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寇》》 第一章 空冢埋魂 1 断魂崖上,柳惠面容凄楚,低头望着下方深谷呆呆的出神。忽地一股烈风吹来,吹得她身上一袭青衣呼呼作响。她渐渐的缓过神来,迎着风向后捋了捋额前秀发,喃喃的道:“师兄啊!五年了,惠儿才来看你,你怪惠儿吗?”短短的几句话,令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和难与人言的苦楚,眼泪顺着那张白皙的脸颊上流下来。她哭了半晌,又道:“师兄,你跳崖的那晚,惠儿一颗心也已随你而去。从那时起,惠儿就把这悬崖叫作断魂崖,深谷叫作断魂谷。惠儿曾立誓,一旦武功大成,就会到谷底收捡你的遗骸,给你立碑造冢,然后在青冢旁陪伴你,了此一生。师兄啊!如今惠儿武功已练成了,但不知这深谷有多深,希望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惠儿达成心愿。”说罢,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泪眼,俯瞰一眼雾气昭昭的深谷,便纵身飘然而下。 柳惠向下滑行了一段,见崖壁陡峭光滑,想找块用来借力的石头都难,便不由得把心悬了起来。她运用壁虎功,用来减缓下降的速度。这般又下行了十几米,才发现一块微微突起的石头,忙用右手勾住,稳住了下坠身形。她吸了一口气,扭头向下看了一眼,心想:“不怪师傅说任凭轻功再高,也难以下到这个谷底。”此刻,她心里非常清楚,凭自已的功力,现在上去不是难事,但若再下行二三十米远,再上去就难了,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会葬身于深渊峡谷了。柳惠轻叹了一声:“哎,死就死吧!正好不用跟师兄分开了。”她心意已定,银牙轻咬,身子继续下行。不久,发现下方一处崖缝中斜长着一棵碗口般粗细的柏树,心中暗喜,挥左掌拍了一下峭壁,身子随即飘起,双脚轻轻地落在了树干之上。柳惠歇息了一会儿,看着一眼见不到底的山谷,心想:“我功力就是再提高二倍,也是下不到谷底的,现在上又上不去,看来我死定了。”她愁肠百转,流一会泪,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我真傻,咋把灵虚指给忘了?”当即用双脚倒挂柏树,用左掌劈出一块凸石,攀住之后,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与其它两指轻叩,在石壁上轻划两下,然后用掌力微微一震,石块脱落,峭壁上立即出现了一道三寸宽、二寸多深的石槽。她解下系在腰间的飞爪,用爪勾勾住石槽,左手攀绳,身体顺着绳索缓缓向下滑行,每隔一米左右的距离,便用右手指划掌劈,在坚硬的崖壁上留下一道道石槽。这样下行了约一顿饭的工夫,柳惠突然发现脚下方有数根粗如手臂的山藤,登时大喜过望。她收起飞爪,身子一坠,双手牢牢地抓住其中的一根山藤。喘息一会儿,才发现下方崖壁已出现缓坡,一株株古柏郁郁葱葱,有的斜向横生,有的傲然挺拔,喟然道:“唉!师兄,你头悬千年古柏,倒也不寂寞了。”她顺藤而下,十几分钟之后便来到了谷底,看到身前不远处生长着一片参天古木,阳光错落斑驳地从树叶的空隙中匝在地面上,右边几十米开外有二株巨大的古紫藤,盘根虬枝、盘旋相缠,散乱的藤蔓上开满了紫花,青紫相映,煞是好看,而脚下松软的草地上盛开着一朵朵各种颜色的花朵,幽香扑鼻,沁人心脾。 柳惠看到这等景色,长叹了一声,道:“师兄,这里有树有花,你倒真会找啊!”她寻遍眼前空地,不见师兄的骸骨,抬头向崖壁上方看了一眼,道:“是这里呀!怎会没有呢?”她穿过树林,远远瞧见对面悬崖上一丝瀑布从天上倾泻而下,如丝带、如轻烟,下方一汪潭水,波光粼粼,好似一面银盘跌落在幽谷之中。柳惠无心欣赏,迈开双腿开始寻找起来。可没走出几步,发现杂草里面有散落的狼粪,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自语道:“这寂寂山谷里怎会有狼?”她又走了几步,看见一根尺余长的白骨,忙弯下腰抓在手里,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泣声说道:“师兄,师兄啊!……呜呜!……”她从兜里掏出手帕,边流泪边擦拭着白骨上的泥土,擦着擦着心中便有了疑惑,心想这根白骨细细的,也不是人的臂骨呀!柳惠接下来发现谷中散落的白骨甚多,有一块块的,还有一截截的,就是没有整具的骸骨。虽说眼下春日融融,可柳惠心中却如寒冰片片,她柔肠百转,颓然坐到一块石头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胳臂弯里哭了半晌,才仰头望着苍穹,喃喃的道:“师兄,五年啦!你可知道这五年是何等的漫长吗?你的惠儿日日夜夜,勤练武功,好不容易才能下到谷底,却分不清那块骸骨是你的。呜呜……” 忽然,柳惠听见异声,转头一看,只见七八只猪獾沿着清潭边缘奔跑,三只大灰狼象离弦的箭一般在后面追逐着,一股恨意不禁涌上心头:“是了,我分不清师兄的骸骨,都怪这些畜生。”她要拿狼撒气,于是,施展轻功从后兜了上去。落在后面的那只狼仿佛嗅到了人的气息,放缓身子,可还没等转过头来,就被柳惠一掌击碎了它坚硬的头骨。柳惠身子不停,追上去脚踢掌劈,眨眼工夫,那剩下的两只狼给打死了。她一脚一个,将三只死狼踢飞,然后瞧着潭水发起了呆。 一声鸟唳惊醒了柳惠,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地走到了古紫藤前。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捡起了很多石头,用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在古紫藤旁边的平地上,堆起了一个高高的石堆。然后又找来一块条形石头,伸出右手,气运指尖,在上面写道:“师兄夏一凡墓,师妹柳惠敬立。”字体入石三分,可见她的功力已达化境。 柳惠在靠着石堆西南方挖出一个一尺多深的石槽,抓起石碑刚想放进去,忽觉得自己写的字不甚满意,略一沉吟,伸掌在石碑上抹了几下,但见石粉层层剥落,字迹顿消。她伸指重新写道:“亡夫夏一凡墓,爱妻柳惠泣立。” 柳惠立上石碑后,默默的坐在石碑前,眼瞧着石堆,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的往事。这往事虽然久远了,但在柳惠的心中,就像是五天前一样,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她与师兄从小就在一玩耍、写字、习武,两小无猜,感情甚笃,直到五年前的那个可怕的夜晚……良久,她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泣道:“师兄,你干么要跳崖寻短见?你知道我小,仅仅十三岁,对男女那事儿丝毫不懂,就是日后懂了,也不会怪你。”她呜咽了一会儿,续道:“师傅说你误食*性草,才做下糊涂事。可是你死了,今后惠儿怎么办?师兄,你好狠的心,丢下惠儿一个人苦度岁月。呜呜!……”她像似泣血牡丹,哭个不停,直到天空传来飞机的引擎声,才打断她的悲鸣。 柳惠摸掉眼泪,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四架飞机排成一字型向南飞去。待飞机消失,她起身向石堆施了一礼,道:“师兄,惠儿立下空冢,向你明誓,今生再也不嫁他人了。我生是你的妻,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 接下来的三天,柳惠一步也没有离开断魂谷,渴了喝潭水,饿了采摘一些能食用的花草野果裹腹。她把心中的一股暴戾之气全部撒在了那些狼的身上。第一天,她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杀光了谷里所有的狼。在寻找狼的过程中,她发现瀑布后面的崖壁有个尺余宽的裂缝,总算明白了谷里怎会有狼、獾、野羊等这些动物。第二天,她把石冢外表修理的光滑整齐,又围绕着石冢的四个方位各埋下了碗口般粗的一根木头,用草盖在上面搭成了一个凉棚。第三天,她重新顺着山藤攀上悬崖,找到一根长得粗壮的山藤,攀岩附壁,把山藤移到离崖顶五六十米远的那棵柏树上给固定住了。 第四日傍晚,柳惠潸然离开了断魂谷,沿着断魂崖向东北奔行,于落日时分到达一座山峰之下。她刚想打开入谷山洞的机关,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来,在附近采了些草药,径直的赶往吴上屯。 第一章 空冢埋魂 2 天黑之时,柳惠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轻轻的敲了一下,低声叫道:“大娘,我是惠儿,开门啊!” 吱嘎的一声,门打开了。吴大娘左手端着煤油灯站在门口,道:“你这孩子,这么晚了怎还来?快,快进屋!”柳惠笑道:“大娘,这几天我有事儿,差点误了给大爷换药。”原来吴大爷前些日子进山打猎,不慎跌了一跤,摔断了左小腿,幸亏被柳惠发现,把他背回家中并给接上了断骨。 吴大娘把柳惠让进屋里,拿出两个烧熟的红薯递给她。柳惠已是四五天没正经吃东西了,红薯虽然烧得有些焦糊,但实在是饥肠辘辘,吃得倒也十分香甜。 吴大爷瞧她小嘴吃得黑黑的,笑道:“惠儿,你大娘说红薯烧的比煮的香,没想到给烧焦了。”柳惠浅浅一笑,道:“真好吃,以后我来还让大娘给烧红薯吃。”换完了药,吴大娘见柳惠要走,道:“惠儿,夜深了,如不嫌大娘家里脏,就住下吧!”柳惠摇头道:“大娘,我已经好多天没看见师傅了,今晚再不回去的话,她老人家会生气的。”吴大娘向窗外看了一眼,道:“我做晚饭的时候,打门前走过十几个当兵的,出了屯子,好像去东边山里了。”柳惠笑道:“大娘,您别担心,我不往那个方向走。”吴大爷道:“今天族长大哥来看我,说鬼子在南庄又杀了几个百姓。唉!这些当兵的真是可恶,不去打鬼子,却跑到咱这大山里来躲避了。” 柳惠大姐夫是徂徠地区的游击队副队长,可这些年来,她把自己关起来埋头练功,偶尔遇见,也是相谈不多,所以,她对山外的情况知之甚少,于是问道:“大爷,鬼子不是跟八路、游击队、保安师在打仗吗?怎么会杀老百姓呢?”吴大爷道:“傻闺女,鬼子来这里快四年了,死在他们手里的大人、孩子不计其数啊。”柳惠听了愕然,道:“杀小孩子?鬼子还会杀小孩子吗?怎么可能呢?”吴大爷忿忿的道:“有什么不可能?他们没有人性,畜生不如,简直就是魔鬼啊!” 柳惠握紧双拳,道:“若让我碰上鬼子,绝没他们的好。大娘、大爷,我走了。”她离开吴上屯,沿山间的小路往回走,翻过三座大山,隐隐的听见说话声。又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旷谷里篝火通明,人影晃动,便想:“他们是谁?在干么?”她想看个究竟,当即攀岩悄悄的靠了上去。待她把身子藏好,看见靠左边有一排帐篷,中间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火焰烧得正高,一些当兵人正在空地上绕着圈跑。柳惠数了一下,共有十二个人,心下奇怪:“他们黑天瞎火的不睡觉瞎跑什么?”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那些人才停止跑动,喘着粗气站在篝火前,笔直挺立,一动也不动。柳惠看愣了,心想:“他们在练什么功?莫非是僵尸功?可看他们方才跑步的样子……”沉思未定,就见刚刚跑在前面的那人,端着小臂碎步跑出来。他立定、转身的样子,逗得柳惠差一点笑出声来。只听那人高声说道:“今晚是我们保安第一师特种队的第一堂训练课,吴师长命令我,要在二个月内把你们训练成优秀的狙击手,你们有没有信心?”众人异口同声的道:“报告许队长,我们有!”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已。柳惠从声音上听出有两个女人,向排尾看了一眼,觉得那两人身材不错,面目姣好。 许队长点了点头,道:“好,好样的!”他转身走到帐篷前,搬过来一只箱子,蹲下身子打开箱盖,双手麻利的将一支枪组装好,然后站起来右手举起枪,道:“你们看过这样的枪吗?”众人答道:“没有。”许队长道:“这是98K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八百米,弹仓容量五发,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距离三百米可以击中头部,距离六百米可以击中胸部。” 柳惠听了吃惊不小,寻思:“自己的芙蓉针可伤敌二十米,柳叶飞镖可伤敌三十五米,但跟人家的98K狙击步枪相比,那就差得太远了。”她心下有些冲动,有了想要一支枪的想法,于是从怀中摸出一把芙蓉针,伺机动手。 “许队长,神枪手是狙击手吗?”站在排尾的那名女士兵脆生生的问道。 许队长看了那女士兵一眼,道:“你们是我在军中百里挑、千里选的精英,现在几乎达到了神枪手的水准,但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狙击是‘伺人不备,突然袭击’,对于一名狙击手而言,强健的身体和钢铁般的意志是必备的前提条件,而好枪法只是基本的素质而已。我要求你们除了贯彻狙击概念和熟练掌握武器外,还要苦练近距离搏击,如何计算风差影响,如何精确测距。还要学会潜伏行进,选择战术机动路线,构筑射击阵地,隐蔽的进入和撤出阵地,观测和发现隐藏的目标等。狙击手还要善于观察战区,确定可疑声音的方位,善于使用人工和天然材料进行伪装,能够迅速、机动,具备忍受长时间潜伏的能力。以前,我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训练时,老师讲:‘狙击手要沉着冷静,寻找最佳时机,一枪一命,一击必杀。’” 柳惠简直听呆了,把芙蓉针送回怀里,心想:“一枪一命,一击必杀。若真能这样,自己学会了狙击术,那些鬼子还不够自己一个人杀呢!”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激动,脑海里浮现出鬼子一个个地倒在自己眼前的情景。这时,一个粗声瓮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只听那人道:“许队长,咱们练狙击,是杀八路,还是杀日本鬼子?” 许队长道:“王虎,军人以听命为天职,杀谁不是你我说得算的。”王虎道:“我不杀八路,我要杀小鬼子。”一声讥笑响起:“格老子,你们东北军的人也配说杀鬼子?”王虎怒道:“巴矮子,东北军怎么了?奶奶个熊,再乱说老子敲破你的小脑袋瓜子。”巴矮子哼道:“王虎,你强硬什么?几十万的东北军一枪不放,就把咱中国的北大门拱手让给了小鬼子。你再看看我们川军,出川一路北上,浴血奋战,打得小鬼子哭爹喊娘,你东北军能比吗?”李子谦出身西北军,慢慢吟道:“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当年。温柔乡乃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阿娇舞几回。” 王虎听了像似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他妈的,老子早晚要杀回去的。”许队长道:“好啦,好啦!大家都别说废话了,现在去休息,明早六点开始训练。” 柳惠回到翠云谷,刚刚走出入谷密道,便一眼看见师傅立在洞口一旁,心中不由得一凛,道:“师傅,您老人家还没睡觉啊!”她见师傅不吭声,赶忙陪个笑脸,道:“师傅……” 云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地眼睛一瞪,厉声说道:“跪下。” 柳惠见师傅嘴角微微颤动,显然是气坏了,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您老人家别生气,惠儿知错了。”云婆婆紧紧绷着脸,冷声说道:“你离开了好几天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翅膀硬了?”柳惠忙道:“不是,惠儿怕说出来,您不让去。”云婆婆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惊声问道:“你……去了断魂谷?”柳惠不敢隐瞒,道:“是,惠儿去断魂谷收拾师兄的残骸了,所以……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云婆婆虽然猜到了,但听她亲口说出,脑袋也是嗡的一下,道:“师傅怎跟你说的?你……你不要命了?” 第一章 空冢埋魂 3 柳惠流出两行眼泪,道:“师傅,五年了,师兄骸骨一直不能入土为安,惠儿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倘若禀明师傅,您老人家定然不会让惠儿去的,因此惠儿才偷偷的下谷,去完成未了的心愿。”云婆婆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赶紧去洗洗,洗干净了好陪师傅吃饭。” “您……您老人家还没吃饭?”柳惠惊异的问道。 云婆婆把她拉起来,抚摸她的脸颊,爱怜横溢,口中说道:“我出去找你,刚回来不久,晚饭还没有吃。”柳惠听了,一头扎进师傅的怀里,泣道:“是惠儿不好,让您老人家担心了,惠儿知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云婆婆抚摸着她的秀发,道:“以后听话就好,师傅这去做你最爱吃的莲子羹。” 洗漱已毕,柳惠穿着睡衣来到厅堂,端起碗喝了一口莲子羹,咂了一下嘴,向云婆婆嘻嘻一笑,道:“好喝!”云婆婆白了她一眼,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问道:“断魂谷有多深?”柳惠道:“估摸有一百五十丈深。”云婆婆道:“哪你是怎么下去的?”柳惠道:“师傅,是这样的……”她娓娓而谈,把下谷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云婆婆听完之后,道:“你比师傅厉害,凡儿跳崖的第二日,师傅曾试图下谷掩埋他,可下了不到二十丈,师傅便显现真力枯竭之像,只好作罢了。如今你给凡儿造了石冢,他总算可以安宁了。” 柳惠眼泪又涌出来,心里暗暗的道:“师兄,你听见了么?原来师父也是挂念的。这几年,每当二位师姐提起你,都会遭来师父的严厉斥责,我还以为你要了我……身子,师父心里在恨你呢!……”云婆婆道:“惠儿,别哭了,吃饭吧!”柳惠嗯了一声,抹掉眼泪,连喝了两碗莲子羹。 云婆婆边吃饭边笑眯眯地看着爱徒,关切之情,全在一双柔和的目光里。柳惠放下碗筷,想起明早要去偷学狙击术之事,可自己刚刚回来,明儿一大早再出去,肯定还会惹师傅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俗话说“知徒莫若师”,云婆婆从爱徒的眼神中发现她还有心事没有说出来,便道:“惠儿,你已给凡儿立碑造冢了却了心愿,可是我看你好像还有心事的,能说给师傅听吗?”柳惠心里清楚,偷学狙击之术并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还不如就直接跟师傅明说的好,于是就把今天上晚发现保安第一师特种队训练之事说了出来。 云婆婆听了有些疑惑,道:“人家训练人家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柳惠道:“惠儿…….惠儿想学打枪,学狙击之术,不过惠儿是想暗中偷学,不知算不算弃师暗投?”云婆婆呵呵一笑,道:“你学本领师傅不会不高兴的,可你学了想要干吗?”柳惠道:“我想杀鬼子。”云婆婆道:“我听你大师姐、大姐夫说过,鬼子枪法精准,难于近身,杀他们是很困难的。”柳惠道:“困难我也要杀,鬼子残忍无道,惠儿要把这里的鬼子都杀光。”云婆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心道:“看她一反常态,眉宇间隐含煞气,想必是凡儿没了让她万念俱灰,欲杀鬼子出气。”于是笑道:“惠儿,杀鬼子,可保百姓安宁乐业,师傅不反对,但切记不要乱杀无辜,以免伤了天和。”柳惠点了点头,道:“我只杀坏人,好人一个不杀。”从第二天起,她隐在暗处偷学狙击之术,风雨无阻。 时光冉冉,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柳惠已经将枪械的拆装、保养、测距、风偏、弹道、射击等要领一一记在心里。这天晚上,她忽发奇想,于四更时分,偷偷潜进许队长的营帐,偷走了一支98K狙击步枪和数百发子弹,顺手还拿走了一个射击靶子。柳惠携枪弹来到断魂谷,迫不及待的练了起来。她功力深厚,视力比常人不知强上不少,开始的三发子弹全部脱靶,从第四发起,她按照心中所记修正弹道,一点点的找到了射击感觉。二十枪过后,她已能枪枪命中靶子,过了百余枪,已是枪枪不离靶心。 断魂谷南北幽长,柳惠待练到六百米的距离时,她眼睛贴近瞄准镜,屏气轻轻一扣扳机,子弹划破夜空,带着微弱的啸音击中目标。她心中雀喜,寻思:“七百米的距离,我还能击中头部吗?”她想试一下,手摸子弹却摸了个空,心中懊恼,抬头看看月亮,自然自语道:“明天晚上多拿些子弹。”她说这话的表情,好似要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 这晚柳惠没有回翠云谷,来到夏一凡的石冢前,道:“师兄,我来陪你了。”她将狙击枪靠在石碑上,抱膝坐在石冢一旁,把头抵在胳臂上,瞧着石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狼嚎声、蛙声、蝉鸣声把柳惠搅得心烦,擦拭一下眼睛,便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催动体内真气运行,渐渐步入佳境。 晨曦来临,柳惠缓缓睁开一双凤目,看了看四周,见二只野羊正并头啃着挂着露珠的青草,四只山斑鸠在前边不远处跳来跳去,嬉戏玩耍。她触景生情,悲从心来,流下两行清泪,低语道:“师兄,连鸟儿和野羊都是成双成对的,而我们却是阴阳相隔。”哭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一些,起身说道:“师兄,我把枪和靶子放你这里,帮我看着呀,不要让狼给叼走了。” 她来到潭边,洗了洗脸,又在谷中找了些野果裹腹,然后攀上断魂崖,悄悄来到特种队宿营的那个山谷。这时,特种队刚刚集合,许队长挺胸阔步走到队伍前,道:“从今天起,每天上午训练近距离搏杀,下午训练远距离狙杀。王虎,出列。” 王虎比许队长高出半个头,紫黑的脸膛也把队长显得不像是一个军人,倒像是个文弱的书生。 吴燕本来一直就对队长许洪志心存好感,歪头向另一女士兵悄声说道:“刘玲,你看啊!白的像周瑜,黑的像张飞。”刘玲挺了一下酥胸,低声道:“白有什么用?银枪白蜡头,中看不中用。”吴燕轻声哼道:“姑娘家,说话一点都不文明。” 刘玲用鼻子嗤了一声,道:“文明?要是人人都讲文明,人类也就不会繁衍到现在了。你看那王虎,鼻子比小白脸长一截。”吴燕道:“鼻子长有什么用?多难看啊!”刘玲道:“你真是个雏儿,嘛事不懂。姐姐告诉你吧!鼻子长,那东西就长。”吴燕道:“那东西是什么东西?”刘玲斜了她一眼,看她急切想知道的样子,道:“就是男人撒尿的那玩意。”吴燕听后,闹了个大红脸,用胳膊肘暗暗拐了她一下。两人说话声若蚊鸣,别人自然是听不到。 就在吴燕和刘玲窃窃私语的功夫,许队长已把贴身搏击的要领简述了一遍。他这时说道:“王虎,你徒手向我攻击。”王虎手摸摸后脑勺,笑道:“许队长,我一拳过去,就会打你一个狗吃屎。”许志洪道:“少说废话,用力来攻我,要不我罚你沿谷跑三十圈。” 王虎天生神力,当兵六年间勤修苦练,擒拿格斗,从未逢对手。这时听队长说若不用力攻击,要罚自己跑圈,当下左腿向前一跨,右拳忽地当胸攻了过去。吴燕担心许队长有个损伤,急声喊道:“许队长,快闪啊!” 许队长向右移动两步,避开来拳,未等王虎变招,双手搭住他右臂,借力使力,王虎下盘不稳,只听“噗嗤”一声,那庞大的身躯来个一个狗抢屎。半晌,王虎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说道:“许队长,高明啊!” 柳惠看得真切,暗道:“四两拨千斤,火候还差得远呢。” 许志洪挥了挥手,让王虎归队,开始教大家擒拿格斗。柳惠越看越觉乏味,返回了翠云谷。 云婆婆见爱徒回来,道:“惠儿,昨夜去了哪里?”柳惠心知师傅关爱自己,噘着小嘴撒娇道:“惠儿都长大了,师傅就不要再担心啦。”云婆婆哼了一声,道:“在师傅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柳惠笑着搂住师傅的胳膊说道:“知道啦,师傅疼我嘛!我呀,昨晚偷了一支枪,去断魂谷练枪了,太晚就没回来。” 云婆婆把她拥到怀里,道:“惠儿,过去的事儿就不要挂怀了。待过些时日,你大师姐、二师姐回来,师傅让她们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柳惠轻声道:“惠儿不嫁,惠儿要永远陪伴着师傅。”云婆婆道:“你的心事我懂,凡儿害了你,但他也用命来偿还了。凡儿死了,恨也好,情也好,都不复存在了。你还年轻,还有好长好长的日子要过,师傅不能让你委屈了自己。”柳惠道:“师傅,惠儿已视同师兄为丈夫,虽然他死了,但自古以来,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嫁二夫,惠儿要为他守节一生。” 云婆婆听了暗暗诧异不已,良久才道:“傻孩子,哪时你才多大?乖,听师傅的话。等你心境再平和一段时间,师傅亲自出山给你找夫婿。” 柳惠知道师傅素来说一不二,能软语跟她这样说,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当即笑道:“师傅,您急什么呀!姻缘姻缘,离不开一个缘字,说不定以后惠儿自己能碰到如意之人呢!”云婆婆道:“你今年十八岁了,可不小了,师傅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到年底还没找到心上之人,到时候就别怪师傅了。”柳惠从师傅怀里钻出来,娇声道:“师傅,我饿了。”云婆婆道:“饭菜在锅里,快去吃吧!” 柳惠吃过饭又跟师傅告辞,来到老地方把身子隐藏了起来。她来之前,许志洪带人搜遍了四周,寻找丢失的枪弹和靶子。搜寻未果,刘玲道:“许队长,如果单单丢了一支枪,或许还能找回来,但靶子也丢了一个,说明偷盗之人是想练枪,你想人家练枪会在附近吗?”许志洪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命人回帐休息。 第二章 无心嫁祸 1 下午训练的时候,许志洪阴沉着脸,看见巴矮子三枪竟有两枪脱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脚,吼道:“才一百米的距离,你就有两枪脱靶,说得过去吗?”巴矮子素来嘴不短,手捂着屁股,小声嘟囔道:“丢枪也怪不得我,干么对我撒气呀?你看吴燕,三枪全部都脱靶,你咋不踢她的屁股啊!”声音虽小,但大家也是听得清楚。 刘玲杏眼含笑,道:“怪就怪你矮子的屁股没人家的大,没人家的圆,没人家的翘,若是换成我,也不会舍得踢的。”大家听了哄的大笑起来。 许队长脸一红,喊道:“笑什么笑?好笑吗?快都给我练枪,谁达不到标准,谁晚上不许吃饭。”说着抽出腰间交叉别着的两只驳壳枪,对准前方约有50米远的一个靶子,砰!砰!砰!左右开弓,一气打光了两个弹夹。 柳惠暗中看了叹服不已,心道:“他双眉修长,面目俊雅,俨然是一位读书人。然而军装在身,手握双枪,英气*人,倒又是个不可多得的伟岸男子。” 许队长重新换上两个弹夹,见吴燕走过来,蹙起眉头问道:“有事吗?”吴燕浅浅一笑,道:“干么虎着脸?你教我使用双枪好么?”许志洪吼道:“立正!”吴燕吓了一跳,急忙挺胸抬头,双脚并拢站好,口中嘟囔着:“要是胆小的,都会被你吓死。”许队长道:“回你的位置,继续练狙击枪射击。”吴燕道:“报告队长,临来时,吴师长曾经吩咐过我,重点练习短枪射击。” 柳惠透过草丛缝隙,瞧见吴燕年纪约莫二十左右岁,身形窈窕,柳眉俊眼,肌肤赛雪,心想:“一直没仔细打量,原来她长得很美呀!” 许志洪听她提起吴师长,压低嗓音说道:“你先回去训练,晚饭后我再教你短枪射击。”吴燕嫣然一笑,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卧倒练习射击。 柳惠视力绝佳,一边看这些人射击,一边心疼子弹,心想:“许队长说过7.62毫米的子弹不好搞,晚上要偷它两箱。对了,短枪也好玩,晚上看看许队长怎么教吴燕,然后也偷上两支,自己有空的时候也练练。”挨到傍晚,彩霞映红了半边天,柳惠如愿以偿的掌握了短枪射击的要领。她兴奋之余,想起吴大爷的伤势,自责了一番,便悄悄离开这片山谷。到了吴大爷的家,柳惠向开门的吴大娘歉然说道:“我又来晚了,大爷的腿伤好些没有?” 吴大爷从炕上挪动身体下到地上来,笑道:“惠儿,你来看,大爷都能下地了。”柳惠扶吴大爷坐在炕沿上,换完药之后,道:“大爷,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地干一些轻活了。”吴大爷喜道:“真的么?”柳惠嘻嘻一笑,道:“我怎敢骗你老人家?” 吴大娘端来几个菜团子,道:“惠儿,对付一顿吧。”柳惠抓起一个菜团子咬了一口,道:“好吃。”吴大娘道:“惠儿,大娘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你,唉!家家都是这样,这日子难熬啊!”柳惠安慰道:“大娘,您放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等过些时日,我到镇上买些米面送过来。”吴大娘忙道:“不用。惠儿,你千万不要到镇上去,今天村西吴旺家的三小子去镇里买东西,没想到竟让鬼子给打死了。” 柳惠恨恨的道:“鬼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吴大爷道:“八路不知去哪了?赶紧回来赶走这些狗日的东西啊!”吴大娘道:“你别提八路了,要不是他们三年前在中军帐起兵,说不定鬼子不会来咱这穷山沟呢!你看看这三年来杀了多少人?”吴大爷瞪了老伴一眼,道:“胡说八道,要都是像你这种想法,咱们早成亡国奴了。” 柳惠离开吴大爷的家,趁着夜色来到特种队所在的山谷又悄然潜伏起来。淡淡的月光下,她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一边听一边看,寻找下手的机会。她这一听一看便发现了问题,心中叫道:“许志洪,你竟敢跟我来这一套,设了一明一暗二个哨兵。哼,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历害!”当下捡了一颗石子扣在掌心,屏气向暗哨摸了过去,距离十米远左右,瞧见暗哨藏在一人多高的杂草里,正背对着自己,心中一乐,弹出手中石子,正中那暗哨风府穴,那暗哨软软的倒在草地上,未发出半点声响。柳惠身子稍作停留,便绕到明哨身后,如法炮制。她担心那明哨倒下来会发出响声,惊动帐篷里的人,急忙飘身过去,伸手托住那明哨的后背慢慢给放了下来。 柳惠因发现人家设置了明暗两哨,接下来的行动格外小心,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完成偷窃任务。她来到断魂崖上,费了很大劲儿,才把偷来的两箱7.62毫米和两箱7.63毫米的子弹送到下面谷中。当看到那支狙击枪还靠在石碑上时,轻声说道:“师兄,惠儿来了,想惠儿没?你看看,这是什么?”她扬了扬手中两支驳壳枪,道:“不知道吧,惠儿告诉你好啦!这是驳壳枪,比剑还轻,最大射程一百五十米。惠儿以前看过大师姐也有一支,但她的太旧了。今晚惠儿偷来两支,你看,都是崭新崭新的。”说罢把背靠在石冢上,开始摆弄驳壳枪。摆弄了一会儿,又道:“师兄,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啊,咱俩一起练枪,一起杀鬼子,替那些死去的乡亲们报仇。哎,可惜啊!你竟舍得放弃生命,丢下惠儿。”她嘴里唠唠叨叨的,双手却不停,把驳壳枪拆了装、装了拆,一个多时辰后,她已熟练的掌握了驳壳枪的构造,闭上眼睛都能把枪拆开、再装上。 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柳惠抬头向夜空看了一眼,道:“师兄,是浮云,不会下雨。”她刚想要站起练习短枪射击,忽地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道:“师兄,惠儿要找小鬼子试枪,你保佑我啊!”她起身把两支驳壳枪的弹夹压满子弹插在腰间,将两个子弹带装满,十字交叉斜肩挎在身上,又打开另一个子弹箱,将狙击枪压满子弹背在身上后,翻上崖顶,径直奔向南庄。 星光之下,柳惠将轻功施展到极限,风一般的穿梭于山林之中。丑时三刻,便出现在南庄东边的一座石岗上。柳惠看到拱形的大门两侧各站着一名身穿土黄色衣服的鬼子,嘿嘿一笑,心道:“小鬼子,把命留下来吧!”她按照许志洪所授,测了测距离,约莫四百米,便把准星套在了一名鬼子的脑门上。 第一次杀人,柳惠心中不免有些踌躇,她眼睛透过瞄准镜,犹豫了半晌,当想到吴大爷说起鬼子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时,纤细的食指扣动了扳机。狙击枪有消音装置,柳惠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只发出微弱的响声。那名哨兵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颗子弹正向他飞来。柳惠动作相当快,枪管移动,食指又一次扣动一下。两名鬼子哨兵倒地的时差只有二三秒钟的时间。 柳惠看这么容易就杀了两名鬼子,心里觉得不过瘾,略微沉吟了一下,抽出一支驳壳枪,当空开了两枪。子弹“叭叭”二声,划破夜空,惊动了门前右侧岗楼里的鬼子,有几个鬼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岗楼里面跑出来。 柳惠见有鬼子出来,心中一喜,一口气射光了枪膛里的子弹,登时又倒下了三个鬼子。这时跑出来的鬼子越来越多了,当她压满子弹再想开枪时,鬼子已经全部卧倒了。只听一名鬼子叽里哇啦的喊道:“八嘎,人在石岗上,机枪的扫射。”他话音一落,原在沙包里打盹的几名机枪手,当即架起两挺歪把子机枪,子弹象雨点般的扫射过来,打在了山石上,顿时火星乱爆。 第二章 无心嫁祸 2 柳惠早已深谙狙击之术,当鬼子叫喊之时,便已从事先选好的撤离路线一溜风似地走了。当回到断魂谷时,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师兄,惠儿第一次出手,就打死了五个鬼子,真是过瘾啊!”她把枪弹放好,又道:“唉!跟你说这些干吗?你也听不见。”她找了些干柴点燃起来,然后斜躺在空冢旁,喃喃道:“师兄,惠儿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不会笑惠儿吧?惠儿躺在石冢上,就好似躺在你……怀里一般。”她闭目自语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柳惠被清脆的鸟叫声唤醒,坐起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又抻了抻懒腰,起身来到小潭边。她瞧着一眼见底的清澈潭水,又环顾四周,见只有几只野羊在远处吃草,咧嘴儿一笑,道:“山羊啊!你们可不许偷看我洗澡呀!要不师兄会生气的,他要是生气了,你们就活不成了。”她窸窸窣窣的脱光衣服钻进水里,撩水玩耍起来。不知过了不久,哗啦一声,柳惠起身走出小潭,找了一块大石坐下,自然风干肌肤上的水珠。她望着石冢方向,手托酥胸,自怨自艾了一会,想起许志洪说过子弹不能受潮,于是穿上衣服,在峭壁上找个岩洞,便把偷来的四箱子弹全部藏在了里面。 当柳惠攀上断魂崖时,朝阳已经浮出山顶,她捋了捋湿润的秀发,抬脚朝特种队所在的山谷走去。距离那山谷尚远,忽听得踢踏几声,似乎有人走来。柳惠一闪身,躲进齐人高的野蒿中藏起了身子。不一会儿,前边乱石岗里走出几人,只听王虎道:“这地方兔子都不会来,队长却让咱们往这里来搜寻,看来他是急糊涂了。”李子谦道:“大老王,你说咱们丢了一半弹药,队长能不急吗?”巴矮子把话接过去,道:“格老子,队长不光是急,还丢脸呢!”李子谦道:“是啊!队长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最拿手的是追踪和枪法。贼人两次光顾,他在帐前帐后,仔仔细细的勘查数遍,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能发现,这个脸确实是丢大了。”王虎粗声说道:“放屁,这能怪队长?昨晚小金子、毛六子全在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家给放倒了,来人一定是个练家子。人家不留痕迹,队长就是有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也是没有办法呀。”刘玲道:“王虎,你大声嚷嚷啥,是不是想给对方示警?”王虎平日里最怕她的眼神,常常被她看得骨酥肉麻的,这时不知那来的胆子,回身吼道:“骚娘们,再胡说八道,老子一拳打趴下你。”刘玲翻了她一眼,道:“你敢骂老娘,信不信把老娘骂急了,用刀割下你两个卵子当泡踩?”说着一双眼睛盯向他的裆部。王虎被她瞧得身上发毛,道:“浪蹄子、*,看什么看?”李子谦走到两人中间,道:“好啦,好啦!队长让咱们朝这个方向搜索,定有深意。”