你们怎能自作主张,强行要将汪海送入大理寺中?” 说到这里,秦延文语气加重道:“万事讲个规矩体统,难道你们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什么是规矩都还不知?” 被秦延文如此鞭挞,多数学子都低下了头颅,唯独李湘文极其身周站的几人,此刻表情仍带坚定之色。 “阁老难道不知……有些事可以从权处置?” 说道这里,李湘文接着说道:“汪海是太监,西厂是太监的天下,给他们审岂会没有包庇?”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二位阁老到这里来指责我们,又算是什么事?” “我若位列宰执,绝不会去刁难国朝忠直之士,而是会想尽办法谏言君父,对汪海这等奸贼务必公正审讯!” 李湘文的这番话,直接将秦延文之前的话推翻,再度引起了学子们的高潮。 这可是怼当朝宰执,今天这事要办成了,往后就多了些值得称道的政治资本。 而李湘文的这番话,更加引起了秦延文的深思,因为这话里有话。 那些人不满他对黄党妥协,一直都鼓动他和黄党针锋相对,但却被秦延文压了下来。 李湘文方才的话更像是一种宣言,让秦延文意识到,自己可能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就在他准备出言反驳之际,学子们又大声喧闹起来,纷纷对李湘文的话鼓掌叫好。 这让秦延文更是恼怒,就在他组织语言要反击之时,却听一旁传来了兵卒们的惊呼声。 秦延文回头一看,却是黄玉成晕了过去,全被两位兵卒给架着。 这一幕,让学子们更兴奋了,自己这些人打败了当朝两位内阁大臣。 事态,变得越来越乱! 第823章 慰问 (各位,这两天特别忙,等会儿第二更可能写不出来,会是乱序的,大家暂时不要订阅!请大家谅解!) 道榻之上,朱瑜隽徐徐问道:“他们把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俞培忠勾着腰站在精舍之内,答道:“回禀皇上,两位阁老……未能尽功!” 这么快就来禀报消息,要么做成要么没做成,在未得到答案之前,朱瑜隽希望是前者。 虽然没有好消息,但朱瑜隽心理上已有预料,所以他表情很平和。 “怎么回事?”朱瑜隽问道。 “两位阁老到了大理寺外,秦阁老和学子们辩论,或许是学子们言辞太烈,把黄阁老气的晕了过去……” 见皇帝面不改色,俞培忠才继续说道:“黄阁老晕倒,现场一片混乱,秦阁老只能先命人把黄阁老送回去!” “那秦延文现在何处?”朱瑜隽问道。 “亲自护送黄阁老离开了!”俞培忠答道。 听到这话,朱瑜隽不由冷笑道:“他倒是厉害,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事实上,这个结果朱瑜隽并不意外,毕竟这两位什么心思他都清楚。 所以,不是皇帝强压事情就会解决,皇帝的命令不是万能的。 “黄玉成全程说过话没有?”朱瑜隽又问道。 幸好俞培忠早有准备,把皇帝要问的全都了解过,只听他答道:“回皇上,黄阁老下车后,一直都没说话!” 之所以特意问黄玉成,是因为朱瑜隽清楚,这事儿要解决还得靠黄玉成这些人。 但是,朱瑜隽此刻还要试试俞培忠的心思,于是他问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俞培忠一直在等这个问题,皇帝一直都没问他,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可现在问题来了,该怎么答也是一番大学问,说错了话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回皇上,这些学子们目无王法,依奴婢的意思……不如让西厂的人把他们赶走,然后再把汪海从大理寺带回来!”俞培忠谨慎答道。 这办法好不好呢?当然是不好的,因为这就是让皇权直接下场,和秦党一系的扳手腕。 俞培忠之所以这样回答,并不是为了告诉皇帝如何解决问题,而是要表明自己对黄党的态度。 简单来说,俞培忠要让皇帝知道,自己认为黄党不是必不可少的,大明朝的麻烦离了他一样能解决。 “你的这个办法,岂不是要让朕被学子们骂死?”朱瑜隽冷笑道。 俞培忠当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奴婢妄言,请皇上治罪!” “行了,等会儿你亲自去黄府,带着御医替朕慰问黄阁老,告诉他……如今乃是国事危急之际,大明朝离不了他!”朱瑜隽肃然道。 自己过关,俞培忠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他叩首道:“奴婢领旨!” “现在就去吧!”朱瑜隽表情平静道。 拜别皇帝之后,俞培忠从大殿内退了出去,此刻额头上已冒出了细汗。 他没在玉虚宫有片刻停留,皇帝让他做的事很急,歇一会儿可能就误了大事。 叫上太医,俞培忠这位内相,乘着马车往黄玉成府上赶去。 黄府,是俞培忠极少来的地方,他二人一内一外为相,私下有交往那是找死的行径。 俞培忠这位大太监到来,自不会被黄府家奴刁难,反而是皇家长孙黄明轩亲自出来迎接。 “俞公公,您可是府上的稀客,快快请进!”黄明轩热情道。 他现在很安心,因为俞培忠的到来是一个信号,他们黄家地位依旧稳固的信号。 “听说黄阁老突然晕厥,皇上为此担心得不行,特派老奴过来慰问!”俞培忠徐徐道。 听到这话,黄明轩立刻跪地道:“臣替家祖叩谢皇恩!” 俞培忠面带微笑,满是慈祥上前将黄明轩扶了起来,然后说道:“赶紧起来,带咱家去见你爷爷!” “是!”黄明轩起身道。 随后,俞培忠便随黄明轩一道,往黄玉成歇息的院落走去。 黄玉成此时已经醒转,躺在床上的他此刻睁着眼,盯着床顶花纹直愣愣看着。 这时,外面响起黄明轩的声音道:“爷爷,俞公公看您来了!” 终于来了……黄玉成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俞培忠今天不来。 随着黄明轩把话说完,只见俞培忠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关切问道:“阁老,你可好些了?” 在侍女的搀扶下,黄玉成从床上坐了起来,答道:“劳烦公公挂念,喝了药后好多了!” “可不是咱家挂念你,是皇上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你,这才让老奴过来看看!”俞培忠笑呵呵道。 听了这话,黄玉成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却被俞培忠制止了行动。 “皇恩浩荡,老臣……老臣感激涕零!”说完这话,黄玉成竟真的抹起泪来。 这演技,让俞培忠也不得不感到钦佩。 “阁老,您老可得早些把病养好,这大明朝全靠您给撑着,皇上还等着您分忧解难呢!”俞培忠笑着说道。 俞培忠却摇了摇头,然后道:“这大明朝多的是忠直之臣,我这老朽之身,那还能为君解忧!” “阁老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老为百官之首,其实他人能替代的?”俞培忠面带郑重道。 这其实就是告诉黄玉成,在皇帝哪里没有人能顶替他的位置,让他可以安安心心为皇帝办事。 而这也是黄玉成最想要的保证,所以在听了这话之后,他脸上在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俞公公言重了!”黄玉成摆摆手道。 谈话的气氛变得缓和,意味着自己的差事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就是让黄玉成出力的活儿。 没等俞培忠想好该如何表达,却听黄玉成主动说道:“老朽虽已老迈,但只要皇上有难处,我这做臣子的依然愿意赴汤蹈火!” “眼下,可不就有让皇上忧心的事嘛!”俞培忠叹息道。 既然是演戏,那就得演全套,于是黄玉成问道:“可是国子监那帮学子?” “正是!”俞培忠一拍大腿道。 “这些人毫无规矩,目无尊长,着实可恨,今日差点儿没把老夫和秦阁老给气死!”黄玉成语气不善道。 “阁老可有解决之法?”俞培忠问道。 黄玉成靠在背后的垫子上,想了一会儿后才说到:“对付这些人,可以用以文制文的办法!” “还请阁老赐教!”俞培忠问道。 “这些人巧舌如簧,既然他们喜欢辩论,那就找些比他们更能辩的人,去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黄玉成肃然道。 “哦?”俞培忠若有所思。 这时,只听黄玉成唤道:“明轩!” 站在门外的黄明轩走了进来,满是恭敬道:“爷爷!” “你们翰林院多的是人才,还有许多去国子监授过课,你去把这些人骂走!”黄玉成沉声道。 这是爷爷在给自己创造露脸的机会,要是这次把差事办成了,就能入皇帝的眼。 “孙儿尽力去办!”黄明轩语气坚定道。 第824章 消弭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各位,第二章今晚实在干不出来,所以先更个乱序章节吧,明天给大家更正内容,到时候会发单张通知,这两天确实很忙!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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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迎着萧瑟的寒风,秦宜川笑呵呵道:“大哥,这次咱能从凉州活着回来,可真是老天爷眷顾,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庙里拜拜神仙!” 他这话说完之后,却被孙亮给打断道:“咱们手上沾了这么多血,去庙里还不得被神佛用雷劈死!” 虽是玩笑之语,但也说出了锦衣卫的无奈之处,他们这些人是神佛都不庇护的。 而此时,走在中间的吴建兴却闷闷不乐,以往这个时候他必然加入三兄弟之间的闲聊。 此刻,汪海最后的话充斥在吴建新脑海中,让他此刻显得魂不守舍。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把我送进京后就万事大吉了?” “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摊上的是什么事,你们都是棋子,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见自己大哥这般模样,孙亮便询问道:“大哥?大哥?” 连连叫了两声,吴建新才从深思中醒转,看向孙亮的目光中满是凝重。 “大哥,怎么了?”孙亮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吴建新摇了摇头,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今天他只想两位兄弟能轻松些,所以无论有多大压力,吴建新都只会让自己扛着。 就在这时,只听秦宜川开口道:“大哥,要不……咱们去喝酒吧!” 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喝过酒了,今天把差事办成了,自然该好好庆祝一番。 “今天就算了,过两天吧……先回去好好歇两天,你们说怎么样?”吴建新扫视二位兄弟问道。 毕竟是大哥发话了,秦宜川自然点头应允,于是吴建兴把目光扫向了孙亮。 “我看可行,那咱们过来两天再聚!”孙亮点头道。 他知道自己大哥有心事,这次惹出了这么大麻烦,也只有秦宜川才会觉得一身轻松。 向自己两位兄弟抱拳后,吴建兴说道:“那好,咱们就此别过吧……大哥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也都回家去吧!” 言罢,吴建兴当先一步离开,孙亮和秦宜川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二哥,要不……” 没等秦宜川把话说完,孙亮便打断道:“三弟,大哥说的没错,先回家去吧……咱们以后再聚!” 说完这话,孙亮也直接转身离开,留下秦宜川摸不着头脑,暗道今日这两位兄长都很反常。 事实上,不只是吴建兴在发愁,孙亮心里此刻也压着块儿石头。 可惜他层级太低,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现在,他只想早些回家去。 还好他家就住在南城,离千户所没有太远,走个四五里地也就到了。 此刻太阳已经下山,街上的人流量小了许多,不见白天时间的热闹和喧嚣。 这一刻,孙亮突然发现自己挺享受这份安宁,因为大多数人这辈子求的就是个安宁。 来到自己家门外,孙亮拿出了怀里的钥匙,当初离家他是锁了们的。 他们三兄弟中,吴建兴是有家有室,秦宜川则有父母奉养,只有孙亮孑然一身。 可他才要开门,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让警惕性强的孙亮立马转身要出拳。 在他身后那人连忙后退,嘴里同时喊道:“别别别……是我,老卢!” 听到这个声音,孙亮才收起了拳头,然后仔细分辨面前之人。 “孙老弟,以往你可从没放松过警惕,今日怎的被我近了身还没发觉,这可不像是你!”言罢,卢闻钊笑呵呵走到孙亮面前。 看清是老朋友后,孙亮才开口道:“卢老哥,方才你可把老弟我吓惨了!” 卢闻钊走上前去,拍了拍孙亮肩膀,说道:“你可是救过我的命,我害谁也不会害你呀……走,咱哥俩去喝两杯?” 又来一个请喝酒的,虽然和卢闻钊交情不浅,但孙亮今天确实没心情喝酒。 “卢老哥,小弟这才从凉州回来,实在是累得不行,你可就饶了我吧!”孙亮婉拒道。 卢闻钊顿时板起脸来,说道:“我就是得知你从凉州回来,才和同僚换了班,专门来找你喝两杯的……老弟你可不够意思!” 虽然关系很好,但孙亮这样不给面子,卢闻钊心里便很不舒服。 孙亮这才解释道:“老哥,你可错怪小弟了,若是老哥非要喝两杯,那小弟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其实卢闻钊要的是一个态度,此刻孙亮照顾到了他的面子,他也就没必要非得让孙亮陪他喝。 “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咱们兄弟多的是时间,往后一起喝个痛快!” 说道这里,卢闻钊靠近了两步,脸上不乏笑意道:“告诉你个事儿,老哥我要高升了!” 卢闻钊跟着陈啸庭去江南,这事孙亮清楚,所以此番得知其将高升的消息,孙亮也不感到奇怪。 虽然心里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感到一些不平衡,但孙亮还是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那正该老弟给你摆宴道喜才对!” 卢闻钊脸上笑容更甚,摆摆手后说道:“孙老弟,你是个有能力的人,要不……往后跟我一起干吧!” 听到这话,孙亮愣了一会儿后,才道:“老哥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你在北城千户所,我就是想跟你做事也没机会!” 谁知卢闻钊却摇了摇头,说道:“那只是现在罢了,还没告诉你……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调你们南城千户所了!” 这话就更让孙亮感到吃惊了,跨千户所的调动,非得要镇抚司下文才行,他卢闻钊又这么大能量? 见孙亮不敢置信模样,卢闻钊脸上笑容更甚,然后他才解释道:“别这么惊讶,此行去江南,老哥我受到了陈大人赏识,所以才能求他从北城千户所把我调出来!” “陈大人?那个陈大人?”虽然孙亮心中知道答案,但他却不愿意相信。 “老弟,你这可把我问糊涂了,咱锦衣卫还有那个陈大人?自然是管着咱们南北千户所的陈佥事了!”卢闻钊面带狐疑说道。 这一刻,孙亮心中更难受了。 自己这些人单独拦下的皇差,拼了命完成后还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而卢闻钊这个在北城千户所,注定不可能有大作为的大汉将军,反而抓住机会巴结上了陈啸庭,从此人生一路坦荡…… 想到这些,孙亮心里极其失衡,好在他自我控制足够强大,才依然在表面上保持了平静。 “往后,我可就到南城千户所做总旗了,你要不要到我手下来?” 说道这里,卢闻钊满是笃定道:“陈大人赏识我,只要你愿意过来,老哥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之所以要拉拢孙亮,除了和他之间的关系,卢闻钊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卢老哥,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愿做哪背离兄弟的人,我大哥待我不薄……所以我不能背弃他!”孙亮很是郑重道。 卢闻钊敛去笑容,和孙亮对视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别忙着拒绝,你再好好想想,过一段时间再答复我!” 孙亮没有说话,虽然跟着卢闻钊可能会更好,但他确实不愿做背弃兄弟的小人。 第826章 拉关系 正月二十三,清晨。 虽然已进入春季,但一大早从床上起来,还是会冷得瑟瑟发抖。 陈啸庭一直保持着早起的习惯,不但如此,他还把陈瑞凌也拉了起来,每天必定要一起锻炼身体。 这样做,不是说非得要孩子练出多好的身子,而是着重锻炼其意志。 陈啸庭一直坚信,一个人的强大必是由内而外的,坚韧不拔的意志是必不可少的。 在和儿子结束晨练后,仆婢们已经摆好了早餐,陈啸庭才带着儿子过去吃饭。 陈啸庭吃饭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半刻钟,便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粥。 “夫人,你们慢慢吃……为夫先去衙门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才会展现自己的柔和,在外面他一直都是冷酷无情的陈佥事。 “夫君慢走,我们姐妹就不送了!”沈怡放下碗筷说道。 而徐有慧郑萱儿和梁佳慧,此刻也都起身向陈啸庭行礼。 待陈啸庭离开后,一家人才继续吃饭。 出了大门,杨凯已经带着人等在外面。 “参见大人!” 从杨凯手中接过缰绳,陈啸庭上了马背后,才道:“都免礼,出发吧!” 众校尉这才起身,骑上马后随着陈啸庭一甩鞭花儿,他们一行就往北镇抚司赶去。 今天的北镇抚司有大事要议,剑川和山南两地的千户要卸任,镇抚司几位大佬要讨论继任人选。 对于底下要提拔的人,陈啸庭其实没有太多想法,因为他和候选四人没有交集,自然是谁上来都一样。 但是,今天他将提出自己的主张。 这是他进入北镇抚司以来,第一次参与锦衣卫内这种级别的议事,所以他要求自己一定好好发挥。 大早上,街上的行人不算很多,所以陈啸庭一行很快到达北镇抚司。 他这位飞鱼服大佬到来,值守北镇抚司大门口的校尉们忙着行礼,当值总旗更是以最快速度来给陈啸庭牵马。 下了妈后,陈啸庭直接进了镇抚司大门,然后往自己办公所在的东署走去。 议事还有半个多时辰,他没必要到大堂去傻等。 到了自己大堂,立马就有热茶奉上,陈啸庭坐下喝了一口后,顿觉舒坦无比。 然后,他便随意翻看起书桌上的文卷,这这些东西每天都有新的,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看完。 陈啸庭的大堂一片安静,但整个东署上下却忙个不停,校尉们要将昨日收到的情报全部整理出来。 看完一大摞后,陈啸庭不由感慨道:“这些当官儿的,写折子的本事可真不小!” 汪海被带回西厂后,朝堂斗争就由明转暗,官员们最拿手的招数就是上折子弹劾。 而遭受弹劾最多的便是东厂,谁让厂卫三家中他们如今最为势弱,而且还出了汪海这样的国贼。 就在这时,大堂外却响起了脚步声,陈啸庭抬头看清来人后,立马站起身迎了出去。 “岳父大人,您怎么来了?”陈啸庭笑着问道。 看着同样身穿飞鱼服的女婿,沈岳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但他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 “啸庭,你这话就奇怪了,难道老夫就不能过来看看?” “毕竟,之前老夫也在这里坐过堂!”沈岳一边说着,一边往会客厅方向走去。 但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却感到酸楚。 他也当过东署的指挥佥事,可陈啸庭才上任多久,就把南北两个千户所经营得水泼不进,让沈岳之前的布置全部作废。 所以,即便做了南司同知,在面对自己这位女婿时,沈岳也得将陈啸庭置于同等地位。 “岳父大人请坐!”陈啸庭指了指椅子,然后他便冲外面喊道:“上茶!” 没过一会儿,就有校尉端着两杯热茶上来,正是陈啸庭从江南带回的极品好茶。 “这茶确实不错!”沈岳放下茶杯后说道。 “岳父大人若是喜欢,小婿命人往你府上送一些!”陈啸庭笑呵呵道。 坐到沈岳这个位置,他什么茶没喝过?此刻他来陈啸庭这儿,也不是为喝茶来的。 “茶是好茶,但如今这时局下,能有喝茶的心思才是难得!”沈岳借机感慨道。 “岳父大人是指如今朝局?”陈啸庭平静问道。 “是啊……我看往后,太平日子怕是没有了!”沈岳叹息道,这是他对朝局的判断。 对此,陈啸庭不想深入探讨,说多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很多事情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陈啸庭不说话,让沈岳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现在他还得继续弹下去。 只听沈岳继续道:“但如此变局,对咱锦衣卫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还请岳父大人赐教!”陈啸庭问道。 “此番朝局动荡,东西二厂都受殃及,必然会被打压,这难道不是咱锦衣卫崛起的机会?” 沈岳这话咋一听有道理,但实际上却搞错了逻辑。 厂卫的地位,并非取决于朝臣们的喜恶,而是在于谁与皇帝亲近。 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与皇帝亲近这一点上,锦衣卫注定比不了东西二厂。 一想起之前,自己从江南回来,面见皇帝被刘谨忠挡在玉虚宫外的情形,陈啸庭就知道锦衣卫很难压制西厂。 但此时,沈岳只想表达自己的思绪,所以他继续说道:“咱们爷俩,站了锦衣卫半壁江山,只要我们联起手来,就可以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将指挥使的位置夺取!” “待老夫从指挥使的位置下来,你再接替老夫上位,如此可保沈陈两家富贵百年!” 还别说,沈岳这番话很有吸引力,但他却忽略了陈啸庭的意见。 如果自己就能做指挥使,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接沈岳的班呢?自己直接上位不就好了? 当然,这些话实在有些伤人,陈啸庭只能将其憋在心里。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等会议事可有何吩咐?”陈啸庭的问题很直接。 事实上,沈岳过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两个千户的位置,他希望能更多安排自己的人。 在这一点上,陈啸庭会选择支持沈岳,因为王若林和卢云思是他们共同敌人。 而指挥使孙闲,今日他很大可能不会来,这老头儿现在只是占着指挥使的位置,已经很少参与锦衣卫中的事。 “岳父大人的交代,小婿依然清楚,但小婿也想请您帮个忙!”陈啸庭微微笑道。 只要生意谈妥,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于是沈岳很是干脆道:“但说无妨!” “小婿此去江南也发现了人才,想要讲起调入京城任职!”陈啸庭淡然道。 他所说的人才,其实就是指冯文贵。 第827章 唇枪舌剑 (非常感谢各位的月票和推荐票!) 北镇抚司大堂,几位大佬陆续入内。 自从孙闲半隐退后,这大堂起作用的时间越来越少,今日也是难得用来议事。 实际上,权力这个东西没有人愿意主动放弃,孙闲之所以半隐退,完全就是被下面人逼的。 下面的两位指挥同知,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都憋着劲儿在衙门内外斗呢。 更不用说,还有陈啸庭这样的铁碗儿指挥佥事,深受皇帝信任和看重。 当然,归根结底来说,孙闲半隐退还是因为失去了皇帝的支持。 相较于厂卫三家,锦衣卫或许不是地位最高的,但绝对是能量最大的。 时不时打压一下锦衣卫,或在其内部搞搞分裂,对皇帝来说也不算坏事。 孙闲人虽未到,但主位上的位置还是给他留下,在其左右两侧设有两张椅子,分别是沈岳和王若林的。 而在这两人其下又各设有两张椅子,封闭属于南北二司的两位指挥佥事。 换句话说,今天有资格参与这次议事的只有六人,而真正有资格发表意见的只有四人。 南司的两位指挥佥事只有旁听资格,否则他南司岂不就占了一半话语权,这明显不现实。 所以沈岳才要提前和陈啸庭打招呼,可最终的结果是,他被陈啸庭给说服了。 虽然同为指挥佥事,但陈啸庭资历毕竟要浅,所以他坐在卢云思的外边。 作为名义上的议事主持人,王若林当先发言道:“诸位,今日可是难得一聚,记得上次咱们如此议事,都已经半年多前的事情了!” “在这段时间里,咱锦衣卫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别的咱不说……就说前两天,南城千户所从凉州带回汪海,就给朝堂上引来了很大麻烦!” 这是从一开始,就是要往自己头上泼脏水……陈啸庭心中暗道。 “诸位,严格约束手下……” 没等王若林把话说完,陈啸庭将其打断道:“王大人,我就奇了怪了,别的你不说,你为何偏偏从汪海这件事说起?” “他汪海是南城千户所下令抓的?怎么就是南城千户所惹出的麻烦?还是说你觉得汪海这等国贼不该抓回来?” 陈啸庭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在这个大堂内有话语权的人,谁又非得忍着谁呢? 他这连续几个问题,可把王若林给问住了,以至于此刻他脸色变得铁青。 一旁,和王若林同一战线的卢云思呵斥道:“陈啸庭,你不要太放肆了!” 作为前辈,卢云思忍受不了陈啸庭的嚣张。 但陈啸庭也不是没帮手,只听沈岳此时开口说道:“卢佥事,这里是议事厅,谁都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那里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 这时,王若林终于找准机会,冷声问道:“老沈,你女婿他以下犯上,你难道还要包庇?” “我不过是仗义执言,这里是锦衣卫的衙门,只有锦衣卫的官员,没有什么岳丈女婿!”沈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大堂内变得安静下来,两派势力初次对话,便爆发了如此激烈的对抗。 就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陈啸庭和沈岳对视一眼后,便直接道:“今日要议剑川和山南两地的千户人选,依我之见……这两个千户所的副千户,都不足以胜任千户之位!” 陈啸庭这话,直接就把四个候选人都否了,这可把卢云思气得不行。 “那依你之见,谁有资格补缺?”卢云思冷声问道。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说道:“雍凉二地,乃是抗击白莲教和胡人的前线,也就锻炼了这两个千户所的官员,从雍凉之地的千户所抽人去补缺,是最合适不过的事!” 雍凉之地,天然就与陈啸庭和沈岳亲厚,他们这是赤裸裸的扩大自身派系。 对此,王若林当然不可能同意,于是他厉斥道:“简直荒谬,跨域调动,雍凉之地的人再有才干,难道能比剑川山南本地之人还要熟悉当地情况?这事也是能儿戏的?” “照王同知这样说,那我锦衣卫就不该有跨域调动的情况,是吗?”沈岳此时问道。 锦衣卫跨域调动,是开国以来就立下的升迁规矩之一,目的是防止地方出现山头。 沈岳给王若林扣的这个帽子,不可谓不重。 “这话我可没说,你不要污蔑好人!”王若林黑着脸道。 一群人吵到现在,一点儿实质性内容都没有,此刻大堂内又陷入了寂静。 所以孙闲不来是好事,听着手下这些人争吵,肯定是非常糟心的体验。 “既然我说的二位不同意,那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说完这话,陈啸庭还饶有闲心端起了茶杯。 虽然不明白陈啸庭这是什么意思,但王若林还是向卢云思使了个眼色。 “剑川的副千户谭文星和山南的副千户沙文中,都是有能力有才敢,在任时期兢兢业业的人,这两人才是该提拔的对象!” 原本王若林以为,陈啸庭和沈岳肯定会出言反对,谁知这二人竟点了点头。 “这两人该不该提拔暂且不论,你们这样说却让我想起了江南千户所的冯文贵,此人在千户任上已熬了七八年时间,之前更是在抗倭之中数次立下大功,这样的人也该提拔才对!”陈啸庭说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在京城这边,他的帮手还是太少了些,所以他才想着提拔冯文贵。 而冯文贵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在陈啸庭离开江南的短短时间内,就挖出了倭寇在江南的好几处的据点。 陈啸庭的意思,王若林和卢云思都听得明白,陈啸庭想把冯文贵弄到京城来做千户。 “你想让他高升,这京城可有他的位置?”王若林冷声笑道。 “南城千户所现任千户江远闲,也到了该退下去的时候,冯文贵来坐这个位置正合适!”陈啸庭平静道。 他把江远闲从北城千户所弄到南城,目的就是为了占着南城千户的位置,现在其目的已经达到。 当初,江远闲任南城千户,王若林和卢云思就极力反对,但还是被陈啸庭强行通过,原因就在于他有皇帝支持。 现在,又是南城千户的位置,只不过陈啸庭这次愿意交换,用剑川和山南的千户来交换。 这买卖能不能做?王若林当然不愿意,南城千户可比下面两个千户重要。 但是,南城千户所被陈啸庭控制,而且对方还得皇帝看重……反对他能不能奏效是未知数。 但反对的后果则一定是,王若林对剑川和山南的任命会被搅黄,他们不怀疑陈啸庭有这样的能力。 “或许,可以把眼光看长远些!”王若林如此告诉自己。 如果下面千户所大多数是自己的人,未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最终,王若林肃然道:“这事儿,得好好合计!” 第828章 对话 锦衣卫千户所的议事还在继续,而同在北城的吴王朱琇麟府上,此刻则是高朋满座。 吴王为八皇子,他能得朱瑜隽的喜爱,便是因为他本人足够聪明。 为了讨好老爹,他什么没底线的事情都干,但绝不要以为他只会溜须拍马,实际上他也有一颗洞察世事的心。 毕竟,能讨得朱瑜隽这样怪癖缠身的人欢心,本就证明其有足够本事。 年前传来抗倭大胜的消息,让朱琇麟还担心了好一阵。 黄党是他的支持者,抗倭得胜和顺利征税,都会极大削弱黄党的作用,这就等同于削弱朱琇麟自身。 所以,虽然朱琇麟是大明朝的继承人之一,但大明朝的利益却不等于他的利益。 而这两天,经过汪海事件后,黄党再度证明了自己的能量,这才重振了朱琇麟的信心。 所以今日他要宴客,一是庆祝心中郁结散去,二是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也只有如此,才能增强朱琇麟的安全感。 这反过来也说明,朱琇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事实上,虽然自己已经封王,但对朱琇胤这位最大的竞争对手,让他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 毕竟,他虽有黄党支持,但朱琇胤背后的秦党却更树大根深,哪怕黄玉成是首辅也难改变这格局。 当然,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他的父皇。 很多时候朱琇麟都在怀疑,自己父皇是否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自己会不会只是一个充作制衡的工具。 想到这些,朱琇麟才好转的心情,顿时又不美丽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旁响起:“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朱琇麟转头望去,却见来人是黄明轩,此人非常得他赏识。 一方面是敬佩黄明轩的学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家世,这位可是黄玉成的孙子。 “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朱琇麟举起酒杯道。 在汪海事件刚爆出的时候,面对秦党掀起的滔天巨浪,黄党之内大多数人都人心惶惶。 通过大理寺门外的对峙事件,黄党打了个大胜仗,所以朱琇麟祝贺他们。 两人一饮而尽之后,朱琇麟才指了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黄明轩坐在一旁。 这地方之所以空着,是因为现场没人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朱琇麟如今让黄明轩坐在一旁,那是对他的极大礼遇。 “臣不敢僭越……”黄明轩出言拒绝道。 谁知朱琇麟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后,便说道:“让你坐你就坐,在孤这里……少不了你一张凳子!” 这也是话里有话,在他朱琇麟这里总有一张凳子可以理解为,他当了皇帝后会让黄明轩为首辅。 这一点,黄明轩能够意会道。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朱琇麟拉拢他的小手段,但黄明轩仍然觉得心中火热。 “多谢殿下!”黄明轩郑重道。 扫视周边,见赴宴众人正各自聊着,朱琇麟才开口道:“黄阁老身体可好?” “家祖已近痊愈,劳烦殿下挂念!”黄明轩恭敬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大明朝那里都离不开他!”朱琇麟点头道。 和黄玉成建立良好关系,是双方合作互信的基础,朱琇麟自然要在这方面多加用心。 所以,接下来宴会众人都可以看到,吴王殿下和黄明轩交谈甚欢。 吴王府邸宾客尽欢,但在隔了两条街的朱琇胤府上,此刻的气氛却有些凝固。 在后院书房内,朱琇胤此刻坐在主位,下面坐着的是秦延文。 没错,当朱琇麟还在和黄明轩拉关系时,朱琇胤已可以直接和秦延文对话。 之所以气氛凝固,是朱琇胤在表达不满,对整个秦党的不满。 派国子监的人去抢西厂的人,如此大的事竟没人跟他打过招呼,这些人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和秦党是合作关系,但朱琇胤一直很在乎主从之别,他绝不能允许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殿下,这件事……老臣确实失察,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还牵连殿下被皇上训斥……” 说道这里,秦延文满是诚恳道:“一切过错,都是老臣的过错,殿下若要责罚……老臣绝无怨言!” 这些都是场面话,表明的是秦延文的态度。 人家堂堂内阁辅臣,又岂是朱琇胤说罚就罚的。 这一点朱琇胤看得很透,所以在沉默半晌后,他直言道:“他们不连你都瞒了,这事儿不怪你!” 可接下来,朱琇胤言辞激烈道:“可他们做的事,为何要秦阁老来说,他们自己难道不敢来?” 秦延文没有答话,他能理解朱琇胤的心情,因为他心底也很愤怒。 手下人做事瞒着他,长此以往……他还不得被下面人架空,到时候说不定连阁臣的身份都不保。 秦延文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在骂了几句后,朱琇胤也收起了自己的怒火。 “底下的人,要严格约束,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乱!”朱琇胤很是郑重说道。 虽然秦延文知道这些道理,但朱琇胤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些话就得时时念叨着。 “老臣明白,往后会多加注意!” 说道这里,秦延文不由叹息道:“这此事件,老臣也有责任,实在是因为东南局变,误以为黄党倾颓,大意了!” 这话秦延文说的是实话,也正是因为他都大意了,底下的人才会过于膨胀,才敢干出抢人的疯狂举动。 事件已然发生,后果也都已经承受,紧抓着不放也无必要。 所以朱琇胤岔开话题道:“阁老不必太过自责,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上折子就上折子弹劾!” 秦延文微微点头,这些事已经紧锣密鼓在做,这也是秦党内部维持团结的办法。 树立一个敌人在前面,告诉大家那是奸佞,大家一起维持正义弹劾他,自然就把党派团结起来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汪海的事也就有结果了!”秦延文叹息道。 回顾事件本身,里面有许多疑问存在,只听朱琇胤道:“阁老你说,汪海他叛国究竟图什么?”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东西二厂争斗搞出的把戏!” 对此,秦延文平静道:“殿下,真相其实不重要,咱们只需等西厂审讯结果就是!” 第829章 结案 永治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五,天气晴朗。 阳光普照大地,让京城的温度升高了一些,已经到了脱掉袄子的时候。 可阳光终有照射不到的地方,比如说西厂的大牢,这地方无论何时都显得阴冷潮湿。 作为厂公,刘瑾忠本人都不怎么来这个地方,谁叫这地方实在是晦气。 但今天,他却难得来到了这个地方,而且还进了大牢最深处。 如今的西厂大牢内,关押的多是革职的官员,这些人都是皇帝平衡朝局的牺牲品。 一边往里走着,刘瑾忠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这说明死的这个人不重要。 “就在刚才,连续动了几天大刑,能撑到今天也是厉害!”李德义沉声答道。 他负责对汪海进行审讯,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大牢里,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疲倦。 可即便再疲倦,李德义也得打起精神来,谁让他现在办的是皇差。 刘瑾忠没有继续往下问,今天这个结果是注定了的,皇帝不可能让汪海继续活着。 受刑而死,是最好的结果! 来到大牢最深处,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刘瑾忠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却见牢房中央架子上,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被挂在上面,其面部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乍一看那会想到这是汪海。 确定汪海死了之后,刘瑾忠才问道:“供状在何处?” 李德义往旁边招了招手,便有人送上了一份供状,但刘瑾忠却没有接过的意思。 只听他问道:“怎么写的?” 这些都是李德义一手操办,只听他道:“回禀公公,这些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写的!” “汪海招供,叛国投敌乃是为了银子,整件事情无人指使,也无同谋!” 听到这些,刘瑾忠才点了点头,如此这般案子也就结了。 虽然他也想在供词中污蔑东厂,最好是把刘洪和黄庭都扯进来,可他却没这么大的胆子。 “把供词收起来,一会儿随我进宫面圣!”刘瑾忠淡然道。 说完这话之后,刘瑾忠便转身离开,皇帝等结果说不定已经等烦了。 实际上,刘瑾忠完全可以提前结案,哪怕把汪海抓回大牢后当场大事,皇帝也不会怪罪他。 他之所以要拖这么几天,只是为了让东厂多受弹劾,结案太早东厂可就解脱了。 凡事都有个度,今天就是刘瑾忠认为的,皇帝忍耐的极限。 当他来到玉虚宫外时,被当值的太监告知俞培忠在里面,所以他只能在外面等候。 虽然刘瑾忠为皇帝信任,但实际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地位比不上俞培忠。 而他的目标,是成为下一个司礼监掌印,这就注定俞培忠是他的敌人。 不得不说,在离开东厂执掌西厂之后,刘瑾忠整个人都膨胀了。 大约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当刘瑾忠脚都有些发软时,才有人提醒他道:“刘公公,皇上召您进去!” 于是刘瑾忠迈步跨进大殿门槛,迎面刚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俞培忠。 “见过俞公公!”刘瑾忠让到一旁躬身行礼。 俞培忠挤出了点儿笑容,然后直接越过了刘瑾忠,往大殿外面去了。 待他离开后,刘瑾忠才迈步往皇帝修炼的精舍赶去,此刻他再不敢想别的东西。 事实上,每一次来觐见皇帝,都让刘瑾忠有一种踩钢丝的感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来到精舍大门之外,刘瑾忠大礼参拜道:“奴婢叩见皇上!” 此刻,朱瑜隽面前摆着几大摞的奏折,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本翻阅。 “差事办成了?”朱瑜隽沉声问道。 “回禀皇上,汪海已经受刑而死,供词已经拿到了!”说道这里,刘瑾忠还从怀里掏出了了供词。 然而,朱瑜隽连抬头看都没看,而是冷声道:“受刑而死,这汪海的命还真够硬的!” 听到这话,刘瑾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生怕自己那点儿心思被皇帝发现。 “你说到底是他命硬,还是你西厂用刑不力?”朱瑜隽终于抬起头来问道。 这一刻,刘瑾忠已然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思是被皇帝看透了。 该怎么办?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必将万劫不复,所以……只有想办法否定。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急智,刘瑾忠思绪飞速转动起来,很快就让他想好了说辞。 “皇上明鉴,奴婢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才让汪海多活了几日!” 虽然知道刘瑾在狡辩,但朱瑜隽还是饶有兴致问道:“哦?说说看!” “那些官员们都盯着汪海不放,若是送回西厂没两天就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必然上书弹劾……” 说到这里,刘瑾忠抬起头涕泗横流道:“奴婢这是为了不落官员们口实,才将审讯过程拖延了几日!” 大殿内又变得安静下来,刘瑾忠此刻紧张得不行,这一关能不能过还未可知。 在玉虚宫外,他是人人敬畏的西厂督公,但在这里他只是皇帝家奴,生死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好一会儿后,才听皇帝说道:“你也算有心了!” 这一刻,刘瑾忠心里才松了口气,于是他叩首道:“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职责!” “供词怎么写的?”朱瑜隽开口问道。 刘瑾忠老老实实答道:“回禀皇上,汪海招供……叛国投敌乃是为了银子,整件事情无人指使,也无同谋!” 他这直接把李德义的话复述了一遍,简单明了就让朱瑜隽听懂了,这个结果也让他很满意。 虽然汪海活着被带回来,而且还惹出了如此大的风波,但随着这份供词一切都结束了。 财政问题和海防问题暂时被解决,如今看来一切都在欣欣向荣,这让朱瑜隽难得感到高兴。 虽然高兴,但他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朱瑜隽才道:“把这份供词,送到刑部去,告诉他们这案子结案了!” “奴婢遵旨!”刘瑾忠叩首道,然后将供词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去吧!”朱瑜隽淡然道。 这一刻,刘瑾忠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只见他再度叩首道:“奴婢遵旨!” 然后他便起身,徐徐从精舍退了出去,踏出玉虚宫大门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被皇帝看穿了心思,让刘瑾忠感觉游走在生死边缘,此刻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大殿之内,朱瑜隽放下了手里的奏折,他已经不打算再看。 所有奏折内容都大同小异,不是弹劾东厂就是弹劾西厂的,让朱瑜隽不胜其烦。 “来人,把这些折子都搬走!”朱瑜隽沉声道。 随即他便闭上眼睛,做出了打坐诵经的架势,俗事那有修炼有趣。 第830章 筹备 (各位,票票投起来哟!感谢大家!) 走在宫墙之内,陈啸庭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 这是他自回京以来,第一次获得皇帝召见。 只不过,让他激动的本身不是见皇帝,而是见到皇帝后要谈到的事。 虽然已经坐上指挥佥事,但陈啸庭从不是容易满足的人,所以他会主动想办法搞事,让皇帝注意到自己。 所以在昨天,他给皇帝上了道折子,阐述了他对锦衣卫智能的一些想法。 里面讲述的主要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增设一个特勤司,专职处理一些棘手的事。 说得再简单些,陈啸庭是要组建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 本来陈啸庭以为,皇帝对此不会有太大兴趣,毕竟他有百万大军可用,看不起几百人的特勤司也很正常。 谁知才过了一天,皇帝召见的口谕就穿了过来,所以他感到有些意外。 这个特勤司是陈啸庭的政绩工程,所以他这次面圣对他来讲尤为重要,得把皇帝忽悠到位才行。 进入玉虚宫宫门,来到大殿之外,陈啸庭将自己佩刀递给了当值太监,然后用手正了正自己官帽。 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听里面传来太监声音道:“陈大人,皇上召你觐见!” 听得这话,陈啸庭才迈动脚步,踏入了玉虚宫大殿内。 每次进入这大殿,都让陈啸庭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压迫感。 即便陈啸庭是异世灵魂,对皇权天然少了几分畏惧,但在绝对权力面前,生物本能也让他深感敬畏。 来到皇帝精舍之外,却见里面正在焚香祝祷,让陈啸庭不得不感慨,皇帝老儿是越来越会玩儿了。 在太监的指引下,陈啸庭躬身站在外面,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鞋尖,等待着皇帝祝祷完成。 小半个时辰后,里面的仪式才结束,殿内的太监们按照各自分工,将一应器具撤了下去。 待皇帝在道榻上落座后,陈啸庭才大礼参拜道:“臣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啸庭,叩见吾皇圣安!” 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儿,朱瑜隽此刻也显露出了倦容,此刻他在太监的服侍下,吃下了一颗红灿灿的丹药。 丹药这玩意儿,虽然陈啸庭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这东西重金属超标,吃了绝对有坏处没好处。 但……皇帝本人喜欢,他又岂敢瞎说大实话,那样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 服丹完毕后,朱瑜隽才看向了陈啸庭,说道:“你写的那个折子,朕已经看了,让你过来详加解释!” “请皇上示下!”陈啸庭答道。 “你所谓的特勤司,设置的目的是什么?”朱瑜隽问道。 虽然折子上有写,但因为理念上的差异,他还是不能直观理解到。 “回禀皇上,特勤司是从各千户所抽调精干人员,然后对他们进行严加训练,最后铸成一支精锐的尖刀部队,用以秘密执行任务!” 这话虽然也不好理解,但总算让朱瑜隽听出了些眉目。 关键词就两个,一个是尖刀部队,一个是秘密任务。 简单来说就是,用专门的精干人手,去解决秘密解决一些棘手任务。 这一理念,在整个大明朝都是超前的,反正如今没有任何一个衙门,有专门设置过此等部门。 “听起来倒是不错,如果真要成立……你打算要多少人?”朱瑜隽沉声问道。 对此陈啸庭已有腹稿,于是他答道:“回禀圣上,既然是精干人手,人数就不需要太多,只选一百人就可以!” 这个数字,比朱瑜隽预料的要小,所以他可以继续了解。 “具体说说人员架构!”朱瑜隽沉声道。 陈啸庭答道:“臣的设想是,特勤司设百户管理,总旗负责督训练,小旗为指挥官!” 指挥官竟是最小的小旗官,这让朱瑜隽出乎意料,于是他问道:“难道总旗和百户不参与指挥?” “皇上,既然是执行秘密任务,队伍人数就不能太多,所以十个人就足够,再多便失去了隐蔽,所以用不着总旗统帅!”陈啸庭简单明了答道。 朱瑜隽再度点头,这些道理他虽然不知道,但也是一点就能通的。 解答了心中的疑惑,朱瑜隽此刻也没了别的问题,直接说道:“那好……朕就让你试试,特勤司就由你来筹备!” 得到了这个答案,陈啸庭感到有些兴奋,皇帝对他的想法是认可的。 “臣领命!”陈啸庭叩首道。 “说说看,需要准备些什么,朕无有不准!”朱瑜隽面带笑意,这是他难得露出和善的一面。 陈啸庭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只能有一说一道:“回禀皇上,筹建特勤司需要有三,一是钱粮,二是场地,三是各千户所精锐人手的抽调权!” 这三点陈啸庭凭自己也能勉强做到,可既然皇帝都发问了,他便不必让自己吃苦,所以他把需求都抛了出来。 这些对皇帝来讲全都不是事儿,只听朱瑜隽道:“一切照准,下午就有旨意会送达北镇抚司,朕会让锦衣卫上下配合你!” 只最后一句话,就可见皇帝对陈啸庭的看重,这已经是明着在扶持他。 “微臣叩谢皇上!”陈啸庭再度参拜道。 待他抬起头后,才支支吾吾问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指教!” “说!”朱瑜隽端起茶杯道。 “这新成立的特勤司,不知该挂在那个衙署?”陈啸庭微微低下头道。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说挂在王若林和西署卢云思麾下,那他可就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陈啸庭希望是自己的东署,然而皇帝却道:“这事你先筹备着,待训练又成后,在做计较!” 虽然没有明确得到答案,但皇帝的意思是暂时挂在他名下,勉强也让陈啸庭接受下来。 “若无其他事情,你就退下吧……特勤司,尽快开始筹备,朕要看成果!”朱瑜隽肃然道。 这个时候,陈啸庭可不敢开半点儿玩笑,连忙低下头道:“臣已经加紧去办!” “退下吧!” 再度向朱瑜隽行礼后,陈啸庭才从地上起身,然后往大殿外走了去。 在出玉虚宫大门时,陈啸庭心里不由得感慨,下次再面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好在,他现在给自己拦了活儿,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过寂寞。 从太监手里接过佩刀后,一身红色飞鱼服的陈啸庭,徐徐走出了玉虚宫宫门。 大殿内,朱瑜隽再度翻开来陈啸庭的奏折。 粗粗看了一遍后,不由得叹息道:“还是年轻好,有想法,有干劲儿!” 这样的年轻人,他又岂能不重用。 第831章 夜色 (我猜诸位肯定还有压箱底的月票,那么……留着干啥呢?何不投过来?独乐乐比得上与作者一起乐?) 正月二十七,在一月的最后两天,朝廷终于将汪海的调查结果公布。 汪海本人已死,其所犯罪行乃是一人所谓,无同谋也无指使者……案件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 然而,有人急着结案,那么已经有人想借题发挥,不依不饶。 所以在汪海案情公布的当天,官员们的奏折就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了宫墙之内部。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之前多数官员将矛头对准东厂,为的是把东厂拉下水。 而在这调查结果出来后,大多数奏折却攻击起西厂,说他们和汪海沆瀣一气,故意隐瞒案情。 言辞激烈一些的,干脆就说刘瑾忠是幕后指使者,所以才将汪海杀人灭口。 当然,这些都是朝廷最顶尖儿的斗争,对底下的低级官员来说没有太大影响。 就比如将汪海带回京城的总旗吴建兴,当得知案子结束后,他的心才落了地。 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今日吴建兴才有豁然开朗之感,于是他立刻让妻子准备酒菜。 他打算今晚和两位兄弟喝两杯,这些天他们都被放了假,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了。 吴建兴已接到通知,明天他就该去衙门里当值,死去的人手衙门已经给他补齐。 所以在重新当值之前,吴建兴决定好好放松一下,好兄弟们畅饮一番。 家里开了火,看着妻子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吴建兴才出门去请自己的两位兄弟。 他们三家相聚并不太远,所以吴建兴在街上慢悠悠走着,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带着两位兄弟到了家中,此刻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当家的,你们慢慢吃!”吴妻站在桌子旁,用围裙搓了搓手说道。 吴建兴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和娘也吃饭吧,把孩子看好,别让这小子又跑出去淘气!” 待妻子离开后,吴建兴才指着位置说道:“来吧二位兄弟,入座!” 桌子摆在院子中间,也只有这里他们仨才施展得开。 方桌之上,摆了六个碟子,有猪头肉和花生米,以及另外四个炒菜。 落座之后,吴建兴当先拿起酒坛,给两位兄弟面前的碗里满上。 放下酒坛,吴建兴查端起酒碗,看向孙亮二人说道:“二位兄弟,这次去凉州,咱们九死一生,为了咱们还活着,干了!” 话虽然说得简单,但却实实在在触人心弦,他们可都是玩了命才回来的。 “大哥,也敬那些死去的弟兄!”孙亮表情严肃道。 吴建兴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然后道:“敬那些战死的弟兄!” 说完这番话后,他们三人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接下来两三碗酒下肚后,才听孙亮感慨道:“大哥,我看往后,咱们还是低调一些,不要再接这类差事了,咱们实在太弱小了!” 这种被朝廷大浪所波及,随时都可能翻船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提心吊胆。 沉默了一会儿后,吴建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后,才说道:“是啊……往后,大哥我也不求什么百户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 这些年来,为了求百户的位置,吴建兴可谓是散尽家财,这次还差点儿把命搭进去。 但如今他已看开,官位他是不再抱有幻想,也就只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大哥,你还是南城千户所的总旗,往后还有上去的机会!”孙亮劝慰道,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秦宜川此刻也开口道:“千户所已在筛选各家余丁,据说人手已经补全,大哥你还是总旗官!” 这次死去的校尉必然要补上,儿子成年的由儿子补,否则就只能把位置让开兄弟,没有兄弟的就从堂兄弟里选。 总之,锦衣卫校尉的传承自有规矩,想随便塞人进来是有极大风险的事。 对两位兄弟的劝解,吴建兴只摇了摇头,别的话一句都没说。 现场一片沉默,偏偏就在这时,屋顶上有瓦片碎裂的声音。 从凉州回来养成的警觉性,让他们立刻抬头往房顶看去,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在两位兄弟变色之际,吴建兴当即道:“追!” 然后他们三人立刻起身,就往院子外追了去。 此刻已是傍晚,天色依然暗沉下来,好在巷子里的人不多,所以他们可以继续追踪下去。 “往那边去!”孙亮此刻提醒道。 因为他看到了方才那个黑影,于是他们一行三人,立刻就往另一头巷子追了去。 巷子里岔路和弯道比较多,想把人追到无疑困难重重,但再难他们都得拼了命的追。 可最终,他们三人一头冲出了巷子,来到了人还不少的街道上。 虽然行人熙熙攘攘,但却让他们失去了目标,只能站在街道中央往四处瞧。 人跟丢了…… 待气息平顺些后,孙亮沉声道:“大哥,我看这事儿还没完!” 吴建兴表情凝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人是冲咱们来的,这两天都小心些,要刀不离身!” 对这个情形,他们在回京路上经历过很多次,所以应对起来也有经验。 但这也将吴建兴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换上了一块儿更大的石头压在他身上。 他实在想不明白,案子都已经结束,汪海本人也死了,为什么还会有杀手咬住自己! “要不,今晚就这样吧!”吴建兴沉声道,他已没了喝酒的兴致。 孙亮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明天还要去衙门里当差,早些休息也好!” 三人一同进了巷子,各自心头都布满阴霾,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起来着实不是滋味儿。 他们三人回了家中,吴妻满是关切上前询问,却被吴建兴搪塞了过去。 他不想让妻子担忧,这些事只能一个人来扛。 “都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吴建兴最后告诫道。 此刻,夜色已是越发暗沉,在京城的另一端,陈府之外响起了连串的马蹄声。 一身红色飞鱼服的陈啸庭,在自己府门外勒住了缰绳,自有家仆上前将替他接过缰绳。 随即陈啸庭才回过头开,对负责护送他的杨凯等人道:“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遵命!” 随即陈啸庭提起官服下摆,便往府门内走了去。 进了院中,陈啸庭才将官帽从头上取下,随手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小厮。 继续往前厅走去,此刻已有婢女奉上了茶水,陈啸庭解下佩刀之后,才落座于前厅上首。 端起茶杯,陈啸庭轻轻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疲乏也消失了不少。 今天他确实挺忙的,皇帝的旨意下午就送到了北镇抚司,于是陈啸庭就和王若林磨了一下午。 作为指挥同知,名义上锦衣卫内部的人事和财权,全都握在王若林手中,陈啸庭要做事就绕不开王若林。 好在有皇帝旨意在前开道,王若林虽有心阻挠,但事情还是按照陈啸庭的想法在发展。 就在陈啸庭规划着明天的事时,只听耳边响起妻子声音道:“夫君,今天为何回得这么晚?” “衙门里有些事,这几天恐怕都要忙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吃了没有?若是没有,妾身这就吩咐厨房去做!”沈怡满怀关切道。 “还别说,真有些饿了!”陈啸庭混不在意道。 第832章 点卯如常 正月二十八,清晨起了雾,这在京城是比较少见的。 一大早起了床后,吴建新草草吃过早饭,就从出门赶去了衙门。 今天是他回京后第一次上岗,为了不让焦富荣这王八蛋刁难,吴建兴才要提前去等着。 虽然已经放弃了升迁,但对焦富荣这个顶头上司,吴建兴仍旧不敢得罪。 走在路上,吴建兴的手一直放在刀柄上,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昨晚出现的黑衣人,此时想起都让吴建兴深感不安,所以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来到千户所衙门,虽然吴建兴是总旗官,但他在一众同僚中却没什么朋友,于是只能杵在一旁听人闲聊。 “知道嘛……据说北镇抚司要新设一个特勤司,接下来就要往里招人呢!”有总旗压低嗓音道。 特勤司,不光是吴建兴没听过,其他总旗也都被这个机构所吸引。 北镇抚司内设的任何一个机构,里面哪怕是一个小旗官,其掌握的权力也大得吓人,至少不是他们这些千户所总旗能比。 “特勤司?做什么的?”有人此时问道。 开头讲话的总旗便道:“做什么的还不清楚,但听说是陈大人上奏皇上后,由皇上允准后增设的!” 一听这话,旁听众人更是咋舌不已,锦衣卫已经多年没有大的变动。 这时另外有一人说道:“这事儿我也听镇抚司里的朋友说过,据说陈大人对这特勤司极其重视,看来这个特勤司往后要出不少人才!”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陈啸庭如此年轻就做了指挥佥事,他有很大可能升为指挥使,这一路上还不得从自己心腹中提拔人。 谁是他的心腹?自然是他组建的特勤司了! 就在一众总旗们议论着这些时,内院的百户们也在就此讨论。 今天,除了千户江远闲没来之外,两位副千户和诸百户都已到齐。 此刻,只听黄宗林道:“诸位,陈大人的意思,已经给你们传达到了,一会儿你们全部得告诉各自手下的人!” “特勤司的俸禄,是普通校尉的五倍,让他们踊跃参选去!” 说到这里,黄宗林笑着对一旁的李维道:“要不是年纪大了些,就陈大人开出的丰厚条件,我也得报名参选不可!” 众百户哈哈笑了起来,但李维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几天前北镇抚司的人事会议结果,李维已经收到了风声,下一任南城千户是江南的冯文贵,与他彻底没了关系。 失去了这次机会,再要等到千户空缺,他可还不知要等多久。 对此,李维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更不敢改换门庭,那样只会被陈啸庭给摁死。 知道这几天李维心情不佳,黄宗林也不再理会他,而是直接让百户散去,去各自的小衙门开始点卯。 “陈大人功劳硕硕,如今又要大展宏图,未来……指挥使的官帽,怕是真的落到他头上!”黄宗林感慨道。 一旁的李维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所以啊,咱们只消得踏踏实实跟着陈大人干,往后定少不了咱们好处!” 沉默了一会儿后,黄宗林突然道:“对了,陈大人亲自打的招呼,从北城千户所调了个小旗官过来,来咱们千户所升个总旗,这事儿你可安排好了?” 李维答道:“已经安排好了,此人名叫卢闻钊,据说是去江南时,在陈大人面前亮了眼!” “想必此人……也是个善于钻营之辈!”李维表情阴沉道。 黄宗林此刻站起身来,走到大堂中央后,才转过身对李维道:“不管这卢闻钊是什么人,只要他背后还站着陈大人,就是咱们要郑重相待的人!” 说完这话,黄宗林不由摇了摇头,然后笑道:“咱们也该去北镇抚司,向陈大人禀告情况才是,想必其他各千户已经去了!” 这次特勤司要从京城四大千户所中选拔,昨天下午传的严令过来,让各千户所必须今日一早落实,然后向东署汇报情况。 “走吧,江千户不在,咱们就一起去吧!”李维沉声道。 这个时候,谁去东署就意味着代表了南城千户所,对于这种机会李维肯定不愿放过。 而此刻在外面各百户所,点卯工作已经开始。 吴建兴手下,一次性补满了二十多名校尉,这些人今日才被授予官服腰牌等物。 焦富荣摆了张椅子坐在大堂外的台阶上,眼睛看着下面排列站好的校尉们,一旁则是他的心腹小旗官正在点名。 点卯之前,焦富荣就将特勤司选人的消息公布,所以此刻校尉们个个都很兴奋。 五倍的俸禄,而且这还是优待条件之一,他们又岂能不充满兴致。 而在点卯解释后,焦富荣压下了校尉们的议论声,然后高声道:“诸位,杨总旗年纪大了,所以已经退了下去,今日要给大家介绍的,便是咱们百户所新来的总旗,卢闻钊……卢总旗!” 说完这话,焦富荣便往大堂左边廊道下望去,身穿崭新总旗官服的卢闻钊,迈步往焦富荣身侧走了过来。 焦富荣此刻则站起身来,拍着卢闻钊的肩膀向众人说道:“这位卢总旗就接杨总旗的位置,往后大家就都是同僚了!” 卢闻钊正要谦虚两句,却听焦富荣接着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这位卢总旗可是陈佥事点的将,能力是一等一的强!” 被焦富荣如此抬举,饶是卢闻钊心性够坚韧,此刻也觉得有些尴尬。 经焦富荣这样一说,在场众人也就明白了,为何杨总旗才三十多岁就退了下去,原来是为了给这姓卢的让位置。 好在,杨总旗的儿子被补进百户所后,直接就被任命为小旗官,他杨家也不算太吃亏。 毕竟,在京城里要补个实权小旗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刻,站在人群中的孙亮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这位果然升总旗了。 联想到自己兄弟三人,拼死拼活完成了差事,如今却过得提心吊胆,这其中落差实在是太大。 台阶上,卢闻钊躬身向焦富荣行礼道:“焦百户,往后还承蒙您多多照拂!” 在南城千户所,他卢闻钊需要郑重相待的人不多,焦富荣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除了对方是自己顶头上司,卢闻钊更忌惮的是,焦富荣也是陈啸庭的心腹。 焦富荣浑不在意道:“你我兄弟,往后互相帮衬就是了!” 此刻,卢闻钊也不得不感慨,眼前这位也是十足难对付的人,差点儿他就被焦富荣捧得飘飘然了。 而这一幕,更是上下面校尉旗官们看得大跌眼镜,什么时候见过焦百户对属下如此亲切过! 所有人此刻都忍不住叹息,自己要是能被陈佥事看中,岂不也有这等飞黄腾达的好事。 眼下,正好就有这么个机会,去参加特勤司的人员选拔! 第833章 杀意浓 (有一次性投十张月票的大佬让加更,我……只能说抱歉了,这破书越往后越难写,加更难呐!) 走在路上,孙亮对身侧吴建兴说道:“大哥,此人乃是我好友,当初小弟曾救过他性命!” 一边往前走,吴建新一边说道:“这位受陈大人垂青,往后前途无量,二弟你可得与他打好关系!” 自己二弟要把自己介绍给卢闻钊,但经过凉州这件事后,吴建兴是真对功名没了想法。 此刻愿意跟着孙亮一道过来,完全是不想伤了兄弟心,所以才会跟着一道过来。 虽然明白自己大哥的心思,但孙亮还是郑重说道:“大哥,我和他关系不错,这次是把人介绍给你!” 对此,吴建兴没有继续说话,他可不想让自己兄弟过于担忧。 卢闻钊此刻正在整理自己的值房,作为总旗在百户所都有自己一间房,但实际上利用的机会不多。 比如吴建兴这样的人,他和焦富荣关系恶劣,自然不喜欢出现在百户所。 站在门外,孙亮脸上扬起笑容道:“卢老哥?” 卢闻钊转过身来,见是孙亮他才露出笑容道:“原来是孙老弟,你看看……我这房间布置得怎么样?” 这次江南之行,卢闻钊不但升了官儿,而且还得了一笔赏银,手头宽裕的他就给自己置办了不少物件儿。 “卢老哥,恭喜你高升!”孙亮踏入门内说道,而吴建兴则留在了外面。 “嗨……我不过是运气使然,若无陈大人看重,那有我卢闻钊之今日!”卢闻钊摆摆手道。 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自己得陈啸庭看重的事拿出来说,这就相当于时时刻刻都在替自己造势! “卢兄你过谦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今晚可否赏光……我们兄弟摆一桌给你道贺!”说完这话,孙亮看向了站在门外的吴建兴。 虽然同样是总旗官,但看门外吴建兴木讷的样子,卢闻钊就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 在沉默了几息之后,卢闻钊才面带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晚焦百户请客,若是你们二位不嫌弃,就随我一道去吧!” 这是卢闻钊在给孙亮机会,毕竟是救过自己命的人,卢闻钊自然要照拂一二。 可还没等孙亮说话,吴建兴便在外面说道:“既然是焦百户请卢大人,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去扫兴了!” 然而,吴建兴的话直接被卢闻钊无视掉,此刻他等着孙亮表态。 虽然心中无奈,但孙亮也只能道:“这倒也是,那咱们这顿酒,就下次再喝吧!” 卢闻钊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虽认为是吴建兴拖累了孙亮,但这节骨眼儿上也不好直接说。 拍了拍孙亮肩膀,卢闻钊无奈道:“那好,咱们兄弟往后再喝!” ………… 走在路上,孙亮面带愠怒道:“大哥,为何你方才……” 可他把话说到这里,却又觉得于事无补,于是只能叹息道:“唉……往后我也不擅作主张了!” 跟在后面,吴建兴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没有出言与自己辩解。 而走在最后面的秦宜川,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此刻他也不知道给如何劝解。 好在,他们兄弟三人关系莫逆,所以孙亮数落一阵后,也就闭上了自己嘴。 有些话不合时宜,但既然作为孙亮的兄长,吴建兴觉得自己还是该说出来。 于是他开口道:“二弟,这个卢闻钊不是善类,往后你和他来往……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别的大哥管不了你,但这句话你得记在心里!”吴建兴很是郑重道。 孙亮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答道:“我会注意!” 毕竟是自己大哥,而且这话也是为自己好,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孙亮没有反驳。 走到岔路口,他们三人就分开了走,吴建兴直接往家里走去。 秦宜川并肩站在的孙亮身旁,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说道:“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孙亮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叹息道:“如今大哥,心气儿全都灭了!” 而此刻,吴建兴已经消失在了巷子拐角处。 “三弟,往后……就只能咱们相依为命了!”孙亮不由失笑道。 自己大哥已不想奋斗,孙亮知道自己勉强不来,但他绝不能忍受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 所以往后,他将独立走自己的路,此刻他只希望老三能支持自己。 秦宜川此刻很难过,去了一趟凉州回来,大哥二哥就都变了,让他甚至觉得兄弟三人的感情都变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吴建兴所去的巷子里传来打斗声,孙亮和秦宜川立刻那方向冲了去。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孙亮二人抽刀来到巷子里时,之间四个蒙面汉子举着刀,正在围攻左右格挡的吴建兴。 此刻,孙亮一声爆喝道:“贼人,你敢伤我大哥,找死!” 他二人毕竟是生死场上走过十几遭的人,此刻加入战局就如一头猛虎,给左右支拙的吴建兴减轻了极大压力。 砰砰砰……巷子里响起连番钢刀交击的声音。 在这小巷子里,蒙面汉子人数虽多,但却难以发挥那仅有的人数优势。 所以他们四人的站位是三人在前,另有一稍显瘦弱之人在后持刀策应。 “去死,去死,去死……”孙亮此刻不停挥舞钢刀,将自己所对之人打得节节败退。 他们三人或许别的本事没有,可往凉州去了一趟之后,砍人的本事却增强了不少。 有孙亮这个先锋在,蒙面人被打得一推再退,有两人手上甚至已经挂彩。 不出意外,他们的这次行动算是失败了。 所以,站在最后方的蒙面男子操着尖锐嗓音道:“你们断后!” 撂下这四个字,这人竟直接转身逃了,甚至为了逃跑速度更快,这还把兵器给扔了。 让孙亮三人没想到的是,逃跑那厮让前面三人断后,这三人还真就不要命的拼杀起来。 这让孙亮散热根本无法将逃走那人留下,所以他们眼下必须要做的,就是将挡路这三人给拿下。 他们三人一个人一个,与这三人各自战到一处,拼杀得越发激烈起来。 但在坚持了十几息后,上一刻还与他们拼杀激烈的蒙面人,竟直接倒地不起。 这一幕显得和突兀,虽然这三人受了不少伤,但也不该这样突然的倒了。 见躺在面前的蒙面人正在抽搐,吴建兴一脚将其兵器踢开,然后小心翼翼靠上前去。 随即吴建兴此人面巾扯开,看到的是一张扭曲且完全陌生的脸。 此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中了剧毒,显然命不久矣。 于是吴建兴当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地上之人却开口道:“你若不死,你们兄弟……都别想活!” “你究竟是什么人?”吴建兴厉声呵斥道。 “你若不死……你们都别想活!”说完这话后,这人直接毒发身亡,口鼻中已经流出了血。 就在吴建兴想着这杀手的话时,却听一旁传来孙亮的声音道:“大哥,问出什么了没?” 吴建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问出什么没有?” 孙亮摇头道:“这些人是死士,什么都没问出来,全都死了!” 愣了一会儿后,吴建兴说道:“我这儿也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孙亮开口道:“大哥,前晚上有人偷窥,如今更引来了杀手,咱们可不能什么都不做!” 吴建兴则问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难道报官?” “咱们可以上报千户所!”孙亮语气坚定道。 沉默了一会儿后,吴建兴才道:“两位副千户,跟咱们也不熟……报给他们能有什么用?” “可是大哥,这事儿光凭咱们……可担不起!”说完这话,孙亮紧接着又道:“依我猜测,恐怕还是和汪海的事有关!” 最终,吴建兴还是摇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也没那个门路,去找几位千户人家也不会理会!” 对衙门里那些当官儿的,他是毫无信任,人家肯定不愿意再掺和汪海有关的破事儿。 “大哥……”孙亮本想要劝,但此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第834章 废物 “微臣告退!”玉虚宫精舍之内,陈啸庭对着道榻上的皇帝大礼参拜。 而此时,道榻上的朱瑜隽沉声道“出去告诉姜合,把玉虚宫大门给关上!” 这话的意思就是,皇帝本人今天将不见任何人,毕竟晚上修炼的时候到了。 陈啸庭应是之后,便小心翼翼起身,一步两步往后退了去,最后才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走在大殿过道中,陈啸庭嘴角不由浮现出笑意。 他是真没想到,皇帝对他所提的特勤司有这么大兴趣,大下午还把他召进宫来汇报情况。 所以刚才,陈啸庭详细给皇帝介绍了特勤司的筹备进度,朱瑜隽听得是点头不已。 而对陈啸庭来说,能频繁觐见皇帝,本身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这个皇帝不见朝臣的特殊时期,谁能和皇帝接触得多,谁就朝廷里越有分量。 接着筹建特勤司这个事,一步步加强自己在北镇抚司的威权,这才是陈啸庭真正的目的。 到时候,不需要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深得皇帝信任的他也会是锦衣卫的无冕之王。 更何况,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孙闲已经半隐退,陈啸庭在权力场上的随手,也就王若林加上卢云思。 踏出大殿门口,陈啸庭从当值太监姜合处接过佩刀,并向其转达了皇帝的旨意。 就在陈啸庭将佩刀往腰带上扣,却见台阶下刘瑾忠正等着。 “哟……这不是刘公公,在这儿等不久了吧!”陈啸庭面带微笑,徐徐往台阶下走去。 听到这个声音,刘瑾忠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就连手里的拂尘都捏得更紧。 “原来是陈佥事,这几天你可没少往宫里跑,皇上对你看重……你可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刘谨忠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才搞垮了个刘洪,难道又要冒出个陈啸庭? 锦衣卫那帮人都是庸人,怎么偏偏出了陈啸庭这个异类……刘谨忠越想,越觉得心气儿不顺。 “刘公公是来见皇上的?”陈啸庭微微笑道。 可偏偏在此时,玉虚宫的大门已经关上,这就注定刘谨忠今天白跑一趟。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陈啸庭转过头对刘谨忠道“刘公公,你来得可真不巧,皇上不打算见人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一拍脑门,面带歉然道“唉……这事儿还就怪我,若是我禀告得快一些,说不定皇上就召见公公你了!” 这话哪有本分歉意的样子,陈啸庭这完全就是在恶心刘谨忠。 陈啸庭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陈啸庭从江南回来后,进宫禀报情况被刘谨忠堵了回去。 既然注定走向对立,陈啸庭对刘谨忠自然不会客气。 “哼哼……陈佥事,你可真是会说话!”刘谨忠咬牙切齿。 见他生气,陈啸庭的目的就达到了,然后他笑呵呵的就离开了。 刘谨忠是什么人?就他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岂能任由陈啸庭欺负他。 只见刘谨忠往身后勾了勾手,随他一同进宫的太监便来到他身侧,刘谨忠就向其耳语了一番。 “去吧……”看着陈啸庭远去的背影,刘谨忠冷声道。 另一边,陈啸庭背着手走在宫道内,沿途遇到不少宫女太监,同样子也碰到了自己的一些老部下。 就在陈啸庭想着特勤司筹备事宜,在他对面走来了三个太监,这三人手里都提着水桶。 就在他们靠近陈啸庭时,其中一人脚下一滑,身体便往前方扑了去,手里马桶更是脱手甩出。 陈啸庭因为正想着事,所以反应没那么快,官服下摆便被溅出的水打湿,情况显得有些狼狈。 一行太监知道惹了大祸,纷纷跪在地上认罪,而陈啸庭则目光森冷看着面前几人。 就在他准备说话时,却听不远处传来呵斥声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眼睛瞎了还是腿折了?居然敢对陈大人如此不敬!” 一听这声音,陈啸庭便知是牛景云,这厮自从回到京城后,正憋着劲儿想在自己面前表现。 按照陈啸庭的设想,他会把牛景云升为北城的副千户,用来接替王忠德的位置,再把王忠德弄到其他千户所去。 “大人,我看这些奴婢就是欠收拾,要不卑职把他们腿全打断算了!”为了给陈啸庭出气,牛景云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太监连连叩首,他们这些卑贱之人,被打死了都没人会在意。 而陈啸庭的目光,则一直盯着那个脚下打滑的太监,此人也最是惶恐不安。 见陈啸庭没说话,牛景云直接对身后下属道“来人,把这些个混账东西带下去……” 校尉们正要动手,却听陈啸庭道“算了……” “大人……”牛景云正要答话。 陈啸庭却抖了抖官服下摆,然后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牛景云的家,不可胡来……” 然后,陈啸庭直接动身离开,牛景云也只能让手下放人,本人则追上了陈啸庭。 “大人,刚才那厮明显是故意的,岂可轻易放了这些人!”牛景云不解问道。 “那我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皇宫,不是你我的家!”陈啸庭肃然道。 他能猜到这事的缘由,刘谨忠可就等着他惩处太监,到时候这厮就能拿来大做文章。 毕竟,宫里的太监都是皇帝家奴,打狗还得看主人,陈啸庭要是敢随意惩处,那就是在侵犯皇权。 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水陈啸庭还就活该被泼,也算是刘谨忠被他挤兑的回应。 这些东西牛景云不知道,所以陈啸庭可以原谅他的冲动,否则他就该怀疑这厮是不是要害自己。 只不过,同样出宫的刘谨忠,此刻心情却变得更加坏。 “失败了?”刘谨忠语气森寒问道。 在他面前正跪着一名尖脸太监,此时正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你这个废物!”刘谨忠怒骂道,随后一脚将尖脸太监踢翻在地,随后又往前补了几脚。 “属下无能,请公公恕罪!”说完这话,尖脸太监扇起了自己耳光。 “头一次,你说是大意了,而这一次,你又失手了……你说,让咱家该如何说你?”刘谨忠语气轻飘飘道,但其中却暗含杀意。 “公公……求公公再给奴婢一个机会,下次必定做下万全准备,然后再动手!”尖脸太监叩头道。 沉默良久之后,刘谨忠才压住怒火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其他的话刘谨忠不多说,他相信面前这厮明白后果。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尖脸太监连连叩头道。 “给你两天时间,滚吧!”刘谨忠冷声道。 锦衣血途 第835章 多事 北镇抚司,东署。 陈啸庭坐在大堂之上,在他面前摆着一份文书,一份需要他签发的晋升文书。 原本他都准备动身,去城外看看特勤司驻训场的修建情况,却在临走时收到了这份文书。 文书上,一共给四人晋升一级,其中包括了吴建兴孙亮和秦宜川三人。 笔就放在一旁,可陈啸庭却迟迟没有拿起。 因为在签字之前,他得把里面的关窍想清楚。 事情还得从汪海案子说起,虽然其人已经生死,西厂也正式宣布结案,但朝堂上并未安静下来。 大批朝臣上奏,说是西厂杀人灭口,把皇帝搅得是不胜其烦。 有人让皇帝不痛快,那么就会有人维护皇帝。 于是,在秦党之流要求彻查之际,黄党中人也跟着上疏,请求皇帝奖赏此番有功之人。 论功行赏,这是事情结束了才能做的,黄党之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无视掉秦党的一切诉求。 于是,押解汪海回京的吴建兴等人,就借助这着这次朝堂大佬角力的机会,让自己官阶得以更进一步。 想明白了这些,陈啸庭便知道,这字他还非签不可。 这文书是从宫里送出来的,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想尽快结束这次纷争,陈啸庭自然得遵从圣意。 就在陈啸庭要提笔之际,却见杨凯从大堂外进来后,躬身禀告道:“大人,马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啸庭没有答话,而是拿起了一旁的笔,在任命文书上签下了自己大名。 放下笔后,他便从一旁印盒之中取出官印,然后将其盖在了文书上。 百户一级的官员任命,从程序上来说需先经过武选司提名,然后由指挥同知签章确认。 但这次是非常事件,宫里直接把嘉奖和任命书送到了他这儿,就是要求他特事特办,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落实。 将任命书合上,陈啸庭将其递给了杨凯,说道:“按照这文书上所写,领取一应赏银,官服,官印,然后派人送到南城千户所去!” 小心翼翼接过文书后,杨凯应下之后,才从大堂内退了出去。 坐在椅子上,陈啸庭思索一番之后,才从椅子上起身往大堂外走去。 待他走出大堂,外面等候的二十多名校尉,以及来自四个千户所的副千户,都齐齐向陈啸庭行礼。 “参见大人!”众副千户齐声道。 搞这个特勤司,要从四大千户所中抽人,他就可以插手东西两个千户所的事务,陈啸庭不会浪费这机会。 这次去看驻训场,陈啸庭特意从各千户所叫一名副千户随行,就是在彰显自己的影响力。 “都免礼,出发吧!”陈啸庭沉声道。 然后他当先往镇抚司大门走去,但他速度走得不快,为的就是故意恶心卢云思。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卢云思根本没有出现,这让陈啸庭微微有些失望。 可当他踏出镇抚司大门时,却见一位身着银灰色官服的百户等候在外,定睛一看却是南司的裴轮。 见陈啸庭带着一众副千户级大佬出来,裴轮虽然心里有些打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卑职裴轮,参见大人!”裴轮单膝跪在镇抚司台阶下来。 而在台阶之外,则是已经等候着的马匹,因为陈啸庭一行要出京去。 一边下台阶去,陈啸庭一边问道:“裴百户,你有事?” 裴轮立马起身,然后亦步亦趋跟在陈啸庭身后,咬了咬牙后说道:“大人,卑职有要紧的事要向您禀告!” 裴轮是南司的人,即便再有要紧之事,也不该来向他禀告想到这里,陈啸庭露出了疑惑之色。 于是陈啸庭连忙说道:“本官这要去城外,已经耽搁了些事情,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啸庭真正的意图是,试试看裴轮是否真有要紧事。 了解到陈啸庭时间紧张,裴轮连忙道:“大人这事儿再晚就可能来不及了,请大人给我一点点时间!” 看样子这事真挺急的,盯着裴轮看了几秒后,陈啸庭才道:“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这让裴轮喜不自胜,在感谢了陈啸庭后,他才往一边指着说道:“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啸庭没有动,而是瞥了一眼数步之外的几名副千户,后者很识趣的往后退了七八步。 陈啸庭的威权,让裴轮感受越发深刻,更让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找错人。 “说吧!”陈啸庭随口道。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裴轮还是说道:“大人,南司一位副千户要退了,卑职想求大人给个机会!” 给个机会,给个什么机会?当然是升任副千户的机会! 如今,陈啸庭和沈岳之间的关系总体来讲是合作,但实际上却很微妙。 说实话,他是不方便插手南镇抚司事情的。 更何况,裴轮升百户还没多长时间,如今无论资历还是功劳都不够,升副千户基本没可能。 但也正因为此,这厮才选择给自己找门路,然后求到了陈啸庭这里。 “机会?机会不是别人给的,得靠自己去挣副千户的位置,只要你好好干一定会有,但这次不到时候!” 陈啸庭这番话,既灭了裴轮的想法,又给了他一丝希望,让他可谓是心情复杂。 “是多谢大人指点!”裴轮躬身道。 但这让他确定了一件事,陈啸庭没把自己当外人,否则就不该是跟他说这番话了。 所以,裴轮仍对未来充满信心,只要跟着陈大人走,难道还怕没好处? “好了,你回去,好好办差就是,锦衣卫不会荒废有能力的人!”陈啸庭沉声道。 他做了指挥佥事,也就能代表锦衣卫说话。 “是卑职这就回去,但大人慢走!”裴轮小心让到了一旁去。 陈啸庭向不远处的几位副千户招了手,本人则往马匹处赶去,镇抚司大门内杨凯也疾步走出。 待陈啸庭与诸副千户上马之后,杨凯才来到了陈啸庭面前,然后禀告道:“大人,文书已经交出去了,东西全都派人送往了南城千户所!” “好!”陈啸庭只吐出了这个字,然后就打马离开。 随行的副千户们以及护卫的几十名校尉,全都簇拥着陈啸庭离开,很快原地只留下杨凯和裴轮。 “杨总旗,好久不见今晚有空没有,咱们哥俩去喝两杯?”裴轮主动打招呼道。 虽然杨凯官职比他低,但人家是陈啸庭的心腹手下,他裴轮可没资格在人家这里摆谱,反而还得主动拉关系。 “裴百户,这卑职可只能说声抱歉了,最近陈大人管得严,咱可不敢喝酒误事!”杨凯婉拒道。 他这还真不是找借口,出于历练他的目的,东署的一应机要消息和文书,陈啸庭都交给了杨凯来管。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裴轮要是有这么好的命,能一直跟着陈佥事就好了。 所以,此刻裴轮也只能无奈摇头道:“那好,咱哥俩以后再聚!” “裴大人慢走!”杨凯笑呵呵道。 二人告辞之后,杨凯看着裴轮那身体银灰色百户官服,眼神中却毫无波动。 他杨凯有这么好的机遇,怎么可能盯着百户的位置。 对他来说,这辈子升个正职千户,才算对得起自己这番机遇。 第836章 危险降临 而在北镇抚司大门外巷子口,当杨凯正与裴轮道别之际,孙亮就在这里看着。 “杨凯这位是陈佥事的心腹!”孙亮自言自语道。 昨天晚上的刺杀,虽然大哥吴建兴反对上报,但孙亮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思来。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大哥说的没错,千户所那帮人都靠不住,所以他选择到镇抚司来,把自己兄弟三人遭遇杀手的情况上报。 而上报的对象则是陈啸庭,眼下杨凯就在镇抚司大门外,正可请他代为通禀。 当看见裴轮离开,孙亮瞅准机会便往大门处赶去。 就在杨凯将要转身进衙门时,便听背后有人叫住他道:“杨总旗,请留步!” 杨凯回头望去,便见身后站着一名小旗官,一股干练之气让他印象深刻。 “你找本官有事?”杨凯沉声问道。 孙亮简单组织了语言后,便道:“杨大人,卑职是南城千户所小旗官孙亮,有重要情况要向陈佥事禀告!” 孙亮这个名字杨凯方才在文书上见过,那人也是南城千户所的人。 毕竟自己起于微末,即使如今自己傍上了大靠山,杨凯对孙亮也并无轻视之意,于是他问道:“你找陈大人有何事禀告?” 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孙亮都不放心,所以他答道:“杨大人,此事关乎重大,卑职必须要亲口告知陈大人!” 见孙亮目光坚定,一点儿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杨凯相信他没有撒谎。 于是他开口道:“陈大人出城去了,你只能明天再来了!” 孙亮顿时愣住,暗道自己来得还真是不凑巧,此刻他也只能暂且回家去。 “那卑职明天再来,多谢杨大人!”孙亮对杨凯拜道。 对杨凯这位陈啸庭面前的大红人,他可不敢有丝毫不敬,更何况人家还对他态度不错。 见孙亮要离开,杨凯却叫住他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孙亮顿时愣住,于是他停下脚步,问道:“大人这话卑职不明白!” 杨凯脸上浮现笑容,然后道:“陈大人已经签署命令,此去凉州回来的人中,包括你在内共有四人官升一级!” “你这官服上的猛虎,马上就要多上一爪了!”杨凯笑呵呵道。 三爪变四爪,自己成总旗了?这一刻孙亮有些恍惚,因为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 “杨大人这是真的?”孙亮迟疑问道,他知道杨凯没有骗他的必要。 “自然是真的,陈大人签署的晋升文书,我才派人送去你们南城千户所!”杨凯平静答道。 此刻,孙亮欣喜若狂,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晋升了! 但他很快压住喜悦,满怀希冀问道:“敢问大人,我们吴总旗” 知道孙亮想问什么,杨凯便道:“吴建兴升百户,秦宜川升小旗,**升小旗,另外没人各有赏银若干!” 原来,自己兄弟三人都升官了,孙亮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再度对杨凯拜道:“多谢杨总旗!” 杨凯混不在意道:“你要些,也该谢陈大人!” “是是是杨大人教训得是!”孙亮连连点头。 杨凯则道:“行了,先回你们南城千户所吧官服官印和赏银,全都给你们送了过去!” “是!” 在向杨凯告辞后,孙亮直接往千户所赶去。 今天虽没能见到陈啸庭,但却得知了自己三兄弟升官的消息,也算是收获满满了! 自己大哥这辈子就为百户的位置奔波,如今夙愿得偿,正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虽然他们仨已经开始当差,但因为前天被遭遇杀手,所以这两天他们都在不怎么出门。 今天到北镇抚司,孙亮是瞒着吴建兴的,正好一会儿将好消息带回去。 京城另一头,吴建兴此刻打开了家门,身后是已经收拾好行装的妻儿和老母亲。 “娘,这两天城里不太平,你们先去二叔家里待两天,事情解决后儿子再来接你们!”吴建兴面带笑容,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城里有人要杀自己,为了保证自己家人不出事,吴建兴才出此下策。 他二叔在城外有十几亩地,也是全靠了吴建兴帮忙才置下的家业,所以这次投奔才能得以成行。 提前已经通过消息,吴建兴只需将家人送到前面街上,他二叔正赶着牛车在那里等着。 穿过五六条巷子,吴建兴在母亲和妻儿担忧的目光下,目送二叔带着一家人离开。 虽然他从没告诉过家人,他现在遭遇的事情很危险,但这两天他的反常举动,还是让妻子和母亲感受到了不对劲。 “大哥,你果真在这里,小弟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吴建兴回过头去,便见三弟秦宜川站在不远处,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帮忙?帮什么忙?”吴建兴满是疑惑,难道老三遇到麻烦了? 秦宜川靠近之后,才拉着吴建兴往巷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哥,走走走咱回去再说!” 二人走进巷子里后,吴建兴忍不住问道:“究竟怎么了?” 秦宜川此刻不再隐瞒,略带局促道:“大哥,我和粮铺那姑娘的事,怕是还得请你帮忙说说!” 秦宜川这样一说,吴建兴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小子粮铺那姑娘确实不错!”吴建兴面带笑容道。 “嘿嘿” 吴建兴干笑了两声,若不是他腰间还挂着佩刀,还真就是一不谙世事的少年。 一边往巷子里走,吴建兴一边道:“说吧,要大哥我怎么帮你!” “她爹有些不同意,嫌弃我只是个小小校尉,大哥你帮我去吓吓她爹?”秦宜川抓了抓后脑勺道。 这还真是和个孩子吴建兴不由摇头。 但就在他摇头的一瞬间,刚好看到墙头上伸出了弩机。 弩机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弩机,危险 “躲开”吴建兴一声大吼,然后将秦宜川推到了一边,自己也一个打滚儿往墙角滚去。 秦宜川根本弄不清状况,被推开后直接抽刀出鞘,同时观察危险存在于何处。 他本该蹲在地上,那样就处于弩机盲区之中,可他这样完全就是活靶子。 “趴下”吴建兴目眦欲裂大吼道。 秦宜川一片枉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连串的弩机发射声。 一连三箭,全部命中秦宜川胸口,直到自己被射穿胸膛,秦宜川都不明白状况。 “啊啊”吴建兴看得肝胆俱碎,口中不断发出嘶吼声音。 看到一旁的木质锅盖,他一个翻滚后将其操在手中,将其作为盾牌往弩机所在方向冲去。 然而此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什么弩机。 一击不中,迅速撤离,这些人手法很老练这是吴建兴的判断。 但此时,他却没工夫管这些,而是迅速往秦宜川倒地方向赶去。 此刻,秦宜川已经不能动弹,三枝箭刺破了他的心肺,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他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三弟,你你没事吧?”吴建兴将秦宜川抱在怀中,眼角已经涌出了泪水。 “大大哥,好好痛!”秦宜川面色潮红道。 “走走,大哥先带你回家,然后给你找大夫!” 说完这话,吴建兴一把将秦宜川抱起,然后往自己家赶去。 继续留在原地太危险,吴建兴出于本能把秦宜川往自己家带,只有安置妥当他才好去找大夫。 第837章 视察 京城以西三十里处,便是连绵的群山,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为京城挡住了来自西北方向的威胁。 在绵延的群山之中,一处原本杳无人烟的山谷内,正有大批工人正在干活儿。 这些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百姓,平时主要以务农和打猎为生,如今还不到春耕的时节,就被官府雇佣来这里做活儿。 此刻,陈啸庭带着一众千户,以及随行北镇抚司僚属,站在峭壁上看着下面的工地。 “这些百姓怎么算的工钱?”陈啸庭沉声问道。 负责主持此处营建工程的,乃是北镇抚司钱帛司的总旗高有志,此刻他小心来到陈啸庭面前,然后禀告道:“回大人话,雇佣这些百姓们十天,每人发三百文钱!” 五百文自从当初做上小旗官后,陈啸庭的世界里就几乎每见过铜板。 但对普通百姓们来说,十天时间就能挣三百文钱,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而此时,陈啸庭却对左右道:“都说钱帛司里面都是肥差,各千户所都没少被刮油,也不知这次工程他们能刮下来多少!” 这次的工程,陈啸庭经过和王若林争论,钱帛司批了五千两银子下来。 用来建特勤司的营地,五千两银子是非常紧张的,所以陈啸庭才说这样一番话,完全就是敲打高有志。 此刻,高有志心里额头上渗出了细汗,小心翼翼解释道:“大人,卑职可没这么大胆子!” “此番营建驻训之地,所有账目都有记录,大人随时可以遣人查阅!” 说完这话,高有志还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看样子是被陈啸庭这番话给吓到了。 “那就好,谅你也没这么大胆量!”陈啸庭微微笑道。 随后他又问道:“说说你们的工期安排!” 在陈啸庭的设想中,这地方要在三个月内完成修建,到时候他才能从各千户所选拔人手。 只听高有志答道:“回大人话,按照我们的预设办法,先是花二十天时间平整土地,并将周边树丛杂草清理干净!” “接下来才是搭建房屋,以及外围营寨和哨楼,三个月内差不多可以完成!” 待他说完后,现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听陈啸庭道:“务必要在三月之内完成!” “是!”高有志答道,此刻他心里却在冒苦水,这次的差事还真是不好干。 而在这时,陈啸庭则对左右众人道:“走,咱们去下面看看!” 随着他的动身,在他身后众人也跟着迈步,一同往山谷下的工地走去。 为了特勤司的隐蔽,陈啸庭特意选择了这个三面都是峭壁的山谷,只有前面谷口才能进入。 从他们方才所在的山崖上,到谷地的直线距离虽然不长,但从上面绕下来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 这还是在无人阻拦,且搭建了梯子的情况下,可显而知外人想要进入有多困难。 来到谷底,做活儿的百姓们虽然认不得官服,但陈啸庭这唯独的一身红色飞鱼服,在众星捧月中实在是太耀眼了。 “叩见大人”做工的青壮们纷纷下拜。 在他们来这里之前,村中长辈就反复告诫过他们,见了大人物一定要下跪叩头。 “让他们继续干活儿!”陈啸庭对一旁的高有志说道。 而高志勇则把陈啸庭的话吩咐给了随行校尉,他本人自然紧紧跟着陈啸庭的步伐。 除了选地方陈啸庭来过一次,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不得不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绕着现场走了一大圈后,只听高有志谄媚道:“大人,要不要喝点儿茶解解乏的?” 见身后众人都已露出疲态,陈啸庭才笑道:“那好,就休息一会儿!” 为什么人家疲惫陈啸庭跟没事人一样?除了他本人平时锻炼,关键还是因为他年轻。 在场的这些副千户们,哪一个不是三十五往上走,只有他陈啸庭今年才二十七岁。 他们停驻喝茶的地方,却是山谷最深处,这里的地势被留得要高一些。 而现场有资格坐下和陈啸庭一道喝茶的,也就只有四位副千户,其他人站着有口水就不错了。 坐在主位的椅子上,陈啸庭一手端着青花瓷茶杯,一手指着高有志对众人道:“你们还别说,高总旗办事果然妥帖,连这喝茶的桌椅杯具都准备周到了!” 听得这话,高有志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自己,毕竟陈啸庭可能是在说反话。 但不管是不是反话,高有志此刻都说得当真话听,只见他躬身答道:“大人远道而来,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该妥善接待!” 不光如此,高有志此刻还发掘了自己溜须的天赋,只听他接着说道:“非但如此,卑职还给诸位大人准备了午饭,还请诸位大人一定赏光!” 还把午饭准备好了?陈啸庭略带好奇问道:“你这里还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就等着这句问话,只听高有志答道:“此处虽然物产不丰,但今晨正好打了几只山羊,正好做几只烤全羊!” 说到这里,高有志笑呵呵道:“诸位大人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得腻了,来这里正好换换口味!” 陈啸庭微笑点头,暗道这高有志会来事。 有了他点头后,南城千户所副千户黄宗林笑着说道:“高总旗这般招待,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另三人,此刻也夸赞起高有志会办事,顺便还拍了陈啸庭马屁。 几口茶下去之后,黄宗林四人疲态消减了不少,见此情形陈啸庭放下了茶杯。 “诸位,这个地方就是往后的特勤司了!” 说到这里,陈啸庭微微笑道:“你们可知,特勤司建好之后,对你们的好处?” 诸副千户一言不发,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卖弄机灵,所以他们选择认真听着。 “以往,我也是从百户千户一路走过来的,有时候总会碰到一些烫手的差事,让你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其中分寸极难把握!” 见众人深以为然,陈啸庭才继续说道:“可当特勤司建好之后,这些类烫手的活儿,就会交给特勤司做,对你们来说可少了不少麻烦!” 众副千户纷纷点头,在锦衣卫内没谁能过得安稳,遇到这种差事就算是副千户也得提心吊胆。 而如果特勤司设立好后,这些麻烦就不会再来,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 趁着众人心态变化,陈啸庭开口道:“所以诸位,你们要多向下面人宣传,鼓励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让他们参加三个月后的选拔!” “这次是皇差,那个千户所选出的人多,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说完这话,陈啸庭目光扫视众人。 “卑职等一定尽力!” 第838章 补上缺了 京城,吴建兴家正房内。 秦宜川口中不断吐出血沫,他的脸已经疼得有些变形,吴建兴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三弟,你先忍一会儿,大哥大哥去给你请大夫!”吴建兴一抹脸上泪水说道。 可就在他要起身离开之时,秦宜川却一把拉住了他,这让吴建兴不敢乱动。 忍受着剧痛,秦宜川断断续续说道:“大大哥,不用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我活不了了!” 吴建兴才擦干的泪水此刻又流了出来,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儿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是大哥对不起你,是大哥对不起你!”吴建兴痛哭流涕。 秦宜川本想说话,但此刻却疼得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摇头。 而就在这时,只听大门外传来孙亮的声音道:“大哥,好消息有好消息!” 吴建兴转过头去,便见门外孙亮抱着一大摞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孙亮去了一趟千户所,将自己兄弟三人的官服领了过来,但腰牌赏银以及吴建兴的官印无法带领。 “朝廷给咱们发了赏银,今晚咱们一定要” 才把话说到这句,孙亮便也踏进了大门,就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秦宜川,还有跪在地上的吴建兴。 孙亮顿时如遭重击,手里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连忙冲到秦宜川身旁,拉着吴建兴问道:“怎么回事?” 孙亮的声音很大,就如同他心里的怒火,此刻将要喷薄而出一样。 “方才遇到了杀手,老三他遭了暗算!”吴建兴声泪俱下道,多年来他头一次这样。 听到这话,孙亮立刻又转向秦宜川,这一看他就知道老三救不活了。 歇了这么一会儿后,秦宜川才问道:“二二哥,你说有好消息,是什么?” 孙亮这才想起升官儿之事,于是他立刻转身回去,在掉落的官服中翻出了小旗官儿的官服。 孙亮将官服拿到秦宜川面前,一边展示一边说道:“三弟,你升官儿了,这是你的官服!” “二哥,你不要骗我!”秦宜川面带苦涩说道。 此刻孙亮眼眶中也流出了泪花,只听他哽咽道:“二哥没骗你,陈佥事亲自签发的晋升令,你已经是南城千户所的小旗官了!” 听到这话,秦宜川才有些相信,然后他转向一旁的吴建兴道:“大哥,我成了小旗官粮铺那姑娘就能加给我了,他爹他爹就就不会反对了!” 说道这里,秦宜川竟喷出了一口献血,看得吴建兴和孙亮痛心不已。 “老三,你别说了你会没事的!”孙亮攥紧手里的官服说道。 这时,秦宜川伸出了自己的手,吴建兴和孙亮连忙将其握住。 “替我照顾好爹娘!” 秦宜川已没了呼吸,地上的血污已逐渐凝固,房间内仿佛一切都停止了。 吴建兴抱着秦宜川的尸体,而孙亮在瘫坐在地上,手里仍拿着秦宜川的官服。 好一会儿后,孙亮才开口道:“大哥,老三用命换来了的官服,一次都没穿人就没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世道!” 吴建兴已经愣了好半天,他的双目黯淡无光,从始至终都没看过自己那崭新的官服。 “这世道,就是咱们这些普通人的修罗场,活着就跟草芥一般,风一吹就倒了!”吴建兴喃喃说道。 “三弟不能白死,咱们一定要找出凶手,给他报仇!”孙亮语气坚决说道。 吴建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没错,一定要为三弟报仇!” “大哥,光靠我们还不行,这事儿一定得往上报,让上面的人出手!”孙亮沉声说道。 这正是之前吴建兴所拒绝的,所以此刻他心里很是愧疚,或许他昨天就上报情况的话,老三就不会死。 “必须要上报,上面的管不管是他们事,咱们得尽到这份力!”吴建兴沉声道。 见自己大哥这般好说话,孙亮一时间有些错愕,最终归结于是老三之死所导致。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去北镇抚司外等着!”孙亮站起身道。 吴建兴愣了一会儿后,才抬起头道:“你先去吧,我先把老三安顿好,然后就来找你!” “那我和你一起送老三回家!”孙亮又转过身来说道。 吴建兴此时正色道:“正是要紧,老三我来安顿,越快将此事上报越好!”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孙亮还是被吴建兴说服了,现在自然是越早上报越好,所以当前最紧要的就是找到陈啸庭。 只不过,在次之前他或许可以先将情况报给千户所。 而这可能被自己大哥反对,所以自己一个人去正好想到这里,孙亮郑重说道:“那好大哥,我现在就去衙门!” 目送着孙亮离开,吴建兴目光中带有一丝释然,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不舍。 待孙亮离开后,吴建兴才将秦宜川缓缓抱起,然后将其放到了椅子上坐定。 随即他才转过身来,将地上的小旗官儿官服捡起,来到秦宜川面前将衣服盖在了他身上。 “三弟,这官服是你拿命换来的,总得穿一次!”吴建兴徐徐说道。 一边给秦宜川整理官服,吴建兴继续说道:“是大哥害了你,这次带你们去凉州,就是带你们走上不归路!” 此刻,吴建兴脑海中又浮现出,前日遭遇的杀手临死时说的话。 “我若不死,咱们兄弟都别想活!”吴建兴喃喃念道。 实际上,吴建兴已经大致能猜到,对自己这些人动手的是谁。 当日那逃脱的黑衣人尖锐的嗓音,就说明对他们下黑手的是太监,不是东厂就会是西厂。 而这任何一个,都不是吴建兴能抗衡的。 所以此刻响起那杀手临死时的话,吴建兴觉得毫无活的希望,所以今日他才把家人送走,为的就是一人领死。 谁会料到,秦宜川会在此时找上他,然后被杀手们暗算,这让吴建兴心痛如割。 只有他身死,自己的兄弟和家人才能活吴建兴的这一念头更足。 看了一眼旁边的官服,吴建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些人不是要杀自己吗?那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是否敢杀一个锦衣卫的百户! 随即,吴建兴捡起自己的百户官服,站在正房门口将其撑在天上,迎着光仔细打量起来。 银灰色的官服,傍以精湛的狮纹刺绣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百户啊! 随即,吴建兴收起官府,然后就往内堂走了去。 没过一会儿,便见他将新官服穿在身上,出来时正将官帽戴在头上。 走到正房,吴建兴仔细打量了自己,脸上扬起了开心的笑容。 “爹儿子终于补上百户的缺了!”吴建兴喃喃念道。 看了躺在椅子上的秦宜川,吴建兴拉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将佩刀放在椅子旁边,吴建兴望着大门外,沉声说道:“三弟,咱俩一起迎敌!” 杀手一定会来,虽然他还是没弄明白为何要杀自己,但吴建兴却很清楚,和他在一起很危险。 所以,他才把孙亮支走,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他不想再失去一个。 就在这时,屋顶响起了瓦片碎裂的声音! 第839章 赶紧上报 离开吴建兴家,孙亮直接往南城千户所赶去。 北镇抚司的陈啸庭不在,他就只能按照正常程序,先把情况上报到千户所去。 其他的东西,孙亮却没有想太多,此刻他只想寻求帮助,那样他们兄弟才能存活。 来到千户所外,此刻已时值中午,这里和任何时候都一样的冷清。 进了千户所大门,孙亮直接往副千户李维所在的公堂走去,但没见道李维就被拦了下来。 “我有要事向千户大人禀告!”孙亮放低了姿态,这里不是他可以恣意妄为的。 “千户大人不在,有什么事找你们百户去!”当值的小旗官语气不善。 今日随同陈啸庭去城外的是黄宗林,这让李维心里很不舒服,就把气撒在了当值这小旗官头上。 此刻李维不在,孙亮也就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所以他只能转身去找焦富荣,即使他心里对此很排斥。 看着孙亮离开,当值这小旗官露出冷笑:“这时候带你去见李大人,岂不是给我找麻烦!” 且说孙亮往百户所赶去,焦富荣正好就在大堂内,此刻正在端详一件儿玉佛。 “这可是好东西,好东西啊!”焦富荣忍不住赞许。 这东西是下面人淘换来送给他的,起码也得四五百两银子,对焦富荣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但紧接着,他将此玉佛放在桌上,叹道:“可惜实在是可惜!” “要是料子好一些,雕工再精致一些,就可以当做礼物送给陈大人了!” 言罢,却见大堂外进来一校尉,禀告道:“大人,孙亮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找您!” 孙亮和吴建兴关系要好,自然让焦富荣看不顺眼,所以此刻他连头都没抬:“那你去问问他有什么要事!” “遵命!” 禀告的校尉来到大堂外,将焦富荣的话转告给了孙亮。 焦富荣不见自己,也在孙亮意料之中,于是他说道:“告诉焦百户,有人要造反!” 随即这校尉又进了大堂,将孙亮的话一字不改转达给了焦富荣,听得后者震动异常。 有人要造反这个话题可太大了,焦富荣不敢等闲视之。 “叫他进来!”焦富荣语气森冷。 没一会儿,孙亮就出现在焦富荣面前是,虽然打心眼儿里痛恨眼前这个胖子,但孙亮还是参拜道:“卑职参见大人!” 焦富荣面露冷笑:“孙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信口雌黄,说什么有人造反你是来消遣本官的?” “大人,卑职可不敢如此大胆,这几天卑职等多次遭遇杀手,就在方才新任小旗秦宜川,就被杀手残害致死!” 说到这里,孙亮抬起头道:“大人,杀锦衣卫等同造反,卑职可没有胡言!” 吴建兴孙亮和秦宜川几人,陈啸庭亲自签发的晋升令,这件事焦富荣知道。 想到吴建兴竟将已和自己平级,焦富荣就觉得心里难受,所以此刻对孙亮就更没有好脸色。 但焦富荣也知道,孙亮和秦宜川是好朋友,此刻定不会拿好友生死开玩笑。 “你说秦宜川死了?” “就在刚才,被人用箭射杀,大人刺杀在京城已是多年未见,这是大案子,你可得管!”孙亮语气严肃,只为了说动焦富荣。 不用孙亮说,焦富荣也知道这是大事,而且死的还是新任的小旗官。 “秦宜川现在何处?”焦富荣问道,他作为直接上司总得亲自去看看。 在将情况完全了解之前,他不会提前将其上报,那样反而容易使他处于不利局面。 “就在我大哥吴建兴家!”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焦富荣才站起身来,对外吩咐道:“去通知卢闻钊,让他跟我走一趟!” 既然发生了刺杀,不管是出于自己安全考量,还是为了严查此案子,焦富荣都会多带一些人去。 在如今朝堂争斗这个敏感时候,刚刚晋升的秦宜川遇刺而亡,这很容易引起新一**地震。 焦富荣可不是傻蛋,对于朝堂两党之间的斗争,他也了解许多内幕。 很快,得到消息的卢闻钊就将人手召集到位,在孙亮的带路下他们一行便往吴家赶去。 进了巷子,在即将到达吴家之前,孙亮却有些心神不安。 见他这般模样,卢闻钊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三弟死了心里发堵!”孙亮只能如此解释。 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卢闻钊也没有多想,反而对接下来的事充满了兴趣。 越是离奇的案子,对他来讲就越是表现的好机会。 来到吴家院外,此刻大门是关着的,孙亮当先一步上前,然后扣动了门环。 在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儿中,门环发出“啪啪”的声音。 连续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半点儿动静,孙亮才冲里面喊道:“大哥,焦百户来了,快开门!”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焦富荣可以确定是出事了,于是他不打算再拖延时间。 “翻墙进去!”焦富荣下令道。 校尉们得令后,立刻就有人互相配合搭起人梯,然后翻上了墙头。 上了墙头的校尉,直接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当即惊呼道:“大人,里面到处都是血!” “混账,赶紧把门打开!”卢闻钊此时呵斥道。 校尉们这才从墙上跳下去,进入院子后把门打开,外面众人便觉一阵腥风涌来。 孙亮是最先冲进院子的,在他放眼望去,只见他离开时还规整的院子,已是无比狼藉,地上更到处有血迹。 “大哥”孙亮唤了一声,然后就往正房冲了去。 而在他之后,焦富荣用衣袖捂住口鼻,在一众校尉环绕下,也来到了院子之中。 就在他四下打量之际,只听房间内传来孙亮悲呼道:“大哥” 焦富荣这才和卢闻钊一道进了正房,然后便是触目惊心的情形。 吴建兴银灰色的官袍,差不多已经染成了红色,通过其官服上的割痕,保守估计他至少身中三十多刀。 此刻地上,血已经差不多凝固,唯独吴建兴手里满是裂口的钢刀,在无声诉说着一切。 而在一旁地上,还有胸口中箭的秦宜川,此刻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一名小旗,一位百户被这种残忍的方式杀害,这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焦富荣此刻头大如斗。 这事儿一个处置不好,即便他和陈啸庭关系不错,也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赶紧派人去上报李千户!”焦富荣对一旁的卢闻钊吩咐道。 他本可以直接给陈啸庭报,但他偏偏就要按正常程序,把李维也拉进这件事来。 到时候即便有事,也可以多一个人来抗。 第840章 慎之又慎 站在吴家正房门口,李维看着地上吴建兴的尸体,眼神中满是忧色。 在得到焦富荣的通知后,李维没敢耽搁片刻时间,直接离开了几位富户给他设下的酒席,他这一走便是近千两银子的损失。 一位百户被杀,本来就已经是大事,而且还是吴建兴这位新任的百户。 吴建兴这百户是怎么得来的?李维心里更是清楚。 朝堂两党相争各有招术,黄党号召奖赏有功之臣已表结案,才有吴建兴几人的晋升。 可吴建兴在晋升当日就遇刺而亡,那么动手的人是谁?这很容易让人联想是秦党一系出手。 所以这绝非普通案子,而成了朝堂政治斗争的延续,李维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他如今在北镇抚司可没什么后台,此事一个处置不好就可能翻船。 想到这些,李维不由在心里把焦富荣骂了个半死,这厮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而此刻,吴家周围则是一片忙碌,校尉们正在仔细搜索,想要在吴家发现些有用的线索。 不止如此,和吴家距离较近的八户人家,焦富荣也都派出了校尉进行问话,以求能够还原吴建兴被杀的经过。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李维和焦富荣来说,其实都不是太重要。 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此案该不该严查,或者说能不能严查! 万一真要查到了朝廷官员,再把锦衣卫扯进党争之中,他二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这事儿,还得让上面的大佬作决定,相比之下的此刻查案的进度就无所谓了。 虽然已经派人去城外向陈啸庭禀告,但此时拖得越久就可能越糟,所以此刻李维想着绕过陈啸庭。 毕竟,锦衣卫可不知陈啸庭一位指挥佥事,还有卢云思和指挥同知王若林。 已经已等了一个时辰,还不知道天黑之前陈啸庭能否回来,所以李维有些不淡定了。 “立刻,派人将此事通知镇抚司的大人!”李维下令道。 然而,在此处地位最高的李维,却被人质疑了! “且慢……” 李维不由看向焦富荣,目光森冷“焦富荣,你放肆,竟敢以下犯上?” 被自己直属下级顶撞,让李维怒火大炽,如果不是焦富荣有后台,他此刻绝不会吝惜自己的耳光。 “大人,且听卑职一眼!”焦富荣表情严肃,并未因李维的怒火而忧惧。 “说!”李维这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屏退左右之后,焦富荣才沉声道“大人,陈大人不在,您若把此事直接上报北镇抚司,必是取死之道!” 焦富荣这话说得很直接,对李维这个上司完全没有敬畏之心,可把李维给气得不行。 “这案子有多严重,您心里肯定清楚,所以卑职以为……还是等陈大人命令,他让咱们怎么做咱就怎么做!” 说道这里,焦富荣刻意提醒道“这么多人看着,咱可千万被自作主张!” 这就差直接告诉李维,你小子要是敢乱来,到时候绝对赖不掉,必然要被陈啸庭清算。 不得不说,焦富荣这番话李维听进去了。他方才是病急乱投医,才会犯此等大忌。 他本就不得陈啸庭信任,若在这关键时刻行此倒戈之举,不被陈啸庭整死才怪。 对这位陈大人的手段,李维从不敢轻视! “好……难咱就继续等着!”李维语气低沉,紧接着又开口“让下面的人封锁消息,不准让此地的情况流传出去!” 焦富荣脸上露出笑意,答道“遵命!” 有靠山就是爽啊,上官又怎样?还不是说怼就怼了……焦富荣心中暗道。 于是他们就这样等着,在封锁巷子之后,外人无从得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又是近两个时辰过去,此刻太阳已经西斜,李维本人神色间已尽显疲态。 此时,吴建兴和秦宜川的尸体已被收敛,孙亮此刻正呆坐在二位兄弟遗体旁边。 旁若无人之下,孙亮喃喃说道“大哥,你辛苦了大半辈子,才换得这么一身百户官服,今天才穿一天就……去了!” “你命苦啊!”孙亮抬头仰望天空,这样才能让泪水不流出来。 此时,卢闻钊来到了孙亮身侧,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之前还为升了总旗沾沾自喜,可吴建兴一个百户还不是被人杀了,总旗又算得了什么? “要想不这样死,就得换个活法儿!”卢闻钊喃喃念道。 孙亮抬头看向了卢闻钊,只听后者说道“往后,咱兄弟二人,可得守望相助!” 听到卢闻钊这番话,孙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传来马蹄声。 这个时候传来马蹄声,必然是有消息送到,于是李维和焦富荣都往吴家大门赶去。 当他二人来到大门口,只见到杨凯正勒住缰绳,同时扫视现场情况。 “大人问你们,可查出些什么了?”杨凯直接问道。 他问话相当于陈啸庭亲自来问,于是李维很是慎重答道“暂未查出什么,我们已经开始对周边住户进行筛查,并仔细寻找线索……” 李维不愧是做到副千户的人,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现场情况讲述了一边。 “大人有令,命你们务必封锁消息,在未得到命令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杨凯语气严厉,这是陈啸庭要求的。 “遵命!”李维二人赶紧答道,并庆幸自己的安排没错。 在这二人应答之后,杨凯立刻调转马头离开,他还得赶紧回去向陈啸庭禀明情况。 而此刻的陈啸庭,已经赶回了北镇抚司,正黑着脸坐在东署大堂内。 在接到李维送来的消息后,他直接就坐不住了,马不停蹄就带着人往京城里赶。 从已知的消息中,陈啸庭已经了解吴建兴和秦宜川身亡。 知道这最关键的一点,他也就没必要再赶往现场,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李维能想明白的问题,陈啸庭心里自然也门儿清,所以此刻他也怀疑是秦党动的手。 但同样陈啸庭也清楚,这一论点很可能站不住脚,因为秦党中人完全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他们反对结案,想要表达自己述求,完全可以上折子请求皇帝驳回司礼监乱命,把吴建兴一干人的封赏全部收回。 这样直接杀一位百户,是对皇权的直接挑衅,可以说已经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政治平衡。 此刻陈啸庭在想,是不是两党之争已经失控?亦或者皇帝本人无法镇压大局?还是说次辅秦延文老糊涂了? 当然,有可能是黄党的人下的黑手,用以栽赃秦党后借皇帝之手除之。 除了这四种解释,陈啸庭是真的想不到,还会有其他那些可能。 但以上这四种可能,严格来讲都不现实。 这种最高权力之间的博弈,讲究的是步步为营,徐徐图之……不可能来这么个大地震。 所以,党争依然是可控的,皇帝依然主掌大局,黄玉成和秦延文都没老糊涂。 那么……事实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只能上折子给皇上,再由他来决定如何处置!”陈啸庭喃喃念道。 在这种大事情上,他同样不能擅作主张,必须把选择权推到皇帝那里去。 皇帝说严查就严查,皇帝说真相是怎么回事,那真相就是怎么回事。 于是乎,陈啸庭拿起笔来,就开始将今日情况书写下来,然后命人送进了宫内。 实际上,这种事最好当面向皇帝禀告,可陈啸庭并未得到召见,主动进攻基本是徒劳。 他现在只希望,皇帝能早点儿看到这份情况说明,然后早点儿送来批复意见。 第841章 领会 陈啸庭的奏折,通过锦衣卫自有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将其送到了司礼监。www.xs8.la 吴建兴和孙亮被杀这件事,因为李维消息封锁严密,所以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如今已是傍晚,掌印太监俞培忠吃完晚饭后,才看到了陈啸庭送进来的这份折子。 看完其中内容,原本已准备着休息的俞培忠,顿时感觉头大如斗。 吴建兴和秦宜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遇刺,就像是干柴上的火星儿,稍不注意就会引燃整个朝堂。 所以在看完奏折之后,俞培忠连忙拿着这道奏折,立刻就往玉虚宫方向赶去。 “这人真就难得有安生的时候!”俞培忠满怀无奈道。 饶是他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近两年如同烈火烹油的朝局,此刻也觉得心力憔悴。 可当俞培忠来到玉虚宫外,却被姜合拦了下来。 皇帝正在完成本月最后一个大周天的修炼,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打扰,于是俞培忠也只能等在大殿之外。 就在俞培忠着急忙慌之际,宫城另一头的西厂之内,刘瑾忠此刻正在听候报告。 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今天他整日都待在司礼监,是在晚饭时间才从司礼监离开。 “人已经死了” 听到刘瑾忠的问话,负责筹划刺杀的尖脸太监答道:“回公公话,吴建兴已经死了!” “收尾干净没有” “没留丝毫痕迹,绝不会查到是咱们,而且负责动手的人已经全部灭口!” 听到这番话,刘瑾忠才真正安心了些。 只要吴建兴活着,他假传圣旨的事就可能被摆到明面上,那时他必死无疑。 但刘瑾忠此刻也很清楚,如今杀吴建兴的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他必须要将此事做得干净。 好在,如今朝堂两党斗争激烈,可以很好遮住此案查证的视线。x “好了,你退下去吧,赏银少不了你的!”刘瑾忠沉声道。 尖脸太监连连叩首,然后欢喜离开了大堂内。 在他离开后,刘瑾忠嘴角浮现出冷笑,这人他也得找个机会弄死。 “如今局面动荡,就先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刘瑾忠心中想道。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刘瑾忠会尽力低调,绝不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 等待风声过去,他依然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依然是司礼监的秉笔,依然是西厂的督公。 而在宫城之内,在俞培忠等候了大半个时辰后,皇帝的修炼才得以告终。 但既然多的时间都等了,俞培忠干脆就等了一会儿,好让皇帝本人休息好他才去禀告。 同样在等待着的,还有身在北镇抚司的陈啸庭,此刻他等候着皇帝的召见。 就在陈啸庭呆坐之事,杨凯小心翼翼在旁说道:“大人,这饭菜要不卑职再给您热热” “算了,撤下去吧!” “遵命!” 答完这话之后,杨凯往大堂外一招手,立马就有两名校尉端着托盘,将陈啸庭面前的饭菜全给收拢带走。 此刻已经夜幕降临,宫里却还没传出消息,陈啸庭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就这样枯坐在原地,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外面终于想起了脚步声。 只见一名校尉从外疾驰而来,在大堂外躬身禀报道:“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此刻已到了镇抚司大门外!” 陈啸庭专门找了人在大门外盯着,所以才能最快时间收到消息。 于是他立刻起身,将桌上官帽带在头上之后,便往大堂外赶了去。 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镇抚司大门,外面的轿子正好落地,随行十几名大汉将军护持左右。 陈啸庭连忙下了台阶,此刻外面风正呼呼吹着,好像也在诉说着这个世道的不太平。 这时轿子帘子被拉起,里面出现的竟是司礼监掌印俞培忠,这让陈啸庭惊讶异常。 他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可从没听说过俞培忠亲自传旨的,足可见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臣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啸庭,候旨!”陈啸庭干脆跪在了地上。 此刻,当值在镇抚司大门处的校尉们,见陈啸庭都跪了下去,一个个也都跟着下拜。 俞培忠走出轿子后,走到了陈啸庭面前,而后沉声道:“起来吧!” 说完这话后,俞培忠又陈啸庭道:“皇上有口谕给你!” 陈啸庭起身后,才道:“请公公示下!” “皇上给了你八个字,你听好了” 陈啸庭屏气凝神,俞培忠越是面无表情,就意味着这事儿不好办,他必须得认真领会上意。 “控制事态,谨慎查证!” 这八个字,陈啸庭大致能领会出皇帝的意思,但他还是打算确认一下。 “卑职斗胆请教公公,这八个字作何解释还请公公指教!”陈啸庭弯腰作揖。 实际上,皇帝既然没有明着表态,对俞培忠来说最好不要瞎解释,因为话一出口就没法收回。 但陈啸庭是皇帝爱将,俞培忠也就愿意冒一点风险,对他稍稍点拨一下,也好结个善缘。 “最近太闹了,是人都想静一静,陈大人你说呢”俞培忠好似随口说道。 皇帝想静一静,所以吴建兴之事不能发酵,更不能闹出太大的风波。 此刻,陈啸庭大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这让他心头压着的石头减少了大半。 “多谢公公指点,此事卑职明白该怎么做了!”陈啸庭又是一揖道。 俞培忠笑了笑,然后转身往轿子走去,陈啸庭连忙上前亲自帮他掀起帘子。 这就更加获得了俞培忠的好感,在他坐进轿子之后,又开口道:“你可得好好查!” “是!”陈啸庭点头。 吴建兴遇刺一案,最终肯定是包不住的,所以明面上一定要严查,而且最好查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x 这对陈啸庭来说是个巨大考验,这其中的度全得他自己把握,一个不好就可能翻船。 送走了俞培忠后,陈啸庭下令道:“备马!” 此刻,他终于可以去现场亲自看一看,并对此案接下来的查证作部署。 很快马匹准备完毕,陈啸庭在十几名校尉随同下,立刻往南城方向赶了去。 来到吴家所在的巷子,得到消息的李维和焦富荣凑到了陈啸庭面前,将此案如今进展全部汇报了一边。x 虽然这些人汇报的内容极多,但没有一条关键信息,这也符合陈啸庭的预期。 听完汇报之后,陈啸庭则下令道:“李维留下,其他人全都退下!” 待其他人离开后,陈啸庭才把皇帝的意思讲给了李维听,后者则认认真真领会其中精神。 “这件案子,就由你主要负责,一切都得按照皇上的八个字来,明白没有” 陈啸庭已经说得很清楚,李维当即答道:“卑职明白!”div 第842章 伴君修道 永治二十六年正月三十一,天气晴朗。www.udcig.com 对吴家巷子来说,昨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们被锦衣卫的人问了一晚的话。 而这种封闭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结束。 当第一缕阳光撒向皇宫大内之后,皇帝本人已经结束了早课,正在宦官的伺候下用着早膳。 “旨意传了没有?”端起小碗喝着粥,朱瑜隽看向了面前的俞培忠。 俞培忠当即点头道:“回禀皇上,一早就派人去传旨了,想必二位阁老已在来的路上!” 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朱瑜隽说道:“朕可是个厚道人呐……他们不让朕睡安稳觉,朕可容他们睡到大天亮了!” 这话俞培忠可不敢随意接茬,所以他干脆就杵在了原地,生怕此刻皇帝征询他意见。 很快,皇帝的早膳就已结束,而被他传召的两位阁老已经等候在宫门外。 待将早膳撤下之后,朱瑜隽坐回了自己道榻上,然后才命俞培忠去将两位阁臣叫进来。 黄玉成和秦延文,这二人背后的派系虽斗得热闹,但他二人之间却是和睦有加。 在跨越玉虚宫大殿门槛儿时,秦延文还主动搀扶了老对手一把,二人之间的表现犹如多年老友。 来到皇帝修炼精舍之内,两位阁臣按照礼仪纷纷下拜,口称皇上万岁。 朱瑜隽瞥了他们一眼后,才说道:“都起来吧,赐座!” 两位阁臣纷纷起身,自有两名小太监端了锦凳过来,在黄秦二人身后各放了一个。 “昨日元月修炼已满,朕得元始天尊指引,今日有福源赐下……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共沐神恩!” 听得这话,才坐下的黄秦二人又从位置上起身,重新跪在地上叩拜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自己宵衣旰食修炼,得来的神恩愿意分享给臣下,这是多么大的恩宠。 别管这事儿是否靠谱儿,作为臣下现在就得感激涕零,黄秦二人都是老演员了,此人自然能表现得真情流露。 “起来吧!”朱瑜隽点了一句。 待这二人坐定后,朱瑜隽接着说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分属阴阳!” 说道这里,朱瑜隽难得露出些许微笑,感慨道:“这天下的万事万物,无不归于这阴阳二界之中,非阴即阳,非阳即阴啊!” 皇帝这番话虽是论道,但必然有所指,只不过黄秦二人短时间难以意会得出。 此刻秦延文则道:“皇上口衔天宪,手握乾坤,脚踏阴阳……所以微臣以为,这天下的万事万物,皆在皇上掌握之中!” 秦延文如此肉麻的话,让人很难想象他自诩为清流,而这也让一旁的黄玉成无话可说。 “可昨日发生的一件事,却出乎了朕的预料,让朕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这里,朱瑜隽微微调整了自己在道榻上的坐姿,然后问道:“不知二位爱卿,可否为朕参详一二?” 没等秦延文开口,黄玉成便抢先道:“还请皇上示下!” “昨天,锦衣卫奖励了将汪海从凉州带回来的属员,给他们加官赏银……其中还提拔了一位百户!” 听到和这件事有关,黄玉成和秦延文都鼓足了精神,今日这事看起来不简单。 果然,只听朱瑜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阴沉道:“但就在昨天下午,这位才收到晋升文书的百户,却在家中遇刺身亡了!” “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于国有功之人,究竟是谁想要他死?” 皇帝的此刻几乎是在质问,结合着方才的阴阳之说,黄秦二人立马就意会到,皇帝认为他们是幕后主使。 一切归于阴阳,一切都非阴即阳,等于在说这事儿不是黄党就是秦党干的。 皇帝有这样的想法和正常,所以此刻也让黄秦二人心有忧色,他二人谁都不能保证是不是下面人干的。 但现在该说什么,他们心里却一清二楚。 “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可能,是汪海同伙所为!” 秦延文才把话说完,黄玉成也跟着说道:“秦阁老所说不错,如今也只有这些宵小之辈,才会对那位遇害的百户存有怨恨!” 在这一刻,黄秦二人抛弃了党派之争,只为了把这事和自己撇清楚。 “是吗?朕却觉得难说……” “最近这朝堂上乌烟瘴气,足可见官员之中良莠不齐,你们一直待在内阁,就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干净的?” 原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但听了皇帝这番话,黄秦二人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思索一番后,首辅黄玉成才:“皇上,官员们争吵不休,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定不会行此恶事!” “是吗?” 这时朱瑜隽转向秦延文问道:“秦阁老你说说,朝堂之上的争论,究竟是为了我大明朝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从吴建兴之死转移到朝堂争斗,显得是如此自然,这让秦延文此刻不得不小心答话。 因为就是他背后的秦党,这些天在和皇帝唱反调,此刻皇帝明显是在敲打他。 “回皇上,正如黄大人所说,官员们自然是为了朝廷制度!”秦延文答话道,现在是能少说就少说。 皇帝没有说话,精舍之内变得安静下来,黄秦二人皆是面不改色,他们都有足够的定力。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朱瑜隽才问道:“常言道,和气生财……这朝堂上还是和睦一些为好,过太平日子多好,你们说呢?” 皇帝的意思,在这一刻已经和明显了,就是要他二人约束下面的人,不要再闹幺蛾子出来。 而锦衣卫被杀的百户,此刻就显得无足轻重,只能作为敲打他二人的工具。 否则的话,依他们的充沛的信息渠道,这么大的事他们昨晚就该知道。 面对皇帝抛出的选择,黄玉成不需要回答,因为最近朝堂上闹得不是他这一系的人。 深思熟虑之后,秦延文开口道:“微臣以为,皇上所言甚是,这朝堂上是该清净几天了!” 虽说皇帝有不想把事闹大的想法,可若是秦党众人不识时务,此案同样也可用来收拾他们。 到时候不管是不是秦党的人下的黑手,皇帝都会把责任安在他们头上,然后狠狠给他们一记重拳。 扳倒黄玉成的路任重而道远,一时间是急不来的,所以秦延文干脆表态偃旗息鼓。 “黄阁老你的意思呢?”此刻,朱瑜隽象征性的征求黄玉成的意见。 “皇上言出法随,微臣自当遵旨而行!”黄玉成答道。 朱瑜隽终于露出笑意,相比这次谈话结束后,朝堂上又可安宁一年半载了! 就在这时,宫里报时的钟声想起。 朱瑜隽由是说道:“吉时已到,你们随朕入定吧!” “遵旨!”百度搜索乐安宣書網(乐安宣书网) 第843章 问话 二月初三,南城千户所大堂内。 难得一见的千户江远闲,此刻也出现在大堂上,在他左右各坐着李维和黄宗林。 而在堂下,孙亮跪在地上回答着上官问话。 “孙亮,你说你们在回吴建兴遇刺之前,便发现有人跟踪你们,当时为何不上报?”李维的话充满威严。 这次吴建兴遇刺案,是由他全权负责处置,足可见整个锦衣卫对其重视。 偏偏李维的这个问题,让孙亮不太好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对上官不信任。 “回禀大人,当时我们三人还无法确定情况,所以没有贸然上报!” 虽然希望千户所严查此案,但如今看来却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孙亮此刻内心很矛盾。 “最近吴建兴是否何人结仇?是否和人有隙?”李维又问道。 “据卑职所知,没有!”孙亮语气坚定。 堂上三位上官面无表情问话,而他们背后一墙之隔的后堂,陈啸庭则在此处旁听。 放下手里的茶杯,陈啸庭从位置上起身后,才对一旁侍奉的卢闻钊说道:“告诉李维,问差不多就可以了!” 一边脚下迈动步伐,陈啸庭一边说道:“此案,就列为仇家寻仇,然后结案!” 卢闻钊难得遇到这种传话的机会,于是他恭谨应答道:“卑职都记下了!” 而此刻,陈啸庭已走出了后堂,外面等候的十几名校尉。 除了这些负责护卫的校尉,南城千户所在家的七名百户,也全都在此恭送陈啸庭离开。 这样一大队人离开,很容易让大堂内问答的人听到动静。 直到送陈啸庭出了大门,众百户才各自散去做事,而卢闻钊则进了千户所大堂。 从侧门徐徐走到李维身侧,卢闻钊先是向孙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宽心后,才对李维传达了陈啸庭意思。 事实上,李维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于是他挥手上卢闻钊退下,然后才对堂下的孙亮说道:“孙亮,今日问话就到这里,你且退下吧!” 孙亮起身后,却没立刻离开,而是躬身道:“大人,我大哥含冤而死,卑职请求大人严查此案,替我大哥沉冤昭雪!” “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你退下吧!”李维沉声道。 可李维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让孙亮很难相信这位是在认真查案。 虽然不和礼数,但为了大哥和老三的案情,孙亮再度开口道:“大人,卑职……” 只听“啪”的一声响起,李维拍桌子怒道:“你难道要教本官如何做事?” “退下!” 被这般严厉呵斥,孙亮自然不敢再定罪,于是只能从大堂内退了出去。 看着孙亮离开的背影,李维冷声说道:“这厮太不知进退了!” 不过,堂上坐着的另两位没心情理会此事。 只听江远闲开口道:“此案,陈大人是什么意思?” 对此,黄宗林也满心疑惑,故而此时眼睛直盯着李维。 “陈大人的意思是,以吴建兴为仇家所杀结案!”李维直言道。 黄宗林点了点头,说道:“吴建兴死得太不是时候,这两天朝堂上争执少了许多,案子是该低调处置,否则只会多生事端!” 自从几天前皇帝召见两位阁臣后,两党之间的斗争就降温了许多,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司礼监收到的折子减少了许多。 “如今这时节,一切都当以安稳为要务,朝廷外患才消减没几天,正是恢复国力的时候!”江远闲感叹道。 虽然他很少管事,但在家的他可并非啥都不知,所以也能说出这番论调。 如今大明朝东南倭患,以及西北和胡人的战事都有缓和,正是缓解内部矛盾的好机会。 再说孙亮出了大堂后,便被外面等候的卢闻钊拉到一边。 “你刚才犯什么糊涂?竟和千户大人顶嘴!”卢闻钊压低嗓音呵斥道。 孙亮面不改色,虽然惹得上司不高兴,但为了死去的两位兄弟很值得。 “我大哥和三大之死,我总得他们讨个公道!”孙亮沉声道。 “你以为你是谁?这事儿有多凶险你难道不知道?死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人重要?”卢闻钊用手戳着孙亮胸口。 这话却是点醒了孙亮,是啊……还有活着的人要他照看。 “卢兄,多谢了!”孙亮郑重拜道。 见他这般样子,卢闻钊也就不在多说,若非孙亮救过他,此事他绝不会管。 “卢兄,小弟还想请教,此案镇抚司会如何处置?” 被问到这话,卢闻钊本身不想回答,因为这牵涉到泄密。 但孙亮毕竟救过自己命,让卢闻钊一时间有些犹豫,最后他说道:“该怎么处置,你等着结果不就成了!”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虽然卢闻钊相信孙亮不会乱传,但他还是不愿冒这个险。 “走吧,你这几天没休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卢闻钊拍了拍孙亮的肩膀。 此刻,孙亮身上穿的已经是总旗的官服,和卢闻钊之间已是平级。 再说陈啸庭回到府上,却直接去了内院正厅,取下官帽后便躺在了摇椅上。 虽然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坐,但他也是在钢丝绳上跳舞,心里压力其实大得不行。 也就这两天朝堂之上缓慢降温,才让陈啸庭紧绷的弦慢慢松懈。 在此之前,他也不能保证皇帝能迅速控制局面。 一旦舆论引爆吴建兴遇刺的话题,添油加醋之下很容易让锦衣卫处于旋涡中心,到时候作为主官的陈啸庭日子绝不会好过。 在陈啸庭看来,汪海事件所引发的两党斗争,在如今才算真正偃旗息鼓。 汪海本人死了都没达成的事,在死了锦衣卫一个百户后却实现了,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吴建兴也算死得其所了!”陈啸庭低声感慨道。 这两人死亡的真相,也因两党斗争的停止,也将永远深埋于历史中。 就在陈啸庭心中感慨之际,却听沈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夫君,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早?” “麻烦解决了,自然就早些回来了!”陈啸庭看向一旁出现的妻子。 沈怡来到陈啸庭身后,伸出双手替丈夫揉起了左右太阳穴,同时说道:“有件喜事却是要告诉夫君!” “是何喜事?”陈啸庭随口问道。 沈怡便道:“佳慧妹妹有喜了!” 陈啸庭顿时愣住,随即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握住妻子双手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才发现的,大夫已经瞧过了!”沈怡面带笑容道,她是一个合格主妇。 “佳慧现在何处?为何不亲自来与我说?”陈啸庭直接起身道。 “她呀,下午一直就在房间里睡着,妾身刚刚才从她房间里出来!” 拉着妻子的手,陈啸庭往正厅外走去,同时说道:“去瞧瞧她!” 第844章 结案 二月十三的清晨,京城的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在这种天气下,陈啸庭在一干校尉护送下,徐徐往皇宫方向赶去。 这是自吴建兴遇刺后近半月时间里,皇帝第一次召见他。 虽然传旨太监没有明说召见的目的,但陈啸庭却能大致猜到是和吴建兴的案子有关,皇帝总是要听他亲口汇报才能安心。 虽然在二月初三陈啸庭就给案子定下了基调,但操作过程讲究一个缓字,还得和朝堂之争的热度消散保持一致。 结案纯粹是个技术活儿,快了慢了都可能让黄秦两党引起误判。 而在陈啸庭走进皇宫大门之后,在禁城外一侧的东厂,此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自三日前被免去司礼监秉笔太监头衔后,在今天一大早,刘洪再度收到了皇帝的圣旨。 “免去刘洪东厂提督一职,着其前往龙兴守陵,提督一职暂由黄庭执掌,钦此!” 传旨太监姜合念完后,将手里的圣旨重新卷好,徐徐来到刘洪面前后,语气冷淡道:“刘公公,接旨吧!” 从做了近十年的当朝大太监,此刻却被免去了一切职务,竟要被发配往龙兴去守陵……这对刘洪来讲是一个巨大打击。 于他而言,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因为部下作死而别连累,皇帝何至于如此严惩。 刘洪虽然心里喊冤,但只能把这口怨气咽下去,他如今多说一句都是找死。 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刘洪将姜合手里圣旨接下,然后叩首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以预见,他这把半老的骨头,将会在皇陵凄凉死去。 姜合将圣旨交给刘洪后,却走到了黄庭面前,然后将其扶起后说道:“黄公公,恭喜了!” 虽然只是暂掌东厂,但这也只是走过场,东厂提督这位置已经非黄庭莫属。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能早一点儿成为司礼监秉笔,那样他才能与刘瑾忠分庭抗礼。 经过汪海事件之后,东厂的威风完全落后于西厂,这是黄庭绝不能忍受的。 “姜公公客气了!”黄庭笑呵呵说道。 他二人没有理会还跪着的刘洪,而是一路有说有笑离开了。 刘洪从原地起身后,才往自己平日办公的大堂走去,他得收拾自己东西离开。 看见大堂上自己坐了近十年的椅子,刘洪不由叹息道:“来人,给咱家把一应器物收拢,装好之后送往平安巷!” 然而,以往那般一呼便应的事没有发声,大堂外面没有一个人动。 “来人……”刘洪加重了语气,他的心情越发恶劣。 外面值守的两名太监仍旧未动,这可把刘洪气得半死,自己平日可待这帮人不薄,如今都成白眼狼了。 刘洪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转过身便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们都聋了?” 说完这话他还不解气,而是直接走出了大堂外,指着外面一干人骂道:“你们还真是一帮白眼狼,咱家今日失势了,你们就敢如此轻慢?” 这时有人直言道:“刘公公,您已经不是厂公了!” 一句话堵得刘洪哑口无言,太监这些残缺之人,本就少有情义。 就在刘洪落寞之际,却听外面传来黄庭声音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替刘公公收拾东西去!” 此刻黄庭已把姜合送走回来,他已经是新任东厂提督,他的话下面人自然不敢不听。 于是,刚刚还和刘洪顶撞的人,此刻纷纷听令进入大堂,在里面忙活起来。 看着黄庭这位晚辈,刘洪苦笑道:“黄公公,多谢了!” 刘洪毕竟做了他这么些年上司,总体来说对黄庭是有帮助的,所以此刻他才没有落井下石。 “刘公公,去了皇陵安享晚年吧!”黄庭平静说道。 但他能预料到,在失去了权势之后,刘洪之前得罪了许多人,都不会让他日子过得太轻松。 刘洪落寞离开东厂之时,陈啸庭也已来到玉虚宫外,在太监的引导下踏进了大殿内。 来到精舍之外,恰巧遇见皇帝服用丹药,陈啸庭则老老实实在原地叩拜。 “微臣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啸庭,叩见皇上!” 服丹完毕后,朱瑜隽才看向陈啸庭道:“之前说的那个特勤司,你筹备得如何了?” 皇帝首先问的是这个问题,让陈啸庭有些猝不及防。 “回禀皇上,特勤司的驻地选好后,如今已经开始修建,最多三月便可建成!” “三个月就能建好?倒是挺快,这事儿你得亲自盯着!” “遵旨!” 开场问话就此结束,皇帝调整了坐姿之后,才问道:“那个遇刺的百户,案子查得如何了?” 