柳惠听了心想:“许志洪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一再小心,还是让他发现了点什么。”她怕人家搜寻过来,借助蒿草灌木的掩护,施展轻功向南兜了一个圈子,然后隐身在西边山上。不久,看见许志洪带着五个人从西北走过来,因是白天,她身子不敢挪动,暗中观望。 许志洪走进自己的帐篷,还未松一口气,吴燕手拿电文跑进来,道:“队长,师部来电了。”许志洪道:“念。”吴燕摊开电文念道:“今拂晓,驻南庄松井大队长来电,昨夜五名日本士兵被毛瑟98K狙击步枪击杀,疑是我部所为。是否,速回电。” 许志洪听了暗暗吃惊,寻思:“原来偷枪之人去了南庄,与自己的判断完全相反。”吴燕见他不说话,问道:“队长,电文怎么回?”许志洪道:“回师部电,日本士兵被杀,不是我部所为。”吴燕又问道:“丢枪之事,上报不上报?”许志洪蹙起双眉,沉思良久,才道:“不报。” 吴燕瞧着他一张俊脸,道:“现在报告,也就是一个小处分,若是瞒着不报,被上峰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呀!”许志洪道:“要是报告了,今后我还怎有脸在保安第一师里混?”吴燕回头向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低声说道:“你不报告,上峰也会知道的。”许志洪道:“除非你告诉你叔父。”吴燕道:“不,我不会,但有人会。”许志洪道:“谁?”吴燕道:“刘玲。”许志洪听了半信半疑,道:“她会吗?”吴燕低声说道:“我叔父怀疑她是秦良秦站长的人。”许队长一听秦良的名字,面如土色,惊道:“她……会是秦阎王的人?”吴燕道:“军统的人无孔不入,我叔父也只是怀疑。” 许志洪心中波涛汹涌,暗暗平静了一下,道:“贼人已经在南庄现过身,我想他还能去。今天晚上,我们兵分四路,隐身在暗处,我就不信捉不住他。”吴燕道:“他不来怎么办?”许志洪道:“那就听天由命吧!”他们在军帐里的交谈柳惠自然是听不到。但当她看到王虎、刘玲一行人垂头丧气的返回来,心下偷笑不止。 吃罢早饭,许队长站在队伍前,说道:“今天我有点事儿需要办理,大家自行训练。”说着他返回军帐,脱下军装,身着便服攀上山路向西而走。柳惠稍有迟疑,便悄悄地离开山谷,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许志洪闷头走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到了吴上屯,看见一群人从一家院落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他们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手中拿棒子、铁锹、镐头,拥在山道上。只见一个头发花白,年约七旬的老者走到人群前,振臂呼道:“乡亲们,日本鬼子残暴,无辜杀害了吴旺家的小三,大家跟我到南庄,找他们论理去,如果不给个说法,咱们跟他们拼啦!”山里人纯朴、有血性,一家有事,百家帮忙,更何况吴上屯里八九十户人家几乎没有外姓。大家听了老族长的话,呼叫着沿着山路而走。 许志洪把老族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一急,几个箭步窜到众人面前,拦住去路,张臂说道:“你们不要去。”老族长见是一个英俊的陌生年轻人,问道:“小伙子,你这是何意?”许志洪道:“老人家,你们就拿着棍棒、镐头跟日本人论理吗?”老族长冷声道:“不拿这东西拿什么?”许志洪道:“这样去你们一个都回不来。”老族长道:“小伙子,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就不信日本鬼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许志洪苦笑了一下,道:“老人家,日本人要是讲理,就不会来到咱这片土地上了。”老族长道:“逢文王讲礼仪,遇桀纣动干戈,他们若是不讲理,我们就跟他们拼了。”众乡亲挥舞着手中的原始武器,高喊:“拼了,跟小鬼子拼了!……” 柳惠从后面混进人群,找到了吴大爷和吴大娘。吴大娘住她胳膊,惊问道:“惠儿,你……”柳惠嘘了一声,打断她的问话,低声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你们泰安城里来的亲戚。” 这会儿,吴旺挤到了前面,向许志洪大声说道:“你快闪开,我们不要你管。”许志洪道:“这位大叔,我是为你们好,要知道日本人手里有枪,你们如果去了,那就回不来了。”吴旺道:“几把破铳子,我们不怕。”许志洪道:“大叔,不是破铳子啊!日本人的枪比国……军的枪还厉害数倍,如果真打起来,你们根本近不了身。”吴旺不信的说道:“你是故意骗人么?”许志洪道:“大叔,萍水相逢,我有必要骗你吗?” 吴旺想起小儿子的伤口,子弹是从前心洞穿后背,心想:“这年轻人没有说假,唉!算了吧!不能因为自己一个儿子,而惹来灭族惨祸。”当即拉住老族长的袖子,道:“族长大叔,这年轻人说的对,咱们不能去送死啊!” 老族长花白胡子一翘,骂道:“孬种,吴姓家族怎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自己亲生儿子被人家给打死了,竟当缩头乌龟。你如果怕死,带着你全家给我滚出吴上屯。”吴旺头一扬,嚷道:“我怕死?您看我带着剩下的两个儿子冲在最前面。大家走啊!找日本鬼子拼命去。” 许志洪眼见自己阻挡不住这愤怒的人群,忽地想起电文的事,忙扬手喊道:“乡亲们,不要冲动,昨晚已经有人替你们报仇了。”他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老族长问道:“小伙子,是谁给报的仇?”许志洪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去了南庄,神不知鬼不晓地杀了五名日本人。我想这不过是个开头,你们在家里尽管听好消息吧。”吴旺一拍大腿,道:“这下好了,可能是八路回来了,哈哈!终于有人给我们撑腰了。”许志洪见愤怒的人群一下子平静下来,心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接着又劝说了一会。 老族长乃是识文断字之人,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只见他手捋花白胡须,向许志洪说道:“小伙子,你说得对,跟日本鬼子不能论理,想报仇也要讲究个方法,适才老朽太过冲动,差点成了吴姓家族的大罪人。”喘了一口气,又道:“小伙子,走!到我家喝上几盅。”许志洪忙道:“我还有事要办,以后路过这儿,再与您老人家开怀畅饮。”老族长道:“好,一言为定。” 人群逐渐散去,柳惠拉着吴大娘,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被许志洪瞧见,顿时惊为天人,心道:“这姑娘长得真美,吴燕自比西子,可跟她比起来,顶多是个小家碧玉。”他一双眼睛盯着柳惠的背影眨也不眨一下,直到柳惠的倩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第二章 无心嫁祸 3 柳惠离开吴大爷家,没走大道,而是在树丛中穿行,不久便看见了许志洪的身影,于是放缓脚步跟在身后。 许志洪步履生风,甩开双臂,越走越快。到达青龙镇镇北,看着那高高的围墙,心道:“吴师长,我本应该进镇去看望您,可是我丢枪又丢弹,真是无颜相见啊!”过了青龙镇,他弃路攀山,抄近道奔往南庄。 到了晌午,许志洪出现在南庄北边一个山头上,四下观察了一会儿,便顺原路返回。 柳惠心中纳闷,“他要干么?难道是来踩盘子吗?”她好奇地想弄个究竟,就又跟了回来。 下午五点左右,当许志洪快要走到吴上屯时,身子一折,拐向右边的树林里。 柳惠脑中画了个魂,莫非自己让他发现了?随即摇了摇头。她想搞清其目的,跟着进了树林。许志洪沿树林向东南行走,来到吴上屯正南时,找了一棵高大的古松爬了上去。这下可把柳惠搞糊涂了,心想:“他要干么?”许志洪在树上一呆就是半个多小时,当下来时,脸上出现了失望之色。他整理一下衣服,拐上山道,于落幕时分回到了宿营之山谷。 吴燕一天来心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呆在谷中,等候许志洪归来。许志洪一出现,她像个小燕子似地张着双臂迎上来。许志洪看见吴燕,心里没有荡起丝毫涟漪,而是莫名的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惆怅。 “队长,你咋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吴燕一脸关怀之情,那双大眼睛把许志洪上上下下的打量个遍。 许志洪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道:“吴燕,通知队员集合,等我吃完饭就出发。”吴燕问道:“去哪里?”许志洪心里有些不耐,道:“这个还用问吗?南庄。”吴燕嘴里嘟囔了一句:“横什么?我不就是问问吗?” 许志洪草草吃了饭,走到队员面前,说道:“现有迹象表明,窃枪之贼今晚上要去南庄找日本人的晦气,正好给了我们追回枪弹的好时机。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一旦窃贼现身,如若不能生擒,可当场狙杀。”顿了一下,又道:“吴燕、刘玲两人留下守营,其他人跟我走。” 柳惠暗中听了,捉摸不透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说是好人吧,那他就不应该暗助鬼子除掉自己;如果说是坏人呢,那他今天就不会多事救下吴上屯的百姓。 许志洪嘱咐了吴燕、刘玲一番后,就带人离开了。柳惠没有跟着去南庄,而是踏着月色来到了断魂谷。她走到石冢前,刚想跟师兄说几句心里话,忽听得北边有响动,扭头看到一只狼正朝她这儿张望。当下冷哼了一声,抄起枪就是一发子弹,狼中弹而亡。柳惠放下枪,道:“师兄,我不能让你天天闻着腐臭的狼尸,看我把它烧了。”她飞身过去,捡了一大堆干树枝,点燃火折子,将狼尸抛在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柳惠洗过澡之后,在谷中燃起了数堆篝火,然后开始练习短枪射击。她模仿许志洪的射击姿势,左右开弓,打光了两个弹夹,看着前方的靶子,摇头苦笑不已,道:“师兄啊!这短枪可比长枪难练多哩!”她有着常人不能比的倔强和耐心,二百发子弹过后,定位射击基本上不再脱靶了。 柳惠又拿起狙击步枪,结合自己的轻身功夫,练习移动射击。开始的时候,屡屡脱靶,但渐渐找到了感觉,靶子移到了六百米外,也是百发百中。 这时,天际划过一道流星,一闪而没。柳惠抬头看了看,道:“师兄,今晚许志洪要擒杀惠儿,你说惠儿该不该再去偷几箱子弹来报复他?”她嘴里这样说着,脚步已经开始移动,攀上断魂崖,展开轻功奔向特种队的营地。 平日夜里,吴燕、刘玲两个人住宿在深山里从未觉得害怕。而今夜却不同,天刚刚黑下来,两人的心便开始发毛,颤抖着身子点燃了几堆篝火。当传来第一声狼嚎时,吴燕的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嘴唇哆嗦着说道:“刘……刘玲啊!狼……会……不会过来呀!”刘玲因为受过军统特殊训练,情形稍微好一些,道:“没……没事,狼……怕火光,不会……过来的。”但随着夜色的浓郁,狼嚎声渐渐多了,两人忙把子弹上膛,端着枪背靠背的站着,紧张得竟是说不出话来。 柳惠轻而易举地潜到二人的身侧,指风过处,封住她们的穴道。她逐个军帐搜寻,总共发现四箱子弹,当下在腋下分别夹起了两箱,抬脚就走。当路过二女身旁时,停下身子,心想:“周围不少狼,不知许志洪他们何时回来,她们两个可别喂狼啊!”于是,她放下子弹箱,把二个女子抱进帐篷里放好躺下,又给火堆加了木材,然后拿起两人的狙击枪,夹着四箱子弹如飞般离去。 许志洪白白守了一夜,天亮前带着众人返回宿营之地。他一踏进山谷,心里没来由的“突突”跳了两下,于是叫道:“不好!出事了。”他丢下众人,拔脚飞奔。 火堆还没有熄灭,余火吐出蓝汪汪的火焰。许志洪跑到帐前,四下里看不见二女,心中着急,呼道:“吴燕,吴燕,刘玲……”听不见回声,一颗心陡然悬起来。 王虎跟上来最快,一下子撩开靠西面的第二顶帐篷,向里看了一眼,叫道:“队长,她们没在里面。”许志洪心里已经有了不祥之感,急忙向军帐后面走去,忽听得王虎骂道:“刘玲,你这个骚娘们,睡老子铺上干嘛?”许志洪听愣了,忙转身回来看到第三个军帐里已燃起了灯火,走进去一看,吴燕、刘玲二女仰身躺着,面色祥和,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当即长吁了一口气。他回头向走进来的李子谦说道:“去检查一下,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话音刚落,毛六子跑进来,惊慌地说道:“队长,子弹都不见了。”顿时之间,许志洪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呆呆而立。 李子谦见叫不醒吴燕、刘玲二人,就向王虎说道:“她们俩可能被贼人打晕了,也许要一会儿才能醒过来。” 旭日东升,吴燕、刘玲被封的穴道自行解开了,看到众人围着她们站立,马上坐了起来。刘玲道:“我怎么睡在这里?”王虎道:“问个屁,你把老子睡觉的地方都给弄骚了。”刘玲瞟了他一眼,道:“老娘的香泽丢在你这儿,你就臭美去吧!”王虎扬了扬大拳头,道:“骚娘们,快给老子起来,要不打趴下你。”刘玲忽地站起来,扭了扭腰胯,向王虎说道:“傻大个,有种的话跟老娘到外面走两招。” 许志洪早已不耐烦了,道:“好了,别吵吵了。刘玲,昨晚是谁把你们俩打晕的?”刘玲看了一眼吴燕,道:“没人打呀,可是……我俩怎么会睡这儿呢?”吴燕道:“是呀!咱俩在外面站着的啊!当时听见狼嚎,我心中很害怕,可是……可是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子谦转过身子,向许志洪说道:“队长,有可能是贼人施放了迷香之类的东西,迷倒了刘玲和吴燕。”吴燕找不到自己的狙击枪,喊道:“我的枪呢?”巴矮子一旁晃动着小脑瓜,撇嘴道:“格老子,就剩身上这几颗子弹了,不用训练了。”刘玲道:“再练下去,枪不得丢光啊!”许志洪正窝着一肚子火,道:“都给我滚。” 这边是窝着火,柳惠那边却意气风发。她把靶子移到七百米处,一会儿定位射击,一会儿移动射击,练得不亦乐乎。当枪枪都能命中靶心时,便着重练习拉栓、压弹、射击的协调性和速度。不觉就到了晌午,忽然觉得肚子咕咕的叫,就去找了些野果充饥。 下午,断魂谷里又是枪声不断,柳惠练到兴奋之处,嘴里不停地叫道:“好,好!……”到了太阳落山之际,她已经深悟了双枪射击的精髓。 第三章 午夜惊敌 1 五月的天气,断魂谷里闷热异常,柳惠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了。她走到小潭边,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洗干净,晒上衣服后,便躺在了潭水里,身上顿觉舒适无比。 夜色降临了,柳惠从水中钻出来,忽然想到:“自己决定一生陪伴着师兄,就应当让他看看自己的身体。”于是,月色之下,她寸缕不挂,含羞走到石冢前。站立良久,幽幽说道:“师兄,五年前你强行要了惠儿的童……贞,已是看过了惠……儿的身子。可如今惠儿长大了,身体变化也大。你……你看看,是不是跟那时不同了?惠儿本来应该伺……候你的,可老天嫉妒我们,惠儿也只能这样尽妻子的义务。”说罢,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接着又道:“咱俩此生是不能有孩子了,等我把周围的鬼子杀光,就领养两个小男孩,一个姓夏、一个姓柳,将来好继承咱夏、柳两家的香火,等我……死后,初一、十……五也会有人给……咱俩烧……点纸钱了。”说到这里,眼泪一串串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她又泣声说了一会,便去练枪。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穿上还未干透的衣服,带上三支枪和子弹,翻上断崖,回到了翠云谷。 云婆婆见爱徒回来,埋怨道:“惠儿,你不要我这个老太婆啦?”柳惠把枪放在桌上,回身抱住师傅,娇声说道:“师傅,您是惠儿唯一的亲人,惠儿怎么会舍得丢下您呀?”云婆婆打了她屁股一下,道:“你坦白交代,这几晚都去哪儿了?”柳惠拉师傅坐下,道:“师傅,告诉您可不许吃惊。”云婆婆笑着说道:“傻丫头,师傅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柳惠道:“师傅,前天晚上,我杀了五个小鬼子。” 云婆婆睁大一双眼睛,问道:“是用柳叶镖吗?”柳惠拿过狙击步枪,道:“是用这个。”云婆婆接过枪看了看,道:“这是什么枪?不像是火药铳子。”柳惠道:“这是毛瑟98K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八百米。”她指着桌上的两把短枪,道:“这是驳壳枪,大师姐腰间别的就是这种枪,最大有效射程一百五十米。” 云婆婆听了有些惊讶,道:“这样说来,它比咱们的柳叶飞镖、芙蓉针可厉害多了。”柳惠笑道:“也不见得,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枪适合远距离搏杀,咱们的暗器适合近距离伤人。”云婆婆把枪递给柳惠,道:“你杀日本鬼子,师傅同意,可不许乱杀好人啊。” 柳惠噘着嘴撒娇道:“师傅,那天您老人家就已嘱咐过了,您放心,惠儿不会变成杀人狂魔的。”云婆婆道:“嗯,我的惠儿是心肠最好的姑娘。”柳惠忽地想起了许志洪,道:“师傅,有一个人我还真拿不准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您老人家帮我分析一下。”当下把许志洪如何训练狙击手,如何说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如何劝阻吴上屯的百姓不要去南庄送死,如何布下埋伏猎杀自己,一一的说给了师傅听。 云婆婆沉吟了半晌,才道:“他亦正亦邪,是个时好时坏的人。”柳惠道:“师傅,他想杀我,您看我是不是先下手为强,除掉他?”云婆婆道:“不,你躲着点。” 昨晚许志洪的行动,柳惠心中并不十分记恨,跟师傅又闲聊了几句后,道:“师傅,您老人家休息,我出去转转。”云婆婆道:“夜猫子,小心点,不要着了人家的道。”柳惠笑道:“您就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云婆婆叹息一声,送她离开了翠云谷。 午夜时分,柳惠攀上南庄北边的一座高峰,伏下身子,透过夜幕把目光投向前天许志洪落脚的地方,当即发现了情况,于是嘴角一撇,透过瞄准镜瞧准了大门西侧鬼子哨兵的头部。她又测了测风速,将枪管微微抬起,轻轻地扣动了扳机。柳惠相信自己的枪法,看也没看,转身下了山峰,展开身法,径直向西而去。 夜,万籁寂静。站在大门东侧的哨兵忽见同伴倒下了,走过去一看,不禁失声惊叫起来。鬼子自打那晚上柳惠偷袭,便在城墙上加强了警备,听见叫声,立时把探照灯扫射过来。 许志洪不愧是高明的狙击手,柳惠开枪的瞬间,狙击枪发出微弱的声响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低声叫道:“窃贼在西北那座山峰上。追!”他们追出有三四十米远,城头上的探照灯扫射过来,一下子暴露了身形,登时枪声大作。砰!砰!砰!……子弹密集如雨,一时把许志洪、吴燕、毛六子、巴矮子给压在一个沙坑里。 也在这时,北大门打开了,鬼子、皇协军冲出来一大群,蜂拥般冲过来。吴燕看着奔来的黑压压人群,惊慌说道:“许队长,日本人上来了,怎么办?”毛六子心下也发虚,道:“队长,快想办法呀!” 许志洪心知若是给日本人抓住了,将是百口莫辩,慌急中手碰上一块大石头,叫道:“毛六子、巴矮子快用手抠石头,构筑掩体。”三人齐心合力,很快在沙坑边沿上筑起了一个简易工事。吴燕道:“这能抵住日本人的进攻吗?”许志洪道:“少说废话,准备战斗。”他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又道:“等压住日本人的进攻,咱们就向后面跑,跑出二十米就能脱身。” 鬼子的子弹打在石头上,撞出一朵朵淡红色的火花。忽然,一颗子弹撞击后,贴着吴燕的左耳上方飞过,擦断了一绺秀发,吓得她“妈呀”的一声惊叫。许志洪吼道:“孬种,你是特种队的队员,怕什么?” 吴燕见他凶巴巴的样子,不敢吭声,敌人还有一百五十米远近的时候,许志洪果断喊道:“射击。”三枪过后,许志洪、巴矮子弹无虚发,击倒六人,毛六子也击倒了二人,只有吴燕,三枪全部打空了。 渡边小队长冲见对方枪法精准,叫道:“卧倒,掷弹手开火。” 许志洪在日本呆了四年,精通日语,一听之下,不容多想,抬枪打灭了城头上的探照灯,口中叫道:“快向北跑。”黑暗中,鬼子的机枪失去了目标,给了四人逃生的机会。毛六子、巴矮子猫腰几个箭步窜出二十几米,跳进长满荒草的沟畔里。吴燕的腿不听使唤,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许志洪跟在她身后,弯腰一把夹起她,眼看到了沟畔边沿,脚拌在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两人滚落到深沟里。许志洪从吴燕身上爬起来,突闻呼啸之声,叫道:“快向东撤。” 吴燕仰身躺在沟里,回想着那难以置信的一幕。适才她差点把魂儿给吓飞了,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进沟里的。当后背疼痛时,脑子才清醒过来,一眼见许志洪压在自己身上,心里“啊“的一声叫,便把一双眼睛闭上了。她第一次让男人这样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呆想之际,听见队长的喊声,爬起来便跟在毛六子、巴矮子身后,亡命般的狂奔。 轰!轰!两枚榴弹落在那个沙坑前方爆炸。间隔十几秒钟后,又是两枚榴弹,摧毁了那个简易工事。倘若不是许志洪当机立断,此刻四人已死在了炮火之下。 渡边小队长待炮声一停,挥舞着战刀吼道:“杀给给!……”硝烟弥漫,枪声震耳,鬼子和皇协军呈扇形攻杀上来。 埋伏于东、西两路的队员,发现队长受困,马上前来支援。王虎带人埋伏在西侧,他率三名队员攀上一道丘陵,道:“选好位置,压制日本人。”狙击枪无声的射出一颗颗子弹,一下子撂倒了七八个人。 渡边小队长是打仗的好手,马上察觉到西边丘陵上隐藏着狙击手,叫道:“掷弹手,轰炸西边丘陵。”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渡边小队长又命一名曹长率四十多名日军、皇协军杀了过去。 第二章 午夜惊敌 2 王虎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敌人的效验炮刚刚打响,叫道:“跟我往北撤。”四个人边打边撤,欲把敌人吸引过去,以减轻许志洪等人的压力。忽然,一个队员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王虎喊了一声,见没有回音,招呼一名队员帮忙,把伤者背在背上,道:“快撤。”他们撒腿就跑,穿过一片树林,又翻过一道山岭,才停下脚步。王虎把背上的队员放下来,叫了几声见没动静,伸手一探鼻息,原来这名队员已经断气身亡了。 三人默默的用手中匕首挖了一个坑,将死者草草安葬了。王虎直起身子,骂道:“妈个巴子,小鬼子打死了老子的弟兄,咱们找他们算账去。”一名队员劝阻道:“枪声停了,估计队长脱险了,咱们还是回去队长商量怎么报仇吧!”王虎想想也是,道:“走。” 许志洪撤退途中遇见李子谦带领的那拨人,便一起攀上一个沙包观察起来。李子谦看着远处的一团团焰火,道:“王虎他们与日本人交上火了。”许志洪道:“他们是为了给我解围,才跟日本人打起来的。” 不久,爆炸声停了,枪声也停了。李子谦道:“队长,王虎他们撤了,咱们也撤吧。”许志洪知道今晚的擒杀计划又泡汤了,道:“撤。” 渡边小队长没有击毙来犯之敌,十分怄火,命军曹清点人员。不久,军曹跑回来报告,说皇军士兵和皇协军各死伤十一人。渡边小队长心情沉痛,命人抬着死伤士兵,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柳惠藏身在西边一座山上,见鬼子和特种队接上火了,打心眼里高兴,心想:“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无意之举,却让他们打了起来。妙!妙!”当听见爆炸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了眨,便陷入沉思:“啸音之后,便是爆炸声,然后就焰火腾空、沙石滚滚,这是什么东西?好厉害啊!哼!厉害是厉害,可滞空时间长,也很容易躲过。”她收敛心神继续观看,越看心里越气,暗暗的骂道:“许志洪啊许志洪!可惜了你们这些人的枪法,没打几枪就给吓跑了,全都是孬种。” 她把狙击枪压满子弹,跳跃着从山上下来,疾驰百余米,不等身形站稳,朝着走在前面的敌人就开了五枪。二名鬼子、三名皇协军中弹倒地而死。柳惠压子弹的功夫,前边一名皇协军惊恐喊道:“死人了,快趴下。”敌人反应迅捷,应声卧倒。 渡边小队长夹在队伍中间,伏卧在青草里,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人是怎么死的?”刚才喊话的那名皇协军,名叫毛福才,是皇协军一连连长,他看了看身前那几具尸首,道:“渡边太君,脑子有血,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的。”渡边问道:“血在那个部位?”毛福才道:“侧部,是左侧。”渡边道:“毛连长,狙击手在西边,你率部下给我搜,要是放跑了狙击手,我找你算账。”毛福才知道日本人说一不二,打起精神喊道:“一连全体,向西冲啊!”他连喊了三遍,才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但立时引来了柳惠的子弹。 渡边只觉西边远处人影一闪,自己这边便有人躺下,惊异其枪法厉害,改成日语喊道:“掷弹手的射击。”方才的话柳惠听得明明白白,但这句话却听不懂了,心道:“哇啦哇啦的,什么意思?”她想看个究竟。露出半个头,仔细的张望起来。 两名鬼子掷弹手不敢大意,招呼弹药手将死去的士兵尸体摞起来作为护体,蹲着身子支起掷弹筒。啸声响起,柳惠心里暗骂了一声,身子陡然窜出去,身形快得简直难以形容。 渡边眼力不错,朦朦胧胧的看见一条人影向北跑走,吼叫了一声,百多名日伪军追了过去。 柳惠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爆炸的地方距离自己甚远,脑中一阵迷惘,搞不明白那东西为何不追着自己打。当下放慢脚步,边走边回头看着吵吵嚷嚷追过来的敌人,想打但又怕遭来那摄人心魄的啸音。她了一会儿,自己便跟自己生气了,心想让鬼子这样追下去,自己不就跟许志洪他们一样成了孬种吗?她加快脚步又走出一二里,登上一个沙岗,见敌人已被自己甩在了千米之外,于是伏下身子,瞧着隐隐晃动的敌群,右眼贴上瞄准镜,低声骂道:“小鬼子,竟敢追我,我可不是吃素的。”眼看敌人进入八百米的射程,柳惠食指一扣,一个子弹壳跳了出来,一名彪悍的鬼子脑门中枪,噗通栽倒。敌人不等第二颗子弹射来,全部卧倒了。 渡边小队长举起望眼镜,观看了沙岗半晌,未发现丝毫敌踪,向伏卧在身旁的军曹说道:“这狙击手枪法、身法、隐身功夫绝对一流,现在给咱们咬住了,若不杀掉,以后我们就没有安稳的日子过了。”军曹道:“是啊!愁就愁怎么杀掉他?”渡边道:“你我各率一个班士兵和一个排皇协军从东西两面包抄过去,毛连长率一个排皇协军从中间牵制。”军曹道:“高,您大大地高明。” 柳惠开了一枪后,担心鬼子施放能爆炸的东西,便顺着沙岗向东奔,攀上今晚初来的那座山峰,居高临下,很快便发现了敌人的意图。她冷冷一笑,把枪补上子弹,眼睛盯着走来的那群敌人。 渡边率人正准备从西峰脚下绕过去,忽听身后有人叫喊,刚想回头察看,一下子被人扑倒。他张口欲骂,忽然感到有热乎乎的东西落在脖颈上,伸手摸了一下,黏糊糊的,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不敢掀掉压在身上为救自己而死的士兵,喊道:“狙击手在山上,开枪打死他。” 歪把子机枪、步枪登时响了起来,掷弹手也不闲着,对山上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十几分钟过后,渡边喊道:“杀给给!……”日伪军嗷嗷叫着扑向西峰。 柳惠撂倒七名日伪军后,心想鬼子有厉害武器,山上虽然有树木、石头等遮挡之物,但只要人家一施放能爆炸的东西,自己势必置身于险境。于是,当下也不贪功,下山撤往北边。进入一片树林,跃上一株大树把枪端了起来。 渡边率人追上山顶,搜索的时候,柳惠又开始发难了,她枪枪不落空,两名鬼子、两名皇协军中枪从山顶上滚落下来。渡边不敢盲动,藏在一块大石后面,寻找狙击手的位置。柳惠见西峰上的敌人全都躲了起来,心里骂道:“小鬼子,别看你们人多,又有能爆炸的武器,可姑奶奶不怕你们。” 军曹、毛福才听见枪炮声,便率人跑了过来。 柳惠看着向西奔跑的敌人,端枪犹豫了一下,又把枪放下了。 毛福才攀上西峰一见到渡边,便道:“渡边太君,撤……吧!要再追下去,咱们恐……怕都得报销。”渡边瞪了毛福才一眼,道:“八嘎,胆小鬼,小小的狙击手有什么对付不了的?”毛福才道:“咱们这样追下去,会被他一个个打死。要不跟狙击手比拼耐心,耐心决定这场胜负。”渡边到了这个时候,心里也在发虚,点头道:“呦西。” 柳惠见敌人藏好身子不动了,又看天色已晚,便收枪绕道回到了翠云谷。她不想惊动师父,刚要回自己屋里睡觉,云婆婆叫道:“是惠儿回来了吗?”柳惠轻声道:“师父,惠儿打扰您休息啦!” 云婆婆走出来,道:“傻孩子,师父觉少,快说说,打死了几个鬼子。”柳惠笑道:“十八个。”云婆婆笑着点点头,道:“以后可要小心了,你大师姐说过,虽然鬼子人长得矮,但是鬼心眼多,千万不要钻进人家布下的口袋里。”柳惠道:“惠儿会小心的,您老人家去歇着吧!” 且说许志洪带人回到驻地,心中忐忑不安,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才见王虎等人回来,当发现少了一个人时,问道:“张大柱呢?”王虎黯然道:“死了。”大家顿时沉寂起来,过了很久,刘玲道:“队长,这样不是办法。”许志洪暗叹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大家先睡觉吧!” 天刚刚放亮,吴燕接到叔叔吴师长的电文:“燕儿,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告诉叔父。”吴燕迟疑了一下,便坐在电台前,把丢枪、抓窃贼、误与日本人交火之事,拟文发给了叔叔。 不久,她又接到叔叔的电文:“许志洪队长,命你带特种队速返青龙镇。”吴燕手拿电文刚走,刘玲起身走到电台前,匆匆察看了一遍,便急速给秦站长发了一封电报。 第三章 午夜惊敌 3 许志洪手拿电报,眼睛却盯着吴燕,说道:“吴师长已经知道了丢枪和昨晚之事,对吗?”吴燕踌躇了一下,道:“叔父先问的我,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好隐瞒,只能据实相告。”许志洪叹了口气,道:“我连累了弟兄。”吴燕惊讶的问道:“你怎会连累别人?”许志洪道:“跟你说也没用,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吴燕上前把住他的手臂,道:“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说。”许志洪见事已至此,说出来也无妨了,拿掉她的手,道:“你叔父成立特种队,不是来打日本人,而是专门用来对付驮来山、莲花山一带的和游击队的。你叔父与日本人暗中交好,我们昨晚为脱身误杀了日本人,他很容易从弹头上判断是我们所为,他为了保持与日本人的关系,只有把我们交给日本人了。但你是他侄女,可以幸免的。” 吴燕摇头道:“不,我叔父不会这样做。”许志洪道:“他这样做的概率在九成以上。”吴燕急道:“你们要是落在日本人手里,那是必死无疑啊!你快想想办法。”许志洪道:“没有办法可想,我是个军人,军人就要承担起责任。”吴燕道:“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么?”许志洪道:“没有。”吴燕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营帐。 吃了早饭,许志洪下令拆卸营帐,带上未用完的粮食准备返回青龙镇。刚刚收拾完毕,王虎和李子谦突然抓住了许志洪的一双手臂,巴矮子、毛六子两人上来五花大绑将他绑了起来。 许志洪惊愕道:“你们要干什么?”王虎道:“我们不想回去送死,委屈队长跟我们走。”许志洪眼睛一瞪,叫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王虎道:“知道!但与其回去白白送死,咱们还不如单拉出去打日本小鬼子。” 柳惠隐身暗处看得清清楚楚。 王虎又道:“毛六子,给我把电台砸了。”许志洪道:“不要砸,电台可是宝贝。”王虎道:“不行,你还想与吴师长联系抓我们回去吗?没门!毛六子,给老子砸!” 刘玲拦住毛六子,道:“丢在这里也没人要,费这劲干嘛?咱们赶紧走,以免夜长梦多。”他们押着许志洪,扛着军帐和粮食向北而去。 柳惠看着他们走远,心道:“北边山势连绵,地形复杂,树木茂盛,正好可以藏身。”她走到电台前,蹲下身子看了好大一会,喃喃道:“许志洪说这是个宝贝,我怎么没看出它有多值钱呢?”她把电台提在手里,来到断魂谷,找个山洞塞了进去。 一连三日,柳惠没有离开过断魂谷,她白天练枪,晚上就睡在凉棚里。第四日早晨起来,她又习惯性的对着石冢说道:“师兄,惠儿要回去看师傅了,晚上再来陪你。”回到翠云谷,一眼看见二师姐古月身着一袭白衣在草坪上练剑。柳惠忙走到一旁站定,但见二师姐长发披肩、秀眉斜飞,一柄长剑上下翻飞,抖动起来如灵蛇吐信般灵巧,舞动间自然地流露出勃勃英气。 古月一气练完了八八六十四招两仪剑法,剑势一收,笑道:“师妹,这几天到哪儿野去了?”柳惠道:“这几日都呆在断魂谷,那也没去。”古月想起可爱的师弟命丧断魂谷,脸色黯然,道:“以后少去那里,在家多陪陪师傅。”柳惠嘟嘴说道:“你呀,学学大师姐,别一来就管我。”古月把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道:“小丫头片子,师傅和大师姐宠你,我可不宠你,要不这翠云谷就搁不下你了。”柳惠白了她一眼,道:“师姐没个师姐样,我用你宠?二姐夫和小云来没?”古月道:“他们爷俩绊手绊脚的,我没让来。” 云婆婆走出房门,道:“惠儿的鼻子真好使,知道师傅炖了条大鲤鱼,奔着味儿就跑回来了。”柳惠走到师傅身前问了好,道:“哪来的大鲤鱼呀?”云婆婆道:“是你二师姐昨晚带来的。”柳惠似乎嗅到了鱼香,撒娇道:“师傅,惠儿饿了,想吃鱼。”云婆婆见她这几日有些瘦了,心疼的道:“以后师傅给你备干粮,不许在外吃野果填肚子。” 师徒三人进屋后,古月转到厨房端来一盆香气腾腾的鱼汤,想起师傅昨晚的话,放下盆问道:“师妹,你的枪呢?柳惠用勺给师傅舀了一碗鱼汤,道:放在断魂谷了。”古月道:“你是怕我要,才没带回来,是不?”柳惠坐下喝了一口鱼汤,道:“二师姐竟说歪话,我哪知道你来呀?” 古月嘻嘻一笑,搬个凳子坐在她对面,道:“师妹,平日里二师姐对你咋样?”柳惠道:“你给我买衣服、买吃的,就是态度有点凶,不如大师姐和善。”古月撇撇嘴,道:“那怪我呀!你就知道闷头练功,成天也不跟我说上一句话。” 云婆婆怕她勾起柳惠的伤心事,道:“月儿,快吃饭吧!吃完饭师傅不留你,回家好好照顾云儿,孝敬公婆。”古月没理师傅的话,道:“师妹,给我一支枪好不好?” 柳惠摇头道:“不行,你带枪容易给家里惹来横祸。”古月道:“我和你二姐夫也想打日本鬼子,有枪总比没枪的好。”柳惠一口气喝了一碗鱼汤,放下碗说道:“你当你的阔太太,出来折腾什么呀!”古月道:“咱们练武之人怎能贪图享受呢?再说小鬼子今天杀人、明天放火,说不定那天就轮到我们家了。我还不如先打他们,杀他们,把他们赶跑。” “好,好!我的月儿也有志向了,师傅支持你。”云婆婆放下碗筷,边说边走出了屋子。 柳惠见师傅不但不反对,反而支持她,心下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给你枪行,但你要把枪法练准了,才允许走。”古月高兴得站起来,道:“我听你的,全都听你的,咱俩这就去练枪。”柳惠笑着点头,道:“你去准备点吃的东西,我去做靶子。” 古月在柳惠相助之下来到断魂谷,当看到石冢和石碑时,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然后转头向柳惠说道:“你呀,这是何苦呢?我都已经答应师傅了,给你找一个好夫婿。”柳惠潸然一笑,对着石冢说道:“师兄,二师姐也来了。她也想学枪打鬼子,你别睡觉了,看我们练枪吧。”她擦了擦眼睛,跃上凉棚,取来一支狙击枪和两只驳壳枪,道:“二师姐,喜欢那支随便拿。” 古月拿过一支驳壳枪,道:“大师姐用的就是这样的枪,又神气又威武。”柳惠递过狙击枪,道:“二师姐,这支才好,打的又远又准。”古月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这枪比汉阳造、三八大盖长一截,是什么枪啊?” 柳惠“咦”了一声,道:“你懂枪啊!”古月道:“不咋懂,我在大师姐家里摆弄过枪,要了人家不给。”柳惠道:“这是毛瑟98K狙击步枪,射程在八百米的距离,如果你练好了枪法,七八百米的距离,一打一个准。” 