陈啸庭还说吴建兴死得其所,但在皇帝这里,却连其名字都没记住。 “回禀皇上,案子到如今已有巨大进展,遇刺百户吴建兴乃是被仇家所杀,现北镇抚司已经下了海捕文书,在全国范围内对凶手通缉!” 这个所谓的仇家,自然是虚构出来的,但南城千户所的人也为其存在创造了证据。 只要不过度深究,一切都是合理的。 “嗯……凶手一定要抓到,绝不能让其逍遥法外!”朱瑜隽沉声道。 “遵旨,微臣一定督促部下严查,尽早给死者一个交代!” 朱瑜隽点头之后,接着说道:“对遇难者的家人,你们北镇抚司要尽力抚恤,不可让他们挨饿受冻!” “遵旨!” “好了,下去吧!”朱瑜隽闭上眼睛道。 “遵旨!” 这是陈啸庭说的第四个“遵旨”。 随后他缓缓起身,然后徐徐从大殿内退了出去,踏出大殿后他才觉得浑身轻松。 从这一刻起,搅扰朝廷一个来月的风波,就正式结束了。 但陈啸庭也知道,这种停止是暂时的,两党之间的斗争往后还会触发,除非二者之间倒下去一个。 陈啸庭才踏出玉虚宫宫门,外面候着的牛景云便迎了上来,开口就爆出了大新闻。 “大人,刚刚得到的消息,东厂提督换人了,如今坐那个位置的是黄庭!” 从刘洪被免去司礼监秉笔一职起,陈啸庭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所以他只是微微有些惊讶。 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道:“这世道,普通老百姓难,身居高位者也不轻松啊!” 黄庭走上了东厂提督的位置,对陈啸庭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他和黄庭关系不错。 随即,陈啸庭对牛景云道:“好好当差,你的好事也将近了!” “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照拂!”牛景云满是恭谨道。 他随陈啸庭去了江南立下大功,早就等着好处变现,此刻陈啸庭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第845章 特勤司首秀 (各位,求点儿票!) 永治二十六年七月初一,京城以西三十里外群山中,此刻正在进行着激烈的选拔赛。 举例特勤司设立到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半年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 对陈啸庭来说,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冯文贵任南城千户,而江远闲则回家养老去了。 此刻在特勤司驻地大校场上,越有近百名校尉正绕校场飞驰。 在他们身上,除了上身穿着铁甲之外,每人都背着一部弩机和三十张支箭,双手还拿着圆盾和剑。 粗略估算一下,这些校尉们负重大概四十斤,而他们将围绕校场跑上三圈,整个路程超不多有五里。 而本次参与选拔的近百名校尉,最终入选者只有二十人,所以竞争异常激烈。 事实上,此刻的负重跑步只是选拔的最后一项,在次之前的初选中已经淘汰了很大一部分人。 校场北方搭建的检阅台上,锦衣卫的一众高官们,都摆着椅子坐在上面,在他们头顶还搭建了遮阳棚。 台上一共有五张椅子,正中间赫然是指挥使孙闲,在其左右两侧是南北二司指挥同知。 这三人再靠外则是北司两位二位指挥佥事,陈啸庭就坐在最右侧。 而在他们五位飞鱼服大佬身后,则是京城的十二位正副千户,这次全都被叫了过来。 检阅台下的左右两侧,则站着近三十名校尉旗官官儿,以及一名百户。 这些人看起来都干练无比,非但身体素质超乎常人,而且眼中皆有精光。 他们便是第一批选拔进特勤司的人,已经在此地驻驯了近两个月,今日陈啸庭特意也让他们上检阅台来。 不管暗地里怎么斗,此刻台面上的五位大佬相处都很和谐,甚至于沈岳和王若林之间还有说有笑。 此时,陈啸庭冲台下问道:“王百户,还有最后一圈是吧?” 特勤司首位百户王宏远,乃是北城千户所的一位总旗,因身体素质极其优秀,被陈啸庭推上了的百户的位置。 陈啸庭奉皇命的筹备特勤司,在特勤司百户一事上话语权最足,所以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回禀大人,就剩最后一圈了!”王宏远答道。 而后陈啸庭又道:“你的人准备好了没有,等会儿可得让几位大人开开眼界!” “按照大人的训示,特勤司上下,时刻准备着!”王宏远语气坚定道。 这精气神让陈啸庭很满意,如今王宏远也和他年纪相仿,往后若是足够 得力,也值得他多加栽培。 “准备去吧!”陈啸庭微微笑道。 此刻在校场上,参与选拔的诸校尉们,已经拼了命的往前冲,只为了能够留在特勤司。 毕竟这地方俸禄更高,而且还能拿比外面更高的例钱,谁不愿意留在这地方呢! 但陈啸庭的注意力却不在校场上,只听他开口道:“诸位大人,一会儿选拔完成之后,特勤司属员会给诸位操练一番,请各位大人检阅其训练成果!” 指挥使孙闲看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情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锦衣卫当年也是随太祖皇帝征战南北的劲旅,如今看来……骁勇不输当年!” 偏偏在此时,卢云思一副阴恻恻说道:“特勤司操练已近三个月,耗费了不少钱粮,如今是该拉出来溜溜,看看这钱花得值不值!” “卢大人,你若是下面的弟兄不行,何不亲自上前比划比划?” 原本沈岳想要帮陈啸庭挡话,谁知陈啸庭却先开口了,这话直接就是冲着惹毛卢云思去的。 然而,沈岳预想中的爆发并没有出现,卢云思不过是冷哼了一声。 这让沈岳不得不感慨,比起自己这位女婿,他所谓的担忧实在是太多了。 但沈岳心里也清楚,陈啸庭之所以敢这么刚,完全是因为自己底气足,才能让卢云思老实闭上嘴巴,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此刻,指挥使孙闲便出来做和事佬道:“好了,有话就好好说,吵什么吵!” 有了孙闲这句话,卢云思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后才将目光扫向了校场。 最后一圈,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结束,终点处有专人记录名字。 今日只有二十人能够入选,从此告别千户所的工作,成为特勤司的一员。 而即便加上这次的二十人,整个特勤司也不过五十人,往后还得选拔一两次才能把人补满。 被选上的校尉们,都被发了一个特殊花纹的牌子,便将他们和落选之人分离开来。 在参选校尉们陆陆续续往终点赶时,王宏远已经带着手下人,从校场一侧推了房屋往校场中央走来。 这些都是用木头做的房屋模型,和京城里的别无二致,只不过底下安上了轮子。 虽然原理简单,可刊载孙闲等人眼中,仍旧让他们啧啧称奇。 收到第一波惊讶后,陈啸庭心里是满意的。 接下来要展示的是攀爬绳降的活儿,这是特勤司最近训练的主要科目,看起来花里胡哨正好拿来表演。 “陈佥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孙闲忍不住问道。 “还请大人让卑职卖个关子,一会儿诸位就知道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随着参选校尉们全部到达终点,并被下令列队站好之后,王宏远这边也已准备就绪。 王宏远小跑来到检阅台下,单膝跪地道:“禀告诸位大人,卑职等人已准备就绪,请大人下令!” “陈佥事,赶紧开始吧!”指挥使孙闲笑呵呵道。 陈啸庭此刻正襟危坐,对王宏远下令道:“开始演武!” 得令之后,王宏远当即起身,冲远处准备好的诸校尉下令道:“开始!”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远处的校尉身上,只见一队十人的校尉们,全部换上了紧身夜行服且蒙住了脸,每人携带的家伙事儿都用不同。 在得令之后,当先一人直接拿出了飞爪,猛力一抛后就飞上了墙头,然后这人顺着绳子几个跃身,两息之间直接翻过了一丈多高的墙头。 而在其后的诸位校尉们,也都顺着绳子进了墙内,前后加起来不到十秒钟尔时间。 就这展示的第一手,就让检阅台上众上官开了眼,这技法他们从未见过。 进了墙内,这些任按照各自分工不同,便如幽灵一般迅速穿行入了各个房间。 端着弩机的校尉穿行在前,身后则是一名持刀校尉跟随,配合着陈啸庭交给他们的战术动作,简直就是古装版的特种部队。 从下令开始,到把校场内的各房间搜索完毕,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 这个结果,才真正让台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此刻才真正明白,陈啸庭所建立的特勤司,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往后……凭借这个特勤司,锦衣卫的威名会更加远扬!”孙闲不无感慨道。 第846章 拜佛 (各位,关于特勤司属员的制服,在上一章有一些改动。为了彰显和普通校尉旗官的区别,主角把他们的官服设计成了甄子丹主演电影的样式!) 这边特勤司热闹非凡,而在京城陈府外,一辆马车正停在此处。 沈怡带着一干丫鬟仆婢,徐徐从大门内走出,随行的有徐有慧和郑萱儿,梁佳慧因有孕在身只能待在家中。 今日她们出门,是要去城外的玉华庵上香,这对她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上香之旅。 来到府门外,沈怡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就在沈怡下下令出发时,只听马车外传来丫鬟的声音道:“妇人,有位百户求见!” 这话听得沈怡一愣,这个时候怎会有百户来见自己? 虽然心中疑惑,沈怡还是说道:“让他过来!” 来人却是卢闻钊,只见他已穿上了百户官服,此刻看起来是意气风发。 在最近一轮的人事大调整后,除了有冯文贵这样到京城做千户的,跪舔陈啸庭好几年的焦富荣,也如愿升官成了副千户。 除此之外,还有牛景云和刘奎这两人,也都在陈啸庭的安排下得以晋升。 可以说到如今,陈啸庭的羽翼已遍布四大千户所,真正在锦衣卫内形成了自己的派系。 才升百户半个来月的卢闻钊,可半点儿不敢忘是谁让他有的今天。 所以在得知陈夫人要出城礼佛时,他便主动找了上来,打算献一番殷勤。 “在下南城千户所百户卢闻钊,拜见夫人!”隔着帘子,一身官服的卢闻钊共躬身说道。 马车之内,沈怡开口问道:“卢百户,你来有什么事?” “卑职得知夫人要出城,所以便带人前来护送!”卢闻钊直言道。 类似于这等巴结之人,沈怡不知道见了多少,所以此刻并不觉得奇怪。 “我一个妇道人家,并非官服中人,岂能公器私用……卢百户的好意我心领了!”沈怡直接拒绝。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自己丈夫年纪轻轻坐上高位,便已经受到很多人嫉恨。 若是她再如此高调,大摇大摆让锦衣卫护送她出城,难免授人以柄。 “夫人不必担心,卑职所派部下今日正好轮休,算不上是公器私用!” 生怕沈怡还要拒绝,卢闻钊接着说道:“而且,他们全都未着官服,只为了护送夫人安全,还请夫人体谅我等忠心!” 此刻,沈怡才轻轻掀起马车帘子,正好看到卢闻钊身后的一干校尉。 果然,这些人此刻都未着官服,甚至还可以打扮成小厮模样,简直考虑得极为周全。 好一会儿后,沈怡才说道:“那就麻烦诸位了!” 这个卢闻钊沈怡经常听丈夫提起,说他办事的本事不差,往后是个能堪大用的人。 也正因为此,沈怡才愿意给卢闻钊机会 “夫人言重了,这是我等荣幸!”卢闻钊面带喜色道。 “那好,你的人就随马车一同出发吧”沈怡语气平淡说道。 “是!” 答完话后,卢闻钊便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他便对身侧的孙亮说道:“路上要小心些!” 焦富荣升官儿离开,卢闻钊成了孙亮的上司,所以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至少无人再针对他了。 此刻,孙亮心里也不得不感慨,卢闻钊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官儿的,为了巴结上司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孙亮也得承认,卢闻钊个人能力是合格且出众的。 “大人放心,卑职会多加小心!”孙亮沉声答道。 自从两位兄弟身死之后的,孙亮就发誓要保护好两位兄弟的家人,这就要求他也得往上爬。 所以对卢闻钊给他揽的这活儿,孙亮心里是非常乐意的。 马车徐徐启动,孙亮这位锦衣卫总旗,也带着精心挑选的十来个手下,随着马车一道往城外赶去。 一个多时辰后,沈怡一行来到了玉华庵外。 这里香火还不错,来的多是些贵族女子,也只有这些人才有闲工夫。 徐徐下了马车后,沈怡三人便在仆婢们陪同下,徐徐往庙里走了去。 此刻玉华庵外停了七八辆马车,只有沈怡这一路是排场最大的,让其他人都不自觉往远处靠了一些。 进了大门,自有尼姑上前接待,沈怡这样明显的贵妇人,她们是万万不会怠慢的。 在捐了香火钱后,沈怡一行穿过了两道院落,来到了玉华庵的大佛堂外。 待里面的人拜完之后,沈怡三人才走了进去,然后分别跪在了蒲团上。 其他香烛这些东西,自有仆婢在旁张罗,而沈怡三人只叩拜就是。 望着前方高大的佛像,沈怡双手合十,嘴里念道:“求佛祖保我夫君平安顺遂……” 自己丈夫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沈怡自己都心头都有数,所以她才会来给丈夫祈福。 再说外面,孙亮一行守在马车旁别无聊赖,有的人闲聊有的人发呆。 而孙亮本人,则盯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面枝丫上有个鸟窝。 听着鸟窝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孙亮此刻更是觉得难以忍受,便从地上捡起了几块儿石子儿。 “嗖嗖”两声,石子儿破空而去,但未能将鸟窝打翻,却将窝里的小鸟惊得四散飞去。 就在孙亮要继续投石之际,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喂……你堂堂男儿汉,为何与几只小鸟过不去?” 孙亮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距离自己十几步外,一个明眸少女正对他怒目而视。 “人家小鸟好不容易有个家,你几颗石子儿过去,就能把它家给毁了,你于心何忍?” 说到这里,明眸少女更是气呼呼道:“难道你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姊妹吗?” 而这最后一句,却是带给孙亮巨大震动,他想了自己死去的两位兄弟。 不也就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 想到此处,惭愧和懊悔涌上孙亮心头,可当他抬头想要给那少女道歉时,原地却已没了少女踪影。 孙亮举目望去,却见那少女的丫鬟,整把她往自家马车拉去,显然是不想小姐在外惹事儿。 就在孙亮想要追上去时,他手下的校尉提醒道:“大人,陈夫人已经出来了!” 这下,孙亮就不能走动了,于是他只能尽力多看那少女两眼。 好在时间够短,这少女的模样都记在了孙亮心头,让他感到了一丝欣慰。 审视自身孙亮发现,这是自己头一次对一个女子入此上心。 如果他多读了一些书就可以知道,他心里这种感觉叫“怦然心动”。 祈福完毕后,沈怡也不想再玉华庵多待,所以她直接上了马车,吩咐队伍回城。 第847章 赞许 (大家看过甄子丹主演的《锦衣卫》没?) “好……很好……非常好!” 几个科目演练结束后,指挥使孙闲忍不住站起来,一连道了三次好。 他执掌锦衣卫多年,可以说什么花样儿都见过,但特勤司今日的操作还是震撼到了他。 这是一种超于时代的技战法,宛如天生为刺杀而生,被这样的一支小队给盯上,绝对让人如芒在背。 而方才的演练,也让本次参与选拔的众校尉旗官们开了眼,原来杀人还能如此有技术含量。 特别是那些已被选上的人,想到往后也能练习此等杀人术,他们心里就感到极其兴奋。 非但如此,特勤司专门配发的官服,也让他们看得眼热。 此刻,王宏远从校场中央跑了过来,对检阅台上众官员拜道:“参见诸位大人,特勤司演武已毕,请诸位大人指示!” “免礼免礼!”孙闲笑呵呵说道。 但他下了这道令后,王宏远却没有直接起身,而是望向了台上一侧的陈啸庭。 在陈啸庭微微点头之后,王宏远才听令站起身来。 这一动作虽然微小,但还是被不少人看在眼中,也让台上众正副千户看清了,陈啸庭在特勤司的权威。 明白这里陈啸庭说话才好使,于是孙闲便对他道:“陈佥事,陪老夫到校场上去看看吧!” 陈啸庭此时也站起身:“大人请!” 孙闲离开椅子,同时转过身对身后众人道:“走吧诸位,下去仔细看看!” 一众正副千户们,以及在场几位飞鱼服大佬,都跟在孙闲身后走下了检阅台。 陈啸庭跟在孙闲左侧,引导着孙闲往校场中央走去,特勤司百户王宏远则快步往手下人所在赶去。 当陈啸庭一行快要赶到时,王宏远一声大喝道:“列队!” 特勤司诸校尉旗官皆肃然而立,整整齐齐在原地站作了两牌,目光中仍带有杀气。 孙闲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此刻也不怯场,便在陈啸庭的陪同下从队列面前走过。 眼前这些身着黑色紧身官服,头戴大帽,挎刀背弩的校尉们,虽然仅仅只有三十来人,却让孙闲感觉到了千军万马。 “陈佥事,他们这官服……看起来不错,颇有肃杀之气,和他们气质相符!”孙闲沉声说道。 “这官服是你设计的?” 面对这个问题,陈啸庭微微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这是陈啸庭前世电影里所见,被他给照葫芦画瓢复制了出来,所以他不好意思直接承认是自己设计。 之前他还一度想把那什么“大明十四势”弄出来,但想着背着个箱子去执行任务极其不便,陈啸庭才把这玩意儿给否了。 孙翔的背负着双手,回头对众千户说道:“佩刀,弩机,飞爪……这些东西配合起来,确实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 作为陈啸庭的亲信,千户冯文贵此时接话道:“陈大人聪明睿智,我等拍马难及啊!” 此时卢云思却讥讽道:“拍马难及,我看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却很不错!” 卢云思就像是搅屎棍,此刻这话让陈啸庭很不舒服。 “卢大人,何苦和一个晚辈较劲,难不成你老还嫉妒人家才高升了?”陈啸庭笑呵呵道。 这话就跟刀子一样,直接插到了卢云思心窝。 他确实嫉妒了,但不是嫉妒的冯文贵,而是一路高升,如今已和他平起平坐的陈啸庭。 “别说闲话了,继续到前面看看去,那边才是他们平日训练的场地吧!”说这话时,孙闲指着校场外东侧的建筑。 “大人慧眼如炬,那边才是真正的训练之地!”陈啸庭面带微笑。 “走,实瞧瞧去!”孙闲满怀兴致道。 到了他这个年纪,难得有东西让他好奇,自然要一睹为快。 “大人请!” 待孙闲往校场东侧赶去之时,陈啸庭却落后两步留了下来。 “王宏远!” “请大人吩咐!” 陈啸庭则道:“叫两队人过去,等会儿再给列位大人展示一遍……对抗演练!” “遵命!”王宏远躬身道。 “再留一队人,把已经入选的校尉带去营房,先把人安顿下来!” “是!” 吩咐完这些之后,陈啸庭才迈步离开,孙闲等人已到了十步开外。 原地,王宏远按照陈啸庭的吩咐调派人手后,亲自领了两队人向一众大佬追去。 日头逐渐高升,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孙闲一行才把特勤司驻地参观完。 中午要在特勤司吃饭,饭后他们一行才往京城赶路,所以伙房早就忙活起来。 一众大佬参观完后,被引到了官署区休息,一会儿也将在此地吃饭。 而陈啸庭则短暂失陪,而是去了特勤司的营房。 作为这里的主管长官,今天特勤司上下表现不错,他自然要去褒奖一番。 “陈大人到!”听到为何要这一声吆喝。 已在营房内休息的校尉旗官们,非一般的全出现在营房外院子里,然后依照平日里站位列队站好。 这些人有今日参加演练的,也有今日才选拔上的校尉们,加起来正好五十来人。 待陈啸庭走到营房外的台阶上,一众校尉旗官皆单膝下跪道:“参见指挥佥事大人!” 声音如惊雷,正好展现特勤司上下的精气神,在任何时候他们处于亢奋状态,这让陈啸庭很是满意。 “免礼!”陈啸庭语气低沉。 待众人起身后,陈啸庭才开口道:“诸位弟兄……” 好家伙,陈啸庭这第一句话,就给在场众人带来了极大震撼。 被选拔上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儿,被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称为兄弟,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故而,众人脸上都扬起了激动之色,看向陈啸庭的眼神满是崇敬。 “今天演武,你们都表现得非常不错,指挥使司诸位大人都极其满意,过几天就有赏银下发!” 这样一说,校尉们的眼神就更热切了,纷纷庆幸这地方没来错。 而那些今天才选拔上的校尉们,此刻也都露出憧憬之色,往后他们也将会有如此待遇。 “但是我希望,在往后的训练中,你们要更加刻苦……” “皇上对特勤司很重视,已经数次召见本官询问,所以你们一定不能让辜负皇上的厚望!” 此刻,只听王宏远开口道:“多谢大人教诲,特勤司上下绝不敢忘,必定刻苦训练,以待听用!” “好……很好!”陈啸庭点头道。 说完这话,陈啸庭走下了台阶,然后往营房外走去。 “恭送大人!”在王宏远的带领下,特勤司齐声道。 作为创始人的陈啸庭,在特勤司中的威望,此刻又拔高了许多。 第848章 圣旨下 从特勤司回去后,日子又平静了下来。 对他们这些镇抚司的大佬来说,只要朝局保持平稳,就不会太忙碌。 普通校尉要巡街坐堂,旗官们要和三教九流势力打交道,百户一级要单独负责一个区域。 坐在镇抚司内,将今早报上来的文卷看完后,陈啸庭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实际上,大概有一半的时间,他不会到衙门来,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做到了南北二司指挥佥事以上,需要他们拍板的事本就极少。 就在陈啸庭准备回家之际,却见杨凯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姜合姜公公来了,带着皇上圣旨到的!” 听到这话,陈啸庭心里立马泛起狐疑,这道圣旨来得太突然了。 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太平日子过了半年,好像也该闹出点儿动静……陈啸庭如是想到。 “知道了!” 随后陈啸庭挥了挥手,杨凯便知趣从大堂内退了出去。 简单思索一番后,陈啸庭心里毫无头绪,才拿起官帽从位置上起身。 当陈啸庭赶到北镇抚司大堂时,却发现指挥使孙闲也在,今天早上他可没见到对方。 此刻孙闲在与姜合闲聊,此刻陈啸庭看其面容,却却总感觉带有一丝落寞。 这让陈啸庭很是不解,前几天孙闲去特勤司时,精气神可比现在好多了。 在陈啸庭是第一个到的,在他之后是指挥佥事卢云思,接下来才是指挥同知王若林。 “见过姜公公!”陈啸庭上前见礼。 姜合既不提督东西二厂,也没有进司礼监,但却无人敢慢待他。 皇帝醉心于修道炼丹,这位与皇帝接触的机会最多,得罪了他的后果可想而知,稍微使绊子就能把人整惨。 就在姜合要与陈啸庭说两句时,此刻南司的人也赶了过来,沈岳和手下两位指挥佥事一齐到的。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诸位准备接旨吧!”姜合收起脸上笑容道。 此刻,早有校尉在大堂外摆好了香案,准备工作已然就绪。 一众飞鱼服大佬下来台阶,在姜合喊了声“皇上有旨”后,便齐齐跪在了台阶之下。 “臣等接旨!” 此刻,机会才将圣旨摊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着免去孙闲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王若林代掌指挥使之职,免去其北镇抚司指挥同知之职!” 好家伙,圣旨开头的这句话,就把在场诸位大佬惊得不行。 陈啸庭悄悄看去,跪在前面的孙闲安之若素,想来是提前收到了风声。 跪在孙闲一侧的王若林,在心中震惊的同时,脸上的喜色确实抑制不住。 陈啸庭不免看向了自己岳父,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 他和王若林斗了这么些年,指挥使的位置本在咫尺之间,却被老对手给截了胡。 此刻,沈岳的脸色一片铁青,若不是圣旨还未宣读完毕,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紧接着,只听姜合念到:“擢升陈啸庭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免去其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之职!” 这一刻,就轮到陈啸庭高兴了,在时隔一年多之后,他终于能更进一步。 北镇抚司指挥同知,虽然上面有指挥使压着一头儿,可陈啸庭方才可听清楚了,王若林是暂掌指挥使之职。 这样一来,王若林这个指挥使,可别想压制他这位指挥佥事。 唯一让陈啸庭赶到麻烦的是,隶属于指挥同知的四司被王若林经营多年,想要将其掌控不是一般的难。 当然,如果陈啸庭将这四司收服,架空王若林这个指挥使就更容易。 而现在,最让他感到震动的,则是姜合这道圣旨本身,皇帝轻飘飘一句话下来,锦衣卫上下就大地震。 “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郑安调任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千户罗再清,升任南镇抚司指挥佥事!” 圣旨里,对北镇抚司的调整是全方位的,只空下南司一位千户的位置,要由他们一同议定。 “钦此!” 待姜合把圣旨念完后,才对王若林道:“王大人……接旨吧!” 这一刻,王若林的心是无比激动的,因为他现在是代表锦衣卫来接旨。 “臣王若林接旨,叩谢吾皇圣恩!”王若林叩头道。 随着他这话音落下,其他人也都跟着叩首。 当王若林从姜合手足接过圣旨时,他便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只暂时是。 待众人起身,想要问些内幕消息时,姜合却根本不给机会,直接就要回去复命。 众人这才把他送出了衙门,王若林更是把姜合当做了大恩人,亲自把他送上了轿子。 其他人都在议论,思索着这次大变动的缘由。 陈啸庭当然也没闲着,可他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或许事情根本就没有头绪。 皇帝做事需要理由吗?当然需要,但有时候他的心情变化,也可以作为其施政理由。 锦衣卫顶层架构多年未变,或许皇帝只是觉得该变一下,就下了这道圣旨。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不太合理,但也有一定可能……毕竟,这位皇帝连罢朝修道都做得出来。 在姜合离开后,脸上铁青的沈岳再也忍受不住,在北镇抚司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于是他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沈岳气呼呼离开,王若林本想叫住他讥讽一番,但想到今天是自己高升的日子,弄得太难看自己面上也无光,于是他才忍住没说话。 走到陈啸庭面前,王若林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陈……同知,恭喜高升啊!” 虽然对方已是指挥使,但自己个儿也是指挥同知了,所以面对王若林时陈啸庭并不势弱。 毕竟,他在锦衣卫中建立起的根基,足够支撑他与王若林打擂台。 事实上,南北二司指挥同知,如今被他翁婿二人把持,王若林面临被架空的风险很高。 “指挥使大人,卑职也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无论在什么位置,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王若林摆出指挥使的架子说道。 “大人教训得是!”陈啸庭拱手道。 “指挥使大人,卑职有个提议!”卢云思走上前来,看向陈啸庭的眼神中有敌意。 “什么提议?”王若林问道。 “据卑职所见,最近这一两年,咱锦衣卫上下散漫惯了,上下之间尊卑不分,所以卑职提议……择机召集副千户以上官员,好好说说此事!” 说道这里,卢云思目光再度扫向陈啸庭:“特别是有些人,咱咱锦衣卫中拉山头,大搞人身依附……这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心里暗赞卢云思会来事后,王若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威的机会,于是他说道:“卢佥事这提议着实不错……那就选个日子,咱锦衣卫好好说道此事!” 这两人一唱一和,陈啸庭心里很清楚其目的。 而他一点儿都不慌张,因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检验自身实力的机会。 对簿公堂,胜负自分! 第849章 细谈 今晚卡文了,第二章先更防盗,明天上午会电脑端: “夫人夫人!” 回到府中,陈啸庭直接叫喊起来,语气中的喜色却是是怎么也挡不住。www.xs127.com 为什么这么高兴自然是因为他升官了。 从指挥佥事到指挥同知,这一步可不只仅仅官升一级,更代表着他离锦衣卫最高权力只剩半步。 陈啸庭可是清晰记得,圣旨里是说让王若林暂掌锦衣卫,说不定啥时候这厮就被撤下去了。 听到外面的喊话,沈怡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陈啸庭身侧,端着官服官帽的两名丫鬟。 眼见丈夫身上还穿了一套,沈怡疑惑问道:“这是” “你夫君又升官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沈怡这才跨出大门,来到了端着官服的丫鬟面前,用手撑开了托盘上的官服。 “南司还是北司”沈怡当即问道。 三爪飞鱼服,沈怡认得这是指挥同知的官服。 “北司同知王若林成指挥使了!”陈啸庭随口说道,他知道沈怡想知道什么。 “我父亲他” “还是南司同知!” 这一刻,沈怡是真的无语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老爹,依然在原地踏步。 就连自己丈夫,如今都已成了北司同知。 “准备一下,等会儿去你娘家一趟,把瑞凌带上!” 这话却让沈怡愣了,自从当初从大狱里走出来,丈夫可从没主动提过回她娘家。 而且今日还特意交代把儿子也带上,这是要和沈府重修旧好x 想到王若林已成了指挥使,沈怡就明白了丈夫的意图,这是要和老岳父联合起来,一同对抗大敌。 “是妾身这就去准备!”沈怡应了下来,然后就转身去安排了。 待沈怡离开后,陈啸庭才盯着丫鬟碰着的官服,说道:“拿回屋子去!” 马车摇摇晃晃,陈啸庭和沈怡一起闲聊着。 “明年要开春闱,老家那边传信过来,说永义要来京城赴考!” 听到这话,陈啸庭叹息道:“是永义一个人来” “他们小两口一起过来!”沈怡笑呵呵道。 就在陈啸庭要追问时,却听外面响起一个声音道:“老爷,已经到了!” 随后,陈啸庭带着妻儿下了马车,而因提前通禀之后,沈家长子沈权已等候在府门外。 “啸庭,老爷子听说你要来,就叫我来迎你了!” 虽然沈权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但他那副刻意掩饰的样子,仍旧暴露了他对陈啸庭的畏惧。 是的沈权眼中是有畏惧的。 陈啸庭是他妹夫,却更是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实权上比他亲爹都要大。 ,这就让沈权在面对陈啸庭时候,心里越发的没底气。 时至今日,沈权对自己这位妹夫,是打心眼里服气了。 “岳父大人没有怄气吧”陈啸庭平静问道。 这话怕也只有你敢直接问了,沈权腹诽道,反正他是不敢在老头儿面前找不自在。 一边将陈啸庭引入府中,沈权一边说道:“啸庭你知道,老爷子他一辈子都想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如今被王若林这老对手截了胡,他心里自然难受得紧!” 这些道理陈啸庭明白,所以今晚上他才来找沈岳,想让老头重新振作起来。 他们一行进了府中,在沈权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三人便去了后院书房,沈岳此刻就待在这里。 “父亲,啸庭他们来了!”站在书房门口,沈权小心往里探着头。 今天下下午,他就因为多和小妾说了两句话,就被自己父亲狠狠骂了一通,此时自然心有戚戚。 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但在老爹面前他始终是儿子。 “进来吧!” 里面传出的声音显得落寞,听得沈权心中也有些发堵。 在沈权的引导下,陈啸庭带着沈怡还有儿子进了书房。 这次到沈家来是有正事要谈的,所以在见礼结束之后,陈啸庭就让沈怡带着孩子退了出去。 “岳父大人,王若林虽然上去了,但您老可得听清楚了他只是暂掌握指挥使之职!”陈啸庭沉声说道。 这话,让沈岳阴沉的目光中闪出了些光亮,陈啸庭的视线正好和他对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岳冷声说道,看向陈啸庭的眼神有些复杂。 当初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已经坐上了北司指挥同知的位置,论实权比他这个带路的老丈人还要大,这是沈岳全然无法接受的。 所以此时陈啸庭找上门来,本身就让沈岳很不舒服,心中会觉得陈啸庭这是炫耀来的。 “岳父大人,王若林这厮上去了,往后咱们更得守望相助!”陈啸庭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而这话也道明了陈啸庭的来意,消除了沈岳心里的不痛快,让他此刻开始正视陈啸庭接下来要说的。 “想必您老已接到通知,王若林要在三天之后在北镇抚司集会议事,或许这对咱们来说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陈啸庭微微笑道:“他王若林想借此揽权,咱们正要借助这个关口,让南北二司的人都看看锦衣卫究竟是谁说了算!” 说道这里,陈啸庭脸上笑意更甚:“岳父大人,这样一个连手下都压不住的人,他还适合待在指挥使的位置上吗” “更何况,他王若林还只是暂掌锦衣卫!” 好家伙,陈啸庭这一番话说下来,让沈岳心底立刻燃起了火焰,这是希望的火光。 但他此刻却忘了一个问题,如果王若林被搞下去了,有资格上位的可不止他沈岳一个人。 书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沈岳才开口道:“啸庭,你这番话,让老夫醍醐灌顶啊!” 书房的凝固的气氛缓解了不少,让一直沉默的沈权压力减小了不少,刚才的对话他根本没有资格发言。 心情缓和了些后,沈岳才问道:“晚饭时间该到了吧” 这时沈权才插言道:“父亲,已经快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岳父大人,小婿可是空着肚子来的,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咱们先吃饭吧!” “吃完之后,咱们再仔细合计合计,三天之后给王若林浇浇冷水!” 这话听得沈岳心中舒坦,只见他难得笑道:“好先吃饭去!” 只要能让老对手吃瘪,就是对沈岳最大的慰藉,所以他的心情才会好转得如此快。 于是让沈府上下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还大发雷霆的家主,再出现时居然和姑爷有说有笑用饭去了。 当陈啸庭一行赶到前厅,便见到几个孩子跑来跑去,陈瑞凌赫然也在其中。 “啸庭,往后多带孩子过来,让小一辈的多多亲近才是!”沈岳此时说道。 亲近亲近,想到之前沈岳对自己落井下石,陈啸庭在心里摇了摇头,他现在和沈岳之间很大程度上是利益合作。 一旦王若林倒下,恐怕他和沈岳的关系又会有裂痕,所以 “岳父大人说得是,小一辈是该多多亲近!”陈啸庭微微笑道。 这话说完之后,陈啸庭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个世道想听一句真话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是他的那些亲信们,也完全是因为利益在围聚在他周围,什么拜服全是扯淡。div 第850章 谁说了算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www.kan8zw.com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x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本章防盗章节会在明天上午更正。当然已经订阅的书友也不要慌,更正内容之后作者会发单张通知,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看正文内容!再次给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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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什么话,你该不会是无话可讲吧?”陈啸庭讥讽道。 毕竟是指挥使,被陈啸庭这样一个小辈指着骂,王若林顿时爆发道:“陈啸庭,你放肆!” “王大人,有话咱们慢慢讲,你这生的哪门子气?我大明朝讲究个广开言路,莫非你还要以言获罪?”沈岳此时来补了一刀。 此刻,作为王若林唯一的帮手,卢云思终于忍不住开口:“沈大人,你们这样逼迫王大人,是作为下属该有的样子?” 在此刻这个大堂上,指挥佥事以下根本没有发言的资格。 抓住机会,陈啸庭冷声呵斥道:“按你这么说,今日议事就不许人说话了?” 对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王若林的预估,让他必须要重新评估局势。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以为升了指挥使就能镇住手下。 但王若林却忘了,他手下可不乏骄兵悍将。 陈啸庭这种深得皇帝信任,并屡次立下大功的人,绝不是他能轻易压服的。 简单来说,官位做到他们这个位置,更多靠的是皇帝信任,这才是他们权力的最大支持。 在这一点上,王若林是比不过陈啸庭的,再加上沈岳在一旁助阵,就更不是王若林能拿捏的。 大堂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后,王若林脸上才浮现出笑容,只听他哈哈笑道:“今日这议事好啊……诸位各抒己见,都讲出了自己的看法,很好!” “沈同知说得对,咱锦衣卫也要广开言路,自然不会因言获罪!” 王若林这话传达出的信号,让卢云思就明白了这是要让步,这让卢云思很是失望。 可他也知道,如今南北二司陈啸庭和沈岳势大,暂时让步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但只要王若林一直待在指挥使位置上,他们就绝不能算输。 议事从开始到现在,其实才过了短短十来分钟,现在结束的话未免虎头蛇尾,王若林脸上肯定是不好看的。 所以他只能就“上下尊卑令行禁止”八个字,硬着头皮挖掘了一番,给在在场一众属下上了一课。 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王若林才宣布今日议事结束。 北镇抚司大堂内,待所有人都退去之后,王若林的脸色再度变得铁青,让留在此地的卢云思都觉得心惊。 “心心念念坐上这个位置,好不容易上来了?却比原先更没脸面!” 说到这里,王若林一把抓起桌上茶杯,“啪”的一声将其摔碎。 “大人,卑职以为您不必太过着急,不管怎么说……您才是皇上钦命的指挥使!” “他们这样嚣张跋扈,难道不是在拂皇上脸面?” 说到这里,卢云思冷笑道:“大人您不必自乱阵脚,只要您还在指挥使的位置上,该着急的是他们!” 不管卢云思这番话符不符合实际,但听起来前景确实不错,让王若林心里觉得好受了不少。 “看来,本官也得多寻机会,去向皇上当面陈情!”王若林面色阴沉。 他已经有一年没见过皇帝,此时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惊讶,在这一点上他差陈啸庭实在太多。 但要见皇帝可不容易,就目前而言,王若林找不到皇帝召见自己的理由。 除非他也像陈啸庭一样能折腾,但在折腾这一方面,他确实没有太多高招。 再者说来,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过了折腾的年纪。 想要在皇帝面前出彩,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而在另一边,陈啸庭的新官衙内,他正和沈岳在会客厅内喝茶。 “岳父大人,此刻心情感觉如何?”陈啸庭微微笑道。 从沈岳此时表情中,陈啸庭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情。 “痛快,痛快啊!”沈岳大声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您老看见了吧,这锦衣卫内他王若林说了不算,咱爷俩说了才算!” 陈啸庭这话可不是吹牛,如今他二人掌握了锦衣卫内三分之二的力量,自然可以在任何事上否定王若林。 一个什么事都办不成的指挥使,那还能叫指挥使?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后,沈岳却把目光扫向了大堂外,然后说道:“你下面的四个司,可是王若林的铁杆儿,你想要坐稳同知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容易!” “慢慢来吧,小婿相信……只要这些人眼睛不瞎,就知道怎么选才是对的!” 见陈啸庭混不在意的样子,沈岳打心眼里佩服他的自信,也只有陈啸庭才有这个资格如此自信。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二十六七的时候,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老夫信你!”沈岳淡然道。 事实上,见到陈啸庭这般风姿,沈岳已经能预想到,自己这辈子是和指挥使无缘了! 连陈啸庭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要强的老岳父,在心底对他已经开始退步。 第851章 退步 (850章内容已更正,大家可以去看看!) 大堂内变得一片安静,陈啸庭仍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而沈岳干脆盯着地板看了起来。 “大人所言有理,卑职深以为然……” “能得大人教诲,是我等之福啊……” 王若林和卢云思的一系的人,此刻都开口附议,但因为人数之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看起来格外的势单力薄。 而在场的多数人,此刻都保持了沉默,步调与各自大佬保持一致。 他们的这番沉默,其实就是对王若林最大的讽刺,作为指挥使的他无法一呼百应就罢了,却连一半的多人都叫不动。 王若林此时心里很难受,虽然对此局面他已有预料,但真正发生时还是让他很受伤。 “二位,卢佥事的提议,你们觉得如何?”王若林看向了一旁的陈啸庭。 陈啸庭却没理他,沈岳则开口道:“卢佥事说组织讨论,吴大人……上下尊卑,令行禁止这八个字,有什么可讨论的?” “就这么八个字,你要觉得可以深挖深讲,现在就可以给大家伙儿说嘛!” 沈岳说这话时面带笑意,很明显没把王若林放在眼里,就差明着反对了。 还没等王若林说话,此时陈啸庭鼓起掌来说道:“都还愣着做什么,王指挥使要给大家讲什么叫上下尊卑,你们还不竖起耳朵听着?” 有了他二人这番话,方才没开口的多数人,此刻都把头抬了起来,一脸希冀望着台上的王若林。 被沈岳和陈啸庭夹击,王若林的虽然怒火中烧,但很快压制了心中的怒火。 “卢佥事方才说的是讨论,可没有说是又本官讲解,二位的脑袋……难道是被驴给踢了?” 王若林这番话,再度刷新了在场众人的认知,原来大佬们的斗争,也可以是这种骂街的画风。 “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什么话,你该不会是无话可讲吧?”陈啸庭讥讽道。 毕竟是指挥使,被陈啸庭这样一个小辈指着骂,王若林顿时爆发道:“陈啸庭,你放肆!” “王大人,有话咱们慢慢讲,你这生的哪门子气?我大明朝讲究个广开言路,莫非你还要以言获罪?”沈岳此时来补了一刀。 此刻,作为王若林唯一的帮手,卢云思终于忍不住开口:“沈大人,你们这样逼迫王大人,是作为下属该有的样子?” 在此刻这个大堂上,指挥佥事以下根本没有发言的资格。 抓住机会,陈啸庭冷声呵斥道:“按你这么说,今日议事就不许人说话了?” 对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王若林的预估,让他必须要重新评估局势。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以为升了指挥使就能镇住手下。 但王若林却忘了,他手下可不乏骄兵悍将。 陈啸庭这种深得皇帝信任,并屡次立下大功的人,绝不是他能轻易压服的。 简单来说,官位做到他们这个位置,更多靠的是皇帝信任,这才是他们权力的最大支持。 在这一点上,王若林是比不过陈啸庭的,再加上沈岳在一旁助阵,就更不是王若林能拿捏的。 大堂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后,王若林脸上才浮现出笑容,只听他哈哈笑道:“今日这议事好啊……诸位各抒己见,都讲出了自己的看法,很好!” “沈同知说得对,咱锦衣卫也要广开言路,自然不会因言获罪!” 王若林这话传达出的信号,让卢云思就明白了这是要让步,这让卢云思很是失望。 可他也知道,如今南北二司陈啸庭和沈岳势大,暂时让步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但只要王若林一直待在指挥使位置上,他们就绝不能算输。 议事从开始到现在,其实才过了短短十来分钟,现在结束的话未免虎头蛇尾,王若林脸上肯定是不好看的。 所以他只能就“上下尊卑令行禁止”八个字,硬着头皮挖掘了一番,给在在场一众属下上了一课。 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王若林才宣布今日议事结束。 北镇抚司大堂内,待所有人都退去之后,王若林的脸色再度变得铁青,让留在此地的卢云思都觉得心惊。 “心心念念坐上这个位置,好不容易上来了?却比原先更没脸面!” 说到这里,王若林一把抓起桌上茶杯,“啪”的一声将其摔碎。 “大人,卑职以为您不必太过着急,不管怎么说……您才是皇上钦命的指挥使!” “他们这样嚣张跋扈,难道不是在拂皇上脸面?” 说到这里,卢云思冷笑道:“大人您不必自乱阵脚,只要您还在指挥使的位置上,该着急的是他们!” 不管卢云思这番话符不符合实际,但听起来前景确实不错,让王若林心里觉得好受了不少。 “看来,本官也得多寻机会,去向皇上当面陈情!”王若林面色阴沉。 他已经有一年没见过皇帝,此时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惊讶,在这一点上他差陈啸庭实在太多。 但要见皇帝可不容易,就目前而言,王若林找不到皇帝召见自己的理由。 除非他也像陈啸庭一样能折腾,但在折腾这一方面,他确实没有太多高招。 再者说来,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过了折腾的年纪。 想要在皇帝面前出彩,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而在另一边,陈啸庭的新官衙内,他正和沈岳在会客厅内喝茶。 “岳父大人,此刻心情感觉如何?”陈啸庭微微笑道。 从沈岳此时表情中,陈啸庭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情。 “痛快,痛快啊!”沈岳大声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您老看见了吧,这锦衣卫内他王若林说了不算,咱爷俩说了才算!” 陈啸庭这话可不是吹牛,如今他二人掌握了锦衣卫内三分之二的力量,自然可以在任何事上否定王若林。 一个什么事都办不成的指挥使,那还能叫指挥使?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后,沈岳却把目光扫向了大堂外,然后说道:“你下面的四个司,可是王若林的铁杆儿,你想要坐稳同知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容易!” “慢慢来吧,小婿相信……只要这些人眼睛不瞎,就知道怎么选才是对的!” 见陈啸庭混不在意的样子,沈岳打心眼里佩服他的自信,也只有陈啸庭才有这个资格如此自信。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二十六七的时候,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老夫信你!”沈岳淡然道。 事实上,见到陈啸庭这般风姿,沈岳已经能预想到,自己这辈子是和指挥使无缘了! 连陈啸庭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要强的老岳父,在心底对他已经开始退步。 第852章 明升 (大家暂时不要订阅)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老规矩吧,明天更正内容,写了一千多字出来,身下的内容卡住了,本书快完本了,后续不太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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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院如今空着右都御史,咱们可以奏请皇上,将吴国瑞安在这个位置!”张云德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督察院的都御史,历来都是清流的自留地,奏请吴国瑞任都御史,那必然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想要搞明升暗降,咱们也可后发制人!”张云德语气越发森冷。 黄玉成徐徐点头,他的党派如果不想倒得太快,就得主动折腾。 “可以,你和其他人通个气,然后一同上奏皇上!”黄玉成沉声道。 一同上奏皇帝,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既然是秦党的人要闹腾,那就干脆闹大一点儿。 闹得不可收拾,皇帝要么是各打一棒,要么是分别安抚,谁都占不了便宜。 得令之后,张云德本想要离开,但最终还是留下问道:“阁老,你说……咱们会败吗?” 黄玉成眼中顿时精芒闪烁,秦延文这些人如何猖獗他都不怕,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人这边人行散了。 “只要皇上依然需要我们,我们就不会败……”黄玉成一字一句说道。 这话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张云德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却没多说什么。 而在京城另一头的吴王府内,朱琇麟也得知了吴国瑞加封太子少保的消息。 “黄阁老和孤王相交莫逆,而吴国瑞又是黄阁老的人,他被父皇加封太子少保……” “这岂不是说,父皇已经决定了要立孤王为太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朱琇麟脑中却是这样的念头,不得不说思路比较清奇。 他这想法可的不是太离谱,毕竟朱琇麟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拖着没立太子不就是给他创造机会。 对待同一事件,出在不同的角度便有不同的想法,这本就是极为正确的事。 “看来,孤王得寻个机会进宫,和母妃好好合计一番!”朱琇麟沉声道。 他的生母郑贵妃,如今乃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能发挥的作用是极为可观的。 想到这里,朱琇麟却跟着叹了口气:“就连母妃,都已经有数月没见父皇了!” ………… 朱琇胤府上,秦延文三人还未离开,他们都在等待奏章批阅的消息。 因为不受皇帝喜爱,朱琇胤府上的生活比较简朴,所以此时也无任何娱乐项目,三人只能就着清茶闲聊。 今天是休沐日,所以黄玉成和秦延文都在休息。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却是吏部侍郎周厚诚。 待他进了书房之后,朱琇胤只是抬起了头,消息是好是坏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礼部尚书庄泰宁则问道:“皇上批红没有?”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周厚诚面带微笑道:“殿下,诸位大人……皇上已经准许,将吴国瑞升为太子少保!” 得知这一消息,很明显感觉到书房内众人都松了口气,情况在他们计划之内。 “好……皇上既然允准,那咱们就该来加一把火了!”刑部尚书孙学真面带喜色。 朱琇胤此刻却表现得格外淡定,只听他道:“我看不必急于一时,上奏弹劾可以,但务必得谋划周全……各种结果都要想到应对之策!” 上一次汪海风波,朱琇胤搞得比较被动,所以这一次他必须要主导此事。 “皇上若将黄明轩下狱自是再好不过,但如果他老人家不予追究,亦或者留中不发……这些你们都要考虑到!” 实打实的说,朱琇胤在个人能力上是超出朱琇麟一些的,此刻便是直观的反应。 “既然你们都打算动黄明轩,想必也是存的一战而胜的心思,那我就得提醒你们……务必要尽可能调动朝中官员!” “此番试探,黄党众人必然已有防备,要打……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得他们无招架之力!”朱琇胤郑重道。 他这番话可谓是高屋建瓴,极具王者之气,让书房内的四人都有些惊讶。 此刻,也只有秦延文有资格说话,只见他站起身来,对朱琇胤欠身一拜道:“殿下的意思,臣等一定遵循!” 有了秦延文带头,其他几人也纷纷见礼,表达了对朱琇胤的敬服。 第854章 弹劾 (再度求票,大家给个机会吧!) 永治二十六年八月初三,难得一见天气清爽。 皇帝在玉虚宫大殿内已经十多天没出过门,借着这个机会,朱瑜隽命人在殿外台阶上摆了龙椅。 此刻他正坐在龙椅上,听着台阶下乐工们弹奏的着曲子。 宫里的养了不少的乐工,这些人很难得被皇帝召见,此刻自然是以最好的水平发挥着。 此刻,姜合来到朱瑜隽的耳边,缓缓说道:“皇上,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朱瑜隽微微笑道。 他是极为宠郑贵妃的,因为总是尽可能为自己着想,而且心意与自己相合。 下面的乐曲还在弹奏,而如今皇宫内最尊崇的郑贵妃,此刻却是一身朴素道袍进了玉虚宫宫门,身后只有寥寥四名随侍宫女。 而在龙椅上,朱瑜隽也穿着道袍,与迎面走来的郑贵妃当真神仙眷侣一般。 皇帝已然年近六十,而郑贵妃只比他小了十岁,已经五十的她已不再貌美。 美貌只是郑贵妃当年脱颖而出的依仗,她非常明白以色侍人,色衰爱弛的道理。 所以她能笼住皇帝的心,从来都不是靠外在的相貌,而是有一颗与皇帝紧贴的心。 就比如她身上这道袍,便让御座上的皇帝极为满意。 来到御座前的台阶之下,珍郑贵妃当即叩拜道:“臣妾叩见皇上!” 朱瑜隽本想起身搀扶,但因为身体不济只能作罢,只见他笑着说道:“爱妃免礼!” 身体情况不佳,朱瑜隽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展示出来,那将导致朝廷人心不稳。 待郑贵妃起身后,朱瑜隽便吩咐道:“赐座!” 随后姜合端出了一个锦凳,就放在皇帝的御座旁边,郑贵妃答谢后便落座在上面。 “爱妃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朱瑜隽微微笑道。 郑贵妃面带微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然后说道:“臣妾此番过来,是要向皇上请教一些修行上的事!” “哦?爱妃说来听听!”朱瑜隽饶有兴致,这恰恰是在他最擅长的一方面。 “之前皇上送我的经书,妾身看了之后……” 夫妻二人就这样交谈起来,而知趣的姜合,此刻则向乐队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声音小一些,免得惊扰了皇帝和贵妃。 郑贵妃是皇帝难得可以交谈的人,姜合少有见到皇帝像今天这样高兴。 偏偏就在这时,只见俞培忠从玉虚宫外走了进来,见宫门内的情形让他为之一愣。 台阶上的姜合立马迎了下去,来到俞培忠近前后才问道:“俞公公,可是有什么要事?皇上正和贵妃说话呢,咱们最好不要搅扰!” 俞培忠手里正拿着一份奏折,对他而言是一份非常烫手的奏折。 “你去跟皇上禀告,有一份重要的折子,需要皇上御览!”俞培忠沉声道。 虽然他也不想破坏皇帝的心境,但眼下这件事确实太严重,必须要皇帝亲自处置才行。 “俞公公,能不能先缓缓,你看皇上他……” 没等姜合把话说完,俞培忠对他怒目而视道:“咱家难道没跟你说明白,这是关乎朝局稳定的大事,赶紧去!” 姜合无言以对,虽然心中仍旧不情愿,但他还是得屈服于俞培忠。 小心翼翼来到皇帝御座旁,姜合勾着腰禀告道:“皇上,俞公公说有要事求见!” 朱瑜隽面带不愉,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台阶下,却见俞培忠正勾着腰站在宫门内。 “让他过来!”朱瑜隽沉声道。 俞培忠是个识大体的人,此刻他过来必定是有要事,所以皇帝才会见他。 小心翼翼来到皇帝面前,俞培忠叩拜道:“老奴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你这老东西,朕好不容易和贵妃说说话,都被你给搅和了!”朱瑜隽面带不愉之色。 “俞公公快起来,有什么事赶紧和皇上说吧!” 郑贵妃这话,一方面向俞培忠示好,另一方面则表达出了,自己迫切想和皇帝交谈的意思。 “赶紧起来,有什么话赶紧说!”朱瑜隽笑骂道。 皇帝的心情确实不错,这个时候冒出不合时宜的奏章,俞培忠心里在暗暗叫苦。 但他还是呈出奏折,说道:“皇上,有一份弹劾奏折……老奴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皇上御览!” 说完,俞培忠将手里的奏折递了出去。 朱瑜隽瞥了他一眼才接过了奏折,然后将奏折徐徐摊开来看。 “臣督察院御史李文昌谨奏……” 虽然不已经停朝许久,但朱瑜隽对一些要害部门的朝臣却了然于胸,看这名字他就知道去是秦党一系的官员。 随后他才往正文看去,而俞培忠则勾着腰站在一旁,眼见着皇帝脸色逐渐布满阴霾,最终变得怒火上冲。 而一旁的郑贵妃,也察觉到了皇帝胸中的熊熊怒火,于是她将询问的目光扫向了俞培忠。 但俞培忠此时哪敢说话,郑贵妃也只能满怀担忧看向皇帝。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大梦一场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满怀怒火念完这句话后,朱瑜隽直接把奏折合拢到一处,然后奋力将其砸在了地上。 “反了……” 皇帝的怒吼,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颤,出来郑贵妃之外,包括乐工在内的所有人,此刻纷纷跪伏在地。 这就是天子一怒! 郑贵妃此刻也害怕得不行,只听她颤颤巍巍问道:“皇……皇上,请息怒!” 朱瑜隽此刻非常生气,自己潜心修道多年,却被一个黄口小儿用诗文讥讽,这是对他本人最大的否定,而且是直插灵魂深处那种。 这让朱瑜隽有直接杀人的冲动,但对象又是黄玉成的孙子,却不得不让朱瑜隽顾忌几分。 这明显是秦党在借刀杀人,朱瑜隽可不会白白做人刀子。 所以此刻,朱瑜隽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于是他直接靠在了的御座椅背上。 郑贵妃此时则起身,对姜合吩咐道:“把人都撤下去!” 吩咐完后,郑贵妃才来到皇帝身前,小心翼翼给他顺着气儿。 “皇上龙体最重要,天下事再大也大不过此!”郑贵妃语气轻柔,让皇帝胸膛起伏小了许多。 乐工们都让姜合撤了下去,今日皇帝的休憩时光,就算宣告泡汤了。 “抬朕进去!”朱瑜隽吩咐道。 姜合一招手,便有六名太监快步上前,将御座小心翼翼抬起,然后往大殿内走了去。 俞培忠从地上捡起了奏折,然后也跟着进了大殿内。 御座在殿内安置好后,朱瑜隽才喊道:“俞培忠……” 郑贵妃随即让到一边,俞培忠立马靠近御座前面:“奴婢在!” “这份奏折,暂时留中吧!” “是!” 这件事牵扯太大,皇帝能强压住自己的怒火,也是为了朝局平稳。 俞培忠深知,这次弹劾与以往都有不同,秦党这是拿住了黄党的七寸。 但他也能预想到,即便皇帝将此奏折留中,事情也不会轻易平息。 第855章 君臣对话 弹劾黄明轩的折子,虽然被皇帝留中不发,但其内容却在朝臣中传开了。 世人历来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秉性,如今遇到这么大个瓜,自然要敲锣打鼓吃起来。 “黄明轩信口雌黄,目无君父,应当严惩……” “皇上于他有简拔之恩,他却如此不忠不义,朝堂之上绝不能荣此等败类……” 玉虚宫大门外,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请愿,要求皇帝严惩黄明轩。 这些官员们,并非全部都身属秦党,而是属于朝廷里的中间派。 当然这只是泛称,这些人都是些中低级官员,没有人组织带领使他们成为一片散沙。 秦党中人为的是派系利益,而这些中立派的人出现在此,完全就是为了邀名晋身,所以他们比秦党的人闹得更凶。 也正因为这些人读者宫门,于是玉虚宫外的锦衣卫加强了戒备,防备这些官员们擅闯禁宫。 玉虚宫内,皇帝本人看着面前堆积的奏疏,让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但在这之前,朱瑜隽其实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 气冲颅顶,朱瑜隽觉得头昏脑涨,立马让太监将丹药呈上。 在吃下丹丸后,朱瑜隽的气息才恢复了平稳,此刻他眯着眼享受着片刻轻盈。 “姜合,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变多了?” 伺候在一旁的姜合上前答道:“回禀皇上,就是那么几个人,要不派人把他们赶走?” “赶走?派谁去赶?赶了他们还不得闹得更厉害!”朱瑜隽失笑道。 对这帮子大臣的尿性,朱瑜隽可谓了如指掌。 “启禀皇上,黄阁老在殿外求见!” “传他进来!”朱瑜隽冷声道。 抛开朝堂局面和政治斗争,从个人情感上朱瑜隽已非常厌恶黄玉成,这是恨乌及屋。 黄明轩写下那等大逆不道之言,作为皇帝还得捏着鼻子保他,朱瑜隽此刻深感憋屈。 更让他不爽的是,事情已经发酵了足足两天时间,黄玉成直到现在才来觐见。 在姜合的带领下,黄玉成出现在朱瑜隽眼前,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狼狈。 “老臣叩见皇上!”黄玉成大礼参拜。 以往在这个时候,朱瑜隽会喊一声赐座,但今天大殿内格外安静。 好一会儿后,才听朱瑜隽道:“黄阁老,朕可等了你两天了!” “皇上,老臣家教不严,子孙之中竟出了忤逆君父的败类,请皇上罢免老臣,严加治罪!”黄玉成将头磕在了地上。 他这一手是以退为进,皇帝不可能免去他首辅的位置,他只不过是放低姿态。 但黄玉成心里也很清楚,这次风波肯定没那么容易度过,他那寄予厚望的孙子必然是毁了。 想到此处,黄玉成心里便是对秦延文的无尽怒火,这老东西手段实在太狠了些。 当然,自己那孙子毫无政治敏锐性,自以为清高写出那首大逆不道的反诗,黄玉成也不得不认栽。 “你确实有罪……”皇帝的声音如刀。 “身为宰辅之臣,却连自己家里的事都管不好,你让朕如放心把朝政交于你?” “皇上教训得是,老臣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责罚!” 黄玉成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让朱瑜隽心头火稍稍消减了些,眼前这人毕竟为他挡了多年的风雨。 至于黄明轩写的那首诗,朱瑜隽根本不想提起,这也让黄玉成松了口气的。 “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但你那孙子……却不能轻易放过!”朱瑜隽冷声道。 此刻黄玉成根本不敢求情,因为在他身后还有整个黄家,还有整个派系的人需要他庇护。 “一切但凭皇上处置!” “这些折子里面,全都要求将黄明轩交三法司审理,你觉得怎么样?”朱瑜隽沉声道。 “微臣不敢妄言,一切请皇上圣裁!”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黄玉成已猜到皇帝不会把人交给三法司,那样正好就中了秦党的计。 “姜合!” “奴婢在!” “传令给东厂,让黄庭把黄明轩带入东厂大牢,严加看管!” “遵旨!” 听到皇帝最后这番话,黄玉成心里安定了不少,皇帝说的是看管而非审讯。 “黄阁老!” “老臣在!”黄玉成抬头道。 “你退下吧,这两天就待在家里,免得多生事端!”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串联官员和秦党对抗,那样不好使得事态降温。 虽然对此心有不怠,但此番确实是自己这边不占道理,所以黄玉成必须咽下这口气。 “微臣遵旨!” “回去吧!” 黄玉成再度向皇帝叩首,然后颤颤巍巍从大殿内退了出去,背后则是皇帝冰冷的目光。 “皇上,奴婢这就派人去东厂传旨!”姜合勾着腰,不敢与皇帝直视。 “去吧!” 再说另一边,秦延文府邸书房之内,孙学真和庄泰宁此刻都在。 “这次的势造起来了,皇上这次必然要拿黄明轩的孙子开刀!”庄泰宁面带喜色。 只不过此时,孙学真面带忧虑道:“但只怕,皇上不会允准三司会审此案!” 庄泰宁点了点头,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皇帝不会被他们牵着走。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秦延文开口道:“皇上不会让三法司会审是肯定的,但该造势还得继续,要让天下人都看到,黄党在朝中是人人喊打!” 要扳倒黄玉成,靠的不是一朝一夕之力,而是通过不断累加的作用。 事实上,胜负的天平已在倾倒,而且是往秦党一方在倒。 在最近的几次事件中,都是他们主动向黄党发难,说明他已经转守为攻,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再说另一边的黄玉成,他从有玉虚宫出来之后,本想悄然离开,但还是被外面围聚的朝臣们发现了。 这些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有的质问黄玉成为何治家不严,有的干脆让他告老还乡去。 好在这里是皇宫,有锦衣卫的人维持秩序,黄玉成才没有被这些官员们抓扯到衣衫。 在锦衣卫的人将官员们隔开后,黄玉成快步离开了玉虚宫外,这几天他都会遵照旨意待在家中。 玉虚宫外那些官员的谩骂,完全没有被黄玉成放在心上,他此刻只在考虑一个问题…… 几兴风作浪的秦延文,皇帝对他又该是何等看法! 第856章 歪念头 黄府之内,黄明轩发髻散乱,此刻正颓然坐于客厅。 朝堂上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这原本前途远大,意气风发的首辅之孙,此刻内心也惊惧不已。 已在朝堂上传开的那首“反诗”,是他少年时与友人拜访道观时有感而作。 这东西写好之后他就丢在脑后,时间长了自己都忘了有这回事,他怎么也想道不到会流传出去。 本是年少轻狂的产物,却不料如今成了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他本有大好的前途,如今也因此而烟消云散。 此刻在黄府之外,一批国子监的学子在外痛骂,他们这是顺便来报去年仇。 去年这些国子监学子声讨汪海,便是黄明轩带着翰林院的人,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顿。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若不在黄府之外骂个痛快,岂不辜负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不得不说,在造势这件事上秦党很拿手,宫里宫外都没有放过机会。 听着外面那些不堪入耳之声,黄明轩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张平,张平……去把张平给我叫过来!”黄明轩冲客厅外喊道。 外面侍奉的小厮立马去找人,张平是黄府管事之一,手下管着一帮看家护院。 没过一会儿,张平便从客厅外赶了来,进了门后勾着腰道:“小少爷,您找我!” “带着你的人,把外面那些人赶走!”黄明轩大怒道。 然而,以往对他百依百顺的张平,此刻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呀!” 黄明轩的怒吼依旧没其作用,只听张平说道:“小少爷,老爷有过交代,说这两天府里的人不得随意出门去!” “这是我让你去的,你赶紧去……爷爷若是怪罪我来给你担着!”黄明轩气得拍着桌子。 可是张平已经没有动的意思,只听他道:“小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你放肆!”黄明轩站起身来,抓起茶杯就让张平砸了去。 张平也不是啥子,只见他迅速退到了客厅之外,同时说道:“小少爷,这是老爷的严令,小的不敢抗命!” 说完这话,张平直接逃了。 黄明轩气得不行,暗道一定要让这狗奴才好看。 就在他想着如何收拾张平时,此刻在黄府外面,东厂提督太监黄庭亲自带着人,赶到了黄府外面。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东厂番子在前面开道。 学子们猝不及防,全都被轰到了路边,黄府大门外才被清理干净。 因为被人堵门,所以黄府此刻关着大门。 黄庭下了轿子,扫视了一周脸色阴沉的学子们,便吩咐手下人加强戒备。 这些读书人可不是善茬,当初西厂想把汪海带走,便被这些人横加阻拦。 “去叫门!” 黄庭吩咐之后,立马就有人往黄府大门赶去,扣动门环发出沉闷的声音。 “东厂办事,赶紧开门!”上前叫门的千户喊话道。 连续敲了五六下,黄府大门才被开了一角,里面露出了张平的脸。 “赶紧把门打开!”叫门的千户大加训斥,直接让手下番子们开始动手。 黄府大门被打开,遇到这样的大场面,张平和一众护院们大气都不敢出。 “黄明轩在何处?”黄庭踏进大门内,语气冷淡问道。 “回公公……小少爷,在客厅……” “你们跟着他,去把人带出来!”黄庭对一干手下吩咐道。 东厂是来抓小少爷的?想到这里,张平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这是首辅府邸,但来的是东厂的人,他可不敢把人拦在外面。 “诸位请……” 客厅之内,黄明轩仍旧生着闷气,同时在心里谋划着解决之道。 就在这时,客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让黄明轩以为是张平回来复命。 确实是张平回来了,而且他还带了一队人来。 当东厂的番子出现在客厅外,黄明轩顿时面如死灰,他的末日终于等到了。 “黄明轩,你写诗污蔑皇上,实乃大逆不道,我等奉旨……带你回东厂!” 想到家里老爷子今天去见皇帝,最终还是这个结果,黄明轩已是心如死灰。 东厂番子们上前将他锁住,黄明轩没有半点儿反抗,任由番子们提溜着从客厅出去。 ………… 内阁官署内,黄玉成坐在自己的值房,阴郁的神色间夹杂着惋惜。 不管怎么说,黄明轩都是他最喜爱的孙子,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与关爱,如今却被逼上了绝路……这对一个六十多的老人是极为残忍的。 “首辅……首辅……说到底,只是皇家的奴仆罢了!”黄玉成心中暗道。 头一次,黄玉成心底生出了对皇帝的恨意,基于个人情感的恨意。 内阁官署内依然在办公,独坐的黄玉成显得孤寂,直到户部尚书张云德来到了内阁。 “阁老……” “是云德啊!” 黄玉成转过身来,随即他挥推房间内的其他人。 “阁老,东厂的人已经去拿他了……”张云德沉声道。 黄玉成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没有及时回家,就是等东厂的人离开,他不愿亲眼见到孙子被抓走。 见黄玉成不说话,张云德深吸一口气后,才道:“阁老……大家伙儿,托我给您说个事儿!” 黄玉成不由侧目,张云德这般扭扭捏捏,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 “阁老您知道,这次危机……不只是明轩之危,也是阁老家族之危,更是……咱们这些同僚之危啊!” 见张云德一直说废话,黄玉成面带不愉之色,这个时候他没心思兜圈子。 “有什么话就直说!”黄玉成冷冷道。 “阁老,若要尽快解决这次危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明轩向皇上,也向天下人谢罪!” “如何谢罪?”黄玉成语气更为森寒,他已经明了张云德的意图。 “阁老……何必要在下说得太明白!”张云德神色平静。 这不光是他的意思,更是全体黄党核心的意思,他只不过是来传达消息而已。 这一点黄玉成能预料到,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张云德以为黄玉成被说动,便上前一步道:“阁老……这是唯一破局的法子!” 然而此时,黄玉成直接拍桌子道:“明轩该如何处置,皇上自有圣断……这不是做臣子的该议论的!” 事实上,黄玉成直接否决张云德,除了个人情感割舍不下孙子,同时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派系内的地位。 今天这些人让他牺牲自己孙子,下一次是不是就可以牺牲黄家? 对此,黄玉成绝不能容忍,所以他才态度坚决,为的就是打消张云德这些人的歪念头。 第857章 揽事 北镇抚司内,几位大佬都关心着如今时局。 现在这种非常时刻,如果不对外界的信息充分的掌握,他们这些干脏活儿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指挥使大堂内,王若林坐在自己的小书房,此刻正听取着手下人的汇报。 卢云思则坐在他的书桌一旁,他俩都是穿一条裤子,此时自然要待在一起。 “东厂的人,已经去了黄阁老府上?”王若林沉声问道。 这件事走到这一步,其实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还是要再确定一遍。 前来禀告的总旗小心说道:“回大人话,卑职亲眼所见,而且还是黄庭黄公公亲自带的队!” 王若林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禀告这总旗退下。 带此人离开后,王若林才对卢云思道:“此事你怎么看?” 卢云思想了想后,才道:“大人,如今朝局又要乱起来,这对咱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大人您履任指挥使,若是在此刻能有亮眼表现,必然为皇上信重!” 这话听得王若林深以为然,他如今升为指挥使,确实很需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向皇帝证明自己。 而如今这个乱局,确实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王若林点了点头:“但如何入手,却得提前想明白!” 如何入手是最大的难题,任何事情都很难按照预期走,所以才有了好心办坏事的说法。 在这一点上,卢云思不敢擅自开口,他替王若林做不了主。 就在这时,又有总旗前来禀告情况,告诉王若林各衙署的官员们,已经在向黄府汇聚。 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这些官员们主张将黄明轩交由三法司会审,如今他们去黄府肯定是为了闹事。 皇帝要让东厂把人带走,这些自命清高的官员们岂会轻易答应。 “大人,卑职有个想法……” “说!” 卢云思神色凝重,然后说道:“这些人去黄府,肯定是要阻拦东厂的人,咱们或许可以过去帮忙!” “一来可以得到皇上认可,二来也可与黄公公打好关系!” “如何帮忙?”王若林再度问道。 “官员们既然要阻拦东厂的人,那咱们就去帮忙管控场面,必要时……还可以将这些官员驱逐!” 不管是王若林说的那一句话,此刻都挑动着王若林的神经。 和官员们发生正面的直接冲突,是王若林一直以来都想避免的,因为他深知其中的凶险。 卢云思没在继续说话,他在等待王若林考虑清楚,这种事他只能提建议,而不好主动去劝。 此刻王若林心中正天人交战,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般纠结的事。 但最终,王若林还是决定搏一把,因为他无法忍受做个窝囊的指挥使。 “就听你的,咱们去帮东厂的忙!”王若林郑重道。 得到这个答案,卢云思心里才松了口气。 如果王若林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遇到可就不知什么时候。 最关键的是,一旦王若林这次选择不争,底下的人心可就真的散了。 “为了防止有人捣乱,必须得用可靠之人,就从你东城千户所调人!”王若林沉声道。 卢云思下辖东西二城千户所,手底下自然有其心腹,王若林要用的就是这些人。 “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调集人手!”卢云思起身道。 此时王若林也跟着起身:“本官亲自去!” 既然选择要搏一把,王若林就会选择亲力亲为,这样即便输了他也不后悔。 于是乎,这两位大佬直接从北镇抚司动身,往东城千户所方向赶了去。 北镇抚司就这么大,这两位离开衙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啸庭耳中。 实际上,东厂去黄府抓人的消息,陈啸庭要比王若林二人更早知道,毕竟北城千户所里有他的人。 “这两位此时出门,却不知是要去做什么!”陈啸庭面露思索。 此刻他坐在指挥同知的大堂,这里之前是王若林的地盘儿,所以陈啸庭过来后把里面一应器物全都换掉。 这两人此时出动肯定是要搞事,可究竟要做些什么,陈啸庭短时间却猜不出来。 好在他手下的人够多,所以陈啸庭直接派了人跟踪,这两人接下来要做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 这次秦党摆明了要把黄党往死里弄,王若林选择这个时候搞事情,陈啸庭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大人,王大人他们去了东城千户所!” 东城的人要抓黄明轩,他们该去北城才对,怎去了东城……陈啸庭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就只能继续等消息,此刻陈啸庭不由得怀念起前世来,一部手机就可以直播王若林的行踪,做到实时掌握。 好在,他手下的人没让他失望,很快就有第二批消息传了过来。 “禀告大人,王指挥使带着人往北城赶了去!” “带了多少人去?”陈啸庭不由问道。 “约莫两百来人!” “两百来人……”陈啸庭呢喃道,此刻他已猜到了王若林的打算。 东厂要去黄府抓人,如今已有官员在向黄府汇聚,王若林很可能是去给东厂站场子的。 这还真是火中取栗,王若林的决断力让陈啸庭感佩,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不该轻视对方。 这次他没露头的意思,就是不想被卷进风波,王若林这次胆子比他打。 但陈啸庭也明白,王若林是被逼得没办法,才会选择搏一把。 而他现在地位稳固,自然不必再如王若林一般犯险,可谓是各取所需。 “持续关注!”陈啸庭吩咐道。 今日必有大事发生,就看这次两党斗争会发展成何等模样,就看王若林能不能火中取栗成功了! 对于今天能不能达到目的,此时骑在马上的王若林心里也没底。 大明朝的文官,有的时候软弱可欺,但有的时候骨头却比铁还硬。 所以现在王若林必须要考虑,如果那些官员不给他面子,接下来他该如何应对。 难道真的和陈啸庭却,对这些官员们进行殴打? 这事儿听起来很的带劲,但却极为得罪人,王若林一时间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而他却不知道,此刻他脸上的纠结和犹豫,给下面人的信心带来了极大动摇。 大家伙儿都知道其中凶险,都是鼓足了勇气才愿意为富贵搏一把。 王若林这个带头大哥这般举棋不定的模样,让下面人好不容易鼓起的战心,开始慢慢的泄气。 对于这些,王若林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他现在完全只考虑自己的问题。 此刻他也才真正明白,想要做到和陈啸庭一样果决,当真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 第858章 混乱 黄庭站在黄府大门处,此刻他心情平稳,只等待着手下人把黄明轩带出来。 黄府外的这些国子监学子,对他来讲并没有太大威胁,这些人要是敢闹事他就敢驱逐。 上一次东厂的仇,他这位新任提督要把场子找回来。 事实上,此刻真正让黄庭头疼的,反而是他即将要带走的黄明轩。 这人是个烫手山芋,带回东厂后该如何处置,是黄庭必须要慎重的事。 想到这些,黄庭此刻不由有些难受,东厂提督这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黄府大门内传出的脚步声,将黄庭从思索中拉了出来,此刻的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为了保证中间不出幺蛾子,黄明轩被带出来的时候,除了双手被反向绑着,而且还拿了个罩子蒙在他头上。 国子监那些学子们,对黄明轩是深恶痛绝,遮住黄明轩的脸才能少拉仇恨。 “带上马车,马上回去!”黄庭下令道,他现在丝毫不敢在此多待。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悄然来到黄庭身侧,告诉了他有大批官员正往黄府赶来。 得到这个消息,黄庭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官员们可比学子们难对付。 看来这一次,秦党之人是真的要斩尽杀绝! “赶紧把人带上车,立刻马上出发!” 黄庭带了百多号人过来,原本他以为足够了,但在官员们面前却显得势单力薄。 他的心里存有顾忌,不敢真的对官员们大打出手,不是人人都可以做陈啸庭的。 而此时,围在黄府之外的学子们,在得知有官员前来声援,他们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看见东厂已经把人带出来,这些学子们竟为了上来,场面顿时濒临失控边缘。 “挡住他们!”黄庭大喊道。 现如今这世道,读书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竟然连东厂的路都敢拦了。 从更高一个层面来说,这其实代表着皇权在衰弱。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怒骂声道:“你们要挡住谁?” 黄庭转头望去,竟有百余官员快步赶来,有的手里还拿着家伙事儿。 黄庭的心顿时开始下沉,这次事件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让他有一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 赶来的官员皆在四品以下,上面的人只需要动动嘴,这些人就会往前冲。 学子们自动把路让到一边去,黄庭虽然极力催促手下,但还是被官员们围在了中间。 “不准走!”有官员对东厂众人怒目而视,一声大喝中气十足。 “皇上钦命咱家把人押进东厂大狱,你们横加阻拦……难道是想抗旨?”黄庭语气森寒道。 可这些人既然敢来,就不会怕他语言上的威胁,只听有官员怒道:“我等已向皇上陈奏,将黄明轩交由三法司会审,你不能把人带走!” “皇上批了没有?若是准了你们所奏,把奏疏拿来给我看看!”黄庭在气势上毫不示弱。 这些官员们看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蛮不讲理,朝廷法度是他们用来打击对手的工具,他们自己对此却毫不在意。 “皇上自会准奏,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把人留下,此等恶贼必须由三法司公审!” 黄庭说一句,对面的官员们就能说十句,耍嘴皮子这些人都是高手。 这些人明显是不讲理的,说再说话也是白给,所以黄庭直接呵斥道:“把路让开,否则别怪咱家不客气!” 做出这样的选择,黄庭是真被这些人逼得没办法。 其实人家等就是他来激化矛盾,在黄庭这番话出口之后,官员们彻底炸开了锅。 “光天化日之下,你个阉货想要如何?” “难不成,你还要残害我等忠良之士?” 官员们的义愤填膺,在对黄庭口诛笔伐之际,一个个还都起身向前,展示了极强的攻击性。 黄庭这耍横的,此番遇到了这些不要命的,让他心里不住冒出苦水。 但人家可不给他喘息之际,这些官员们一边往前面挤,竟和东厂的番子们推搡起来。 这些人居然敢先动手,这可真是把黄庭惊讶到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官员们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而在这些官员们的示范下,靠后一些的学子们也不甘寂寞,也跟着往前面涌了来。 “拦住他们!”黄庭立刻吩咐手下,今日他这一关难过了。 就在东厂众人独木难支之际,只听远处又响起连串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王若林大吼的声音。 “住手,全都住手!” 打马来到近前后,王若林和卢云思跃下马背,带着手下的两百多号校尉就往人群中挤了去。 他毕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此刻带着大队人手过来,有效的震慑住了全场。 见自己说话还算好使,王若林心里压力减轻了许多。 “黄公公,赶紧把人带走!” 手下校尉把官员们分开后,王若林得以来到黄府台阶下。 “小心!” 可他才把这话说话,人群中竟飞出了一块儿砖头往他头上飞去,黄庭虽然提醒但已经来不及。 大青砖正好落在王若林后脑勺,把他砸得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地,官帽掉在地上滚出了老远。 “大人,大人……” 周边校尉们发出惊呼,皆上前去要将王若林搀扶起来,才发现王指挥使后脑勺已在出血。 见此一幕,卢云思心中大呼倒霉,怎么就刚好砸到了后脑勺上。 此刻他却没工夫骂人,而是躲到了校尉们中间,生怕自己也遭了这些官员的黑手。 台阶之上,黄庭此刻已是震惊,他是真没想到官员学子们的胆子这么大。 “诸位,切莫被这些奸佞之徒吓住,他们就算来再多的人……也休想将黄明轩带走!” 这话才有人说完,人群中就有人高呼道:“把黄明轩抢过来!” 好家伙,一堆干柴遇上火星,立马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官员和学子们加上来有近三百号人,操起家伙就往中间涌去,逼得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用身体阻拦。 在没接到上司命令之前,谁都不敢对这些官员们动手,即便这些人已经先动手了。 还别说,这些官员们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此刻动起手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拦住他们……”黄庭急得大叫,但终究不敢下令动手。 见到场面失控,再加上王若林此刻被砸得不省人事,锦衣卫这边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队伍被冲散,最终竟和东厂众人挤到了一起,逼得他们不得不并肩作战。 “赶紧送大人离开!”卢云思果断下令,要是王若林死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而另一边,官员们战斗力实在太强,竟已冲到了黄庭的面前。 周边番子们护卫已呈不支之势,逼得黄庭只能往后退,至于黄明轩则根本顾不上。 可是,黄府大门已经关上,让黄体退无可退之处。 “给我打!”黄庭高呼道,此时他已忍无可忍了。 但此番现场混乱不堪,黄庭的命令并未有多少人听到,而有两名官员已攥紧拳头来到了他面前。 就在黄庭也要撸起袖子动手之际,刚好有两名番子窜了过来,帮他挡住了面前两人。 危机稍解,黄庭此时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该如何把黄明轩带走。 “东西二厂都离得远一些,最近的是……北镇抚司!”黄庭喃喃念道。 于是他拉来一名千户,直接下令道:“你带人将黄明轩先送到北镇抚司!” 为什么要送到最近的北镇抚司,黄庭怕送得太远些,在路上又被这些炸了毛的官员们截走。 这些当官儿真的是疯了,眼里丝毫没有规矩体统。 黄庭本人却不好离开,他得亲自带队来断后,否则手下人在官员们攻势下必然溃逃。 “王八蛋!” 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卢云思和王若林,黄庭心里不由骂出了声。 第859章 接盘 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大堂内。 陈啸庭一身官服坐在偏厅,此时他真等待着一线的消息,王若林的一举一动他都要关注。 “大人,出大事了!”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陈啸庭心中无丝毫波澜,因为今天发生的全是大事。 陈啸庭面色平静,坐在官椅上静静看着前来禀告的总旗,让后者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说吧!” “大人,刚才卑职亲眼看见,王指挥使被人用砖砸了后脑勺,此刻已经不省人事……”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大感震动,闹事官员们的胆量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若林被打得这么惨,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让他这做对手的要消掉大牙。 可以预见,经过这次事件之后,王若林的声望必定大减,而这却是他自己作的。 这对陈啸庭来说,自然是大好的消息。 “王若林现在何处?”陈啸庭追问道。 “禀告大人,王指挥使被砸破了头,卢佥事带人抬着他离开了,想来是去找大夫!” 还是被抬着离开的,看来王若林伤得很重,陈啸庭就更开心了。 “你退下吧……继续打探消息去!” 报信这总旗离开没一会儿,大堂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这必是有新消息来了。 只见一小旗官从大堂外进来,单膝跪地禀告道:“大人……东厂的人闯了进来!” 东厂的人闯进来了?这些人不是该和官员们扯皮吗?怎会出现在北镇抚司! 就在陈啸庭肚子里一堆问号之际,却听这小旗官接着说道:“他们还带了钦犯,乃是皇上点名要抓的黄明轩!” 听到这话,陈啸庭顿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道:“他们现在何处?” “就在衙门大门里!”小旗官沉声道。 今日由他带队在衙门口当值,东厂的人闯进来时,他们根本挡不住。 王若林不在衙中,陈啸庭就是北镇抚司的最高长官,所以这小旗才会向陈啸庭禀告。 “看看去!”陈啸庭脸色阴沉。 原本他是打算看戏的,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东厂把黄明轩带到了北镇抚司,那就是把麻烦带到了这里。 但此刻更让陈啸庭好奇的是,黄府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局面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边往外面走,陈啸庭一边问道:“黄公公来了没有!” “回大人话,卑职没有看见黄公公,是东厂一位千户把人带来的!” 听到这话,若不是他和黄庭之间有几分交情,陈啸庭几乎都要认为这家伙是在害自己。 可陈啸庭转念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京城里的事儿谁都说不清楚。 快步来到外面,此刻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数十名校尉将东厂的人围在中间。 除了这些校尉,还有此刻北镇抚司的百户总旗,谁都有看热闹的心思。 “赶紧让开,陈大人来了!” 这话一出,校尉们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参见大人!”众校尉旗官拜道。 而此时,东厂众人也映入陈啸庭眼帘,其中也包括被绑着的黄明轩。 “卑职东厂千户严林,见过陈大人!” 东厂众人加上黄明轩,也不过只有寥寥七人,此刻看起来还狼狈不堪。 “你们黄公公呢?”陈啸庭冷着脸问道。 这些人硬闯北镇抚司,他自然不会好言相对。 “官员们以离抗法,仗着人多势众在黄府之外想要夺人,黄公公命卑职等先行突围,他老人家带着人在黄府外断后!” 然而,这话没有降低陈啸庭心头疑惑,只听他接着问道:“你们突围,为何要闯我北镇抚司?” 自然是这地方离得近,他们把这里当做暂时的避风港了,但话却不能这样直说。 “是王指挥使说要帮忙,所以卑职才把人带到了这里……” 严林脸上带有焦急,接着说道:“大人……那些官员们一路追赶,在下也是没有办法!” 严林才把话说完,北镇抚司外当值的校尉快步跑了进来,在陈啸庭面前跪地道:“大人,左边街道有大批官员赶来……” 这些人还真的追来了?不是说黄庭在断后吗? “有多少人?” “约摸……两百人上下!” 妈的……陈啸庭心中暗骂了一声,随即他向左右众人吩咐道:“加强戒备,全部都去!” 就在校尉们往北镇抚司大门外赶去时,严林适时提醒道:“大人,这些官员们都疯了,对他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经历过方才一幕,严林再不敢把这些官员们当做温顺的羔羊,这些家伙疯起来是真的可怕。 不得不说,方才黄府外的一幕,给这位东厂千户带来了极大的震慑。 外面动静这么大,北镇抚司内当官的全都赶来出来,其中就包括陈啸庭手下四司的百户。 “把你们手下的人,不做事的立刻叫过来!”陈啸庭冷声道。 这些人和他关系冷淡,显然是归于王若林一方,和陈啸庭之间关系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大人,卑职手下众人都有要事……怕是分不开身!”考选司百户杨立庆说道。 四司被王若林经营得铁桶一般,至少初上任的陈啸庭,到如今为止没有将这些人收服。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人还敢与自己叫板,这让陈啸庭怒火一下就被点燃。 “没人就给我找人去,否则本官把你们几个丢出衙门去?”陈啸庭面带怒色。 他毕竟是此处最高长官,职级上比这四位百户高了四级,这些人自然不敢与他正面对抗。 他们刚才可听清楚了,外面有几百号官员气势汹汹而来,这个时候被丢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立庆丝毫不怀疑,陈啸庭会把他们赶出去,这是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 其他人要辩驳,被杨立庆用眼神制止,然后他们才躬身告退。 待这些人离开后,外面又有校尉跑了进来,向陈啸庭报告黄府外的情况。 “你是说……黄公公也被这些官员给打伤了?”陈啸庭震惊得很。 就在同一天,锦衣卫的指挥使和东厂提督太监,都被官员们打成了重伤,这在整个大明朝都是头一次见。 “黄公公挨了好几下黑棍,最后是被东厂的人抬着逃走的!” 挥退这校尉之后,陈啸庭才喃喃道:“疯了疯了,全特么都疯了!” 一边的严林听到这消息,心里顿时也凉了半截,要是黄庭有个什么好歹,他绝对是说不清楚的。 此刻,严林发觉陈啸庭正盯着他们,于是他将头低了下去,反正不与陈啸庭对视。 如今官员们打上门来,他们还想在北镇抚司躲一下。 第859章内容已更正 远远看着锦衣卫百户衙门大门,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接受穿越的事实。m.458880.com 不想接受也不行,穿越过来已近一月,作为一个不太合格的佣兵,前世的陈啸庭一生颠沛流离,适应新环境尤其的快。 在接受了前身记忆后,同时也接受了新身份相关的人和事。 唯一让他与前世还有些瓜葛的,便是两世为一的名字,前世今生他都叫陈啸庭。 “庭哥,别看了,赶紧去吧……我想进去还没到时候呢!”说话这人是陈啸庭发小余有平。 看着余有平一脸羡慕之色,陈啸庭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你爹也干不了两年了,你急个什么!” 随后,陈啸庭和发小好友告辞,鼓起勇气便往气势森严的百户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值守于门外的差役喝问道。 陈啸庭是新面孔,加之未着官服,这些人盘问他也很正常。 就在陈啸庭要解释身份,此时从衙门之内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之人身着土红色马面官服,胸前四爪猛虎让其不怒自威。 陈啸庭穿越以来经受便宜老爹培训,知道为首这人是锦衣卫中的总旗官,在百户衙门中地位颇高。 于是他没理会差役盘问,直接向总旗官拜道:“属下参见总旗大人!” 虽然是现代人的思维,但陈啸庭深知存活之道,再加上今日出门时老爹陈大用的反复告诫,所以他跪拜起来并不艰难。 看着单膝跪地的年轻人,张震山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为人,陈啸庭脸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道:“禀告大人,属下陈啸庭,今日来衙门接替父亲校尉之职!” 张震山点了点头,这年轻人面见自己有其气度,比以往那些年轻人好出不少。 刚好陈大用之前就在张震山手下,所以他便直接对身后一人道:“王有田,这个……陈大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同样身着土红色官服,但胸前猛虎只有三爪的小旗官王有田躬身而立,然后道:“遵命!” 然后,张震山便再度对陈啸庭道:“年轻人该多见世面,今日之事你便也去吧!” 说完这话张震山便不多说,带着大批校尉差役便离开了,留下陈啸庭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今天只是来上任而已,衙门大门都没进去就领了差事?陈啸庭颇有些不知所措。 小旗官王有田看了陈啸庭一眼,指着他对身后两手下道:“他就交给你二人了,本官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到城东客栈!” 说完这话,王有田也急匆匆离开了。 见两位上官皆慎重相待,陈啸庭心中更加没底,毕竟他还是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 “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话这人名叫赵群,正是王有田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只不过和别的校尉不同,这两人此时和陈啸庭一样作普通百姓打扮,和百户衙门的森严气氛格格不入。 “赵叔,咱这是去做什么?”陈啸庭很是客气问道。 来之前陈大用便反复告诫,要他为人处世要谦逊一些,对锦衣卫内的前辈嘴巴要放甜一些。 赵群和陈大用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便对陈啸庭道:“上面让我们去城东客栈等着,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啸庭心中不由腹诽。 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响起道:“行了,还费什么话?再在此耽搁时间,错过时辰谁担得起后果?” 陈啸庭不由看向说话这人,之前他听便宜老爹提起过,这人名叫肖经业,和陈家有些不对付。 赵群见肖经业语气不善,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对他们两人道:“此言有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陈啸庭将肖经业记在心中,知道日后要小心提防此人,锦衣卫内部龃龉之事可有不少,他得防着对方使坏。 一路无话,当陈啸庭跟着来到东城城门处,才看见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踏进客栈,很快便有跑趟小二过来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找到靠门处的位置坐下后,赵群才对小二道:“来一壶茶,再来几碟小菜!” “得嘞……” 当小二离开后,赵群才低声对肖经业道:“看见没,里面那桌是老田他们,百户大人可真是废了大力气!” 今日之事居然是百户大人亲自安排,听到这个消息陈啸庭更为惊讶。 于是他再度问道:“赵叔,今日咱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问清楚不行,锦衣卫虽然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但干的大多是的刀头舔血的活儿,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赵群摸了摸腰际,陈啸庭赫然见对方竟藏着刀,正更让他心头一紧。 然后便听赵群道:“白莲教你知道吧,今日……” 话才说到这里,然后便听客栈之外传来三下梆子声,赵群二人皆是神色一紧,悄然将目光移向客栈门口。 梆子声是行动前约定好的信号,这表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提醒各校尉严阵以待。 陈啸庭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从赵群二人表现便可推断,应该是正主儿出现了。 见赵群二人不经意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可能拔出佩刀,两手空空的陈啸庭紧张万分。 见陈啸庭面色不正常,坐在他对面的肖经业便冷声道:“小子,你爹陈大用难道没教过你,做锦衣卫首先一条就是镇定?” 之前便被肖经业呛过,此时陈啸庭也不想再忍,便回呛道:“不劳肖叔费心,我爹告诉我首先一条是要防备小人!” 陈啸庭口中的小人是谁,这就仁者见仁了,但肖经业知道这是在骂自己。 被一个小鬼暗骂,肖经业心头怒火可想而知。 好在此时他能保持理智,知道不能和陈啸庭起冲突,若是因此怀了百户大人的安排,他肖经业可没好果子吃。 此时,只听赵群语气低沉道:“注意,人来了……” 果然,客栈门口出现六个汉子,皆是穷苦百姓装束,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包裹。 为首那名汉子满面风霜,左顾右盼观察客栈内情况后,才对手下人道:“今日就先在此歇着!” 在他身后,一名汉子则小声问道:“方大哥,天王他……” 才听到这里,方辉便对说话这人训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这人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便闭口不言,同时在心里自责起来。 一行六人踏进客栈,在路过陈啸庭身旁时,方辉不经意间与陈啸庭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开。 确认过眼神,陈啸庭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抓的人!div 第860章 皇帝震怒 (各位,本月之内就要完本了,大家多多投票,给本书最后上上成绩吧!) 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口,看着外面已经出现的官员们,陈啸庭表情变得凝重。m.jznzt.com “去北城千户所,让王忠德调两百人过来!”陈啸庭下令道。 北城千户所离北镇抚司最近,而且还是由陈啸庭的心腹所统领,从这里调人自然最合适不过。 北镇抚司此刻虽有几百号人,但为了安全起见,陈啸庭还是决定调人增援。 “把黄明轩这逆贼交出来!”外面的官员们大肆叫嚣。 他们现在处于极度亢奋中,既然已经把王若林和黄庭都揍了,那接着把北镇抚司闯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北镇抚司内,陆陆续续有校尉被派出来,这些都是内设四司的人。 “加强戒备!”陈啸庭冷声道。 说完这话,陈啸庭就转身进了衙门,他得向严林把事情问得更清楚。 同时他还要考虑……把严林和黄明轩送出衙门,这样一来也就把麻烦送走了。 可真要做这事的话,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这算是他主动作为。 而一旦主动作为,后面就会引来更多的事。 比如你把人送回去后,该不该帮忙协助护卫?所谓送佛送到西,在皇帝眼里陈啸庭就该继续帮。 这样可就难有个头,其中风险也会变得很大,这是陈啸庭不得不担忧的。 之前陈啸庭敢打敢拼,那是因为他上升空间巨大,所以才愿意舍命相搏。 如今他已是指挥同知,再这样做便非明智之举了,他总还是要替未来考虑。 而此刻在锦衣卫的衙门外,官员们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副要把北镇抚司拆了的表情。 这还真不是吹的,他们今日已经犯下了多项“大罪”,闯个北镇抚司也就不算个事儿。 更何况还有法不责众的道理,他们的人越多就越安全,其胆子也就越大。 再说皇宫之内,官员们从玉虚宫外撤走之后,禁宫才真正安静下来。 因为得知京城不太平,蛰伏了半年的刘瑾忠按捺不住了。 于是他打着汇报情况的名头,就从京城外连夜赶了回来,在路上他了解到了京城的更多信息。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便知道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斗争。 如果不在当前时局内大放异彩,这对刘瑾忠来说是一大损失,所以这也越发坚定了他入宫的想法。 此刻,刘瑾忠站在玉虚宫的回廊下,一名小太监悄悄来到了他身后。 “公公,刚刚得到的消息,黄庭被官员们一顿痛殴,连左腿都被打折了……如今正往太医院送呢!” 听到这个消息,刘瑾忠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意,然后他便挥手让这小太监退下。 继方才得知王若林被砸破头后,如今刘瑾忠又被打断了腿。 这两位狼狈不堪逃离,可算是把东厂和锦衣卫的脸丢尽了,这不正是他西厂崛起的机会? 此刻,刘瑾忠迫切想要见到皇帝,把这差事接到自己手上。 虽然差事很烫手,但刘瑾忠对权力的渴求盖过了惧怕。 他是个无根之人,为了上位什么都干得出来,只要能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他也就了无遗憾了。 只不过,他已经在宫门外等了近一个时辰,皇帝都还没有召见他。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对身子骨本就不行的朱瑜隽带来了重击,以至于他竟晕厥在道榻上。 幸好旁边侍奉的太监手疾眼快,朱瑜隽才没从道榻上滚下来,那样还指不定出多大事。 被扶到榻上,朱瑜隽徐徐醒转过来,此刻一股恐惧感从他心头涌起。 他御极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乾纲独断,虽然也有人发出反对声,但却从未有今日这般失控过。 朝局有失控之忧,皇帝虽为天下之主,但同时也是权力的奴隶,有任何一点失去权柄的可能,对朱瑜隽来讲都极其难受。 “黄庭这个废物!”朱瑜隽忍不住骂道。 黄庭被打断了腿才撤退,这显然是官员们太过分的缘故,但朱瑜隽首先骂的却是家奴。 紧接着他又骂道:“王若林也是个废物……朕给了他机会,他就是这般办事的?” 相比于黄庭,王若林确实更让朱瑜隽生气。 黄庭好歹还和官员们周旋了许久,王若林却是话没说两句都被人抡翻了,实打实的废物一个。 大殿里就只有朱瑜隽一个人在骂,但听的人却更多,其中就包括了司礼监掌印俞培忠。 “你倒是看的好热闹!” 皇帝冰冷的声音,让俞培忠一阵胆寒,只见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上……这二人确实办事不力,但请皇上切莫为此气坏了身子!”俞培忠小心劝慰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如今黄明轩被围在了北镇抚司,你说该什么办?” 面对皇帝提问,俞培忠只能尽可能回答妥帖一些,于是他说道:“回皇上……这些官员们言辞激烈,想来是被奸人蛊惑,或许可以派出德高望重的老臣,对他们进行劝说!” 这个办法俗称和稀泥,上次汪海事件就是这么办的。 但这次却和汪海事件不同,这些官员们已经对皇帝家奴动手了,这是对皇权的巨大挑衅。 所以这事儿绝不能和稀泥,必须要用最酷烈的手段,将这股邪气压下去。 “所以说,朕就没个人能靠得住,就连你也靠不住了!”朱瑜隽发出冷笑。 俞培忠明明知晓其中关窍,却还说出这种和稀泥的办法,这让朱瑜隽感到极其不满。 俞培忠叩首于地,而后道:“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 朱瑜隽盯着地上的俞培忠看了好一会儿,心头的不满才逐渐消去。 这么多年来,俞培忠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如今年纪大了,朱瑜隽也不想逼迫过甚。 当然,朱瑜隽愿意对他网开一面,也是因为有备胎可以用。 “请罚就不必了,回去收拾一下……去朕陵寝监督工程吧!” 皇帝的声音冷漠而严肃,顷刻间就剥夺了俞培忠的权力,将其发配到了皇陵。 心中虽大感失落,但转瞬间俞培忠却也一阵轻松,不管怎么说他都能避过这次危局了。 更何况,皇帝也没剥夺他司礼监掌印的名号,足可保他接下来安享清闲。 “奴婢领旨!”俞培忠郑重叩首。 “去吧!” “奴婢此去,再不能侍奉皇上跟前,还请皇上珍重!”俞培忠眼角泛出泪花道。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这一刻俞培忠流露的是真情实感。 待俞培忠离开后,朱瑜隽半晌之后才恢复了心绪平静。 把俞培忠从司礼监支走,是为了给年轻人腾出位置来,这样下面人才有冲劲儿。 而朱瑜隽要钓的第一个人,就是此刻等在门外的刘瑾忠。 “传刘瑾忠!” 第861章 这就是西厂 (章节末尾再度放上了剧情征集令,有想法的朋友随时可以点进去!) 北镇抚司衙门外,锦衣卫的校尉们越聚越多。 加上紧急从北城千户所调来的两百人,其人数比官员们还要多上一些,两方加起来近六百多号人,就挤在北镇抚司大门外大街上。 虽然锦衣卫的人越聚越多,但官员们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们坚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只要这次将黄明轩抢到手,他们就有把握将黄党打到,继而就能为六皇子上位铺平道路。 到时候改朝换代,今日闹得最凶之人,便是往后位列宰职之人。 如此大有好处的事,且在自己派系已经处于上方的情况下,谁也挡不住这等诱惑。 在他们看来秦党得胜已是大势所趋,即便此番被锦衣卫或是厂卫逮捕,待到改朝换代之后他们也会被放出来。 “诸位,里面如今管事的是陈啸庭,此人素来以手段果决著称……” 领头官员说道这里,见众人面露不愉之色,连忙接着数道:“但你们看……站在前方那些校尉们,手里可没拿棍棒!” 陈啸庭殴打百官之事,在场这些官员们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虽然哪一次无一人被捕,但当时出现在玉虚宫外的官员们,多数都被狠揍了一顿。 对于这些从小锦衣玉食之人,身体上难得承受的一次剧痛,就成了永生难忘的事。 而那落在他们皮肉上的棍棒,更是想到就觉得疼的东西。 此刻校尉们没拿棍棒,就说明陈啸庭不敢对他们动手。 “你的意思是?” “今儿咱们就得把事闹大,闯他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好……” 经过简单商量后,消息迅速被传递下去,官员学子们都兴奋起来。 随着一声“抢人去”被高喊而出,官员们就跟大浪一般,朝北镇抚司大门处涌了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在此负责指挥的杨凯高呼道。 他有陈啸庭授其权柄,虽然杨凯只一个总旗,但北城千户所的两名百户都要听他命令。 衙门里,陈啸庭已经问话完毕,此刻他坐在自己的大堂内,其余还有四司百户和指挥佥事郑安。 此刻,四司百户已得知王若林被砸破头的消息,这让他们四人有些坐立不安。 他们都是明白人,对锦衣卫内的格局一清二楚。 经过这次事件,王若林在锦衣卫内的权柄会进一步削弱,他们这四人也得为自己谋退路。 之前他们愿意站王若林一遍,一方面是因为多年关系,另一方面是王若林能给他们希望。 可现在,王若林梭哈玩儿脱了,他们就得为自己谋退路了。 不说能巴结上陈啸庭,也至少要把关系缓和一下,否则往后在锦衣卫他们就得寸步难行。 此刻,陈啸庭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主动作为。 就在这时,衙门外传来喧闹声! “大人,官员们在往咱衙门里闯!”一名小旗官来到大堂外惊呼道。 陈啸庭抬起头来,目光冷峻道:“挡住他们!” 待这小旗官离去后,外面的喧闹声依旧不停,也让陈啸庭思绪烦躁起来。 他不担心官员们能闯进来,而是不想成为朝野焦点。 就在此时,北镇抚司的衙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却是领旨而来的刘谨忠。 他带着手下近百号人,气势汹汹往北镇抚司大门处赶来。 停下脚步后,刘谨忠指着和校尉们推搡在一起的官员们:“给咱家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西厂番子们手里都拿着鞭子,这些人多是吸纳的街头混混儿,做起事来自然少有顾忌。 只见这些人拿着鞭子,直接向外面的官员们冲去,来到近前便是手起鞭落。 “唰唰唰” 现场不住想起鞭花舞动的声音,同时也伴随着官员们的惨叫声,这一鞭下去足可以皮开肉绽。 面对心有顾忌的锦衣卫和东厂,这些人官员们可以撒泼耍横,但眼下他们却被治得服服帖帖。 在近百名番子的殴打下,这些官员们很快溃不成军,现场响起了一片哀嚎。 说到底,这些人是养尊处优的老爷,被打得皮开肉绽岂能不溃退。 他们之前叫嚣有多凶恶,此刻逃散起来就有多狼狈。 而在逃窜同时,这些官员们还不忘骂上几句: “你们这些奸贼……” “殴打百官,你们是要造反……” 面对这些话,刘谨忠内心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征服的快感。 他是个不完整的阉人,历来被这些官员们看不起,可如今这些自命清高的人,却被他他打得抱头鼠窜。 而这一幕,让衙门口的校尉们目瞪口呆。 而刘谨忠则在番子们护卫下,来到了北镇抚司大门外。 “让开!”西厂一位千户呵斥道。 校尉们面面相觑,杨凯短暂思索后,便让人把路让了开。 就这样,刘谨忠威风凛凛进了北镇抚司大门,留在一众官员们哀鸿遍野。 知道陈啸庭如今管事,得了皇命的刘谨忠,便直接往指挥同知大堂赶去。 另一头,大堂内的陈啸庭满心疑惑,他只是让人把官员们拦阻,又怎会连连传出惨叫声。 就在这时,大堂外值守的校尉赶了进来,禀告道:“大人,西厂刘公公来了!” 刘谨忠……听到这个名字陈啸庭心里就不爽,他俩是老对头了。 “他来锦衣卫做什么?锦衣卫的事和他有何相干!”陈啸庭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 “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就把你们锦衣卫的大门给堵了,逼得你们躲在这里不敢露面……” 刘谨忠人未到声先来,待他走进大堂后,跟随他一起进来的西厂千户档头们,全都聚在了他身后。 陈啸庭依旧坐在官椅上,大堂内四司百户和指挥佥事郑安,则纷纷看向了刘谨忠。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皇上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还敢说与我西厂没有相干?” 陈啸庭丝毫未动,这番话他总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哼……这些官员我锦衣卫自有办法对付!”陈啸庭冷声说道,他最看不惯刘谨忠这副眼高于顶的嘴脸。 “自有办法?你们如何对付?就这样躲在衙门里愁眉苦脸?”刘谨忠语气森寒,近乎是在审问犯人。 但他还不满足,好不容易可以痛骂陈啸庭和锦衣卫,他还得多说道几句。 “黄庭被官员们打断了腿,王若林更是被人砸破了头,再等你们处置下去……这些官员们怕是要打进皇宫去了!” 面对这般讥讽,陈啸庭心中其实很淡定:“黄公公他们是一时大意,低估了这些官员们的蛮横!” “低估?我看是低能!”刘谨忠耻笑道。 他这话等于把锦衣卫的面子踩在了地上,陈啸庭还能保持淡定,而郑安张口就要反驳。 好在陈啸庭反应快,抬手制止了郑安,级别不够和刘谨忠争是找麻烦。 骂也骂够了,陈啸庭的一言不发,让刘谨忠心中更是满意。 “靠你们是靠不住的,还得我西厂来替换上分忧!”刘谨忠语气冷淡说道。 总被人这么怼也不是个事儿,只听陈啸庭道:“你西厂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替皇上分忧!” 刘谨忠万万没料到,在最后陈啸庭竟还敢还嘴。 就在这时,西厂一名千户来到刘谨忠身侧,小声对他耳语了一番。 却是告诉他,黄明轩已经从东厂的人手中接管,他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你问我西厂算什么东西?”刘谨忠面带冷笑。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圣旨,说道:“锦衣卫和东厂管得了的我们管,管不了的我们更要管……” 言罢刘谨忠转身往大堂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 来到大堂门口,刘谨忠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来,颇有几分睥睨之色道:“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他都拿了圣旨来,陈啸庭还能说什么呢,于是他就只能任由刘谨忠装逼离开。 虽然被人落了面子,但却好过王若林一般面子里子全丢了。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道:“大人,黄明轩和东厂的人,都被黄公公带走了!” 大堂之内,一直安静的郑安忍不住道:“大人,这姓刘的未免太嚣张了!” “无妨,让他把人接走也好,但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摆平此事!”陈啸庭混不在意,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还赚了。 从位置上起身后,陈啸庭掸了掸衣袖道:“咱把麻烦送出去了……不亏!” 第862章 四司摇摆 刘瑾忠殴打百官,在北镇抚司外狠狠耍了一道威风。 当他把黄明轩从北镇抚司内带出来时,官员们的哀嚎声仍旧没有停止,此刻也无人敢上来阻拦。 对刘瑾忠来说,今天是人生最畅快的一天。 收拾了这些一直让他怨恨的官员,俞培忠这老东西被发配了皇陵,黄庭和王若林在皇帝处大大失分…… 上面的每一件事,都能带给他巨大的满足,偏偏这些还是一起来的。 出了北镇抚司大门后,刘瑾忠带着黄明轩离开了,直接往他西厂所在方向赶去。 官员们眼睁睁看着刘谨忠离开,他们还是横不过这阉人,此番也只能无功而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昭示他们在阶段性斗争中的胜利,已经遭遇了挫折。 现在他们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等待着秦党高层的下一步谋划,如今这种情形谁都不敢自作主张。 事实上,被西厂浇了这番冷水后,今日这些闹事的官员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担忧。 他们今日不但打折了黄庭的腿,还把锦衣卫指挥使头砸破了……这是对皇权的直接挑衅。 当今这位皇上,近些年来虽然不怎么上朝,但其威严却丝毫不减,所有大臣们都畏之如虎。 ………… 再说被砸破头的王若林,这家伙的运气属实不算太好,大夫们废了大力气,才把他的命抢了回来。 但即便这样,王若林也昏迷了五天才醒转,但好在是醒过来了。 躺在自家卧房的王若林,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的大儿子王长青。 “谢天谢地,父亲你可算是醒了!”王长青已年近三十,此刻竟露出了激动的泪水。 王若林是王家的顶梁柱,他要是昏迷不醒的话,会让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最关键还是补缺的事,有陈啸庭这个指挥同知在,王长青想补副千户的实缺很难。 在经历了数十秒的大脑活动后,王若林第一感觉是头疼,疼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但他还是忍住疼痛,问道:“黄明轩……可被东厂带回去了?” 虽然他这次极其丢脸,但只要东厂把人安全带了回去,也能说明他是有功的,至少面子不会丢得一干二净。 “黄明轩被西厂刘公公带回去了!”王长青答道。 “怎么回事?” 原本王长青不想提这个事儿,但耐不住老爹一再逼问,他便只能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当得知黄庭被打断了腿,如今还没法儿下地走路时,王若林的心凉了大半截。 他还指望着黄庭翻盘,好让他的压力不是那么大,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黄庭真乃无能之辈!”王若林忍不住骂道。 但这话属实挺尴尬的,毕竟他还比不上人家黄庭。 “父亲,您先好好修养,这些事儿咱不必去理会!” 王若林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 见此一幕,王长青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后便离开了房内。 待他离开后,王长青再度睁开眼睛,同时说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孤注一掷想要翻盘,想要加强自己在锦衣卫内的地位,但如今他却赌输了。 “卢叔……我爹他刚刚才醒,要不等他歇两天后,您再来和他说话?” 听是卢云思来了,王若林立刻开口道:“让他进来!” 外面的交谈随即截止,然后房间的门被打开,卢云思脸色阴沉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床头衣架上,那代表着指挥使身份的官服,卢云思心里是五味杂陈。 王若林本想坐起来,但稍稍一动便觉头痛欲裂,于是就只能老老实实躺着。 “看样子……你带来的不是好消息!”王若林沉声道。 沉默了一会儿后,卢云思才道:“大人……确实不是好消息!” “就在刚才,陈啸庭检查了四司,各种机密文卷全被他翻阅了!” 卢云思想要说的,不是陈啸庭所看文卷内容怎么样,而是他查阅文卷本身。 虽然陈啸庭升了指挥同知,但四司一直都在王若林掌握下,一些机要档案根本没给他看过。 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直接昭示了王若林威权的削弱,然后被陈啸庭取而代之。 如今,勉强还在他麾下的,也只有东西二城千户所了,就是不知这些人还能对抗陈啸庭多久。 躺在床上,王若林沉声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不是他贸然出手,又岂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稳一点徐徐图之,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却没沉住气。 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理解,随着处境发生变化,很轻易会怀疑当初正确的决定。 “大人,咱们该想想退路了!”卢云思沉声道。 真要是沈岳或陈啸庭上位了,打压他们这些人肯定没商量,影响的他们子孙后代。 “你有什么想法?”王若林面无表情。 卢云思也不是什么多智之人,王若林根本不指望他有好办法。 “大人,或许……咱们可以和八皇子多亲近!” 八皇子?和他多亲近? 这不是让自己卷入夺嫡吗?王若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卢云思这简直是把自己往沟里带。 作为皇帝的鹰犬,主动参与夺嫡纯属取死之道,这一点王若林毫不怀疑。 更何况,这一次他帮黄庭抓黄明轩,算是和首辅黄玉成结了仇,这时候投靠人家派系岂不可笑。 综合以上原因,王若林只以为卢云思是在消遣自己,表情严肃道:“难道你想害我王家?此时休得再提!” 卢云思一时语结,他其实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王若林的反应还是出乎了他预料。 卢云思还想继续劝说,可王若林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 “你回去吧……老夫头疼得厉害,要休息了!”说完这话,王若林直接闭上了眼。 无可奈何之下,卢云思只得从房间里离开,他只能接下来慢慢找机会劝说。 而在另一边,陈啸庭的大堂内,四司百户毕恭毕敬站在堂下。 “卑职斗胆,敢问大人今日检查之后,可有发现我等有何疏漏之处,若有……还请大人指正!”考选司百户杨立庆询问道。 锦衣卫照当下规矩已运行多年,基本没出过什么差错,在制度上不会存在明显疏漏之处。 所以杨立庆说这话,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态度,暨让陈啸庭正式插手考选司事务。 在他把话说完后,另外三人把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让陈啸庭很满意。 坐在官椅上,陈啸庭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只听他说道:“你们呐……可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听到这话,杨立庆四人当即色变,难道陈啸庭不愿接纳他们? 就在他四人心怀忐忑之际,陈啸庭接着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往后跟着本官,必然会有一口饭吃!” 这算是……接纳自己这些人了? 对陈啸庭的打压他们心有准备,此刻如此轻易就揭过之前过节,反而让杨立庆四人难以置信。 转瞬间,他们心中充满了喜悦,纷纷下拜道:“多谢大人!” 陈啸庭笑意不减,内心则是平和无波,眼前这些对他来讲只是小事。 真正需要他忧心的,是如今动荡的朝局。 王若林把自己玩儿废了,接下来锦衣卫就得靠陈啸庭撑起,未来还不知有多少风险。 第863章 君要臣死 永治二十六年八月初九,暑期已经进入尾声。 京城的气温降了下来,但朝堂上争斗的热度却在上升。 西厂虽然把人带走了,可秦党一系的官员却没罢休的意图,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飘进宫去。 这些奏折除了让皇帝心情不舒服,并没有起到别的什么作用。 同时,黄玉成一系的官员也没坐以待毙,纷纷弹劾秦党官员殴打钦差。 在这种情况下,朱瑜隽对朝局进行了微调,罢免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官员,同时下旨捉拿殴打黄庭和王若林的官员。 皇帝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打压秦党的气焰,但最终的效果却不是很好。 秦党官员并无偃旗息鼓的意思,而是递出了更多的奏折,甚至这些人还两次在玉虚宫门外请愿。 朝局在走向失控,比朱瑜隽想象中还要严重。 虽然身体有恙,但朱瑜隽仍不得不接见两位阁臣,严令他们约束各自手下的人。 除此之外,朱瑜隽还多次召见吏部尚书周思远。 此人在朝堂上地位仅次于两位阁臣,乃是朝廷中立官员的代表人物,也是朱瑜隽稳定朝局的重要基石。 这次事情之所以闹得不可收拾,完全是因为朝廷上中间派被挑拨,加入了秦党弹劾的队伍中。 在将黄明轩抓进西厂后,外面的世界一直精彩纷呈。 好在,黄庭不必理会外界情况,他只需要等待皇帝的命令。 黄明轩进了西厂后,并未遭受严刑拷打,事情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即便如此,待在西厂大牢内,黄明轩心中压力也如山一般沉重。 他确实写了那一首诗,只要有这个罪名在,大明朝就没有他容身之处。 想到这些,黄明轩就跟个活死人一般,每天就待在牢里,盯着头上的天窗出神。 这样的日子已连续过了几天,好在刘谨忠没有为难他,吃喝上供应了周全。 就在黄明轩以为,今天也就这么过去时,牢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难得有人出现,黄明轩不由抬头望去,却见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七八个。 为首一人正是西厂提督刘谨忠,在他身后几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这诡异的场景,让黄明轩心感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牢房大门被打开,刘谨忠就站在牢房外,看着手下人在里面忙碌。 这些人从食盒中取出了菜肴,全都是花费功夫才能得到的好菜,甚至今天还有一壶酒。 酒菜全部摆上之后,这些人都往后靠站着,而刘谨忠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有人主动上前,将凳子放在了刘谨忠身后。 刘谨忠坐下后,才对黄明轩道:“黄学士,请坐!” 黄明轩在翰林院当差,称他一声学士并无不妥,毕竟他到如今也没被解除官职。 虽然不知刘谨忠要玩儿什么花样儿,但黄明轩此刻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他走到了桌子面前。 在刘谨忠的示意下,黄明轩坐到了他的对面。 “黄学士,这几天在里面住的可好了?” “若是里面人有招待不周的,你只管和咱家说!” 一边说着,刘谨忠还主动提起酒壶,往面前杯子里倒上了酒。 他们两个人,但却只有一个酒杯。 在将酒杯倒满之后,刘谨忠将酒杯推到了黄明轩面前,然后说道:“喝下这杯酒,你就能出去了!” 又是上酒,又说喝了就能离开……黄明轩是聪明人,很容易明白酒杯里的是什么。 也正因为心里明白,所以此刻他面色惨白,以至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这……是皇上的意思?”黄明轩问道。 既然黄明轩已经清楚,于是刘谨忠也不再演戏,干脆道:“没错!” “喝下去吧,喝下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里不光是指黄明轩的痛苦结束,也是在说他死之后,朝堂上的纷争会结束。 面对死亡,别说是黄明轩一个世家公子,便是百战还生的士兵们,也很难说自己可以坦然面对。 今日非得把这事办成了,于是刘谨忠起身走到黄明轩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皇上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见黄明轩不为所动,刘谨忠接着说道:“黄学士,你若是自己不愿意体面,那就只能咱家派人帮你了!” 牢房之内,西厂番子们目光冷冽盯着黄明轩,让这地方越发的森寒。 此刻在黄明轩心中,除了彷徨还有无助,在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他爷爷黄玉成慈祥的笑。 可惜这笑容渐行渐远,以至于最后消失不见。 观察着黄明轩脸上表情,刘谨忠接着说道:“黄学士,你可不要让咱家难做!” 这件事若非皇帝亲自交代,刘谨忠也不会亲自来,直接命手下人就可以把事做了。 “刘公公,你去找我爷爷……他一定有办法的!”黄明轩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此刻,刘谨忠表情变得阴冷,唯独的那一缕笑容,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来帮他!”刘谨忠直接下令道。 事实证明,方才他说的全都是废话,一切还得用强才行。 但刘谨忠却不得不这样做,他这西厂虽是铁板一块,但却难说毫不透风。 难保黄玉成不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所以刘谨忠才会绕这么大圈子,这是告诉黄玉成他已让仁至义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句话历来被官员们念在嘴里,但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如重千钧。 从被皇帝召见到现在,黄玉成一句话都没说过,回到家后一直坐在书房内。 砰砰砰……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该吃饭了!”管家在外面提醒道。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没保住孙子的性命,你让黄玉成如何有心思吃饭。 “不是说了不让打扰吗?去……自己领二十杖去!” 黄玉成语气冷漠,外面的管家不敢为自己辩驳,只得默默离开去受罚。 书房内,黄玉成脑海中浮现的,则是方才和皇帝的对话。 道理已经说得很透彻,黄明轩非死不可,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争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孙儿,是爷爷没用,保不住你啊!” 此刻,外界突然起了风,不但吹起了书房外的落叶,也让窗户拍打起来。 第864章 离心 日落西山,皇城之内才安静了下来。 皇帝朱瑜隽,此刻正坐在踏上,身后垫着五六个靠枕,这样能让他坐得更舒服。 他的身体确实不大行了,以往能在道榻上坐一天,但如今却连半个时辰也撑不住。 非但如此,他还经常觉得胸闷气短,稍稍看几份奏折之后,就觉得头晕眼花。 可即便如此,朱瑜隽也得继续看奏折。 如今俞培忠离开了司礼监,别的人办事他实在不放心,逼不得已才加大了工作量。 此刻朱瑜隽翻阅奏折很是认真,他要理出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越细致越好。 “俞培忠……” 以往这个时候,朱瑜隽梳理脉络都会和俞培忠商量,所以他习惯性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但此刻不可能有人答应,因为俞培忠已经被发配去了皇陵。 大殿里很是安静,好一会儿才传来姜合声音道:“皇上,俞公公不在!” “朕知道他不在!”朱瑜隽神色平静。 姜合此刻不敢多话,最近皇帝脾气越发暴躁,他多嘴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禀报声道:“皇上,刘谨忠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刘谨忠满是谦卑走进了寝宫,来到朱瑜隽榻前直接跪下。 “差事班好了?” 刘谨忠勾着腰,在外时的威风全然不见,答道:“回皇上话,已经办妥了!” 放下手里奏折,朱瑜隽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是自尽,还是你们动的手?” “黄泉路远,是奴婢让人帮黄学士上的路!”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听朱瑜隽道:“尸体收敛好,等风声过去了,把他交还给黄玉成!” 相对于秦延文来说,黄玉成在之前这些年里,给朱瑜隽解决了更多麻烦,所以他才能更得皇帝照拂。 黄明轩死……是朱瑜隽和黄玉成商议后的结果,君臣之间并无太大嫌隙。 可终究是杀了人家最宠爱的孙子,朱瑜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只能在明日的大朝会给予其补偿了。 没错,在时隔两年多后,朱瑜隽明日将重启大朝会,相关诏谕中午时已经颁布。 给黄明轩收尸的事,刘谨忠来之前就已经办好。 “皇上放心,奴婢都办妥当了!”刘谨忠恭敬道。 大殿内又安静下来,就在刘谨忠等待着皇帝夸奖时,朱瑜隽却抛出了一个问题。 “杀了黄明轩,往后你如何面对黄阁老?” 对这个问题,刘谨忠之前有想过,于是他答道:“奴婢是为皇上办差,黄玉成虽为阁老……但这天下却以皇上为尊,奴婢可不怕他!” 这话虽拍了朱瑜隽的马匹,但其回答本身朱瑜隽却不是十分满意。 刘谨忠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怕黄玉成是因为有皇帝庇护。 但他却忘了……对于朱瑜隽来说,奴婢们是给他遮风挡雨的工具,而不是刘谨忠这样反过来。 如果是俞培忠的话,一定会说自己与黄玉成如何,而不会把皇帝牵扯进来。 所以刘谨忠这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蹄子上。 但朱瑜隽脸上不动声色,而是笑着点头道:“这件差事你办得很不错,比黄庭得力多了!” 从皇帝口中,把老对手黄庭比了下去,刘谨忠高兴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在他忍住了,此刻更是谦卑道:“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好好好……” 皇帝连道了三个“好”字,然后才挥手让刘谨忠退了出去。 待刘谨忠离开后,大殿内再度恢复了寂静。 好一会儿后,才听朱瑜隽道:“派个人去看看,俞培忠这老东西过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姜合有些错愕,但随即他就醒转过来,皇帝还是记着俞培忠的。 而且直到现在,俞培忠还挂着司礼监掌印的衔,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将其召回来。 “遵旨,奴婢这就派人去!”姜合回答得小心翼翼,皇帝交办的事他可不敢耽搁。 事实上,在这次风波平息之后,朱瑜隽还真有将俞培忠召回来的心思。 当然,一切还得在明日大朝会后再做计较。 想到明日大朝会,朱瑜隽眼中透出寒芒,这一次他得把耳光扇回去。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健康,他得为继任新君扫平障碍。 所以,这次他会出重拳,将要失控的群臣打回去。 ………… 再说刘谨忠回了西厂后,就命人订了上好的棺木,将黄明轩的尸体收敛起来。 “挖个地窖,将棺木安置好!” 直接下葬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挖个专门的地窖存放棺木,否则光是气味儿就足够人难受了。 待下面人将棺木抬走后,刘谨忠正打算回司礼监去,却有一个小太监来向他悄悄禀告消息。 当得知皇帝派人去看俞培忠时,刘谨忠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方才被皇帝夸奖的喜悦也消失不见。 比下黄庭已算不得什么,刘谨忠眼里只有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这次俞培忠被驱逐,是他距目标最近的一次。 所以这次两党乱斗,他主动把自己卷了进去,甚至为皇帝杀了当朝首辅的孙子给杀了。 他这样的拼命,本以为能被皇帝倚为心腹,可最终在皇帝哪里只是比黄庭那个废物得力。 而他以为失势的俞培忠,在皇帝心中地位仍旧不可动摇,他刘谨忠不过是需要时就拿出来的尿壶,用过了就得搁床底藏起来。 想到这些,刘谨忠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冒,而这是他头一次对皇帝心感愤怒。 “知道了,下去吧!”刘谨忠语气平静。 在外人面前,刘谨忠得保持淡定,不能被人看出了心思。 对皇帝的旨意发怒,纯粹是找死的行为,西厂提督太监也不行。 待那禀告的小太监离去,并将大门给关上后,刘谨忠抓起自己司礼监秉笔的腰牌,直接往前方砸了去。 “咱家拼死拼活,难道就比不得一个俞培忠吗?”刘谨忠一拍桌子,神色间满是狰狞。 这一刻他算是明白,给皇帝好好当狗也得不到想要的骨头,因为主人根本不在意狗的心思。 所以……要走到高位去,要做史书上那些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他刘谨忠只能靠自己。 甚至于此时,刘谨忠还冒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念头,毕竟历史上废立皇帝的太监也不是没有。 那么他刘谨忠,为什么就不能达到前辈们的成就? 此刻,刘谨忠觉得自己把终极目标定为司礼监掌印,眼界未免太窄了些,因为司礼监掌印说穿了还是狗。 往后,他想要做个人,一个万人之上的人。 只见刘谨忠起身来到大堂中央,将地上的腰牌小心翼翼捡起。 想要达到目标,眼下他还需要这块牌子。 第865章 来客 有人说京城是个大染缸,但在陈啸庭的眼里,京城却是漏风的墙。 作为如今大明朝的特务头子,陈啸庭的消息来源极广,黄明轩被鸩杀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如今朝堂上两党斗争激烈,而且已经影响到了皇帝权威,俨然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可能。 如今皇帝来了个釜底抽薪,想必跟能给烈火烹油的朝堂降降温。 这也是皇帝处理此类事件的一贯手法,当初杀汪海和如今杀黄明轩,本质上没有区别。 “大人,明日大朝会……王指挥使去不了,这可是您露脸的机会!”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牛景云说道。 如今王若林在家养伤,锦衣卫的一切事务陈啸庭说了算,他算是承担起了指挥使的责任。 按照惯例,大朝会时锦衣卫指挥使随侍君侧,如今只能陈啸庭担负起此重任。 陈啸庭不由叹道:“这个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他若真的坐了锦衣卫头把交椅,虽然其权力会增加,但也将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 对于这些,牛景云是很难理解的,而陈啸庭也不可能给他解释。 于是他干脆说道:“明天的大朝会,你得把一切准备妥当万不可有疏漏!” “你这个副千户是本官举荐,可千万别让人说我用人不明!” 这话警告的意味儿很浓,直白点儿就是告诉牛景云,明日大朝会关系到他的官帽能不能戴稳。 这话牛景云听得明白,此刻他丝毫不敢有轻慢之心,郑重答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准备妥当!” 此刻牛景云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他就进宫,亲自盯着手下人准备。 毕竟两年多没召集过大朝会,很多业务其实都生疏了,出了乱子牛景云可担待不起。 对牛景云办事,陈啸庭还算放心,于是也就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事实上,除了黄明轩这件事他要时刻盯着,衙门里也没其他大事要他处置。 眼下已经日薄西山,他也该回衙门休息去了。 升官之后,他的护卫力量还是那些人,杨凯依然在他手下做总旗。 主要是用得习惯了,换了陈啸庭会不适应,也很难短期时间建立信任。 恐怕,也只有等他升了指挥使后,杨凯才有被外放的机会。 陈啸庭一行打马从衙门离开,很快就赶到了府邸外。 杨凯等人告辞离开后,陈啸庭才在家仆伴随下进了府中。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取下自己的官帽和佩刀,全被一旁的家仆接在手中。 陈啸庭回府的消息,已经由家仆飞跑入府通禀。 才进二院之内,还没踏入正厅,就听见里面传来沈怡声音道:“老爷回来了……今日家中可有贵客!” 随即就见一女子从正厅内带笑走出,却是陈啸庭两年多没见的妹妹陈小玉。 “大哥!” 陈啸庭脸上浮现笑容,说道:“小妹,你们可终于到了!” 提前知道陈永义要来,陈啸庭已经等了许久,只为了见小妹一面。 “爹娘他们身体可好?你二哥他们生的孩子可好?” “都好都好,大哥你就放心吧!” 走到陈啸庭面前,陈小玉接着说道:“爹娘他们,可时刻都牵挂着你呢!” 这个时代讲究父母在不远游,陈啸庭此刻与父母远隔千里,从德行上说已经够得上不孝。 但好在这世道还将忠义,他如今到京城来是为朝廷尽忠,倒也无人能指摘他。 “唉……得找个机会,回去看看二老!”陈啸庭叹息道。 他是穿越来的,广德的家是他归属感的主要来源,在他心中占有主要重要地位。 也就在此时,陈永义才从正厅内出来,一副书生打扮的他,看起来比以往成熟了不少。 经历过入狱被拷打,而且还是被同学们冤枉入狱,这让陈永义对世事有了更深刻的看法。 “大哥!” “嗯……来了就好,一路辛苦了!”陈啸庭面色平和。 “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小玉他们车马劳顿,进了城还没吃饭呢!” 在沈怡的张罗下,他们一行才进了正厅,此刻婢女们已经上菜完毕。 虽然都是一家人,但陈啸庭的威压无疑是极重的,他不坐下其他人也不好先落座。 “来来来……都坐都坐!” 小孩子们单独摆了一个小桌,三个婢女专门看顾他们吃东西,倒也不会惹出乱子。 几个女人聊在了一起,特别是郑萱儿,一门心思向陈小玉打听着娘家的情况。 “永义,这两年准备充足,此番科考必然是马到功成!” 说完这话,陈啸庭亲自给陈永义倒了酒。 陈永义面带谦卑道:“此事难说得准,只能尽力而为!” 虽然他是雍西乡试第一名,但会考是全天下最优秀的读书人同台竞技,雍西这等穷苦地方的解元,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话让陈啸庭很满意,暗道陈永义果真是成长了。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之际,陈永义突然道:“大哥,有件事……还需请您帮个忙!” “你说!” “烦请大哥,帮我夫妻二人,在城里找个住处!” 陈永义这话一出,方才还在闲聊的女人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你要出去住?”陈啸庭微微皱眉。 随即陈啸庭的目光扫向陈小玉,却见小妹一副无可奈何之色。 “大哥,我住在你府上,总是有些不便的!” 说完这话,陈永义接着还道:“您是锦衣卫……而我……” 好吧,只需要把话说道这里,陈啸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陈啸庭在官员们哪里名声太臭,如果和他走得太近,对陈永义往后发展大为不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陈永义就不该和陈小玉结合。 但如果是那样,在雍西乡试舞弊案中,陈永义也就可能丢了性命。 此刻,陈小玉神色颇为紧张,她可不想丈夫和大哥之间发生冲突。 但陈永义却是面色坦然,他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所以他料想以陈啸庭的心胸,是不会与自己为难的。 和陈永义猜的一样,陈啸庭脸上徐徐露出笑容,说道:“找住处这事儿不难,但在找到之前,你们在府上先住两天!” 陈永义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多谢大哥!” 气氛虽然平和,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先吃东西,一会儿菜都凉了!”沈怡张罗道。 “好好好,先吃饭吧!”陈啸庭当先夹起了菜。 ………… 夜晚床上,沈怡搂着丈夫脖子,问道:“夫君,小玉他们出去住,你心里当真不介意?” 说不介意绝对是假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他们去吧!”陈啸庭叹息道。 他现在的心思,更多关注在明日大朝会上。 