古月不信,道:“骗人,你功力虽比我深,眼力比我好,但那么远的距离看人也是看不清楚的。”柳惠一笑,手指瞄准镜说道:“有这东西就成啊!”古月问道:“这是啥东西?”柳惠笑道:“这东西叫瞄准具,也叫瞄准镜,你眼睛贴上去看看北边的山。”古月道:“你教我看。” 柳惠把枪托顶在肩窝处,端平枪身,左眼微闭,右眼贴上瞄准镜,道:“就这样看。”古月轻笑一声,道:“哈哈!这么简单哟!”她学着柳惠的样子,端起枪来一看,不禁“啊”地一声,道:“妈呀!这小镜子把东西都给放大了,大石头、小石头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真是个宝贝呀!”柳惠道:“这小镜子是六倍的放大镜,能看清楚一千米以外的东西,就是这枪射程有限,要不还能打死更远的敌人。” 古月是个急性子,道:“别罗嗦了,快教我呀!”柳惠道:“看我先给你演习一下,然后再教你不迟。”她把靶子插到一百五十米远处,跑回来拿起两支驳壳枪,说道:“二师姐,这是驳壳枪的最大有效射程,你练到我这个准头才算合格。”她双枪响过,古月的眼睛已是瞪得圆圆的,眼珠儿动也不动,半晌才道:“我的天啊,你枪法太神了,比大师姐厉害多了。”柳惠笑道:“再看我这两枪。”说着身形向左一纵,人离地一丈有余,右手一枪,左手一枪,子弹均从靶心穿过。不等古月叫好,她展开轻功,把靶子移到六百米处,抄起狙击枪,一会儿移动射击,一会儿定位射击,直把古月看傻了,嚷道:“你别表演了,快……快……教我。” 第四章 暗中援手 1 转眼过了一周,古月已经完全掌握了长短枪射击要领。驳壳枪一百二十米、狙击枪六百米已是弹无虚发。柳惠呢,也没闲着,日日夜夜练枪,枪指那打那,枪法精准得已达到了枪人合一之境界。 这天夜里,古月收枪后说道:“师妹,我要回家,你代我跟师傅说一声,有空我再来看望她老人家。”柳惠道:“急什么?狙击之术你还没完全掌握呢!”古月道:“我这次出来的时间最长,如果再不回去,你二姐夫就可能找上山来。唉!现在的世道乱,他那毛躁脾气很容易出事。”柳惠道:“好吧!我送你一程。” 古月将宝剑插在背上,说道:“驳壳枪我不要了,你给我一支狙击枪和一些子弹。”柳惠用布把狙击枪裹上,又给她包了一包子弹,道:“狙击枪是个不祥之物,千万不要在屯子里暴露。一旦让保安第一师和小鬼子知道了,整个屯子的人都会跟着你遭殃的。”古月道:“放心吧!你二师姐可不傻。” 姐妹俩离开断魂谷,翻山越岭,向西南行走。走出约二十余里,柳惠一把拉住二师姐的手,低声问道:“听见脚步声没?”古月也有察觉,点头轻声道:“嗯,好像是从西边山道上传来的,咱俩过去看看。”两人转身向西走了不到二里,攀上一道山梁,看见下方狭窄的山道上有长长的一溜人在行走。那些人步履矫健、轻快,沿着山道向东北行进。 古月看了一会儿,把头靠近柳惠,悄声说道:“是八路。”柳惠道:“能确定吗?”古月道:“看装束错不了。”柳惠道:“这条山路过化马湾、青龙镇,通往莱芜和沂源,莫非八路想去那里打仗不成?”古月道:“不一定,我听说八路善于山地作战,还可能沿山路拐到莲花山和大堡顶呢!”柳惠道:“走吧!管他们去那呢!”两人下了山梁,没走出几步,古月道:“八路路过这里,鬼子不日后必将追来,大师姐住的屯子离这条山道近,我得通知她和大姐夫带上强儿到山里躲躲。”柳惠道:“我不着急回去,正好跟你去看看大师姐。” 走了一个时辰,在星月朦胧之下,草甸子屯进入了两人视线。又往前走了几步,柳惠便陷入沉思,她依稀记得大师姐出嫁的那一天,自己和师兄一个当伴娘,一个当伴郎。在唢呐、铜锣的悦耳声中,自己牵着大师姐的左手,师兄牵着大师姐的右手,蹦蹦跳跳地走进了草甸子屯。因当时大师姐头上蒙着红盖头,屯中乡亲看不到她美丽的容颜,便把赞美之词一股脑的泼向了伴郎和伴娘。一位大娘说道:“看啊!王母娘娘今日大发慈悲了,把座前的金童玉女给派下凡来了。”一位大婶说道:“我家那个死鬼,长相要能抵上那伴郎一勾,我这辈子做娘的就不遗憾了。” 古月轻轻的捅了她一下,低声说道:“村头有人。” 柳惠一惊,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抬眼看了看,一笑说道:“两个人,还背着枪哩!”古月道:“可能是游击队员。”两人脚步不停,快到近前了,一个人端枪向前迈了一步,喊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吗?”古月道:“我们是什么人,这你管不着,我们是来找于蓝和袁天龙的。” 那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人抬头说道:“请两位稍等,我去把袁副队长和于女侠叫来。”古月一听火了,上前一步骂道:“竟敢拦姑奶奶的路,真是瞎了你的……”柳惠急忙拉住她的右胳膊,劝道:“算了,二师姐,让他去叫吧!”古月向那人一瞪眼睛,道:“愣什么神?还不快去?”那人临走嘟囔了一句:“凶什么凶?要不是游击队有纪律,我早把你打个满脸开花。” 不多会儿功夫,于蓝一个人跑来,上前一把抱住柳惠,道:“小师妹,你咋来了?”古月在一旁说道:“还有我呢!”说话尾音拉长,显出她内心的不快。于蓝腾出一只手,拉住古月说道:“是是是,还有二师妹。”古月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走!到你家里说去。” 往回没走几步,于蓝对古月说道:“四海今天白天背着小云来我家了,说是明天去找你。你这次一走就是好几天,是不是你两口子生气了?”古月道:“没有。我去看师傅,本打算住上一宿就回家,可……后来跟师妹学枪法就耽搁下来了。” 于蓝转头向柳惠问道:“你教她什么枪法?是你自己独创的?还是师傅研究出来的?“柳惠从背包里掏出一支驳壳枪,笑道:“是驳壳枪和毛瑟98K狙击枪的枪法,不是我自创的,也不是师傅研究出来的,是我从保安第一师特种队那儿偷学来的。” 于蓝眼力不错,道:“这是新枪,你从哪里得来的?”柳惠也没有隐瞒,道:“是从保安第一师特种队那里偷来的,有两支驳壳枪,三支毛瑟98K狙击步枪。”于蓝笑道:“你这小丫头,当起小偷啦!过几天我去看望师傅,让我看看毛瑟98K狙击步枪是什么样。” 古月拍拍肩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狙击枪,道:“不用过几天,我这里有。”于蓝听了她这话,道:“!快,快摘下来让我看看。”古月把包裹向身后推了推,道:“大师姐,让你看可以,可你不许要啊。”于蓝道:“你留着能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呢!”古月道:“怎么没用?我要用它来打鬼子呢。我这些天每天都练习射击,现在六百米以内,一打一个准。哈哈!小鬼子,你们就等着吧!”于蓝呵呵一笑,道:“我知道鬼子的三八步枪最厉害,但也打不了五百米远,你说六百米以内一打一个准,骗谁?”古月哼了一声,道:“我这还不算什么,师妹那才叫厉害呢!距离八百米啊!她能打下飞鸟。”于蓝看她不像说谎,把头转向柳惠,道:“她说的是真的?”柳惠点头“嗯”了一声。 于蓝脚步一踏进自家的院落,便向两个师妹轻声说道:“今晚区委在我家上屋地窖里开会,一会儿你俩说话小点声,不要惊扰他们。”古月点点头,问道:“四海在哪?”于蓝道:“他自己睡在西厢房,我带你俩过去。” 周四海还没入睡,正闭着眼睛想念媳妇,听见敲门声,道:“来了。”他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古月,忙抬腿跨出房门,张开双臂抱了过去。古月的脸暗暗一红,抬手捉住他双臂,低声说道:“别胡闹,快回屋。” 于蓝急于想看古月的狙击枪,点燃蜡烛,道:“二师妹,你跟四海叙话,我来看枪。”当她把包枪的裹布打开时,目放异彩,连声说道:“好枪,好枪!”柳惠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大师姐要是喜欢的话,回谷我也送你一支。”于蓝听罢大喜,道:“谢谢!谢谢小师妹。” 古月裹起枪,把来时看见八路和心中的担心说给了于蓝听。于蓝听了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道:“这情况很重要,等我把天龙叫过来。”说着急三火四的离开了。 不多功夫,于蓝、袁天龙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袁天龙打过招呼后,道:“半个月前,区委得到通知,八路军的教一旅独立团将从泅水奔赴驮来山南麓,开辟抗日革命根据地。若如月儿所说,那是独立团没北上了。这样鬼子肯定要从后追赶,这里确实不安全了。一会儿,我们游击队要组织附近村子的村民连夜撤离。 第四章 暗中援手 2 古月刚学会打枪,心里发痒,道:“四海,你连夜带云儿回家,我留下来帮助大师姐和大姐夫。”于蓝道:“二师妹,你留下来只会添乱,马上跟四海带孩子回你们的小望村。”古月道:“我不回去。”袁天龙道:“月儿不回去也对。方才高书记说了,独立团能够撤离一定不简单,很可能鬼子大扫荡开始了,而且规模空前。四海家所在的屯子估计这次很难幸免了,凭月儿的脾气不惹出事来才怪。我看……躲到师傅那去才最安全,鬼子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找不到那里。”于蓝想了想,道:“天龙说得对,事不宜迟,你们马上走。” 周世海担心着家中父母、兄嫂的安危,说:“云儿先交给惠儿带走,我和月儿回家安顿安顿就去师傅那里。”柳惠道:“那我把强儿、云儿都带走,也免得羁绊你们。”她临走前,袁天龙和周四海两人把她带来的枪弹给分个精光。 翌日清晨,柳惠回到翠云谷。云婆婆看见强儿、云儿两个孩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吃过早饭,柳惠稍稍调息了一下,就去断魂谷取来了枪弹,来到昨晚看见八路的那个山梁上。她向下一瞧,人影皆无,因昨晚一夜没睡,再加上暖风吹拂,忽觉有了睡意,便抱枪背靠岩石处于睡梦之间。梦中,她和许志洪并肩走在山谷里,许志洪用各种颜色的花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给她套在脖子上。她显得无比兴奋,刚想凑过头去吻许志洪,忽见师兄从前边一株大树后饶出来,向她使劲跺了下脚,然后转身就走。她望着师兄的背影呆呆的看着,许志洪问道:“他是谁?”她瞪了他一眼,摘下花环几下子扯烂,就开始在后面追。师兄的身形飘忽不定,即使她把轻功施展到极限,也只是越追越远。她急哭了,边哭边喊着师兄的名字。师兄回头看看她,道:“惠儿,咱俩的缘份尽了。”说罢,人不见了。她痛苦的哭着、喊着,直到把自己喊醒了。她闭上眼睛,耳听着松涛鸟鸣,努力回忆着梦中的情形,心中暗暗的想:“难道自己今后会跟许志洪有瓜葛?自己会喜欢上他?……”她不愿意想下去,看着眼前的山道,心道:“鬼子应该从南而来,自己何必在这里傻等着,迎上去岂不更好?”当下把枪一背,攀山弃路,向西南而去。 山中酷热,幸好有树荫遮凉,柳惠走了大约一顿饭功夫,隐隐听见隆隆之声,脑中一闪:“莫非大姐夫的游击队跟鬼子打起来了?”这一下,她心里急了,施展轻功,纵跃奔闪,寻声而去,起落间,已达几十丈开外。待进入一片森林后,忽见数十名村民藏在里面,把一双双惊异的眼神投向自己。她浅浅一笑,走到一个中年人身前,问道:“大叔,是不是游击队在跟鬼子打仗?”那中年人摇头道:“是八路,在三道岭跟鬼子打了起来。”柳惠谢过之后,转身离开了。 三道岭顾名思义,三座山岭分南北呈平行排列,东西走向,长约二三里,一条蜿蜒的山道从西南伸向东北。东边尽头是一条大河,壁立百尺,河流喘急;西边沟壑纵横,危岩嶙峋,山峦起伏。 柳惠绕到三道岭西首一座山峰上,此刻已不闻枪声,她看到南边第一道山岭上树木燃烧,黑烟笼罩上空,南坡坡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名鬼子的尸体。再往南一看,烟尘朦胧之中,山坡、山道上站着的全是鬼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心道:“好家伙,来的鬼子可真多呀!” 啸声打破了片刻宁静,柳惠心下一惊,心想又是能爆炸的厉害武器。巨响之后,飞沙走石,烟雾腾空。柳惠的心有些哆嗦,这爆炸的东西比那晚的威力更甚,这倒底是什么东西啊?她暗暗平息了下狂跳的心脏,目光盯着山岭,搜寻上面的八路。爆炸声越来越急,溅起的石头密密麻麻的向坡下滚去,在柳惠看来,如此强烈的爆炸,草木皆枯,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蚂蚁也生存不下来。想到此,柳惠不再害怕,她暗暗的惋惜山岭上的生命,慢慢地把一双怨愤的眼光转向南边,模模糊糊的看到能爆炸的东西是从一个筒子里发射出来的。看了一会,不禁心中一动,暗想:“筒子!莫非这就是许志洪口中所说的大炮?对!一定是,那能爆炸的东西叫做炮弹或者榴弹。他说过,狙击手若想毁掉敌人的大炮,最好的办法就是枪击炮弹的屁股,引起炸弹的爆炸。”她放下枪沿山峰向西南飞奔了一会儿,将身形藏好,端枪寻找炮弹的屁股。她看着鬼子把炮弹一枚枚的送进炮膛,心中不住地问:“炮弹屁股在哪?屁股有多大?…….人的屁股在后面,那……对对!尖的是头,圆的是屁股。”她把眼睛紧贴在瞄准镜上,搜寻、跟踪弹药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足足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机会终于来了。一个弹药手从箱子里搬出几枚炮弹放在一块石头上,炮弹的屁股正好进入她的视线,当即扣动了扳机。子弹透过空气,正好击在炮弹尾部中央凸出的部位上。一声惊天巨响引起了连锁爆炸,好似天塌地陷一般,山体摇晃,硝烟冲天。 爆炸持续了五六分钟才停止,不少鬼子被山体脱落的石头砸死砸伤。柳惠惊魂甫定,看到坚硬的山道上炸出一个大坑,坑的周围到处是残肢碎肉,鲜红片片。 小岛大队长是此行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三次冲锋未能拿下前面山岭,勃然大怒,下令炮击二十分钟。十几分钟转眼过去了,小岛站在一处山坡上,手端着望眼镜,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突然而来的爆炸气浪将他仰面掀翻,没等他爬起来,一名尉官死死的将他压在身体下。一时间,碎石如雨,打得他脸生痛。待一切平息,他推开尉官爬起来,吐了吐口中沙土,喊道:“怎么回事?”武田寿中队长跑来报告:“少佐阁下,不知是什么原因,炮弹发生了连锁爆炸,炸毁了炮小队。”小岛面带怒色,道:“武田君,带你的中队马上发起进攻,击溃八路,拿下三道岭。”武田寿“嗨”了一声,转身狂喊着,率领手下士兵发起了冲锋。 八路军独立团三营一连连长柳一飞待爆炸声停止,抖落头上、身上的石块和沙土,露出了一张被硝烟熏得黑黑的脸,扭头左右看了看,大声喊道:“还有活着的吗?”只见一个脑袋从石块里拱出来,道:“连长,鬼子的大炮还要不了我王非的命。”他话音一落,又有不少战士从掩体里把头钻出来,一张张脸跟连长一样漆黑,任谁也分辨不出原来的本来面目。柳一飞道:“王排长,检查伤员和弹药。”他拿起望远镜观察鬼子的动静,当看到那些残破的尸首和山道上那个大坑时,登时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鬼子的炮弹怎会发生爆炸?他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集中目力盯着蠢蠢欲动的鬼子。 王非提着一挺歪把子跑来,道:“连长,还剩十七名战士,其中有四名伤员,金凤给包扎了,还能坚持战斗。”柳一飞放下望眼镜,道:“怎么?大老李牺牲了?”王非道:“是,脑袋让弹片削掉半个,但这挺机枪他保护得完好无损。”柳一飞把手一伸,道:“鬼子上来了,快!把机枪给我,准备战斗。”王非道:“我是机枪手出身,知道怎么发挥机枪的最大威力。”说着进了自己的掩体。 柳一飞摸了摸腰,只摸出两颗手榴弹,便传下命令:“节省弹药,等鬼子靠近了再打。”鬼子冲到岭下,一点未犹豫,刺刀闪闪,撒欢的往上冲。 柳惠这时已经来到这道山岭的西首,看到只有十几名八路,暗暗替他们担心。 柳一飞在鬼子距离还有六十余米远的时候,高声喊道:“打!” 哒!哒!哒!……王非的歪把子率先响了起来,猝不及防的鬼子一下子被扫倒了一大片。柳一飞枪法不俗,六枪撂倒了四名鬼子,第七枪扳机一扣,却发现弹壳没有跳出来。他拔出弹夹一看,子弹打光了。他把两颗手榴弹甩向敌群,高喝一声:“同志们,上刺刀。” 第四章 暗中援手 3 鬼子最喜欢与对手拼刺刀,当下拉动枪栓退出枪膛里的子弹,向上扑来。柳一飞收起驳壳枪,摘下背上的大刀,跳出掩体,双目怒视着越来越近的鬼子。四十米……三十米……柳一飞正想带战士们冲下去,忽见冲在前面的鬼子接连倒地。他开始以为鬼子是想卧倒射击,黯然一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的道:“也好!待罪之身,早死早解脱。” 王非换上自己的汉阳造,站在连长的左边,看到眼前情形,也以为鬼子要开枪,刚要张口大骂,忽看到冲在最前头的一个鬼子的脑袋里喷出来一道血线,那个鬼子随即倒地。王非感到奇怪,叫道:“连长,是谁打死的鬼子?”柳一飞睁眼一瞧,喊道:“快退回掩体,向下扔石头。” 鬼子扔下六十多具尸体退到岭南二百米处。武田寿骂道:“八嘎,中国猪不敢拼刺,开枪一点信用的不讲。”一名小队长道:“中队长阁下,短兵相接的刹那,并未闻枪声,但我方士兵接连倒下,不知山顶上有何古怪?”另一名小队长说道:“土八路没有开枪,但我亲眼看见倒下去的士兵脑袋上有血。”武田寿道:“是暗器,一定是暗器,不少中国猪会使用。”他集中六名掷弹手,狠狠的道:“给我打,打光你们的榴弹,我要把会使用暗器的中国猪,挫骨扬灰。” 柳惠不想暴露自己的目标,在鬼子退到岭下时就收枪不打了。她注视着鬼子的动向,当看见鬼子把掷弹筒架起来时,心想:“鬼子的破玩意真多,大的叫大炮,小的一定叫小炮了。” 啸音一响,柳惠心中顿悟,原来那晚上鬼子是用这东西炸自己啊!当下抓起枪,不等鬼子发射第二枚榴弹,扳机连扣,击毙了五名正在调试角度的掷弹手。 武田寿看见死去的五个人都是脑浆横流,猛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土八路有狙击手,撤回去与主力汇合。” 方才柳一飞趁鬼子撤退的功夫,带领战士们收缴了不少弹药。他心里这下有了底,凭眼前的地形和手中的弹药,再坚持两个小时没问题。金凤悄悄爬到他身边,道:“连长,方才鬼子死得蹊跷,是谁在帮咱们?” 柳一飞摇摇头,道:“东边是喘急的河流,藏人不可能。西边又是沟壑、峭壁、山峰,我跟秦指导员事先探察过,除非会飞的人,要不任谁也上不了山峰。而这岭上……”语声一顿,道:“不好!鬼子要打炮,你快回掩体。” 轰!轰!轰!炸点距离岭上不足二十米。柳一飞把自己藏在掩体深处,心里十分清楚效验炮过后,第二炮、第三炮……就会打在岭上了,自己跟战士们能不能活下来,就靠天意了。他久久听不见鬼子第二轮炮响,大胆地爬上岭探头一看,不禁喊道:“鬼子向后撤了。” 战士们一个个爬出掩体,看到鬼子刚才停身的地方躺着十几具尸体,全然不知怎么回事。王非道:“鬼子距咱们有五百米,超出了枪射程,怎会死啊?”原来柳惠趁鬼子慌乱之际,一股脑地把鬼子的掷弹手、弹药手全给打死了。 柳一飞道:“管他咋死的,王排长,你快带几个人再收缴些枪支弹药来。”柳惠隐在暗处,看着坡上那几名忙碌的八路,偷笑不已。 武田寿率队退回来,小岛大队长气得暴跳如雷,向他训斥道:“饭桶,你给大日本帝国军人大大地丢脸,死啦死啦地有!”武田寿慌忙说道:“少佐阁下,土八路有个狙击手隐在暗处,厉害无比。我的掷弹手、弹药手和优秀的士兵一个个死在他手里。那……会儿,炮小队的炮弹自行爆炸,我估计也是这个狙击手暗中捣的鬼。” 小岛听了头上冒出一股凉意,心想自己是此行的指挥官,也是狙击手打击的目标,要是那会儿狙击手先选择了自己…….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举起望眼镜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看个遍,心中忖道:“土八路的狙击手应该藏在岭上东端或西端,一来可以发挥其威力,二来可以避免我军炮火的攻击.......不对不对,如果藏在两端,我炮小队距离岭上至少有一千五百米,狙击手岂能毁掉?莫非隐藏在西边山峰上?不可能,那座山峰奇险无比,连猴子都攀爬不上去,何况是人呢!难道是附近山坡上有山洞,狙击手藏在里面将洞口伪装了起来?”想到这里,一股冷汗从头上冒出来,道:“稻本君、中田君,你俩马上率人搜索东西两边的山坡和树林,一定要把土八路的狙击手给我找出来。”两人应了,带着士兵满山搜索。 柳一飞搞不清鬼子漫山遍野的搜什么,正苦苦思索之际,王非抱着一捆枪跑回来,气喘吁吁的道:“连长,邪了门,邪门了!”柳一飞道:“邪什么门?你撞鬼了呀!”王非道:“不是我撞鬼了,是小日本撞鬼了。”柳一飞扑哧一笑,道:“胡说八道,大白天的哪有鬼?” 王非抬手指着坡上尸体,说:“他们的致命伤全在左边太阳穴上,你说不是邪门了吗?”柳一飞问道:“全是左边?”王非道:“是啊!没有一个是右边。”柳一飞又问道:“是枪伤吗?”王非道:“是,弹孔比三八步枪稍大。” 柳一飞沉思了一会,把头转向西边,道:“只有一种可能,相助之人在西边山峰上。可是……那里没传来枪声啊!再说也太远了,谁会有这样好的枪法呀?”王非道:“也许不是人,是神!他手中有一杆神枪,不想咱们死在这里,就出手相帮啦!哈哈”柳一飞笑骂道:“去,还党员哩!满嘴的胡咧咧。” 柳惠闲得无事,透过瞄准镜在柳一飞、王非、金凤等人脸上来回的扫视,当瞧到有的战士在加固掩体时,心想:“咋还不走?要是鬼子一会儿蜂拥而上,我一杆枪阻挡不住人家啊!”她那里知道,团部对三营一连下的是死命令,要在毛家湾一带构筑工事,坚守到今天天黑,为主力部队顺利度过大汶河赢取时间。连长柳一飞和指导员秦大川带领三个排长经过一番勘查,发现毛家湾位处丘陵,地质酥松,若构筑工事根本扛不住鬼子炮火的攻击。柳一飞当机立断,率队北撤,来到了三道岭。他率一排把守着第一道岭,段亮率二排把守第二道岭,指导员秦大川率三排把守第三道岭。上午九点一过,小岛大队长率先头部队气势汹汹的杀了上来。战斗一开始便呈白热化,柳一飞若不是凭着有利地形,阵地怕早已失守了。但即使这样,一排战士也是伤亡过半,到了弹尽粮绝的困境。要不是柳惠及时出手,柳一飞等人早已做了枪下之鬼。 小岛命人搜山未果,懊恼之时,山崎联队长率主力上来了。当听了小岛的汇报后,黝黑光亮的脸颊颤动一下,道:“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能改变战争的进程,切不可大意。”他命小岛大队长把机枪中队拉上山道西坡之上,监视西面山峰,其它中队埋伏在山道两坡上,一旦发现狙击手的身影,集中火力射杀。命联队炮兵大队长樱井良佑炮击前边山岭和西山,又命步兵大队长竹内宫彦待炮击结束后,率队冲锋。 柳惠把鬼子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自言自语的道:“八路啊!看来鬼子猜出了我所在的位置,过一会可能要向我发起炮击,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她移动身形,钻进一个岩洞,并用大石把洞口堵起大半。 柳一飞瞧见鬼子重新竖立起一门门大炮,心下惨然一笑,喊道:“同志们,鬼子的大部队上来了,你们怕不怕?”战士们异口同声的道:“不怕,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决不后退一步。”柳一飞大声道:“好样的,够爷们!” 鬼子八门大炮整整炮击了二十分钟,硬生生地将山岭削掉一尺有余。柳惠所在的西山也遭到了猛烈轰炸,山体颤动,乱石飞滚。开始,她担心炮弹会给山峰炸倒,后悔自己没有离开。可过了几分钟,发现山体摇晃并不厉害,才把心放下来。 炮击一停,柳惠把目光移到岭上,渐渐地发现有人拱动,心里默默的数道:“一、二、三……十一个。啊!他们是不是血肉之躯呀!这么强烈的炮火,竟然还有人生还下来。” 鬼子开始冲锋了,柳惠跟十一名八路几乎同时开了枪,鬼子成群成片的倒下,但凶悍的鬼子不怕死,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柳惠的眼睛打红了,直到第五十二颗弹壳跳出来,鬼子才转身往回跑。 柳一飞清点了一下人数,算自己在内,只剩下了八个人,黯然的道:“王排长,撤!撤到第二个岭上,跟二排汇合。”柳惠看到未死的八路撤了,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二排长段亮见柳一飞带着寥寥数人撤过来,心头一痛,含着眼泪说道:“连长,你把一排留下的种子带走,这里交给我了。”柳一飞双目透射出一屡寒光,道:“不,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转身向王非说道:“你和战士们进入掩体,听我一道指挥。”王非道:“是,连长。”段亮又道:“连长,太阳才稍稍偏西,凭咱们的火力根本坚持不到天黑,我看你还是撤……”柳一飞眼睛一瞪,道:“少说废话,为了主力部队的安全,咱们多坚持一分钟是一分钟。” 第五章 一己之力 1 柳惠离开了岩洞,隐身向北移动,当瞧见第二道山岭上也有八路埋伏时,皱着眉头忖度,八路跟鬼子对比力量相差悬殊,干么非得硬拼呢?她真想过去劝他们离开,但心下还是忍住了。 第二道山岭和第一道山岭一样高,只是树木稀少,坡度较陡。山崎命令樱井良佑向八路发起第二轮炮击后,竹内宫彦率人一枪未放,便拿下了第一道岭。搜查之后,发现了二十三具八路尸体,皆被炸得面目全非。竹内宫彦感叹道:“这些八路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值得我竹内敬仰。”说罢转身举起望眼镜观看第二道山岭,片刻之后,道:“柏木君,率你中队,拿下第二道山岭。”柏木中队长嗖地拔出战刀举起来,叫道:“柏木中队的优秀士兵们,杀给给……”他话音一落,二百余名鬼子疯子一样冲向第二道山岭。 柳一飞把鬼子放得很近,直到临近四十米的时候才下达了开打的命令。一时间,枪声、爆炸声响彻山野。鬼子来得快、退得快,丢下三十多具尸体撤了回去。 竹内宫彦素来狂妄,看见柏木中队跟八路一交锋便败退下来,气极败坏的喊道:“纲野君,命令你中队,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前面山岭。” 纲野知道有八路埋伏在岭上,冲到岭下便叫停了队伍,命令掷弹手轰击。掷弹手领命上前,掷弹筒尚未架好,便一个个倒地气绝了。柳一飞看得真切,心下吃了一颗定心丸,暗暗的道:“相助之人还在,这下好了,自己和战士们还能多活一会儿。” 竹内宫彦从望眼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伏下身子,向身边一名勤务兵说道:“快向联队长报告,八路的狙击手仍在西山,狙杀了我纲野中队的六名掷弹手。”山崎接到报告,苦思了良久,手指向第一道山岭道:“小岛君,把士兵在那个山岭上铺开,注重西边防御。 小岛把机枪中队的十二挺九二式重机枪全部布置在岭上西首,并向机枪中队长说道:“武藤君,一会儿竹内大队发起冲锋时,你命机枪手扫射西山。”武藤道:“少佐阁下,咱们若是乱扫一气,岂不是丢了大日本皇军的脸?”小岛悻悻的道:“八嘎,违令的,死啦死啦地。”武藤双脚一并,道:“嗨!” 竹内宫彦调来自己的炮小队,命炮兵在第一道山岭北坡上架炮,又命机枪中队,选择制高点掩护突击部队。柳惠见鬼子布置甚是周密,心下着急,盼着八路快点撤走。 柳一飞躲进掩体里,掏出老怀表看了一眼,心想:“二点五十分,距离黑天还有四个小时,鬼子这一轮轰炸后,还能剩下二十名战士。待把鬼子打退后,鬼子还会炮击,再把鬼子打退,所剩战士已是无几了。但这样算来,鬼子向第三道山岭发起攻击的时间应该是两个半小时候后了,那么,秦指导员带领三排战士坚守一个半小时应该不成问题的。”想到这里,他嘴角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柳惠等了许久,也不见八路有撤退的迹象,暗自哼道:“算我欠你们的,再帮帮你们。”她再往回走时,不敢走原来那条路,那条路虽然有巨石、树木可以遮挡,但毕竟鬼子已经针对自己进行了布置。当下选择山体西坡,攀附着陡峭的岩壁向南移动,攀爬了大半,鬼子便发起了炮轰。山崖壁立、险要,柳惠后悔没有随身带着飞爪。当回到原来藏身的岩洞时,鬼子已经炮轰了六七分钟。她本来想故技重施,把那两门大炮毁掉。可鬼子学得油滑了,炮弹箱子放在大炮东侧,弹药手搬动炮弹,炮弹尖指向西边,不给她留一点下手的机会。柳惠心急如焚,看了一眼布置在西首的鬼子,果断开了枪。 鬼子两名炮手几乎同时倒地,炮小队队长稍微踌躇,喊道:“副炮手……”话还未说完,脑门上中了柳惠一枪。鬼子哗然,纷纷卧倒。 武藤和手下的机枪手们眼睛全都盯着西北方向,听到岭下叫喊声,才知隐在暗处的狙击手又开枪了。武藤喊了一声,十二挺重机枪顿时咆哮起来,一时间打得山石火星爆射。柳惠看到子弹并不是朝自己这个方向射来的,于是放了心。 纲野中队在机枪的掩护下,又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柳一飞待炮声一停,马上清点人数,发现只牺牲了四名战士,不禁暗暗地庆幸。他爬出掩体,准备率战士们痛击鬼子。可是鬼子用数挺重机枪死死将山岭封锁住,人根本抬不起头来。段亮心里着急,喊道:“连长,怎么办?”柳一飞心想鬼子临近山头时,机枪手势必会停止射击,当下说道:“准备手榴弹。” 柳惠瞧一百多个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猫着腰往上冲。她心下发急,由远及近,把鬼子的机枪手一一给打死了。她出手甚快,六名机枪手死的间隔时间不足一分钟。小岛大队的士兵伏在第一道山岭上,只瞧得人人脸上变了色。 柳一飞感觉到机枪的攻击停止了,以为鬼子快冲上来了。不容多想,大吼一声:“扔手榴弹。”刹那间,七八十颗手榴弹飞出堑壕。柳一飞吼完,往上一窜,抬枪就要射击,这才发现鬼子距离掩体尚有一百多米,忙挥手喊道:“住手,隐蔽起来。” 轰!轰!轰!…… 连串的爆炸把鬼子搞懵了,一个个停住身形往上瞧。纲野右手握着王八盒子,看见士兵凛于眼前的爆炸,对空连放了三枪,大声喝道:“八嘎,消灭上面的土八路,杀给……”话还没等喊完,忽觉头上遭了重重一击,扑倒在地。 原来柳惠看见八路投掷的手榴弹距离鬼子身前很远的地方爆炸,心道:“可惜了,那么多能爆炸的东西,一个鬼子都没炸死。”忽然看见一名鬼子挥舞着右臂,便把枪口对准了他脑袋,测了测距离,约莫八百五十米,她担心枪的射程不够,犹豫一下还是开了枪。子弹从纲野左太阳穴偏后的地方钻进头里,虽然不深,但足以要了他的命。 虽然纲野中队长死了,但是纲野中队的士兵们并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而是在各小队长、班长的指挥下,不要命的往上攻。柳一飞指挥战士们把枪管打到烫手才算把鬼子打退下来。 竹内宫彦并没有给柳一飞喘息之机,纲野中队一退,便命令柏木中队继续进攻。 段亮的头皮被子弹擦出一个深深的血槽,满脸是血,他忍着剧痛坚持战斗。王非打红了眼,抱着歪把子跪在岭坡上,把仇恨的子弹一颗颗射向敌群。 竹内宫彦见进攻部队受阻,伤亡惨重,向立在一旁的机枪中队长五十岚圭吼道:“机枪,机枪的支援。”五十岚圭不敢怠慢,传令机枪副手射击。原来鬼子机枪射手一死,副射手给吓怕了,跟弹药手趴在地上不敢射击。此刻中队长有令,不得不硬着头皮爬起来射击。鬼子重机枪响起,立时有两名战士挂了彩。 柳惠没有理睬近处十几挺重机枪的胡乱扫射,而是把目光紧紧盯在坡谷之中,她见谷中机枪又响了,当下也不客气,赏了鬼子每名副射手一颗子弹。 小岛伏在岭上一个凹坑里,见竹内大队的机枪手又被人家的狙击手给干掉了,情急之下,一时忘记了危险,站起来跑到武藤身边,吼道:“蠢猪,土八路的狙击手没有封住,你大大地失职。” 柳惠见小岛鼻子上卡着一副眼镜,表情严肃,派头十足,脑中念头一闪:“这是个大官。”手指扣动,一颗子弹飞了过去。 第五章 一己之力 2 合该小岛不死,也合该武藤倒霉。武藤听了训话,腾地一下站起来,正好将小岛身形挡住,那颗飞来的子弹不偏不倚打在他后脑勺上。小岛一见武藤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有气,道:“八嘎,你地竟敢用眼睛瞪我?”扬手正想打过去,忽见武藤张开双臂向他扑来,因近在咫尺,躲闪已是不及,一下子就被武藤扑倒了。说来也巧,小岛后脑勺正好撞在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上,脑袋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竹内宫彦看见柏木中队又溃退下来,一筹莫展。他游目四望,最后把一双怨毒的目光定格在西山峰上。他心里恨意甚浓,若不是有这个狙击手的存在,别说眼前一道山岭,就是三道山岭此刻也攻下来了。 折茂聪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暗想,竹内大队的三个中队中,已经有两个中队铩羽而归,甚至,好友纲野兄还送了性命。如果一会竹内少佐让自己的中队发起进攻,结果会怎么样?他暗自摇头,说不定……说不定自己也会步纲野兄的后尘。此刻他心中的焦虑,真是难以形容。 竹内宫彦苦思无良策,命通讯兵给山崎大佐发报,寻求炮火支援。 炮声又响了,浓浓的黑烟将西山紧紧的包裹着,青灰色的炮弹拖着淡黄色的尾焰一枚枚地钻进烟雾之中。爆炸带起弹片及山石碎块雨点一样纷纷从空中落下。剧烈的爆炸带来的冲击力,仿佛要把山体融解,整个西山都好像在摇晃、下沉。柳一飞和战士们的目光眨也不眨地望向西山,每一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暗暗祈祷老天保佑那个人度过厄运。 山崎发狠了,炮击整整进行了四十分钟。五十岚圭重新布置了六名机枪手,待炮声停止,便下达了射击命令。折茂聪心知立功的机会来了,把三个小队分成三路向岭上冲去。 柳一飞和战士们把头伏在岭下,耳听着上方嗖嗖飞过的子弹。他们心里都清楚,弹药不多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即将来临了。这次他们不敢奢望暗中相助之人再次出手解救,因为那个人怕是……,他们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往下想,在他们心中那人永远活着。他们每人手里都握着一颗手榴弹,静静的等待着连长的命令。 忽然,柳一飞感觉到头顶上的子弹不再飞舞了。这一次,他没有盲目的下令投弹,而是把头探了出来,当看到鬼子趴在百米之外时,登时难以形容心中的喜悦,连声说道:“太好啦!太好啦!那个人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王非道:“他是神,鬼子炸不死他。” 柳惠确实没死,但也受了一场虚惊。那会儿,鬼子炮击要结束时,山顶上滚落下来一块巨石,正好落在柳惠所在的岩洞洞口旁。巨石落下的一刹那,震得山洞剧烈的抖动,洞顶脱落下来的碎石纷纷落在她头上。她以为自己要被石头活埋了,口中叫道:“师兄啊!惠儿陪你来了。”她没运功抵抗,而是闭目等死。待一切平息下来,洞里全是烟尘,她走到洞口边沿,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喃喃说道:“师兄,惠儿活过来了。唉!要是死了该多好,咱们俩就可以在一起了。”顿了一下,抓起枪抬头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接道:“师兄,八路要是早撤走的话,方才惠儿也不会无辜挨一顿狠炸。惠儿跟他们素昧平生,拔刀相助,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她正想撤走,忽闻熟悉的机枪声又乍然响起,苦笑了一下,道:“师兄,这小鬼子真是难缠,想走都不成。”她这次发狠了,一定要把鬼子的机枪手和弹药手给一勺烩。 折茂聪失去了火力支援,硬着头皮指挥士兵往上冲。士兵们已知八路有个厉害的狙击手藏在暗处,随时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双方一经开火,不敢恋战,掉转身子就败退下来。 柳一飞见这次轻而易举地就打退了鬼子进攻,心下高兴,掏出老怀表看了一眼,已是六点整,便向王非、段亮说道:“撤到第三道岭上跟秦指导员汇合。” 柳惠瞟了一眼奔向第三道山岭的八路,又狙杀了十几个鬼子后,道:“八路,你们好自为之,我走了。”她离开西山峰正想回去,忽见古月、周四海奔来,忙上前拦住二人,问道:“你俩要去哪儿?”古月兴冲冲的道:“来帮八路打鬼子呀!”柳惠道:“打什么打?你的枪法还需要练。二姐夫就更不用说了,走!跟我回去。” 古月轻声一笑,道:“我不能白来一趟,不打死几个鬼子,我绝不回去。”柳惠看了一眼周四海,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道:“你俩这是来送死,知道鬼子有大炮吗?可厉害啦!炮弹爆炸时,地动山摇的,那会儿差点把我给炸死。” 古月摇头道:“厉害我也不怕,一枪不放就回去,那多丢人啊!以后还不被你当笑柄呀!”柳惠央求道:“不会,你俩跟我回去吧!”古月道:“你怕死你回去,我可不怕死。四海,我带你上山。”周四海道:“不用,我借助飞爪,这山难不住我。” 柳惠心下后悔传授二师姐枪法,但后悔也是晚了,拉住她手臂说道:“上去打鬼子也行,但你俩一定要听我指挥。”古月咯咯一笑,道:“好!但你不能拦着我打鬼子。”柳惠道:“我说打才能打,这总行了吧?”古月忙笑道:“行,小丫头片子。” 柳惠忌惮鬼子的大炮,担心他俩不知轻重有个损伤,心念微微一转,道:“跟我来。”她看好第三道岭的位置,带头向山上攀爬。不久,翻上峰顶,找了一个隐蔽位置,让两人把身子藏好。古月目光游动,道:“师妹,鬼子呢?”柳惠手指第二道山岭,道:“在那边呢!可多了,比蝗虫还多。一会鬼子翻过第二道岭时,二姐夫不要开枪,由我和二师姐开枪就行了。” 