第866章 大朝会 &!--go-->永治二十六年八月初十,阳光撒在了整个禁城,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玉虚宫们外的台阶上,此刻已经摆上了皇帝的御座御案,数十名宫女太监侍御座周围。 在更外围一些,则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负责仪仗卤簿,衬托出赫赫皇家威严。 今日,是时隔两年多后,皇帝第一次举行大朝会。 在御座前的台阶下,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们已悉数到位,乌压压近两百号官员,此刻等待着皇帝的出现。 不出意外,因为王若林正在养病,今日陈啸庭将代表锦衣卫站在皇帝御座旁。 事实上,此刻已经过了原定朝会开始的时辰,也就是说皇帝的迟到了。 但皇帝之所以是皇帝,就是因为很多时候他可以超脱规则之外。 所以大臣们即便站了小半个时辰,即便心中已等得不耐烦,此刻他们仍得规规矩矩站着。 而在大臣们之中,这个时候有资格说话的,也就只有两位内阁大臣。 这二位往常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关系融洽的样子,但今日却都一句话没说。 黄玉成毕竟是个大活人,虽然经历数十年宦海沉浮,但终究还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黄明轩的死,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此刻和秦延文之间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就在陈啸庭思索着,今日大朝会是否会被取消之际,玉虚宫门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陈啸庭回头望去,只见皇帝本人乘着小辇,在与一众太监簇拥之下,缓缓从宫门内赶了出来。 皇帝终于出现,让下方站立的官员们心都悬了起来,他们知道今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辇轿落下之后,朱瑜隽挥退了上前搀扶的姜合,而是自己从轿子上徐徐站了起来。 一声冕服的皇帝,目光威严扫视百官! 此时,陈啸庭高声喊道:“皇上驾到,众臣叩迎!” 原本这话该司礼监的太监来喊,可今日那三位一个都没来,所以只能轮到陈啸庭。 大臣们按照礼制跪下,然后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瑜隽徐徐转身,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旁则是姜合担忧的目光。 他当然要担忧,今早皇帝才起身就栽倒,好在太监们手疾眼快才扶住了,否则今日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 从下轿到现在,姜合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只盼望的皇帝能尽快坐到龙椅上。 终于,朱瑜隽落座在御座上,而后满怀威严道:“免礼!” 百官得旨后才纷纷起身,一个个皆慎肃而立,等待着接下来的派系博弈。 皇帝将身体靠在了御座上,然后才道:“宣旨吧!” 他的身体越发糟糕,已经不起太长时间折腾,所以免去了一切非必要的形式。 朝中两党相争,他若不快刀斩乱麻将其扑灭,往后就更难控制局面。 当然,这一切还得到归结于朱瑜隽的身体,他已经跟官员们耗不起了。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官员们,此刻又只能跪在地上,等候着太监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刑部尚书孙学真,吏部侍郎周厚诚,户部侍郎裴元新……三人狼狈为奸,互为朋党,有党同伐异之行……” 圣旨一开头点到的这三人,乃是秦延文一系的中流砥柱,此刻却在圣旨中被这般痛批。 要变天了……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这次大朝会本就具有重大政治意义。 此刻,最为紧张的莫过于秦延文一系的官员,特别是被点到名字的三人。 这里是大朝会,这里是整个大明朝最神圣之地,但他们却在此处被皇帝一番痛骂。 “此三人虽有负皇恩,罪宜严惩,然朕亦念其功勋,也愿网开一面……” 前面骂得那般严厉,此刻却又话锋一转,难道是要重拿轻放? 当多数人都这样想时,只听传旨太监继续念道:“着将此三人革去官职,遣回原籍,永不叙用!” 这……这……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皇帝将一位六部尚书和两位侍郎革职,足以称得上是官场的大地震。 这种大事,一般得通过几番廷议才能定下,通过后才能发布诏书。 而此番皇帝直接下旨将此三人革职,便是坏了开国以来的规矩,毕竟文官可不是皇帝的家奴。 国家自有制度,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胡作非为,这是多数官员心里都认可的准则。 果然,只见秦延文抬头道:“皇上,孙学真三人为官历来清廉,任事兢兢业业,皇上切莫信了奸人挑唆!” 这个奸人指代的是谁,下面听旨的官员们心中都有数,现在就看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而在秦延文话音落下,立马就有十几名官员跟着一同求情,想要阻止皇帝的这道乱命。 要是真把孙学真三人拿了下去,秦党所占的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皇帝历来爱玩平衡,这是看着他们势力太大,要将他们削弱一番后,与黄玉成之间达成平衡。 对此秦延文这个做阁老的自然要反对,否则下面人只会对他心寒。 既然有他们反对,下面立马就有人表示支持皇帝的旨意,并指责反对的官员是对皇帝大不敬。 而站在玉阶上的陈啸庭,也被皇帝这般大手笔给震惊了,同时他也为此感到担忧。 此番已算得上皇帝亲自下场,这说明局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糟糕,党争已处于失控边缘。 这时,陈啸庭微微转过头去,对一旁侍立的牛景云吩咐道:“去让下面的人注意戒备,以免官员们冲撞了皇上!” “卑职这就过去!”牛景云应答后就直接去了。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官员们犯倔的可能性很大。 下面的官员吵作一团,陈啸庭代表锦衣卫维护秩序,此刻高呼道:“肃静!” 他这一声喊出,玉阶上下的几十名大汉将军也跟着大喝,顿时镇住了全场官员。 待现场安静下来后,朱瑜隽才开口道:“都吵什么?你们厉害啊,打破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头,打断了东厂提督的腿……现在是不是要把这玉虚宫也拆了?” 皇帝这般指责,让官员们皆跪伏在地,他们自然没胆量拆玉虚宫。 “继续念……” 皇帝没有继续深究,让官员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却没想到圣旨还没念完。 “刑部主事王金云、大理寺主簿陈周全、钦天监灵台郎吴晓阳……” 太监的嗓音没停一直念着,陈啸庭大致数了一遍,这次差不多点到了七八十号人。 因为有第一手资料,陈啸庭知道这些被点到的人,都是之前参与殴打黄庭和王若林的主力。 这些人皆是朝廷的中级官吏,基本都出自秦党一系,乃是秦党得以立身的根基。 难道说皇帝要将他们都革职?这样的话就不是削弱秦党了,而是要将其连根拔起。 虽然心中有这种担忧,但陈啸庭也知道这绝无可能,因为政治就没这种玩儿法。 皇帝的目的始终是制衡,如果将秦党连根拔起了,那么谁又来制衡黄党呢? “诸臣忤逆,毫无人臣之礼……然其虽犯大过,犹有救余!” 这话,才是真正要重拿轻放的意思……众臣心中皆如此揣度。 果然,便听太监念道:“诸臣皆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罚俸一年,这算是个不重不轻的处罚,至少并未伤到秦党根基。 现在的关键在于,秦党一系是否接受这个结果,毕竟圣旨到这里只打压了秦党。 就在秦延文等着,圣旨接下来会对黄党打一棒时,却见传旨太监把圣旨收了起来。 “退朝!” 皇帝轻飘飘讲出来的这句话,陈啸庭立刻代为转述,随后下面的大汉将军们也都同时喊出这二字。 就这样退朝了?这算什么事? 黄玉成跪在原地带着麾下官员山呼万岁,而秦延文则跪在原地未动。 他的这幅态度鼓动了一些人,方才圣旨中被点到的一些官员,立刻动身要往御阶上爬去。 “皇上,微臣冤枉,愿皇上开恩!” 皇帝在姜合的搀扶下,正在往辇轿上去,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官员的意思。 “把他们拦住,全都拦住!”陈啸庭连连大呼。 好在校尉们早有准备,将上前请愿的官员全都挡住,让这些人只能看着皇帝消失在宫门内。 一场大朝会,来得慢去得快,前后加起来竟不到十分钟。 但这次大朝会,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劲爆!&!--over--> 第867章 俞阳王 (谁说要太监的?休得胡言!) 皇帝被太监们抬进了宫门,外面则已混乱一片。 此刻最舒心的莫过于黄玉成,一棒子杀害自己孙子的凶手,终是受到了惩罚。 虽然黄玉成更希望这些人死,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把这些人罢官已经是极限。 但这不代表他就善罢甘休,往后只有有机会,他就不会放过整治这些人。 官员们想要上前承情,此刻全被锦衣卫给拦住,御阶下显得乱糟糟的。 陈啸庭作为指挥官,此刻也只能上前劝说。 “诸位,这里是玉虚宫大殿,你们都是明理之人,岂可行这般不智之事?” 他这话根本没人鸟,弄得陈啸庭也挺尴尬,但最终没放一个人进去。 事实上,秦延文这位带头大佬不做声,就意味着下面这些官员闹也白闹。 那此刻,秦延文在想什么? 他在思考皇帝的意图是为了平衡,还是要彻底废掉他们这一派系,其中差别可大了。 虽然秦延文倾向于前者,但今日这般雷霆万钧手段,却让秦延文很没有安全感。 可惜,方才他的发言不够激烈,如今皇帝已经离去,事情便已成为定局。 说到底,还是他秦党的力量不够强,否则皇帝可没法直接撤掉孙学真三人。 当然,这次他们闹得确实过火,皇帝下重手敲打,本身不显得奇怪。 虽然玉虚宫外在闹腾,但当多数官员离开后,那些闹腾的人也只好偃旗息鼓。 有陈啸庭这瘟神在,他们想要冲进玉虚宫,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皇上,外面的官员都已经退了!” 玉虚宫大殿内,陈啸庭跪在皇帝榻前。 以往都是在修道用的精舍,皇帝端坐于道榻之上,今日这般情形……让陈啸庭思考起皇帝的健康问题。 “王若林在养病,锦衣卫的事……就由你代掌!”朱瑜隽沉声道。 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那就是一字千钧。 从今往后,陈啸庭就可以名正言顺执掌锦衣卫。 “微臣领旨!”陈啸庭叩首道。 “这些天让严密监视这些官员,若是再有大片串联举动,立刻来报!” 皇帝说出这话,证明他对当前局面仍存担忧。 “微臣遵旨!”陈啸庭再度答话。 就在此时,皇帝大有深意道:“朝中官位都讲究个论资排辈,你还年轻……当多加努力!” “皇上教诲,微臣必当谨记在心!”陈啸庭再度叩首。 这话其实是在鞭策他,让他用心给给皇帝办事,这样才能在锦衣卫中立足。 “退下吧!” 待陈啸庭离开后,朱瑜隽彻底靠在了榻上,姜合立刻从一旁递上姜茶。 出了大殿,虽然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但陈啸庭却知道,接下来的两天或许会更热闹。 被皇帝拿掉了大将,秦党一系的人很可能要闹腾,或许到时候他们还得出手抓人。 时光流逝,转眼就是五天时间过去,陈啸庭想象中的喧闹并未发生。 虽然这几天有人上奏,请求皇帝收回成命,但都没翻起大的浪花来。 时间来到八月十五,在中秋节这特俗的一天,被罢官的孙学真三人踏上了返乡的路。 当多数人的注意力聚焦在他们身上时,姜合碰着皇帝的又一道诏书,徐徐来到了六皇子朱琇胤府上。 六皇子府邸内,朱琇胤此刻拿着书卷坐在书房内,但其目光却落在窗外摇曳的竹枝上。 最近朝局的变动让他赶到不安,以至于有身似浮萍之感,正如窗外随风飘摇的竹子。 秦党被皇帝重创,很大程度上也是他的损失,毕竟这些人是他的主要支持者。 今日孙学真三人离开,朱琇胤本想亲自去送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几天,秦延文没有轻举妄动,让朱琇胤猜测对方是不是怕了。 不管是不是,但却让朱琇胤明白,自己最好也低调些。 “殿下,圣旨来了!” 管家的通禀,将朱琇胤从沉思中唤醒,而禀报的内容更使得他大为震动。 圣旨来了?这个时候怎会有圣旨? 隐隐约约,朱琇胤感到不妙,这个时候送来的圣旨,很大可能不是好消息。 “来人,更衣!” 既然是去接旨,自然要换上朝服。 府邸正厅外的台阶上,姜合手里拿着圣旨,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待见到朱琇胤出现时,他的表情也无丝毫变化,扑面而来的生疏感让朱琇胤更觉不妙。 “姜公公,好久不见!”朱琇胤笑着迎了上去。 却听姜合冷声道:“殿下,先接旨吧!” 这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给了,朱琇胤敛去了笑容,然后来到了台阶下。 此刻接旨所需的一应物品,奴仆们早就准备就绪。 待朱琇胤跪到地上,姜合才把圣旨摊开,而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鉴于皇六子琇胤,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君父甚恭,事手足甚亲,今册封皇六子燚琇胤为俞阳王……” 听到这里,朱琇胤的心都颤抖起来,父皇……终于给自己封王了! 这么多年来,面对自己那位早早就封吴王的八弟,朱琇胤虽然表面上淡然处之,但心里的苦楚谁有能知? 虽然封的俞阳王只是郡王,:远远比不上朱琇麟的吴王,但有和没有也是天差地别。 可朱琇胤还没高兴完毕,只听姜合继续念道:“着其立即就藩俞阳,十日之内动身,不得有误,钦此……” “钦此”二字,在朱琇胤的耳中拖得老长,显得格外的刺耳。 立刻就藩,十日之内动身……这一切,让所谓的封王直接沦为笑话。 皇帝封他为俞阳王,不但是狠狠羞辱他,更是掐灭了争储的希望。 就藩之后的藩王,那有资格再竞逐大统呢? 除非如当年的太宗皇帝,可是……他的老爹却没封他为燕王。 俞阳在什么地方?那是山南的一个小县,去了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殿下,接旨吧!”姜合把圣旨重新卷起。 看到已经呆在地上的朱琇胤,姜合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天家就是这等冷酷无情。 今日之事,姜合其实也很惊愕,到现在他才明白,五天前的大朝会,只不过是皇帝的试探而已。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皇帝的大手笔! 把朱琇胤弄去就藩,太子的人选已经注定,只能是皇帝最宠爱的吴王。 失魂落魄的朱琇胤,此刻听到姜合提醒,才恢复了仪态。 “儿臣领旨,叩谢皇上圣恩!”朱琇胤接过了圣旨,然后在地上叩了头。 随后,姜合带着一干人离开,原地除了朱琇胤的家眷,还有一干不明就里的仆婢们。 偏偏就在这时,有奴仆为了邀功请赏,第一个喊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这话直接讲朱琇胤惹毛,只见他将圣旨攥在手里,大怒道:“谁说的话,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时间,府邸之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多数人都不明白怎会如此。 第868章 不到最后时刻 (谁说只更一章的?休得胡言!) “殿下……” 在府中仆婢们战战兢兢之际,也只有朱琇胤的正妻,如今的俞阳王妃敢说话。 之前的忍辱负重和全部努力,都在这份圣旨来到后化为泡影。 想到此处,朱琇胤直接将圣旨扔到了地上,然后他便猛然站了起来,随即往正厅内走了去。 原地,王妃遣散了不知所措的仆婢们,并让其他妃嫔各自回房,王爷乱了这个其他人不能再乱。 另一头,在回到书房之后,朱琇胤便找来了自己的心腹,让其将圣旨内容转告给秦延文。 这个时刻,他能指望的也只有秦延文了。 皇帝做到了这一步,如果秦党一系再无反应,等到他被迫就藩之后,这些人也不会有好结果。 孙学真三人被赶走这些人沉默,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沉默吗? 另一头的秦府,也坐在书房内,他已经愁眉不展五天了。 这五天来,他盯着两个纬度的巨大压力,让他看起了苍老了许多。 所谓两个纬度的压力,一方面来自于皇帝,另一方面则来源于手下官员。 皇帝这次下死手,着实是将秦延文震住了。 也只有真正当这一刻来临,秦延文才忽然发现,皇帝仍然有掀桌子的实力。 “老爷,六殿下派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延文心头一紧,他以为是朱琇胤沉不住气了。 但毕竟是朱琇胤派来的人,他也不好拒绝不见,于是秦延文便让管家把人带来。 现在秦延文只想着,风波能够尽快过去,这次他们确实做得过分了些。 过早暴露实力,才引来皇帝下重手敲打,以至如今得不偿失。 秦延文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得到的消息,会让他心中存有的希望,变得微乎其微。 果然,在听了朱琇胤心腹讲述之后,秦延文彻底坐不住了。 于是他轻装简从,以最快的速度赶向朱琇胤府邸,只希望能商量对策。 他们秦党这把火烧太旺,大朝会时皇帝从火种取走了柴,而现在这般做法……就是要用水灭火了。 进了府中,秦延文被带到了书房,朱琇胤面色阴沉坐在椅子上。 “殿下!”秦延文唤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朱琇胤眼中才露出了些许光,只见他开口道:“阁老来了,坐吧!” “谢殿下!” 待秦延文落座后,朱琇胤才自嘲道:“阁老,我现在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皇上终于给我这做儿子的封了王,虽然只是个郡王,但也算是个好消息!” “可要让我在十日之内动身就藩……这就是要逼死我!” 此事该如何应对,秦延文一路上都在思考。 “殿下,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您不必过于悲伤,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这话,是秦延文深思熟虑后想到的。 终究是旁观者清,此刻朱琇胤问道:“阁老有何高见?” 这时候秦延文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老臣明日会亲自上奏,让皇上收回成命,殿下您是皇上长子,岂有弃长留幼的道理!” “即便皇上不允,还可求他更改旨意,让殿下您暂时不去就藩,毕竟吴王他……一样没去!” 第一条是漫天要价,秦延文说出的第二条,才是落地还钱的目的。 只要吴王朱琇麟还在京城,那么朱琇胤一样也可以留在京城。 此刻朱琇胤毫无安全感,只听他问道:“可若父皇仍旧不允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让秦延文不得不慎重。 “殿下,若是皇上逼迫过甚,您也可以赖着不走,比如……您可以报病!” 这就是耍无赖了,但确实也是个好办法,当爹的总不能把儿子逼死。 那样一来,对朱瑜隽这位道君皇帝的名头,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也只能如此了!”朱琇胤叹道。 总算有了个章程,让朱琇胤心安了许多,从始至终他都没打算放弃。 皇位对他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阁老,接下来……可得多仰仗您了!”朱琇胤站起身来,对秦延文弯腰一拜。 秦延文连忙起身,回话道:“殿下言重了,老臣自然竭力而为!” 因为这不只是在帮朱琇胤,更是在帮秦党整个派系。 大朝会他们妥协了,但这一次他们必须要硬气一点儿,否则他们就真输了。 权力财富和地位,甚至于虚无缥缈的名声,又岂是这些人说丢就能丢下的。 接下来,秦延文和朱琇胤仔细谋划了一番,下午这段时间他们务必要好好利用起来。 这个中秋节,注定是过不安稳的。 其实不只是秦延文,就连休假在家,准备着晚上一家人赏月的陈啸庭,在这个关头也没能轻松。 一道皇帝的口谕,将他从家里叫走。 踏出府门,陈啸庭随意望了一样天空,却见此刻乌云密闭。 即便不下雨,今晚这月亮也看不成了……陈啸庭如是想到。 此刻他的府门外,数十名校尉们已经等候在此,准备护送他入宫去。 这是大朝会后,时隔五天他再次进宫。 “大人,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下旨意封六殿下为俞阳王,并命六殿下十日之内动身就藩!” 听到耳边杨凯这番话,陈啸庭震惊了。 相比于驱逐孙学真三人,如今皇帝要把朱琇胤撵走,无疑是更劲爆的消息。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让自己进宫去,莫非就与此事有关? 说实话,陈啸庭是真不想掺和,但做到了他这个位置,哪里还有半点儿退路。 “还有什么消息?”陈啸庭面色如常道。 越是到了高位,越不能让人看出喜怒,否则很容易被人设计,别人摸不透才更安全。 作为陈啸庭的专职秘书,杨凯无疑是很合格的,只听他说道:“今天一早,皇上命人去了皇陵,好像是要把俞公公请回来!” 这……可真是热闹了! 俞培忠明明被发配,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皇帝却又要把他请回来。 朝中的权力格局,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快,陈啸庭进了宫内,被带到了玉虚宫大殿外。 等了一会儿后,才有小太监来请他进去。 大殿里格外安静,陈啸庭又来到了皇帝榻前,这一次皇帝是坐着的。 “微臣锦衣卫指挥同知陈啸庭,叩见皇上!” 陈啸庭行礼之后,朱瑜隽也没叫他起来,一旁小太监将一个明黄色信封送了过来。 “打开看看!”朱瑜隽面无表情道。 陈啸庭小心翼翼将信封拆开,在看了里面内容后,惊得直接愣住了。 “看仔细了,按上面的办!”朱瑜隽语气森寒道。 “微臣,遵旨!”陈啸庭再度叩首。 第869章 传令特勤司 (各位,有票的投一下啦!) 踢踏踢踏…… 傍晚,在京城外的小道上,响起了连串的马蹄声。 这些人都披着蓑衣,在这大雨滂沱之际,以极快的速度往山里赶去。 今天中秋节,却下了这么大的雨,赏月肯定是没指望了……陈啸庭心中暗探道。 没错,马队为首之人正是陈啸庭,他从宫里领旨后,就替皇帝解忧来了。 此刻,杨凯在陈啸庭身侧喊话道:“大人,就在前面十五里处!” 按照正常的护卫配置,陈啸庭出行至少要二十人随行护卫,但今天随行者竟不过五人。 这样的好处就是,能让他行事更隐蔽,赶路的速度更快。 “好,加快速度!”陈啸庭挥鞭道。 坐上千户之后,他就很少亲自参与过行动,像今天这样冒雨赶路的情况更是罕见。 但皇帝有命,莫说他还是指挥同知,哪怕他是指挥使……跑断了腿也得出马办事。 今日陈啸庭的目的地,乃是极其隐蔽的特勤司驻地,皇帝交代的任务要这些人来完成。 事实上,在陈啸庭一行在距特勤司五里时,他们就被特勤司的人发现了。 所以当陈啸庭赶到特勤司营寨大门时,已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校尉,端着弩机等带着他。 “来人站住,下马……否则格杀勿论!”今晚当值的小旗官怒冲道。 这大晚上出现的不速之客,偏偏还出现在他们特勤司,这让他们心中满布警惕。 陈啸庭从怀中取出了自己腰牌,直接向营门方向扔了去,当值的小旗官轻松将其接在手中。 “指挥同知……” 当值小旗官看到这四个字,神色立马为止一变,然后他才再度看向了两丈之外的陈啸庭。 此刻,陈啸庭把头上斗笠往上一推,这些人才瞧见了他的面容。 “放下,都赶紧放下!”当值的小旗官训斥手下。 不得不说,他们的警惕性足够高,看见陈啸庭的腰牌都没放松警惕,非得看到他的脸才行。 指挥同知到场,特勤司这些人手上功夫再厉害,平日里个个再眼高于顶,此刻都单膝跪地些行礼。 “参见同知大人!” 得到禀告的特勤司百户王宏远,此时也姗姗来迟。 这可确实不能怪他,从营门处向他禀告,他得到禀告后再往营门处赶,走得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 王宏远是撑着伞来的,只见他疾步走到营门处后,立刻向左右喊话道:“赶紧把我门打开!” 这些人混账东西只顾着行礼,却连开门这件最基本的事都忘了,简直要把王宏远气死。 很快,营寨大门被打开,王宏远直接来到了陈啸庭马前。 “卑职来迟,还请大人恕罪!”王宏远直接跪在了泥地里。 让他这人是有抱负的,坐到了特勤司百户的位置,往后向上走的机会很大,又岂能不结交好上官。 现在锦衣卫谁说了算,皇帝的旨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是那位躺在病榻上的王若林,而是眼前这位指挥同知。 “起来吧,让他们都散了!”陈啸庭沉声道。 到了他这个位置,下面的人出于规矩的怠慢,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王宏远站起身来,向身后挥了挥手,这些人就知趣的离开了。 这时陈啸庭才打马入了营门,一行来到了特勤司大堂外。 下了马后,陈啸庭走进了屋檐下,这才从头上取下了斗笠。 一旁的杨凯立马接了过去,随即陈啸庭又解下了身上的蓑衣,跟在其身后的王宏远则接在了手中。 把这些东西取下之后,陈啸庭才觉得舒服了些,下雨天赶路可不是什么好滋味儿。 此处环境简陋,所以在走进大堂之后,除了坐的地方其他什么都没有。 好在,有人此刻上了茶来,也算是特勤司的招待了。 “条件简陋,还请大人勿怪!”王宏远很是尴尬道。 陈啸庭不是来享受的,此刻他挥退了其他人,房间内只留下他和王宏远。 待大门被关上,陈啸庭才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气。 “这次过来,是有事情交给你办!”陈啸庭语气深沉道。 特勤司设立到如今,一个正式的活都没接,所以听到这句话后,王宏远立马兴奋起来。 “还请大人吩咐!” 继续用茶盖拨弄着杯中茶水,陈啸庭说道:“今天下午,原吏部侍郎周厚诚,户部侍郎裴元新离京返乡,你派人在路上扮作山匪,把他们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这话说得平静,但却饱含腥风血雨! 杀两位高官,即使是已经被罢免了的高官,那也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躬着身子站在原地,王宏远略带紧张问道:“敢问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这当然是皇帝的旨意,这些人此番冒犯皇权,皇帝睚眦必报才有此事。 除了报仇消气,皇帝也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震慑朝臣,让他们从拾对君父的畏惧。 多数人都低估了,殴打王若林和黄庭,给朱瑜隽心中带去何等严重的惊恐。 可当王宏远问完之后,却听“叮”的一声脆响,只拿在陈啸庭手中的杯盖,正好掉落在茶碗上。 现场气氛变得更为紧张,只听陈啸庭道:“只管做事,不该问的别问!”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反对,对他和特勤司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保护。 毕竟,要是明说皇帝残害大臣,传出去后那可是要命的。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王宏远连连告退,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行了,在我这里就别演了!”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接着说道:“具体要杀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卑职明白!” “今天他们才出发,你们可提前做准备,待他们出了京城地界后再动手!” “是!” “务必要做到不留痕迹!” 最后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对特勤司上下的终极检验,事情办砸了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卑职已经周密安排,断不会让大人失望!” “那就好!”陈啸庭直接站起身来。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该怎么办是王宏远的事。 让杨凯打开大门后,却发现雨已经小了下来。 此刻抬头望天,却发现乌云已经散去。 “看样子,今晚能赏月了!”陈啸庭微微笑道。 想必此刻府上,沈怡已经准备好了各式美味,就等着他这位一家之主回去了。 “大人,今儿中秋……老天爷都开眼,让咱们能看到月亮!”站在门外的杨凯说道。 可惜的是,再美好的月光,再团圆的中秋节,有些人都是最后一次过了! 但这……其实也得怪周厚诚二人级别不够,如果他们也跟孙学真一样是尚书,此番就能逃得一命了。 “走吧,回城!”陈啸庭从杨凯手中接过了斗笠。 第870章 病走 中秋节才过,朝堂上的表面安静就被引爆。 内阁次辅秦延文亲自上疏,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把新封的俞阳王留在京城。 秦延文这一上疏,跟风之官员可谓不计其数,奏折向雪花一般飞向了大内。 俞培忠被皇帝招了回来,这些奏折就全落在了他案头,然后这位老太监深感难受。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已经打算好在皇陵养老的俞培忠,此刻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的这份恩情。 站在台阶上,俞培忠指使着手下人:“把折子分拣一下,只要是和俞阳王有关的,全都放进这个箱子里!” 为什么要分拣开?那是因为这些折子皇帝不会看,而且提前打了招呼说把折子烧掉。 俞培忠既然回来了,那么在此接替他的刘谨忠,就该回自己西厂去。 在俞培忠离开这段时间,司礼监都是在由刘谨忠打理,让他尝到了代行皇权的滋味儿。 那可比西厂提督的层次高多了,权力总是让人陶醉的。 “俞公公,皇上信重你,真是令人羡慕啊!”刘谨忠笑呵呵说道。 此刻他手下的小太监们,正在收拾他的物品,马上他就要回西厂了。 虽然对俞培忠恨得要死,但刘谨忠很好控制了自己的表情,獠牙是咬人时才亮出来的。 “嗨……我这把老骨头,想歇歇都没机会!”俞培忠摇头道。 他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在司礼监掌印位置上风光了这么多年,权力的滋味儿他俞培忠早已品尝够,他现在更希望的是能功成身退。 但俞培忠的心意,刘谨忠是体会不到的。 此刻俞培忠说想歇歇,在刘谨忠看来就是虚情假意。 “俞公公,您就踏踏实实替皇上分忧,告辞了!”刘谨忠平静道。 言罢刘谨忠毫不多留,带着手下太监直接离开,让原地的俞培忠深感无奈。 没过一会儿,就有太监禀告道:“公公,已经分拣好了!” “抬出去吧,就放在西边库房里!” 皇帝只要狠下心来,官员们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六皇子被发配的命运是改不了的。 毕竟,这算得上是皇家私事,外人本就不该随意置喙。 就这样,百官们折子虽然上得多,但全都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两天之后,玉虚宫内。 “皇上,六殿下他……生病了!”站在御榻前,俞培忠小心禀报道。 “生病了?这么多年倒是难得!”朱瑜隽面带冷笑。 对这个儿子,他一直都喜欢不一起来,要不是大批文官保早就被他踢开了。 这次,撑着打压朋党的契机,朱瑜隽干脆一鼓作气,才决定把朱琇胤一道办了。 “生病了就没办法赶路?” 说到这里,朱瑜隽吩咐道:“在派人去催他上路,另外……从太医院派两人太医去,一边赶路一边治病!” 什么叫无情,这就是了! “遵旨,奴婢这就派人去!” “还有,让人告诉老六,早些就藩为好……以免怀了父子情分!” 虽然父子情分已经败坏,但既然朱瑜隽还强调这一句,就意味着他可能还采取下一步手段。 “遵旨!” 待俞培忠离开后,朱瑜隽才从榻上动了动。 可惜他全身都感到无力,随即就熄灭了下床活动的想法。 他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他得尽快安排好后路。 驱逐了朱琇胤后,再下一步就是立太子,最后再罢两党。 没错,在朱瑜隽的心里,不管是黄党还是秦党,最终他都要将其灭掉。 但这并不意味着党争会消失,只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俞阳王府,朱琇胤的卧室之内,此刻充斥着药材熬煮的味道。 在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后,太医才开口道:“殿下……并无大碍!” 这番话太医说得极其慎重,而这确实也是事实,朱琇胤是在装病。 既然装就要装到底,只见榻上的朱琇胤道:“太医,本王觉得心神不宁,晚上睡觉时老有恶鬼缠身,形容枯槁,手脚无力!” 他这番话没有实质上的内容,偏偏说得还振振有词,让太医也有些无语。 “那微臣就给殿下开一副安神的药吧!”太医很是无奈道。 待这太医离开后,随行而来的宫里太监,却是语气冷淡道:“殿下既然无碍,那就遵从旨意早些上路,以免坏了和皇上的父子情分!” 听到这话,朱琇胤心中是愤怒的,但他只能把这份怒火憋在心头。 药方开好后宫里的人就回去了,唯独太医被留下,他们要一路随朱琇胤去俞阳就藩的。 就在朱琇胤思索对策之际,却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六哥,你身子可好些了?” 这道问候的声音,让朱琇胤更是气血上涌,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 此时朱琇胤不得不感叹,今天他府上倒是够热闹的! “原来是八弟,六哥我还没死呢!”朱琇胤大声答道。 “六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说什么死,父皇封你去俞阳,往后你还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踏进府中,朱琇麟脸上带着微笑,脸上布满了真诚。 “往后的日子谁说得清呢,你要是做了皇帝,万一看不惯我这位六哥怎么办!”朱琇胤似笑非笑道。 “六哥可别胡说,谁做皇帝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而是父皇钦定!” 朱琇麟的回答很谨慎,此刻让朱琇胤生出一股无力感,他比人家优秀的地方在哪里呢? 人一旦遭逢大变,就容易产生自我怀疑。 但朱琇胤迅速扭转了心境,只听他开口道:“八弟,要是日后你做了皇帝,可得留六哥一条性命!” 对朱琇麟来说,皇位……确实已近在咫尺了! 只见朱琇麟来到榻边,很是郑重说道:“六哥放心,我不会做出兄弟相残之事!” 只要能让这位六哥安心滚蛋,朱琇麟自然可以满口答应。 “那六哥就放心了!”朱琇胤笑着说道。 但他的心却很沉重,朱琇麟答得越痛快,就意味着这厮没想让他好过。 送走朱琇麟后,朱琇胤再次考虑起下一步怎么走。 这些最终还得问计于秦延文,虽然这些人办事不力,但终归还有利用价值。 可最后的结果却让朱琇胤很失望,秦延文给他的回复是,拖到十日之期后暂且出城。 皇帝态度如此强硬,京城肯定是留不下了,只能出城之后再做谋划。 京城和俞阳相隔数千里,在路上可以慢慢走,拖延时间继续想办法才是。 这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朱琇胤连装病都用了,皇帝还是要逼他出城去。 于是,时间来到八月二十五,朱琇胤带着自己的家眷,出京城往俞阳方向赶去。 第871章 劫匪 (各位,有票不投非好汉呐!) 北镇抚司,陈啸庭坐在大堂偏厅内。 最近以来朝廷上不太平,再加上王若林正在养伤,他肩头的胆子明显重了许多。 朝中党派斗争激烈,他作为锦衣卫的掌舵人,每天都要查看海量情报,从中筛选出有用的消息。 谁和谁私底下又联络了,谁又是谁的恩师,谁又准备搞大新闻……这些东西陈啸庭都要掌握。 一方面是要呈奏给皇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到心中有数,在接下来的权力斗争中保全自身。 就在陈啸庭认真翻阅情报之时,只见杨凯从外面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俞阳王已乘马车出城了!” 特别重要的事,陈啸庭都会让自己心腹去盯着,而这两天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朱琇胤就藩了。 “想必……送行的人很多吧!” 杨凯答道:“秦阁老带着几位重臣去的,其他倒是没什么人!” 皇帝这次动朱琇胤,其实还得罪了朝中的中间派官员。按道理说,这些人也该来送朱琇胤。 这些人全都没来,只能说明他们听了秦延文招呼。 这两者之间要是联合起来,全力和皇帝对抗的话,那局面才真正热闹了。 才爆了雷又埋下了雷,一个接一个让人应接不暇,安生日子是难有了。 这时陈啸庭道:“从冯文贵手底下选派一些人,密切监视着俞阳王的动静!” 监视朱琇胤的举动,这是皇帝定下的任务。 “遵命!” 看着杨凯离去的背影,陈啸庭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特勤司的人去截杀周厚诚和裴元新,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这实在让陈啸庭感到担忧。 皇帝可还等着他消息,事情如果办砸了的话,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事实上,陈啸庭还真错怪了王宏远,人家对此事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特勤司派出的人,分为两路进发,分别对应周厚诚和裴元新。 这二人走的都是京畿之内的官道,根本没有山匪生存的土壤,所以只能等他们出了畿内才能动手。 偏偏赶路之人有老有小,速度走得极慢,才耽搁了许久时间。 所以这事儿不只陈啸庭着急,负责执行任务的特勤司校尉们,一样也着急得不行。 但好在,他们终于等来了机会。 京城以南七十里有一片树林,平日人迹罕至,正是动手的好地方。 进林子之前,周府管家告诫家丁们说道:“都注意了,林子里说不定就有山匪,全都打起精神!” 然而他这番话却没收到应有效果,家丁们都在京城里太平惯了,那会觉得山匪会找上自己。 于是乎,他们一行走就这么走进了林中。 周厚诚单独坐了一辆马车,此时他靠在窗边拿着一本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朱琇胤被封王就藩他已知晓,这对他来讲无疑是第二次打击。 之前他还觉得,即便自己被罢官了,只要日后朱琇胤登基为帝他周家依然能再次起复。 可如今这情况,却是连他这点儿希望也灭了,若是朱琇麟成了太子,他周家往后日子就难过了。 就在周厚诚心忧家族未来之际,徐徐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下了。 “老爷,前面路上倒了棵树,下人们已经去搬了!”管家适时禀告道。 家丁们从大车上陆续跳下,因为要搬东西,所以他们都丢下了手里的棍棒。 正当他们来到前方,却听前方穿来破空之声,瞬间这些人就被射杀了七八人。 这是很可怖的杀伤效果,家丁们总共都才十三个,眼下就被射杀了大半。 这一变故,让马车里的周厚诚大惊失色,随机便命管家驱车离开。 其他人此刻都是逃跑的想法,面对前方未知的敌人,往身后逃是他们下意识的举动。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后方已出现了十几名持刀汉子,这些人个个都蒙着面孔,只露出了泛着寒芒的的眼睛。 这些人二话不说,举起刀就向周家人杀去,手起刀落便让前面几人丢了性命。 面对这样一帮杀神……周府家丁那还能鼓起勇气搏杀,此刻他们顾不得主人安危,一门心思想要逃了。 但逃又岂是那般容易的,这些落单的家丁们全被弩机一一点杀。 接下来,就轮到周家的少爷小姐们了。 这些人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家丁们都知道逃跑,他们却吓得在马车上大叫。 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们,被特勤司的校尉们像拎鸡子儿一般从马车上拖下来,然后就被校尉们用刀抹了脖子。 “我们有钱,好……好汉……有话好好说!” “啊……” 又是一刀下去,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周家男丁被屠杀,女眷们也迎接来了同样命运,全部都在校尉们的屠刀下丢了性命。 整个过程发生在三分钟内,周家上下三十口人,就只剩下周厚诚一人还活着。 此刻的周厚诚,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眼前这些人简直就是杀神。 “你……你们是什么人?”周厚诚狂怒问道。 没有人回应他,只见领队之人提着刀徐徐靠近,刀子也越举越高。 看着步步靠近的屠刀,周厚诚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他终究非同常人。 勉力压制住内心恐惧,将自己缩在马车内一角,周厚诚大声道:“看你们行事干净利落,你们绝不是山匪,谁派你们来杀老夫?” “钱打动不了你们,但你们可知老夫是谁?杀了老夫会惹来多大的祸事?” 他是秦党的中间人物,他要是被杀了,必然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说皇帝罢免他们,以及驱逐朱琇胤还在游戏规则内,刺杀就是彻底的突破规则了。 “你听清楚了,老夫乃是……” 可惜,周厚诚剩下半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刀砍翻在地。 对特勤司的校尉们来说,这是一次完美的行动,干净利落办完了差事。 看着周遭的尸体,领队的小旗官将刀收入鞘中,下令道:“赶紧布置,要做出山匪截杀的样子!” “遵命!”众校尉答道。 他们其实已经迫不及待,毕竟这些人都是豪门,随行携带了不少好东西。 上面已经打过招呼,此行所得银钱由他们自行处置。 于是乎,校尉们都忙碌起来! 而在另一头条路上,相同的戏码也在上演,裴元新一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都被杀死在回乡路上。 事实上,无论周厚诚和裴元新,他们都不会想到是皇帝要杀他们。 即便他们死前有猜测,也只会认为是黄玉成为孙子报仇,才找人来杀他们。 所以,啥都没干的黄玉成,又替皇帝背了次锅! 第872章 波起 八月二十六,京畿地区下起了小雨。 借助这个机会,出城后的朱琇胤干脆停下了赶路,入住驿站后赖着不走了。 只要出了城他就是在路上,自然是能走多慢走多慢,想要通过拖延时间来换取转圜空间。 这并非不是没可能的事,虽然皇帝不看百官反对的奏折,但官员们的态度是客观存在的。 只要这些人摆明态度不合作,必然对朝政有极大影响,皇帝是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所以这就要求朱琇胤想尽办法赖下来,给那些支持自己的官员们信心,否则他离开后人心就可能散了。 对这一切情况陈啸庭都在掌握,并全都即使上报宫里。 皇帝虽有东西二厂为耳目,但该做的陈啸庭却不敢漏下。 就在这时,杨凯从外面走了进来,靠近后小声禀告道:“大人,王百户来了!” “让他进来!”陈啸庭立马道,他等王宏远的消息已经很久了。 没过一会儿,一身普通校尉官服的王宏远,被杨凯从大堂外带了进来。 他这是为掩人耳目做的伪装,这让陈啸庭很安心,暗道此人想得周全。 “卑职参见大人!”王宏远按规矩向陈啸庭行礼道。 “事情办得如何?”陈啸庭关切问道。 “回大人话,已经搬妥当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王宏远沉声道。 “但卑职不明白的,为何不将其毁尸灭迹,何苦要做出山匪害命之举?” 王宏远的想法没错,但他却想不明白皇帝的打算。 皇帝就是要震慑百官,若是毁尸灭迹谁能知道……但这些是不能说的。 所以陈啸庭越过了这个问题,沉声道:“告诉你手下的人,做了什么事全忘掉,免得给自己招祸!” “大人放心,这些卑职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陈啸庭点了点头道:“回去吧,等着领赏!” 之所以迫不及待让王宏远离开,是因为陈啸庭要赶紧入宫去,把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皇帝。 待王宏远离开后,陈啸庭立马拿上自己的官帽,然后往衙门外走了去。 王若林不在衙门,卢云思自然也躲着陈啸庭,北镇抚司内无人可以掣肘于陈啸庭。 所以在他一路出来之际,遇到的人无不对他毕恭毕敬! 骑上马后,陈啸庭径直往皇宫方向赶去,很快就到了皇宫大门外。 下马之际,陈啸庭还检查了北城千户所站岗情况,并告诫校尉们一定要尽责履职。 这都是些场面话,官做到陈啸庭这个位置上,体现价值很大程度上就是玩这些虚的。 当陈啸庭来到玉虚宫大殿外时,却发现了大批官员聚集在此,副千户牛景云整在组织拦截。 这是突发事件,以至于牛景云都没来得及上报。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这种情愿时间已经不稀奇,所以牛景云处置起来也有条不紊。 但这些官员们天天不务正业,却对朝政运转极其不利,最终苦的还是朝廷治下的百姓。 既然前路不同,于是陈啸庭就绕道走了侧门,才得以顺利进入玉虚宫。 陈啸庭能够觐见皇帝,其实也说明了皇帝对锦衣卫的倚重,相比之下东西二厂最近就沉寂了不少。 这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没开西厂之东厂风头最劲,开了西厂之后就是刘瑾忠耀武扬威,如今总算轮到锦衣卫了。 但在当下这朝局乱象之中,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尤其让陈啸庭警觉。 而在他进玉虚宫时,大殿里的皇帝此刻正气得不行。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皇帝连连骂了两声,所指自然是六皇子朱琇胤。 “走了一天,还没出京城十里,他就这是什么意思?”朱瑜隽怒斥道。 只不过下起了小雨,这逆子竟赖在了驿站,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走了。 “皇上,据太医说……六殿下的病又加重了,而且还染了风寒!”俞培忠在一旁说道。 这话听得朱瑜隽冷笑不已,随即他说道:“派人去给他传话,若他再不安心上路,朕就派怕禁军护送他上路了!” 如果不加这护送二字,俞培忠几乎要以为,皇帝是要对这第六子痛下杀手了。 天家之内,当真是无甚亲情可言! “遵旨!”俞培忠应了一句。 处理完这件事后,朱瑜隽才缓缓闭上眼睛,躺在龙椅靠背上歇息起来。 可当整个人安静下来之后,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事实上这些天就没断绝过。 一手抚在额头上,朱瑜隽不由叹息道:“这大明朝,迟早要被这些当官儿搅烂!” 俞培忠不想对此发表看法,于是只能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皇上息怒”。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来到俞培忠身侧,小心翼翼耳语了一番。 听完汇报,俞培忠挥退了这小太监,勾着腰对皇帝禀告道:“皇上,陈啸庭在外求见的,说是有要事陈奏!” 皇帝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勾了勾手指,就让俞培忠明白了意思。 没一会儿,陈啸庭就从外面被叫了进来,一进殿内就看见御座上闭着眼的皇帝。 虽然不明白情况,陈啸庭却没忘记礼数,先对皇帝叩拜起来。 待他叩拜结束之后,皇帝突然开口道:“说吧,什么事情!” “启奏皇上,特勤司已经把事办成了!”陈啸庭的回答直截了当。 御座上的皇帝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等这个消息已经十天了。 之前朝廷的大纷争,主要就是由周厚诚二人引起,只有杀了这二人他才能消气。 虽然心里高兴,但朱瑜隽却平淡道:“好!” 如今才算真正把差事办成了,陈啸庭心里松了口气,有事情压着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这时朱瑜隽接着说道:“若是有人报官,这事儿你们锦衣卫去查!” “遵旨!”陈啸庭连连点头。 如此一来,最后的结果就是陈啸庭一言而定,他说是山匪杀的那就是山匪杀的。 可以说,他这是即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 “还有,外面那些恶聒噪的混账,你去把他们赶走!”朱瑜隽语气森寒道。 这又是给自己招骂名的事,即便陈啸庭名声已经够臭,但此时他对这种差事已有抵触情绪。 好在他把情绪放在了心中,口中则是干脆道:“遵旨!” 陈啸庭从大殿外退了出去,然后直接把牛云景召了来,让他派校尉们把人赶走。 这种事,陈啸庭已尽量不会自己露面,下属不就是用来给上司分忧的。 既然已经得到命令,牛景云自然就放开手脚干了,没一会儿就把玉虚宫外官员给赶走。 接下来,就该迎接下一场风波了。 周厚诚二人的死必然发酵,皇帝要和群臣扳手腕儿,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第873章 朕是不是好皇帝? 仅仅时隔两天,朝廷两名高级官员身死,就在京城之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官员们都不是傻子,周厚诚和裴元新同时遇害,绝对不会是偶然事件。 稍稍联想一下,就有人能联系到最近的党争,秦党毕竟是把黄明轩给弄死了的。 这就自然而然的,让人把此恶性案件和黄党联系起来,于是纷纷上书要求严查。 严查肯定是要严查的,明面上来说周裴二人乃是朝廷高官,被人杀害朝廷无论如何都要管。 于是由刑部牵头,便开始了对案件的调查。 而锦衣卫上下,也遵照皇帝的旨意,开始介入此案查证。 南城千户所大堂上,冯文贵沉声道:“卢闻钊,陈大人指名道姓把案子交给你,你可不得把握好分寸!” 站在下方的卢闻钊连连点头,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冯文贵口中的“分寸”二字,让他知道自己大概该怎么做。 “卑职明白,定不负大人重托!” 再说另一边的皇宫之内,朱瑜隽此刻正躺在榻上,听着俞培忠汇报近两日的朝政情况。 官员们注意力,大多被转移到了周裴二人遇害事件上,让逼走朱琇胤的压力一下小了许多。 “看样子,这两天您能轻松些了!” 难得见皇帝露出笑容,俞培忠此刻陪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不得不说,朱瑜隽心情着实好了许多,让他有精神焕发之感。 精神焕发的状态,他已经许久没体会过了! 丹药这玩意儿掏空了朱瑜隽的身体,这几个月来他都缠绵榻上,今日身体状态好转,让朱瑜隽的兴趣更高兴了几分。 “扶朕起来,到殿外去转转!”朱瑜隽微微笑道。 虽然觉得靠自己能起来,但为了保险起见,朱瑜隽还是命人扶他起身。 俞培忠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将皇帝搀扶了起来,殿内其他随侍太监立马跟上。 一主一仆,徐徐往大殿外走了去! 跨出大殿门外,被暖暖的阳光往身上一照,朱瑜隽更感觉脑子清澈了不少。 玉虚宫大殿,朱瑜隽就在俞培忠的搀扶下,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皇上,每天出来走走,也不失为散心之法!”俞培忠此时在一旁道。 说这番话,俞培忠也是为皇帝的身体着想。 对这番话朱瑜隽是赞同的,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身体要养好几乎不可能。 但今天良好的状态,让朱瑜隽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只见他推开了俞培忠,笑着说道:“今日朕觉得龙精虎猛……你让开,朕自己能行!” 先是朝臣们注意力被吸引,如今自己身体又莫名强健……朱瑜隽此刻心情好的很。 俞培忠小心翼翼退开,但仍处在一米之内,周边则是十几名小太监跟着。 自己走了几步,发觉毫无问题后,朱瑜隽才敢大着胆子迈起步来。 一边走着,朱瑜隽还开口问道:“朕这大半辈子,是不是干了不少荒唐事?” 此刻朱瑜隽是有感而发,他笃信道家疏于国政,但最终却被现实所打醒。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黄明轩的诗,让他彻底从长生大梦中醒转。 面对问话,俞培忠思索一番后,答道:“皇上御极二十六年,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镇压南寇北虏,文治武功卓绝,堪称英明神武之圣主!” 朱瑜隽做皇帝二十多年来,俞培忠一直在司礼监作为见证者,他是有资格发表评论的。 至于他这评论本身是否恰当,这就只能说仁者见仁了……至少不全是假话。 或许以往,朱瑜隽对这番话会不置可否,但今日他的心境明显已有不同。 自己这些年来的得失,朱瑜隽心里其实有一杆秤,只不过以往选择性忽略罢了。 来到玉虚宫大门外,朱瑜隽背负双手,徐徐往前方台阶处走出。 来到玉阶之前,朱瑜隽停驻于此,抬头望向了远处宫门之外。 此刻,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出宫去看看自己的天下。 但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至少在他身体养好之前,是不用考虑的出宫这件事的。 而站在其身后的俞培忠,看着向阳而立的苍老皇帝,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凄楚。 再厉害的人物,终也度不过岁月的侵蚀! 此时,只见朱瑜隽徐徐回过头来,脸上表情和煦道:“你说……朕是不是个好皇帝!” 没错,此刻朱瑜隽的心里涌出了一丝懊悔,让他越发觉得浪费了半辈子的时光,浪费了成为一代贤君圣主的机会。 当然了,朱瑜隽的懊悔也仅仅是懊悔,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还是会按照既定想法,把八皇子上位的路铺好。 或许那时候,他就可以卸下担子,真正走出宫城去看看,这大明朝的大好河山了! 然而此时,朱瑜隽却突感晕厥,他勉力想稳住心神,但却感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俞培忠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皇帝问话,眼前皇帝直挺挺栽了下去,可把他给吓得魂出天外。 其他小太监们,则因为皇帝方才下令让他们远离,此刻尽全在一丈之外。 救援速度根本来不及,于是乎……大明朝至高无上的皇帝,就跟木头一样跌下了台阶去。 “快……快救皇上!” 其实不需要俞培忠呼喊,随行小太监们都以最快速度,往台阶下冲了去。 皇帝出事了,他们都得掉脑袋。 但他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老皇帝在台阶上翻滚的速度。 最终还是站玉阶之下站哨的锦衣卫,听到示警声后行动起来,才将皇帝在台阶上拦了下来。 而此刻,皇帝已在台阶上滚了十几阶。 当俞培忠赶到将朱瑜隽扶起时,只见皇帝已是满脸血污,人事不省了。 “皇上,皇上……” 俞培忠连续唤了两声,皇帝都没半点儿回应,于是俞培忠才用手指探其鼻息。 “快传太医,快……快……”俞培忠急的不行。 随后他才命令身周太监将皇帝抬起,以最快的速度往玉虚宫大殿内赶去。 等俞培忠将皇帝安置在榻上时,闻召而来的太医便开始诊治,看起凝神皱眉的样子,俞培忠就知道情况很严重。 “太医,皇上无碍吧?”俞培忠颤颤巍巍问道。 太医皱眉不已,站起身来之后,才躬身对俞培忠道:“俞公公,皇上情况不容乐观,下官请求组织太医院会诊!” 这话其实已经昭示了皇帝情况是何等严重,以至于这太医一个人不敢担责,要把其他人拉来一起承担。 皇帝的安危,足可以影响国家安危,该如何处置考验着俞培忠的智慧。 “姜合,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不要声张!”俞培忠沉声道。 一旁侍立的姜合领命而去,而整个玉虚宫大殿内的气氛,却变得更为凝重。 第875章 各有谋划 虽然俞培忠极力掩盖消息,但皇帝摔倒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宫城之外。 当然,这个传出去的范围很小,只有朝堂上的大佬们才知道。 这其中,就包括了八皇子的朱琇麟。 站在书房内,朱琇麟正在穿戴袍服,准备入宫去探望自己父亲。 这段时间以来,朱琇麟的日子极为滋润。 在朱琇胤被强令就藩后,如今他的只等待着册封为太子,所以他对皇帝老爹心中感激得很。 骤然得知父皇摔倒,他心里自然是担心得不行。一方面是父子情深,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册封之事出变故。 所以现在,朱琇麟才急不可耐的想要入宫,弄清楚皇帝的情况究竟如何。 站在铜镜前,朱琇麟满是不赖烦道:“你们快些!” 婢女们被训斥心中叫苦不已,只能尽量动作再麻溜些。 收拾完毕之后,吴王府上的马车早就准备就绪,于是朱琇麟乘着马车,便往皇城方向赶了去。 朱琇麟动身去探望皇帝之时,得知皇帝摔倒后不省人事的朝中大佬们,也关起门来互相讨论起来。 这些天朝中争执不断,但那都是中下级官员在奔走,侍郎尚书这些大员们则在幕后冷眼旁观。 内阁的西配殿内,今日是由首辅黄玉成坐堂理政,他是得知消息比较早的人。 此刻西配殿内,黄党高层尽数到场,一个个神色都显得凝重。 “诸位,皇上摔倒,俞培忠压住了消息,还把玉虚宫封锁起来,想来皇上情况很不妙!”黄玉成坐在上首位置,声音变得低沉道。 最近皇帝严厉打压秦党,正是黄党中人日子最舒服的时候。这一切皆是皇帝所赐,此刻得知皇帝摔得不省人事,他们都深感惋惜。 为什么惋惜?因为秦党还没被打死,六皇子朱琇胤还赖在京畿,皇帝把这些事做完再摔也不迟。 没错,秦党是被打压得很严重,但还没到真正元气大伤的地步,加上他们联合了朝堂中立派,相对于黄党来说优势仍然存在。 别看这些天秦延文只上了一道疏为朱琇胤求情,他的党羽联络中立派的动作,可是一日也没停过。 “是啊,只盼望皇上龙体康健,早日康复!”户部尚书张云德开口道。 其他人正要发表看法,却听黄玉成语气凝重道:“咱们当然要祈求皇上早日康复,但诸位……咱们也该早做准备,应对极端之局面!” 这话是什么意思,咋然之间众人没想明白,但现场沉寂了几息后,他们就明白了黄玉成的意思。 “阁老,还没到那般紧急吧?”兵部尚书王思海迟疑道。 难道就因为皇帝摔了一跤,就要做改朝换代的准备? 事实上,不只是王思海一个人这样想,在场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态度。 毕竟,皇帝在他们心里一直都像山一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所以谁都不会突然转性,觉得皇帝摔一跤就不行了,自然也就难以赞同黄玉成的说法。 “多做一点儿准备,总是没有错的!”黄玉成凝重道。 事实上,黄玉成如此想法也不是那么坚定,皇帝带给他的阴影同样是存在的。 但黄玉成还是追加一句道:“王大人,你掌兵部……可得留意京畿驻扎军动向!” 虽然兵部和军队有关,但统兵权却在五军都督府,所以也只能留意其动向。 而五军都督府由勋贵集团控制,历来不参与党争政争,但却是至关重要的力量。 “阁老……” 王思海刚要说话,便被黄玉成抬头制止,同时说道:“咱们谁都输不起!” 这是大实话,输了的人很可能会被清算,到时候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 就在这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 “阁老,是我!” 来人乃是黄玉成的手底下的心腹官员。 “什么事?”黄玉成问道。 “就在刚才,吴王殿下进宫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这人离开后,黄玉成才开口道:“诸位,咱们现在也去玉虚宫,随吴王殿下一道觐见皇上!” 黄玉成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现在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掌握皇帝的身体情况。 他们这边闭门商议,而在京城的另一头,秦延文府邸之内也热闹得很。 秦党虽然被打击了,但其党羽还在存在,此刻都聚在了秦府书房内。 “诸位,皇上人事不省,俞培忠还封闭了消息,这对咱们来说可极为不妙!” 放下手里的茶杯,秦延文接着说道:“若是皇上真有不测……大位该有谁来继承?” 相比于黄玉成,秦延文这话说得更直白。 他本是个谨慎的人,之所以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秦党最近被打压得厉害,很多事情就没那么忌讳了。 这时,书房外想起管家的声音道:“老爷,刚刚下面人来消息,说吴王进宫去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秦延文沉声道。 “听到了吧诸位?吴王进宫去了,咱们再不做点什么,周厚诚和裴元新就是咱们的下场!” 秦延文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若不是皇帝摔倒,那么如今话题最热的,无疑是周裴二人全家被杀之事。 “阁老,你说……该怎么办?”兵部侍郎高沛问道。 孙学真三人被罢官之后,高沛的地位无疑提升上来,此刻他是第一个发问的。 “第一,此事咱们得通知六殿下,并迎他回京!”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 朱琇胤是皇帝严令就藩去的,想要回来可谓阻力重重。但这也是必须要做到的,做不到他们就必然会输。 “第二,放出风声,让下面人别一门子盯着周裴二人之死,要防备黄玉成他们使阴招,甚至狗急跳墙!” 现在不把力量收回来,无疑是极其愚蠢的结果。 “第三,多加联络朝中有识之士,让他们准备上疏迎六殿下回京!” 之所以是准备上疏,那是因为秦延文也不确定,皇帝的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最后……留意京畿地区的军队调动!” 无论在什么时候,军队的动向都极其重要,是关乎胜负的重要砝码。 短短时间内,秦延文提出了四条建议,个个都把握住了关键。 这就是执政近十年的政治人物,面带大风浪意志屹然不动,并时刻谋算着夺取胜利。 “诸位,这些事要尽快安排下去!” 说完这话,秦延文站起身来:“但现在,咱们也进宫去,探望皇上情况!” 探望皇帝这件事,他们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如今朱琇胤不在,一旦皇帝真有个什么事,岂不朱琇麟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876章 尽孝 “今天二十八,八月总算要过去了!”沈府正厅之内,沈岳饱含叹息对一旁的陈啸庭道。 对于指挥使的位置,沈岳如今绝了那股心思,所以他才主动邀请女婿过府,为的就是打好两家的关系。 对此陈啸庭没有抗拒,他在京城之内的根基太浅,和沈家合作是双赢局面。 至于当初那些恩怨……只要有利益在,仇人都能握手言和,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实质上的仇。 “岳父大人,就算八月过去了,接下来的九月、十月……也好不到哪里去!”陈啸庭淡然道。 沈岳不由愣住,然后便是苦笑点头。 沈岳知道,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才会贪图安逸与享受,面对朝堂上的风浪才会厌倦逃避。 “是啊……是啊,你一个人撑着衙门,辛苦了!”沈岳感慨道。 虽然他年龄和辈分都比陈啸庭大,但论成就来说,沈岳清楚自己比不上女婿,所以他也没法摆前辈的谱。 其实陈啸庭这次过来,也不完全是和沈岳闲聊来的,毕竟他的时间现在很紧。 “岳父大人,皇上在朝堂上激起风雨,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这话说的是事实,毕竟连皇帝的亲儿子都被赶出了京城,他们这些工具人还不是可以随手扔。 “你有什么想法?”沈岳不经问道。 陈啸庭是他一手发掘提拔起来的,所以沈岳很清楚自己女婿是个有想法的人,而这确实也助他度过了不少难关。 陈啸庭正要说话,却见杨凯疾步从大厅外进来,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于是陈啸庭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于是杨凯就将牛景云传出的消息讲述了一遍,听得陈啸庭和沈岳惊愕不已。 牛景云统领皇宫里的锦衣卫,对玉虚宫外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真真把里面的细节传递了出来。 皇帝摔倒?太医会诊?俞培忠封锁消息? 每一个关键词,都在述说情况的严重性。 “你先下去!”陈啸庭沉声道。 待杨凯离去后,沈岳才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朝中两党相争不定,且储君之位空悬,若是皇上有个不测……”后面的话沈岳不敢往下说。 对陈啸庭来说,如今的大明朝就像飞速行驶的车,皇帝这位司机要是嗝屁了,大明朝都有车毁人亡的可能。 其实沈岳还没说全,大明朝除了京城内的这摊子事,和西北的胡人还有战事,东南倭寇还未根除,中原地区流民…… 大明朝的内忧外患一直存在,只不过最近一年朝廷财政情况好转,才将这些问题掩盖了。 二如今这脆弱平衡全系于皇帝之身,皇帝要是出了问题,平衡崩塌后压垮大明朝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咱们得早早谋划,保全自身!”陈啸庭眼神深邃道。 沈岳点了点头,等待着陈啸庭继续说下去。 “岳父大人,如今锦衣卫大权在咱们手中,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这权力一定得紧紧攥在手里!”陈啸庭沉声说道。 “这个时候,对那些不听招呼的人,就没必要客气,南司可以直接将其解职调查!” 沈岳接着点头,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陈啸庭反应过度了。 毕竟皇帝还没死,锦衣卫是皇帝的,不是他翁婿二人的……贸然对锦衣卫内高级官员下手,很可能会遭皇帝猜忌。 既然心里有此担忧,沈岳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二人之间紧接着又是一番辩论。 在陈啸庭说服沈岳和自己同进退时,京城以南五十里处的驿站里,俞阳王朱琇胤也收到了秦延文的传讯。 “父皇出事了……”这个消息让朱琇胤心情复杂。 按道理说他该悲伤,但天家情感不能用常理度之。 事实上,朱琇胤如今心中主要夹杂着两种情感,一为兴奋一为担忧。 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在朝堂上他的支持者众多,若非皇帝老爹强力反对,太子之位早就落在了他头上。 如今,作为最大障碍的皇帝老爹摔倒重伤,而且看样子是凶多吉少,朱琇胤便起了孤掷一注搏一把的心思。 而秦延文的意思,也是让他赶紧想办法回京城,只有回了京城才能参加这场权力的游戏。 “来人,给本王备好车马!”朱琇胤冲外面喊道。 朱琇胤本人则从床上起身,开始往身上穿戴起来,这一动静很容易吸引了皇帝派来监视的太监。 正当朱琇胤要走出门去,太监余宽就找了上来,并陪着笑对朱琇胤道:“殿下,您这是要继续赶路了?” 今天已经放晴,动身赶路本身很正常,但朱琇胤主动赶路就显得不正常了。 朱琇胤脸上带笑道:“是要赶路,只不过是回京城!” 余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只听他冷声道:“殿下,休怪奴婢没有提醒您,皇上的旨意是让你去就藩,莫非您要抗旨?” 对余宽的威胁,朱琇胤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徐徐道:“父皇摔倒生死不知,本王作为他的儿子,难道不该回去看看?” “国朝以孝治天下,本王这个时候不回去,非但是世人唾弃的不孝子,更是失了对君父之忠!” 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其中透露出皇帝生死不知的消息,让余宽感到震惊莫名。 但这并不能说服余宽放任朱琇胤回京,于是他当即反对道:“殿下,皇上洪福齐天,奴婢觉得您还是去就藩得好,如此也让皇上少操心!” 朱琇胤此刻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冷冽盯着余宽,此刻他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办法简单一点,那自然是把余宽杀了省事儿,可那就把事情做绝了。 “来人,将这不忠不义之徒拿下!”朱琇胤当即大喝道。 这声令下之后,站在外面的侍卫们立刻就有人上前,直接将余宽控制后押了下去。 这些能随行护卫朱琇胤的侍卫,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心腹,自然对他唯命是从。 “把他带下去,不准任何人见他!”朱琇胤再度下令道。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以孝子的心态,直接往京城去父亲榻前尽孝了。 如果到时候皇帝安然无恙,儿子为了尽孝才忤逆了父亲,也是可以原谅的。 大约等了一刻钟后,才有侍卫统领快步赶来,禀告道:“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是往南?” “不……我们回京去!”朱琇胤沉声道。 此刻,他的目光越过了驿站寨墙,望向了京城所在的方向。 第877章 纷争 皇宫之内,官员们分做几波,纷纷往玉虚宫方向赶了去。 但此刻,玉虚宫宫门紧闭,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守卫在外面,个个都目光冷冽看着外面。 俞培忠下了严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去,校尉们自当依令而行。 大殿之外,朱琇麟是最先一个到场的,但他仍被校尉们拦在了外面。 “把路让开,我要去见父皇!”朱琇麟冷声呵斥道。 守在外面的百户连连告罪,说道:“殿下,俞公公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等!” 俞培忠乃是司礼监掌印,大明朝的内相,权力自然是得惊人。 更何况,其本身权力还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俞培忠多年以来代行皇权,在人们心里下意识将其当做了皇权的一部分。 所以此刻,朱琇麟被拦在外面不敢擅闯,就是被俞培忠威慑到了。 “那你赶紧往里禀告,就说本王特来探望父皇!”朱琇麟沉声道。 随后,朱琇麟就在外面等了下来。 紧接着赶来的则是黄玉成一行,此刻俞培忠的回复还没到,于是朱琇麟便和黄玉成走到了一起。 见朱琇麟还等在外面,黄玉成便惊讶道:“殿下,您怎么还在此地!” 按黄玉成所想,朱琇麟本该进去见皇帝,怎会逗留在宫门外。 “侍卫们封锁宫门,连本王也进不去!”朱琇麟苦笑道。 虽然黄玉成嘴上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却对朱琇麟满是鄙夷,堂堂王爷竟被一个太监拦下了。 但黄玉成却忘了,自己作为当朝首辅,不也一样受制于俞培忠,很是时候都得笑脸相迎。 这时,一旁的户部尚书张云德开口道:“殿下,皇上情况危急,您可不能在外面干等着,走……臣等护送您进去!” 俞培忠越是不让进,就越说明皇帝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此刻就更得进玉虚宫去。 于是朱琇麟就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再度往玉虚宫宫门走了去。 看到他们这一堆人前来,校尉们全都列起队来,意图将闯宫的官员们给拦下。 校尉们都知当下是什么局面,他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官员闯宫,这种情形他们已经处置了许多遍。 “让开,我们要见皇上!”兵部尚书王思海呵斥道。 一位亲王,一位内阁首辅,两位尚书,以及后面的诸位大员,这给校尉们带来了极大压力。 这里是皇帝寝宫的大门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臣在此处大呼小叫都不稀奇了。 而此时,收到消息的俞培忠,也派了姜合出来平稳局面。 就在校尉们心感压迫之际,姜合从宫门后走了出来,脸上满是严肃道:“诸位,你们如此大呼小叫,难道不怕搅扰了皇上休息?” “诸位都是皇上倚重的贤良,难道就如此报答圣恩?” 姜合这话虽有礼有节,但道理是要以实力做支撑的,眼下这局面谁和他一个太监讲道理,俞培忠亲自来还差不多。 “姜公公,难道你没看见,站在这里的是吴王殿下?”王思海冷声问道,一个姜合还镇不住他。 “皇上受伤,难道作为最亲的儿子,却不能进去见一面?” 说到这里,王思海大声呵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如今在京城内,有资格角逐皇位的只朱琇麟一人,所以王思海此刻是有恃无恐。 但就在这时,只听后方响起一个声音道:“这偌大的禁宫,难道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谁敢在此大声喧哗,莫非是要欺君犯上?” 大明朝的高官就那么多,所以只听声音就能确定身份。 黄玉成一行不由转过头去,便见秦延文领着一拨人,出现在了自己后面。 而开口说话的,则是礼部尚书庄泰宁,此刻他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黄玉成一行如此快的赶来,如果有他们阻拦的话,进宫去见皇帝这件事还真就麻烦了。 于是黄玉成开口道:“我看庄大人说得没错,这里是皇宫大内,做臣子的是该守着规矩!” 随即黄玉成却反问道:“但这规矩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孝道?” “吴王殿下心忧皇上,此刻却被拦在了宫门外,这难道是对的?” 同样是讲道理,从内阁首辅的嘴里说出来,就不是庄泰宁可以接话的了。 原本秦延文带人过来,也是想要进去看看皇帝情况,但现在他却转变了想法。 即便一同进去,黄玉成和吴王是一党人,得益的只会是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进去,大家在同一水平反而更好。 秦延文面色平静,徐徐说道:“皇上修仙练道,龙体康健,那需我等做臣子的过分担忧!” “无诏闯宫,乃是谋逆之举,诸位可得想清楚了!” 道理只要愿意扯,怎么说都可以。 现场僵持下来,黄玉成还在组织语言,而朱琇麟则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只要秦延文在这里堵着,再加上里面有俞培忠坐镇,他们就休想能进去。 就在僵持之际,一道尖利的声音传过来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见西厂提督刘谨忠,带着十几名小太监走了过来。 “诸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伤了和气可不好!” 挤进了两方势力中间,刘谨忠没得到一方好脸色,但这时候他可没空尴尬。 “诸位大人争执不下,咱家却有个折中法子,不知诸位可愿一听?” 秦党对刘谨忠不屑一顾,而黄玉成因为自己孙子在西厂被逼死,对刘谨忠自然也没好脸色。 好在朱琇麟与刘谨忠没有恩怨,便道:“刘公公说来听听!” “既然怕搅扰了皇上休息,那干脆……其他人都别进去,吴王殿下一人进去不就行了?”刘谨忠微微笑道。 这其实便将朱琇麟从黄党剥离出来,跳出了内阁两派的斗争,让朱琇麟有豁然开朗之感。 之所以这么做,刘谨忠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皇帝情况危急,能够继位的只有朱琇麟,刘谨忠得赶紧靠上这座大山。 黄玉成和他之间有恩怨,所以他顺便把黄党剔除开来,等会儿他就可一个人陪朱琇麟进去。 至于能不能进去……同样是司礼监大太监,俞培忠能进他就能进。 “此乃两全其美之策!”黄玉成沉声道。 如今要以大局为重,只要刘谨忠能带朱琇麟进去,他们几乎就胜了。 “皇上无诏,任何人不得擅闯……”庄泰宁急道。 但接下来有王思海和他扯皮,而刘谨忠则带着朱琇麟,转身往宫门方向去了。 “公公……” 领队的百户话还没说,刘谨忠上去就给了他两个耳光,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连吴王殿下也敢拦?” “皇上身系天下安危,吴王殿下若不侍奉在侧?出了事你能担着?你担的起吗?” “让开!” 刘谨忠这样一通发火后,朱琇麟就在心难安中,徐徐进了宫门。 而外面,黄玉成和秦延文之间还在争执,但那对朱琇麟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第878章 入宫 朱琇麟现在很紧张,以至于在踏往玉虚宫大殿的路上,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紧张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害怕皇帝老爹突然驾崩,以至于还没给他把路铺好。 二是他在心忧,自己如果真的继位了,能不能坐得稳皇位。 朱琇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朝局近两年有好转,但他却清楚那是因为皇帝 《锦衣血途》第878章入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锦衣血途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879章 帝王之路 对俞培忠的能量,朱琇麟是深感忌的,所以他才止住了刘谨忠的逼问。 毕竟,如果皇帝没留下传位诏书就死了,虽然朱琇麟可以自拟传位诏书,但就需要俞培忠来站台。 有俞培忠这位服侍皇帝四十多年,并执掌司礼监近二十年的老太监站台,难道还有人怀疑传位诏书的合法性? 即便有,也根本站不住脚,所以朱琇麟需要拉拢俞培忠。 皇帝寝殿内,朱琇麟就远远站着,督促着太医们对皇帝进行诊治。 俞培忠终究还是忠心皇帝的,在向朱琇麟交待清楚后,他便去了皇帝榻前悉心服饰,看起来比朱琇麟这位亲儿子还孝顺。 此时,刘瑾忠在朱琇麟身侧说道:“殿下,如今时局不稳,皇上又危在旦夕,这里里外外可都得靠着您呐!” 时局不稳,自己虽说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此刻朱琇麟心中还是担心得很。 见朱琇麟不说话,刘瑾忠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得到允许后,刘瑾忠才开口道:“奴婢以为,为了掌控局势,殿下应该有自己的人来控制局面!” “而要控制局面,就得手里有兵!” 朱琇麟目光精光乍现,他是万万没想到,刘瑾忠一个太监竟如此大胆,控制军队是他一个亲王都没想过的事。 但能控制军队,却对朱琇麟有极大的诱惑力,谁都知道枪杆子就是腰杆子。 审视刘瑾忠好一会儿后,朱琇麟才道:“你继续说!” 此刻刘瑾忠后背也在冒冷汗,皇帝现在还没死,他现在说这些算得上是谋逆之举。 “京城之内,负责京畿守备的禁军,需要皇上圣旨才能调动,殿下可让司礼监盖印下诏,封锁京城内外!” 封锁京城内外,除了可以隔绝外界干扰权力交接,对朱琇麟来说还可以把他那位大哥拦在外面。 “城内则有五城兵马司四千兵,殿下可令其戒严京城之内,但这得照会五军都督府!” 刘瑾忠的这些话,帮朱琇麟把思路理得清晰起来,这让他顿时有了奋进的方向。 想想也是,相比于黄玉成这些人的支持,还是掌握了刀枪更让人安心。 事实上,刘瑾忠是故意忽略了黄玉成等人,他想独占助朱琇麟登基的功劳。 “依你的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做?”刘瑾忠徐徐问道。 对此刘瑾忠早有计较,只听他说道:“殿下,眼前咱们能做的,就是让司礼监制诏!” 说完这话,刘瑾忠目光扫向了皇帝榻前的俞培忠。 此刻朱琇麟也看向了俞培忠,只听他说道:“调兵乃是大事,若是俞公公有异议的话……” 见朱琇麟有疑义,刘瑾忠当即道:“殿下,奴婢西厂已为殿下枕戈待旦,谁若阻拦殿下,奴婢愿为殿下灭了祸害!” 刘瑾忠也是够狠,对比起来,朱琇麟觉得自己胆子实在太小了。 现在他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是否要采纳刘瑾忠的意见,如果俞培忠真的不配合的话,将其拿下无疑是一场政变。 政变啊……本来无事却可能惹来一身骚,值得吗? 一想到成功之后,自己皇位便可高枕无忧,朱琇麟就忍不住想要采纳。 他需要俞培忠帮忙站台,即便俞培忠最后不配合,朱琇麟也可以将其软禁,最后强制让他配合。 此刻,朱琇麟开口问道:“外面有锦衣卫,你西厂的人……能控制玉虚宫?”紫琅文学 刘谨忠便答道:“奴婢带了二十人来,如今就在西配殿侯着,殿下只需将俞培忠叫至西配殿问话,到时候他若不识时务……便可将其拿下!” “可有把握?” 当朱琇麟问出这个问题,刘谨忠便知对方上钩了,于是他坚定道:“回禀殿下,绝对万无一失!” 朱琇麟点了点头,才道:“好……” ………… 一刻钟后,玉虚宫西配殿内,俞培忠被六七名太监按在地上,他的脸上满是悲愤。 朱琇麟说有要事和他商量,便叫他到西配殿来,谁曾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于朱琇麟的要求,俞培忠实在是感到不解,这位殿下莫非脑袋里进水了? 皇位几乎注定是他的,他又何必要大动干戈,用最粗暴的手段将京城内外封锁。 俞培忠当然不统一,但他才表达了自己反对的意见,就听刘谨忠一声大喝后,被一群太监抓了起来。 “殿下,您这样做……是要扰得京城大乱啊!”俞培忠愤懑道。 京城里水深得很,如今皇帝出事,按朱琇麟的意思内外戒严,只会激起秦党不顾后果反扑。 军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除了皇帝能指挥得动,就连五军都督府也不能保证控制。 贸然动用军队,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毕竟军中也是分派系制衡的。 但此刻,刘谨忠不会给俞培忠机会,只听他说道:“殿下,时间紧迫……这就制诏吧!” 是啊,都已经干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朱琇麟心中叹息,然后木管变得坚定起来。 迈步往偏殿外走去,朱琇麟说道:“把他就关在偏殿里,不准他见任何人!” 随即他和刘谨忠往外面走了去,独留下无可奈何的俞培忠。 他知道刘谨忠有野心,但俞培忠是真的没想到,刘谨忠的胆子有这么大,居然撺掇朱琇麟发动政变。 想起来也非常可笑,明明是帝国的顺位继承人,朱琇麟却被一个太监蛊惑,动手抢自己东西。 走到外面,朱琇麟对身侧的刘谨忠吩咐道:“你去司礼监制诏,让禁军封锁城门,让五城兵马司戒严城内,就说……有白莲教反贼作乱!” 不得不说,白莲教是个非常合格的背锅侠。 “奴婢领命,这就去办!”刘谨忠躬身道。 司礼监,他刘谨忠又回来了! “去吧,务必要快……天黑之前就送过去!”朱琇麟告诫道。 “是!” 刘谨忠离开后,朱琇麟的颤抖的心才逐渐平息,眼下他已经走上不归路了! 在完成京城内外之戒严后,他就该控制皇宫了,那时候便称得上大局已定。 要控制皇宫,关键便在于控制戍卫宫墙的禁军,以及戍卫宫内的锦衣卫。 所以朱琇麟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拉拢如今戍卫皇城的几位千户,以及陈啸庭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 当然,最重要的是拉拢陈啸庭,毕竟锦衣卫上上下下五六千人在城内,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来到玉虚宫外的台阶上,看着似乎还带有血色的御阶,朱琇麟望向了远处残阳。 他的帝王之路,就从刚才一刻开始了! 第880章 瘸腿黄庭 (各位,有票还是投一下吧!) 既然进了玉虚宫,朱琇麟就不会再出去,他得一直守着皇帝老爹,直到老爹咽气了他才安心。 天家难有亲情,即便是钟爱自己的爹,在皇位面前也无甚份量。 现在朱琇麟考虑的便是,自己该不该让黄玉成等人进来。 但所思再三后,朱琇麟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让黄玉成这些人进来,很可能引起秦党一系全力反弹,朱琇麟不敢冒这个险。 他为什么害怕秦党,就是因为他现在做贼心虚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朱琇麟还不具备合格帝王腹黑的品质。 再说刘谨忠从玉虚宫后门离开,在自己东厂属员的护卫下,快步往司礼监赶了去。 司礼监啊,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从这一刻起又该他当家了。 来到司礼监外,里面的小太监们仍忙活着,见到刘谨忠到来他们纷纷行礼。 扫视众人后,刘谨忠才开口道:“都听清楚了,俞公公要在玉虚宫照顾皇上,司礼监暂由本督执掌!” 他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俞培忠如果不在,刘谨忠执掌司礼监顺理成章。 毕竟他西厂督公威严深重,此刻无一人敢让刘谨忠出示代掌司礼监的凭证。 压制司礼监诸员后,刘谨忠坐上了俞培忠的位置,才说道:“赶紧派人制诏!” 司礼监这边继续忙碌起来,而玉虚宫宫门外的两派大员们,经过长时间对峙仍互不相让。 别看他们这些大佬耗在此处,好像什么事都做不了,但他们的意志早已传达了下去。 待到太阳西斜,这些老骨头们都已累得不行,好在有太监端了凳子茶水来。 可即便歇着,两边人也是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让着谁。 秦延文耳边,此刻有人悄声说道:“阁老,刚传来的消息,刘谨忠去司礼监了!” 这可算不得好消息,刘谨忠明显倒向了吴王,他去司礼监等于是吴王在插手。 就在秦延文思考对策之际,却见宫门内走出了一名太监。 “诸位大人,皇上情况平和,吴王殿下让奴婢来告诉诸位大人,诸位可以回府歇着了!” “诸位对皇上的忠心,殿下会替诸位奏明皇上!” 这话对黄秦二人来讲,其实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今日进不了玉虚宫了。 朱琇麟这样安排,秦延文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反倒是黄玉成想不通。 黄党是朱琇麟的支持者,朱琇麟要想扩大战果,下一步不就该召他们进宫吗? 至于朱琇麟所担忧的秦党反扑,黄玉成则全然未放在心上,岂能因为敌人反对就不做事了? 客观来讲,因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朱琇麟和黄玉成得到了不一样的结论,所以没有谁绝对是错的。 此刻,只听秦延文说道:“黄阁老,既然吴王殿下都发话了,我看咱们也别干耗在这里了!” 既然吴王出昏招,秦延文自然要配合,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 回望缓缓关上的玉虚宫宫门,黄玉成深感无奈,随即起身离开。 但至少目前看来,黄党还处于上风,所以黄玉成也不是那般担心。 既然朱琇麟出昏招,那他们就得另想办法,以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 于是两党官员陆续散去,消息传进玉虚宫后,让朱琇麟非常之高兴。 这是他第一次平衡两党,目前看开成功了,这让他对自己选择的路更有信心。 另外一头,司礼监的诏书陆续制作完成。 在刘谨忠的监督只在,太监们对二十几份文书开始用印。 不要觉得诏书数量太多,这种情况才是大多数,那种颁发给单人的反而少见。 司礼监外,已经有几十号人列队在外,全是刘谨忠从西厂带的心腹,他要靠这些信得过的人去传诏。 用印结束之后,刘谨忠便让人按预定地点传达。 今晚的目标是传旨给禁军,让他们封锁进出城通道,防止内外勾结。 “去吧!” 站在台阶上,刘谨忠只对属下们说了这两个字,其他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了。 看着手下人离去,刘谨忠转身进了司礼监内。 他的活儿还没结束,接下来的事才真正困难,要让五城兵马司戒严城内。 五城兵马司,他由五军都督府管辖,多年以来被各方势力渗透严重,很难像军队一般如挥臂使。 太阳彻底落山之际,收到旨意的京城戍军千户们,心中陷入了猜疑。 为防白莲教反贼作乱,要封闭京城?这未免天方夜谭了些。 区区白莲教匪患,几年前在雍西被重创,连教主都被一锅端了,这样的乌合之众值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 虽然心中打着问号,但旨意中只是让他们封闭城门,并没有更多过激的指令,所以千户们都遵照旨意行动起来。 而去传旨的西厂太监们,则纷纷留在了传旨对象身边,名为督导实则监视。 太阳彻底落山之后,京城各门之异动情况,传到了皇城一侧的东厂。 东厂……因为黄庭被打断了腿,在朝廷上下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以至于最近都没啥存在感。 此刻的黄庭正坐在东厂大堂内,听着手下人汇报宫里宫外的情况。 他腿虽然受伤后行动不便,但脑子却能正常运转,从上午皇帝出事他就没歇过。 他与六皇子朱琇胤要相互熟些,所以当得知朱琇麟进入玉虚宫,并静止众臣觐见皇帝时,黄庭就知大事不妙了。 而此刻,得知刘谨忠去司礼监向禁军传旨,黄庭心中的担忧便再度被放大。 他与刘谨忠之间势同水火,刘谨忠若是得势了,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不管是处于自己预先立场,还是基于自身利益考量,黄庭现在都必须行动起来。 简单评估局势,黄庭基本可以评估,如今俞阳王朱琇胤处于劣势,但并非没有获胜的可能。 作为皇帝打压朝臣的工具,黄庭非常清晰的明白,朝野上下朱琇胤的支持者有多庞大。 只要这些人在,朱琇麟即便占据了皇宫,恐怕也坐不稳皇位。 毕竟当年的太宗皇帝,不就是以清君侧的名义,将那位隐皇帝赶下了台。 所以黄庭立马给自己定下了几个方略。 首先是派人联系俞阳王朱琇胤,让他尽快想办法回京;其次是与秦党接触,把力量聚集到一块儿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黄庭亲自去做! “准备一下,送我从侧门小道出去!”黄庭平静说道。 今晚他要去见的,正是如今执掌锦衣卫大权的陈啸庭。 在京城之内,锦衣卫这支力量实在是太重要了。 别的不说,仅仅是戍卫皇宫的两千锦衣卫大汉将军,就是能轻易左右局面的力量。 第881章 夜会 (各位,票也好,订阅也好,评论也好……你们不来一套?) 夜色笼罩之下,整个京城都安详下来,绝大多数人都开始歇息,并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太阳。 可作为大明朝头号特务头子,陈啸庭对京城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就比如此时,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他在府上已经听取着汇报。 从上午得知皇帝摔倒到此刻,皇城里可谓是精彩纷呈,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陈啸庭来说,他在派系中一直是中立派,所以暂时没牵扯进去。 但陈啸庭却清楚,这也仅仅是暂时的! 他所掌握的锦衣卫,在京城局势中至关重要,必要时刻甚至可以当军队用,那方势力能不眼馋呢。 历来做中间派的,就跟走钢丝绳一样,很少有人能得好下场。 要么加入一方下场一搏,得胜后分享胜利果实;要么拒绝被各方攻击,最后身死道消,死扛下来的是极少数。 摆在陈啸庭路就这两条,要么加入一方努力帮其获胜,要么两不相帮死扛。 面对这种局面,陈啸庭的心里极其纠结,这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事。 “大人,就这些了!”杨凯小心回话道。 陈啸庭徐徐端起茶杯,然后说道:“通知副千及以上官员,明天早上议事!” 说到这里,陈啸庭“啪”的一声下茶杯,冷声道:“任何人不得缺席!” 他都这样表态了,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缺席就是有二心,在此关键时刻陈啸庭绝不会轻饶。 “遵命!” 杨凯行礼之后拜别了陈啸庭,立马出门钻进了夜色中。 他知道如今局面有多艰险,所以半点儿不敢耽搁。 待杨凯离开后,陈啸庭仍旧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盯着夜色发神。 这时,沈怡从后堂走了出来,柔声道:“老爷,该歇息了!” 陈啸庭拉住妻子的手,无奈说道:“夫人……你先睡吧!” 现在这种情况,他那里又能睡得着。 沈怡目光中满是担忧,但却帮不上丈夫什么,只能默默陪伴在身侧。 就在这时,管家却从外面跑了进来,进了大堂后才禀告道:“老爷,侧门有客来访,您看……见是不见?” 这大晚上还有人来访?而且走的是侧门,这未免太奇怪了些。 “你可看清是谁?”陈啸庭问道。 管家答道:“老爷,那人根本没下轿,随从通禀说是老爷故交,只让小的来禀告!” 这里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府邸,从来没有人敢来此处玩笑,所以管家才会通禀。 “带他进来!”陈啸庭平静道,他倒要会会这神秘人。 待管家离开后,陈啸庭让沈怡退到里间回避。 没过一会儿,便见管家把人带了进来,接着微弱的烛火,陈啸庭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黄庭……可不就是自己的老熟人。 于是陈啸庭立刻起身,往门外迎了去,同时说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黄公公勿怪!” 黄庭一瘸一拐走上台阶,脸上集满笑容道:“深夜造访,多有搅扰,陈大人勿怪!” “黄公公这是说哪里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请……” “请……” 二人简单照面之后,便一同进了客厅内,分左右坐到了上首位置。 “上茶,把上次江南送的好茶给黄公公泡上!”陈啸庭对外吩咐道。 茶水很快就端了上来,陈啸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才问道:“公公这条腿可好些了!” 虽然被打断了腿,但在太医尽心医治和修养后,黄庭现在走路大致没有问题。 但这腿能不能恢复如初,那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于是黄庭说道:“好了许多,你也看见了……说不定就得瘸一辈子!” 客厅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黄庭正在心里组织语言,而陈啸庭干脆就问道:“黄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黄庭扫视左右之后,才道:“陈大人,这里说话……可方便?” 陈啸庭明白了他的意图,便屏退了左右,然后才看向了黄庭。 待房门被关上后,陈啸庭才道:“公公但说无妨!” 只见黄庭端起茶杯,递到嘴巴却是想喝未喝,看得陈啸庭都心急。 “啸庭,今天皇宫里发生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确实知道一些,但却不详尽!” “你是如何打算的?”说完这话,黄庭目光殷切看着陈啸庭。 客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二人四目相对,都像从彼此眼中挖出信息。 好一会儿后,陈啸庭叹息道:“我却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找来的!” 这话里面饱含深意,陈啸庭的意思就是说,他知道会有人来拉拢他,但没想到黄庭是第一个来的。 而根据黄庭和朱琇胤的关系,陈啸庭很容易可以得出,黄庭是替朱琇胤来的。 而从陈啸庭方才这句话,黄庭明白陈啸庭知晓了他的来意,这样事情反而变简单了。 自己还是第一个找来的,那说明还有先发优势,这让黄庭越发珍惜机会。 只听黄庭说道:“啸庭,在此关键时刻,你可得看清形势……” “如今朝堂上下,六殿下众望所归,不是谁早早进了玉虚宫,就能僭越帝位的!” 陈啸庭默然不语,黄庭说的是实在话,表面看起来被驱逐的朱琇胤,在朝野内外根基深厚,并未在真正意义上处于劣势。 而朱琇麟此刻的优势,能不能保得住很难说。 而这种情况下,无论选那一边都是豪赌。他陈啸庭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实在是不愿下场去赌。 “黄公公,今晚这茶你觉得如何?”陈啸庭端起茶杯岔开了话题。 事实上,黄庭对自己此行是充满期待的,可陈啸庭这句话却让他心感不妙。 黄庭微微笑道:“茶自然是好茶,咱家却还想着,往后能多和你喝几次茶呢!” 要是陈啸庭不愿入伙,那往后自然就没法喝茶了 没错,自己是和黄庭之间有交情,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陈啸庭不敢有半点儿大意。 直接拒绝?这并非明智之举! 思索再三后,陈啸庭才说道:“黄公公,这是大事……你容我再想想!” “两天之内,给你答复!” 此刻陈啸庭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他必然是要选边站的,所以他多要了两天时间,足够他把局势看得更清楚。 虽然陈啸庭没有直接同意,但只要没拒绝,那么就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虽然是折中的结果,但只要有一丝一毫希望,刘谨忠都不会放弃。 只听黄庭郑重说道:“啸庭你该清楚,六殿下是看重你的,一旦事成,非但指挥使的位置是你的……” “列为公侯,与国同戚也不是没可能!” 第882章 清晨来客 黄庭离开了,但他的话还萦绕在陈啸庭脑中。 如今两位皇子的为人,陈啸庭都有一些了解,在他心里自然更倾向于相对宽和的朱琇胤。 黄庭说朱琇麟看重自己,这也不全是假话,因为之前朱琇胤就拉拢过陈啸庭几次,只不过都被他婉拒了。 毕竟在那个时候,皇帝的权威是压倒性的,陈啸庭可不敢 《锦衣血途》第882章清晨来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锦衣血途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883章 集权 待陈啸庭进了大堂,便在主位上直接坐下,下面的一中队千户们则肃然而立。 陈啸庭取下官帽放在一旁,同时问身侧的杨凯道:“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多久?” 杨凯便答道:“定的辰时初刻,约莫还有半刻钟时间!”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堂下众人说道:“时间还有一会儿,你们各自先找椅子坐下,椅子不够让人端几个过来!” 在指挥使大堂上议事,一般来讲只有飞鱼服大佬才有位置坐,陈啸庭此举未免坏了规矩。 但今时不同往日,陈啸庭需要拉拢一众部下,所以才会如此。 当东署指挥佥事郑安赶到时,大堂内众人都已落座。 自己来得稍迟了一些,于是郑安连忙解释:“大人,路上耽搁了!” 郑安是自己人,陈啸庭示意他坐下之后,才笑着问道:“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难道还有谁拦你的道?” 郑安才道:“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卑职来的路上有兵卒封道,任何人不得出入,好在后面他们一位千户来呵退了他们!” 五城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昨天夜里禁军才封闭了京城各门,难道今天就要对城内戒严了? 朱琇麟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他对皇位真就那般迫不及待?皇帝可还没死呢! 想到这些,陈啸庭望向刘忠德说道:“刘千户,你让人去查查怎么回事!” 五城兵马司在北城,而刘忠德眼下负责正是北城的侦缉,所以陈啸庭才让他去安排。 “卑职遵命!”刘忠德起身道,随即他就往外面走了去。 只是去外面打个招呼,刘忠德很快就回了衙门,事情已经被他安排妥当。 只听陈啸庭继续向他说道:“北城衙门多,这些天让你的人把耳朵都竖起来,探听到的消息全都要上报!” 说完这话,陈啸庭又转向杨凯道:“消息司那边你亲自盯着!” 对陈啸庭的这番吩咐,刘忠德和杨凯皆点头应是,而很快规定的议事开始时间也到了。 眼下未到的,便是卢云思一党人,包括东城西城的两位千户和两位副千户。 这些人落了自己面子,陈啸庭却不觉得尴尬,而是笑呵呵对在场众人道:“诸位都看到了吧?” “还没开始议事,咱们的敌人就自己冒出来了!” 陈啸庭这话说得极重,把卢云思等人称作了敌人,让在场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今日这场议事果然不同寻常。 此时,陈啸庭再度向杨凯吩咐道:“派人去南司,把沈大人叫过来,就说咱锦衣卫要执行家法!” 陈啸庭虽然声音不大,但因房间里太过安静,以至于在场众人都能听见。 执行家法?对卢云思执行锦衣卫家法?如果是要动真格的话,今日锦衣卫就热闹了。 得令之后,杨凯立马下去吩咐,大堂内气氛则凝重起来。 而此刻,陈啸庭点了两个名字:“焦富荣,刘奎!” 这二人都是他新提拔起来的,分别在东城和西城两个千户所,算是对卢云思势力的渗透。 “卑职在!”焦富荣和刘奎答话道。 “你们去新的千户所,也有一段时间了,能不能控制局面?”陈啸庭直截了当问道。 焦富荣和刘奎面面相觑,而后焦富荣答道:“托大人洪福,底下人都给卑职二人面子!” 这话绝非需要,要不是他这位指挥同知在,他二人去了被架空几乎板上钉钉。 而听到陈啸庭这般问话,大堂内众人心里明白了更多,这让他们都激动起来。 为什么激动?因为要对卢云思这些人下手了,打倒了这些人不就得空出许多官位来。 “诸位,现在明白本官意思了吧?” “在此危急时刻,咱们得分清楚敌友,对敌人不需要客气!”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众人现在都已明白,陈啸庭今日就是来排除异己的,只有这样锦衣卫才能上下一心,才能卖个好价钱。 也就是在这时候,只见外面卢云思带着几个手下姗姗来迟,走到大堂外时他们停了下来。 他在看着大堂之内,而里面的人也都目光冷峻盯着到。 这带给了卢云思极大压力,于是他开口缓解道:“哟……诸位来的这么早!” “卢佥事,你觉得今日议事不重要?” 卢云思笑了笑,然后迈动脚步走进了大堂内,越过众人来到陈啸庭面前后,才道:“当然重要,陈大人的指示谁敢不来?” 谁知此时,陈啸庭竟一把操起桌上茶杯,直接朝卢云思身上砸了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卢云思根本避无可避,茶水撒得他一身都是。 相比于被茶水弄湿了衣裳,此时他卢云思在此丢了面子,才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陈啸庭,你他吗疯了?”卢云思指着陈啸庭,目光中满是怒火。 谁知此时,冯文贵却从后方站起,指着卢云思大骂道:“卢云思,我看你他吗才是疯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处撒野逞凶?老子早就看你个王八蛋不顺眼了!” 骂完这话,冯文贵干脆一脚踹到了卢云思胸口,将其直接踹到在地上。 可怜卢云思才被茶杯砸了,此刻又狠狠挨了一脚,以至于他都懵了。 其实不只是他懵了,在场其他人也都懵了,冯文贵今天也太大胆了。 事实上,在场聪明人都知道,冯文贵此举纯粹是向陈啸庭表功,纳投名状。 陈啸庭第一个动手,他冯文贵不管不顾直接第二个动手,这份忠心在场就没一个人比得上。 待其他人想通时,心中纷纷钦佩起冯文贵来,同时心里还有一丝丝惋惜。 但此时,跟随卢云思来的四人,见到上司被冯文贵殴打,立马指着冯文贵大骂道:“你干什么?” 好家伙,这一句话直接捅了马蜂窝。 陈啸庭手下这些人正想挣表现呢,这些人就把机会送来了。 “你们他吗想干什么?”只听牛景云怒斥道。 随后他便踢开身边的椅子,立马向开口那人冲了去,随即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这一行动带动了其他人,于是刘忠德李维这些人也冲了上去,指挥使大堂一时间乱糟糟的。 大堂之外,今日当值的校尉们忍不住回头看,就见到了这辈子都难忘记的画面。 却听他们的小旗官呵斥道:“别他吗瞎看,嫌自己命长是吧?” 这些大佬们斗法,下面的人最好能离多远离多远,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大堂之内,陈啸庭面前重新摆上了一杯茶,此刻他一副冷漠的面孔,看着一众部下们斗殴。 看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时,陈啸庭一拍桌子,暴喝道:“够了!” 第884章 杀手 (各位,支持不来一波?) 本来骚乱的大堂内,随着陈啸庭的一声大喝,迅速安静下来。 卢云思几人因寡不敌众,被打得遍体鳞伤,此刻躺在地上竟无法站起来。 “这里是北镇抚司大堂,不是外面的菜市场,你看看你们……有一点锦衣卫高官的样子吗?” 陈啸庭的训斥,听在不同的人耳中,就有不同的味道。 而在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后,陈啸庭才从椅子上齐声,徐徐来到了让在地上的卢云思面前。 其他人纷纷让开后,陈啸庭才半蹲了下去,迎上了卢云思怨恨的眼神。 陈啸庭压低声音说道:“本来我想给你机会,今日议事把一切都说开了,咱们结为盟友一同应对局势……” 这时,陈啸庭无奈叹息道:“可你啊……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所以你也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拍了拍卢云思的肩膀,陈啸庭感慨道:“锦衣卫有你这样的人在,我不放心!” 说完这话,陈啸庭才站起身来,对周遭一众部下说道:“诸位,这才是团结一心该有的样子,你们做得不错!” 在夸奖众人的同时,陈啸庭还给了冯文贵一个肯定的眼神,这让冯文贵安心了不少。 就在这时,被陈啸庭通知来的沈岳,也在属官陪同下从南司赶了过来。 他翁婿二人,把南北二司都掌握在手中,锦衣卫内根本无人能与他们想斗。 沈岳赶来,指挥使大堂内众人纷纷闪到两边,让他得以顺利进来。 然后沈岳就看到了让他惊愕的一幕,堂堂指挥佥事卢云思,竟被打得躺在了地上。 扫视房间内情况,沈岳大致就猜到了发生了。 陈啸庭想要集权,则在沈岳预料之中,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啸庭竟做得这般绝。 这沈岳不得不惊讶陈啸庭的魄力,此人当真是个干大事的人,想到这些沈岳心里都安心了不少。 有这样一个强人在前面顶着,他们这些人就能挡风避雨,这岂不是大好的事。 虽然明晰事端,但沈岳还是问道:“啸庭,这是怎么回事?” “岳父大人,卢云思勾结白莲教反贼,意图搅乱今日议事,其行可诛……” “依我之间,应当解除此五人之职,交由南镇抚司严查问罪!”陈啸庭的语气中充满杀气。 在沈岳等人眼中,陈啸庭的行为称得上是斩草除根,这是把卢云思一系的人要连根拔起。 微微皱眉之后,沈岳才开口道:“好!” 他同意陈啸庭的办法,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从此刻开始他们就在一条船上了。 通过这个法子,陈啸庭也绝了在场其他人的退路,让这些人只能跟他一条道走。 “放肆,本官是皇上任命的指挥佥事,你们无权讲我解职……你们这是僭越!”此刻,卢云思终于为自己辩解。 在他出声之后,其手下几人也都发言,高呼陈啸庭和沈岳狼狈为奸。 陈啸庭根本没理会这些人,而沈岳则往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一队人从外面赶了进来,带队者正是在南司做百户的裴轮。 “把他们带下去,用刑拷问!”沈岳吩咐道。 裴轮应了一身后,就在一众紫衣千户大佬注视下,指挥手下将一众高官员抓了起来,然后从大堂内带了出去。 卢云思被带走时,还在对陈啸庭骂个不停。 “陈啸庭,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排除异己,你个王……” 卢云思才骂到这里,裴轮一把掐住了他下颌,猛然往下一扯,竟直接将卢云思下巴扯脱了臼。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可见裴轮以往没少干。 “你一个革了职的佥事,还敢对陈大人不敬,简直找死!” 不得不说,裴轮这厮也是个会表现的人,至少这套马屁拍的不错,就比之前的冯文贵差点儿。 裴轮把人带走后,沈岳和陈啸庭简单商讨之后,才动身返回南司。 送走了沈岳一行,陈啸庭也没闲着,他开始给手下人发布要求。 首先是让各千户所保证人员在岗在位,其他差事全都可以丢在一边,反正人必须要随叫随到。 陈啸庭的这番安排,其实就是有意把锦衣卫转化为一支军队,而且还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与此同时,陈啸庭还让焦富荣和刘奎接管东西二城千户所,而且还给他们指派了搭档,分别是冯文贵手下的两位副千户。 吩咐完这些事,陈啸庭才让众人各自去做事,而他则坐镇北镇抚司,以镇压可能出现的反对声音。 从早晨一直到下午,陈啸庭都等待着麻烦找来,但最终啥麻烦都没有。 非但没有麻烦,而且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比如东西两个千户所平稳被接管,没有闹出太大的麻烦。 下面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能看得清楚大事,明白和陈啸庭作对是找死。 于是,通过今日的这般操作,让陈啸庭将锦衣卫控制。 但陈啸庭也知道,他的掌握程度最多只有七成,毕竟锦衣卫上下这么多人,想做到万众一心根本不可能。 但只要表面上没有反对者,陈啸庭其实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他就该选择上那一条船了,或许他可以进宫去和朱琇麟谈谈。 “亦或者,再等一天看看!” 既然已经失了先机,再多等等也不是坏事,如今做事陈啸庭都是以稳为先。 太阳逐渐落山,八月二十九即将结束。 坐在指挥使大堂上的陈啸庭,此刻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他该回家去了。 事实上他本想住在衙门里,但貌似也没太大用处,现在这种情况他都是遥控指挥各千户所。 于是陈啸庭在杨凯带领的一众校尉护送下,动身出了北镇抚司大门,然后往自己府中赶了去。 走在路上,陈啸庭明显发觉路上的兵丁变多,这些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上午的事已经搞清楚,确实是五城兵马司接到旨意封城,但后来五军都督府又下令解除封城。 这背后明显有两派势力在斗法,所以最终变成了这个折中方案,五城兵马司不戒严城内,但在街道上加强了人手。 徐徐往前赶去,陈啸庭骑在马上思索着局势,前面转过巷子就到家了。 马蹄声逐渐放缓,但在街上仍显得刺耳。 就当众人放松之际,却听耳边传来连续破空之声。 在场众人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箭矢之声,于是纷纷翻身下马躲避。 而想事入神的陈啸庭,却是稍稍慢了半拍,胸口上直接中了两箭,被惯性给撂翻下了马。 见陈啸庭遇刺,杨凯可是急得不行,连连高呼道:“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杨凯以最快速度冲到陈啸庭身边,蹲下之后关切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他这问的是废话,两支箭插在身上,又怎么可能没事呢! “抓住凶手,抓住凶手!”陈啸庭咬牙切齿道。 第885章 不可入城 皇宫司礼监内,刘谨忠坐在锦绣所织的软垫上,在他面前桌上则是等待批红的票拟和奏疏。 从昨天开始,他就入主了司礼监,开始行使内相的职责。 权力的滋味让人陶醉,仅仅手里的一枝朱笔,就能决定万千子民生死。 所以,对手里的这枝笔,刘谨忠可谓是爱不释手。 “剑川武扬府遭了洪灾,请求朝廷拨银十万赈灾!” 看完这份奏折,刘谨忠瞄向了内阁的处理意见。 “拔出银八万,余下两万地方筹措……” 看到此处,刘谨忠拿起朱笔,便在册子上写了“照准”二字,然后将其放到了身旁。 相比于“照准”这个处理结果,刘谨忠打叉的情况更多,这才让他有大权在握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忠心副手李德义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中多有凝重之色。 见李德义进来,刘谨忠便挥退了房间内众人,还让他们把门给带上。 见李德义面带凝重,刘谨忠就知道事情不顺利,但他还是问道:“事情办妥了?” “公公,陈啸庭中箭了……但奴婢不能确定他死了没!”李德义躬身答道。 刘谨忠放在朱笔,连忙问道:“他何处中箭?中了几箭?” “中了两箭,全都射到了胸口!” 听得这话,刘谨忠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即便陈啸庭侥幸不死,重伤后的他也无法统率锦衣卫了。 卢云思这个废物,被陈啸庭直接解除了职务,逼得刘谨忠不得不把王若林请出来。 是的,在陈啸庭算计卢云思这些人时,刘谨忠也在背后算计他。 锦衣卫这股势力,放在自己仇人手上,刘谨忠是一点儿都不放心。 “公公,奴婢听说……上午吴王殿下才派人去了陈府,想要将其收归麾下,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 李德义才把话说完,刘谨忠直接一个眼神瞟了过去,瞪得李德义连忙跪下。 “奴婢失言,公公恕罪!” “你在质疑咱家?”刘谨忠冷声问道。 李德义颤抖不已,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退下去,打探陈啸庭的情况去!” 这话让李德义如逢大赦,连忙从房间内退了出去,他却不知刘谨忠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没错,刘谨忠对陈啸庭下手,根本不是从朱琇麟的利益去考量,而是基于自身情感和利益。 对刘谨忠来说,陈啸庭不但和他有仇,如今更可能在吴王面前和他争宠,所以他必须要杀了对方。 对刘谨忠这种人来说,其他东西都是次要的,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做是否会坏了朱琇麟大事,根本不在刘谨忠考虑范围内,他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毁了世界也不会心疼。 只不过接下来,刘谨忠要夺陈啸庭的权,必须要向朱琇麟有合理解释。 “就说……陈啸庭暗地里投靠了俞阳王,今日其在锦衣卫内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揽权……然后控制京城,迎俞阳王进京!” 这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也是个完美的罪名。 刘谨忠相信,得知俞阳王已快到京城外的朱琇麟,根本不会去深究其中真相。 “所以,即便今晚你命大不死,咱家明天也将你撸干净!”刘谨忠沉声道。 随即,司礼监便响起了他得意的笑容,恐怕现在陈啸庭还不知是谁对他下的手。 再说另一头,京城之外的南门,一支队伍徐徐赶到。 南门昨晚便已戒严,此刻拥堵了大量百姓和商贩,以及拉着货物的马车。 由于京城封锁,他们全都滞留在这个地方,多数人都忧心忡忡,待在外面损失的可是钱。 只有买吃喝的小贩高兴得很,今天一天他们可赚大了,吃食卖光后又从家中拿了不少过来。 看着马车外的情形,朱琇胤神色间满是凝重,他在担忧自己也被拦在外面。 从昨天决定回京,赶了一天多的路,他终于来到了京城南门。 此刻太阳已快落山,但他俞阳王的仪仗,还是让人认了出来。 毕竟朱琇胤离开京城也没几天,离京时走的也是南门,戍卫的兵卒们都有印象。 王府侍卫统领来到城门下,抬起头来喊话道:“打开城门,我们俞阳王要进京!” 城门之上,当值的乃是一名百户,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城垛后,朝下方喊道:“王爷恕罪……有旨意,京城各门封闭,无旨意不得开启!” “所以,请王爷回去吧!” “什么旨意?谁下的旨?赶紧开门,让我家王爷入城!” 此刻,得到禀告的千户也登上了城楼,挥退了手下百户后,才冲下方喊道:“王爷不要为难我等,我等皆是奉旨行事,无旨意万万不敢开门!” “放肆……” 侍卫统领正发脾气,却被后方的朱琇胤叫住道:“住口!” “退下!” 方才的一切他都听在耳中,禁军不放行固然可恨,但现在绝不能和这些人翻脸。 然后,朱琇胤就以自己王爷之尊,直接走出了马车。 为保护其安危,侍卫们将周边百姓们赶出二十张丈外,却也让朱琇胤此刻万众瞩目。 此时落日余晖撒在朱琇胤脸上,让城墙上的千户看清了他的面容,知道是俞阳王本人不假。 “将军,还请行个方便,本王必有厚报!”朱琇胤郑重说到。 他堂堂王爷口中的“厚报”,绝对具有极大吸引力,但城楼上的千户却有苦难言。 开门是抗旨不尊,不开门会得罪俞阳王,都不是啥好结果。 但两相对比之下,还是很容易得出结果,自然是得罪朱琇胤没那么严重。 “请王爷切勿为难微臣,有圣旨在……微臣不敢抗旨!” 这就是朱琇麟的优势所在了,只要他在皇宫之内,就能利用皇权和朱琇胤对抗。 此刻他非要进城不可,于是朱琇胤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将军,皇上病危,生死只在旦夕之间,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我这做儿子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 这些话,其实是不能明着拿出来说的,皇帝病危的消息散播之后,只会增加更多的变数。 果然,听到朱琇胤这番话后,城楼上的千户震惊了。 此时他也能够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要求封锁京城,肯定是不会是白莲教作乱那种扯淡理由。 就在这时,城楼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确实西厂派驻此地的监军。 “俞阳王,皇上乃是要成仙的人,身体好的很,你可不要造谣惑众!” “还请你遵照皇上圣旨,赶紧去俞阳就藩,以免惹得皇上生气!” 这太监的话,无疑比朱琇胤的话更具说服力,毕竟皇帝下诏令其就藩之事,在京城内是传开了的。 此刻,只听这西厂太监厉声喊道:“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开启城门,违者……立斩!” 朱琇胤被拦在外面,里面的人也焦急 第886章 圣旨 再说城内,在家门口遭遇刺客后,陈啸庭被校尉们护送回府,杨凯则带着人亲自追凶去了。 一家之主被抬了回来,可把陈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府里的女主人们更是心里急得不行,陈啸庭可就是她们的天,是她们的一切。 “是哪些天杀的混账东西,竟然害了夫君你!” 一直温良贤淑的沈怡,此刻也忍不住骂出声来。 而一旁的郑萱儿,则流泪哭泣着,让徐有慧不得不先安慰她。 陈啸庭的四个女人中,只有梁嘉慧没有过来,沈怡怕血腥味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此刻,校尉们全都退了出去,陈啸庭命他们守卫在府中。 “行了,都别哭了!”陈啸庭苦笑道。 只见他一把抓住箭杆,深吸一口气后,一咬牙将其拔了出来。 随后便听陈啸庭一声闷哼,在他胸口上的两支箭竟被他拔了出来,这一幕看得房内众人目瞪口呆。 两支箭被陈啸庭扔到了地上,便可简单见到箭头上还血迹。 只听沈怡冲外面吼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赶紧请大夫去!” 事实上,从陈啸庭回来那一刻,府中就派了人去请大夫,但一来一回也是需要时间的。 陈啸庭可不能干等下去,只见他自顾自解开了腰带,然后将衣服徐徐脱下。 见他行动艰难,沈怡立马靠到近前,帮着丈夫解下衣服。 脱下外套之后,便可见到陈啸庭身上的软甲已被戳破了两个小洞,里面的此刻正有血丝渗出。 “幸好穿了软甲,夫人……今日是你救了我一命!”陈啸庭笑呵呵道。 这套软甲是早晨出门时,沈怡极力让他穿在身上的,却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沈怡此刻也庆幸无比,若是她早晨不坚持己见,家里的天可就真要塌了。 “夫君,这可该如何是好!”沈怡面带泪花道,虽是一家主母,但她也只是个小妇人罢了。 “夫人不必担忧,小伤而已!”陈啸庭宽慰道。 此时徐有慧却在一旁问道:“老爷,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您下杀手!” 陈啸庭脸色凝重起来,朝中两个派系都在拉拢他,这两个派系都有可能对他下手。 虽然杨凯带人去追了,但陈啸庭心里明白,追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目前看来他还是不安全,至少待在这府里是不大安全的。 于是陈啸庭正色道:“你们简单收拾一下,这两天随我去衙门住!” 除了基于安全考量,陈啸庭把家搬到北镇抚司衙门的另一层目的,却是为了将手里的权力牢牢握紧。 只有牢牢掌控权力,才能给陈啸庭带来安全感。 被陈啸庭告诫之后,府上的女人都忙碌了起来,开始上上下下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太多可收拾的,除了一些衣物,其他的全都不会带。 而陈啸庭本人,则命人取了铁钎,他要用这个东西给自己伤口消毒。 消毒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把伤口上接触箭头的部位灼伤,这样一来即便箭头被下了毒,最后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只见陈啸庭一手拿着铁钎,在将箭头烤得通红之后,直接就往伤口上怼了去。 只听“滋”的一声,空气中传来烧焦的气味儿,陈啸庭则痛得面容扭曲,恨不得破口大叫。 就用这个办法,他连续给自己两个伤口消了毒,以至于最后他瘫倒在床上。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杨凯的声音道:“大人!” “何事?”陈啸庭问道。 “卑职无能,把人追丢了,请大人惩处!” “丢了就丢了把,你让下面人准备好,一会儿护送本官回衙门去!” 如今天已经快黑了,为了更大程度保护自身安全,陈啸庭得尽快返回北镇抚司。 房间内的人都被他挥退,所以此刻陈啸庭只能自己把衣服穿上,这是他有生以来穿得最艰难的一次。 没一会儿后,沈怡等人就赶了过来。 除了换洗衣物之外,她们各自只带了一个丫鬟负责照料孩子。 “夫君……什么时候出发!”沈怡面带担忧道。 她嫁给陈啸庭这么多年,从未见丈夫如此大动干戈过,沈怡以此便能推断出眼下局面有多危险。 随后沈怡等人一一上了轿子,陈啸庭也一样,今晚这种情况骑马肯定不合适。 于是陈家上下十来口人,就在校尉们的护送下,徐徐往衙门方向赶了去。 当来到北镇抚司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个个轿子被抬进了北镇抚司,陈啸庭把家人安置在了自己指挥同知所属大堂,并调了一个二十多人在外防守。 陈啸庭本人则去了指挥使大堂,这两天他将一直待在这里,有任何变动都可以从容应对。 “去传令,让每个千户所调两百人到北镇抚司!”陈啸庭发布了命令。 虽然他已掌控锦衣卫,但实际上手里的机动力量却不多,所以他这道命令就是为了补足这个短板。 每个千户所出两百人,那他直接可以动用的人手就有八百人,在京城内足以自保了。 “再让钱帛司的人回来,把咱库里的钱拨出两万两银子来,等会儿召过来的弟兄没人发二十两辛苦费!” 每人发二十两银子,陈啸庭出手可谓阔绰,但花的是公家的钱,所以也不心疼。 更何况,想要人家尽心做事,本来就该下足够本钱。 陈啸庭的命令迅速传达了下去,整晚他就靠在了大堂椅子上睡了一觉,但第二天还没亮他就被惊醒了。 外面被召集来校尉们的谈话声比较大,陈啸庭也没法子继续睡了。 于是他把官服穿好,直接往大堂外走了去,来到最外围的大院子时,便看到了满满当当都是人。 “参见大人!” 一路上都有人向陈啸庭行礼,而陈啸庭则一一点头示意,并问他们是否领到了二十两辛苦费。 果然还是银子好说话,校尉们都对他感恩戴德,毕竟二十两真不算个小数目。 而今天最受苦的,便是北镇抚司内设饭堂的人了,今天他们要做超过以往五倍的饭。 太阳逐渐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当最后一批人还在吃早饭时,北镇抚司外来了一队不速之客,为首之人赫然是刘瑾忠心腹李德义。 他的手里拿着圣旨,当他踏进北镇抚司大门后,便趾高气昂喊道:“让你们副千户以上官员全部来接旨!” 里面的校尉们全都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人到里面去通禀。 而此刻的李德义心里也犯着嘀咕,陈啸庭怎么在北镇抚司安排了这么多人,难道是被昨晚的刺杀吓到了? 第887章 杀人 圣旨突然来了,而且还要召北镇抚司副千户以上者前来接旨,这就让陈啸庭感到疑惑了。 难道是宫里那位等不及了,想要通过圣旨这种方式,强行令他低头听令?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啸庭也佩服在朱琇麟的魄力,这是替他做出选择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众正副千户们全都到场,而指挥使大堂外已经摆好了接旨的香案。 众人在台阶下跪下之后,李德义才摊开了圣旨,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陈啸庭飞扬跋扈,私自缉拿卢云思一干人等,置国家法度于不顾,实乃大逆不道,擅权欺君……” 圣旨一开头,就把陈啸庭骂了个半死,让候旨众人都惊愕莫名。 “此等不忠之徒,朕岂能容?今传谕旨,罢其锦衣卫指挥同知之职,北镇抚司暂由西厂代管,钦此!” 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让在场众人可谓是大跌眼镜,罢了陈啸庭的指挥同知就够劲爆的了,居然还要把锦衣卫交给西厂代管。 “陈啸庭,接旨吧!”李德义高高在上说道。 陈啸庭仍旧跪在原地,此刻的他全明白了,昨晚上对他动手的,就是朱琇麟派的人来。 自己没有接受他的拉拢,自然就成了其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先是派出刺客,刺杀不成又是罢官,他真把自己当砧板上鱼肉了?陈啸庭心中的怒火迸发。 此刻,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李德义的目光中满是冷意。 “陈啸庭,你还不接旨?”李德义呵斥道。 陈啸庭仍旧没有说话,反倒一只手放在了腰间挂着的佩刀上。 随即陈啸庭徐徐走向台阶,让台阶上的李德义面露惊恐,因为他从陈啸庭眼中看到了杀意。 “陈啸庭,你……你想要抗旨吗?”李德义惊呼道。 可这话却没吓住陈啸庭,而在场候旨的其他正副千户们,则一动不动看着上司往前走去。 “来人,来人……把他抓起来!”李德义冲身后随行的大汉将军们喊道。 可惜,这些人都是锦衣卫内的人,被陈啸庭的眼神一扫之后,竟无一人敢往前一步。 走到李德义面前,陈啸庭一把将其手中圣旨抓到手中,举起后面向一众部下说道:“诸位,皇上如今人事不省,怎会发布圣旨?” “这圣旨……是假的!”陈啸庭语气斩钉截铁。 “你你你……陈啸庭,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这是要造反吗?”李德义指着陈啸庭怒斥道,但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只见陈啸庭将“假圣旨”扔到一边后,一把抽出了自己佩刀,指着李德义说道:“大逆不道的是你这阉贼,今日本官就要为国除奸!” 李德义想要逃跑,可陈啸庭那会给他机会,照着他的后背就给他捅了个对穿。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至于陈啸庭的行为,比方才李德义念的圣旨还要让众人惊愕。 西厂的二号太监,就这么被一刀给杀了? 李德义倒在了地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陈啸庭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来传旨会丢掉性命。 走到李德义面前,陈啸庭将刀扯了出来,然后才对身后来传旨的几名校尉说道:“把这阉货拖下去!” 校尉们此刻都处于懵逼状态,陈啸庭下令之后,他们也就真的把还没死透的李德义拖走了。 众千户们还都跪在下面,此刻陈啸庭拿着带血的导致,直接往指挥使大堂内走了去。 “都进来!” 听到陈啸庭撂下的这句话,众人这才起身往大堂内走去,他们此刻的表情极其凝重。 把刀子扔到面前大案上之后,陈啸庭才对众人道:“都各自找地方坐下!” 众人落座,现场气氛极其凝重,杀了李德义绝对是大事,众人都不得不考虑起后果。 “诸位,皇上如今人事不省,李德义这等矫诏的败类,本官自不会轻饶了他!” “你们都仔细想象,他们那帮人要是把我弄下去了,接下里又该轮道谁? 听得这话,众人心中皆是一凛,陈啸庭被搞下去后,不就该他们这些人被收拾了。 “可是大人,如今西厂盘踞宫中,而且还搭上了吴王殿下,此刻杀了李德义是痛快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问这话的乃是北城千户赵志坚,他的存在感一直比较弱,谁让其手下的两位副千户都是陈啸庭的心腹呢! 也正因为如此,赵志坚没有受过陈啸庭恩惠,所以问话就没那么多顾忌。 这实际上问出了一众千户们的心声,他们此刻也非常想到知道,陈啸庭对接下来怎么走的想法。 “搭上了吴王又怎样?这天下最大的是皇上,他吴王可还不是皇上的呢!” 说到这里,陈啸庭还讥讽道:“再说了……他吴王以后能不能当上皇帝,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要是他当上了皇帝,能有咱们的好儿?”陈啸庭开始引导众人情绪。 一众千户听了这话更是忧心忡忡,李德义死在了北镇抚司,他们这些人确实不会有好下场。 “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冯文贵忍不住问道。 冯文贵是第一个向陈啸庭纳投名状的,他与陈啸庭之间捆绑最深,此刻自然选择与上司一条道走到黑。 陈啸庭扫视众人,见所有人都目光殷切看着他,陈啸庭才沉声道:“诸位都是自家兄弟,本官也就不卖关子了!” “诸位可知,深受朝野拥戴的俞阳王,此刻就在京城南门……” 听到这话,众人大致就能猜到陈啸庭的意图。 “只要咱们把俞阳王迎进京城,凭借他在朝野上下的声望,皇位自然非他莫属!” 这话听得众人心惊肉跳,他们这些人才多大点儿气候,竟然讨论起了皇位的归属。 说到这里,陈啸庭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只听他接着道:“等到俞阳王登上皇位,咱们这些人就有从龙拥立之功,到时候……还少得了你我兄弟好处?” 通过这番话,陈啸庭已把事情说得极为诱人。 一边是被迫害打压的绝路,一边是有风险的光明之路……该怎么选,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此刻,陈啸庭一手抓起了桌上佩刀,说道:“诸位,路已经摆在你们面前了,该怎么选……你们自己定!” “我不会为难诸位,愿意跟随本官干大事业的留下,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各自回家莫管闲事就是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自不会有人傻到选择退出。 毕竟李德义的尸体,血还没流尽呢! 更何况陈啸庭说得也有道理,什么都不做只会坐以待毙,搏一把反而还有生机。 “卑职愿追随大人!” “卑职也愿追随大人!” …… 第888章 正阳门内 朱琇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他极力依靠的刘瑾忠,竟给他捅出了大篓子。 此刻的北镇抚司大堂内,所有人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愿意跟随陈啸庭一道迎六皇子进城入宫。 “焦富荣,你带东城千户所的人,全部到北城方向候着!” 被陈啸庭这样一安排,在北城他就有近三千人可以用,基本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王忠德和牛景云,你们负责警戒皇宫,维持现有局面不变……但不能让人任何送信的人离开!” 虽然不一定完全组织宫里宫外传达消息,但至少有一定迟滞作用,可以让朱琇麟对外反应延迟的。 “遵命!”被点到的几人纷纷应是。 “各归其位吧!” 待这三人离开后,陈啸庭才对余下众人道:“冯文贵,带着你手下的人随本官一道,去南门迎俞阳王进京!” 这是最重要的任务,所以陈啸庭要亲自去。 “刘奎让西城千户所的人散布于永辉大街,清理任何可疑之人,以保俞阳王安全进京。” 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万一路上再遇到西厂的杀手,总不能再让他们逞凶。 当然在离开之前,陈啸庭还派了专人保护自己家眷,他可不能被人踹了老窝。 各项事情安排完毕后,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任务开动,而陈啸庭穿上了铠甲,带着冯文贵一起往南城去了。 北镇抚司本就聚集了近千人,此刻全被陈啸庭带着一起,气势可谓浩荡。 在他这些人当中,有各方势力收买的眼线,所以陈啸庭出动的消息泄露就很正常。 但这种情况再陈啸庭预料之中,他不害怕别人知道他的动向,他只要确保自己赢就可以。 走上这条道,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什么规矩秩序统统可以丢到一遍。 为了保证成功可能,他们一行赶路的速度极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南城。 而此刻,冯文贵也集结了最精锐的人手,与陈啸庭汇合后,直接往不远的京城南门赶去。 足足一千多号带刃之士,很容易就被城门戍军发现,驻守的千户赶紧调集人手准备防卫。 来的虽是锦衣卫的人,但既然是圣旨严令封城,那就谁都不能出入,即便得罪锦衣卫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旁边还有西厂太监在,足够镇住锦衣卫的人。 当陈啸庭一行赶到时,城门内侧已经组织好了防御,足有三百号兵卒列阵在城门内。 而在城楼之上,还有几百号弓弩手,所以陈啸庭他们情况极不乐观。 他们过来的人手虽多,但要正面击败这些禁军精锐,且不说能不能打赢,即便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好在陈啸庭早有准备,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圣旨,这正是李德义带出的那份。 此刻,南城千户所的卢闻钊跑在最前面,扯着嗓子大吼道:“正阳门全体戍军接旨!” 居然是传旨来的?城门戍军面面相觑,仅这一手就大大削弱了他们的斗志。 而城楼之上,守门千户杨海隆面露难色,此刻他不知自己是该去接旨,还是继续待在城楼之上。 而一旁的太监张显脸上则惊疑不定,他无法判断锦衣卫的真实目的,但他更倾向于怀疑,毕竟传旨那需要带这么多人来。 “公公,你看这……” “不必着急,看看再说!”张显盯着城楼下方说道。 事实上,杨海隆倾向于下城接旨,因为他不参与派系斗争,既然有旨意接就是了。 而此刻,陈啸庭已走到了最前方,虽然面对着禁军阵列,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怵。 看着前方的士兵,陈啸庭开口道:“你们什么意思?对传旨钦差兵戈相向,难道你们要造反?” 这一句,进一步削弱了禁军的斗志,对传旨钦差亮刀枪,那可是欺君大罪。 扫视全场,陈啸庭气势拿得更足,语气也更加冷峻道:“本官是北镇抚司指挥同知陈啸庭,奉皇帝之命前来传旨,速让你们百户以上军吏前来接旨!” 军阵之内的兵卒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人动了,三名百户从军阵中走了出来。 但陈啸庭那满足于这几个人,随即厉声呵斥道:“混账,你们千户呢?赶紧让他出来接旨!” 这话虽是对几位百户说的,但却是在给城楼上的杨海隆施压,此刻的他压力确实挺大的。 “张公公,抗旨不尊乃是重罪,杨某还是先去接旨!”杨海隆沉声说道。 他杨家数代传承下的富贵,可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于是杨海隆这就往城楼下去了,张显连劝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也只能跟上去。 他二人匆匆下了城楼后,杨海隆想走出军阵去,但却被张显拉住了。 “杨千户,即便要接旨……在这里一样可以!”张显沉声说道。 “他们来这么多人,谁知道想要做什么?你可得防着他们!” 这话也说到了杨海隆心头,锦衣卫传旨来这么多人,确实很不正常。 于是杨海隆听了张显的话,停在了军阵之内,高声向陈啸庭喊道。 “陈大人,若要传旨何不进来?”张显大声喊话道。 “你个阉货大胆,竟敢对传旨钦差呼来喝去,谁给你的胆量?”冯文贵当即怒骂道。 这话把张显顶得无话可说,但他和杨海隆都没有迈动脚步的迹象,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此刻陈啸庭不想多耽误事,便挥退了仍想大骂的冯文贵,并将手中的圣旨打开。 “正阳门驻军接旨!” 陈啸庭念完这句,随即抬头看向了前方兵卒,只见这些人陆陆续续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昏迷两日,便有佞臣矫旨专权,大逆不道……” “传朕旨意,京城各门照常开启,接旨之时诸将务必遵旨而行,并即刻捉拿矫旨逆贼!” “钦此!” 陈啸庭的语速不是很快,所以这话在场众人都能听清,圣旨的内容让他们震惊莫名。 之前封城的圣旨竟是假的?杨海隆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此刻他是真不知道该信谁了。 “杨海隆,你还不接旨?难道也要跟那些阉货一样,抗旨欺君?”陈啸庭冷声问道。 事实上,当杨海隆陷入怀疑之后,他下面的兵卒们更不知所措,反正再让他们战斗是不可能的。 “他这是假传圣旨,千万不要信他!”张显站起身来,愤恨的目光盯着陈啸庭。 杨海隆没有表态,他的心里在权衡。 “杨千户,你自己想想看……是该信一个西厂的阉货,还是本官这堂堂锦衣卫指挥同知!”陈啸庭此刻越发从容,现在打的是心理战。 “不要信他的鬼话……”张显越发气急败坏。 陈啸庭根本没理会这厮,而是直接冲在场兵卒们喊道:“诸位弟兄,你们难道愿意跟这阉货一起,犯上作乱?” 他们当然不愿意来,这些禁军兵卒代代相传,可以说是世受国恩,又岂能造皇帝的反。 而兵卒们的态度,也影响到了杨海隆的抉择。 只见他叩头于地,高呼道:“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张显面孔狰狞起来,一把抽出身旁兵卒的佩刀,大喊道:“陈啸庭才是叛贼,全都起来……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在杨海隆一个手势下,立马就有几名兵卒上前,将发狂的张显扑倒在地。 第889章 奉请 张显被扑倒在地后,他的几个随从也都被捉拿,随即就被五花大绑控制住。 此刻,陈啸庭将圣旨拿在手中,对杨海隆道“杨千户,圣旨暂且不能给你,本官要交给你们指挥使!” 圣旨当然不能交,因为里面的内容完全对不上,交出去陈啸庭就成了矫诏佞臣了。 陈啸庭这话让杨海隆感到疑惑,哪 《锦衣血途》第889章奉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锦衣血途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890章 五军都督府 (最近起点评论区热闹,QQ阅读咋没个动静??要结束了,不说两句?) 两军对垒,现场气氛格外凝重。 禁军众人丝毫不惧,他们有装备上的巨大优势,而且还有锦衣卫的人帮忙。 此刻,陈啸庭来到了朱琇胤的马车,禀告道:“王爷……前面都是五城兵马司的叛军,敢问王爷如何处置?” 虽然注定要打一场,但陈啸庭还是让朱琇胤来决定,算是把新领导捧了起来。 马车内,朱琇胤直接说道:“击败他们!” “遵命!”陈啸庭答话道。 随后他就给了杨海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之后便便直接挥手,其手下兵卒便举起大盾往前开去。 而在百多名大盾之后,则是手持长矛的的精壮士卒,再往后则是近百名弓弩手。 这是标准的步军阵型,杨海隆的部下配合还算默契,反观五城兵马司的人则显得慌乱。 “放……” 军阵之中一声大吼,弓弩手纷纷拉满弓弦,然后松弦放箭。 而此时,南城千户所的近百具弩机,也跟着禁军一同放箭。 数百枝箭冲天而起,直往前方敌军飞驰而去。 相较于禁军来说,五城兵马司的士卒甲胄不足,弓弩不足,大盾不足,甚至连士气都不足…… 除了人数占优之外,几乎全方位落后与禁军,被这一轮群射打得头都抬不起来。 “放箭放箭……” 五城兵马司的士卒也开始放箭,但他们的弓弩年久失修,射程和可靠性都极差,对禁军一方的影响微乎其微。 再加上其指挥失当,整个队伍都乱糟糟的,根本就不像是来参战的。 事实上,五城兵马司的军队,是负责京城之内巡逻,本就不是用来打仗的。 “进……”杨海隆大声传令。 于是乎,禁军队伍一边放箭,前方盾手则往前开动,给五城兵马司的军队带去了更大的压力。 乱乱乱……兵马司的人总结起来就这一个字。 箭矢呼啸而来,每一次都会带走十几二十条人命,以至于这些懒散惯了的兵卒们,竟完全乱了阵型。 禁军这边在前进,兵马司的人则在后退。 终于,当有第一个人丢下兵器时,立马就有第二第三个人转身逃跑,这立马形成了群体效应。 本来大家平日里就是用来对付盗贼的,今天赶鸭子上架来打仗,又有那个愿意干这卖命的活儿。 “全给老子回去,回去!” 无论兵马司的千户如何呼喊,在禁军猛烈的攻击下,兵马司众军的溃逃已无法逆转。 “王爷,进展顺利……叛军开始溃逃了!”陈啸庭来到朱琇麟马车外禀告道。 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就能解决眼前这道麻烦,让朱琇胤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自不必说,他所担心的则是,整个朝廷的腐朽,才会养出兵马司这些无用的兵。 他们这边高歌猛进,而在北城的五军都督府内,此刻已经乱做了一团。 中军大都督高彦垣,此刻正对一众同僚怒目而视。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私掉兵马司的人?” 余下四人面色各异,其中一人直接站起身来,和高彦垣针锋相对道:“高兄,我不过是遵照旨意办事,这难道也有错?” “遵照旨意?谁的旨意?我大明朝的兵是皇上的,其他谁都别想调动!”高彦垣此刻怒火越发上扬。 “高兄,我已经说过了,我是遵照旨意调兵平叛!” “老郑,你可真行啊……” 说完这话,高彦垣目光扫向了其他几人,随即道:“你们也和他想的一样?” 昨天圣旨就要五城兵马司戒严城内,被高彦垣得知后极力所阻,谁知今日却有人直接调兵打仗去了。 五军都督互相牵制,今日这事儿能越过他直接办成,就说明郑志阳拉拢了其他人。 高彦垣看得很清楚,眼下局面是朝中两大派系斗法,和他们这些与国同戚的殉国毫无关系。 主动牵扯进去,让军队参与进政治斗争,只会扩大争斗规模,造成更大程度的动荡。 这对国家来说是有害的,对勋贵集团也是有害的,高彦垣自然要阻止。 当然了,这些都是大道理,之所以他要站出来,是因为郑志阳的行为已侵犯到了他的利益。 勋贵家族也是有竞争的,高家到如今已经做门面三十多年,想取而代之的家族不在少数。 面对高彦垣的问题,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他们此刻都自诩为中间派,实际上干的却是在骑墙。 但在今天,只听左军大都督刘学勋开口道:“高兄,何必生这么大气?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哦?那你来说说,是他郑志阳错了,还是我错了?”高彦垣冷笑问道。 他们五个人关起门来,有什么想法自然可以敞开了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高兄,既然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何不顺水推舟?” 高彦垣脸上冷色更甚,只听他道:“顺水推舟?现在你们敢调兵马司,接下来岂不是要动用禁军?” 说到这里,高彦垣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里面吵嚷个不停,外面等结果的官员们,此刻却是急得要死。 他们都是秦党的官员,此番前来就是督军来的,现在他们只希望能越快调兵平叛为好。 没错,朱琇胤把朱琇麟当做叛贼,朱琇麟就可以把朱琇胤列为叛贼。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谁赢了谁就能洗白,并将对手踹到耻辱柱上。 里面争执不下,就逼得郑志阳狠下心,和刘学勋联合强行发布军令。 他们两家在军中根深蒂固,总有一些嫡系会听令而行,如此也算对得起吴王了。 “诸位,何必要闹成这样,我倒是觉得……高兄说得有理!” “我们公侯之家,本可超然物外,何必要踏足政斗,染上一身污泥!” 这时候开口的,是右军大都督王远山。 有他声援高彦垣,局面一下就发生了变化,让郑志阳和刘学勋不得不考虑,铤而走险成功的把握。 此刻,高彦垣心中也很纳闷,王远山一向不怎么掺和事,这次怎么帮上了自己。 不只是高彦垣纳闷,其他三人心中也十分不解。 而这一切,只有王远山自己心里明白。 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内阁次辅秦延文的信。 秦延文为了拉拢他,在信里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最吸引他的就是中军大都督的位置。 所以,王远山不是在帮高彦垣,恰恰相反他是盯上了对方的位置。 但这其中的纠葛,高彦垣又岂能想到。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目前两方将陷入分庭抗礼的局面,未分胜负之前是别想调兵了。 第891章 宫门对峙 长街上的战斗,最终以兵马司的溃退而结束。 但在击败他们之后,陈啸庭却没工夫高兴,接下来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然,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皇宫去。 骑马跟在朱琇胤马车旁,陈啸庭禀告道:“殿下,皇宫方向有消息了!” 有关皇宫方向的消息,自然是朱琇胤最关心的,于是他立马问道:“发生了什么?” 陈啸庭答道:“吴王控制了北安门禁军!” 北安门是京城正北门,驻守兵力大致有近千,这对朱琇胤来说绝不是好消息。 “先去皇宫!”朱琇胤目光坚定道。 即便朱琇麟控制了北安门禁军,他也没有占到优势地位,因为仅从人数上来说,仅一个锦衣卫就有四五千人可用。 更何况,此番随朱琇胤一道进军的,还有正阳门禁军数百精锐。 再说另一头,此刻的皇宫之内,局势也是异常的紧张。 锦衣卫的“反叛”,完全打乱了朱琇麟的布置,以至于他不得不采取极端方式,亲临北安门传旨。 但好在,北安门禁军已被他说服,愿意跟他一道南出平叛。 五军都督府那边,朱琇麟是彻底不指望了,这也让他对黄玉成极为失望。 说好的由他们搞定五军都督府,却没想到根本没按计划走,别说调动禁军了,就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没完全调动。 