周四海听了满心的不高兴,道:“我为什么不能开枪?”柳惠道:“你的枪有响动,会遭来鬼子大炮的攻击。再说你的枪射程也不够,徒然浪费子弹。”周四海道:“让我闲着,你俩打鬼子,我不干。”柳惠微微噘起小嘴,道:“二师姐,你看二姐夫不听话。” 古月把手摊向周四海,道:“拿来?”周四海愣愣的道:“拿什么?”古月面色一沉,道:“枪,快点。”周四海嘻嘻一笑,道:“别,别!我不开枪还不行吗?”古月最了解丈夫的性情,道:“不行,痛快点,听见没?”周四海怕老婆怕出了名,当下狠狠瞪了柳惠一眼,不情愿地交出了驳壳枪。 柳惠向周四海哼了一声,扭头把目光投向第三道山岭上,当看见几张熟悉的黑面孔时,低声说道:“二师姐,八路集中兵力固守这第三道岭,不知想守到何时?”古月不关心这个,一双眼睛盯着第二道山岭上,道:“师妹,鬼子啥时过来呀?”柳惠笑了笑,道:“我也不是鬼子肚里的蛔虫,那知道啊!慢慢等吧!” 周四海移动身子靠近柳惠,问道:“你啥时候来的?打死了几个鬼子?”柳惠道:“头晌,打死多少鬼子记不清了,不过子弹差不多耗损了大半。”周四海拿过她兜子颠了颠,惊讶道:“天啊!你打死一二百个鬼子呀!”柳惠道:“如果不是我打死那么多,八路早一个个死光了。”周四海道:“惠儿,给二姐夫说说你都是怎么打死的。”柳惠道:“一枪一个呗!有啥可说的?不过八路真不是孬种,在第一道岭上,十几个人面对成百上千的鬼子,竟是宁死不退,真都是个硬汉子。”周四海道:“八路伤亡大吗?”柳惠道:“不小,他们吃亏在武器不行,大炮、小炮一个都没有,就是凭一股虎劲儿跟鬼子干。”周四海道:“这里离鬼子太远了,咱们靠近些,给那些死去的八路报仇。”柳惠道:“愣姐夫,你以为鬼子好打呀?”她把头转向古月,道:“二师姐,一会儿战斗打响的时候,你可要把他看紧点啊!要不有个闪失的,你哭都没地方哭。”古月道:“师妹,他自打昨晚得到枪,就得瑟个没完……啊!鬼子来了,好多呀!”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鬼子,来时的英雄气概荡然无存,脸色忽青忽白,道:“师妹,咋……咋办?” 第五章 一己之力 3 柳惠见鬼子爬上第二道山岭便站着不动了,笑道:“看你吓的?那会儿的豪气呢?”古月最怕别人激她,心神稳了稳,道:“我怕过谁?四海,等一会开战,你躲在我身边,不许跑开。”周四海平素虽说胆子不小,但此刻也是上牙碰下牙浑身不住的打抖。 柳惠道:“鬼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大炮和小炮。二师姐,等会儿打几枪咱们就走,要不人家大小炮一响,咱们就活不成了。”古月看到黑压压的鬼子,心里已然没底了,道:“好,全听师妹的。” 突前的鬼子又换成了小岛大队。原来小岛有幸不死,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来见山崎,未等开口说话,就当头挨了一顿训斥。只听山崎大佐说道:“小岛,八嘎八嘎!大大地蠢猪、弱智的干活,你整整一个大队封锁不住西山,给帝国军人丢尽了脸面。”语声严厉,几乎接近了咆哮。小岛毕恭毕敬地连声:“嗨!嗨!……”竹内宫彦轻蔑地看了小岛一眼,道:“大佐阁下,我想组织一支敢死队,从东避开八路的狙击手,攻占山岭。”山崎沉吟良久,走到竹内宫彦身前拍拍他肩头,道:“竹内君,你已尽力了,去歇歇吧!”竹内宫彦心下不解,疑惑地看着山崎,道:“这……”山崎挥挥手,道:“去吧,去吧!”竹内宫彦点点头走了。山崎转身看着恭身而立的小岛,语声稍缓,道:“小岛君,太阳落山后,八路狙击手的视力会受到限制,我命你部发起冲锋,拿下第二道山岭。”小岛踌躇了一下,道:“大佐阁下,是不是再炮击一下西山峰?”山崎冷声的说道:“你想让我把炮弹都丢在这里吗?那跟八路主力决战时怎么办?”小岛吓得再不敢吭声了,但万万没料到这次冲锋一枪没放就占领了目标,心中那份喜悦实在是难以形容。可喜悦仅在心间停留了片刻,就被武田寿的报告给化作乌有,于是扶了下眼睛,道:“武田君,你是说前面还有一道山岭?”武田道:“是的,少佐阁下。”小岛登上第二道山岭,举起望眼镜观看了良久,道:“这是最后一道山岭,命稻本中队、中田中队发起进攻。” 夜色降临前,山中一片灰暗。柳一飞缓缓放下望眼镜,向一旁的秦大川说道:“鬼子来了,打退鬼子的这次进攻,我们就完成了阻击任务。”秦大川道:“是啊!只是队伍伤亡太大了。一排几近打光,二排也伤亡了近三分之一的人,这一仗下来又不知会牺牲多少人。如果执行了团部的部署,或许……或许结果会好些。” 柳一飞听了心下不悦,但不想与他争执,道:“要是团部有处分下来,我一力承担。”秦大川道:“柳连长,我不是怕受处分。咱俩配合快二年了,你看我啥时候怕过受处分?我知道干革命会有牺牲的,但是,革命不能有无畏的牺牲。如果因我们指挥员的指挥失误而牺牲……”柳一飞岔话道:“我决定的对与错,将来由营部、团部来定论。现在,我们不能分心,要集中精力打好最后这一仗。” 秦大川看鬼子距离尚远,道:“柳连长,咱俩虽说是平级,但我的党龄比你长,革命斗争经验也比你丰富。这打仗嘛!不能带有丝毫的个人主观情绪,如果有了这种情绪,那是很危险的。马克思同志曾对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做过深刻的阐述,你有时间好好学学,会对你大有益处的,假如有哪句话不能理解,你可以问我……” 柳一飞对他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耳里,眼睛看了看渐走渐近的鬼子,便把目光投向西山峰,心中默默地期盼,那个神秘人再暗中相助自己一次,挺过这最后的难关。秦大川见鬼子距离掩体已经不足五百米了,打住原来的话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柳连长,鬼子投入了差不多有两个中队的兵力,看来是想一口吃掉我们啊!” 柳一飞目光仍盯着西山峰,哼笑了一声,道:“这一次鬼子没有动用大炮、机枪火力,对于我来说,这一仗是这一天当中最轻松的一次。”秦大川道:“我问过了一排长、二排长,鬼子之前一般都是动用一个中队的兵力发起冲锋,虽然……”忽然,他住口不往下说了,眼睛盯着卧倒的鬼子好一会儿,才道:“柳连长,你想轻松也难啊!鬼子恐怕要打炮了。” 柳一飞眼力不错,灰暗的暮色下,发现了十几点不易察觉的微弱光亮,登时大喜。他没回秦大川的话,而是站起来低声说道:“撤!”秦大川忙道:“头顶着炮火撤退,还不如躺在掩体里安全。”柳一飞伸手拉起他,道:“鬼子不会打炮,快撤!”战士们早已盼望这个时刻,带上武器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人身后跑。 柳一飞沿着山道跑出二三里,停下脚步,回身叫住大家,向秦大川说道:“秦指导员,咱们如果沿着主力撤退的这条路走,一来暴露了主力的去向,二来咱们也不容易甩掉鬼子。我看咱们不如放弃山路,从这里向东南走,给鬼子造成个咱们欲去新泰走蒙山的假象。等过五十里后,一路北插,与主力部队汇合。” 秦大川摇头道:“柳连长,我们已经违反了团部作战计划,给连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若再擅自改变行军路线,怕是你我都兜不起呀!”柳一飞道:“秦指导员,我不说为大局着想,单单说为咱们三营一连着想。自打咱们连接受了阻击任务,咱们就已暴露在鬼子的眼皮底下了。现在咱们连要想安全地与主力部队会合,就得想方设法地脱离鬼子的视线。那么,只有弃路进山,咱们连才会脱险啊!”秦大川道:“我不这么看。一飞,咱们连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什么硬仗、难仗没打过?不说远的,单单说今天,一个联队的鬼子是不是让咱们连硬生生地给阻挡了一天?” 柳一飞心下着急,耐住性子说道:“秦指导员,咱们连要不是打硬仗、恶仗出了名,团首长也就不会把艰巨的阻击任务交给咱们连了。但我对你说过,今天我们是有个神秘人在暗中相助,要不是他,咱们晌午都过不了,全得死在鬼子的枪炮下……” 秦大川打断他的话,道:“一飞呀!你有点神话了那个神秘人了。我问过王排长,神秘人未出现之前,你们打退了鬼子三次进攻。在我想来,今天神秘人即使不出现,凭咱一连战士坚定的革命意志,一定能完成党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柳一飞简直被秦大川气得无语了,这个以往令他敬佩的战友、兄长,此刻说话竟然如此的空空旷旷、上纲上线,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他摘下水壶拧开盖子,把里面剩下的水一口喝干,一边拧上盖子一边道:“秦指导员,目前重要的是怎么撤离?我建议召开支委会,集体讨论,决定撤离路线。”秦大川道:“好!”结果王非、段亮、蒋云一致同意柳一飞的想法。 夜色渐浓,柳一飞和秦大川带领着战士们脚踏荆棘,翻山越岭,奔新泰方向而去。走出八九里,王非肚子饿得咕咕叫,紧走几步撵上柳一飞,道:“连长,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走吧!”柳一飞道:“不行,鬼子随时可以追上来,等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再说。” 王非暗暗撇了一下嘴,道:“鬼子不敢走夜路,怕啥呀?”柳一飞没再理睬他,回头见金凤背着药匣子吃力地跟在自己身后,当即脚向旁一撤,伸出右手说道:“金凤姐,把药匣子给我。”金凤朝他一笑,道:“不用,我吃得消。”柳一飞不容分说,抢过药匣子挎在肩上。一个战士说道:“连长知道疼媳妇了。”话音一落,引起一片笑声。 月色之下,柳一飞回头瞪了那战士一眼,道:“张大牛,金凤是我姐,以后不许乱说。”张大牛咂咂舌,小声嘟囔:“我才没乱说。”其实,一连战士都知道金凤放着团部的医院不呆,来到一连当卫生员就是奔连长来的。 金凤没有着恼,摸了摸发烧的脸颊,心里盼着张大牛再说几句。然而,她没盼来张大牛的话,却盼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吓得她赶紧往柳一飞身上靠去。柳一飞用手扶住她,轻声道:“别怕,咱们人多,狼不敢过来。”金凤“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忽然想到:“连长是河北人,可他怎么好像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呀?”她是个没有城府的姑娘,心里装不住丁点儿事,问道:“连长,你是不是初次来这里?”她见柳一飞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毛家湾往北有个叫三道岭的地方适合打阻击?”柳一飞想不到她如此心细,稍一沉吟,道:“我是从团部地图上看到的。”金凤“哦”了一声,心想他是指挥员,经常看地图,脑子里应该装着大大小小的不少地方。 第六章 心生疑惑 1 秦大川却知柳一飞在说谎,脑中不住地画魂:“是啊!三道岭高不过百米,长不足二里,是个默默无闻的山岭,也许只有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才会知道,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撤退的时候,自己按以往对敌的经验判断,鬼子十有八九会发起炮击,可他竟说不会,后来果真如他所说,难道他会有什么事瞒着组织?”秦大川想起部队开到驮来山南麓后,几次发现柳一飞背着人发呆、垂泪,如今前后联系起来,感觉事情不寻常,心中决定只要跟团部汇合,便把这一情况汇报给组织。 柳一飞翻上一个山顶,一股浓烈的肉香味立时钻进鼻孔里。他贪婪地抽了一下鼻,看见下方不远处生起一堆火,火堆的上方悬着一只剥了皮的狼,红彤彤的火舌极力向上,舔嗜烘烤着上方的美味,发出噼啪的油爆声响。两名女子侧脸蹲着身子用手中木棒翻转狼肉,一名男子背向自己,右手平端,身子动也不动。 战士们陆续翻上山顶,分立连长、指导员两侧,眼睛盯着烤得焦黄的狼肉,口中抿着唾液往下咽。 古月从怀里摸出一枚柳叶飞镖,割下一块肉连镖一起递给了柳惠,问道:“够吃不?”柳惠点点头,接过来起身走出十几米,瞥了一眼山顶,便坐在一块大石上。古月又从怀里摸出一枚柳叶飞镖,这次她割下一只狼腿,然后站起来说道:“八路打鬼子有功,剩下的狼肉赏给你们了。”战士们皆想:“她头都没有回过,怎知我们是八路呢?” 柳一飞双目如电,当看见古月摸出第一枚柳叶飞镖时,心头陡然一颤,呆呆地立在当场。当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后,目眩头晕,差一点从山顶上栽倒下来,手捂胸口,摁着剧烈狂跳的心脏,心里叫道:“二师姐,二师姐……”金凤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惊声说道:“连长,你怎么了?”柳一飞心头一震,忙稳住心神,道:“没……没……什么。” 古月扭头向上看了一眼,笑道:“打小鬼子也不至于把脸抹成黑黑的呀!山下有水,你们去洗洗,回来再吃肉。”淡淡的火光映照下,战士们见她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套宽大的白色练功服,一张圆圆的脸蛋好似一轮满月,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上去又可爱又精神。 古月见战士们看自己看呆了,咯咯一笑,道:“看什么呀?小心我男人吃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柳一飞那会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看了,此刻听了,心想:“二师姐还是那摸样,还是那性子,全然没变。” 周四海灵台空明,把心思全放在了瞄准上,古月的说说笑笑竟是全然没有听进耳里。古月踢了他屁股一脚,道:“你换个地方练,给八路腾地方。”周四海回头翻了翻眼睛,愣愣地道:“月儿,你……踢我干嘛?”古月指着上面说道:“给八路让个地方呀!”周四海这才知道八路来了,提枪站了起来,道:“八路弟兄,你们下来休息,我去一旁练枪。”战士们见他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驳壳枪,皆都惊奇不已。 古月见八路仍然不动,道:“你们打鬼子都不怕,还害怕吃狼肉吗?对对对,你们是怕我,那我走开好了。”说着飘到周四海身边,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起肉来。 王非见连长、指导员迟迟不发话,咽了一口吐沫,道:“连长、指导员,你们说话呀!”秦大川低声说道:“柳连长,他们手里有枪,而且看见咱们一点儿都不害怕,看着就不像是寻常百姓,会不会在狼肉里做手脚呀?” 柳一飞心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面对二师姐,正思量那黑衣女子是谁时,听了秦大川的话,道:“不会,不会。”秦大川道:“那就是说狼肉可以吃?”柳一飞道:“可以吃。”柳惠耳力极好,把秦大川和柳一飞说的话一字不露地听进耳里,心想:“柳连长是个厚道人,那个人就比较奸猾了。” 秦大川还是不放心,脑子一转,悄声向金凤说道:“你去验验狼肉有毒没有毒。”金凤用鼻子暗暗哼了他一下,走到火堆旁,从绑腿里拔出匕首,割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这肉烤得好,火候适中,外酥里嫩……” 王非几步窜到她身边,道:“给我割一块。”金凤给他割了两块,道:“贪吃鬼,给连长送去一块。”战士们全都等不及了,跑过来你要一块、他要一块,瞬间把狼肉给分个精光。 金凤拿着一块狼肉边吃边走到柳一飞身前,见他目光呆滞,道:“连长,吃肉了吗?”柳一飞道:“我不饿。”金凤把手中肉递过来,柔声道:“一天没吃饭了,哪能不饿?你快把这块肉吃了。”段亮见连长没有伸手去接,笑道:“连长,我们劝你不吃,未来媳妇劝你总该吃了吧!” 柳一飞正想训斥段亮几句,忽见那黑衣女子从背上摘下一个长长的用布包裹的东西,不由得定住了眼珠。他见那黑衣女子三两下撤掉外面包裹的布,露出一支崭新的长枪。又见那黑衣女子从挎包里拿出两个管状的东西分别套在枪身上,不禁心想:“这是什么枪?我咋从没见过?”柳一飞沉吟未定,又看见那黑衣女子压弹速度奇快,快得简直难以形容。再见黑衣女子举枪扣动扳机,若不是他耳力超群,根本就听不见那微弱的撞击声。但见荧光闪闪,等她再次压弹时,他看见那枪口冒着淡淡的青烟。他所思未定,见黑衣女子又举起枪来,纤细的手指电光石火间扣动了五下。 古月把肉往周四海手里一塞,一纵一跃,飘落到柳惠身边,问道:“师妹,打死了几条?”柳惠一边裹枪一边说道:“十条,够他们吃三天了。” 柳一飞一听古月称呼那黑衣女子为师妹,心头巨震,差点忍不住跑过去。他双目盯着那黑衣女子的后背,心里一句句的呼道:“惠儿,惠儿,惠儿!……” 金凤见他目光有异,嘴唇颤动,以为是发烧打摆子了,抬手摸向他的额头。柳一飞拨开她的手,瞧见大家都在看他,暗叹一声,向秦大川说道:“走吧!”秦大川觉得眼前一男二女来路不明,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下点头道:“好!出发。” 古月身子一晃,拦在前面,道:“走也不急在一时,一条狼只够塞你们的牙缝,把山下十条狼烧好全带上,才不至于亏了肚子。”秦大川微微一笑,道:“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必须马上出发。” 古月刚想把身子让开,忽地想起了什么,道:“昨晚有不少八路往莱芜方向走了,倘若你们是一伙的,朝这个方向走就不对了。”秦大川心中一惊,手按住驳壳枪的枪柄,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古月不曾想自己好意相告,竟换来他的喝斥,当下冷笑一声,道:“山里人,怎么着?”说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秦大川,大有挑战之意。 风云突变,剑拔弩张,这是柳一飞始料不及的。他心里清清楚楚,凭二师姐的性情,只要秦大川把枪拔出来,那离死也就不远了,当即说道:“秦指导员,她们不是坏人,是暗中相助咱们的神秘人。”秦大川似有不信,道:“柳连长,你不会搞错吧!”柳一飞道:“错不了,那黑衣姑娘的枪跟神秘人的枪是一样的,不带一点响声。” 秦大川手离开枪,扭头去看那黑衣姑娘时,脸上骤然变色,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原来那黑衣姑娘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的头部。 第六章 心生疑惑 2 三排一班长胡素青跟秦大川是同乡,同年同月出来参加革命,感情笃深。当见到秦大川受到威胁时,一声招呼,带自己班的战士围了过去。柳一飞连忙喝止,命胡素青带人归队。 柳惠把枪放下,缓步走过来。金凤这才看清她的正脸,登时惊为天人,心想那白衣女子已是自己今生见过的第一美女,不想她更是美上三分。只是她双目含煞,透射出一股浓浓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柳一飞从她秀美的脸庞上,依稀看出了原来的影子。不过他不敢细看,怕她认出自己来。柳惠停下脚步,眼睛来回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张张脸,最后停止在柳一飞身上,渐渐地目光转为柔和,轻启朱唇,道:“我叫柳惠,听别人称呼你,我知道你也姓柳。既然咱们是同姓,那我帮人帮到底,你说你们去哪里?我护送你们过去。” 柳一飞开始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可又想想一日的激战下来,自己那一张脸已被硝烟熏得不成了样子。还有五年多过去了,自己的身材、容貌、口音全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她就是对自己有记忆也是认不出来的,于是说道:“柳……柳姑娘,我……我们奔往新……新泰方向,是迷惑……鬼子……”他因心理紧张过度,一时说话结巴起来,但还是断断续续的把行军路线说了出来。 秦大川听他和盘道出撤离路线,心中既疑惑又不解,暗自说道:“他今晚怎么了?莫非碰上美女就失去了组织原则?那也不是啊!金凤长得也不赖,追他追得也紧,可他从来都是不假以辞色。那他对这女子相信,究竟又是为何呢?难道是因为喜欢?对!一定是,回去我也要把这一情况向组织汇报。” 柳惠不了解这儿山里的地形,把古月叫到一旁,低声问道:“他们说的路线,你和二姐夫知道吗?”古月埋怨道:“你找这麻烦干吗?是不是闲的?”柳惠实在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做?噘起小嘴,道:“你不帮就算了,我遇上山里人问问不就行了。”古月轻声哼道:“你知道什么?百里之内,荒山茫茫,渺无人烟,你去问谁?”柳惠道:“不会吧?”古月道:“要都是荒山也就好了,蛇岭、腐坑、原始森林、峭壁悬崖比比皆是,凭八路的两条腿能过去吗?”柳惠晃着古月的胳膊央求道:“二师姐,求求你,帮帮他们好吗?” 古月扭头看了一眼柳一飞,悄声道:“柳连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虽说脸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但眉眼生得不错,你要是喜欢他,我就把他给你留下。”柳惠面上一红,一跺脚气呼呼的道:“你回家吧!我自己帮。”古月嘻嘻一笑,拉住她手臂,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帮就是了。” 柳惠走回来,向柳一飞说道:“古时候打仗有人用减灶之法,诱敌深入,取得大胜。今晚我建议你不妨效仿一下,但要把减字改成增字,用增灶之法,把鬼子骗到新泰。” 柳一飞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道:“柳……姑娘,我愚……钝不堪,没明白你的意思,增……灶怎么个增法?”柳惠道:“山下有十条狼,你命人把狼头砍了,狼皮扒了,烤熟后再把狼骨四处乱扔。鬼子追上来后,绝想不到吃肉的只有你们五六十人,会认为是千八百人呢!”未等柳一飞说话,王非抢话说道:“柳姑娘真乃神人呀!这样一来,既可以让鬼子上当,又可以填饱我们的肚子。带上剩下的,一路上还不能挨饿了。” 柳一飞心想:“这办法确实好,不怕鬼子不上当。惠儿真是聪明绝顶,可惜造化弄人,我与她相见却不如不见。”当下他向柳惠点点头,便把三排长蒋云叫到身前,道:“你让一班战士负责杀狼,二班战士负责清洗,三班战士负责捡树枝烧烤。”蒋云欣然领命,带领三排战士们跑向山下。 柳惠看了看跑走的战士,转过头来恰巧与柳一飞的目光相接,顿时呆了一呆,仿佛觉得这目光似有些熟悉。但她没有多想,向他轻轻一笑,便转身走向山顶。那一梨涡浅笑,登时令柳一飞心驰神摇,意酣魂醉,不自禁地用手捂住胸口,好像要把她那甜甜的笑容刻在心坎里。 这功夫,金凤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这两人,虽见柳惠双目晶莹澄澈,不含丝毫娇媚,但心里也是醋意绵绵。她瞧柳一飞眼睛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什么,心里酸倒了极点,用手碰了他一下,道:“柳连长,要不要下山去帮忙?”柳一飞把头转向她,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金凤眼里含着泪花,气道:“我说你的魂让人给勾跑了。”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秦大川看着金凤离去的背影,暗中叹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 月上梢头,柳惠、古月、周四海三人带着柳一飞、秦大川等一连战士行走于荒野山间。秦大川开始与柳一飞并肩而行,走出二三里,回手招了一下金凤,把自己的身位让给了她。金凤开始有些扭捏,走了一会儿便自然起来。她用眼睛余光瞟了柳一飞一眼,见他若有所思,本想张口搭讪,可一下子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便把身子略微向他靠了靠,与他一道默声走路。 柳一飞所思不定,忽而想起师傅,自己做了对不起她老人家的事,五年了,不知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忽而想起把自己从小带大的大师姐,那一年她怀孕了,不知道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忽而想起与惠儿小时候一道练功的情景…… 周四海练枪着了魔,边走路边练瞄准,绕过一个石岗,古月用手碰了他一下,道:“把枪收起来,前面就是腐坑了。”周四海收起枪,回头说道:“腐坑可不是玩的,大家注意脚下,要不掉进去就没命了。”王非离他最近,问道:“老乡,腐坑是啥玩意儿?”周四海道:“要命的玩意,一会儿我咋走你们就咋走。”段亮接话道:“一个烂坑还能要命?想当年我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也没要我的命。”周四海哼道:“你知道什么?腐坑里的败草、树叶经雨水浸泡腐烂后,里面藏了不知多少蝎子、蜈蚣、蟾蜍、蜘蛛等毒物,别说是人,就是神仙掉进去也活不成。” 女人大多怕蛇虫,金凤也不例外,听了周四海的话,吓得脸色苍白,只觉得身上的汗毛刷地一下全部竖立起来,急忙战战兢兢的问道:“腐……腐坑多吗?”周四海道:“前面过了山冈,大大小小的腐坑加在一起应该有百余个。”金凤又问道:“能绕过去吗?”周四海道:“两边不是高山就是深水潭,绕不过去。” 王非回头见金凤害怕的样子,笑道:“金卫生员,鬼子的大炮你都不怕,咋怕一个小小的腐坑呀?”金凤道:“炮弹落在身上立马就炸死了,什么知觉也没有。但让毒虫咬上一口可不一样,百蚁钻心般的疼痛,死……时浑身上下黑黑肿肿的,难看死啦!”原来她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时痛苦、难看。王非又笑道:“连长会轻功,你让连长背你过去不就行了。”金凤听了有些心动,可还未等开口,就听柳一飞说道:“王排长,你是党员又是干部,请注意你的言行。”王非吓得一吐舌头,再不敢说话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袋烟的功夫,柳惠屏住呼吸,道:“二师姐,哪来的臭气?”古月道:“腐坑,一会儿过腐坑的时候,你切不可大意。” 登上一道山冈,柳惠看到下方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坑洼,心想要是不明真相踩上去,哪里还有命在?战士们陆续登上山冈,星月之下,看到密密麻麻的腐坑,一眼望不到尽头,腐坑之间距离远的不足三米,近的只有尺余宽。周四海道:“坑底的毒虫喜静,过的时候大伙儿的脚底下放轻点。”说罢招呼了一下古月和柳惠,带头走下山冈。柳惠道:“二师姐、二姐夫,你们走前边,我在后面压阵。” 四下里一片寂静,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跟在古月、周四海两人身后缓慢前行。古月虽说平日里粗心大意,但此刻却格外的小心,将功力提到八成,两只手各扣一把石子,随时应对毒虫的袭击。柳一飞看到金凤双腿有些抖颤,担心她掉到腐坑里,伸出右手抓住她手臂,轻声道:“别怕,我扶着你走。”金凤见他关心自己,心里头暖呼呼的,把住他的手臂悄声地说道:“你也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脚底下。”柳惠见他两人相互搀扶,想到自己今后孤独的漫长岁月,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第六章 心生疑惑 3 段亮长征途中走过云贵的沼泽地,看着一个个安静的腐坑,心想那沼泽地才是危险,稍一不留神,人畜就会陷进去,遭受灭顶之难。那沼泽地说不定都有几百年、几千年的历史了,可下面也没藏有毒虫啊!想到这里,心里忽地涌出一个念头:“何不用手中的木棒试探一下?”他把木棒探进身边的一个腐坑里,轻轻的搅了一下,当看到什么动静都没有时,不禁咧了咧嘴角。回头向一名战士说道:“哼!危言耸听。”他话音一落,猛然见到一只蟾蜍倏然跳起,喷出一口毒液,正是对着那名战士的方向。段亮一惊之下,正想挥动手中的木棒,欲打死那只蟾蜍。忽闻一声轻叱传来:“不要动。”柳惠在间不容发之际,左手一招“风云暗涌”,扫飞了毒液和蟾蜍。这是太乙绵掌中以柔劲见长的一招掌法,表面上平平淡淡,风尘不起,实则是厉害非凡。段亮本以为自己闯下了大祸,却不料柳惠出手打死了蟾蜍,更是救了身后那名战士的性命,当即感激的说道:“柳姑娘,谢谢,谢谢!”柳惠道:“谢就不用了,这里暗藏危机,千万不可盲动。”段亮忙道:“不会了,不会了。” 方才柳惠的一声轻叱,惊动了在前面引路的古月,她喊道:“师妹,怎么了?”柳惠道:“二师姐,没什么,脚步再快些,赶紧离开这臭地方。” 终于,大家小心翼翼的走过了腐坑密布的山谷。古月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冲着那片腐坑说道:“小蜈蚣、小蝎子,鬼子要是途经贵宝地,千万不要都给毒死呀!留几个给我喂喂宝枪啊!”周四海道:“是啊!我的枪还没开荤呢!也要留几个给我……”古月抽出背上宝剑递给他,道:“好啦!你别说了,去做几个火把,前边要用的。” 周四海走出不远,王非撵了上来,说道:“老乡,我来给你帮忙。”周四海点头应了。两人边走边相互通了姓名和年纪,王非二十六岁,年长周四海两岁。他们走到一棵松树下,周四海砍了四个松树明子,道:“够用了。”王非道:“四海兄弟,今晚明月当空,走夜路应该不是难事,干么要砍这东西?”周四海嘿嘿一笑,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休息了一会,众人又开始上路了。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不多一会儿,陡然间眼前出现一道绿蒙蒙的屏障。月色之下,绿波成叠,好似一条绿色的长城,起伏绵延。古月道:“这片森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里面也是灰暗的,极易迷失方向。”周四海把用松树明子做成的火把递给王非一支,道:“这回知道了吧!没有火把想走过这片大森林,除非有我媳妇那样高明的轻功,要不就只能在里面打转转,最后累死、饿死在里面。”王非听后不住的点头。柳一飞暗暗地感激柳惠,幸亏她坚持护送我们,要不我就把战士们带入绝境了。 古月走到柳惠身边,道:“师妹,我施展轻功在上面引路,你和四海领他们在下面走,待我功力不济时,你上来换我。”柳惠点头问道:“向哪个方向走?”古月道:“一直向东,这样能快些走出林子。”她边说边把枪摘下来递给了周四海,然后走到林边,身子一跃上了一棵大树。 战士们看得无不咂舌,面面相觑。金凤瞧着古月的身子随着树枝而上下摆动,惊得挽上了柳一飞的手臂,道:“她……会不会摔……下来呀?”柳一飞正沉思,感叹着二师姐的轻功差不多赶得上师傅了,忽觉手臂一紧,随即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靠上来,慌忙地连推带闪的躲开,道:“不会!”金凤的一颗心和一双眼睛全然放在古月身上,根本没在意柳一飞的刻意躲闪。 古月想卖弄一下自己的轻身功夫,看了看北斗七星,左脚轻点树枝,右膝微曲,张开双臂,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在战士们的惊愕声中,古月身形连续两个起落,停在了十多米开外的大树稍上。待稳住身子,回头高声喊道:“我在这里,向这边走。” 王非跟周四海并肩同行,听着上方不时地传来古月的声音,低声向周四海说道:“你媳妇的轻身功夫真是厉害,能不能让她把这功夫传授给我?”周四海笑道:“哈哈,想都别想了,她都不教我,你想她会教你吗?” 王非听说过江湖上的规矩,当下也不失望,道:“你媳妇的枪是什么枪,干么用布裹着呢?她白天是不是用这支枪帮我们打鬼子了?”周四海道:“别看你是八路,天天摆弄枪,可不一定知道……”话犹未尽,后面忽地传来“咔嚓”一声响,他还未等反过味来,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柳惠已飘身闪过。待回过头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登时惊得脸色煞白。 柳惠来到柳一飞身边,见他和几名战士正用脚踩着尚在冒烟的树枝,刚想上去帮忙,忽然看见那几株碗口般粗细的树干都是齐刷刷折断的,不禁咦了一声,暗想:“这是用太乙绵掌的掌力震断的,莫非是二师姐所为?”念头一起,马上又自己否定了,因为二师姐一直在前面招呼带路,哪会顾及到这后面呢。那会是谁呢?再抬头一看,胡素青手中的火把已熄,脸带愧色的立在一旁,于是向他问道:“方才是谁震断的树木?”胡素青道:“是……连长。” 柳惠把目光移到柳一飞身上,心想:“师傅说过,太乙绵掌一脉相传,传到她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虽说她老人家早年也曾收过徒弟,可都不幸死在了山匪手里。当今世上除了自己师徒四人,没有人再会了呀!可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柳一飞踩灭树枝上残留的火星,走到胡素青的身前,问道:“胡班长,火是怎么着起来的?”胡素青低下头,吞吞吐吐的道:“我……走在后面有……些困了,手里火把不小心触在松树油子上,火就……燃烧起来了。”柳一飞道:“你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胡素青道:“知道。”柳一飞严肃说道:“胡素青,你是个老八路,我指派你拿火把是对你的信任,可你却拿战士们的生命当儿戏,我看你这个班长不用当了,等候连部处分。”胡素青道:“是,连长,我一定会做出深刻的反省和检查。”柳一飞一挥手,道:“继续赶路!” 柳惠此刻心中装不得半点疑惑,上前说道:“柳连长,你稍等等,我有话要问你。”柳一飞瞧她眼睛盯着那几棵折断的树干,已然知道她想问什么,略略踌躇,心中便有了主意,等最后一名战士离开,道:“不知柳姑娘想要问什么?”他现在的样子可真够狼狈的,鞋子破损了,裤子也烧破了多处,原本被硝烟弄得黑黑的一张脸,这会儿被烟火一熏黑黝黝的,更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此刻站在那儿,低垂着双眉,手摸裤缝,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在大人面前。 柳惠瞧着他的样子还不如一个乞丐呢,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怜惜之色,手指断树,轻声问道:“这树,是你用掌力震断的吗?”柳一飞知道隐瞒不过,道:“是。”柳惠继续问道:“你施展的是什么掌力?”柳一飞道:“太极掌,是家传……”他话说到一半,忽见柳惠左腿外摆,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曲,状如莲花,立觉不妙。果然,只见柳惠右肘一沉,反腕向自己的前胸击来,当即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柳惠在要击中的一刹那,收回掌力,道:“你为何不还手?”柳一飞睁开眼睛,道:“柳姑娘武功高我甚多,我若招架只有自取其辱一途,不如……不如……”他的下文本想说“让你打死算了”,可担心说出来她会问个究竟,一时又想不起来其它的话语,因此口吃了起来。柳惠道:“可识得我方才那一招?”柳一飞摇头道:“不识。”柳惠道:“你是用‘莲台断月’震断树木的,我当你面演示了出来,你却为何装作不识呢?”柳一飞道:“我是用太极掌中的‘转身摆莲’震断树木的,但没想到‘转身摆莲’却跟柳姑娘那一招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惠冷哼一声,道:“不说实话算了,我要去换二师姐了。”柳一飞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甚是羞愧,心道:“惠儿,我不想骗你,可说出来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你?你是杀了我?还是让我自杀?我不是怕死,是想死在战场上比死在你手里更好。”他哪里知道柳惠一颗芳心早早就归属了他,没有怨,没有恨,有的只是绵绵无期的爱。 第七章 相认时难 1 周四海来到古月身边,低声说道:“月儿,我看惠儿的神色有点儿不对。”古月道:“怎么不对?”周四海道:“我说不清楚,反正感觉不对劲儿。”古月道:“一定是师妹看见他俩亲亲热热的,心里吃了醋。”周四海没头没脑的听了这句话,道:“你说啥呀?惠儿吃谁的醋?”古月道:“你说,惠儿为什么主张给八路引路?”周四海道:“因为八路打鬼子,是好人呗!”古月用手指点了点周四海的脑门,说道:“你呀,真是个呆子,那是因为她看上了柳连长,才极力主张引路的。唉!可惜的是,柳连长心里早就有了金凤姑娘,可能两个人在亲密的时候让师妹瞧见了,她因吃醋才会神色不对的。”周四海听了她的话,觉得有理,问道:“那怎么办?”古月道:“之前,师妹的心一直放在师弟身上,师傅为此愁苦不堪,这回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说什么也要成全她。”周四海道:“你要拆开柳连长和金凤吗?要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古月咬咬嘴唇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师傅和师妹,只能对不起金凤了。” 王非见两人交头接耳的悄悄嘀咕,以为他俩是在偷偷说着夫妻间的情话。他正值青春年少,心中不由得向往起来,不知不觉地脑中浮现出金凤那隽秀的面容,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圆圆的脸儿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简直迷死人了。他正遐想之时,忽地脚下一绊,额头撞在一棵大树上,只听“咣当”一声,撞得他眼冒金星,身体摇晃不止。周四海回转身子扶住他,道:“王排长,你没事吧?”王非揉着额头,道:“没事,走吧!”心下暗骂自己:“活该,人家金凤是奔着连长才下到连队的,自己臆想连长未来的老婆,活该挨撞,没把头撞开就算是便宜了。” 走出了森林,众人皆长长松了一口气,秦大川建议柳一飞让战士们就地休息,等天亮再走。柳一飞回头看着黑压压的森林,担心鬼子寻迹追踪上来,道:“不行,片刻不能耽误,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秦大川看他说得坚决,心下不悦,但当着战士们的面又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勉强应道:“好吧!” 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山陵,盛夏里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不时看见有动物在奔跑。古月向柳惠说道:“这山中的野味,最好吃的莫过于山猫肉,肉质细腻,香嫩可口,真是让人吃了这顿想下顿啊!”柳惠边走边想着心事,二师姐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耳里。 古月转头瞧向师妹,见她满脸冰霜,目光中透着忿忿之色,当下一惊,生怕她因情生妒,不冷静之下杀了金凤。她拉住师妹手臂疾走了一会,待把众人甩开二三十米远,压低声音说道:“师妹,你不用气恼,等过了蛇岭我就把柳连长扣下。虽说他跟金凤姑娘有情在先,但我想凭你的相貌和武功,很快他就会离不开你的。”柳惠气恼的说道:“二师姐,你怎么又来了,真是要把我气死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师弟吗?” 古月听愣了,眨了眨眼睛说道:“就算你心里有了柳连长,又有什么不好呢?师弟已经作古五年了,该忘记的就……”柳惠岔开她的话,道:“谁说我心里有了柳连长?”古月道:“还用人说呀!我看你脸色都看出来了。”柳惠道:“我脸色不好是跟柳连长有关系,但并不是我心里有了他,是别的事情。我……我曾在师兄石冢前发过誓,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古月道:“打住,你守活寡别说我不答应,师傅她老人家也不会答应的,先说说你跟柳连长怎么了?”柳惠道:“他修练过太乙绵掌,却刻意隐瞒不说。”当下,她把如何发现又如何试探,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古月道:“断面光滑如镜,唯有咱们太乙绵掌中的‘莲台断月’那招能够做到,可他为何隐瞒呢?”柳惠气呼呼的道:“谁知道呢?我白天拼死拼活的帮他们打鬼子,晚上又劝你给他们带路,可他呢,一点交情都不讲,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古月道:“他隐瞒武功路数应当另有别情,可……对了,你发现没有柳连长这个人很怪?”柳惠道:“没有。”古月笑道:“师傅曾经说过,在咱们师姐妹三个当中,你是最聪明的,我看她老人家白夸你了。别人都把脸洗干净了,唯独他不洗,你说不怪吗?” 柳惠经她一说,又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心想:“莫非他是相熟之人,把脸上黑灰洗掉怕我认出来?可我除了师傅、大师姐、大姐夫、二师姐、二姐夫,还有死去的师兄……”想到师兄,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是他,是他!他没死!” 古月瞧她惊愕的样子,忙问道:“谁?谁没死?”柳惠回头看了看,待把头扭转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师兄不认我了,师兄不要我了,师兄心里又有了别人,我……好命苦啊!”古月没听清她的话,急道:“你咋哭了呢?方才你说谁没死啊?” 柳惠止住哭声,正想说出来,忽地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依着二师姐的性子,倘若如实相告,她势必会把师兄打个半死,臭骂他玷污了师妹的清白,现在又变了心找别的女人。这样一来,那些八路全会知道自己曾失身于师兄,而又被师兄抛弃了,自己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啊。她理了理思绪,说道:“忽然想起师兄来,就忍不住哭啦!这会儿没事了,等把八路送过蛇岭,咱们就回翠云谷吧。” 古月瞧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道:“谁没死?你还没说呢?”柳惠苦笑了一下,道:“是我脑中产生了幻觉,以为师兄没死呢!”古月道:“傻丫头,那么深的山谷,就是我们这身武功掉下去也得摔成肉饼,更何况师弟当年的武功仅有咱们现在的五分之一啊。” 柳惠用手抹了一下眼睛,道:“不说柳连长了,也许咱们的武功还有分支,师傅不知道吧。咦!前面怎么有一道峭壁?”古月笑道:“这山陵沟沟坎坎什么都有,八路要是没有咱俩帮忙,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是走不出去。” 到了峭壁下方,古月等人上来,向柳一飞说道:“你派人砍一根山藤来。”柳一飞点点头,安排蒋云带人去砍。不久,蒋云和三名战士抬回来一根二三百斤重的山藤。古月弯下腰把山藤盘了几下,然后双手抄起来,腰身一扭,嗖地一下,山藤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一端飞到峭壁的上方,死死地缠在一株大树上。古月用手拽了拽,道:“谁先上?”当看见一双双惊异的眼神盯向自己时,道:“看什么看?我脸上长花了吗?” 王非上前握住山藤,笑呵呵的道:“弟媳妇,看你生得娇娇柔柔的,哪来的这么大劲儿呀?”古月哼道:“再多嘴,小心我把你扔上去。”王非笑道:“别,别。我自己上。” 崖壁不高,挺多十五六米,王非上去之后,看见金凤正仰头瞧着自己,道:“金卫生员,上来呀!爬山藤可好玩了。” 金凤臂力有限,爬了不到一米高,就滑了下来,口中叫道:“不行,我爬不上去,可咋办啊?”秦大川道:“让柳连长背你上去。” 就在金凤回头张望的功夫,柳惠走到她身边,手搭住她右臂,身子纵起,双足在峭壁上点了几下,便跃到了峭壁之上。金凤只觉一颗心忽悠了几下,就站在了王非身边,痴痴呆呆的道:“王排长,我……我咋上来了?”王非笑道:“是柳姑娘施展绝世轻功把你带上来的。”金凤正要相谢,却见柳惠转身走了,心想:“这姑娘眉目如画,容颜绝丽,就是有点怪怪的。” 第七章 相认时难 2 柳一飞最后一个上来,抽刀砍断山藤后,又让人弄来两根山藤缠在另外两棵树上垂下峭壁,之后挥刀又将其砍断。蒋云看了不解,问道:“连长,你这是干么?”柳一飞道:“糊弄鬼子。” 前行的路愈走愈险,好在有两个武功绝世的高手相伴,才会逢凶化吉,顺利走到了蛇岭之下。这时,天已过了四更,周四海让每人砍了一根木棒拿在手里,道:“蛇怕响动,一会儿大家站成两排,用手中木棒敲打地面,让蛇给咱们让出一条道路来。”金凤心中怯怯,两腿发软,用手抱住柳一飞的一只胳臂,道:“我……我不敢走,你能不能……”但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背我”二字羞于出口,只是用那双惊惧的眼睛看着柳一飞,露出了乞求之色。柳一飞道:“你夹在两排战士中间,这样蛇就伤不到你了。”金凤噘起小嘴,心中嘀咕:“哼,想背我,我还不让呢!” 蛇岭的蛇多得数不胜数,战士们敲打着树木、山石和地面上的杂草,嘈杂的声响惊得那些蛇纷纷昂着头爬向了两侧。柳惠、古月两人开路,时不时地发出一记掌风,将挡在前面的蛇卷走。最让人头疼的是藏在石缝里和树上的蛇,因它们久绝尘寰,看到人类只觉得奇怪,不觉得怕是什么,听见响动藏匿不动。也幸亏柳惠、古月两人身怀上乘武功,眼疾手快,用松针将这些蛇一一射死。这样就极大的影响了前行的速度,等走出蛇岭时,天已经放亮了。 又走出二三里,眼前出现了一条裂沟。这条裂沟岩石错落,深不过三四米,沟底浅浅溪水,淙淙流淌。周四海跳下沟底,蹲下身子洗了洗脸,仰头瞧见柳一飞看着自己,便笑道:“柳连长,你的脸差不多成了鬼脸,快下来洗洗。”柳一飞摇头道:“不洗了,回去让团首长看看我们的战斗是何等的激烈。”周四海哈哈一笑,道:“是不是你长的丑,不敢洗?”柳一飞笑而不答。王非道:“四海,俺们连长貌比潘安,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周四海呲了一声,道:“脸都不敢洗,谁信?”王非抓住柳一飞一条手臂,道:“连长,你不能拖着黑脸去见团首长,团首长会认为你好大喜功。”柳一飞偷偷瞥了一眼柳惠,见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心想:“五年了,我的模样变化不小,她未必能认出来。”当下一笑,道:“原想把小鬼子赏赐给的东西留一留,可鬼子心肠不好,留在脸上怪难受的,那还是洗掉吧!”他下来洗了脸,一下子把周四海给看呆了,喊道:“月儿,你来,快点。”柳一飞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心脏马上突突地乱跳个不停。 古月跑来站在沟边上,问道:“干什么?”周四海笑道:“我本来以为一凡是当世最美的男子,不想柳连长丝毫不差。”古月低头看向柳一飞,见他肤色白晰,剑眉如墨,高挺的鼻子下,一双嘴唇紧抿着,不觉脑中念头一闪:“这不是师弟吗?”随即又暗暗的摇头:“不可能,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岂能幸免?也许他是跟师弟长得像罢了。”但她还是不死心,问道:“柳连长,你认识我吗?”柳一飞听了心一惊,忙道:“不……不认识。” 柳惠在柳一飞洗脸的时候,便把目光投射过来,见他跟五年前相比,虽然模样有几分变化,但依稀就是原来的轮廓,渐渐的看得痴了。可是,当听他说不认识二师姐的时候,压抑已久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了,起身幽怨的说道:“斯人已逝,石冢留魂。移情移恋,缘尽缘散。二师姐,走。”话音一落,人已如飞而去。 古月忙喊:“师妹,不是他,等等我。”她叫上周四海在后面猛追。 柳惠奔出三四百米后,回头一看,柳一飞不知什么时候已跳上了沟沿,正面向着自己。当即从背上摘下枪,撸掉枪身上裹布,压了一颗子弹,高声喊道:“师兄,把命还给惠儿。”食指扣动,子弹射向柳一飞。 柳一飞眼含泪水,喃喃的道:“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柳惠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就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把枪口微微的抬高了一下,正好打掉了柳一飞头上的军帽。秦大川弯腰捡起军帽,看到五星上方留有一个弹孔,给柳一飞戴上后问道:“柳连长,你们认识?”柳一飞强忍住泪水,缓了缓心神,道:“秦指导员,让战士们睡两个小时,然后沿沟底向西挺进二十里,再向北拐,二日后便可与主力部队汇合了。”他把枪和子弹交到秦大川手里,转身就走。 秦大川厉声道:“你要干吗?”柳一飞头也不回的说道:“蛇岭凶险,惠儿若是死在蛇岭,我也不能独活。”秦大川心知他口中的惠儿,就是刚刚跑走的柳惠,道:“她乃是旷世侠女,岂能死在区区毒蛇口下?”他向周围观看的战士一挥手,道:“把连长给我抱住,哪也不让去。”张大牛素有蛮力,从后面忽地把柳一飞拦腰死死地给抱住了。 柳一飞轻声说道:“老张,你撒手,我不想震伤你。”秦大川知道他的本事,向王非、段亮、蒋云三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上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结结实实把柳一飞给困住了。柳一飞怕自己发功震伤这几个人,望着蛇岭,担心柳惠失神之下被毒蛇所伤,喊道:“快松开我,我要去救惠儿。” 秦大川指着裂沟南边的一片树林,向王非说道:“你们几个人先把柳连长安置在那里,千万不能松开他,要不他就没命了。” 金凤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糊涂了,望着蛇岭方向,口中念道:“斯人已逝,石冢留魂。移情移恋,缘尽缘散。斯人……”秦大川走到她身边,拍拍她肩头,道:“沟下清凉,去跟战士们休息一会。”金凤眨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道:“指导员,连长跟柳姑娘好像是恋人,可……”秦大川道:“你先别说了,等一会儿我问问柳连长就知道了。”他把一名战士叫了过来,让他带着金凤去休息,自己则去见柳一飞。 此刻,柳一飞已经安静下来了,看见秦大川表情严肃地站在自己身前,道:“王排长,你们几人松开我,我不跑。”王非看了秦大川一眼,见他点头允许,道:“好!”他松开手,招呼段亮、蒋云、张大牛三人随他离开。 秦大川坐到柳一飞的身边,久久才问道:“你认识柳姑娘?”他见柳一飞点下头后,泪水就顺颊而下,接着问道:“柳姑娘是你什么人?”柳一飞哭泣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师妹。”秦大川道:“你们分别了多少年?”柳一飞道:“五年零三十二天。”秦大川道:“记得这样清楚吗?”柳一飞道:“自打离开她,我每天都在心里数着,一天也不会错。”秦大川听后沉吟了一会,道:“你对师妹用情如此之深,可见了面又为何不认呢?” 柳一飞泣道:“我怎么认啊?我之前对不起她,再说每天枪林弹雨的,说不定那天就死了,就算她原谅我以前的过错,现在相认不也是在害她吗?”秦大川道:“那你和金凤的关……”柳一飞忙打断他的话,道:“我多次跟你说过,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是她自己找麻烦。” 秦大川道:“柳姑娘误会了你跟金凤的关系,才丢下‘移情移恋,缘尽缘散。’这几句话。等再见面,我替你跟柳姑娘解释,告诉她这纯属误会……”柳一飞道:“不用,等一会我去蛇岭看看,如果师妹不幸死于毒蛇之口,那我把她埋葬后,自刎于她的坟前。如果找不到她,就说明她安然离开了,那我就永不再见她。”秦大川道:“这些话你怎能说出口?你是共产党员、是一连之长,怎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把革命置身于一旁?一飞,你这种思想是错误的,你不要忘记入党时的誓言,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柳一飞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党员,每次战斗下来,我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师妹述说,告诉她自己又没死,又带着罪孽活了下来。”秦大川一听楞了,睁大一双眼睛说道:“你打仗是咱独立团出名的不怕死,李团长赞你是拼命三郎,原来你就是想寻死、想向你师妹赎罪,是吗?”柳一飞道:“是!每一次冲锋我都冲在最前边,每一次敌人开炮,我就乞求炮弹往我身上落,不要往我战友的头上落。” 第七章 相认时难 3 “糊涂!”古月藏在一块巨石之后,轻叱一声,含着泪与周四海先后走了过来。 原来古月追上柳惠,护她走下蛇岭,而后道:“师妹,你认错人了,柳连长不是师弟,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柳惠压着心中的怒火,道:“二师姐,五年啦,他的长相虽然有些变化,但是我不会认错的,他确实是我师兄夏一凡。”周四海道:“如果他是小凡,那为啥不认咱们呢?”柳惠道:“有了新人忘旧人。”古月努力回想柳一飞说话的口型、眼神,好一会儿才道:“是他,是小凡。师妹,你先回翠云谷,我去把金凤杀掉,再问问这个薄情郎,为什么做出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来。”柳惠道:“算了,随他吧。”古月恨声说道:“不行,我清楚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一定要去问他,他若是搪塞,不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哼哼!看我不一掌打死他。当家的,跟我走。”他俩悄悄的掩身过来,把柳一飞和秦大川的对话一字不露的听到耳里。 柳一飞看着走来的古月和周四海,慌忙站起来,道:“你……你们怎么……在这里?”古月走到他身前,端详了他半晌,才流泪抱住他,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可是你活着,怎不回家呀?”柳一飞情知不能隐瞒了,泪水如决堤的江水哗哗而流,道:“二师姐,断崖没摔死我,可我……我没脸回去啊!” 古月陪他哭了一会儿,离开他身子,伸袖帮他擦拭泪水,道:“挺大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媳妇。”噗嗤一笑后,又道:“师弟,你没死真好,跟二师姐说实话,你真的没有移情别恋吗?”柳一飞道:“二师姐,我没变心。惠儿哪去了?她没事吧!师傅和大师姐可好?”古月佯嗔道:“亏得你还记得师傅和大师姐,她们现在都好。师妹情绪也好些了,这会儿可能回翠云谷了。” 柳一飞听了心里稍安,把秦大川拉到一边嘀咕了半晌,才走过来说道:“二师姐,现在仗越来越难打,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你和二姐夫别把实情告诉惠儿,就让她认为我移情别恋了。”古月听了一愣,道:“你不跟我回去?”柳一飞道:“部队有纪律,我……不能擅离职守。”古月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光。 秦大川赶忙跑过来阻拦。古月道:“秦指导员,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让开。”秦大川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古月气呼呼的道:“夏一凡,这是我代师妹打的。”说着身子一闪,绕过秦大川,又是两个耳光,道:“这两个耳光是代师傅打的。”周四海见柳一飞的脸已经红肿起来,道:“别打了。”古月打完也心疼,摸着柳一飞的脸,道:“师弟,别怪我,打你我也心疼,跟我回去吧!”说着眼泪流了出来。柳一飞方才闪都不闪,只是站着挨古月的耳光,此刻见她哭了,慌忙道:“二师姐,我不疼,你别……哭。” 古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师弟,师妹现在的武功不知高出我和大师姐多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见柳一飞摇头,接着说:“那晚你跳崖后,师妹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要不是师傅看得紧,也就随你跳崖了。接下来的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呆呆的坐在你跳崖的地方,寸步也没有离开过。第四天,师傅要强行带她回谷,她却向师傅提出一个条件,说等自己武功大成后,要师傅答应她下谷给你收拾骸骨,要不宁死不走,师傅无奈答应了。自从那天起,师妹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练功,有几次险些走火入魔,要不是师傅时刻盯着她,也就没命了。最近,师妹的武功大成,她背着师傅冒险下谷。要知道谷深四五百米,我想当世之人除了师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下到谷底。她下谷之后没有寻到你的骸骨,恸哭了一场。她在谷下给你立了一个石冢,用指力在石碑上刻着:‘亡夫夏一凡之墓,爱妻柳惠泣立。’并对天明誓,今生再也不嫁他人了,生是你的妻,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从此,她白天在谷中练枪,累了就对着石冢跟你说话,夜里很少回翠云谷。师弟,你……”她呜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大川听了也是眼睛潮湿,道:“一飞,这样的姑娘天下难找,我同意代你跟营长请假省亲。”柳一飞看他观点转变了,道:“那队伍怎么办?”秦大川道:“放心,我会把一连带到大堡顶山,不让一个人掉队。”柳一飞道:“那好,我去看望师傅,等找到师妹后,立即去找你们。” 他们正要离开,蒋云跑来报告:“连长、指导员,有一队鬼子下了蛇岭。”柳一飞道:“有多少鬼子?”蒋云道:“有一个中队。”柳一飞道:“二师姐,二姐夫,你们赶紧走。秦指导员,把三排一班给我留下,其他人你带着撤向南边山里躲起来。”秦大川心里明白,凭眼前的地势谁留下谁就难以活着离开。可自己是指导员,昨天一枪未放,今天再带队撤离,让战士们今后怎么瞧?于是说道:“一飞,昨天我未过上瘾,今天我来阻击。”柳一飞素来了解他,打仗是外行,要是让他留下来打阻击,连鬼子的一个冲锋都抵挡不住。当即说道:“咱俩有分工,打仗的事由我管,快,赶快撒离,没工夫跟你争了。”他回身喊道:“胡素青,带你班战士跟我上。”秦大川苦笑着摇头,向赶来的王非、段亮说道:“连长这脾气,真受不了,跟我撤。” 柳一飞布置阵地时,发现古月和周四海没走,顿时急了起来,道:“你俩赶紧走。”古月道:“你不走,我能走?”柳一飞低声说道:“二师姐,我想去见惠儿,可鬼子不让,也许这就是命。我若明天还不回去,就说明我不在了,请你转告惠儿,不要以我为念,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古月道:“这些话你不要说了,等着你自己和师妹说吧。我不把你带回去,别说师傅不会饶恕我,就是我自己也不会饶恕自己。” 柳一飞心下发愁,看了周四海一眼,道:“二姐夫,你劝劝二师姐,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周四海道:“她决定的事情,除非师傅和大师姐能够改变,其他人的话她是不会听的。”柳一飞道:“这里地势对我们相当不利,沟沿上摆放的几块石头根本扛不住鬼子轰炸。”周四海道:“这里地势不好,我们可以撤啊!”他伸手指向东南,接道:“小凡,你看那两座山峰没有,咱们可以把小鬼子引向那里,我敢保证,地势对咱们绝对有利。”柳一飞拿起望眼镜看了一会儿,便把胡素青叫到身边,手指东南方向,道:“胡班长,你带战士们马上去抢占靠南的那座山峰,越快越好。”胡素青犹豫了一下,道:“连长,你……”柳一飞沉脸说道:“执行命令。”他待战士们走后,从望眼镜里看到,鬼子正在处置一些被毒蛇咬伤的士兵,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过来,道:“二师姐、二姐夫,你俩要是不走就帮我一个忙,好吗?”古月道:“啰嗦,快说。”柳一飞道:“你和二姐夫马上去抢占靠西那座山峰,鬼子向我们发起进攻时,你用手中枪专门打鬼子的指挥官、机枪手和掷弹手。” 古月扑哧一笑,道:“我又不是鬼子,怎知他们的指挥官、机枪手和掷弹手是哪个?”柳一飞问道:“昨天你和惠儿不是打死不少吗?”古月道:“那是师妹一人打的,不关我的事。”柳一飞“哦”了一声,道:“鬼子的指挥官很好辨认,冲锋的时候都是手里挥舞着一把刀。机枪手就是……手中的枪能打连发,掷弹手使用一个小铁筒子,筒子上有支架,架好……” 古月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你和四海先去那座山峰等我,我负责把鬼子引过去。”柳一飞道:“你没有战斗经验,留下来不是白白送死吗?这绝对不行。”古月道:“我的枪能打八百米,你的枪只能打一百五十米,谁留下来是送死?” 周四海拽住他胳膊,道:“月儿人机灵,而且轻功好、枪法又好,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咱俩先走,去山上好好准备准备,等鬼子追过来时,全他妈的给一勺烩了。”柳一飞还是放心不下,道:“二师姐……”古月道:“四海,把他给我扛走。”周四海笑道:“好哩!媳妇。”柳一飞没等他动手,道:“好,好!我走。” 古月目送了二人一程,便翻上裂沟北沿,寻了几处狙击位置,透过瞄准镜在鬼子身上扫来扫去,心里盼着鬼子快些过来。 第八章 迁怒于敌 1 翻过蛇岭的鬼子乃是小岛大队的稻本中队。原来,昨天晚上,柳惠带着古月打了几枪,枪枪命中,打得鬼子心惊胆寒,瑟瑟的伏的草丛里不敢出来。半个小时后,中田实在闷不住了,跟稻本商议了几句,派手下执行官给小岛少佐报汇报这里的情况。小岛并没闲着,他藏身在石后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了汇报后,更是心中愤愤,阴测测的道:“可恶的狙击手,我让你再猖狂片刻,等一会天黑下来,你就成了瞎子,那时我大日本皇军冲上第三道山岭,活抓八路,我要亲自挖他们的心、摘他们的胆。嘿嘿!……”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催动进攻,而是仰望着灰蒙蒙的苍穹,盼望着夜色的帷幕快些拉下来。可当看见月亮出现在天边时,小岛那一双阴鸷的眼神中露出了失望之色。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走动,转头见是稻本中队的执行官,道:“你怎么还没走?”那执行官道:“少佐阁下,稻本大尉派我来请示,他和中田大尉想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时,率士兵匍匐爬上前面山岭,夺取阵地。”小岛向执行官说道:“明月高悬,等什么等?命中田君、稻本君即刻率士兵匍匐前进,消灭岭上的八路。”执行官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小岛把他叫住,道:“告诉两位中队长,冲上去给我抓几个活的。”但结果令他特别失望,呆了半晌,才忐忑不安地来向山崎大佐报告。山崎大佐也未料到阻击的八路会悄无声息地撤走了,背负着双手边踱步边想:“我山崎联队此行是要消灭八路教一旅独立团的主力,并不是撤走的区区阻击部队,可独立团的主力去了哪里?”心念一闪:“八路了解我大日本皇军不喜夜战,撤离的阻击部队断定我不敢追赶。那么,他们撤离的路线,不正是独立团主力的行军路线吗?”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派出侦察人员寻觅八路阻击部队的撤离痕迹。夜晚十一点,山崎根据侦察结果,命小岛率领三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机枪中队沿途追击,自己则率主力返回驮来山南麓,然后折身东南,直插新泰,堵截独立团的主力部队。小岛没有了运输中队的羁绊,追击速度甚快,当追到一连和柳惠见面的地方时,望着那遍地的狼骨和尚有火星的灰烬,心想:“从迹象上看,八路独立团的主力就在前面不远,如果冒然追上,士兵不喜夜战,又没有炮兵支援,定然受挫于人家。可是,如果不追击,山崎大佐可能会说我贻误战机,把我送上军事法庭。”他沉吟半晌,便命稻本中队继续沿迹追踪,自己则带着其他中队向南而去。 稻本率人边走边想:“从迹象上看,八路起码有一个营,小岛少佐为何派我一个中队追击呢?他率队向南去干吗?”他为人简单,不善于揣摩人的心机,便叫来执行官,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跟他说了。那执行官道:“前方八路多、地势对我们不利,我猜测小岛少佐怕中埋伏,遭受重创。而山崎大佐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故舍弃稻本中队,来保全其他中队。”稻本听后十分生气,向执行官说道:“我跟小岛少佐同来自大阪的一个小山村,虽是同村居住,但我稻本家族跟小岛家族宿怨极深。以往他照顾我,我感激涕零,还给父亲写信大大地赞美了他一番。万万想不到他如此阴险毒辣,一出手就置于我死地。唉!”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执行官偷偷瞄了他一眼,用试探的口吻说道:“要不我们回去?”稻本摇了摇头,道:“不,死有什么?为了大东亚圣战死得光荣、死得其所。”执行官暗自叹息,摸出妻子的相片,吻了又吻,心中不住地叨咕:“村子,我的爱妻,今晚你的夫君要为……”等到了腐坑地带,他因心神不宁,脚下一绊,掉进腐坑里,,临死前手里还紧紧握着妻子的相片。 稻本把心中的痛和恨全算在了八路身上,催促士兵加速前进。他们追上蛇岭,不时遭受毒蛇的攻击。也幸亏他们脚穿皮鞋、绑腿厚实,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二十几名士兵伤在毒液之下。翻过蛇岭,稻本马上命令卫生员施救。日军的一个中队一般都配备四名卫生员,他们忙活了好一阵子,瞧着身子渐渐黑肿起来的士兵,束手无策。蛇毒攻心,如万蚁噬心,一名士兵咬着牙说道:“稻……本大尉,求……求你给……我一刀,太……难受了,我……”话还未等说完,呼出最后一口气,圆睁双目死去。接下来的十余分钟,二十几名沾上毒液的士兵,一个个死在稻本眼前。稻本心中悲愤,睚眦欲裂,张开双臂仰头向天叫道:“小岛贤二,你为报家仇,把我稻本中队的优秀士兵一个个送上了绝路,天皇陛下一定饶不了你啊!哈……哈!…….”他咆哮了一阵,忽地抽出战刀,嚷道:“为了大和民族,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东亚圣战,追上八路,统统地消灭他们。” 古月见鬼子来势凶猛,撂倒了三人便开始往西边山上移动。稻本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披散着乌云般的秀发,身材姣好,登时忘记了悲愤,心中欲念大炽,全然忽视了方才人家枪法的厉害,叫道:“是个花姑娘,漂漂亮亮的花姑娘,给我抓活的,追啊!” 古月已没有了昨晚对敌的恐惧,听着嗷嗷叫喊着追来的鬼子,心下偷乐不已。当看见周四海拿枪等候在靠西那座山峰的南边时,仰头向上看了一眼,道:“我带你上去。”周四海摇头说道:“不用,我借助飞爪能上去。那会小凡说,他带人正面吸引鬼子,让你从侧面偷袭。”古月点点头,拉他欲要上山。周四海道:“我的枪有响动,射程又不够,我想去小凡那里,杀几个鬼子过过瘾。”古月道:“不行,你要乖乖地跟着我。”说罢,拦腰将他夹在腋下,一纵一跃,奔向山顶。 柳一飞望着狂叫追来的鬼子,扳开机头,沉声说道:“大家节省子弹,不要打空枪。”战士们望着比自己多出十几倍的鬼子,心下并不紧张,一个个把子弹顶上枪膛做好了战斗准备。 古月看到大剌剌追来的鬼子,把枪口对准了一名鬼子的脑门,道:“四海,你帮我数着,看我今天能打死几个鬼子。”话犹未了,子弹便飞出了枪膛。周四海看着仰面倒下的鬼子,抚掌笑道:“一个。”古月开枪的速度不快,足足间隔了五秒钟才开了第二枪。稻本见无声无息地连死两名士兵,马上想到昨天的情景,急忙喊道:“卧倒。”并率先趴在地上。古月趁鬼子慌乱之际,手指连续扣动了两下。周四海道:“第四枪打空了。”古月把枪膛补满了子弹,道:“我枪法跟师妹差的太远,回头还需下一番功夫。” 柳一飞见古月提前行动了,顿感不妙,道:“鬼子一会要打炮,大家把身子藏好。”胡素青道:“连长,这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能防子弹,却不能防炮弹,我看还不如先撤离这里再说。”柳一飞断然说道:“不行,不重创鬼子一下,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稻本确如柳一飞所想,他认定八路狙击手藏在靠南的山上,便下令掷弹手炮击南山。古月从瞄准镜里看到六名鬼子蹲着身子在架小铁筒子,“哦”了一声,道:“四海,原来他们就是掷弹手啊!”周四海道:“距离远,我看不清。” 古月轻轻笑了一声,便把一颗子弹送进一名掷弹手的肋部里,道:“第四个鬼子。”其他五名掷弹手不等古月开第二枪,就伏卧于地,动也不动了。古月骂道:“矮冬瓜,原来胆子这样小。”周四海凑过头亲了她脸颊一口,道:“胆子大不就死得快了呀!”古月脸颊被他亲得有点发痒,忙道:“别闹,让师弟他们看见会笑话咱俩的。”周四海道:“好好好!”他嘴上虽然说着,可是手却不老实的放在了她那又翘又圆的屁股上。古月哼了一声,道:“别分我心,要不……” 第八章 迁怒于敌 2 一阵急促的枪声传来,周四海的手停止抚动,看到南山被打得山石乱爆,火星迸现,急道:“好厉害的枪啊,快打死他们。”古月道:“机枪手也是六名,跟掷弹手一样多,咋都是六个呢?”周四海道:“管他们是几个呢!你快打死他们啊!”古月道:“他们都是趴在地上的,不好打。”周四海道:“你多瞄一会儿,一定能打死的。” 古月接连打空了两枪,第三枪不偏不倚正打在一名机枪手的太阳穴上,叫道:“死了,死了!我打死五个鬼子了。”周四海打了她屁股一下,道:“别叫,把鬼子叫过来就麻烦了。”古月又打死两名机枪手,其他三名机枪手吓得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开枪了。 如果稻本能观察一下死者的伤口,必定会发现古月是藏在东山,而不是南山上。但他面对枪法如此精准的狙击手,那里敢移动身躯,想了好一会儿,叫道:“内村小队的优秀士兵们,生死存亡时刻,你们敢不敢冲上去消灭八路的狙击手?”内村小队长带头喊道:“敢!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士兵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做孬种。”一时间,喊声接连而起,响彻山谷。内村小队长叫道:“杀给给……”原来稻本是想仰仗人多,宁可牺牲一些士兵的性命,也要扭转不利的局势。 周四海一下子让鬼子给搞蒙了,惊异地说道:“月儿,鬼子这是要干么?不要命了吗?”古月此刻忙得不可开交,手指不断地扣动着扳机,等十发子弹打完,才道:“管他呢!我刚才又打死了几个鬼子?”周四海看她把子弹又压满了,道:“你开枪的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倒下几个鬼子。”古月拉了一下枪栓,道:“应该是十个。”周四海道:“真过瘾,打死十七个鬼子了。” 方才柳一飞一直担心鬼子打炮,端起望远镜密切关注着鬼子的动向。当看见古月一枪镇住了鬼子的掷弹手,心下大乐,后又看她连毙三名机枪手,心神不禁向往起来。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枪法,那跟鬼子打起来仗就不用顾忌他们的机枪和小钢炮了。其实,八路因受弹药短缺的限制,神枪手极少极少。每次跟鬼子作战,战士们打个三五发子弹,再扔几颗手榴弹,然后就冲上去与鬼子拼刺刀。休整时期,战士们要学文化,走街串巷宣传革命道理,所以,战士们根本没有条件提高自己的枪法。他所思未毕,忽见不少鬼子奔了过来,喊道:“同志们,准备战斗。” 内村小队长拼着伤亡十六七人的代价冲至南山脚下,丝毫没有停留,直接向山上爬去。山坡上到处是石头,如果只是倚石对抗,柳一飞和三排一班战士或许不是其对手。然而,在战斗中,日本士兵深受其武士道精神影响,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不要命的往上冲,这正好给了古月可乘之机,不断的有人做了她枪下之鬼。 柳一飞看见冲上来的鬼子剩下还不到三十人了,心下有了底,在距离还有六十余米远的时候,高声喊道:“打!”一阵排子枪,接着就是十几颗手榴弹爆炸。内村的左耳被弹皮削掉了一半,疼得他急忙用手捂住,血从指缝里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淌。他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巡视着左右,见手下士兵已死大半了,忙喊道:“快撤!” 古月忘记了打指挥官这一茬,只顾着压弹、拉枪栓、扣动扳机。当隆隆之声过后,硝烟模糊了她视线,她问道:“四海,师弟他们扔的是什么鬼玩意?”周四海道:“可能是炸药。”古月道:“不是。”她一眼看见内村从硝烟中钻出来,当即赏了一枪,道:“这个鬼子手里拿着刀,应该是个官。” 稻本见内村小队无一人生还,惊得浑身颤抖,声音都急哑了,道:“中泽……小队,你们去完成……内村小队……未完成……的事业。” 中泽小队长爬到他身边,道:“八路用花姑娘把咱们引到这来,胃口绝对不会小。