此刻,朱琇胤就坐在皇宫城墙上,静静看着下方城楼下方。 而在城墙上,除了被他召集来的北安门禁军,还有原本戍卫皇城的禁军。 仅在皇城一处,朱琇麟可动用的禁军便有两千,再加上他有城墙为依托,故占据着极大优势。 但朱琇麟心里却清楚,从开始夺权到现在,他的优势实际上在缩水。 这其实很让朱琇麟恼火,原本离皇位咫尺之遥,可现在却离了半个皇城了。 就在这时,刘谨忠走过来禀告道:“王爷,牛景云那厮已被拿下,皇城只能的锦衣卫,已经是无头苍蝇!” 牛景云被陈啸庭派回来控制皇宫,但却落入了刘谨忠的圈套,事没办成反而人还被抓了。 被陈啸庭寄予厚望的皇城锦衣卫,此刻完全指望不上了,这些人已经全部被缴了械。 “留着无用,杀!”朱琇麟冷声道。 对待敌人,朱琇麟不会有半分手软,区区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在他眼里和草芥没区别。 而在远处,朱琇胤在军队护送下,一行人也赶到了皇城外围。 因为锦衣卫的存在,朱琇胤进京的消息被传得人尽皆知,所以在进入北城之后,便陆陆续续有人加入朱琇胤的队伍。 这些人多是京城各衙门官员,甚至还包括兵马司的千户,便可知朱琇胤在京城威望深重。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官员,他们代表着朝廷大势,将对朱琇麟的权威产生冲击。 要知道,朱琇麟之所以能调动禁军,是因为他在代行皇权,权力本身不是他的。 如果朝廷大多数官员都反对他,朱琇胤又打着平叛的旗号,那么帮助朱琇麟的禁军会怎么想? 只要这些人对朱琇麟产生怀疑,就能宣告朱琇麟的失败。 随着队伍的行进,朱琇胤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甚至不乏尚书侍郎一级的大员。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开到了宫门外,中间虽然遇到了阻拦,但都被轻易的拿下了。 而此刻,陈啸庭也得到宫里的消息,知道牛景云已经凶多吉少。 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就得有任何时候都丢命的觉悟。 很快,他们一行就赶到了宫门外,让皇城正门外的空气都凝固了不少。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朱琇胤和朱琇麟都能看到对方,只不过看不清脸罢了。 这两兄弟,可谓从小到大都在斗,此刻已到皇位角逐的关键时刻,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此刻,城楼上有官员大声喊道:“俞阳王,你抗旨不遵,违抗圣意回京,你莫非是要造反?” 不光是朱琇胤有支持者,朱琇麟在朝中其实也有庞大势力,此刻有一部分已聚集在他身旁。 “城楼上的禁军,你们都被这些人骗了,吴王软禁皇上,意图篡位……你们难道要跟着造反?”朱琇胤这边也不甘示弱,立马有官员帮忙应对。 两边互相指责对方为叛贼,一时间说得有来有往。 这时间,朱琇胤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他这帮忙说话的官员更多,很容易给城墙上的禁军造成压力。 而在此过程中,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往朱琇胤身边,这让他的底气更足了。 最后,就连德高望重的秦延文,也来到朱琇胤马车外。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秦延文满怀激动。 从皇帝摔倒开始,因为朱琇胤不在京城,秦党联合朝廷中立派别后势大,但实际上却处于不利地位。 一旦朱琇麟动用军队,他们这些人嘴皮子再厉害,也派不上用场。 好在,关键时候朱琇胤进城了,这一下就扭转了局面。 如今朱琇麟带兵盘踞在皇宫,在秦延文看来根本不足为惧,皇宫此刻就是个囚牢。 当然了,越快把朱琇麟拿下,他们才能更早安心。 “殿下,务必尽快封锁皇宫,不要再让吴王传出消息!”秦延文提议道。 站在一旁的陈啸庭当即道:“殿下放心,微臣已派了人手,绝不会让吴王和外界联系!” 作为文官,秦延文对厂卫的反感根深蒂固,见此刻陈啸庭出来表功,他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当然了,最让秦延文不舒服的是,此番迎朱琇胤进城的功劳,也被陈啸庭揽了去。 “好……”朱琇胤平静道。 方才秦延文的微表情,全都落在了朱琇胤眼中,只不过他的心态却完全不一样了。 文官世大,作为君主抬出厂卫制衡文官,是必要的手段……朱琇胤看问题已经站在君主的角度。 随后,朱琇胤从马上走了下来,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徐徐往宫门方向走去。 虽然中途有人劝阻,但朱琇胤还是坚持己见,最大程度站到了前方去。 在一面面大盾的保护下,朱琇胤开口道:“八弟……六哥回来了,你怎么不出来见一面?” 城楼上,朱琇麟脸色极其难看,因为他看到了朱琇胤的从容。 “六哥,父皇让你出京就藩,无旨意你怎能私自回来?”朱琇麟冷声问道。 “八弟,我若是再不回来,父皇怕是就要被你害死了!” 这话可把朱琇麟气得半死,明明是自己占着理,现在却被朱琇胤挤兑得说不出话。 “六哥,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吗?那你就把宫门打开让我和诸大臣将士,见一见父皇如何?” 第892章 立太子诏 朱琇胤最后这句话,可就把朱琇麟逼到死胡同了。 你说你没有软禁皇帝,那你调集禁军把宫门封死是什么意思?既然心胸坦荡,那就把宫门打开给大家看! “朱琇胤,你这乱臣贼子,你不遵圣旨私自回京逼宫,本王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的狼子野心得逞!” 说到这里,朱琇麟接着喊道:“父皇圣明,早有准备,一会儿就有平叛大军赶到,若你现在迷途知返,我可以替你求情,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朱琇麟脑袋瓜子转得不慢,此刻一番话也是冠冕堂皇。 这两兄弟如此绕圈子,让现场禁军都听迷糊了,谁是所谓叛贼他们全迷糊了。 而在一边,陈啸庭正在听取牛景云的汇报。 原来,陈啸庭命牛景云去查了今日带兵禁军中,百户及以上军吏的信息。 “把他们的父母妻儿带来,越快越好!”陈啸庭吩咐道。 “卑职这就去办!” 虽然动人家妻小是小人行径,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陈啸庭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随后,陈啸庭悄悄走到朱琇胤身侧,把自己的做法向朱琇胤讲了一遍。 思索一番之后,朱琇胤只说了知道了三个字。 他也只能说这三个字,对于这种下三滥手段,他这已经把自己定为未来皇帝的人,自然是不愿沾上半点儿干系。 此时,朱琇麟心里是高兴的,锦衣卫用起来实在太顺手了,陈啸庭这种“干练”之士,对皇帝的作用觉不亚于尚书阁臣。 好在这些话朱琇胤都是在心里想想,这若是被秦延文等大臣知道了,少不得又是大麻烦。 时间在自己这边,所以朱琇胤一点儿都不着急,就慢慢与朱琇麟耗着。 但朱琇胤也没闲着,先是对随行禁军给出赏赐承诺,又是安排收拢其他军队。 没错,京城城门众多,每一个城门的军队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如今朱琇麟自困于皇城,朱琇胤就不能放过机会,倾尽一切机会扩大自己的胜率。 时间陆续过去,北城千户所的动作很快,陆陆续续就有人被带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城墙上驻防禁军军吏的家眷,陈啸庭把这些人抓起来后,却没有为难他们。 而是把其中的老者聚到了一处,并跟他们分析眼前局势,告诉他们自家子侄在跟吴王造反,让他们去军阵前劝说自家子侄迷途知返。 站在一众老者面前,陈啸庭朗声道:“诸位,王爷方才已经同意本官所请,只要你们说服自家子侄放弃抵抗,他们的罪行王爷可以既往不咎!” 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锦衣卫,这些曾经也任过百户千户的人,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大人放心,我等愿往!”众人都痛快答道。 他们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心尽力,否则等待自己家族的将是灭顶之灾。 当这些老家伙走出军阵前时,立马给城墙上禁军带来了骚动。 “畜生,你们怎敢如此大逆不道?竟和叛贼卷到一起去了?” “你们不要命了?难道连家里十几口人的命也不要了? “咱娘数代忠良,就毁在了你们这些混账手上!” 城墙之下骂声不断,而城墙上则完全乱套了,禁军指挥体系直接紊乱。 朱琇麟气得是急火攻心,想要起身去弹压军心,却差点儿昏倒在地。 好在他的亲信们手疾眼快,才把他给扶住了。 一旁的刘谨忠脸上毫无血色,此刻他已没工夫理会朱琇麟,他在心里思考着自己的退路。 朱琇胤玩儿的这一手,直接把他们胜的希望浇灭,此刻自然会树倒猢狲散。 城墙之上,禁军官兵们毫无战意,此刻他们被拿住了七寸,倒戈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宫门外一侧的通道内,只见几名太监迅速赶来,开路的是东厂番子。 “让开让开,有圣旨!” 锦衣卫和禁军兵卒们迅速让出道路,让这些人能快速通过,很快就来到了朱琇胤附近。 陈啸庭定睛望去,为首一人正是东厂督公黄庭,在其身后则是司礼监掌印俞培忠。 此刻黄庭脸上满是兴奋,虽然他没抢到头功,但这最后一个功劳却属于他。 俞培忠被软禁,是黄庭让皇城内的暗线,花了极大心思将其救出来的。 而他手上的这份圣旨,则是黄庭一手操持出来,给朱琇麟最后一道重击的。 这份圣旨,由司礼监掌印俞培忠来读,将大大增强器合法性,必然一举将朱琇麟打入深渊。 “殿下,皇上有圣旨!”黄庭向朱琇胤禀告道。 黄庭是自己人,所以朱琇胤相信他不会害自己,于是当即跪地道:“臣接旨!” 随着朱琇胤跪下,除了负责防守的禁军之外,所有文武大臣尽皆下拜,准备聆听圣旨。 然后,就见黄庭把甚至递给了俞培忠,后者神色复杂盯了圣旨一会儿后,才将其缓缓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皇八子朱琇胤,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宜升上嗣,养德东宫,可立为皇太子!” 这一句,才是整个圣旨核心所在,同时也解决了朱琇胤名分上最后一个麻烦。 有了太子的身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正确的。 此刻,跪在稍远一些的陈啸庭,也不得不佩服黄庭的手段,这厮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没跑了。 圣旨念完之后,朱琇胤满怀激动接过圣旨,然后叩拜道:“儿臣叩谢父皇圣恩!” 而这份圣旨,也给城墙上戍军带来最后一击,当有一个人带头放下兵器之后,他们的倒戈之势便无可避免。 此刻,众大臣全都跪在朱琇胤周围,向未来的皇帝叩拜道““臣都叩见太子殿下!” 再说城墙之上,禁军的倒戈还在持续,朱琇麟和黄庭则被困在了乱军之中。 很快,他们就被想要戴罪立功的禁军兵卒抓捕,没一会儿皇城正门大开,朱琇麟和黄庭就被押了出来。 “六哥,杀了我吧!”朱琇麟毫不退缩,他现在只求一死,而不愿受朱琇胤羞辱。 但现在,朱琇胤已完全看不上朱琇麟,命人将朱琇麟和黄庭带了下去。 这次夺权本就不太光彩,所以朱琇麟不会再给自己添上杀弟的恶名。 宫门大开之后,里面的禁军全都放下了武器,陈啸庭派出的锦衣卫将这些人全带出北安门外。 他们都是不稳定因素,只有将其带到了城外,朱琇胤才能真正安心。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只能再度被锦衣卫控制,于是陈啸庭来到朱琇胤面前,叩请道:“太子殿下,宫内已经肃清,臣请殿下入宫!” 第893章 崩 (各位,最后几章了,票票投起来!) 望着远处的宫门,朱琇胤沉声道:“传令下去,让京城文武百官,在玉虚宫大殿外侯着!” “微臣遵命!”陈啸庭叩首道。 随即,朱琇胤便在侍卫陪同下,徐徐往宫门方向走了去。 在朱琇胤眼中,自己这是在一步步走向权力,每走一步都感觉重若千钧。 也正因为此,每一步他都得自己走,而且往后的帝王之路,也只有他一个人走。 可以说,这条路上注定是孤家寡人,朋友、臣子、妃嫔和儿女,都将是他防备的对象。 事实上,此刻这一点已经活具现。 朱琇胤一人走向当中宫门,身边除了护卫的侍卫们,仅有俞培忠和黄庭两人随行,大臣们只能走侧门。 徐徐走进宫门,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在朱琇胤眼中又不一样了。 当朱琇胤往皇宫里去时,陈啸庭则在安排手下,尽快把朱琇胤的意志执行下去。 “记住了,只要是京城里有品级的官员,全都通知到宫里来!”陈啸庭最后告诫道。 朱琇胤要想加强自身合法性,就是要让更多人来做见证。 待手下千户们得令离开后,陈啸庭也快步往宫里赶了去,此刻跟着他的只有北城副千户王忠德。 “等会儿派人去,把牛景云的尸首收敛起来!” “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王忠德表情肃穆。 他和牛景云之间关系莫逆,此刻好友被杀害,王忠德又岂能不管不问。 “还有,皇城之内你要再筛一遍,排除一切隐患!”陈啸庭郑重道。 这一点王忠德丝毫不敢迟疑,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往最后就越容易出问题。 “是!” 吩咐完了这些之后,陈啸庭才加快了脚步,接下来的重要场合他可不愿错过。 此刻已经日当正午,阳光照在皇城之内,便有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此刻,朱琇胤已经赶到玉虚宫宫门外,到这里只有平级足够的人,才能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多数官员全都等候在外,随朱琇胤一道进去的不足二十人,这些人都是未来朝廷的核心人物。 在这里,黄庭本人是存了私心的,玉虚宫内全是东厂的人负责戍卫,营造出了东厂极为得力的效果。 而本该戍卫在此的锦衣卫,则全都被派在了玉虚宫外。 黄庭的这些小心思,朱琇胤看得明明白白。 继续往前走着,徐徐踏上玉虚宫正殿前的台阶,朱琇胤内心竟生起一股慌乱。 就在大殿之内,便是带给他一生阴影的父皇了,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被父亲厌弃,眼前这些东西,全是他自己抢来的,必然会让父皇很不高兴。 带着兴奋和忧心忡忡,朱琇胤徐徐走上了台阶,紧跟着他的是俞培忠和黄庭。 这两个太监此刻心情也有不同,一个是心忧皇帝身体,另一个是眼热即将到手的权力。 踏进大殿,里面的清凉让朱琇胤微微好受了些。 看了不远处空着的御座,朱琇胤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往皇帝所在的精舍走去。 来到皇帝下榻的精舍外,朱琇胤停下了脚步,并对众人道:“你们都在这里侯着!” 一会儿大殿里的情况,朱琇胤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将是他们父子之间永远的秘密。 踏进精舍之内,便见老皇帝躺在榻上,此刻仍就逼着眼睛。 一众太医们,则面色严肃站在原地,他们此刻承受着巨大压力。 见皇帝老爹睡着,朱琇胤放心了许多,才听他问道:“父皇他如何了?” “回禀殿下,皇上方才苏醒了,还问了微臣等宫外的情况,但……” 朱琇胤连忙问道:“但怎么了?” “但皇上只与我们说了几句,便又昏睡了过去,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听到这个消息,朱琇胤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好……你们都出去,我单独陪陪父皇!”朱琇胤面露悲戚道。 待这些太医们离开后,朱琇胤才让太监搬了凳子,自己就坐在皇帝御榻前。 想到父子二人,从未如此近距离独处过,朱琇胤一时间也觉得心酸。 这些年来,不但没感受到半点儿父爱,还始终处在父亲打压之中,朝不保夕,惶惶不安…… 想到这些,朱琇胤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日后他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就在这时,床上想起了喘息声,朱琇胤定睛看去,却见皇帝老爹已经睁开了眼。 这吓得朱琇胤连忙跪在地上,同时叩头道:“儿臣叩见父皇!” 仅这一眼,朱瑜隽就明白了结果,于是他把头缓缓偏到了一边去。 本以为皇帝老爹会有训示,哪怕是骂自己几句,朱琇胤心里也会好受些。 可眼前者完全沉默的情况,却让他感觉异常煎熬。 几息之后,朱瑜隽突然咳嗽起来。 “父皇,父皇……您没事儿吧?”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他该呼叫太医,但朱琇胤并没有这么做。 朱琇胤亲自上前,替老父亲顺起气来,而此时朱瑜隽则死死盯住了他。 艰难抬起手臂,朱瑜隽一把抓住朱琇胤手,而后道:“给……给你八弟……一条……一条活路!” 这话,让朱琇胤的心凉了半截,他原以为老父亲在最后关头,会告诫自己治国之道,却没想到其心心念念的是老八。 “是……儿臣遵旨!”朱琇胤答道。 也正是在他这句话说完,朱瑜隽的眼神开始涣散,手上的力量也逐渐消散。 最后,他的手臂落在榻上,一代帝王生命就此结束。 从眼眶中挤出几滴眼泪,朱琇胤大声哭嚎道:“父皇,父皇啊……” 守在外面的大臣们,听到里面朱琇胤的哭嚎声,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些大臣全都跪在地上,给大行皇帝哭起丧来,玉虚宫内哭嚎声一片。 从外面赶进来的陈啸庭,见此一幕心里有些发懵,皇帝就这样死了? 好在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也跟着大臣们一起哭嚎起来。 而殿内的小太监们,则遵照朱琇胤的旨意,立刻往外面报丧去了。 “皇上龙驭殡天了……” 玉虚宫宫门外,当皇帝殡天的消息传出来后,众大臣全都跪拜在地,也开始了哭丧的表演。 后面赶来的黄玉成,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儿直接栽倒,皇帝一死他的靠山就没了。 接下来,他们黄党的命运,就如同水中浮萍了。 此刻,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真正为皇帝的死感到伤心难受。 更多的人,则在心里笑开了花儿,等待着新朝开始后,能够为自己赚取更大利益。 第894章 宣诏 很快便是两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永治二十六年九月初一。 这两天时间里,宫里宫外可发生了不少事,最主要的就是肃清吴王同党。 因为锦衣卫构架完整,所以这都是由陈啸庭在负责,可见朱琇胤对他还算信任。 玉虚宫精舍内大行皇帝的龙体,在小太监们的忙碌之下收敛完成后,就被转移到了玉虚宫正殿内,灵堂龙棺就将被安置在此。 大殿之内,朱琇胤跪在皇帝灵前,此时他换上了白色的孝服。 在他身后,则是皇宫里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以及被召集过来的宗室中人。 这些人虽名为皇亲,但因为朱瑜隽喜欢修道,所以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几次,对皇帝也就难有什么情感。 此刻,内阁两位辅臣,带着六部几位尚书,再度跪在了朱琇胤面前。 此刻,他们本该在大殿外给皇帝守灵。 给皇帝哭丧守灵是礼制上的事,而这偌大的朝廷要运转,自然还是要做实际事的。 而眼前最大的实事,便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于皇上灵前继位,如此方能乾坤安定,朝野心安!”秦延文跪在朱琇胤面前,言辞恳切道。 紧接着,一旁的黄玉成也跟着叩首,说道:“秦阁老所言极是,朝中诸务千头万绪,殿下若再推托,如何面对大行皇帝重托,如何对得起祖宗江山社稷?” 这已经是两天时间内,大臣们第三次劝朱琇胤继位等级。 按照惯例,三劝三辞的戏码已经演足,这时候朱琇胤就不该推辞了。 “太子殿下,为天下苍生计,九州黎庶计,还请殿下继皇帝位!” “请殿下继皇帝位!” 恰巧这时,陈啸庭从殿外进来,要跟朱琇胤汇报情况,见此情形也跟着大臣们跪了下去。 对皇帝之位,朱琇胤其实已经心热得不行,但此刻他还是得装出为难模样。 最后,表面功夫做得差不多了,朱琇胤才一副无奈模样道:“既如此……本殿下,就依诸卿所请吧!” 朱琇胤这话才落下,陈啸庭当即瞅准机会,高呼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这一声高呼,大殿内众人全都跪拜新皇,而朱琇胤则很是满意的看向了陈啸庭。 随即,朱琇胤便要到玉虚宫宫门外接受群臣朝拜,在此之前得拟一篇继位的诏书。 这些东西文官们早就准备好了,但让众人意外的是,皇帝把宣读继位诏书的机会给了陈啸庭。 这可把同在殿内的黄庭气得半死,但既然是皇帝钦命,他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对这烫手的活儿,陈啸庭深感棘手,他是真不愿意得罪黄庭,但皇帝的旨意他却不得不照办。 这是帝王的常规操作,只有让下面的人相互对立,皇帝的威权才能超然物外。 从秦延文手中接过圣旨,陈啸庭小心跟在朱琇胤身后。 玉虚宫宫门外,几百名官员已经等候在此,他们是专门来见证新皇继位的。 待将皇帝丧事料理完后,才会举办正式的登基大典。 玉虚宫外的御阶上,朱琇胤在黄庭搀扶之下,徐徐在御座上升座,底下百官尽收眼底。 “皇上有旨……”陈啸庭摊开诏书,这是他第一次宣读这个东西。 “臣等接旨!”百官们全都跪下,等候着旨意宣读。 深吸一口气后,陈啸庭朗声念道:“先皇骤崩,归于五行……” “朕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 念道这里,陈啸庭抬头扫视下方众臣,语气更外高亢道:“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一共喊了三遍,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 御座之上,朱琇胤此刻怀有极大满足,他二十多年谨小慎微,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压制住内心的澎湃之后,朱琇胤才高升道:“众卿平身!” 待所有人都起身后,他才接着说道:“大行皇帝殡天,朕悲愤而不能自已,朝廷事务全奈诸卿尽心竭力,朕在场谢过诸卿了!” “新朝伊始,一切事务照旧制施行……” 朱琇胤接下来说了许多,但主旨却很简单,就是告诉大家伙儿别瞎想,老老实实干事就可以了。 此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正需要朱琇胤这番安定人心的话。 所以在他讲完之后,众臣的心才真正落到了肚子里,叩拜皇帝时就越发安心。 简单的继位仪式很快接结束,皇帝随即离开宫门,进宫去继续给自己老爹守灵去了。 大臣们则各归其位,忙碌衙门里的各项事务,朝廷是一日不能停止运转的。 此刻,陈啸庭跟在朱琇胤身侧,正向皇帝汇报今天完成的工作。 待他讲完之后,朱琇胤却开口道:“差事办得不错,这两天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陈啸庭心头一紧,瞥向一旁时看到了黄庭冷峻的神色,于是他赶紧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遵旨!” 然后他就停下了脚步,躬身站在原地,目送朱琇胤一行离开。 待皇帝走后,陈啸庭才站直了身体,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皇帝让自己回去,那自己就回去吧……陈啸庭如是想到。 随即他便转身,徐徐往宫外走了去。 出了皇宫正门,陈啸庭翻身上了马背,直接就打马回家了。 按道理说他这时候该回衙门交接一下,但既然皇帝让他回去休息,他也就直接往府里去了。 事实上,他这两天都没回过家,只是让属下把家人送回了府中。 当他再次出现在家门外时,陈啸庭有一股久违的感觉。 “老爷回来了!” 府门大开,陈啸庭迈步走了进去,此刻他只觉得一阵疲乏涌上心头。 这几天劳心费力,他没有一刻安稳歇息过,此刻回到了家这个避风港,放松之下自然倦意袭来。 府中得到通知后,沈怡是第一个迎出来的,这几天她一直处于惊慌之中。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见到丈夫眼中布满血色,神色之间充满了疲态,沈怡便觉得一阵心疼。 “夫人,我累了!”陈啸庭停下脚步道。 虽然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沈怡还是全憋了回去,此刻自然是丈夫休息要紧。 “夫君,妾身扶你进去!”沈怡一把搀扶住陈啸庭的右臂。 此此刻,郑萱儿和徐有慧也赶了出来,见此情形也都上前来搀扶。 第895章 心忧未来 永治二十六年十月,冬季来临的前夕,整个京城都萧瑟了不少。 自从皇帝叫他回去休息之后,陈啸庭就真的在家休息了一个月,衙门一次都没去过。 当然了,他不去不等于锦衣卫不运转,只不过皇帝直接越过了他,直接向锦衣卫各千户所传达旨意。 在这种情况下,陈啸庭自然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 一个月来,朝中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最大事情就是内阁首辅黄玉成致仕。 秦延文顺利进阶为首辅,原吏部尚书周思远入阁为次辅。 最让朝臣们大跌眼镜的是,本属于秦党的户部尚书张云德,也被补进了内阁之中。 可以说,这一举动真正体现出了朱琇胤的政治智慧,如此既平衡了朝局,也安抚了黄党一系的官员。 朝廷是皇帝的,江山也是皇帝的……此时的朱琇胤必须为大局着想。 大明朝内外都有麻烦,对于皇帝来说,要尽可能的避免内耗,并让国家在正轨上走。 十月初三,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和陈啸庭有关的事。 皇帝一道圣旨,免去了沈岳南司指挥同知的差事,然后是被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卢云思继任。 要知道,卢云思和陈啸庭一直都不对付,如今让他官升一级,这让陈啸庭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当然,此刻心里最难受的,还得是被免职的沈岳。 反正自己没什么事,陈啸庭干脆去了老丈人家里,想要安抚一下老头儿受伤的心灵。 但当陈啸庭到了沈府,见到沈岳之后,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沈岳没有显露出颓然之色,整个人都比较平静,谈到自己被免职后亦是如此。 “解了职,正好在家里歇歇,这些年实在累了!”沈岳如是说道。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你立下了迎立皇上的大功,皇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听得陈啸庭不免汗颜,自己本是来安慰老岳父的,却被老头儿反过来安慰了。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陈啸庭点头道。 此刻他二人坐在小花园里,沈岳自然可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说你了,你看那黄庭……最近不也被皇上冷落了!”沈岳悠然说道,他现在是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 黄庭是个什么情况,陈啸庭最近根本没关注,他自己这碗饭还烫嘴呢,哪有工夫关心别人。 见陈啸庭面露思索,沈岳接着说道:“皇上越是要用谁,就约会冷落谁……毕竟你们是有本事的人!” “但你和黄庭功劳都大,为了不让你们生出娇纵之心,皇上此举也是应有之义!” 沈岳这一番又一番话,让陈啸庭心头郁结消减了不少。 此刻,陈啸庭不免失笑道:“岳父大人何以如此笃定?” 之前说话沈岳都显得很轻松,但面对这个问题时,他却很郑重道:“因为除了你,老夫实在是找不出,眼下谁还比你更适合统领锦衣卫!” 这话沈岳说得一本正经,但听在陈啸庭耳中,让他差点儿起鸡皮疙瘩。 此时,陈啸庭笑道:“岳父大人,我本是来开解你的!” 说完这话,二人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但此刻,陈啸庭心里好受了许多,至少不如之前那般恐慌了。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啸庭看不清自身所处境遇,本就是正常的事。 就在这时,小花园外传来沈权声音道:“父亲,该吃饭了!” “你过来!”沈岳唤了一声。 没一会儿,沈权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啸庭,往后……你可得多多照顾这小子!” “岳父大人这话见外了,你我两家本属于一体,该帮衬小婿绝不推脱!”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就更和谐了,沈岳是真的看好陈啸庭。 随即,他们三人便一同起身,往前院所在方向走了去。 这次过来,陈啸庭还让沈怡把孩子们都带了过来,把沈府的安宁搅得无影无踪。 “瑞凌,你们几个安分点儿,小心你爹收拾你!”沈怡警告道。 玩闹也是分时间的,眼下都快要吃饭了,再闹就不合适了。 被沈怡这样一说,不只是陈家几个小家伙规矩下来,就连沈家几个孩子也都安分下来。 没一会儿,陈啸庭便和沈岳父子出来,他三人直接往正堂落座去了。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在饭桌上他们三人也聊了许多,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从沈家离开后,陈啸庭便直接回了府。 此刻在他府上,则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他。 跃下马背,陈啸庭略带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等在他府内的,正是焦富荣,刘奎和王忠德三人,也是陈啸庭的铁杆儿心腹。 “大人,卑职等是来向您辞行的!”焦富荣开口道。 辞行?这听起来可新鲜了,这三人要去那里? 此时,客厅内已上了茶水,陈啸庭品了一口之后,便问道:“你们要去何处?” “上午来的旨意,皇上给我们升了千户,派我们三人去地方任职!”王忠德答道。 对他们来讲,虽然明着他们是升官了,但实际上却等于贬斥,这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 为了皇帝能继位,他们这些人都是豁出命去干的,谁曾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皇帝的动作贵然不小,先是动的南镇抚司,眼下终于轮到北镇抚司了。 “除了辞行,还有别的什么事?”陈啸庭紧接着闻到。 “我们……想请大人帮忙承情,求皇上收回成命!”焦富荣抬起头道。 求皇帝收回成命,这事儿说笑了是不知轻重,说大了就是欺君罔上。 “诸位,你们觉得……我现在的位置就很稳当?” “今天是你们去地方,明天……说不定我就被解职了,到时候还得靠你们帮衬!”陈啸庭满是无奈道。 焦富荣几人被贬斥,他才从沈府建立起的信心,立马又垮塌了下去。 “大人,您为皇上立下了大功……想来,是不会有事的!”一直没开口的刘奎说道。 “但愿如此吧!”陈啸庭叹息道。 经过他这一番诉苦,焦富荣三人的请求被挡了回去,他们既然又闲聊了一番后,陈啸庭才把他们送出了府邸。 当陈啸庭坐在客厅内愣神之际,却听耳边传来沈怡声音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事!”陈啸庭挤出笑容道。 “夫君为何不与我讲实话?若是有什么难处,你我二人一起扛就是了!”沈怡面带不愉道。 不忍伤了妻子的心,陈啸庭便将自身处境和盘托出。 谁知沈怡听后,却毫不在意道:“不就是一个官位,若是皇上真将你免职了……咱俩回雍西老家就是,这官不做也没什么!” 陈啸庭一时愕然,随即高兴的笑了起来。 有此贤妻,夫复何求! 第896章 觐见 被妻子的话安慰一番后,陈啸庭再度扭转了心态。 当人能接受失去一切,那他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至少对陈啸庭来说,即便如沈怡所说他失了官职,会雍西老家也是个好结果,毕竟这样也能陪在父母身边。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陈啸庭真正放松了心态,在府中的日子过得也就越发闲适。 以至于他有时间练字,还跟着沈怡学了抚琴,只不过弹得不怎么样。 在此期间,梁嘉慧又给他诞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做陈萍萍。 到此陈啸庭已有两子三女,这段在家赋闲的时光里,他也好生体会了天伦之乐。 书房之内,陈啸庭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自己新买的笔。 此时,恰好见到大女儿从后面钻出来,陈啸庭一把抓住女儿,问道:“涓涓,我的笔是不是你拿了?” 陈娟娟今年已经五岁,或许是跟陈瑞凌待的时间长了些,性格比一般女娃顽皮了不少。 “爹,不是我!”陈娟娟露出笑容道。 “不是你?那你手上是什么?”陈啸庭黑着脸问道。 却见陈涓涓手上沾有墨迹,此刻被老爹发觉后,立马就把手背到身后去。 小女娃现在还敢撒谎了,自己这个做夫妻的当真是失职,陈啸庭扬手便作出要打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只见书房外冒出陈瑞凌的脑袋:“爹,是我弄坏的,不是涓涓!” 陈啸庭那舍得打女儿,但现在听到是儿子弄坏的,于是直接拿起了桌上戒尺。 “进来!”陈啸庭黑着脸说道。 陈啸庭只得走了进来,却见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只不过笔头已经凝固到了一起。 “今天怎么不跑了?”陈啸庭沉声问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甘愿受罚!” “好……有骨气,伸出手来!” 就在陈啸庭扬手要打之际,却见沈怡快步走了过来,进屋便见丈夫要打孩子。 “夫君,宫里来人了,皇上召见!”沈怡表情严肃道。 这时候,陈啸庭也没心情教训孩子,但他还是训了陈瑞凌几句,然后才起身往外走了去。 等父母都离开后,陈涓涓才眼泪汪汪道:“哥,明明是咱俩一起做的!” 反正没挨打,陈瑞凌此刻混不在意道:“没事没事,我是你大哥们嘛,还能不不护着你?” ………… 跟着宫里派来的太监,陈啸庭坐上了轿子,徐徐往皇宫方向赶了去。 来到宫门外下轿后,陈啸庭就跟着传旨太监步行入宫。 此刻他还是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所以进了宫门之后,一路上遇到的锦衣卫们都会向他行礼。 走在宫里,这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看在陈啸庭眼中却有觉得什么都变了。 “公公,那些人在搬什么?”看着远处的几辆马车,陈啸庭疑惑问道。 “陈大人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裁撤西厂,他们是从西厂搬东西!” 西厂被裁撤了?老皇帝开设西厂没几年,新皇帝一继位就给撤了?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么自己这前朝之臣,是否也会如西厂一般被撤掉呢? 随着太监继续往前,当陈啸庭踏进玉虚宫宫门后,发现这里的变化更大。 以往的玉虚宫,被朱瑜隽搞得像是个道馆,各种旗幡符箓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而现在,那些东西都被撤了下去,恢复了玉虚宫本来的面貌。 禁宫森严,压迫人心。 被带进了玉虚宫后,陈啸庭被安置在了一处小厅内,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大殿内很安静,让陈啸庭的心逐渐安宁下来,并在心中演练等会儿的觐见。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当陈啸庭感觉别无聊赖之际,他才听到了殿内响起了脚步声。 只见内殿走出了三名老者,正是如今的三位内阁大学士,这三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皇帝想要推行新制,这是新皇继位的常规操作,但具体该有那些新制,君臣交谈过程中却有分歧。 表面上看是理念之争,但说穿了都是利益之争。 比如正式征收商税,就遭受到了秦延文三人反对,认为这是掠之于民。 在这三人离开几分钟后,便有太监赶了过来,告诉他皇帝宣他觐见。 徐徐来到皇帝所在的精舍外,陈啸庭当即叩拜道:“微臣叩见皇上!” 此刻,一身龙袍的朱琇胤坐在龙椅上,面前御案上摆着两摞奏折。 朱琇胤抬起头来,说道:“免礼!” “谢皇上!” 随即,陈啸庭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些天在家里,过得可好?” 虽然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但陈啸庭还是答道:“微臣在家一切顺畅,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那就好啊,那就好!”朱琇胤脸上带了一丝微笑。 “朕坐在龙椅上,可就没你这份服气了!” “皇上日理万机,身系江山社稷,是天下苍生之幸!”陈啸庭沉着应对。 说到这里,陈啸庭硬着头皮道:“微臣虽驽钝,愿为皇上分忧!” 这是主动给自己要差事,陈啸庭实在不能忍受,年纪轻轻就被撸掉一切职务。 大殿内变得很安静,此刻陈啸庭在等皇帝的态度。 “你可不驽钝,若不是你……朕岂能有今日?” 这句话,给了陈啸庭极高评价,也让他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看来自己这些天的担心确实多余,因为正如沈岳所说,锦衣卫上下确实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做掌舵人的。 “你有能力,古人云能者多劳,你往后可要替朕多担下担子!”朱琇胤沉声说道。 这句话,才是最终确认,陈啸庭当即跪地道:“微臣愿为皇上效死!” 为自己效死这种话,朱琇胤每天都能听到,所以基本上免疫了。 坐在皇帝位置上,和大臣打交道的他,深刻感受到了厂卫的重要性,所以今日他召陈啸庭来,也体现出了他心态的变化。 扶持厂卫和官员们打擂台,对皇帝而言确实是好办法。 陈啸庭的能力卓绝,这样的人物必须要用,但用之前得磨磨他性子,所以朱琇胤才让他在家家中赋闲一个多月。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听到这话,陈啸庭再次懵了,这就叫自己回去了?怎么个差使皇帝还没说,莫非是戏弄自己? 却听朱琇胤接着说道:“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天正式上任!” 上任? 陈啸庭才觉得疑惑,就见到外面有几名太监端着托盘,上面分别是官服官帽、佩刀和腰牌印信。 只见皇帝拿起一份奏折,一边打开一边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锦衣卫第二十三位指挥使了!” 幸福,实在是来得太突然! “微臣叩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97章 参见指挥使大人【终章】 永治二十六年十月初九,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好天气预示着好彩头,就比如此时的陈府之内,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色。 今天是家主新官上任的好日子,当家主母给府中下人都发了六两赏银。 下人们高兴,倒也不止为了这六两银子,他们也为家主高升感到高兴,这就是所谓的与有荣焉。 陈府内院正房内,陈啸庭张开自己双臂,把自己撑做了个十字架。 他的四位妻妾们,除了梁嘉慧生产之后行动不便,其他几个都在替他穿戴官服。 锦衣卫指挥使,着大红色的四爪飞鱼图案官服。 虽然与指挥同知官服比起来差别不大,但仅仅差的那一点,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而他陈啸庭,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坐上了实权指挥使的位置。 徐有慧替陈啸庭理着袖口,面带笑意说道:“老爷,这身官服穿上,可比以往那件精神多了!” 陈啸庭把头转向她后,才道:“每次夸我,都是精神多了这四个字,为夫真不敢相信,你也是读过书的!” 正给陈啸庭理着下摆的郑萱儿却打趣道:“老爷,慧姐姐夸你还被数落,那我这嘴笨之人,怕不是该执行家法了!” “那可不,等老爷我晚上回来了,就要执行家法!” 陈啸庭才说到这里,却被面前整理领口的沈怡用力一拉,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才听沈怡说道:“指挥使大人,在府里跟我们这些女人耍威风,可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 此刻陈啸庭搞不清楚,沈怡是吃醋还是什么,于是他只能讪讪笑道:“夫人教训得是,夫人教训得到是!” 而一旁,拿着木剑的陈瑞凌,看着父亲身上崭新的官服,眼神中露出了憧憬之色。 很快,陈啸庭便穿戴完毕,拿着官帽从内院走了出来。 中院客厅内,沈岳正带着一帮老友,正在客厅内等恭贺。 见正主出来,沈岳连忙迎上前去,说道:“啸庭,恭喜你啊!” 看着陈啸庭身上的四爪飞鱼服,沈岳眼中满是复杂之色,这是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东西。 此刻,客厅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向陈啸庭道贺。 这些人家中都有年轻人在锦衣卫中任职,所以才亲自来府上道贺,不求陈啸庭多加关照,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尽了心。 “多谢诸位了!”陈啸庭平静说道。 虽然心里已经飘飘然,但陈啸庭却深刻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单独。 和这些人闲扯了一会儿后,陈啸庭才出了府门,在杨凯所带一众校尉护送下,骑马往北镇抚司赶了去。 没一会儿,他们一行就赶到了北镇抚司外。 此刻的北镇抚司大门外,锦衣卫南北二司副千户以上官员们,全部都聚集在了台阶下。 为首几位飞鱼服大佬中,有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卢云思,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郑安,至于其他人陈啸庭却不熟。 而这些不熟的人,就是皇帝这一月来,从底下各千户所提拔上来的。 可以说,在陈啸庭赋闲在家这段时间内,皇帝完成了对锦衣卫内的势力重组,并重新构建起了制衡关系。 见到陈啸庭赶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道:“卑职恭迎指挥使大人!” 勒住缰绳,陈啸庭扫视众人后,才道:“诸位同僚,不必多礼!” 众人免礼之后,陈啸庭才从马背上下来,而迎接他的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人群中,被“贬斥”的焦富荣三人,此时脸上带着强烈笑意。 只要陈啸庭做了指挥使,他们往后的日子就会很滋润,甚至回京任职也不是没可能。 走到卢云思面前后,陈啸庭笑呵呵道:“卢大人,之前冒犯,你可不要怪罪!” 之前为了夺权,陈啸庭直接把卢云思赶进了南司大牢,此番见面便觉有些尴尬。 卢云思脸上笑意不减,随即说道:“大人言重了,卑职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大人见谅!” 之所以态度如此谦和,除了敬重陈啸庭的官位,卢云思更多是清楚自身地位。 在之前的站队中,他得罪了当今的皇帝,没被清算就不错了,岂敢再与陈啸庭闹不痛快。 两人这番虚情假意之后,算是在南北二司众官面前讲和了。 ““大人!越过卢云思后,便是冯文贵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他是作为陈啸庭的嫡系,在焦富荣三人被“贬”后,他的心里就很不安,直到如今陈啸庭升了指挥使。 接下来一众官员陆陆续续跟陈啸庭行礼,那些新被提拔起来的,还主动给他介绍了自己。 而在人群中,还有已经补缺的沈权,他如今是南司的一位副千户。 当陈啸庭和众人一一交流之后,他也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台阶下。 看向威严而神秘的大门内,陈啸庭徐徐走上台阶,然后往大门内走了去。 在他之后,众官则按官阶资历排队进入,他们一行跟随陈啸庭来到了指挥使大堂外。 在王若林受伤之后,永治皇帝让陈啸庭代章锦衣卫后,陈啸庭就在指挥使大堂办公。 但那时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今天他却是堂堂正正入主。 徐徐走进大堂,陈啸庭来到了自己官椅前面,面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他的官印。 而在大堂下面,近三十名锦衣卫高官已经排好班列,目光都看在陈啸庭身上。 扫视下方众人,陈啸庭让自己坐得更笔挺了些,随后沉声道:“升堂!” 新官上任,都要升堂,接受一众下属行礼。 这种事,陈啸庭从百户千户指挥佥事干过来,已经经历了好几次。 每一次手里的权力不同,所以每一次的感受也有不同,但无疑都是满足而愉悦的。 大堂下方,一众官员们无论职级,皆单膝下跪,齐声拜道:“卑职参见指挥使大人!” 大堂之上,陈啸庭长舒一口气后,才道:“诸位免礼!” 众人尽皆起身后,才听卢云思道:“请指挥使大人训话!” “诸位同僚,皇上信重,让本官执掌锦衣卫……” 陈啸庭的话滔滔不绝,主要内容只有一个,皇帝把重任交给了他,他往后将会带大家好好干。 “诸位,新朝伊始,万象更新,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本官愿与诸君携手,共建功勋!”陈啸庭朗声道。 没错,对陈啸庭来说,新的朝代开始,对他来说又将是新的一段人生。 锦衣卫指挥使不是结束,而是他新征程的开始! 造福黎民百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成了他新的追求! (全书完)百度搜索乐安宣書網(乐安宣书网) 完本感言 各位亲爱的书友,无论有多么的不舍,《锦衣血途》走到今天,就真的要给各位说再见了! 虽然硬要写也可以继续,比如新皇登基后,主角在新朝代引领新潮流的故事,再写个二百万字都没问题……但,没有必要! 既然是主角做锦衣卫的故事,那么从主角成为广德百户所校尉,到他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就已经足够了! (好吧,我也承认,写不下去是因为订阅太低了!π_π!想恰烂钱都没机会!) 感谢大家一年多来的陪伴,让作者电脑的一段码字的时候不再孤独,感谢你们的投票、打赏和订阅,也感谢你们在评论去和闲聊中对作者的鼓励和支持!没有你们的热情参与,就没有本书能顺利写到现在的顺利成果,所以……再次万分感谢各位支持本书的朋友们! 再说说这本书吧,之所以会产生些锦衣卫的想法,是因为看了两部《绣春刀》的《龙门飞甲》。阅文关于锦衣卫的书虽多,但主角从头到尾是锦衣卫,而且还做锦衣卫该做的事情的书,却很少很少很少,所以作者才写了这本书。 虽然明朝厂卫百官的故事非常精彩,但作者想象力和笔力比较有限,所以在某些情节上模仿了一些名场面,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点进来看这本书,并坚持看完的人,除了对作者的认可之外,想必更多是因为对锦衣卫本身的喜爱,喜欢身处波云诡谲中的刺激感,喜欢步步青云的获得感,喜欢威压百官的征服感,当然还有家庭和睦的亲切感。 以上一切,作者都让陈啸庭展现给了大家,在此也祝愿各位书友们能在今后的生活中,走上和陈啸庭一样狂拽酷炫叼的人生。 再说陈啸庭,他从西北边陲一个底层校尉,历经小旗总旗一路升至指挥使。这里面有贵人相助,也有运气使然,但更多还是靠其个人知进退明是非,而也让主角在很多时候表现得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这在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取的。达则兼济天下,穷……也不愧良心,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终有美好的明天。 本书的成绩,说实话在起点是接近垫底的存在,但比起作者无人问津的上本书来说,还是有近两百人支持正版阅读,而作者上一本《魏武侯》完本时不到五十个。33听书 我不是想说自己有多惨,我想说的是这从侧面证明了作者的功力在提升,所以也希望支持我的朋友能够继续支持我,我也将会带给你们更多精彩的故事。 本书的问题有很多,逻辑上的问题肯定也是有的,但还是那句话,作者的脑力和笔力是有限的,一本书下来很难面面俱到,只能尽力把故事圆过来。 再有一个就是错别字和语病,虽然在发布之前会检查一遍,但当局者迷,很多时候一些错字错句发现不了。这就需要各位书友阅读过程中及时反馈,超过三天章节内容就会被锁定,作者也没有权限更改! 本书是作者的第二部完本,不得不说写书是很累的活儿,所以写完后要休息几个月,然后才会开启新的故事。 在休息的过程中,作者应该会写几个外篇小故事,算是对本书内容的补充(关于外篇故事的内容,大家可以在此留言)。 对了,新书发布会在本书进行通知,到时候希望各位朋友来捧个场! 最后,感谢一路陪伴作者的书友们,感谢大家的投票、订阅和打赏,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就不会有本书的持续更新和完本,感谢你们! 在此,作者衷心祝愿大家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在往后的学习和工作中一切顺利!! 各位,我们下本书再见!! …………………………飞花逐叶 初到时(1)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的剧痛与灼烧感,让陈啸庭由内而外都处于煎熬中。 以前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怎么死,眼下这种情况,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 当他踏上中东这片大地,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毕竟他根本就没有家。 冷眼注视周遭战火,感受着身体的剧痛,感受着生命的流逝,陈啸庭的心却平和了下来。 他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所以他能坦然接受死亡。 “只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这是陈啸庭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随即而来的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直到他再度感受到自己身体。 虽然未还未睁开眼睛,但陈啸庭却知道自己不是躺在水泥地上,因为水泥地不可能这般柔软。 这是陈啸庭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想法,这让他以为自己没死,而是被战友救了回去,虽然他知道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随即,陈啸庭觉得脑中一阵剧痛,大量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中,让他差一点儿又晕了过去。 那是另一个“陈啸庭”的记忆,对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此时他就是他。 经过长时间的消化之后,陈啸庭睁开了眼睛,并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自己穿越了。 此时的他依旧很平静,死过一次的人,许多事情都能看淡。 原身得了风寒,所以此时身子还虚得很,但陈啸庭此时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刻,外面响起打闹之声,从记忆里可以得知,这是他此世的一双弟妹。 眼前浮现出记忆中的画面,让陈啸庭对这个世界不免生出了好奇,望向数米之外的房门,此刻他迫切想走出去看看。 因为只有看到了,对他来讲这一切才是真实的。 于是他扶着床沿起身,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的他,站起身来显得有些费劲。 但他终究是性格坚韧的陈啸庭,他不但从床上起身了,而且还走到了房门处。 双手放在门环山,陈啸庭缓缓将门拉开,院子中响起了连续的“咯吱”响声。 随着门被打开,院子里的打闹声随即停止,陈啸庭弟妹二人,都看向了打开的门处。 “大哥,你醒了……”一个少年三两部跑到门口。 少年也才十二三岁模样,正是陈啸庭的弟弟陈啸林。 “醒了醒了!” 而站在远处的则是老三陈小玉,见到大哥从房门里出来,她却一溜烟往厨房跑去了。 “小玉,大哥病好了,你怎么不来问候两句,太没两息了!”陈啸林半开玩笑道。 由此可见兄妹三人关系非常好,否则是不会这样随意的。 此刻,陈啸庭再度迈动脚步,他想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呼吸一下这个时代的新鲜空气也好。 “大哥,你可慢些,要是把你摔着了……爹可得揍我!”陈啸林连忙跟上了道。 在此过程中,陈啸庭徐徐来到了院子中间,在椅子上徐徐坐了上去。 根据记忆,陈啸庭知道这是在广德府城,他家相当于在市区有套房,已经比同时代大多数人过得要好。 方才跑进厨房的陈小玉,此刻却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小心翼翼放在了陈啸庭身侧桌上。 “大哥,喝茶润润嗓子!”陈小玉微微笑道。 陈啸庭这两天卧病在床,可把他们两个小的吓得不轻,深怕失去对他们爱护有加的大哥。 虽然还有一些生疏感,但毕竟是自己妹妹亲自端的茶水,陈啸庭自然不会不喝,更何况他现在本就有些口渴。 茶是普通茶叶,正如这个略显普通的家一样,但陈啸庭却知道,这个时代还有许多喝不起茶的人。 “大哥,啥时候你帮我把木刀刻好,我都等不及了!”陈啸林在一旁说到。 毕竟是锦衣卫世家,陈啸林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一柄木刀他已经心心念念了许久。 “等过几天,大哥再帮你刻!”陈啸庭露出笑容道。 “对了,娘她去哪儿了?”陈啸庭问道。 他爹陈大用这时候应该在衙门里,所以陈啸庭不觉得奇怪,但他母亲高二娘却不在院中。 “娘她去隔壁吴婶家了,说是要给大哥你祛祛邪!”陈小玉抢先答道。 根据记忆里的内容,陈啸庭知道吴婶是跳大神的,高二娘找她显然是为了儿子的病。 “这还真是……”陈啸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本想反驳鬼神只说,但自己穿越这事都已经发生了,存在鬼神貌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和弟弟妹妹闲聊一些后,陈啸庭顿时想到外面去看看。 虽是小门小户,但这个时代森严礼教束缚下,陈小玉一般也不怎么出门。 所以能陪着陈啸庭一起出门的,也就只有陈啸林一人。 陈小玉是想劝住两位哥哥的,但奈何陈啸庭态度坚决,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临行前,陈小玉像母亲一样叮嘱道:“二哥,你可得照顾好大哥!” 陈啸林摆了摆手,答道:“小玉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大哥能出什么事!” 随后陈啸庭二人就出了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陈家在里面好不起眼。 这一代居住的大多是锦衣卫军户,所以互相之间都认识,陈啸庭走到哪里都有人过问他的病情。 “庭哥,好久不见呐!”前方巷子口,一个少年正拿着木棍,满怀兴奋对陈啸庭喊道。 这人名叫余有平,是和陈啸庭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属于死党一类的关系。 “你拿着棍子,这是做什么去?”陈啸庭疑惑问道。 “还能做什么,前几天那些王八蛋把你推下水,才让你大病了一场……我和小魏敏中他们约好了,要把那些家伙揍一顿,替你出这口气!” 果然是好兄弟,陈啸庭心中暗道。 当日,两波少年为了一点儿小事对峙起来,最终导致了陈啸庭落水,然后才被风寒侵入体中。 “算了吧,大家长辈都在一个衙门当差,不要搞得太难看!”陈啸庭劝解道。 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些虚的东西看得很淡。 “更何况,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余有平迟疑了,最终还是被陈啸庭给说服,但他马上又道:“可是他们几个都去了!” “那你就赶紧去阻止他们,正要是打起来了,你们回家了怕不是要被诸位叔伯暴打!”陈啸庭略带担忧道。 余有平想起了父亲暴怒的样子,这让他打了个冷颤,于是连忙跑开道:“庭哥,我这就去叫他们回去!” 见此一幕,陈啸庭不由会心一笑。 这个时代给他的感觉很不错,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拥抱这个世界了。 初到时(2) “啸林,今天是那一年?几月初几?”徐徐走在巷子里,陈啸庭平静问道。 “大哥,你可真是病糊涂了,连时辰都忘记了……今天上永治十五年三月初二!” 三月初二,也就是说如今是春夏之交,难怪还有些凉嗖嗖的。 “行了,你也别扶着我了,我自己能走!”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撇开了陈啸林。 自己大哥是个要强的主儿,陈啸林也就不勉强了,随即紧紧跟了上去。 走出巷子,陈啸庭二人就来到了街上,此刻街上的人不少,到处都有摊贩卖着东西。 此刻陈啸庭身上没有带钱,出来完全就是看个热闹,体会一下这个时代的风貌。 各种叫卖的声音,各式各样衣着的行人,以及鳞次栉比的商铺…… 陈啸庭看得应接不暇,眼前景象的真实感,可比他前世看的古装电视剧强多了,因为这就是真实。 就这么在街上走着,迎面来走来了几个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差,从记忆中陈啸庭知道这是锦衣卫。 锦衣卫……他家就是世代干锦衣卫。 锦衣卫在这个时代是堪称凶神,陈啸庭肉眼可以看到,在他们走到时行人都避开老远。 又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后,陈啸庭才和陈啸林一道回去。 离开街上的喧闹,他们再度走进了安静的巷子中。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陈啸庭顺着巷子往前走,心里却是在想,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这一世的父母。 就在这时,安静的巷子里传来“咯吱”的声音,然后路旁一个院子里竟泼出了水来。 陈啸庭正要骂人,却听门内响起惊呼声道:“呀……啸庭哥!”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站在院门口,手里端着水盆正不知所措。 少女名叫郑萱儿,是和陈啸庭一起长大孩子,只不过近两年姑娘出落之后,他们就没见过几面。 “原来是萱儿妹妹!”陈啸庭略带尴尬道。 “啸庭哥,听说你生病了,如今你可好些了?”郑萱儿满是羞涩问道。 这个时代极重礼法,所以郑萱儿说问出这话之后,脸上便飞起一摸桃红,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已经全好了!”陈啸庭老实答道。 郑萱儿“嗯”了一声后,就转身进了院子里,随即郑家的院门也被关上。 看着袍子上沾的水渍,陈啸庭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个什么事! “走吧,回去!”陈啸庭苦笑说道。 再往前二三十步,就是陈家院子所在,才走到院门口,陈啸庭就听到里面高二娘的叫骂声。 “姓吴的婆娘简直是得了失心疯,我看她才是该给自己祛祛邪气……” “开口就要一百两,她怎么不去抢银庄……” 看样子高二娘在吴婶那里碰壁了,否则是不会如此生气的。 就在这时,陈啸庭敲响了陈家大门。 陈啸林则在一旁喊话道:“小妹快开门,我和大哥回来了!” 话音落下,院子里高二娘叫骂的话便停止,然后院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陈啸林一边往院门里走,一边笑着说道:“娘……您回来了!” 高二娘此刻板着脸,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待陈啸林从旁经过时,高二娘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吃痛之下,陈啸林连连惊呼道:“娘,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你大哥病才刚好,你就领着他往外面去,你怕不是想让他多躺几天!”高二娘语气不善道。 “娘,不是我领大哥出去,是……是……” 说到这里陈啸林急了,随即冲陈啸庭喊道:“大哥,你跟娘说啊!” 陈啸庭连忙上前,将高二娘与陈啸林分开后说道:“娘……” 前世没有亲人,这是陈啸庭第一次开口喊出“娘”这个字,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贴心安详。 “不管啸林的事,是我要他陪我出去的!” 高二娘仍旧伴着脸,接着便对陈啸庭一阵数落,但总体来讲她还是高兴的。 就在高二娘询问陈啸庭身体情况时,陈家远门外再度进来一人。 此人年近四旬,一身威猛的官服,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惫。 “当家的回来了!”高二娘迎了出去。 此人正是陈啸庭此世的父亲陈大用,如今是广德百户所的校尉。 从院门外走到陈啸庭身前,陈大用沉声问道:“身体好些了?” “已经痊愈了!”陈啸庭点头答道,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陈大用取下官帽,然后便往正堂走了去,显然是有什么烦心事,以至于儿子痊愈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当家的,怎么了这是?”高二娘连忙追了上去。 进了正房后,陈大用解下了佩刀,然后就叹息了一身,然后就没有说话。 见外面孩子们又玩闹起来后,陈大用才说道:“你看看啸庭这样子,如何能接得了我这差事!” 锦衣卫的差事乃是父子相传,他陈大用作为校尉,年纪已经算是偏大了。 当年和他一起入衙当差的弟兄们,大多都已经让儿子接了班,就他陈大用一人还赖在位置上。 “虽说让啸庭三四月份就入衙门,但当家的你看他最近些时日身子骨,怕是……” 高二娘说道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丈夫的难处她清楚,但大病一场的儿子实在不适合接班。 又是一声叹息后,陈大用才无奈道:“也罢也罢,就再给三五个月时间休养,我这当爹的累点儿就累点儿吧!” 其实陈大用这是把话在往轻松了所,他现在一直呆在这位置上,可不仅仅是累一点儿,更多的是面皮上挂不住。 谁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陈啸庭的声音道:“爹,我可以去衙门当差!”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和陈啸庭以往性格大为不同,以至于陈大用愣住没说话。 他以为陈啸庭在和弟弟妹妹玩闹,却不知陈啸庭一直竖着耳朵听。 “你瞎掺和什么!”陈大用板着脸说道。 “我已经长大,可以为这个家做事了!”陈啸庭神色淡定,没有入前身那般畏惧父亲。 看见儿子眼中的光芒,陈大用点了点头,才道:“好……是我陈大用的种,你在家好好修养一个月,然后就去衙门报到!”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原本高二娘想劝说几句,但被陈大用瞪了回去。 事实上,陈啸庭之所以主动揽事,是因为他想尽快融入这个家,更重要的是融入这个世界。 走到院子里,陈啸庭盯着遥远的天际,心中暗暗道:“世界,我来了!” (本节完) 药为毒 (番外大约有三十章,算是本书正文的补丁,会不定时进行更新!) 卢阳城内,初春之际阳光正好,又是和煦的一天即将开始。 但在卢阳府衙一侧兵部清吏司内,胡唯德的卧室里却摆着好几个火盆,而他本人更是盖着厚重的被子卧在床上。 火盆之内发出“噼啪”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刺耳,也让胡唯德从床上惊醒过来。 此刻他的嘴唇干裂,想要说话却感到喉咙干涸,同时在他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 虽然发声艰难,但胡唯德还是冲尽力喊道:“王……王成,拿……水!” 没过一会儿,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名书吏从外面走了进来。 但他手里确是空着的,当他走到胡唯德床边后,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连续睡了几天之后,胡唯德脑袋都是晕乎乎的,便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王成恭谨答道:“回大人话,今天是永治十六年三月初一!” 胡唯德不禁哑然,自己这次就竟睡了两天。 回了卢阳后他就得了这个寒热之症状,连续医治多日都无效果,以至于落到了如今这幅模样。。 此刻胡唯德浑身无力,以至于连睁开眼都费劲,只能闭上眼说道:“拿水来!” 书吏王成弯下腰去,伏在胡唯德耳边说道:“大人,仁和堂的大夫说了,这两天您不能喝水,否则会冲淡了药效!” 什么狗屁大夫,即便胡唯德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不能喝水是胡说八道。 再者说了,他现在都渴成了这样,那还顾得上药效不药效的, 如果这时候不喝水,胡唯德自己恐怕没病死,反倒是先渴死了。 “赶紧倒水来!”胡唯德睁开眼睛,目光死死瞪着王成道。 作为下属,王成本应该遵从胡唯德的命令,但此刻他却根本没动。 “大人,大夫说了,您不能喝水!”王成面无表情道。 胡唯德气得愣住,他实在不明白,王成怎敢如此大胆。 此刻他想从床上坐起,但却身体虚弱不堪,就连抬头都觉得困难。 “你……” 才说出一个字,胡唯德就连续咳嗽起来,以至于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口干舌燥,但偏偏王成不为所动,让他顿时有杀人的冲动。 但胡唯德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情绪,只听他发出哀求道:“求你了……给我水!” 此刻,王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但看在胡唯德眼中却感到森然无比。 “大人……您,也有今天,也有求我的时候啊!”王成靠近两步说道。 随即他便转过身出了门去,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水走回了房中,却停在胡唯德距床边三步的位置。 在胡唯德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王成徐徐蹲下身去,然后将碗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便起身退开,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对胡唯德说道:“大人,水来了……喝吧!” 此刻,胡唯德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实在不明白王成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可待他不薄。 而在愤怒的同时,胡唯德也觉得格外屈辱,自己竟被王成这小小书吏如此羞辱。 “王成,为什么?本官何处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对我?”胡唯德沉声问道。 王成笑了笑,才道:“大人怎说这话,可让小人惶恐不安!” 但从王成脸上,胡唯德看到的却是有恃无恐。 “为什么?”胡唯德奋力质问。 “为什么?不为什么,只为了出这些年的气!”王成大声答道。 这些年他一直在胡唯德手下做书吏,但从未被胡唯德正眼瞧过,所以王成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有人要胡唯德的命,而且还安排得天衣无缝,更许了他天大的好处,王成如何能不动心。 但这些话,却是王成不好明说的。 胡唯德又咳嗽起来,以至于他都说不出来话。 此刻他口干舌燥,看着地上放着的那碗水,胡唯德根本不想理王成。 于是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下,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寸一寸的爬向地上的那碗水。 看着他这幅模样,王成脸上笑开了花儿,这一幕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解气的。 就在胡唯德拼尽全力爬到水碗边时,王成豁然起身走到近前,然后一脚把碗给踢翻了。 水碗打翻后滚出老远,原地水花四溅,其中一些还撒到了胡唯德嘴里。 这让他当即抿了抿嘴,生怕浪费了那难得的水珠。 却听王成在一旁讥讽道:“原来你胡唯德,也不过是凡人,难为你每天装成圣人!” “你疯了……待我病愈,绝不会轻饶了你!”胡唯德威胁道。 谁知王成竟笑出声来,只听他道:“那你就等着痊愈吧,但愿在此之前你不会渴死饿死!” 说完这话,王成转身力气,并将房门给关上了。 胡唯德心中有不妙的感觉,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王成为何要害自己,但他却反应过来最近很多事情都不对。 首先一个不对的,便是他得的这场病,他一向身体都很康健,可偏偏突然就病倒了。 最开始症状轻微,请的却是仁和堂最好的大夫,偏偏现在他却被医成了这般模样。 此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胡唯德心头冒出…… 难道是有人要害自己?谁要害自己? 他这次奉皇命而来办事,在雍西地面上想他死的人可太多。 想到这一层,胡唯德一下顿悟,以至于他悲愤的用拳头砸向地板,他本该早就想到这一层。 难怪……难怪王成干如此大胆,这厮必是被皇帝要对付的那些人收买。 想起之前自己还收到过的袭杀,胡唯德觉得自己很蠢,竟然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心中。 瘫倒在地板上,胡唯德涕泗横流道:“微臣无能,愧对皇恩啊!” 而现在,他不但办不成皇帝交代的差事,很是连自己都性命都要交代进去。 这一刻,胡唯德想起了陈啸庭,这个平平无奇的锦衣卫小旗官,却比他这个两榜进士更懂得明哲保身。 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他胡唯德一生自命不凡,却从未真正看清过自己。 而现在,他连自己性命都得搭进去,可谓悔之晚矣。 “或许……那位陈小旗,才是做官儿的料!” 青峰路(1) (各位,番外篇将持续更新,后面会有主角成为指挥使后的故事,敬请期待!) 带头进了百户所大牢,里面当值的校尉们,见到云青峰来纷纷行礼。 同时他们还有些诧异,思索着云小旗怎会到此,莫非是他不知道陈百户的命令? 云青峰面色不变,表情平淡问道:“奉百户大人之令,本官来找今日所抓人犯问话,你们前面带路!” 当值校尉被云青峰这话给唬住了,当即起身在前面带路,云青峰则带着手下两名差役跟在后面。 事实上,云青峰当然不可能有陈啸庭的命令,所以此刻他的心是悬起来的。 简单来说,今晚他干的是掉脑袋的事,释放钦犯是要诛九族的。 虽然如此,但云青峰一点儿也没退缩,至少在当下这种热血冲昏头脑的时候是这样的。 很快,当值校尉便将云青峰引到大牢深处,并指着其中两个牢房道:“大人,钦犯就在这里!” 此刻,云青峰与白小莲四目相对,白小莲不知何故却摇起头来。 正所谓心有灵犀,云青峰明白白小莲的意思,这是在叫自己赶紧走。 但既然自己来了,就绝没有无功而返的可能。 于是云青峰指着白小莲的牢房,说道:“把门打开,然后把人带到刑房去!” 听到这话,当值校尉不由愣了一下,他想起今天陈百户传过严令,任何人不得打开牢门。 见这校尉迟疑,云青峰不由道:“这是百户大人的命令!” 心中斟酌一番后,当值校尉才道:“大人,不是小的不信你,只是百户大人有过严令,在下不得不小心一些!” “百户大人是口头传话,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陈大人?但若是耽搁了这件事?你担待得起吗?”云青峰语气严厉道。 被他气势所慑,当值校尉无言以对?只能拿出钥匙打开牢门。 牢房大门被打开?在云青峰的指使下,当值校尉及在场几名差役?便将牢里面的白小莲和付大成提了出来。 这两人身上都带着枷锁,此刻他们根本没有行动能力?从牢房到刑房都是被拖过去的。 也只有把人带到刑房?将他们绑到架子上后,白小莲二人身上的枷锁才被解开。 