我小队倘若冲锋,也会步内村小队的后尘,不如现在抽身撤离,还保存了稻本中队的实力。”稻本道:“再回去翻越蛇岭还会死不少人,不如跟八路拼个玉石俱焚,以彰显我大日本皇军不屈不挠的斗志。”中泽道:“我仔细观察过地势,沿着裂沟向西走,然后再向南行,可追上小岛少佐率领的主力部队。” 稻本本来也不想死在这里,听后心里豁然敞亮,道:“中泽君,传我命令,马上撤退。”中泽喜道:“嗨!” 古月见鬼子要跑,骂道:“小鬼子,丢下几条命再走。”她打了八发子弹,又撂倒了六名鬼子。周四海见她收枪了,问道:“你今天总共打死了多少个鬼子?”古月道:“五十一个。”周四海亲了她脸蛋一下,说道:“奖励。”回身见鬼子走远了,便从腰上解下飞爪,说道“我下去捡把长枪。”古月道:“我陪你下去。” 柳一飞命令胡素青带战士们打扫战场,自己跑到古月身边,握住她的双手说道:“二师姐,救命之恩不……”古月用笑声打断他的话,盯了他半晌,才轻轻的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愈姐弟,以后就不要说‘救命’两字了。”说罢,抽出手来拍打他身上的灰土,心疼地说道:“看你瘦的,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你真傻,你是因为误食了*露草而使心性大乱,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也不至于寻死呀?再说……”柳一飞岔开话,说:“二师姐,你是说,我……出事前,吃了*露草吗?”古月直起身子,“嗯”了一声,道:“你出事后,师傅在院门口发现了一株*露草,上面少了一片叶子,估摸是让你吃了。”柳一飞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默默地道:“那天傍晚,师傅采药没回来,惠儿想吃柿子,我便出谷去找。在一个岩缝里发现一株草,叶子又肥又大,以前从来没见过,便采了下来,想拿回去给师傅辨认一下是什么草。走到谷口,我又饥又渴,便摘下一片叶子吃了,到了谷里看见惠儿,就……”古月叹道:“哎,也合该你跟师妹有这一劫,不过以后就好了。” 柳一飞点点头,手指一名鬼子的脑袋,道:“二师姐的枪法可真准,几乎是个个爆头。”古月狡黠一笑,道:“我有有这个准头,都是师妹打死的。”柳一飞马上四下里张望,没看到人,便扯着嗓门喊道:“惠儿,惠儿……”听不见回音,蔫蔫地说道:“二师姐,惠儿不理我了,可咋办啊?” 周四海就在两人不远处,把他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时手提一支三八大盖枪,身上挂着五六条子弹袋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笑着说:“小凡,你二师姐骗你呢,这些鬼子都是她打死的,惠儿根本没来过。” 柳一飞听了放下心来,当看见他满身挂着子弹袋时,忙道:“二姐夫,你弄这些子弹袋干吗?快摘下来。”周四海道:“打鬼子用呀!今后我可不能输给你二师姐,要不我在家就更没地位啦。”柳一飞道:“你想要什么地位?快把子弹交给我。”周四海道:“不给,这是我从鬼子身上搜来的。你想要,自己去搜。”柳一飞笑道:“一切缴获都要归公,自己是不能私吞的。”周四海没明白他说的话,愣愣的道:“公?我不就是公的吗?你看你二师姐,知道自己是母的,一颗子弹也没要。”他的话,把刚刚走过来的胡素青等人逗得哈哈大笑。 柳一飞道:“公私都不懂,要什么子弹?”说着,他上手就来摘周四海身上的子弹袋。 周四海原以为他是开玩笑,闪开身子,说道:“小凡,你来真的呀?”柳一飞正色道:“二姐夫,我不是开玩笑的,咱们部队就缺这东西。通常每名战士只配发三颗子弹,多的也不会超过十颗,每次打仗都不舍得用。这次好不容易沾了你们的光,可你一下子拿走那么多,那怎么行啊!”周四海道:“你骗我,你们才不会没有子弹。”柳一飞道:“要不你问问胡班长和战士们。”周四海看胡素青等人点头,就从身上摘下三条子弹袋,递给其中的一名战士,说道:“我留下两条总可以了吧?”柳一飞道:“两条就是六十发子弹,太多了,给你留20发吧!”周四海忙将身子向后退,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行。”柳一飞走到他身边,又摘下了一条子弹袋,道:“二姐夫,可别生气呀!以后我请你喝酒。”周四海侧头看古月在偷笑,一跺脚说道:“还笑,看你娘家人多小气。”柳一飞给他留了正好二十颗子弹,当摸到他兜里有四个驳壳枪弹夹时,伸手就掏。 第八章 迁怒于敌 3 周四海忙捂住兜子,笑骂道:“小土匪,这可不是从鬼子身上搜来的,这是惠儿给我的。”柳一飞抽出自己的驳壳枪,卸下弹夹,道:“二姐夫,你看看,我的弹夹里就剩二颗子弹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周四海指着他的腰间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备用的弹夹吗?”柳一飞拿下来让他看,道:“空的,你就发发慈悲吧!” 周四海递给他两个弹夹,道:“这些先给你,完事我再向惠儿要。反正都是你们家的,我不能搭出去四十颗子弹。”柳一飞把两个弹夹别在腰间,搂着他肩头说道:“还是二姐夫疼我。”他转过头问胡素青:“战场打扫完没?”胡素青道:“打扫完了,共击毙鬼子六十七名,缴获五十六支三八步枪,四支王八盒子,二挺歪把子机枪,两具掷弹筒,手雷、子弹、50毫米榴弹……”他嘿嘿一笑,接道:“还没得空统计,估计子弹有三千发,手雷……” 周四海一听不干了,嚷道:“这么多子弹,还勒索我的。小凡,快还给我。”柳一飞道:“二姐夫,全团一千多人,一个人还不够分三颗呢。”古月把周四海拉过来,道:“算了,你要子弹我给你弄。师弟,我们去找师妹吧。” 柳一飞面露难色,把古月拉到一旁,低声道:“二师姐,我跟你走倒是行,可这些战士怎么办?”古月道:“不是有胡班长吗?”柳一飞道:“可我是连长呀!我如果把他们丢下,这可是犯错误的。”古月道:“秦指导员应该在南边山里等你,你把战士们交给他,然后你再跟我走。”柳一飞痛快地应道:“行。” 再说柳惠目送古月夫妇背影消失后,自己登上北边的一个石岗,呆坐了一会儿,心气渐渐平和了下来。她自言自语的道:“师兄大难不死,我应该高兴才对,我干么跟他怄气呀?唉!虽然师兄移情别恋了,但总比他死了要好上千倍、万倍呀。”她开始后悔打了他一枪,自怨自艾了一阵,突然想起二师姐去杀金凤,心中不由得一凛。寻思:“二师姐爱我、疼我,想让师兄回到我身边,可她如果杀死了金凤,哪师兄岂不是要痛苦一生一世?”她越想越怕,正要起身前去阻拦,忽然隐隐听见“咔咔”的脚步声。她头探出石岗向南一瞧,心道:“鬼子来得好快。”她等了一会,从另一个方向翻过蛇岭,本来想趁鬼子给伤者医治时动手,可自己所处的位置不佳,便打消了这个的念头。当看见二师姐把鬼子引向那两座山峰时,心中赞道:“正面迎击,侧面袭扰,这主意不错。”当内村小队发起冲锋时,她似乎想到鬼子要撤离了,便提着枪向西奔行,奔到裂沟的尽头,向南看到满山碧翠,便隐在了上面。 稻本率士兵一路狂奔,到了这里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他蹒跚着走到半山腰,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交代一名军士清点人数。几分钟过后,那名军士走来说道:“稻本阁下,全中队还剩八十七人。其中,中队部……”稻本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躺下来,眼望天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跳起来喊道:“土八路该死,小岛这个王八蛋更是该死死……”他还没有咆哮完,柳惠一枪将他送到了极乐世界。 鬼子哗然,纷纷找地方躲藏。 柳惠接连又毙了四名鬼子,把枪压满子弹,换个地方隐藏,继续寻找机会。 刹那间,满山皆静,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过了很久很久,一个脾气暴躁的鬼子受不了这里紧张的空气,端枪站起来,哇啦哇啦地喊叫了一阵,又对天空开了三枪。柳惠心理骂道:“找死。”对着他脑袋瞄了瞄,心念一转,又放下了手中枪。 鬼子们都清楚狙击手的特长就是忍耐,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成为人家的枪下之鬼,所以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在惶恐当中熬过了一分又一分钟。此刻,见同伴安然无恙地大喊大叫着,误以为狙击手撤了,便一个个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想透透气。 柳惠边等待心里边想着师兄,她把现在的师兄跟五年前的师兄仔仔细细地比较了一下,师兄他人长高了,口音变了,心变了,原本只属于自己的感情变了……没变的仅仅是那似曾相识的容貌和眼神。她越想心情越低落、也越糟糕,心头那已平息下来的恨意又涌了出来。于是,钻出来的鬼子成了她和撒气筒,眨眼功夫,就有十三个鬼子去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接下来的等待更是漫长,柳惠调匀了气息,找了个遮阳的地方隐藏好,心道:“小鬼子,不论你们等到何时,也都是死路一条,一个也别想逃出姑奶奶的手心。”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晒的人皮肤发疼。此刻,那些死去的鬼子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雪白的脑浆流出来,遮掩住了他们原本的狰狞面目。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遮瞒下他们在异国他乡所犯下的罪孽。 柳惠之前就多了个心眼,刚才开枪她特意留下了那个脾气暴躁的鬼子。那个鬼子趴在草丛里,烈日炎炎下,脊背上的汗水不知不觉地浸透了衣服,粘在肌肤上十分难受。更令他讨厌的是那些不安分的蝗虫,时不时地落到他的脖颈上爬上几下,弄得脖子痒痒的。但他心里清楚,那阵因为自己的狂躁害死了不少同伴,这时候,不论有什么外力侵扰都要忍耐下去。然而,一个小时候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颗焦躁的心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般,他大叫了一声,随即抓枪站了起来,口中骂道:“八嘎,八嘎,一个个的孬种,都给我站起来,不要给大日本皇军丢脸。”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理睬他的话。那鬼子已经暴怒到了极点,“砰”的一声枪响,打死了一名同伴。他转动身子正要开第二枪时,中泽小队长的王八盒子在他身后响了。中泽等他倒下后才骂道:“蠢猪,疯子的干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中泽低声向另一名小队长喊道:“田中君,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我测算了一下,咱们冲到山顶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只有占领山顶,咱们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田中道:“中泽君,对方是个王牌狙击手,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将会付出二十人的代价。”中泽道:“是。可是顾不得了,要是挨到天黑,情形将会对我们更加不利。”田中道:“小岛少佐若是能派人来接应就好了。”中泽道:“你的想法很美好,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田中沉吟了半晌,道:“中泽君,中队长、执行官不在了,在与大队汇合之前,我小队听你指挥。” 中泽听他默许了,当下也不推让,沉声喊道:“大日本皇军的勇士们,八路的狙击手就潜伏在山上,吞噬着我们鲜活的生命,为了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命令你们即刻冲上去,杀死那个可恶的狙击手。”他话音一落,士兵们的脚下像是安装了弹簧一般,快速地往山顶冲去。 柳惠虽说枪法精准,但是她只有一个人,鬼子又是分散着往上冲,一支枪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眼见着鬼子越来越近,她身形一晃,几个纵跃,便隐身于山下灌木丛里。 田中回头看到山坡上躺着的中泽小队长和众多士兵的尸体,哀声说道:“中泽君,罹难的士兵们,你们安息吧!”他不敢在山上停留太久,转过身子见山下灌木茂盛,郁郁葱葱,西边紧邻有一条河流,弯弯曲曲地向南延伸,当下向众人说道:“沿河流向南跑。”弹药手放下弹药箱,卫生员丢弃药匣子混杂在奔逃的人群中,这是他们入华以来的第一次如此狼狈的逃窜。 柳惠透过树丛观察,看到斜向奔逃的鬼子,自言自语的说:“他们想跑,想的倒是美。”于是,她像猎人追逐猎物一样,走出树林,一步一枪,一枪一命。等鬼子跑到河边时,已剩下不足二十人了。 田中回转身子,万万没料到可怕的八路狙击手竟然是个漂亮的姑娘。他望着一步步走近的柳惠,缓缓抽出*的战刀,然后蹲下马步,摆出了一副格斗的架势。 柳惠理也不理,左手提枪,面容淡定,一双大眼睛盯着鬼子,慢慢的走上来。那些鬼子全都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忘记了身置何处,朦胧间感觉到女神降临了,特意来这里拯救他们。于是,一个个的丢掉手中的枪,肃然而立。 田中小队长是这些鬼子当中唯一清醒的人,他等柳惠走到离自己还有十余米远的时候,大喝一声,双手高举着战刀奔了过来。就在战刀劈下的一瞬间,柳惠左脚斜向左前方跨了一大步,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劈来的刀锋,右手化掌翻腕向后一甩,正击在田中的后心部位上。田中哼都没来得及哼,骨骼、内脏尽碎而亡。方才田中举刀奔向柳惠时,那些鬼子神色紧张,皆都替柳惠担起心来。田中死了,他们倒像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双双崇敬的目光聚焦在柳惠身上。 第九章 云开雾散 1 柳惠停下身子,瞧着肃穆而立的鬼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师兄跳崖的那晚,师傅背诵的一段经文,于是咏道:“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方一净土,一念一清静。”顿了一下,又道:“每个生命都有自足的世界,需要阳光,需要理解,需要肯定,需要实现自我的生命意义。而你们违背人类自然生存规律,来这里打破了我这方净土的宁静,我不想再出手了,你们自戕吧!”她的话虽然是轻音细语,但自含一股威仪。一名懂得汉语的鬼子把柳惠的话翻译了一遍后,那些鬼子竟真的十分听话,纷纷弯腰摘下刺刀,转过身去切腹自杀了。 柳惠苦笑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短短的几句话会令凶残的鬼子自戕。她把缴获的枪、掷弹筒、弹药等藏在一个山洞里,从中选择两把比较新的王八盒子和十几个弹夹放进袋子里,辨别一下方向,便抄近道奔向断魂谷。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柳惠慢慢的走着,思索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师兄的身影又钻回了她脑海里,喃喃的自语道:“师兄,那么高的悬崖,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不回来找我们?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怎么会参加了八路呢?这五年来,你……你想过惠儿没有?”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但心里清楚得这些疑问将会成为永远的谜团。 柳惠回到断魂谷后,运用掌力震碎了石碑,扫平了石冢,然后来到潭水边,脱掉衣服静静地躺在清水里。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的道:“师傅,二年前,您发现惠儿时常自己跟自己说话,当时把您吓坏了,以为惠儿得了怪病。当时惠儿告诉您,若是不自己跟自己说话,整天憋在心里,那恐怕真要得病了。师傅,以后惠儿会克制自己,尽量不自己跟自己说话了,因为师兄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有了心上人。那姑娘虽不如惠儿美,但看出来她对师兄很关心,将来也会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师兄不认惠儿,您也不要生气,只要师兄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师傅,您说是么?”过了一会儿,又道:“青丝红颜,到老来谁不是鹤发鸡皮,锦衣绸缎,总是空梦一场。师傅,师兄虽然移情别恋了,但惠儿不会就此消沉下去。今后惠儿要一心打鬼子,救助弱小,也不枉了您老人家教给惠儿的一身功夫。”她穿好衣服,又取了些子弹,回头瞧了瞧已夷为平地的石冢,低声道:“师兄,过去你让我流了好多眼泪,以后我不会再哭了。” 柳惠翻上断魂崖,直接奔往南庄。过了吴上屯,忽听见前方传来枪声,心想半夜了,谁和谁打起来了?枪声越来越近了,柳惠细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双足点地,几个起落,便隐在一个山丘后面。月影之下,眼见一个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步履沉重,踉踉跄跄,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柳惠再往远处瞧,发现影影绰绰的追来一群人,从隐隐传来的吵嚷声中听出追来的是鬼子,于是想也未想,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她一口气打光了枪膛里的子弹,鬼子登时停住了追击的脚步,卧倒射击。 距离近了,柳惠认出跑来的是王虎,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她怕王虎伤在鬼子的枪下,赶忙压制鬼子的火力,直到王虎翻过一处高岗,才吁出一口气。 追来的鬼子是南庄的守敌,渡边小队长见顷刻间死了六七名士兵,马上意识到那个厉害的狙击手出现了。他吃过人家的大亏,当下不敢大意,观察了半晌终于发现了柳惠藏身的地方,叫道:“掷弹手,轰击前面的沙丘。”柳惠模模糊糊中看见两名鬼子抬起上半身,当下毫不客气地一人赏了一颗子弹。渡边小队长又叫道:“机枪手,封住前面沙丘。” 柳惠知道身形暴露了,当即起身急速左移。她离开还不到十秒钟,鬼子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就响了,密集的子弹打得山丘上尘土飞扬。柳惠换了一个藏身的地方,静静地寻找着战机。就在那两名机枪手换弹夹的功夫,柳惠探头打爆了他们的脑袋。渡边小队长惧怕对方的枪法,心想再坚持下去会死更多人,于是下令撤回了南庄。 柳惠知道王虎并没有走远,正犹豫着要不要相见之际,忽见王虎从一株大树后面闪出来,向她这个方向喊道:“不知那位英雄打跑了鬼子,还请告知大名,容我日后报答救命之恩。”柳惠脆声声地应道:“英雄不敢当,你叫我柳惠便行了。王虎,你怎么惹上鬼子了?” 王虎一听便傻了,救命恩人不但是个姑娘,竟还一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呆了半晌才说道:“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柳惠道:“暗中听来的呗!”王虎是个聪明人,刚才柳惠拦击鬼子的时候,他就心头疑云陡起,向许志洪说道:“相助之人应该是偷枪之人。”许志洪忍着伤痛,摇头说道:“这人是个伟大的狙击手,他的隐身功夫、移形换位、开枪速度、枪法准度比我德国的老师还要高上三分。这样的人岂肯当区区的毛贼。”但此刻一听柳惠的话,不禁脱口问道:“你……你是偷抢……的人?”柳惠道:“你原本想说我是偷枪之贼吧?没事的,即使说出来我也不会介意,因为我确实偷过你们的枪和子弹。不过,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王虎道:“什么问题?”柳惠道:“你们是怎么惹上鬼子了?” 王虎面对着救命恩人,实在不想欺瞒,道:“柳惠姑娘,今天一大早,我们队里跑了一个人,队长带着我追了过来。追到南庄也没追上,我一冲动就想找鬼子的晦气,不曾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害得队长为救我,腿上挨了鬼子一枪。” 柳惠听了莫名地紧张起来,正想问问许志洪的伤情,忽地又想起那个梦来,梦中师兄的那句“咱俩缘尽了,咱俩缘尽了……”的话,在耳边回荡,久久不散。王虎听不到回音,便提高嗓门问道:“柳惠姑娘,你走了吗?”柳惠把心神拉回来,先是低低的自语了一句:“师兄啊!虽然咱俩缘分尽了,但我心里再也容纳不下别的男人了。”然后才回道:“没走,是刘玲跑了吗?”王虎听了甚是惊奇,问道:“莫非你看见她了?”柳惠道:“没有,是猜到的。”王虎沉吟了下,道:“柳惠姑娘,你能过来相见吗?”柳惠道:“偷鸡摸狗之人,哪有脸见你们?我走了,你和许队长好自为之吧。”王虎喊道:“谢谢姑娘今晚的救命之恩。” 柳惠边走边想:“南庄守敌经许志洪、王虎两人这一折腾,定然有了准备,自己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于是转身往回走去。她走的很慢,回到翠云谷已是下半夜了。当走出入谷密道时,一眼瞧见师父的房中还亮着灯,心中顿时如打翻的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了上来。她不想哭,因为她记得今晚离开断魂谷时说过,今后不会再哭了。可是,委屈的泪水还是充满了盈眶,她捂上双手,想让眼泪流回眼睛里,可是不听话的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悄悄的流了出来。柳惠蹲下身子,等情绪稳定后,才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师傅的房间,距离还有二三十米远时,忽听见师傅浊重的喘息声,心中顿觉有异,正要加快脚步,只听师傅气愤地说道:“你们不把惠儿给我找回来,我谁都不想见了。”柳惠一听这话,放下心来,急忙移动身体飘到门口,叫道:“师父,惠儿回来了。”她轻轻的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师傅坐在炕沿边上,双眉紧蹙,脸色冰冷,二师姐、二姐夫、师兄一并排地跪在地上。 云婆婆见柳惠安然归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喜声说道:“惠儿,你可回来了,师傅快担心死了。”柳惠瞟了师兄一眼,忍住泪水急走几步,把枪靠在墙上,转身立在云婆婆身前,道:“师傅,惠儿又让您老人家担心了。”云婆婆替她摘下身上的袋子,又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土。向古月、周四海说道:“月儿去给惠儿弄吃的,四海去给惠儿打水。”两人应声起身走出屋子。 第九章 云开雾散 2 云婆婆拉着柳惠坐在身边,见她脸色暗含苦楚,侃侃说道:“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水緑山青。”柳惠听了挤出一丝笑容,心想,她老人家还蒙在鼓里呢,我那还有这个福分呀?云婆婆把头转向柳一飞,道:“凡儿,起来吧!” 柳一飞自打柳惠走进屋来,一直低着头,一动也没动。此刻听了师傅的话,跪行二步,来到师傅和柳惠跟前,道:“惠儿,我知错了,杀剐存留,任凭你处置。”柳惠将身子一闪,淡淡的道:“柳连长,你言重了,过去的事儿请你不要记挂在心上,你……你还是忘了吧!”云婆婆瞧见柳惠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惠儿,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坏了身子。”柳惠摇头道:“师傅,惠儿不会用泪水来软化柳连长的心。您放心好了,惠儿能熬过这一关。” 柳一飞咽喉一紧,哽咽着说道:“惠儿,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好好的关心你、爱护你,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柳惠凄然一笑道:“柳连长,别再伤人家的心了,金凤姑娘不错的,将来会是一个好……媳妇。” 柳一飞擦拭了一下眼睛,道:“惠儿,我不敢欺瞒,金凤从团部野战医院下到一连,确实是来追求我的,可我从来都没动过心。你看到的、听到的全是误会,如有一句假话……”云婆婆没让他把誓言说出来,长叹一声,道:“老天爷真是捉弄我的一双小儿女呀!”接下来她把古月、周四海暗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柳惠听。 柳惠听后,呆了半晌,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起身扶起柳一飞,搂住他一边哭一边说道:“师兄,你好傻啊!咋能那样不爱惜自己的命啊?惠儿根本就没怪过你,师傅也没怪过你,你活着该有多好啊!你怎不回来看我、回来看师傅啊?呜呜……”柳一飞也早已泣不成声,想做的,唯有紧紧地抱住她。良久,他一边疼惜的用手给她擦拭着眼泪,一边说道:“惠儿,是师兄不好,是师兄不好,师兄……师兄是没脸再回来看你,回来看师傅。”柳惠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抽泣着道:“师兄,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云婆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没事了,没事了。”柳惠边伸手给柳一飞抹眼泪边问:“师兄,方才师傅的话不是在骗我吧?”柳一飞摇了摇头,又急忙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是真的,是真的!”柳惠破涕为笑,看了看师兄,又看着师傅说:“师傅、师兄,我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了。”云婆婆道:“傻孩子,吓死师傅了,你再不哭出来,会郁郁伤及肺腑,命不久矣。”柳惠调皮的笑道:“不会的,惠儿才不想死呢!”云婆婆道:“你是心性纯良之人,不喜伤人,有事就自己闷在心里,若是心中的苦楚过多,长时间的不释放出来,就会抑郁成疾,迟早要了小命啊!” 周四海端着水盆走进来,看到柳惠虽然双眼红肿,但却笑得脸若桃花,当下放了心,笑吟吟地道:“惠儿,我把小凡给找回来了,你准备怎么打赏我?”柳惠从袋子里掏出两把王八盒子,用手颠了一下,道:“这个行吗?”周四海放下水盆,伸手接过枪说道:“我还要500颗三八大盖枪的子弹。”柳惠心情甚佳,笑道:“好,但要容我一些时日。” 周四海向柳一飞做了个鬼脸,道:“小凡,惠儿可比你大方多了。”云婆婆向他哼道:“别没大没小的,快去催催月儿。”周四海刚要走出房门,古月端着饭菜走进来,道:“今天太晚了,对付一口算了,明天我给师弟包饺子。” 柳惠接过饭菜,嘻嘻一笑,道:“二师姐,辛苦你了。”古月道:“哼!你还好意思说?我把师弟给找回来了,却让师傅给罚跪了半宿。师妹,你说这帐我怎么跟你算?”柳惠放下饭菜,向柳一飞努了下嘴,道:“都怪师兄,这帐你应该跟他算。”古月边盛饭边道:“怎么能怪师弟呢?你应该先到家的呀!说说,你去了哪里?” 柳惠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把如何杀光他们放走的鬼子,如何回到断魂谷毁掉了石冢,如何想去南庄杀鬼子,却在途中救下许队长、王虎二人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柳一飞目不转瞬地瞧着柳惠,要不是她前天暗助自己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阻击任务,现在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的话,他也从话语中听出她对鬼子极为藐视,当她话音一落,便道:“惠儿,论军事素养,八路和国军都比不了鬼子,今后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出山去冒险。”柳惠道:“你们八路打仗才冒险,几杆破枪,还没几颗子弹,就敢跟人家硬拼。”柳一飞道:“我那是没办法呀!为了主力部队能安全转移,我只能率领一连战士跟鬼子硬拼,死撑到天黑。”柳惠道:“撤退时,你都想到要把鬼子引到茫茫的荒山里去,可是开战时,你为何不佯守一会儿,然后就把鬼子引到山里去呢?”柳一飞拍了下脑门,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古月哈哈笑道:“你从小就是这样,一条道跑到黑,一根筋呗!” 柳一飞想起牺牲的四十多名战士,神色顿时黯然下来,道:“是,我真是一根筋,要不也就不会牺牲那么多战士了。”柳惠见他脸显痛苦的表情,斜了古月一眼,道:“师兄才不是一根筋呢!二师姐,以后不许你这样说我师兄。”古月“哟”了一声,道:“师傅,您瞧瞧,他们还没成亲呢!师妹就开始袒护起来师弟啦!” 云婆婆呵呵一笑,道:“凡儿,你打小做事儿就认真、执著,但有时候缺乏变通,方才月儿的话是点点你,以后在这方面你自己可要注意了。”柳一飞应声道:“是。”云婆婆打了个哈欠,道:“三更过了,有话明天再说,都去睡觉吧!” 柳惠起身说道:“师兄,你的房间一直空着,我带你去。”柳一飞随她走进自己原来的房间,等柳惠点燃蜡烛,他看到房中一尘不染,桌椅、被褥摆设跟以前一样,不禁问道:“惠儿,这里一直没人居住吗?”柳惠道:“师兄的房间我每天都打扫,从来不让别人住的。”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红。羞涩的道:“就……就只有我偶尔来偷偷住一宿。” 柳一飞抓住她一双小手,轻声道:“惠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柳惠的双手瞬间像触电一般,酸麻无力,身子摇摇欲晃。柳一飞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柳惠忙道:“没怎么。师兄,你回来了,惠儿就不苦啦。”柳一飞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瞬间,两个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谁也不舍得分开。烛光之下,二颗心砰砰的跳着,似乎在默默地交流、倾诉着这些年来彼此间的思念和痛苦。桌上的蜡烛静静的流着泪,仿佛在为他们五年来的境遇挽惜。不知过了多久,柳惠打破了宁静,悄声在柳一飞的耳边问道:“师兄,五年了,你想过惠儿吗?”柳一飞苦涩地说道:“想,想啊!天天想,月月想,年年想,想的好苦好苦。” 不知不觉间,柳惠的泪水又爬满了脸颊,她哽咽着道:“我信,我相信,师兄不会忘记惠儿的。”柳一飞道:“离开深谷的那天起,我便把我的惠儿刻在了心坎上。五年多了,我走到那儿便把我的惠儿带到那儿。” 柳惠的泪水打湿了他衣襟,道:“师兄,老天爷跟咱俩开了个玩笑。可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让咱俩整整分别了五年啊。”柳一飞道:“是啊!我以为你会恨我,所以不敢回来找你。”柳惠柔声说道:“不恨,我从来都没恨过你的。你若是早点回来,那该有多好啊!”两人一会哭、一会儿笑,竟然是相拥着一直说到了天亮。 柳一飞走到窗前,紧蹙双眉,愁容满面,叹道:“离人无奈归征程,泪浥浊衣袖。”柳惠绝想不到他要走,脸色变了几变,道:“捻过如麻多少愁,留下人空瘦?”语声一落,泪如泉涌。 柳一飞见了心如刀割,哑声说道:“惠儿,等打走了鬼子,我就回来陪你,咱俩再也不会分开了。”柳惠摇头道:“不行,枪弹无眼,倘若你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活啊?”柳一飞道:“惠儿,我何尝想离开你?可是部队有纪律,我不回去不行啊!”柳惠道:“难不成八路会强人所难?会派人来追杀吗?”柳一飞道:“那倒不会,可我是党员、是连长,不能擅自离开部队。要是……要是不回去的话,我的心每日都会不安的。”柳惠嗔道:“那就是说,离开我你就心安了?”柳一飞道:“不安,会更不安,但我必须回部队去。” 第九章 云开雾散 3 柳惠打小就知道他有一股犟劲,认准的道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当下心念一闪,决定先稳住他再说,于是口吻一改,柔声说道:“那你先别急着回部队好不好?住上几日,我把你枪法教出来。”柳一飞道:“惠儿,部队纪律非常严明,我若回去迟了,是要挨处分的。”柳惠噘起小嘴道:“纪律也好,处分也好,反正这几天我不会放你走了。”语气一顿,又道:“别以为是我不明事理,我只想把你的枪法教成了,你再回去教战士,假以时日,你们个个成了神枪手,以一抵十、抵百,何愁还打不走鬼子呢?” 柳一飞听了不禁神往,问道:“你说我能练出来?”柳惠看他上了套,心下暗喜,道:“能,到时候我再送你一支毛瑟98K狙击步枪,以后阻击鬼子,有你一个人就成了。”柳一飞脑中浮现出她和二师姐杀敌的情景,点头应道:“好吧!我宁可挨处分,也要把枪法练出来。”柳惠把他按在炕上,道:“你睡一会,吃过早饭我带你去练枪。”她走出房间,看见小云、小强跑来,拦住问道:“你俩要去哪儿?”小强道:“找小舅玩。”柳惠轻声道:“乖,小舅刚睡着,不要去打扰他,小姨带你们去练功。” 两个孩子吵嚷着来到前院,柳惠双拳握在腰间,蹲了个马步,道:“小强、小云,你俩按照我的姿势做。”两个孩子很听话,有板有眼的照着做起来。这时,古月走过来,道:“师妹,把云儿、强儿交给我,你去睡一会儿。” 柳惠并没有去睡觉,而是来到厨房准备早膳。云婆婆走了进来,见她双眉舒展,印堂发亮,道:“惠儿,凡儿回来了,师傅的一桩心事了了。”柳惠笑着说道:“师傅,什么心事呀。”云婆婆道:“你的婚事呀!”柳惠听了满面羞红,不敢抬头看师傅。 云婆婆道:“你十八岁,凡儿二十一岁,也不算小了。这几天师傅准备选个吉日,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了,你看可好?”柳惠低声说道:“我……没意见,就怕师兄不同意。”云婆婆道:“师命他敢不遵?”柳惠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他是八路,部队有纪律。”云婆婆道:“没听说过当兵就不能结婚了,吃完早饭师傅就跟他说。” 柳一飞躺在炕上睡得并不踏实,脑海里混混沌的。模糊间那些往事纷纷的涌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在他心底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眼下自己躺在松软的被褥上面,可是五年前的那天,却是躺在坚硬的谷底。四天四夜里,他一动也不动。惠儿在他心中是个宝儿,他只想把她放在手心里,伤害惠儿是他最不愿做的事。他恨透了自己,他想把自己饿死、渴死,让狼把自己咬死……总之,他要以死谢罪。第五天午后,下了一场暴雨,雨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豆粒般的雨点打在他身上,他麻木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自己快要死了,口中低低呼着惠儿的名字,直至昏了过去。等他苏醒过来时,看见天空中挂着一道弯弯的彩虹。不禁想起每当雨后,惠儿都要拉着他上山去寻找彩虹。记得一次看完彩虹后,惠儿道:“师兄,彩虹就像一条彩带,一头拴着你,一头拴着我,我们谁也不离开谁。”想起这句话,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喃喃地道:“我要惠儿……,我不能死!我不能丢下惠儿……”他蹒跚地在谷中找草药疗伤,野草、野花、野果都成了他的食物。二个多月,他终于活了下来。在走出绝谷的那一刻,高兴得他大喊大叫了好一阵子,可冷静下来之后,想道:“惠儿会原谅我吗?师傅会原谅我吗?即使她们原谅了我,我还有脸回去吗?”他呆坐了一天一宿,最后也没敢回翠云谷,流着眼泪离开了他魂牵梦绕的地方。离开后的第七天,他饿昏在路上,适逢八路军路过救起了他…… 柳惠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当看到他眼角挂着泪水时,惊讶了一下,问道:“师兄,你咋哭了?”柳一飞赶忙抹掉眼泪,嘿嘿一笑道:“想你想的呗!”柳惠道:“贫嘴,快起来吃饭。” 饭罢,柳一飞想着练枪的事,刚要招呼柳惠走,云婆婆道:“凡儿,跟师傅来。”柳一飞瞟了柳惠一眼,见她的脸颊片刻间飞起两朵红云,当下也没多想,做了个怪态,跟在师傅后面走了。 云婆婆走进自己的房间,坐下来之后,说道:“凡儿,师傅有件事要跟你说。”柳一飞站在云婆婆面前,道:“师傅,什么事儿?”云婆婆笑着说道:“后天是个黄道吉日,师傅想把你和惠儿的婚事给办了。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了。”柳一飞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师傅,我也想早点跟惠儿成亲,可是部队有规定,眼下……我还不能成亲。” 云婆婆怫然作色,道:“难道部队还管你结婚的事?”柳一飞道:“师傅,部队规定年龄要满二十六岁、团级以上的干部才能结婚,我……我没有一条能满足的。”云婆婆道:“这是哪门子规定?自古以来,只要是两情相悦,洞房花烛那是顺理成章之事。”柳一飞道:“部队可能考虑到打仗频繁,伤亡较多,不想在人世间留下太多的孤儿寡母,才有这样的硬性规定吧。”云婆婆道:“你现在才是个小小的连长,你想让惠儿等你哪年哪月?”柳一飞道:“师傅,为了打败日本法西斯,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我和惠儿都要在个人方面做出一些牺牲。” 云婆婆面色如霜,道:“不行,我不能让惠儿再苦熬岁月了。”柳一飞道:“师傅,我……我也是没办法,但得可以……”云婆婆忙制止道:“别说了,你是我养大的,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都得听我的。我看,你这个八路就不要当了,等后天跟惠儿成亲后,你俩一道打鬼子吧。” 柳一飞瞧师傅疾言厉色,吓得默默不敢言语,沉思了良久,忽地心头一亮,喜道:“师傅,我想出两全的办法了。”云婆婆道:“说。”柳一飞道:“我回部队向首长回地方来抗日,那样我就可以跟惠儿成亲了。”云婆婆面色稍缓,道:“你不会借机开溜吧!”柳一飞道:“凡儿不敢。”云婆婆道:“要珍惜惠儿,去吧!” 柳惠站在门外,把师傅和师兄的话一字不露地听在耳里,心下暗喜不已。当看见师兄走出来时,向他浅浅一笑,道:“师兄,咱俩比试一下轻功?”柳一飞道:“从前我轻功就差你很多,耽搁了五年,差你的就更多了。”柳惠撒娇道:“不嘛!我要比。”两人走出翠云谷,柳惠道:“师兄,准备好,我要跟你比试了。”柳一飞也想看看她轻身功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向前奔行。柳惠看他奔行的速度,尚不如五年前,身子一飘,撵上来说道:“不许藏私呀!”柳一飞还未达到说话换气的地步,点了点头。柳惠轻笑一声,瞬间超越他四五十米远,回头看看又停下了脚步,等柳一飞跟上来后,道:“你轻身功夫不但没长进,还不如以前了。”柳一飞道:“我没工夫练习,能保持这样就不错了。”柳惠“嗯”了一声,伸手挽着他胳臂来到断魂崖。 站在五年前跳崖的地方,柳一飞感慨万千,不胜嘘吁。柳惠道:“师兄,那天晚上我是眼见着你跳下去的,是……我眼花了没看清吗?”柳一飞与她四手相执,慢慢地说道:“那晚我恢复神志后,恼恨自己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便跑到这里喊着你名字跳了下去。峭壁上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拦住了我下坠的气势,后来我又无意中抓到一根折断的树枝往下落,离地面还有三十米高时,树枝挂在了一棵树干上。我抓着树枝荡来荡去,等落下时本能的运功提气,所以只摔断了左小腿。”讲到这里,他看柳惠哭了,伸手帮她擦掉眼泪,笑道:“我没死,还是你救了我呢!” 柳惠娇声说道:“怎么会是我救了你呀?”柳一飞道:“我躺在谷底,一心求死。可就在第五天中午,下了一场大雨。雨后出现彩虹,不禁想起你那句话:‘彩虹就像一条彩带,一头拴着你,一头拴着我,谁也不离开谁。’就是这句话唤醒了我求生的欲望。从此,我在谷里与狼獾为伍,过着天当被、地当床、野果裹腹、潭水解渴的日子。二个月后,我腿伤好了,在谷里走动时,看见一只狼从峭壁上钻进来,当下甚为奇怪,等走近一看,原来是峭壁上有一道窄窄的缝隙,被茂密的杂草覆盖着。就在那天,我钻过缝隙离开了深谷。” 柳惠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疯了,吓得一声不敢吭。等你跑走之后,我忍着下……面疼痛追赶你。要是放在平时,原本可以追上你,可我那时跑不动,当看到你跳下山崖时,我立时就昏了过去。第二天,师傅在谷中前前后后的检查,才知道你是误食了*性草,才会做出了那……事儿来。” 柳一飞道:“往事如梦魇,不提也罢。惠儿,从这里下谷过于冒险,我看咱俩还是从北边壁缝里钻进去安全。”柳惠笑道:“我有一条密道,保管下谷又快又不会出事。”柳一飞道:“骗我,虽说五年过去了,但这壁立光滑的峭壁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第十章 攀岩救人 1 柳惠嘻嘻一笑,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道:“我背你下去。”柳一飞道:“除非你告诉我,怎么从这里下谷,要不,我宁可绕上半天。”柳惠道:“好,我告诉你,我在下方四十米处放了一根山藤,咱俩顺着山藤就能滑到谷底了,又安全又省事。”柳一飞这下放了心,伏在她背上。柳惠双足一点,施展轻功,柳一飞只感觉到两耳生风,飘飘荡荡间就到了谷底。而今,旧地重游,他别有一番感触,当看到那堆散散乱乱的石头时,想到惠儿对自己的深情,心下感动,拉起他一只小手,道:“惠儿,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他见柳惠向他浅笑,又道:“不过,现在师兄回来了,这石冢毁了也好,免得让你看见忆起往事。”柳惠娇笑道:“师兄活着,我才不会留着呢!留着多晦……气呀!”她来到藏枪的地方,拿出那支剩下的狙击枪递给他。 柳一飞接过枪,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一般,低下头凝视着枪身,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当他看见洞里摆放的一箱箱子弹时,仿佛就像饥饿中的孩子看见了食物一般,双目放光,盯着子弹说道:“惠儿,这么多子弹,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柳惠嘻嘻一笑,便把自己偷枪弹的经过详细说给了他听。 柳一飞听罢,边笑边从柳惠手里接过一箱子弹,走出几米,回头见师妹站着没动,便催道:“快走啊!”原来柳惠没有挪动脚步,想起了许志洪说过的那个宝贝,见师兄催她,笑道:“师兄,我捡个东西,你看值不值钱?”她从山洞里摸出电台走到柳一飞身边让他看。柳一飞忙放下子弹箱,把电台拿在手中,惊道:“这是电台,你是从哪儿捡的?”柳惠笑道:“别人丢下让我捡到了,能值几块钱?”柳一飞道:“这是军管物资,谁卖谁坐牢。”柳惠听了有些失望,说道:“破玩意。”说罢,拿过电台又放回了原处。她在谷中立了十几个靶子,跑回来呵呵笑道:“师兄,你摆弄枪多年,枪法自然说得过去,先打上几枪,让惠儿见识见识。” 柳一飞将枪膛压满子弹,向柳惠抿嘴一笑,道:“我先打近靶。”说着端起枪,两腿并拢站立,闭上左眼,屏气扣动了扳机。柳惠见他打完了五颗子弹,道:“还行,一百米定位靶射击,五中四,三十七环,你看我的。”说着拿过枪,压弹、上膛、开枪,几乎在眨眼间完成。柳一飞放下望远镜,道:“你真厉害,随手五枪,就能枪枪不离靶心,怪不得三道岭上,你一个人打得鬼子不敢进攻了。” 柳惠道:“师兄,不提三道岭的事儿了,我要教你狙击之术了,可不许走神呀!”夏一凡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双腿一并,胸膛一挺,道:“是,教官。”柳惠噗嗤一笑,道:“不许逗我。”她清了一下嗓子,接着道:“狙击讲究的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是致命一击’,这是狙击之术中的一个关键性环节。现在,这些靶子是不动的,中与不中无关大碍。可如果换成是敌人呢?咱们打偏了,就是给了人家还手的机会,要是普通的鬼子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一个枪法精准的,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所以,枪法一定要百发百中。”说罢,她端起枪,把射击姿势演示了两遍,又把弹道、风偏纠正之法,呼吸、凝神之道,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柳一飞射击基础本就极好,加上柳惠在旁不停地纠正、指点,三个小时候后,基本掌握了狙击要领。 柳惠看见师兄进步飞快,心中欣慰,道:“过去练武之人搏击全是近距离施展招法,如果两人功力相当的话,也许打个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败来。而狙击之术则不然,狙击手隐蔽在敌人不易察觉的地方,忍着寒冷、炎热、蚊虫叮咬之苦,寻得机会后,一枪毙敌。“柳一飞听得连连点头。柳惠道:“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狙击手要在眼睛一扫间,扑捉到敌人的指挥官、机枪手、炮手等人的位置。师兄,你说打掉了这些人,战场的局势是不是就掌控在咱们手中了?”她这几句话完全颠覆了柳一飞脑中原有的打仗模式,略一沉忖,道:“是,那样的话,这仗想不胜都难。”柳惠道:“师兄,要领是有了,其它的却要自己去领会,惠儿不打扰你练习了。”说罢,不再言语,转身跃了几跃,纵上凉棚睡觉去了。 柳一飞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练习。到了中午,忽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耳边袅袅地传来了柳惠的声音:“师兄,歇歇吧!潭水清凉,洗洗你身上的汗味。”柳一飞应了一声,脱衣走入了清潭。正午的阳光把潭水照得暖暖的,他靠着岸边坐了下来。这三天来,他只睡了半宿觉,躺在水里没一会儿,疲乏劲就上来了,便头枕着岸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柳惠功力深厚,睡了一个时辰便精神了。她起身跃下凉棚,就在谷里找了些野果,回来想叫师兄一块吃,可见他全身泡在水里,也不敢多看,又抱着果子走回到凉棚里。想再坐下睡一会儿,可刚刚闭上眼睛,忽地想起谷中有狼,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她立即窜到了清潭边。当看见师兄还好好地躺在水里时,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回到凉棚拿了几个果子,坐在一株大树下边吃边等师兄醒来。 柳一飞一直睡到太阳快偏西,哗啦一声,一丝不挂地爬上岸来。响声惊动了柳惠,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登时一张俏脸羞得绯红。柳一飞也似有察觉,抬头看见远处石坡大树下坐着的柳惠,慌忙用双手捂住下身,发窘地说道:“我……我想……” 柳惠低头用手捂着急速起伏的胸脯,叫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啊!”柳一飞哗啦一声又跑回到水里,道:“我是想找怀表看看几点了。”柳惠起身躲在树后,叫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吃点东西,再练一会儿枪吧。” 两人来到练枪的地方,柳惠脸上红潮犹自不退。柳一飞暗自偷偷一笑,道:“惠儿,我不是故意的,你……”柳惠嗔道:“你再说,我……我打你了。”柳一飞哈哈大笑,道:“你打我也好,不打我也好,反正你快当我老婆了,我偏偏要说。”柳惠作势欲打,柳一飞身子向旁飘去,调笑道:“未过门的媳妇要打老公,这成何体统呀!”柳惠白了他一眼,道:“贫嘴,把你的枪拿来给我看看。” 柳一飞抽出驳壳枪对枪口吹了一口气,用挑衅的口吻说道:“惠儿,敢不敢比比短枪射击?”柳惠琼鼻一哼,道:“你是不是以为短枪不好练?那好!比就比,谁怕谁呀!”柳一飞扳开机头,抬枪欲打,柳惠叫道:“等等。比就要有个彩头,是不?”柳一飞大剌剌的说道:“随你说,反正我是赢定了。”柳惠道:“半个月内,不管做什么事情,输的一方都要完全听从赢的一方,你看,这样好不好?”柳一飞道:“好啊!等比完了,你就会后悔了。”柳惠本来担心他不同意,见他爽快地答应了,抬手点了点前方几块靶子,笑道:“怎么样?” 柳一飞抬枪瞄了瞄,道:“靶子稍远了点,应该往回挪挪。”柳惠轻声一笑,道:“别挪了,你打这么远,我也一样要打这么远呀!你要是怕输,那咱俩就别比了。” 柳一飞哼了哼,右手抬枪、左手托腕,瞄了半晌才开了第一枪。柳惠道:“脱靶了。”柳一飞道:“我擅长打一百米以内的目标。”柳惠道:“那是为什么?”柳一飞道:“我们八路跟敌人作战,指挥员通常在八十米至六十米之间才会下令射击。所以,我百米以外的准头就差了。”说罢,他枪口向右移了移,结果子弹击在靶心的右侧部位。柳惠道:“这枪稍稍偏右了点,但还不错。”柳一飞笑了笑,道:“下一枪,我会打中靶心。”他没有食言,第三枪不偏不倚正打在靶心上。柳惠拍手叫道:“师兄真厉害,这一枪是标准的十环。”柳一飞把枪递给柳惠,脸上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道:“短枪射击,在独立团没几个人能及得上我。” 第十章 攀岩救人 2 柳惠卸下弹夹,见里面还有五颗子弹,便拿出两颗放进了兜子里。柳一飞见了问道:“你这是干么?”柳惠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柳一飞向后退去,待脚步停下来,问道:“这里距离那靶有多远?”柳一飞道:“约莫有一百五十米。”柳惠嘻嘻一笑,道:“看好了呀!”语声一落,左脚一蹬地面,身子便斜向窜出,不等双脚着地,右手连续开了三枪。就在双脚着地的瞬间,右手一甩,又是两颗子弹飞向远处的靶心。 转瞬间,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柳一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凝视着柳惠半天,才闷闷地说道:“我输了。”柳惠把枪还给他,笑着说道:“输给我不算丢人。呵呵!天不早了,回家吃饭喽。”柳一飞脚步未动,问道:“弹夹里明明只有三颗子弹,你怎么开了五枪?”柳惠娇笑一声,道:“笨师兄,我把卸下的子弹又给压上了啊!”柳一飞追问道:“什么时候压上的?”柳惠道:“前三枪打完呗!”柳一飞摇头说道:“绝对不可能,你是在身子后退时,趁我不注意给压上的。”柳惠笑道:“相信不相信你也输了,是不是?”柳一飞从另一个弹夹里抠出两颗子弹,连枪一起递给柳惠,说道:“你再演示一遍,我才会输得心服口服。”柳惠向他摊开双手,道:“左手子弹、右手枪,看好没有?”柳一飞点头的功夫,就见柳惠身子窜了出去,待她身子落下前,又见她左手接连点了两下,两颗子弹稳稳当当地钉在靶心上。柳一飞不再怀疑,口中喃喃地说道:“枪弹在你手里简直变成了法宝,不知你是人还是神?”柳惠听了忍不住咯咯嬉笑一阵,然后拉起他离开了断魂谷。 这晚上,柳一飞、周四海两人练习瞄准、拆装枪械,云婆婆则带着两个徒弟给柳一飞缝制衣服,过了子时,大家才各自安寝。 翌日清晨,柳一飞穿上一身崭新的蓝色衣服,更显得器宇轩昂、英俊不凡。云婆婆喜滋滋地脱口赞道:“我的孙女婿真乃人中之龙也!”她话音一落,顿觉言语不妥,向愣愣瞧着自己的柳惠和柳一飞两人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把惠儿当作亲孙女,方才我叫凡儿是孙女婿,你俩可别以为我是老糊涂,说错话了呀!” 柳惠脸现欢娱之色,搂住云婆婆娇声说道:“师傅,那惠儿以后就叫您奶奶,您就是惠儿的亲奶奶。”云婆婆笑着说道:“傻孩子,我这个奶奶你要装在心里,要不然让蓝儿、月儿听见了会怎么想?”柳惠想想也是,师傅平日里就另眼看待自己,要是改口叫奶奶的话,大师姐倒没什么,那二师姐直言快语,岂不炸锅了呀!当下向云婆婆咧嘴一笑,道:“师傅,惠儿知道了,惠儿会装在心里。” 一连五天,柳惠和柳一飞二人耳鬓厮磨,感情日笃,俨然一对小夫妻般同出同归。这天午后,柳一飞按照柳惠所授,左一下、右一下练习眼力和反应速度。练至酣处,浑然忘记了自我。柳惠瞧了忽发奇想,捡起两块石头一前一后扔向空中,说也奇怪,第二块石头竟能追上第一块石头块,只听“啪”的一声响,柳一飞闻声停下脚步,仰望天空,稍一迟钝,石头便已落地。他把头转向柳惠,道:“再扔一次。”柳惠摇头说道:“我再扔十块石头,即使你枪枪不落空,效果也是大不一样了。师兄,继续练。”说罢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跑走了。 柳一飞重新打起精神,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又练起来。因心里想着柳惠会再故技重施,固心绪不宁,渐渐地心浮气躁起来。柳惠靠在一株大树上看得一清二楚,叫道:“师兄,松肩、沉肘,气纳丹田。”柳一飞当下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练习。练到后来,枪随眼走,眼与神会,随手一枪便能打中五百米以内的目标。柳惠瞧了高兴,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拉长声调喊道:“收工啦,收工啦!……” 两人攀上崖顶走出不远,柳一飞拉住柳惠的手,吞吞吐吐地说道:“惠儿,我……我想明天回……部队,你……不会生气吧?” 柳惠听了有些吃惊,道:“这才几天呀,干嘛要急着走?”柳一飞道:“部队有纪律啊,回去太迟的话,我……我会挨批的。”柳惠道:“那天早上你跟师傅说的话我全听见了,看来你想回来打鬼子和娶……我,都是假的,是吗?”柳一飞道:“不是,我是党员干部,回地方来抗日是要经过首长批准的。批准后……”柳惠道:“你的首长要是不批准呢?”柳一飞没想过这个问题,道:“我……”他“我”了半天没有下文了。 柳惠甩掉他的手,冷冷的道:“我不缠你,不过你打赌输了,半个月内要听我的话,现在还有十天,十天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儿。”说罢,向前奔行。 柳一飞撵上她说道:“惠儿,惠儿,你听我说。”柳惠哼了一声,道:“我不想听,以后你也少叫我的名字。”柳一飞张大了口,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柳惠见到他这样子,心中忽生不忍之意,但随即想起他要离开自己,便狠下心肠,加快了脚下步伐。 柳一飞紧跑几步,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道:“你别生气,听我说一句话。”柳惠道:“说吧!我听着。”柳一飞道:“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这样的好队伍我不能……”柳惠道:“第一句话我听到了,第二句话就不要说了。”衣袖往里一拽,与他拉开了距离。柳一飞边追边道:“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明天一定要回部队。”柳惠忍住心头火气,道:“你自己要打的赌,难道现在想赖帐不成?”柳一飞道:“那不是开玩笑吗?”柳惠叱道:“哪个与你开玩笑?”柳一飞听了又窘又急,一时不知该当说些什么,只得闷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柳惠奔行了一阵,想到自己原是万念俱灰,想独个儿打发未来的岁月。然而,老天爷不让他寻死,五年之后又把他送了回来,令自己那颗枯死的心重又焕发出生机。但怎么也想不到,重逢后的第二天他就提出来归队,当时心里虽说不高兴,但还是忍了下来,借故教枪法想稳住他再说。可谁曾想才仅过去了五天,他便第二次提出归队,这说明了什么?他心里有我吗?即使是有也不如他当八路重要。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心中尽是恨事。眼看到了入谷山洞,忽瞧见大师姐面色苍白,独自坐在洞旁一块石头上垂泪,心里不由得一惊,纵身立在她面前,急声问道:“大师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于蓝起身,用衣袖抹去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向柳惠说道:“我是眯了眼睛,没有……”话还未说完,一眼瞧见柳一飞从石后转出来,一边打量一边说道:“你……是小凡?” 柳一飞见到于蓝尤为激动,眼含热泪说道:“大师姐,我回来了。”于蓝一时忘了心中之痛,抱住柳一飞哭道:“师弟,你还活着,真好,真好啊!大师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师姐弟俩述说了一番之后,柳惠拉过于蓝,说道:“你面容憔悴,神情萎靡,到底发生了什么?”于蓝摇摇头,说道:“没……没发生什么,你看我面色不好,可……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柳惠道:“大姐夫呢?” 于蓝原本不想给师门添麻烦,但见已经瞒不过去了,便眼中噙着泪水说道:“天龙给……鬼子抓走了。”柳惠惊道:“什么时候的事?”于蓝道:“今天早上。”说罢,眼泪流了下来,接着又说:“这七八天来,上庄的鬼子、汉奸天天出动,我和天龙随游击队被迫撤进了驮来山山里。不曾想今天一大早就让鬼子给包围了,经过一番激战,只有我一个人杀出重围。后来……后来我看到,天龙、高翔书记、区委干事刘涛和十七名游击队员五花大绑地被鬼子押走了。”说道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柳一飞在一边听得紧握双拳,眼睛好似要喷火一般,问道:“大师姐,你可知道大姐夫被押送到哪里吗?”于蓝道:“中军帐。”柳惠道:“大师姐,知道地方就好办,走!咱俩去把大姐夫救出来。”于蓝摇头说道:“不成。中军帐丹壁凌空,南临深壑,北依悬崖,通道西边大寺、东边饮马坡各驻守一个小队的鬼子,咱们就是肋生双翅也是徒然往返,弄不好……还会把命丢下。”柳惠道:“丢命也得救,难不成眼看着大姐夫死在鬼子手里?” 于蓝控制住情绪,说道:“师弟、小师妹,救人的事儿不用你们管。一会儿,我看看师傅和强儿,就去救天龙,若有个不测,请你俩照顾好师傅和我的强儿,那样的话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柳一飞面容一整,道:“救人的事听我的。惠儿,你回断魂谷取枪,再多带一些子弹回来。大师姐跟我去准备绳索,顺便叫上二师姐和二姐夫。” 暮色苍茫之中,柳惠、柳一飞、于蓝、古月、周四海五人在山径奔行。行了一个多时辰,忽传来女人的呼救声,他们闻声寻来。星月微光之中,发现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困在一个四周陡峭的坑穴当中。周四海正要用绳索施救,古月把他拉过一边,埋怨道:“不看清楚就救人,小心她反噬你一口。”那人极度虚弱,扬起脸儿说道:“大姐,我是好人,救救我。” 第十章 攀岩救人 3 柳惠虽见那女子面容惨淡、杏眼失春,但还是一眼认出来她是刘玲。当即跳下坑穴,右手抓住刘玲的左臂,身子向上一纵将她带了上来。 刘玲迷迷糊糊的获救,正要说几句感谢之词,却见相救的姑娘将自己身上携带的两支驳壳枪和子弹都给搜走了,不禁惊声问道:“姑……姑娘,你……这是何意?”柳惠冷声道:“刘玲,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望你好自为之。”刘玲听人家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立时惊异得睁大一双眼睛,颤声说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柳惠没理睬她,向于蓝等人一招手,道:“走。”刘玲望着柳惠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怨毒之色。 于蓝常年跟随游击队打游击,对山中的地形甚是熟悉,亥时三刻便到了驮来山地町附近。柳一飞把几人叫住,道:“从鬼子的分兵布置上看,中军帐应驻守一个小队的鬼子,我想咱们等一个小时再动手救人。” 古月道:“别等了,姐夫一分钟不救出来便多一分钟性命之忧。”柳一飞道:“二师姐,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之过急,多等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保险。”古月气呼呼的道:“师弟,你……跟我抬杠啊?” 柳一飞赶忙陪个笑脸,道:“二师姐,鬼子刚刚睡着,等他们睡实了,咱们动手不就多了一成的把握嘛!”古月听他说得有理,便点头不再言语了。柳一飞道:“咱们坐下来,先研究一下营救计划。”说着伸手去拉柳惠,可手还没碰上柳惠的衣袖,她闪身躲开了。他苦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道:“此番营救,就此一次机会,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大家都说说心里的打算。” 周四海道:“大寺那条路最近,咱们从那里攻上去,杀光鬼子,救出姐夫。”古月道:“攻不是办法,我看凭着咱们的枪法,把鬼子引下山来,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打死,姐夫就不愁救不出来了。”柳一飞道:“夜里,鬼子怕遭遇埋伏,根本不会下山,这办法肯定是行不通。”周四海道:“要不咱们从春阳沟爬上去,给鬼子来个突袭?”柳一飞道:“二姐夫这办法不错,但不是突袭,是悄悄的向中军帐靠近。” 于蓝因丈夫被捕,早已失去了心智。她一双大眼睛不时地从几人脸上移来移去,盼他们想出好办法来。当见柳惠迟迟不语时,便问道:“小师妹,四海和师弟的办法可行吗?”柳惠道:“此法一旦惊动了鬼子,咱们将会腹背受敌。再说上方山路狭窄,怕是咱们很难躲过鬼子的子弹。” 沉寂了一会儿,柳一飞道:“中军帐北面是陡峭悬崖,鬼子绝想不到有人能攀上来,但凭着大师姐、二师姐和惠儿的轻功,攀上去不是什么难事。二姐夫等在下面接应,我找高点伺机接应。”周四海笑道:“这办法不错,就是没我什么事儿。嘿嘿!”方案一经决定,几个人全都默声不语,盘膝坐下打坐。 转眼过了半个小时,柳一飞站起身子说道:“你们跟我来。”说着向一座石峰走去。于蓝走了几步,月光下见柳惠的表情极为严肃,不禁想起自打傍晚见到她,就觉得她与往常不一样,于是低声问道:“小师妹,你心里好像装有不高兴的事,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柳惠心里有什么话从不瞒着大师姐,道:“师兄要丢下我回部队。”于蓝道:“傻瓜,他走哪你跟哪呀!”此言一出,柳惠眼前立时现出一线光明,道:“对对对。我光顾生气了,谢谢大师姐提醒。”说罢,几步撵上柳一飞,挽住他右臂说道:“这样速度太慢,我带你上去。” 柳一飞愣了楞,说道:“你不生气了?”柳惠道:“你不惹我,我就不生气啦!”柳一飞悄声说道:“小姑奶奶,你生气的样子能吓死人,我哪还敢啊!”柳惠扑哧一笑,脚下发力,带着他一纵一跃的奔向山顶。 过了约一顿饭的工夫,五个人来到了中军帐北边的悬崖下方,柳惠左右瞧了瞧,向柳一飞低声说道:“师兄,制高点的射程不够,你跟二姐夫还是等在这里吧。”柳一飞抬头望着笔立的峭壁,摇头说道:“我上不去,除非你帮我。”柳惠把头凑到他耳边说道:“这崖壁难不倒大师姐,可二师姐想上去就要吃力了,我要照顾她,只好委屈你呆在这儿啦。”柳一飞嘱咐道:“那你要小心呀!”柳惠点点头,背上绳索,向两位师姐一招手,攀向崖壁。 古月的功力在师姐妹三人当中最弱,距离崖顶还有十余丈时,已显力疲之像,正想稳住身子调息一下时,柳惠伸过来一只手,轻声向她说道:“二师姐,我来助你。”古月极是自负之人,哼道:“不用。”她凝聚残存的真力,手脚并用,片刻功夫便翻上了崖顶。 柳惠没想到二师姐在这个时候会发飙,翻上崖顶后,顾不得观察敌情,抱着她闪到一块巨石后面,耳语道:“别吭声,气纳丹田。”说着右手贴在她背心上输送真气。古月体内真气耗损甚巨,没有三五个小时根本调整不过来,正在后悔自己莽撞之时,忽感一股灼热之气输入体内,顿时明白师妹在相助自己,忙收敛心神,闭目引导真气。 这功夫,于蓝也上来了,正要询问古月的情况,却见柳惠向她摇摆左手,当下会意,隐好身子勘察敌情。于蓝目力不错,朦胧的微光中,她瞧见三清殿大门两侧站有两名鬼子,靠西的一棵巨松之下搭着几顶军帐,心想,军帐内住着鬼子,那么天龙和高书记等人必定关押在大殿内。此刻她心情既激动又忧心,激动的是过一会儿就要见到丈夫了,忧心的是鬼子人数众多,怕是救不出丈夫来。沉思未定,隐隐听到西边传来脚步声,当下转头把目光投向两位师妹,见她们行功正处于紧要关头,来不及细思,一股脑的将随身携带的十二柄柳叶飞镖掏出,分扣两掌掌心。柳惠也有感觉,赶紧催功,想让二师姐从入定中尽快醒转过来。 不久,一队鬼子扛着枪、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于蓝数了数共有十四个鬼子,心知是鬼子的巡逻队。她压低身子,屏住气息,想等他们走过去。可就在这时,古月从入定中醒来,说道:“一时大意,差点误事。”声音虽然不大,可字字传进了鬼子的耳朵里。于蓝立觉不妙,趁鬼子张望的功夫,手中飞镖急射而出,数道寒光奔向鬼子。同时,身子一跃而起,使出一招“极道回归”。这招看似平平淡淡,风云不起,但实乃太乙绵掌中极厉害的一招掌法,若没有极深的内功基础,躲无可躲,中招即毙。别说这些鬼子没修练过内功,即使修练了,又岂能扛得住于蓝的这奋力一击。只在须臾之间,有六名鬼子死在于蓝的飞镖之下,八名鬼子中招内腑尽碎,颓然毙命。 柳惠反应一点不比大师姐慢,就在大师姐飞镖出手的瞬间,狙击枪射出两颗子弹,击毙了把守殿门的两名鬼子。她因刚才给二师姐度气甚多,忙放下枪闭目调息。 于蓝收回飞镖回到两位师妹身边,白了古月一眼,道:“毛毛愣愣的,差点坏了大事。”古月咧嘴一笑,向她说道:“别生气,一会儿我一定把姐夫给救出来。”说着摘下枪把子弹一颗颗压了进去。 柳惠调息已毕,睁开眼睛向四周瞧了瞧,待把绳索固定好,便道:“大师姐,下一步怎么办?”于蓝素知小师妹聪颖,心智高人一筹。当即说道:“我和二师妹听你的,随你安排。”柳惠也不推让,说道:“大师姐绕过大殿,去后院云房解救大姐夫和被抓来的人,我跟二师姐对付大殿内和军帐内的鬼子。”说着就要行动。古月一把拉住她,道:“鬼子特意安排两个人看守殿门,说明姐夫等人被关押在里面。云房乃是道士睡觉的地方,怎么能关人呢?” 第十一章 骤遇强敌 1 于蓝也认为人被关在大殿内,接着二师妹的话说道:“小师妹,去云房来来回回要耽搁不少时间,不如你俩负责解决军帐内的鬼子,我直接冲进大殿去救天龙。”柳惠道:“我断定,大姐夫他们百分之百被关押在云房里,如果我们三个都在前面,一会打起来,万一弄出些响动来,负责看守姐夫的鬼子一旦狗急跳墙,大姐夫性命可就不保了。”两人见她说的肯定,皆闭口不语,跟在其身后悄悄的摸进。 夜阑人静,大殿内横七竖八的躺着鬼子。山藤中队长和衣卧在吕祖神像下方,酣睡正浓。只见他双眼紧闭,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半张着嘴,如雷的鼾声传出很远。突然几声闷响传来,惊扰了他的美梦,他一惊坐起来问道:“冈崎君,外面的什么响动?”冈崎小队长忙爬起来,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道:“什么响动?我没听见啊!”山藤怒道:“八嘎,你出去给我看看。”冈崎小队长应道:“嗨!”冈崎小队长过于仰仗这里的地势,边走边想:“有点响动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早晨,游击队都让我们给一勺端了,虽说跑了一个会武功的女人,可是这里南北上不来,东西又有重兵把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走到距离门口还有十余米远时,忽地想起了自己安排的两名哨兵,停下脚步喊道:“大岛君、土屋君,方才是什么响动?”他久久听不见回话,心知出事了,转身跑回山藤的身前,道:“中队长阁下,是不是……”话未说完,山藤已知情况不妙,急忙把睡在各个角落里的中队部人员召集到身边,向中尉执行官说道:“你和冈崎君率领勤务兵、通信兵和军士赶紧冲出去,把守住殿门。”在他想来,只要能守住殿门口,其它两个小队的士兵听见枪声,一个小时之内必定赶来支援。可事实上常常盘算好的事儿会落空,他话音刚落,中尉执行官把王八盒子抽出一半,便仰面栽倒了。山藤定睛一看,顿时脸色惨白,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想跑腿却不听使,情急之下,只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趴到了旁边的香案之下。冈崎见识多广,伏卧在地上叫着:“狙……狙击……”话还未说完,古月射来的子弹钻进了他的头颅里。 原来柳惠和古月悄悄地摸到军帐门口,轻轻地掀开军帐帘,看到鬼子横躺竖卧的睡在帐内,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帐内的人一一下手。柳惠冲着二师姐打了个手势,古月心领神会,二人双双施展太乙绵掌中最霸道的一招“擎天破地”。两人各发六掌后,帐内鬼子尽数震毙,无一幸免。招式凌厉,风雷暗涌,惊天彻地,故此惊动了山藤次郎中队长。柳惠在帐内细细查看一番,见没留下活口,刚想叫古月去杀殿内的鬼子。忽听殿内有人说话,忙招呼古月双双跃上殿前的一株巨松之上。山藤在入睡前,耐不住殿内闷热,令士兵扯下了窗纸,这下便给柳惠和古月创造了机会,星月之下,她们眨眼功夫便击杀了十余名鬼子。 躲在香案之下山藤中队长,哇啦哇啦地用日语跟翻译说了一大堆话。那翻译听了,颤声地喊道:“外……面的狙……击手,你们听了,山藤大……太君想跟你决……战,他……问你们敢不敢?”柳惠背枪摘剑,向古月低声说道:“你给我掠阵,我下去劈了他们。”她还没等古月答应,飘身下树,向殿内喊道:“出来吧!姑奶奶答应了。”山藤听见是女声,认定是昨早逃出去的那个女人,胆子一壮,狂吼一声,率领残余的手下冲出了大殿。 朦胧的月光下,柳惠亭亭站立,纤细的身影没有一丝柔弱的气息,秀美的面庞自带一股凛然之气,全然不以鬼子人多势众为意,冷静地瞧着冲来的鬼子。她看鬼子全冲出来了,把剑交到右手,剑尖垂在地上,左手抬起,用手指点着眼前的鬼子,口中说道:“一、二、三……” 山藤看着笼罩在清辉下的柳惠,虽看不清详细的模样,但见轮廓也觉此女极美。他来中国已有六年的光景,不但听明白柳惠说什么,也明白人家此举的意思。他不等柳惠把人数数完,向一名军士说道:“片山君,出列!给我劈了她。”片山的战刀早已拿在了手中,吼叫一声,双手握着刀柄,斜身侧步奔了过来。 柳惠看着奔来之人的步伐,轻蔑的一笑,待到片山刀光劈下的时候,足踏中宫,施了一招“日月同转”。片山只觉一股柔劲裹住了自己的战刀,劈下的力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不由得一凛,便想变招。柳惠轻哼一声,手腕顺着他抽刀的力道一抹,在片山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山藤看罢心下胆寒,向后退了一步,手向右侧一挥,道:“你们统统地上去。”近距离格斗,鬼子宁可倚多为胜,也不会动用枪膛里的子弹。可翻译则不同,心思灵活,当见柳惠轻描淡写的一招就要了片山的命,心想凭武功这里的日本人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人家三招之敌,身子边退边偷偷的往出拔枪。 古月洞察秋毫,暗骂了一声:“狗汉奸,去死吧!”那翻译的头重重挨了一击,眉心上留下一个血洞躺在了山藤脚下。 山藤向树上看了一眼,向柳惠说道:“你们支那人大大地不讲信用,说好是决斗,怎么暗中开枪?”他的汉语说得有些生疏,但柳惠也是听得明白,冷笑一声,道:“矮冬瓜,你眼盲心也盲,留在世上也是丢人……”一言未尽,四名鬼子并肩冲了上来,三人端枪,一人持刀。三名端枪的鬼子脚步轻灵,冲上数米,便呈三角站立,将柳惠围在垓心。那使战刀的鬼子臂力沉雄,呐喊一声,刀光一闪,斜肩带背向柳惠劈来。与此同时,三把刺刀分三个方向刺向柳惠的中盘。眼见柳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四名鬼子嘴角均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突然之间,柳惠左手捏住劈来的刀锋,顺势一带,眨眼功夫便与持刀的鬼子换了身位。电光石火间,三把锋利的刺刀要了那持刀鬼子的命。柳惠还未等那三名鬼子明白过来,剑尖已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这一下变故惊呆了所有鬼子,虽是害怕,但敌忾同仇,一齐向柳惠奔了过来。柳惠的身子斜向后退了一步,足动手动,她宝剑向后一抹,但见红光闪动,靠前的两名鬼子已然命丧剑下。