这也恰恰是云青峰所期待的,如果他单独让这校尉打开枷锁,只会惹得对方怀疑。 事实上云青峰很清楚?此刻他能压制大牢里这些校尉?完全靠的是陈啸庭的威权,简单来说他就是狐假虎威。 时间拖得越长他被戳穿的可能性便越大,所以云青峰必须得抓紧时间,于是他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拷问!” “是……” 当值校尉带着手下几名差役离开?而跟随云青峰过来的两名差役,此刻跟着出去把门带好。 此刻再无旁人?云青峰连忙来到了白小莲面前,动手就要解开她的绳子。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命了?”白莲教压低嗓音训斥道。 “待在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我得救你出去!”云青峰沉声道?同时并未减缓手里的动作。 白小莲板起脸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们本是不相干的人?你何必为了一个外人搭上前程和性命!” 不得不说,白小莲这句话刺痛了云青峰,让他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但紧接着他又忙碌起来,同时说道:“无论你怎么想,我在心里都把你当做了妻子,这些年我都记挂着你,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这番话实打实感动到了白小莲,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旁的付大成却说道:“看不出来,锦衣卫里竟还有这样的痴情人,我还以为都是些畜生王八蛋呢!” 付大成讥讽的话,云青峰并未开口辩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付大成的话没错。 “你不想看我送死,所以你就陪着我死?”白小莲无可奈何道,她认为云青峰所做的是徒劳。 “就算你把握带出了大牢,能把我们带出这百户所?能逃出你们百户大人的手掌心吗?” 白小莲的质问,让云青峰无可辩驳,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陈啸庭的怒容,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但他仍未停下手里的动作,在白小莲这番话音落下之际,她身上的绳索已经全部解下。 随即,云青峰又走向了一旁的付大成,动手也给他解起了绳子。 “云小旗,当初你给了我混入帮派的机会,这次又要给我活着的机会,你可真是我的贵人!”付大成笑着说道,亏他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见白莲教和云青峰都不说话,付大成才没话找话问道:“云大人,你打算如何把我们带出去,你们广德百户所可是戒备森严呐!” “我自有办法,你们照做即可!”云青峰简略道。 其实他的办法很简单,关键就在他带来的两名差役身上,这俩人是云青峰按照白小莲和付大成身材选来的。 所以云青峰的办法就是,用这两名差役来把白小莲二人换出去。 在将自己计划讲出后,云青峰便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所以……咱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说完这话,云青峰往刑房门口走了去,而付大成立马跟了上去。 “不要害他们性命!”云青峰盯着付大成说道。 如果云青峰不特意说这句话,付大成还真就会把那两名差役弄死,在他眼里锦衣卫里的人都该死。 在等到付大成点头后,云青峰冲门外喊道:“你们两个进来!” 随即刑房的门被打开,这两名差役进入房中之后,便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白小莲。 两名差役大惊失色,就在他们想要呼喊之际,却从背后各挨了一记闷棍,然后这两人便瘫倒在了地上。 云青峰迅速把门带上,然后对白小莲二人道:“赶紧换上衣服!” 不需要他额外催促,白小莲二人立刻忙活起来,花了大约半刻时间他二人便换装完毕。 “大牢里昏暗无比,一会儿带上帽子低着头,跟我一路出去便是了!”云青峰表情严肃道。 这恰恰是最难过的一关,要从十几名校尉差役的眼皮底下混出去,这真不是件容易事。 “什么时候走?”付大成开口问道。 云青峰沉声道:“再等等,一会儿他们开放时咱就出去!” 时间过去,当外面响起校尉们的喧闹声后,云青峰立刻从凳子上起身,然后说道:“该出发了!” 青峰路(2) 随即他便推开刑房大门,带着白小莲二人就往外面走了去。 里面果真和云青峰设想一样,当值的校尉和差役们,都聚到了外面去吃饭。 大牢门口内的同道里,此刻正摆放着三张桌子,每桌上面都有七八个菜。 今晚当值的四名校尉和十七名差役,此刻围在三张桌子周围,或坐或站的拿着碗筷。 而通往大牢外的路,则需要从他们中间穿过。 就在众人一边吃喝,一边吹牛打屁之时,云青峰带着白小莲和付大成走了出来。 此刻,只听云青峰肃然道:“你们一个去通知百户所其他兄弟,一个去百户大人府上禀告情况,就说咱们可以动手抓人了!” 他这幅语气,直接让人联想到,他问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云青峰大声呵斥道。 “是,属下立刻就去!”付大成连忙点头,然后往外快步走了出去。 但在他加快脚步往外走的同时,还拉了慢吞吞的白小莲一把,这女人此刻竟泛起了儿女情长。 就在这几息之间,付大成拉着白小莲走了出去,但看得一众校尉差役们心感怪异。 待他二人离开后,云青峰正要跟着出去,却被其中一名校尉叫住道:“云大人……” 所谓做贼心虚,云青峰顿时停下脚步,一时间竟不敢转过身去,但最终他还是转了过去。 “什么事?”云青峰强自镇定道。 “可是问出了什么消息?”开口那校尉笑着说道。 “没错,我这要去跟百户大人禀告!”言罢,云青峰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开口这当值校尉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他立刻对身侧差役吩咐道:“你去里边看看!” “是……” 没过一会儿,便听大牢内传来嘶吼道:“不好了,不好了……白莲教逆贼不见了,白莲教逆贼不见了!” 听到这话,外面正吃着的校尉们,惊得丢掉了手里的碗筷。 他们立刻循着声音往里面找了?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刑房门口?看到了里面地上被扒光的两名差役。 “这……这不是云小旗带进来的那两个人!”方才负责提人的校尉惊讶道。 于是他立刻追问道:“白小莲和付大成呢?” “不在此处,小的牢里也找遍了?没见到这两人!” 其实此刻事情已经很清楚?既然跟着云青峰进来的两名差役躺在地上,那么方才出去的那两个人?便是已经消失了的白莲教反贼。 想通了此中关节,今晚当值的四名校尉噤若寒蝉。 百户大人亲自去抓回来的白莲教反贼?居然被他们看守不到一条就逃了?这责任他们四个可背不起。 在他们心中,陈啸庭几乎等同于活阎王,想起陈啸庭发怒的样子,这四人甚至有抹脖子谢罪的冲动。 他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终于有人开口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百户大人着重交代,让咱们把人看好……” 没等这人把话说完,便听其中一名校尉呵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人追回来!” “怎么追?” 现场沉默几息之后,终于有年长一些的校尉开口道:“今天衙门里当值小旗官是刘安乡?咱们应该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他,再由他派人捉拿逃犯!” 这确实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办法?对此其余校尉都没有异议。 于是他们中的两人立刻出了大牢,然后往刘安乡所在的值房赶了去。 作为当值小旗官?其任务就是第一时间处置突发事故,此刻刘安乡正吃过晚饭?准备趟床上睡觉了。 可就在他脱下官服准备上床之际?却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人?出大事了!” 刘安乡最怕的就是出事,于是他立刻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后便见外面站着三名校尉。 其中一人乃是刘安乡的下属,另外两人虽不熟悉,但刘安乡知道他们是看守大牢的。 “什么事?”刘安乡皱眉道。 从大牢来的两名校尉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才开口道:“刘大人,云青峰是白莲教的奸细,他伪造百户大人之令,救走了两名白莲教人犯!” 大牢里关的白莲教反贼不少,只听刘安乡问道:“可是陈大人抓回来的那几个?” “正是!” 得到确认后,刘安乡都被吓得腿软,随即他怒斥道:“废物,大活人就在你们眼皮底下逃了?” 但刘安乡此刻没心情继续骂,他比旁人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今晚他当值无论如何都有责任。 当务之急是把人抓回来,于是刘安乡呵斥道:“还他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召集人手,派出去把人给老子抓回来!”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看着这三人落荒而逃,刘安乡一时间觉得头疼无比,此时他都不知该如何上报。 “云青峰,你个王八蛋可害死我了!”刘安乡一边骂着,一边转身去穿方才脱下的官服。 就在整个百户所喧闹起来之际,已经逃出去的云青峰三人,此刻正在巷子口会和。 “先去我家,把我娘给接上,然后我们就一同出城去!”云青峰沉声道。 白小莲对此没有异议,但一旁的付大成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说到这里,付大成对云青峰郑重一拜,然后道:“多谢了!” 随后付大成转身便离开,他要去见自己这辈子唯一还牵挂的女子,这次他将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所以付大成谢的,不是云青峰把自己救出来,而是谢云青峰给他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他怀念猪油拌饭,怀念嬉笑打闹的场景,他已经厌恶了尔虞我诈,你争我夺。 眼下时间紧张,云青峰没工夫想付大成要去那里,而是对白小莲道:“咱们走吧!” “峰哥,若是今晚逃不出去,咱们就只能去地下做夫妻了!”白小莲眼中含着泪花说道。 “不,我们能逃出去,我们还要生儿育女!”云青峰笑呵呵道。 随即,他二人也扎入了夜色之中,没过一会儿百户所内校尉差役便追了出来。 “都给我搜仔细了,抓到逃犯重重有赏……” “再告诉各城门没有得到我们通知,绝对不许开城门!”刘安乡骑在马背上喊话道。 几十号校尉差役们举着火把,便在长街上游荡起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刘安乡此刻,则在发愁该如何向陈啸庭报告情况。 但这一关是必须要去过的,只有把事情上报后,才能调集更多人手捉拿逃犯。 随后,刘安乡便对一旁的亲随道:“走,随我去见百户大人!” 娘家人(1) 永治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京城。 在这隆冬之际,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让整个京城都披上了银装。 作为大明朝的首善之地,即便是这大雪纷飞之际,街巷之中也有络绎不绝的行人。 此刻在北城街巷里,有一支队伍显得格外惹眼。 两顶精致暖轿,被一众仆婢们簇拥着,徐徐往前方走去,在街道雪地上留下杂乱的脚印。 两顶暖轿之中,后面那顶轿子的帘子被轻轻撩起,便可见到里面有一模样娇俏,神色间带有愁容的少女。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看着周遭的陌生环境,更让她感觉毫无安全感,于是放下帘子后紧了紧裹住身子的斗篷。 “你母亲骤逝,爹忙于公务对你疏于照顾,这次你外祖母派人接你过去,你就安安心心去吧!” “你外祖母对你疼爱有加,沈府还有一众姊妹在,你去了也有说话的玩伴……” 回想起父亲临别之际的话,楚晴儿眼中不由泛起泪花,她的命运确实悲惨了些。 就在这时,轿子外的丫鬟禀告道:“小姐,再往前拐个弯儿就到了!” 楚晴儿连忙拿出手帕擦起泪花,她是楚家的嫡女,从小到大的教养都告诉她,一会儿绝不能给自己楚家丢面子。 轿子继续向前,很快就被抬到了沈家之外,一旁侧门处已有仆妇出迎。 “请楚小姐进东便门!” 顺着大开的东角门,楚晴儿被抬进了沈家,轿子最终落下。 丫鬟将帘子掀起,外面侍候的仆婢们,就可见到楚晴儿娇美的面容。 楚晴儿刚从轿子里出来,就听到有仆妇禀告:“小姐,太夫人已在正堂等候……” 楚晴儿正想打量一下沈家,听到这话不敢再耽搁,便在仆妇引导下往正堂去了。 沈家老太君吴氏,乃是沈岳的生母,在沈家自然享有崇高地位。 老头子搬到了城外去住,整个沈家吴氏就是最大的,她的喜怒也牵动整个沈府。 王四娘的小院儿里,沈怡此刻坐在暖炉旁,手里拿着一件小衣服上下打量着,这是给她肚子里孩子准备的。 看见女儿优先的样子,王四年心里有话想说?但确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可别把自己憋坏了!”沈怡微微笑道。 见女儿这边无所谓的样子?王四娘没好气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如今府内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什么情况?”沈怡笑容不变道。 “老太君亲自迎候楚家小娘子,全府上下此刻都去了正堂?你可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王四娘表情难看道。 “您是说,女儿现在也该赶去正堂?”沈怡仍旧一副无所谓态度道。 “难道不是?”王四娘颇为无奈。 “娘?我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沈府之内的事,与我可没有关系!” 听到女儿这“大逆不道”的话,王四娘可以说是震惊在了当场,这话也是能随便瞎说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府里除了您?又有几个把我当女儿的!” 沈怡这话,更是让王四娘无言回驳,这些年她们母女在沈府过得可不算自在。 但转念之间,只听王四娘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能太过任性?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啸庭想想!” “如今他已在京城领了职事?往后少不了要沈府帮衬,你可不能把关系搞太僵了!” 沈怡不由愣住?这一点她确实欠考虑了,于是她才无可奈何道:“既然娘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还真得去见那位表妹了!” “人家是老太君的心头肉?死了亲娘也挺可怜的……” ………… 沈家正堂?楚晴儿被仆婢们搀扶进去,立马就有几位少女迎了出来。 这些都是府中未出阁的小姐,沈家家大业大,沈岳在家中排行老二(老大早亡),下面还有一个兄弟。 两兄弟都是吴氏所出,此刻楚晴儿这个外甥女儿回来,两个做舅舅的自然要让家人都来迎接。 但楚晴儿毕竟是女儿身,所以此刻出现在正堂内的,也全都是女眷。 在和一众姊妹见礼,又向两位舅母行礼后,楚晴儿才款款来到了吴氏面前。 吴氏鬓发皆白,此刻已经泪眼模糊,看到楚晴儿她就仿佛看到了早逝的女儿。 “孙女儿叩见外祖母!”楚晴儿大礼参拜道。 “快快……扶起来,我的心肝儿!”吴氏杵着拐杖说道。 没等丫鬟们动身,沈权之妻立马起身上前,就将楚晴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妹妹赶紧起身,老祖宗可一直挂念着你!”叶氏微笑道。 接下来,楚晴儿和吴老太君又是一番抱头恸哭,也给正堂之内添加了几分悲戚。 一直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只见沈岳之妻陶氏起身劝慰,跟着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位贵妇。 待敛去悲伤后,吴老太君才向楚晴儿一一介绍房内众人。 “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三舅母……” 指了陶氏妯娌二人后,吴老太君又指向叶氏道:“这是你大嫂……” “见过大嫂……” 接下来,又是陶氏向楚晴儿介绍一众姊妹。 事实上,楚晴儿来之前,其父就跟她仔细介绍了沈家诸人,地位尊崇些的她都在仔细留意。 两位舅母所出的嫡女,楚晴儿都仔细打量,而其他庶女姐妹则只点头相识。 也不怪楚晴儿势力,对她来讲沈府很陌生,为保护自己必须要区别对待。 什么人不能招惹,什么人必须多加留意……即便她在沈府有吴老太君庇护,但人情关系楚晴儿还是要考虑。 就在楚晴儿与众人重新落座之际,却听外面传来一道清丽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隔着屏风,楚晴儿隐约看到是一女子进来,但走路的速度比常人慢。 就在这时,楚晴儿见到大嫂叶氏起身,作为嫡长媳妇的她亲自迎了出去。 这让楚晴儿更觉得奇怪,府里谁有这么大面子,竟要叶氏亲自出迎。 就在楚晴儿想到这里,就见叶氏搀扶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人正是迟到的沈怡。 见沈怡挺着孕肚,楚晴儿更是感到好奇,她实在想不起这是沈家那个人物。 好在一旁的陶氏开口道:“这是你三姐沈怡!” 三姐沈怡,楚晴儿知对方是庶女,但一个庶女怎会在沈家如此被看中。 即便怀胎之人更受照顾,但沈怡也只是个外嫁庶女,岂能让叶氏这嫡长媳妇儿去搀扶。 而在上首,老太君吴氏也开口道:“快快看座,别动了胎气!” 连老祖母也这般关怀,这个三姐到底有何本事?楚晴儿心中疑惑越发浓厚。 与此同时,楚晴儿心底还泛出了一丝醋意,她本该是今日此地的主角,却被这位迟来的三姐姐抢了风头。 而此刻,沈怡走到了楚晴儿面前,上下打量后才道:“这位就是晴儿妹妹吧,果然生得标致,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一样,难怪老祖宗视若掌上明珠呢!” 这番话说得更漂亮,堂内众人脸上都泛起笑容,吴老太君更是对沈怡这话受用不已。 “坐坐……都坐!”吴老太君招呼众人道。 娘家人(2) 与沈家上下相识后,楚晴儿就这样在沈家住了下来。 沈府之内多有同龄姐妹,平日里多了些说话玩闹之人,给楚晴儿的生活添加了许多光彩。 一转眼便是十天过去,在沈府众人的眼中,楚晴儿的变化无疑是巨大的。 从一开始入府的忧郁,楚晴儿如今脸上已经挂起了些笑容,显然她已走出了心境低谷。 因为被吴老太君钟爱,楚晴儿被单独安排了小院儿,并派出了好几个仆婢伺候起居。 此刻楚晴儿正坐在屋子里,一旁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将其打开。 里面装的是宫花,乃是楚晴儿母亲在世时,入宫觐见郑贵妃时得的赏赐。 宫花精致异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此刻一件一件被楚晴儿从盒子里拿出来。 “小姐,您怎么把这贵重物带来了!”一旁的丫鬟小声问道。 “你也觉得贵重?那正好了,拿来送人正好体现我的心意!”楚晴儿一边笑着,同时又将宫花一枝枝放回匣子里。 听到这话,小丫鬟被惊讶到了,这宫花可是被小姐视若珍宝,就舍得拿出来送人了? 实际上,小丫鬟的这些想法楚晴儿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个小丫鬟能想到的。 宫花再好也是外物,想要在沈家好好生活下去,靠的还是里面姊妹们相互帮衬。 “走吧,随我一同去诸姐妹住处转一圈!”楚晴儿笑呵呵道。 随机这主仆二人出了门,此刻已是腊月隆冬,外面院子里停了一地的雪。 楚晴儿最先去的是沈权之妻叶氏那里,在同辈中叶氏无疑地位最高。 离开叶氏住处后,她才按照远近开始送出宫花。 “晴儿妹妹,这宫花真好看!”院子里,沈芸笑颜如花道。 沈芸是沈家二爷的嫡女,如今还未出嫁,和楚晴儿关系最为要好。 “芸姐姐,走……咱们去把剩下这些送给其他姊妹!”楚晴儿拉起沈芸手说道。 “好……咱们走!” 反正待着也没事,给各姊妹分发宫花无疑是消遣时间的好法子,沈芸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他二人走出院子里,却见仆婢们都行色匆匆,显然府里有什么事发生。 “怎么了?一个个都火烧眉毛似的!”沈芸开口问道。 “见过二位小姐?方才大公子说?三姑爷一会儿要来了,让府内都准备一下!” 点了点头后?沈芸才挥手让婢女们去忙。 “晴儿?我们还是先去怡姐姐那里吧!”沈芸开口道。 沈怡在家中排行老三,此刻来的又是三姑爷?楚晴儿便知今日是沈怡丈夫回来了。 来了沈家这些天,对当日备受关爱的沈怡?楚晴儿也花了一番功夫去了解。 一了解才知道?这位庶出三姐的丈夫陈啸庭,年纪轻轻就已是锦衣卫的副千户。 如今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此刻正领着皇差在雍西平乱,所以这位怡姐姐才会才留在沈家安胎。 正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位华服男子?正是沈家大公子沈权。 见到沈芸带着楚晴儿,沈权当即停下脚步道:“二位妹妹,家中有贵客要来,你们一会儿可别胡闹!” 虽然沈权这是玩笑之语,但楚晴儿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郑重之意。 再看沈权此刻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在老爹不在家中这当口儿,接待陈啸庭这位三妹夫让沈权很忐忑。 而之所以会感到忐忑?则是因为陈啸庭的地位所导致,简而言之便是沈权觉得自己矮陈啸庭一头。 徐徐走在路上?楚晴儿却心不在焉,此刻她对那位未曾谋面的三姐夫产生了些兴趣。 很快?她二人就来到了王四娘的小院儿?进门之后才发现大姐沈贞也在这里。 大姐沈贞交给了京营的指挥佥事?因为身体不大好,所以很少回娘家这边来。 所以楚晴儿这是第一次见沈贞,一旁的沈芸立刻帮忙介绍。 “原来是晴儿妹妹,之前本就想过来与你见上一面,只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妹妹可别怪罪啊!”沈贞拉着楚晴儿手说道。 楚晴儿连道不敢,她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所以注意到沈贞在跟自己讲话时,眼睛还不时往院子正堂方向看。 这样楚晴儿知道,这位大姐明显是为里面的沈怡来的。 也就在这时,只见在几名婢女搀扶下,沈怡从房间里款款走出。 “哎呀……两位妹妹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怠慢了你们可别怪罪!” 可以看出,沈怡此刻的心情很好。 “妹妹,今儿是我那妹夫可回来了,谁要是敢怪罪你,被三妹夫在皇上那里告一状,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虽然楚晴儿入世不深,但也知道沈贞是在拍沈怡马屁。 “姐姐言重了,我那夫君能平安回来,妹妹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沈怡笑容和煦道。 而在此刻,房门内传来王四娘声音道:“想来这个时辰,啸庭也该到京城了!” “四姨娘,一个时辰前就到京了,此刻已经入宫去见皇上交差了!”沈贞适时解释道。 沈芸此刻也开口道:“大哥已在准备迎接了,咱们姐妹先说说话儿,一会儿姐夫来了自会有人通禀!” 两位府中嫡女,对陈啸庭妹夫姐夫的叫得亲热,却让楚晴儿心中压下去的那股酸意再度上涌。 “哦……对了,晴儿妹妹是专程给姐妹们送宫花的,正好给两位姐姐来一支!” 言罢,沈芸便将目光扫向了楚晴儿,后者便打开了手里的匣子。 楚晴儿先给了沈贞一支,然后才把第二支递给了沈怡。 宫花虽好,但在沈贞细细端详后,却道:“我这年纪了,戴不得这好物件了!” 可她才把话说完,却又将手里的宫花插上沈怡鬓间,随即说道:“还是妹妹戴上更好看些!” 姐妹几人就这么说这话,时间很快流逝而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后,就在四姐妹间聊得正欢时,却听外面传来婢女的喊声:“姑爷回来了……” 沈怡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只见她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哎哟,我的姐姐……您可慢点儿,小心孩子!”沈芸忍不住劝慰道。 可丈夫回来了,沈怡又如何能不激动,很快她们便来到了沈府前厅。 跨进大门,楚晴儿便见到大厅上首,沈权和与另一身着紫衣官服的男子并列而坐。 盯着陈啸庭英气勃勃的面容,楚晴儿心中暗道:想必这就是那位三姐夫了。 果然,在见到沈怡到来之后,陈啸庭立马从位置上起身,从婢女手中接过了沈怡的手。 两人互诉衷肠之后,陈啸庭才扶着沈怡坐在身旁,而楚晴儿姐妹则在仆婢们的引导下,被带到了旁边一张桌子。 看着陈啸庭与沈权谈正事时,还不忘和沈怡之间互动,这让楚晴儿对这位姐夫多了一些认识。 撇开陈啸庭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的本事,这确实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三姐沈怡是个有福气的人……楚晴儿心中暗暗道。 门户计(1) 永治二十五年,时间进入五月。 五月的天,气温已经缓慢升了起来,太阳光也有些火辣辣的。 这种天气,年轻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上了年纪的的人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卢阳城内的城府,后院的大树下摆放着两张凉椅,一对老夫妇此刻就坐在椅子上纳凉。 在他们周围,远远的都站着丫鬟,明显是被打发到了一旁的。 而那凉椅上的两口子,正是陈大用夫妇,一身贵气早已不是当年的贫苦模样。 “你说说……咱是不是贱骨头,有福都不会享!”陈大用摇着蒲扇说道。 否则的话,摇扇子这活儿就该又下人们做,那又需要他们亲自给自己扇风。 “还说呢……广德明明住得好好的,非得要搬到卢阳来!”高二娘板着脸道。 “你看看……这里咱谁都不认识,成天就待在这宅子里,哪有在广德时过得舒心!” 听到老妻抱怨,陈大用直接无言以对,实际上他也不想这样的。 “啸林也是一番好意,才把咱们接到卢阳来的!”陈大用劝慰道。 看着熟悉得很的宅子,陈大用徐徐道:“说起来,这宅子还是咱那位亲家留下来的,之前啸庭在时咱就住过,如今算是旧地重游了!” 一提起大儿子,高二娘眼中竟泛起了泪花,做母亲的总是心软一些。 而此刻的陈府大门外,一辆马车静悄悄的停下,马车上静悄悄的走下来了一名青年。 这青年身着锦绣华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但在其眉眼见却难见贵气,便可知他很可能是暴发户。 见这青年来到,站在陈府大门外的门子立马迎了下来,语气恭敬道:“三爷您来了!” 被门子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青年随手扔出几两碎银打赏,展露出了自己的“阔绰“。 “听说姑父他们来了卢阳,这几天家里有事没来拜见,今日我是特意过来问安的……” “姑父二老可在?” 收了钱的门子喜笑颜开,将银子小心踹进怀中之后,连忙答道:“回三爷的话,太老爷和太夫人都在!” 如今这陈府之中,有资格称太老爷和太夫人的,也就只有陈大用和高二娘。 这青年称陈大用为姑父,便可知其为高二娘的娘家亲戚。 青年名叫高远,本命叫高三柱,现名是混出名堂后改的。 高二娘的娘家那么多子侄,就数高远一人混得最好,这高远的脑袋瓜子是要比一众兄弟们好使。 今天他到陈府来,除了拜见姑父姑妈,更重要的还是见陈啸林。 他高远为什么能混起来?还不就是靠搭陈啸林的顺风车,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自己往后的日子能不能好过,与表弟打好关系是重中之重。 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两个锦盒,门子正要上前帮忙,却被高远瞪了回去。 “忙你的去吧!”高远笑了一声,然后就迈步往陈府大门台阶走了去。 这处宅子,乃是当初雍西锦衣卫千户置办下的,位置和其实可谓俱佳。 高远来了两次,每一次都看得心痒痒,幻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处宅子。 穿过两重院子,高远没有直接去见陈啸林,而是直接往后院去了。 此刻后院里,陈大用夫妇仍在大树下纳凉,高远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谁……”陈大用唤了一声。 高远提着锦盒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姑父……我,柱子!” 待高远走近之后,陈大用两人已看清了高远的脸,高二娘却直接站了起来。 “是小三子……你怎么想着过来了!”高二娘笑着问道。 高远迈动脚步靠近,同时说道:“二姑,侄儿这不是挂念你们二老了嘛,所以这才过来看看!” “好……好,你这孩子孝顺!” 将锦盒放在茶几上,高远才扶着高二娘重新坐下。 “你爹他们可好?”高二娘随即问道。 “我爹他们好着呢,二姑您就放心吧!” 说完这话,高远顺手一指旁边锦盒道:“二姑,这是侄儿给您和姑父淘的好东西,一百年的老参和各种名贵补品,专程给您二老进补用的!” 实话实说,高远的表现让陈大用夫妇非常高兴,毕竟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路赶来也累了吧……赶紧的来人,给柱子送杯茶来解解渴!”高二娘对远处候着的婢女吩咐道。 而这此刻,一直没开口的陈大用紧接着道:“用啸庭从京城送来的茶叶!” 一听这话,高远连忙道:“姑父,那是表哥给您二老的,我要是喝了啸庭哥不得揍我!” 陈大用摆了摆手,说道:“他要是敢揍你,我就先把他揍一顿!” 高远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便与陈大用二人聊起了家常。 待婢女端来茶叶,高远认认真真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好茶啊!” 他没读过什么书,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夸法。 “既然喜欢,一会儿回去就带一些!”陈大用笑着说道。 “姑父,茶侄儿家里也有,表哥给您二老的东西,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喝吧!” 放下茶杯之后,高远才问道:“怎没见啸林兄弟,今日莫非他不在家?” 来之前高远打听过,虽然知道陈啸林在,但他还是当着陈大用发问。 “他在家里,就在前厅会客,你找他有事?” 高远要的就是这一句,只听他道:“姑父……是有点儿小事要找啸林帮忙!” “哦?什么事要帮忙?”陈大用紧接着问道,高二娘也露出了倾听之色。 他俩在家着实无聊,眼下高远找过来有事,他们自然想打听清楚。 “侄儿在广德买下了一处宅子,打算拿给我爹娘他们住” “可银子都已经给了,主家却赖了账……还恶人先告状,把事情闹到了府衙去!” 说到这里,高远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姑父……侄儿如今是焦头烂额,我爹娘他们也日日愁眉苦脸!” 不得不说,高远能混出来确实有两把刷子,此刻打出的亲情牌立马就套住了陈大用二人。 见二老面带怒色,高远才接着说道:“啸林他在广德和府衙里的人熟,所以侄儿今天过来,是想让啸林他帮忙给衙门里打个招呼!” 接着陈啸庭的威风,即便是在卢阳城内,各方势力都卖陈啸林几分面子,更何况是再广德府。 “这事儿你不必担心,等会儿你如实告诉啸林,我会然后他给你做主!”陈大用沉声道。 “多谢姑父……我爹娘他们总算有个住处了!”高远再度抹泪道。 这家伙当真是个戏精,只听高二娘道:“谢什么谢,咱们都是一家人!” 门户计2 (本章说走起来,要看什么番外故事诸位都可以说!) 陈府前厅内,此刻陈啸林正在与人议事。 这些年陈啸林也是历练出来了,在一众老狐狸之间,那是一点儿都没势弱。 “诸位,广德那边的药材生意,我可以全都让给你们!” 在众人细细倾听之际,却见陈啸林端起了茶杯,徐徐饮起茶来。 “但是……我得占一成干股,你们看如何?” 他陈啸林把家都搬到了卢阳,让出广德的生意本是应有之意,却还想一分钱不出占大家干股…… 听到这话之后,在场几人心中可谓怒火中烧,但他们这些老狐狸脸上却是风轻云淡。 “二爷,这……未免太过了些吧!”其中一名蓝衣老者说道。 陈啸林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嘴角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让在场众人都心头一紧。 “老张,你这话可伤我心了……你以为我白占你们好处?”陈啸林笑着说道。 众人尽皆竖起耳朵,想要听听陈啸林是怎么个说法。 “诸位……广德是边城,乱呐……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见众人没明白过来,陈啸林才接着说道:“广德那边,帮派横行,稍不注意就会惹上祸端……之前我若不是有家兄薄面在,一样也没个安生!” “那帮派众人忌惮家兄,是以才与在下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是与诸位……那可就难说了!” 别看陈啸林说得严重,可在座的人谁不知道,广德的帮派在陈二爷这里,完全就是跪着要饭的。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还不如说是对在场众人的威胁,于是也就更让众人心中不忿。 这些人心中有气,陈啸林很清楚,但他却一点儿都不在乎。 软刀子割肉,这些人要么退出竞争,要么老老实实按他的规矩来。 众人皆保持沉默,以表达自己的抗议。 见此情形,陈啸林却是一点儿不着急,面对眼前的这些人,他的底气可足得很。 不过是广德几个普通士绅,或许在普通老百姓面前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但在陈啸林这等人眼前,那可就上不得台面了。 明白这个道理的不止他一人所以在大厅内沉默了一阵后,终于有人开口道:“既然生意难做,那还琴行二爷指点一二!” 见此人如此上道,陈啸林微微笑道:“我那会指点你们,做生意你们比我在行!” “就像我刚才说的,给我一成干股,借着我的面子,诸位在广德的生意可保周全!”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二爷……我没什么意见!”方才开口那人说道。 而他说了这番话,在旁人听来等于背叛,因为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要同进同退。 而随着方才这人开口,他们的攻守同盟便不复存在,陈啸林将占据主动。 立马就有第二个人开口道:“二爷所言有理,我也没意见!” 只要有两个人表态,对陈啸林来说就足够了,他便可以放心把生意交出去,这两家足够吃得下。 “既然二爷执意如此,老朽也就不多留了,告辞!” 这世上不缺有志气的,随着一名老者起身,立马又有其他几人跟着站了起来。 “诸位不吃了午饭再走?”陈啸林微笑问道。 “多谢了,家中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二爷了!” 言罢,这些人没做半点儿停留,转身就往大厅外走了去。 待这些人离开后,大厅里除了陈啸林,便只剩下方才表态那两人。 事情还要接着往下议,除了敲定生意份额之外,他们还得把利益分配谈明白。 约摸又是几刻钟后,陈啸林才与留在此地的两人商谈结束。 “二爷,那就这么着了,往后全靠您照拂了!”其中一名蓝色袍子的老者说道。 “客气客气……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正当陈啸林要让这两人留下吃饭之际,大厅外面却来了一名小厮。 “什么事?”陈啸林问道。 “老爷,太老爷叫您过去一趟,高家三爷来了!”小厮答道。 原本陈啸林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一听是高远来了便又放松下来,随后便道:“知道了,告诉老爷子我一会儿就过去!” 待这小厮退下之后,方才说话那蓝袍老者才道:“高家三爷来了,我等就不打扰二爷你们亲近了!” 眼前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陈啸林岂能就这样让人走了,于是他开口道:“别急着走,吃了午饭再说……高老三能有什么急事!” 蓝袍老者这才开口道:“二爷……要是让高三爷知道,我们耽搁你们会面,他可会找我们麻烦咯!” 陈啸林则不以为意道:“高老三那点儿本事,还敢找你们麻烦,你们呐……想早点儿回家何不直说!” 生怕陈啸林误会了,蓝袍老者这才正色道:“二爷,可不是我们夸口,这高三爷如今在广德,那可是凶名赫赫!” 这话却让陈啸林觉得新奇,高老三什么货色他知道,或许是有那么些小聪明,但说他有凶名肯定抬举他了。 “哦?他能有什么凶名?”陈啸林端起茶杯道。 蓝袍老者苦笑之后,才道:“旁的切不说,就说近几天……这位高三爷就在广德引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当年广德判官陈立诚,大人可还记得?” 当年陈啸林在广德府衙当过衙役,对这位离奇死亡的陈通判,他自然是记忆深刻。 后来他还问过陈啸庭此时,他觉得自己大哥应该知道真相,只不过陈啸庭对此讳莫如深。 “记得,怎么了?” “陈通判死后,他家的境遇每况愈下,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啊……” “而这位高三爷,却打起了陈家宅子的主意,想拿五百两买下人家的宅子!” 陈啸林点了点头,便道:“五百两……倒也不算亏待了他们!” 蓝袍老者与同伴对视一眼后,才道:“五百两买陈家的宅子,自然合情合理……可是偏偏,这位高三爷只拿出五十两现银,便要人家搬出去!” “这事儿在广德都传开了,陈家孤儿寡母已把高三爷告上了府衙,也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蓝袍老者叹息道。 但他却没注意到,此刻陈啸林的眼神变得肃杀,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这事儿……莫不是那陈家人,想要讹人?”陈啸林开口问道。 “二爷,那哪能啊……陈家孤儿寡母那会有这胆量,能收到五百两银子就不错了!”蓝袍老者随口道。 但他接着发现陈啸林表情不对劲儿,连忙改口道:“但这事儿也说不准……”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今日就不招待了,我还有些要事去办!”陈啸林沉声道。 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蓝袍老者不免忐忑,此刻他是不敢多留了。 于是这二人连忙起身,匆匆忙忙就告别离开。 门户计3 看着蓝袍老者二人离去,坐在椅子上的陈啸林,心中怒火腾腾的往上冒。 他是真的没想到,就高老三那等货色,也敢背着他做巧取豪夺的事情。 他陈啸林陈二爷,堂堂锦衣卫千户的兄弟,都没干过这种遭人戳脊梁骨的事。 “啪”的一声,陈啸林把茶杯摔得稀碎,引得外面候着的婢女们探头观看。 “滚出去!”陈啸林怒斥道。 而此刻,其妻王玉燕循着声音从后堂出来,看到地上摔碎的茶杯不由说道:“好好的谈生意,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莫非是方才那些人不识抬举?” 一边说着,王玉燕一边走到陈啸林身旁,小心翼翼给他捏起了肩膀。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生养胎吗?”陈啸林皱眉道。 “你还知道担心我肚子里孩子!”王玉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陈啸林叹了口气,才道:“你是不知道,高远那家伙,居然干起了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行当!” 王玉燕却提醒丈夫道:“夫君,人家毕竟是你兄长,这样直呼其名也不不太好,爹娘他们听到了也会不高兴!” 听到这话,陈啸林心头怒火更是上涌。 “兄长?我大哥在京城做锦衣卫千户,可不是高远这等货色!” 说到这里,陈啸林径直起身道:“这等败坏门庭的混账,今日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言罢,陈啸林迈步便往大厅外走去,眼神中可谓杀气腾腾。 王玉燕有些不放心,便对不远处的丫鬟招了招手,随即让丫鬟搀扶着她跟了出去。 从大厅里出去之后,陈啸林心中是越想越气。 陈立诚的家人即便再落魄,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家,在官场上也有那么些香火情在。 此事已经闹到广德府衙去了,那些当官儿的要是借题发挥,高远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高远自找麻烦没什么,可他在外面打的是陈家的大旗,那就与陈啸林有关了。 虽然家里大哥是锦衣卫的千户,但若任由高远这样树敌,或许现在没什么,但若日后陈啸庭从锦衣卫位置上退下来呢? 所以,为了家门平安顺遂,高远这种人必须要收拾,也算是给陈家其他亲戚们立个榜样。 “见过老爷!” 正当陈啸林想着事,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厮,正勾着腰向他行礼。 “给我找根棍子来!”陈啸林冷声道。 小厮虽不明就里,但老爷说的话便是圣旨,于是他赶紧转身就找去了。 陈啸林步伐急促,很快就来到了陈府后院,此刻院子里正响起二老爽朗的笑声。 “老爷……” 门口侍奉小厮的话,让院子里的笑声打住,陈大用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口。 只见高远当即气盛,陪着笑脸迎出来道:“啸林,你可算来了,咱们兄弟好久没说话了!” 此刻陈啸林表情冷淡,随即继续往院子里走去:“是啊,才个把月没见,你的本事就大涨了!” 说完这话,陈啸林来到了高远面前三步处,但也就此停下了步伐。 虽然他这话味道有些怪,但高远却没放在心上,而是主动上前揽住陈啸林的肩膀,同时笑着说道:“啸林,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全靠了你的面子过活!” 见到这兄弟二人关系密切,陈大用夫妇不由点头,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不是。 然而就在这时,陈啸林直接将高远推开,语气变得严厉道:“高老三,那你可真给我长脸了!” 被推得退了几步,高远一副惊愕模样,他搞不懂陈啸林为何会生气。 他还没说话,后面坐着的陈大用却开口道:“啸林,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跟你三哥说话!” 陈大用语气不善,却把高远急得不行,他可不愿这父子二人争执,因为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姑父……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您可别责怪啸林!” 听到高远这话,陈啸林肚子里的火更大了,当即斥责道:“高老三……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实际上,高远此刻还真是一脸懵,于是他苦着脸问道:“啸林,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你在广德干的破事儿,都闹到府衙去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陈啸林这话高远的心才落了下来,只听他开口道:“啸林……原来是这点儿小事,我今天来就是找你帮忙的!” 陈啸林不由冷笑:“我说你本事见长了嘛……这事儿还是小事!” 这下,高远即便后知后觉,也大致明白事情出在哪里了。 于是他为自己分辨道:“啸林……这可不就是小事么!” 刚好在此刻,被陈啸林叫去拿棍子的小厮,也从院子外赶了进来。 “老爷,棍子拿来了!”小厮讲棍子递到了陈啸林面前。 顺手操起棍子,陈啸林举棍就往高远身上砸去,同时骂到:“你这混账,自己做禽兽不如的事,偏偏要败坏我陈家的门庭……” 高远不是木头,陈啸林含怒拿着棍子要打,他脚底抹油立刻就溜开了。 “你给我过来!”陈啸林指着高远,此刻这厮躲到了陈大用夫妇背后去。 “啸林,你这是做什么,把棍子放下!”陈大用愠怒道,站起身对儿子怒目而视。 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陈啸林不敢用棍子指着父亲,随后才把手放了下去。 “爹,你可知道这混账东西,在广德干了些什么事情?” “高远这么孝顺,他能干什么坏事?倒是你别忘了,他可是你表哥!” 陈啸林此刻气得不行,当即道:“爹……高远恃强凌弱,把人孤儿寡母都快逼死,如今已闹到府衙大堂去了!” 陈大用虽有些偏袒高远,但却不会是非不分,于是此刻他把目光扫向了身后的高远。 “姑父……就是件小事儿,啸林不至于大动干戈!”高远陪笑说道。 陈大用好歹也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从高远这句话中,他基本可以断定陈啸林所言非虚。 “爹你听到了吧,这厮才多大的气候,就敢把官宦人家逼上绝路,还不是仗咱们家的势?” 说到这里,陈啸林再度拿起棍子指着高远道:“要是大哥在家里,这样的混账……打断腿都不不会收手!” 听到被提起的陈啸庭,高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对那位大表哥可是怕得很。 此时此刻,高远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一只没开口的高二娘。 “姑姑,您可得救我!” 高二娘叹了口气,无奈道:“柱子,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此刻,只听陈啸林语气严厉道:“滚过来!” 虽然自己是兄长,但被陈啸林这样呵斥,高远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跪下……” 高远只能跪在陈大用夫妇面前,跪的是长辈,这或许能让他好受些。 手里拿紧棍子,陈啸林冷声道:“今日就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言罢,陈啸林一点儿都没客气,挥起棍子就朝高远身上招呼。 这可把高远打得惨叫不已,后面跟来的王玉燕,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最终,还是高二娘说别惊了王玉燕胎气,才让陈啸林放过了高远。 在高远保证,回去后会妥善处置此事后,陈啸林才让下人把他抬出了府去。 当高二娘在一旁安抚王玉燕时,陈啸林把棍子扔到了一边,才对陈大用道:“爹……大哥舍命挣下的家业,可不能被这厮败坏了!” 是的,这个家里无论谁都知道,这个家真正的支柱,是远在京城的陈啸庭。 欺天了1 永治二十四年五月十八,正是暑气正浓之时。 只要是个人,都恨不得尽可能穿薄一些,找个阴凉的地方纳凉。 可偏偏就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七八名官员穿戴整齐,正行走在皇宫广场内。 这几名官员表情严肃,虽然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但个个没功夫擦汗,而是目光坚定的往皇宫深处走去。 在气氛凝重的间隙,只听其中一人开口道:“诸位,元阳府大堤之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朝中皆是尸位素餐之辈,咱们今天就来为民请命!” 他的话立马得到了回应,只听有人道:“没错,才修了半年的河堤就垮了,这简直闻所未闻,当初督造河堤的官员,全都要严惩!” “更可恨的是,河堤垮台以致数万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百姓何辜?苍生何辜?” “咱们作为都察院御史,朝中诸公不言,我等当为公道言之!” 这些官员都很年轻,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三十来岁,在都察院做御史的他们,正是敢打敢拼的年纪。 朝廷不以言活罪,所以他们胆子大的很,此刻的他们就是要去面见皇帝,为元阳府的黎民百姓讨公道。 “诸位也不用怕,朝中少不了公义之士,我已托同年们联系各方,多数人都说要来声援咱们……” 听到这话,余下几人的心就更安定了。 “朝中诸公,苦黄玉成久矣……借着这个机会,要是你一举扳倒黄党,铲除我大明朝的奸佞,我等也就青史留名了!” 青史留名,是所有官员的终极追求,所以在听到这话之后,他们更如打了鸡血一般。 事实上,他们说的话没错,此刻皇宫外各部堂内,自诩为清流的官员们,已经在零零散散汇聚。 当先出去的几名御史,他们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不知道自己大义凛然的举止,根本就是人家利用的棋子。 否则以他们浅显的资历,又岂能串联起大批官员,毕竟世上如他们一般热血不减的人,实在是个稀罕物。 朝廷官员的异动,特别是大批官员们的异动,所以正在内阁办公的黄玉成,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放下笔,黄玉成从软榻上起身,神色间显得凝重。 “这些人要干什么?去打听清楚!”黄玉成语气森冷道。 此刻出现在房间里的人,都是黄党一系的核心,对他们黄玉成自然是信得过。 没过多久,便有官员出现在黄玉成面前,同时禀告道:“阁老,是都察院几个御史挑头,据说是因为傅显立的事!” 黄玉成眼中精光闪烁,同时冷笑道:“几个都察院御史挑头?他们还没那么大本事!” 而在一旁,已经到场的工部尚书孔元和,脸上却露出了担忧之色。 “阁老,看来又是为了元阳府河堤一事!” 孔元和当然担忧,虽说河堤是由元阳知府傅显立督造,但其中工部也参与了营建并验收。 事实上,掺和进修堤这事儿的,除了工部的还有其他官员,但全都是黄党一系的人。 傅显立如今已被革职,工部也推出了几个替罪羊,按道理说这事儿该过去了,哪想到如今又被拎了出来。 “阁老,他们这是项庄舞剑啊……”孔元和沉声道。 黄玉成目光如炬,但却没有开口说话,但旁边的人却担忧起来。 “阁老……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泼脏水!”才进门禀告情况的官员开口道。 可这时候,黄玉成又坐回了榻上,同时拿起了才放下的笔。 见此情形,孔元和想明白了关窍,随即开口道:“阁老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黄玉成正要提笔批文,听到这话难得露出笑意,便问道:“怎么说?” 孔元和也不藏着掖着,自然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只听他道:“最近皇上身体有些不适,心情正烦闷着,这些人要去找皇上讨公道,这不是刀山上去闯!” “河堤一事,朝廷已有公论,他们这些人却想逼迫皇上,绝不会有好下场!” 黄玉成点了点头,但确没有就此表态,而是说道:“派人去盯着,一有消息就来报我!” “是,下官这就去办!” 待其他人离开后,孔元和正要转身,却被黄玉成叫住道:“你别在这里了,去秦延文府上,问问他该如何是好!” 知道是秦延文一系搞的鬼,黄玉成还让孔元和去问人家该怎么办,这心思也是蔫儿坏。 “阁老放心,我这就去试探一番……”言罢,孔元和才转身离去。 而软榻上,黄玉成脸上再度浮现冷笑,他倒要看看今日之事秦延文如何收场。 随着几名御史来到玉虚宫宫门外,各部堂早到尊卑好的官员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往宫门处汇聚。 “请皇上下旨重新审元阳河堤案,查明原委,铲除奸佞,替无辜百姓做主!” “请皇上为百姓做主,正我大明纲纪,严惩朝中奸佞!” 这些话,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几乎可以说是针对黄党去的。 站在宫门外的玉阶上,王忠德急匆匆赶了过来,今天玉虚宫这边该他当值。 此刻太阳正毒,于是他用手遮住太阳,避免阳光直射眼睛。 “大人,这些人来者不善呐!”一旁站着的总旗开口道。 王忠德此刻焦虑不已,当即道:“岂止是来着不善,这些人是想要翻天了!” 毕竟在宫里当差许久,王忠德还是能评估出风险程度的。 “赶紧去,通知其他几位当值百户,让他们多带点儿人过来!” 说到此处,王忠德暗骂自己倒了血霉,轮到自己当值竟遇到了这种事。 随即,他又指向另外一名总旗道:“你赶紧出宫去,把眼下情况禀告给千户大人!” 出了事得上报,这是责任共担的基本操作。 “是……卑职这就去!” 安排完这些,王忠德仍不觉得轻松,甚至他比方才更加燥热了。 “水!” 取下官帽,王忠德接过一旁校尉递过来的水壶,咕咕咕的给自己灌了几大口。 就此他还觉得不过瘾,于是他有拉开了领口,拿起水壶往脖子上浇了水降温。 而此刻玉虚宫大殿内,当值太监端着汤药和丹丸,小心翼翼来到皇帝榻前。 皇帝朱瑜隽身着单衣,旁边各摆了几盆冰块降温,外加几名太监不断扇风,这大殿里倒也不觉得闷热。 朱瑜隽这几天身体不适,完全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所以他才破天荒喝祛热汤药。 可即便在这时间,他也忘不了吃自己炼制的丹药。 服毕丹丸汤药之后,朱瑜隽一挥大袖,再度进入了打坐中。 欺天了2 陈府,花园内。 暑气炎热,陈啸庭只穿了一个大裤衩,正在花园池塘内游着,这是消减暑气最好的办法。 而池塘上的凉亭内,沈怡三人团坐在石桌周围,在婢女们的服侍下,吃着冰镇的西瓜消暑解乏。 看着不断翻涌的陈啸庭,沈怡笑道:“这塘子水,可全被夫君给祸害了!” 其余数女也都捂嘴偷笑,毕竟如陈啸庭这般“放浪形骸”的大人物,在当下确实是闻所未闻。 也就是府邸内陈啸庭说了算,否则当下时代严苛的礼法,会把他绑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只见花园外有人跑了进来,高呼道:“老爷,衙门里有人求见!” 陈啸庭还没回复,却听沈怡呵斥道:“慌什么?没看见老爷在水里?” 进入花园的是管家,被当家主母呵斥之后,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陈啸庭也从水中冒出头,并从凉亭处上了岸。 被婢女们服侍穿戴衣服,陈啸庭对杵在原地的管家道:“叫他过来!” 没过一会儿,王忠德派出的那名总旗,就被带到了花园池塘边上。 此刻陈啸庭已经穿上了外衣,正平举着手让婢女整理衣衫和代扣。 “卑职参见大人,夫人……” 陈啸庭半仰着头,目光斜睨来人道:“什么事?” “大人,玉虚宫宫门外,有官员开始汇聚,王百户让卑职……” 还没等这总旗把话说话,陈啸庭便收起了散漫劲儿,走到凉亭栏杆处探身问道:“你说什么?” 于是这总旗又把情况复述了一边,陈啸庭的脸逐渐变得铁青。 在此过程中,一旁的沈怡预料到丈夫会离开,便小声吩咐婢女去把官服找出来。 “这帮不让人省心的东西!”陈啸庭忍不出骂出声来。 如今他作为北城副千户,专职负责皇宫内部警卫,这帮官员完全是在给他找麻烦。 随即陈啸庭转身离开凉亭,直接去往卧房换上官服后,骑着马就往皇宫方向去了。 再说另一头,玉虚宫宫门外,官员们汇聚得越来越多,到此陆陆续续已有近百人。 宫门处,在经过王忠德求援之后,另有三位当值百户,各带着手下抽调的人手赶来。 在这件事,没有人敢不尽心。 玉虚宫内,刘瑾忠来到了朱瑜隽所在精舍,此刻正跪拜在皇帝道榻下。 “皇上,外面那些官员越聚越多,已经有百多号人了!” 这种事情,一般来讲没谁愿意主动掺和,但刘瑾忠却主动贴了进来,要为皇帝分忧。 他确实是个好奴才,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为了皇帝高兴后提拔他。 事实上,官员聚集的消息,朱瑜隽已经知道了,毕竟外面锦衣卫调动的动静更大。 良久之后,朱瑜隽才发问道:“还是为了元阳府的事?” “是……他们说朝中有奸佞,还递了折子上来!”刘瑾忠小心答话。 朱瑜隽这才睁开眼,冷声道:“拿过来……” 刘瑾忠不敢怠慢,连滚带爬来到道榻下,小心翼翼呈上了奏折。 朱瑜隽平静打开奏折,但当他开始阅读起来之后,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越往后,朱瑜隽的脸色也就越发狰狞,以至于让大殿内的气氛都森然起来。 气氛越发凝重,刘瑾忠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他能预感到皇帝的雷霆之怒。 终于,在气氛压抑到极致之后,便听皇帝一声大吼道:“欺天了……” 这一声吼,让大殿内所有人都归伏在地,刘瑾忠更是连连叩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朱瑜隽确实已经怒不可遏,奏折直言朝中奸佞是黄玉成一派,更关键还表露出这是皇帝放任所致。 这已经不是党争了,而是彻彻底底的逼宫,逼他这位居身幕后的皇帝。 这已经约过了朱瑜隽的底线,所以此刻他不会如以往那般,先让内阁出面劝回朝臣。 这样目无君父的臣子,只有狠狠教训一顿,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天威不可触。 “刘瑾忠……” 被皇帝叫到,刘瑾忠连忙抬头道:“奴婢在……” “去……让锦衣卫的人,打这些混账东西打出宫去,把领头的官员拿下打入诏狱问罪!” “遵旨……奴婢这就去传旨!” 言罢,刘瑾忠连忙起身,小心翼翼从大殿里退了出去,直到踏出大殿后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才提起袍子,走下台阶往宫门处赶去。 当他来到宫门处时,便看见外面御阶下跪了一地的官员,在太阳的炙烤下挺直了身体,展现出了他们铮臣的风骨。 当然了,在这帮官员们面前的台阶上,大批锦衣卫守在前面,将官员们和玉虚宫之间隔开。 见刘瑾忠跨出宫门,王忠德几位百户都躬身行礼。 “见过公公……” 刘瑾忠脸上露出冷笑,而后道:“皇上有旨,命锦衣卫执行国法,严惩这些目无君父的官员……” 听到这话,王忠德几人不由犯了难,事情的进展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不是该找几位重臣来劝吗?这样一言不合就对官员动手,王忠德几人很担忧这样做的后果。 见王忠德几人没有行动,刘瑾忠不由冷笑道:“怎么?连你们也要忤逆皇上?”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忠德几人的腰杆子可承受不起,所以此刻他们没得选择。 “还不赶紧动手?”刘瑾忠严厉训斥。 就在王忠德几人要发令之际,却听不远处传开一声大喝道:“慢着!” 听到这个声音,王忠德几人露出了喜色,转过头去果然是陈啸庭来了。 此刻,只见陈啸庭身着紫衣麒麟纹官服,挎着刀正往宫门处走来。 “陈啸庭……你要抗旨?”刘瑾忠神色冷酷问道。 随着陈啸庭的走近,王忠德几人纷纷向他见礼,并老老实实把路让开。 走到刘瑾忠面前后,陈啸庭才平静道:“刘公公,请你把皇上的原话说一遍!” 今日被架在火上烤是注定的,但陈啸庭也不会任刘瑾忠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你这是什么事?你是说咱家假传圣旨?”刘瑾忠语气越发不善。 “卑职可不敢怀疑公公,但既是皇上口谕,还请公公当众宣读!”陈啸庭依旧平静。 这句话的重点是当众宣读,这就让刘瑾忠不敢乱说,否则除了岔子责任就在他这里。 于是,他只能按照陈啸庭的意思,一字一句念出了皇帝的口谕。 “皇上口谕……让锦衣卫的人,打这些混账东西打出宫去,把领头的官员拿下打入诏狱问罪!” 这下,陈啸庭就可以在里面做文章了,尽量把事情往可控范围压。 “都听到了没?把这些官员全都赶出宫去,再把其中领头的拿下治罪!”陈啸庭对左右吩咐道。 虽然这样做,依旧是直接对文官动手,但与方才却有了极大分别。 刘瑾忠先前的意思,强调的是教训百官,而陈啸庭则把关注点放在了把官员们赶出宫这一结果上。 这里面可有极大差别,刘瑾忠的搞法是增加矛盾,而陈啸庭则是尽量减小矛盾。 但在此刻,陈啸庭的想法其实也只是一厢情愿,当官员们和锦衣卫硬顶挨揍时,他们在心里就把锦衣卫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 可以说,经历过这次“殴打”百官之后,陈啸庭在文官那里的名声彻底臭了。 最终,在锦衣卫拳头的招呼下,一大批官员全都被赶出了皇宫,一个个都狼狈不已。 而那几名领头的御史,则被押到了陈啸庭面前。 陈啸庭站在御阶上,对押解官员们的校尉吩咐道:“遵照皇上的旨意,把这几人打入诏狱……等候问罪!” 广德帮1 永治二十五年七月十一,雍西,卢阳。 雍西千户所内,周文柱正翻看着北镇抚司最新送来的邸报。 作为雍西千户,周文柱肩上的担子无疑重了不少,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这个位置上的不易。 除了需要对雍西范围内的风吹草动负责,另一方面还得平衡千户所内的各方势力。 也正因为如此,雍西千户所才成了一块儿磨刀石,南北镇抚司的大佬们,大多有过到雍西历练的经历。 比如如今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岳,便是从雍西走出去的,也是他周文柱的大靠山。 正当周文柱看着邸报想着事,大堂外却走进了一位总旗,而后禀告道:“千户大人,其他诸位大人已在大堂外等候!” “全都到了?”周文柱沉声问道。 “全都到了!” 周文柱点了点头,挥手便让着总旗退了出去,随即他便抚额紧锁眉头。 今日是千户死中上层官员的例行会议,一般来讲,就是把一个月来各衙门的事集中汇报。 但在今日却有不同,因为今天还要议一件更重要的事。 东平百户张震山身体垮了,已无法胜任百户的职责,今日千户所便要议定,向北镇抚司推荐得百户的人选。 经过半个来月的广泛讨论,千户所内已逐渐统一了声音,到如今只剩下两个人选。 分别是总旗郑大誉和王朋,此二人前者是副千户章橙推荐,后者是副千户刘世安所荐。 双方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最近可把周文柱烦得不行。 当然了,事到如今周文柱已经有了决断,他最终会选郑大誉向北镇抚司推荐。 事实上,两位候选人都是提刑百户所的总旗,选谁都不会有错。 而周文柱最终选郑大誉,完全是看在章橙面子上。 如今千户所内派系斗争依然激烈,以章橙为首的少壮派,和刘世安之间可谓针尖对麦芒。 俗话说和气生财,但千户所内的位置是有限的,即便上面的人不想斗,下面的人也会逼着上面斗。 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雍西千户所这是陷入了内卷的深渊。 按道理说,章橙是从广德出来的,是周文柱的老部下,他们抢夺话语权周文柱该高兴才是。 通常来说是这样,但问题在于周文柱之后出了个陈啸庭,他的光芒盖过了周文柱,才是如今广德帮的代表。 是的,如今章橙所代表的派系,私底下已被称作了广德帮。 偏偏周文柱这位曾经的广德百户,却被排斥在了广德帮外,以至于他无法利用到这股势力。 所以说做千户难,即便他非常讨厌所谓的广德帮,但最终也只能向对方妥协,推荐郑大誉为候选百户。 想到这些,周文柱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尽快把邸报看完后,就着急手下人宣布结果。 可就在这时,周文柱的目光扫到了一行字。 “南城千户所千户陈啸庭,御史庞守兴弹劾其横行不法,于七月初一革千户职,交由南镇抚司严查……” 看到了这条消息,周文柱瞪大了眼睛,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于是他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陈啸庭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一个御史弹劾到革职,这京城未免也太险了。 但就在这一刻,周文柱的内心却涌出一股愉悦感,他摆脱阴影的机会来了。 没错,近几年周文柱一直都活在,自己老部下陈啸庭的阴影下。 “革职……严查……” 周文柱表情玩味:“来人!” 听到招呼,方才那位总旗走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拿起最后一页邸报,周文柱沉声道:“把这份邸报,拿给章橙和刘世安看,告诉他们……候选百户之事暂且搁置,让他们各自回去吧!” 作为周文柱如今的心腹,大堂内这位总旗,自是清楚为今天这事儿周文柱思索权衡了许久。 本都已经做了决断,今日怎的又将此事搁置,这可真是让人看不懂。 “遵命!” 虽然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这名总旗做事,于是他拿着邸报就往大堂外走了去。 此刻的大堂外,百户千户足足有十来号人,大致分成了三个团体,这也正好与千户所三位大佬相对应。 “诸位大人,千户大人有令,今日议事暂且搁置,诸位都可以回去了!” 就在众人错愕之间,这名总旗接着拿出了邸报:“诸位大人,这是北镇抚司最新送来的邸报,千户大人让主位都看一看!” 章橙和刘世安对视一眼后,他二人才走到了这总旗面前,章橙伸手将邸报接到了手中。 这一看可不得了,章橙瞬间失色,然后将邸报拿得更近了些。 “这……这……” 刘世安此刻也深感意外,但陈啸庭被革职于他是好事,所以此刻他的心态平和。 “京城里的水深呐,即便以陈大人之能,却也……”刘世安摇头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可真是扎心了,刘世安本想着多说几句,但看到章橙已经铁青的脸庞,他也不愿多生事端。 章橙是靠陈啸庭而崛起,在雍西腰杆子才这么硬,等陈啸庭的处置结果真正出来,刘世安自会与他计较。 这么多年来,他刘世安能安然走到副千户的位置,全凭一个“稳”字。 所以他不会一看到陈啸庭被革职,就觉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毕竟姓陈的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是在心里,刘世安是不看好陈啸庭的,毕竟入了南镇抚司可没几个毫发无损出来的。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猜测,还得等到更多的消息,事情经过才能清晰。 “既然千户大人都说了,咱们就走吧……各回自己衙门去,办好手里的差事!” 刘世安招呼着手下人离开了,章橙也立马转身离开,蔡洪和李德元等百户则立刻跟了上来。 “大人……出什么事了?” 蔡洪首先发出问题,他如今已位列提刑百户,除了章橙便以他位置最尊。 “陈大人出事了……” “陈大人?” 蔡洪一时间竟为想出是谁,可等他与其他几位百户相明白时,一个个都脸色变得惊恐。 “大人,陈大人出什么事了?”李德元连忙问道。 他们这些人,在千户所和刘世安斗得不亦乐乎,乃至于对周文柱都不惧,所依靠的全是在京城的陈啸庭。 若是这大靠山没了,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不但到头,弄不好还会有垮台的危险。 章橙被问得心烦,于是把手里的邸报拿给了李德元,众人这才仔细查看事情缘由。 走在前面,章橙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越是到这个时候就他就越不能乱。 广德帮2 七月二十三,卢阳城内,章府。 章府就是章橙的府邸,虽然只是个两进的院子,但周遭邻居却丝毫不敢看轻他们。 毕竟章家的大老爷,是锦衣卫的副千户,在这卢阳城内面子大的很。 可最近这些听,威风凛凛的章副千户,整个人却有些打蔫儿了。 章橙前后的巨大转变,仅仅是因为一张邸报。 如今,距第一次收到邸报已过十二天,中间又他们又收到了两份来自京城的邸报。 陈啸庭被革职是大事,在每份邸报中都有记载,而且后面两份都强调了要严查。 这是个不好的风向,雍西千户所的多数人都觉得,陈啸庭这次应该是要完蛋了。 这让许多人都摩拳擦掌陈家在卢阳有这么多产业,到时候大家都能打打秋风。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所以章橙如今的心也悬了起来。 客厅内,章橙一个人喝着闷酒,想要劝慰他的家人们,都被他打发了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响起仆人声音道:“老爷……陈二爷来了!” “我不是说不准任何人打扰吗?” 才把话说到这里,章橙立马改口道:“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一身灰色袍子的陈啸林便走进了客厅,看见里面显得颓然的章橙有些惊讶。 “啸林兄弟,来来来……咱们喝两杯!”章橙起身相迎道。 立马有婢女添了一副餐具,章橙亲自给陈啸林满山了酒。 “章兄,我可不是来喝酒的!”陈啸林沉声道。 章橙不由愣住,然后说道:“啸林……你大哥的事,我已派人去京城打探,有好消息会尽快传来的!” 陈啸林摇头:“章兄,不管我大哥如何,你可不能消沉下去,大家伙儿如今都指望着你!” “我听说再过两天,千户所就要议定东平百户的推荐人选,你可得为大伙儿据理力争!” “广德帮”一系的百户们,想要劝解章橙都被哄走,这些人没办法才找到了陈啸林。 陈啸林是陈大人的亲兄弟,章橙别的人可以哄走不见,但对陈啸林却是必要要见的。 “他们叫你来的?”章橙举杯一饮而尽。 陈啸林也端起酒杯:“我自己也要来!” 对现如今的状况,陈啸林有很清晰的认知。 但即使自己大哥真出大事,陈啸林也不会丧失斗志,他会拼尽全力护佑自己家人。 “章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锦衣卫的副千户,天还塌不下来!” 听到陈啸林说出这番话,章橙才感觉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位,陈家两兄弟都是强人呐。 反倒是自己,一听陈啸庭出事就乱了分寸,全然辜负了一众兄弟的期望。 他章橙如今还不到三十,心中还有几分敢打敢拼的志气,如今算是被陈啸林激发出来了。 “两天之后,我会据理力争!”章橙徐徐说道,语速虽慢但确坚定。 听得这话,陈啸林主动拿起酒壶,给章橙满上之后说道:“如此……便祝章兄旗开得胜!” 章橙端起酒杯,与陈啸林干了杯中酒。 随后,他二人又简单聊了一番,陈啸林才告辞离开章府。 待他离开之后,章橙便命人撤下了酒桌,并命人去将诸百户请到府上。 再有两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五,千户所将正式议定百户人选。 邸报是每五天一到,所以七月二十五这天是特意选的,周文柱把陈啸庭的情况考虑了进去。 说来也是新鲜,一个被革职的千户,却影响到了数千里外的人事任免。 此刻章橙已有猜测,即便两天后传来陈啸庭被放出大狱的消息,但只要不是官复原职,周文柱还是会支持刘世安。 换句话说,他章橙这次获胜的可能性,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但还是那句话,作为“广德帮”的领头人,章橙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鼓足勇气和人斗。 再说另一头,陈啸林从章府出去后,整个人都脸色就垮了下来。 他是可以干劲儿十足鼓励章橙,但现实情况仍是残酷的,即便他也不得不慎重应对。 陈啸庭被革职的消息传回来,已过去了十多天,其消息已在卢阳上流社会传开,不知有多少人已打起了陈家的主意。 最近这些天,和陈家合作的一些商户,已经有要重新议价的趋势。 乘坐马车,陈啸林赶到了府邸外面,就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怎么回事?”陈啸林皱眉问道。 “老爷……外面有人耍酒疯!”赶车的小厮答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待马车停下之后,才被小厮搀扶着下了马车。 可谁知道,陈啸林才下了马车,陈府外耍酒疯的七八号人,立刻就涌了过来。 只见其中一个衣着富态的青年提着酒坛,指着陈府大门对左右道:“都看到了吧……这座宅子……还可以吧?” 跟在这富态青年周遭的,一看就是街上的闲汉泼皮,一个个喝醉后竟胆子变大了不少,果真对陈府评头论足起来。 这让陈啸林气得不行,但他还是压住了怒火。 “喂……这宅子,一百两买给我如何?你那大哥已经完蛋,这宅子你也住不了了!” 这些话,就是直接对陈啸林说的,而且刚好戳中了陈啸林的逆鳞。 随即,只听陈啸林对大门口守着的家丁们呵斥道:“都好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些混账打出去!” 大老爷发话,家丁们不敢有半点儿迟疑,一个个攥紧拳头就冲了出来。 没一会儿,这七八号耍酒疯的人,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并不断发出哀嚎声。 “把他们扔出巷子!”陈啸林冷声道。 而此时,管家也从府邸内赶了出来。 “老爷……出什么事了?”管家开口问道。 “有人闹事,你找人去查查,是那一家活腻歪了!” 陈啸林可不认为,这是一次偶然事件,很明显十来天过去后,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紧接着,又听陈啸林冷笑道:“查到是谁搞鬼后,你再去找刘大疤子……” “他不是想坐忠义堂头把交椅吗?告诉他……只要他把这件事料理了,老爷我就让他上位!” 陈啸林口中的刘大疤子,当年只是区区一个赌场老板,自从搭上陈啸林这艘大船后,他的人生就被改变了命运。 从当年不入流的赌场老板,到如今忠义堂第二把交椅,一切都离不开陈家的扶持。 这样鼎鼎有名的黑道大人物,也不过是陈二爷一颗棋子。 在如今这内外交困的当口,陈啸林正好让刘大疤子立投名状。 你不是说要为我卖命吗?现在给你机会,你干是不干? 刘大疤子愿意立投名状,往后陈啸林自会扶他上位,前提是陈啸庭度过危机。 “遵命……小的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