剩下四个鬼子是卫生员,手无寸铁,迟疑之际,宝剑已然临颈,霎时间身首分家。 山藤只瞧得骇然失色,逃跑的念头刚刚升起,突闻一声轻叱,眼前寒光闪动,当下不及细想,顺手使出的便是数式“抽刀断流”,将长刀舞成一片刀屏,挡在身前。一时间,叮叮当当,刀剑碰撞之声密如连珠,眨眼功夫便已发出了二十余声响。 柳惠连刺了二十七剑,一剑快是一剑,居然尽数给他挡了开去,心下不禁“咦”了一声。原来山藤到达中国后,专研唐刀刀法经年,这招“抽刀断流”平时练得最是纯熟,此刻性命攸关之际,哪里还敢跟人家见招拆招?于是使出了平生力气,反反复复施展这一招,以图保命。柳惠一击不中,马上改变招式,剑尖临近刀幕的那一刹那,手腕抖动,施展出“日月同转”的招式来。 山藤忽感手中刀迟滞,当下心想:“坏了。”也就是在呼吸之间,刀屏顿消,他一把长刀随着宝剑一圈圈的转动,转到第七圈的时候,手再也握不住刀柄了。他松手的一霎那,忽见长刀向自己的脖子抹来,想躲已是不及,那刀围着颈项转了一圈,只感觉撕心裂肺般的一痛,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第十一章 骤遇强敌 2 柳惠冲进殿内,转了一圈没见到活着的鬼子,出来时叫上古月,奔向后殿。 再说于蓝潜到后殿,一眼看见两名背枪的鬼子在一座云房前来来回回的走动,心中不由得一喜,心想:“莫非天龙真的关押在这里?”原来,于蓝对小师妹的判断一直是半信半疑,只不过怕万一被她说中了,天龙若有个好歹的话,那自己就追悔莫及了。于蓝救夫心切,飞镖出手,解决了两名哨兵的性命。她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四下里静悄悄的,便脚下一窜,来到一个门前,伸手握住锁头,暗暗一用劲,只听“吱嘎”一声响,那把大锁头便硬生生地给拧了下来。于蓝推开门,微弱的光亮下看到一干道士躺的躺、坐的坐,心下不由得一凉,正想张口问问,忽听隔壁有人喊话,立时惊出一头冷汗来,心道:“怎么还有鬼子?”她心知,如果让鬼子冲出屋来,救人的计划就失败了。当即施展轻功,转身冲进隔壁屋中,瞧见几个鬼子正在抓枪,立即展开幻云步,灵虚指频频点出。这灵虚指霸道之极,指尖劲气可伤敌于无形,鬼子还未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便一个个死在了她指下。于蓝害怕别的房间里还住着鬼子,转身出来撞开第三个房门,见里面堆满了杂物,当她撞开第四个房门时,一眼就瞧见了五花大绑的袁天龙,扑过去捏断绳索,抱住他动情地叫道:“天龙,天龙!……” 袁天龙恍如在梦中,过了良久,才道:“蓝儿,你怎来了?”于蓝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颤声说道:“我……我来救你的。”袁天龙道:“好蓝儿,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于蓝松开抱着他的手,看到那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羞涩笑道:“天龙,你看我一时高兴得忘了形。两位师妹也来了,正在前边对付鬼子。师弟和四海也来了,等在下面接应咱们呢。”袁天龙一边解开队员们身上捆绑的绳索,一边问道:“哪个师弟?师傅新收的徒弟吗?”于蓝道:“小凡呀!他没死,现在已是八路军独立团的一名连长了,今晚的营救计划还是他策划的呢!”袁天龙道:“太好啦,太好啦!……”古月出现在门口,叫道:“师姐、姐夫,有话回谷再叙,赶紧离开这里。 于蓝见独独少了高翔,问道:“天龙,高书记呢?”袁天龙道:“我不知道鬼子把他押到那里了。”于蓝道:“奇怪,鬼子怎么会单单把他押走呢?”刘涛甩掉绳索,道:“鬼子明天上午十点要在这里枪毙我们,估摸是留下高书记一人要*供。”于蓝惊讶地说道:“鬼子枪毙你们?会吗?”刘涛道:“鬼子要不是想让镇里的百姓瞧瞧,我们昨天就活不成了。”于蓝听了心里有些后怕,但也庆幸自己总算来得及时。 袁天龙走出云房,仰望天空,恍如隔世。于蓝捅了他一下,指着鬼子居住的房间说道:“那屋里有枪和子弹,你带人去拿,我去叫上道士跟咱们一起撤离。” 三清观的道士极是古板、愚钝,饶是于蓝苦口婆心的一番劝,才同意暂时离开三清观。刘涛带人走在前边,刚绕到三清殿前,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叫喊,便立时说道:“不好,鬼子发现了我们。” 袁天龙沉声地说道:“蓝儿,你带两位师妹和道长先进大殿内躲一会,游击队员,跟我来。”古月瞧了一眼奔跑过来的鬼子,一把拉住他,道:“得了吧!快趴下。” 柳惠听见喊声,急忙从后面赶上来,向呆楞站立的道士、游击队员们喊道:“卧倒啊!”说着身子向北扯动,端起枪右手食指接连扣动了几下,三名鬼子扑在地上不动了。 鬼子停止了叫嚷,伏卧在地上开枪还击,子弹射在大殿的石壁上,火星砰现,吓得那些道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柳惠骤然开了三枪,原是想吓退鬼子,免得他们纠缠。见未能奏效,便跃上了一棵古松。她攀上古松顶端,居高临下把鬼子瞧得清清楚楚,当即轻咬嘴唇,把子弹一颗颗送进了鬼子的脑袋里。十余枪过后,中军帐上重归宁寂。当她飞落到于蓝面前时,看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笑道:“别看了,快跟着我大师姐向北撤。” 道士和游击队员加在一起有三十多人,于蓝和古月用一条绳索把他们送到悬崖下方,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袁天龙与柳一飞见面,自是百感交集,要不是周四海从旁相劝,两人真可能嚎啕大哭一场。柳惠最后一个下来,见到众人,急急地说道:“我在上面看到有不少鬼子跑来了,快!咱们离开这里。”走出不远,袁天龙向刘涛说道:“小刘,你带队员和道士们先去草甸子屯南边的老山洞里躲几天,明晚或后天我去与你们汇合。”刘涛点头应了。 天空中点点繁星,为宁静的夜晚,披上了一件彩衣。美妙的月色之下,三对情侣有说有笑,径直向东奔来。 云婆婆守在家里,愁肠百转,竟是一夜没有合眼。早饭过后,她叫上强儿、芸儿,来到入谷山洞前,不见人踪,心情已焦虑到了极点。她把两个孩子拥在胸前,口中低低的自语道:“十八年前是这样,莫非十八年后还会是这样?不对啊!蓝儿印堂虽略显晦涩,可惠儿、凡儿、月儿、四海这四个孩子面无凶兆呀!可人没回来是怎回事呢?……”所思未定,忽闻古月爽朗的笑声隐隐传来,当即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口中呼着柳惠等人的名字,寻声奔了过去。 于蓝瞧着师傅疲惫的面容,泪水不禁涌出了眼眶,边接过强儿边道:“师傅,是蓝儿不好,让您老人家空自担心了。”云婆婆逐个打量了一番,舒展开眉头,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哈哈!” 回到谷里,袁天龙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放下碗筷说道:“蓝儿,我至今没想明白鬼子怎么能找到咱们?”于蓝道:“会不会有人告密?”袁天龙摇摇头,笑道:“不会。咱们的队员都是穷苦人出身,革命意志十分坚定,我相信他们当中不会有人当叛徒。” 周四海接话道:“有高翔当你们的队长,不出事才怪呢!”袁天龙问道:“为什么?”周四海道:“高翔只会吹牛皮,一点也不懂打仗,竟还占着队长的宝座不放,你想这能好吗?”于蓝道:“高书记做政治思想工作还行,但论起打仗来,却也只会纸上谈兵。”袁天龙道:“你们先别说高书记了,还是帮我分析一下刚才说的事。” 于蓝心知丈夫对高翔书记十分尊敬,不好多加评说,轻轻一笑,道:“我怀疑有人告密,而这个人极可能是北庄的交通员毛大海。”袁天龙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会,他妹妹在新泰让鬼子奸杀而死,他最恨小鬼子了。再说……再说他也不知道咱们藏匿的那个山谷。”于蓝道:“天龙,不要太早就下定论。你知道的,这段时间风声紧,可这个毛大海不好好地呆在家里,几次来找高书记,我想,他找高书记就是透话来了。”她见袁天龙低头不语,又道:“我听说他最爱占小便宜,有奶便是娘。”袁天龙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蓝儿,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可就麻烦了。那次,区委在咱家地窖里开完会,高书记第二天就跟着他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两天。要是透话的话,总会透出不少消息呀!” 柳一飞一直沉吟不语,这时才道:“大姐夫,毛大海可了解这里的党组织?”袁天龙道:“这个我说不清楚,要是了解也是从……高书记口中透露出来的。”柳一飞道:“大姐夫,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毛大海真是告密者,那将后患无穷啊!” 袁天龙面色一变,道:“那就是说,各村的交通站、联络点处境都很危险了?”柳一飞点点头,道:“大姐夫,当务之急,必须通知这些同志尽快转移。”袁天龙听了转身就往外走,于蓝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去通知?”袁天龙道:“是,我不能眼看着那些交通员、联络员落在鬼子的手里。”于蓝叹息了一声,道:“我跟你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云婆婆知道他们这一去凶险万分,站起来脸色甚是严峻,道:“谁都不准出谷,都给我回屋去睡觉。”袁天龙面色一凛,道:“师傅……”云婆婆挥手打住他的话,道:“山洞里的石阵我已改变了,你们想出去都难。”说着走出了房间。 柳一飞追出来,拦住云婆婆说道:“师傅,我跟惠儿同去,不会有危险的。”云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没危险?你以为师傅老糊涂了?”柳一飞陪笑说道:“凡儿不敢!凭师傅教的轻功,如果连传个信都不行的话,那功夫不就白练了嘛!” 第十一章 骤遇强敌 3 云婆婆心里左右为难,沉吟了良久,道:“真的没危险吗?”柳一飞道:“只要我们小心行事,传个话自然不会有危险。”云婆婆走回房间,说道:“此行传话你们六个人同去,但我要定个规矩,蓝儿、天龙、月儿、四海、惠儿都要听从凡儿指挥,能做到吗?”于蓝等五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能。”云婆婆将六人送出山谷,嘱咐了再三才返回谷里。 烈日之下,柳一飞、袁天龙等人心悬着交通员的安危,片刻不敢耽搁。他们忍受着太阳的炙烤,穿梭于林间山路。翻过一座大山,袁天龙回头向柳一飞说道:“出事前,刘涛接到县委通知,驻守青龙镇的保安第一师有投靠鬼子的迹象,我想去蚂蚁沟一趟,让那里的交通员通知一下各个村屯,提前做好防范的准备。”柳一飞笑道:“人生地不熟的,你能找到交通员?”袁天龙呵呵一笑,道:“青龙镇也在我们区委的领导下,我认识蚂蚁沟的交通员林秋明同志。”柳一飞道:“那好,我们跟你走。” 半个时辰后,他们穿过一片苞米地,袁天龙手指前方说道:“那儿就是蚂蚁沟,林秋明家就住在村东头。”柳惠从后面上来,只看了一眼,便道:“村里有鬼子。不,不是鬼子,鬼子戴钢盔,这些人没戴。” 柳一飞端起望远镜边看边道:“是皇协军,有十几个人,他们抓了一个人……”他脚步移动,继续说道:“看清了,被抓的人约莫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额头有点偏大……”袁天龙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道:“这人就是林秋明,我们快去救他。”柳一飞放下望远镜,道:“不要急,皇协军是想把他带走,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惠儿从村东杀进去,你们四人埋伏在村西北面,他们一过来就狠狠地打,一个也不放过。” 周四海一听有仗可打,乐得嘴合拢不上了,道:“娘个球,老子今天终于要开荤了。哈哈!……”袁天龙救人心切,捅了他一下,道:“别笑了,快走。” 柳惠把枪膛压满了子弹,笑道:“师兄不愧是八路军的连长,指挥起来头头是道呢!”柳一飞到底是少年心性,心头的阴霾一旦散去,那少年的狂性立即显示出来,当下笑道:“这几个人我要是支配不开,那团首长也不会重用我呀!”柳惠撇了一下嘴,道“区区十几个二狗子,你就如此大费周章,看二师姐、二姐夫不骂你才怪。”柳一飞不以为意的道:“才不会骂我哩!”说着抬脚向村里走去。 他们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快走到村头的时候,柳惠道:“你打那个当官的,我打看押林秋明那两人。”柳一飞应道:“好!”那当官的是个班长,正在训话,吓得一干老百姓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很怕祸事临头。 柳一飞把枪端了起来,道:“打。”话音一落,一颗尖利的子弹破空而飞,从那名班长的头部左侧钻了进去。柳惠的手更是不慢,纤指连动,那负责看押林秋明的两名皇协军只觉得头部一撞,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剩下的那些皇协军只在呆愣之间,一个个爆头而死。 当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看见柳惠、柳一飞并肩走来时,仿佛是看见了天上的金童玉女下凡一般,登时张大了嘴呆怔起来。良久,一位老大娘瞧柳惠、柳一飞走到了她身前,才从神思恍惚中清醒过来,道:“你……们……是……” 柳一飞笑道:“大娘不要怕,我是八路军战士,是解救你们来的。”他走到林秋明的身边,帮他解下绑在身上的绳子,问道:“你是林秋明大哥吗?”林秋明点点头,道:“你……是谁?真的是……八路?”柳一飞道:“我是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三营一连连长柳……”柳惠一旁岔话道:“夏一凡。”柳一飞马上笑道:“对,夏一凡。袁天龙是我大姐夫,他也来了。”林秋明喜道:“他在哪?” “林大哥,我在这。”袁天龙远远地喊了一声。 林秋明扭头一望,急忙迎了上去,握住袁天龙的手说道:“袁副队长,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可能活不过明天了。”袁天龙安慰了几句,道:“怎么回事?难道……”林秋明骂道:“吴岳庭这个王八蛋昨天投靠了鬼子,把保安第一师易帜为皇协军第三师。可我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今天就派人来抓我,要……”袁天龙知道事态严重了,打断他的话,道:“林大哥,你赶紧带着家人离开这里,然后……”林秋明见他说话迟疑,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事你直说吧!”袁天龙嗯了一声,便交代他去通知各村交通员暂时躲藏起来。 离开蚂蚁沟,周四海伸手给了柳一飞一拳,道:“你这个臭小子把我们支到西边,你倒跟惠儿把二狗子全给包了饺子。说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柳一飞疼得直咧嘴,委屈地说道:“这不怪我,要怪也怪惠儿,她出枪的速度太快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柳惠听了抿嘴偷偷的笑。 过了化马湾后,于蓝见袁天龙、周四海两人走路有些吃力,心知他俩功力浅,加上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体力有些透支了。当下说道:“前面就是北山屯了,我看咱们大白天的进村不太好,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再说。”袁天龙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手指左边山坡上的一片树林,道:“咱们去那里睡一会儿。” 下午五点多钟,他们睡醒后,找了些李子、杏、桑葚儿等胡乱填饱肚子后,径直走向北山屯。柳一飞进村看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心里马上画了个魂:“莫非鬼子来过了?”袁天龙也感觉到情况不好,飞身跑进交通员老周家,登时惊得脸色煞白。他看到老周的老伴和两个儿子圆睁双目,倒在血泊之中,屋中的家什也给砸了稀烂。他欲哭无泪,愤恨地喊道:“小鬼子,我不杀光你们,我袁天龙誓不为人。” 他们安葬了死者后,柳一飞道:“北山屯地处偏僻,鬼子能来这里抓人、杀人,其它村屯估计也不能幸免了。”袁天龙叹了一声,道:“桑峪屯和茄子沟的联络点与我一直保持单线联系,你们跟我过去瞧瞧。”结果还好,这两处联络点安然无恙,袁天龙马上命联络员停止活动,暂时隐蔽起来。 离开茄子沟,他们奔向茶石峪,即将要穿过一片草地时,柳惠忽然感觉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立时觉得不妙。当即低声说道:“快都伏在草丛里不要动。”于蓝等人听她声音严峻,知道她察觉了凶险之事,当下伏下身子动也不动。 柳惠闭眼默察,渐渐地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自己周围,心中不禁忖道:“莫非真像许志洪说的那样,杀气太重的狙击手杀人之前,会有一股强烈的气场,充斥于空气当中?”过了良久,她似乎感觉到了那杀人气场所来自的方向,于是低声说道:“对方是个厉害的狙击手,隐藏在西南岭上,我们已经被人家罩在枪口之下了。大师姐、二师姐,你俩看住两位姐夫,千万不要抬头。” 太阳渐渐要落山了,柳惠心知天色一暗,蚊虫就要上身了,若要跟人家比拼耐性,自己这方定输无疑。她脑子飞转,转过了无数念头,然而没有一个念头可行。忽然,她不经意间看见,右前方五六丈远处有个小小的凹坑,心里顿时豁亮起来,道:“师兄,你们谁都不许动,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动,千万不能让我分神。”说罢,身子闪动,斜刺里倏然射出三丈多远,藏在一块石头后面。柳一飞等人不见对方有动静,不禁怀疑起柳惠的判断来。 柳惠拉枪栓推上子弹,稍稍喘息了片刻,身子一个滚翻,落在了那个凹坑里。周四海见对方还是没有动静,小声嘟囔道:“哪有什么狙击手?惠儿是自己吓唬自己,咱们走…..”古月俏眼一瞪,哼道:“你想让我当寡妇啊?”周四海吓得连忙闭上了嘴。 柳惠慢慢地脱下上衣,抓些草和沙石裹成了一个大包裹。她抬眼看了看左前方五丈外的一棵大树,左脚猛地将包裹踢了过去,随即右脚一蹬坑沿,身子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向右射了出去,也在同时,一颗子弹射出了枪膛。她稳稳心神,觉得那股肃杀之气已然消失了,便伏在草丛里,叫道:“大师姐,没事了,快帮我把衣服捡过来。” 柳一飞最先跑过来,当看到她藕雪般的脊背时,赶忙背转了身子,道:“惠儿,你没事吧?”柳惠羞涩的道:“敌人上当啦,我当然没事了。你快让大师姐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第十二章 谁是叛徒 1 于蓝捡起柳惠的衣服,心里后怕不已!她向走过来的古月说道:“要不是小师妹警觉,今晚咱们全得搁在这儿了。”当古月看到衣服上留下的两个枪洞时,叹道:“唉!这鬼子的枪法比我厉害。”周四海边跑边道:“让我看看。”古月拿过衣服,道:“惠儿的衣服你也想看,羞是不羞?”周四海嘿嘿一笑,赶忙躲开了。古月把衣服递给柳惠,道:“师妹,你怎么发现有人对咱们不利的?”柳惠道:“感应,我感应到有一股肃杀之气笼罩在我们周围。”她穿好衣服,道:“走,咱们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上了山岭,周四海看见一个人伏在地上,脸死死地埋在草丛里,不由得骂道:“王八羔子,让大爷看看你是何方神圣。”他一脚将那人踢得翻转过来,大家这才看清,那人有四十五六多岁的样子,留着仁丹胡,眉心上的血洞还在汪汪地往出流血。 柳一飞道:“是个鬼子。看来鬼子也有狙击手,接下来咱们可要注意了。” 袁天龙拿起鬼子的狙击枪,道:“他的枪跟惠儿的枪不一样。”柳惠接过来仔细地观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枪跟三八大盖相似。”她从枪膛里退出一颗子弹,道:“6.5毫米,跟三八大盖枪的子弹相同。”袁天龙要过枪,笑道:“你们每家都有狙击枪,就俺家没有,这枪归我了。”说着蹲下身去搜子弹。 于蓝笑着说道:“天龙,你也不嫌臊得慌,这可是小师妹打死的鬼子,她说这枪给谁才能给谁。”袁天龙头也不抬的道:“小姨子的屁股还有姐夫半个呢,才不臊。”柳惠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道:“大师姐,看大姐夫什么都敢说了,你还不管管他?”古月向前迈上一步,道:“师妹,我来管。”说着照袁天龙的屁股踢了一脚。袁天龙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把从鬼子身上找到的子弹全部装进了自己兜里,惹得于蓝、古月、柳惠三人嗤嗤笑个不已。 袁天龙带着他们到北庄找毛大海,结果扑了个空。走出村子后,柳一飞道:“毛大海的爹说话不像有假,估计他现在是隐藏在镇里,咱们也不好冒然去找。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带的交通站、联络点十有八九都被鬼子破坏了,再接着往下通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咱们不如连夜回去,也免得师傅她老人家担心。” 袁天龙沉吟了良久,道:“小凡,你们跟我去一趟二郎峪,回来时到老山洞看看,然后咱们就回谷。”柳一飞道:“好。”走出不远,柳惠忽然问道:“大姐夫、大师姐,你们可向外人透露过翠云谷?”袁天龙道:“师傅的交代,打死我也不会透露出去。”于蓝接着道:“高书记在闲聊时,曾经问过我师傅在那里隐修,我没告诉他。”柳惠道:“是我多虑了,翠云谷是师傅给起的名字,提及起来外人也不会知道。” 袁天龙抄近道拐进一个山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柳惠轻轻“咦”了一声,道:“狙击手和狙击手打起来了,只是不知谁跟谁。”古月游目四望,道:“在哪打呢?”柳惠示意大家藏在一块巨石之后,才接着说道:“前方山谷两侧。”古月探头看了许久,问道:“我怎么没看见?”柳惠笑着道:“那说明你还没达到狙击手的水平。”古月嗤了一声,问道:“你不会是吓唬我们吧?”她见柳惠摇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柳惠道:“练武人要眼观六路,耳听……”古月道:“得,这个我不用你教。”柳惠道:“子弹出膛的瞬间,会发出……”古月猛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光亮,是不是?唉!我怎么没往心里去呢?”说罢,懊悔不已。 柳惠又观察了一会儿,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前去看看,如果是鬼子,就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柳一飞忙道:“我去帮你。”柳惠摇头道:“你身形移动慢,听力不足,不但不能帮我的忙,还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古月道:“我行,咱俩去。”柳惠又摇摇头,道:“你准头还差点。”于蓝上前制止道:“好啦!你俩别添乱了,要知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夜色如墨,柳惠攀上西岭后,悄悄地向南靠近。她眼力异于常人,首先发现了对面岭上狙击手所处的位置,不禁摇了摇头,忖道:“真是个半吊子,怎么能自选死地呢?” 东岭之人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不佳,摸出匕首撬动石头,然后移动到身前位置。原来双方之人互射了几枪后,均知对方实力不熟,所以没有一方敢轻举妄动。东岭之人已知在地势上处于下风,试图垒砌简易工事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柳惠又向前移动了几十米,按照她的判断,西岭的狙击手应该藏匿在前方那几株大树附近。因她不能判断出敌我,只好在选定射击位置后隐藏了起来。 西岭的人模模糊糊地看见对面岭上垒砌起来一道石墙,一个人便低声说道:“望月君,支那人垒砌了工事,情形好像对我们不利了。”望月道:“杉本君,他们跑不了。”两人声音虽小,可柳惠的耳力不知比常人强了多少倍,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想:“原来前面之人是鬼子,还是两人,就是听不懂他们方才说些什么。” 三方人目光瞧着两处,伴随着蝉鸣、蛙叫,各自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出手机会。望月和杉本一站一卧,构成了立体的狙杀火力网。杉本在静卧中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急忙瞥了一眼,瞧见一条蝮蛇正向自己爬来,惊骇之余,拨出匕首准备杀掉那条蝮蛇。望月也察觉到了,口中说道:“别动,把蛇交给我。”他转过身,正想用枪击毙蝮蛇,柳惠的子弹已经临头了。 杉本不明白望月怎么突然倒下了,低声叫道:“望月君,望月君,……”那蝮蛇听见动静便把身子盘起来,昂首瞧着杉本,口中的蛇信一伸一缩,随时可能把一口毒液喷过去。 杉本听不见回声,只好就地一滚,来到望月身边,黑暗中瞧他头部右侧阴湿一片,心里顿时画了个魂:“他背倚大树,头右部怎会中弹?”也算他反应机敏,马上想到北面来了强敌,一边看着昂首不动的蝮蛇,一边思忖着脱身之策。 柳惠狙杀了一人之后,左等右等不见另一人现身,心想:“这样等下去,等到天亮也不一定有结果。他们只剩下一个人,自己怕他何来?”她正要移动身形,手一下子触碰到一块石头,心中灵机一动,捡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奋力掷了过去。普通人能掷出五十米远就已少见,柳惠居然掷出了一百多米,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杉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苦思良久,却是想不出脱身之计来,正在苦恼间,忽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响,心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手雷。”不及细思,当下手脚并用,身子倏地窜了出去。 柳惠见这块石头果真奏效了,暗骂了一声:“白痴。”她射出两颗子弹,分别击在杉本的右腋下方和右太阳穴部位上。然后慢慢地把目光转向东岭,沉吟了片刻,喊道:“喂!东岭上的朋友,鬼子的狙击手让我给打死了,你们可以走了。” 沉寂了一会儿,东岭上忽然有人喊道:“你是柳惠姑娘吗?”柳惠马上从声音上辨出对方来,回道:“王虎,怎么是你呀?就你一个人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她一连串的问话没得到答案,却见东岭上下来了两个人,从身形上,她一眼就认出这二个人。知道他们一个是王虎,另一个人是巴矮子。她想喝住二人,又一想见面是迟早的事,他们想见就见吧! 第十二章 谁是叛徒 2 王虎很怕柳惠走掉,急忙迈开大步,奔向西岭。巴矮子人矮腿短,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气得骂道:“傻大个子,你他妈的一听见娘们叫唤,就像吃了春药似地追,一点出息都没有。”王虎回头吼了一声:“三寸丁,闭上你的臭嘴。”巴矮子素来喜欢跟他斗嘴,道:“我嘴臭,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我看啊!在你眼里就他妈的娘们嘴香。”王虎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他,当下不再言语,闷声向前狂奔。 别看巴矮子跑不过王虎,但爬山的本领却远非常人能及。他手攀脚蹬,几下子便撵上了王虎。柳惠看得真切,心中笑道:“这个矮子却有些本事,就是那爬山的姿势太过难看了,跟大马猴子没有什么区别。”巴矮子回头向王虎嘿嘿笑道:“傻大个子,你慢慢爬,我先上去看看那个娘们。”他速度不减,当他出现在柳惠身前时,登时收敛了一副嬉笑之态,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楞在当场,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姑娘,你……好……美!” 柳惠方才听他一口一个娘们的叫自己,本想给他点苦头吃,可见他这个样子,又不好意思出手了,笑道:“巴大哥,许志洪的特种队员中,你最善于选择地形,今晚怎么选择一个死地呢?”巴矮子道:“我和傻大个子追了一天骚……刘玲,天要黑的时候把她追丢了,我俩就躺在那里休息,哪成想傻大个子的呼噜声把鬼子的狙击手召来了。要不是姑娘相救,嘿嘿!我俩八成要做这里的孤魂野鬼了。”王虎快爬到山顶了,听后骂道:“臭矮子,放你娘的狗臭屁,要不是你唱哪门子川……” 柳惠不想听他俩的争执、谩骂,道:“王大哥快点上来,我可没有时间等你太久。”王虎爬上来见了柳惠的面,气还没喘匀,连连咋舌,口无遮拦的叫道:“姑娘比吴燕还美,跟俺们队长正好是……”柳惠赶忙打住他的话,道:“不许乱说,你们俩谁去帮我把鬼子的枪和子弹拿过来?”两人齐呼道:“我!”说罢,两人同时跑走了。 当两人把枪和子弹交到柳惠手里时,柳惠浅浅一笑,问道:“许队长的伤好些了吗?”王虎道:“好多啦!再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了。”柳惠又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儿?”王虎道:“吴上屯。”柳惠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住哪?”王虎道:“吴上屯啊!” 柳惠思忖了片刻,道:“你们住在吴上屯,不怕给乡亲们带来麻烦吗?”巴矮子接话道:“是许队长要去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柳惠道:“现在住在谁家?”巴矮子道:“一户姓吴的大爷家,老两口没儿没女的。”柳惠暗想:“真是怪了,许队长为什么要住在吴大爷家呢?”她没有时间细想,向两人说道:“你们回去跟许队长说,明后天我去拜访他。”她送走了二人,回到柳一飞藏身的地方,把枪和子弹分给了于蓝和周四海。 柳一飞简单地向柳惠询问了一下情况,便张罗着赶路,到达二郎峪时,已经是下半夜了。袁天龙带人拐进一家院落,上前轻轻扣了几下门,只听屋中有人问道:“谁?”袁天龙听出是交通员郝魁的声音,长吁了一口气,轻声应道:“郝大哥,我是天龙。” 过了一会儿,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了,郝魁走了出来。袁天龙没等他说话便道:“让大嫂给我们弄点吃的,然后你带着全家马上转移。”郝魁惊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袁天龙道:“咱们内部可能出现叛徒了,这几天不少交通站、联络点遭到了鬼子血洗和破坏,你这里虽然说地处偏僻,但也不能不防。”郝魁点点头,便去张罗饭菜。 袁天龙离开二郎峪后,心情轻松了不少,道:“救了郝魁一家人,咱们这一天一宿总算没有白折腾。”于蓝道:“那些被抓的人怎么办?”袁天龙道:“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慢慢想办法营救吧!”柳一飞道:“镇里敌人那方可有咱们的内线?”袁天龙道:“没有。”柳一飞道:“明天我去镇内侦察一下再说。”袁天龙道:“你不能去,等一会儿到了老山洞,我派两名游击队员前去侦察。” 他们边走边商议,待转过一片丘陵后,袁天龙和于蓝并肩走到了前面,带着大家折身向东并轻声告诫大家:“前面山势险峻,大家要特别注意脚底下。”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天已微微放亮,于蓝登上一个石岗,忽地退了下来,拉着袁天龙低声说道:“有鬼子。”柳惠正挽着柳一飞的胳臂款款私语,听了大师姐的话,嗖地跃上了石岗。 柳一飞身形稍慢,攀上石岗,探头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回身问袁天龙:“前边就是老山洞吗?”袁天龙道:“是。”柳一飞道:“现在情况不好,昨晚过来的游击队员不是被捕就是遇害了。鬼子留下没撤走,是想对付大姐夫和我们。”袁天龙道:“老山洞位于深山,外人无从得知,鬼子怎会知道呢?”柳一飞道:“都有谁知道这个地方?”袁天龙道:“我、蓝儿、高书记、刘干事。” 柳惠从石岗上跳下来对柳一飞说道:“师兄,眼下打发鬼子要紧,其它的容后再说。”周四海笑道:“对,今天我可要开荤了。”柳惠瞥了他一眼,道:“荤你个头,你跟大师姐、大姐夫老实呆在这里,想开荤等回去把枪法练好了再说。师兄……”她本想安排如何打鬼子,忽然想起师傅的交代,笑了一声,道:“师兄,你下令吧!我听你的。” 柳一飞也不客气,点头说道:“二师姐、惠儿跟我上石岗,每人间隔两米,能多杀一个是一个。走!”柳惠道:“等等。” 古月急于打鬼子,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柳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向柳一飞说道:“你一人占据石岗,我和二师姐一南一北,拉开空间,这样可以全歼鬼子。”柳一飞道:“这样火力是不是有点分散了?”柳惠道:“如果咱们把火力都集中在石岗上,两侧的鬼子会跑掉一部分,如今我们把火力分散,等他们发现咱们背后偷袭时,就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再想跑掉也难了。”古月道:“师妹的话不错,我去北边了。”话音未落,人早已窜了出去。 鬼子布下四挺歪把子机枪,等候着目标的出现。他们苦熬了半天一宿,疲惫之下,已有不少人伏在地上睡着了。可咋也想不到昼夜交替之时,那要命的子弹一颗颗从身后射来,而且来得无声无响。有的人在睡梦中只觉得后背微微一痛,心神尚未完全明白过来,便带着残梦魂归地府了;有的人在瞳孔放大的瞬间,想提示一下同伴目标所出现的方位,可是两片嘴唇却怎么也张不开了。 周四海看着身形缓缓移动的古月,心里急得不行,央求道:“姐夫、师姐,咱们上去看看好不好?”袁天龙刚想点头,于蓝断然说道:“不行。”于蓝平素里不苟言笑,周四海对她又敬又怕,比害怕自己媳妇都厉害。见于蓝不同意,当下吞了下舌头不敢吭声了。 柳惠、柳一飞、古月三人像似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不打鬼子的头部,专打鬼子的后心部位。那颗颗子弹刺破空气,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个个身躯里。柳惠见鬼子后背全部挨了一枪,但她担心有没死掉的,背上狙击枪,拿出从刘玲手里夺来的驳壳枪,从南至北逐一给鬼子补了一颗子弹。 古月看着柳惠双手使枪的英姿,大是羡慕,心中暗笑道:“嘿嘿!原来短枪用起来比长枪还神气呀!师妹啊!那就不要怪我了,等回到翠云谷我非把你那两支短枪要来不可。” 柳一飞见柳惠住手了,手向后一招,道:“走,咱们过去看看。”袁天龙、于蓝、周四海马上飞奔过来。当他们来到老山洞时,登时被眼前凄惨的情形给惊呆了,只见刘涛和十七名游击队员的身上全是弹孔,鲜血染红了洞内的一块块石头。袁天龙双眼通红,愤恨地骂道:“小鬼子,你们丧尽天良,我日你十八代祖宗……” 于蓝泪流满面,招呼古月、柳惠二人,用无上内力震塌了洞口,将刘涛和十七名烈士永远尘封在了洞里面。 第十二章 谁是叛徒 3 几日之前还是僻静悠闲的山谷,此刻却是血腥熏人,尸首累累。柳一飞把收缴来的武器和弹药藏好后,向对着一堆瓦砾垂泪的于蓝、袁天龙喊道:“大师姐、大姐夫,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他们走出这片山谷,奔往草甸子屯。在一片偏僻的树林里,袁天龙看见了同村的葛玉良一家人,上前问道:“大叔,大清早的怎么带着家人呆在这里?”葛玉良看见是他,脸顿时阴沉了下来,道:“还不是让你给害的,把鬼子引进了村里,乡亲们现在是无家可归了。”袁天龙张大了嘴,半晌才说道:“大叔,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葛玉良脸色缓了缓,叹道:“唉!你打鬼子也是没错的,就是鬼子太狠了,他们昨天烧了你的家,还在抢东西的时候杀了不少人。” 袁天龙听了,脸色骤变,叫道:“蓝儿,跟我走,我要给乡亲们报仇。”葛玉良叫住他说道:“天龙,昨天我听说鬼子在镇上挂出了二十几颗人头,你们现在千万不能去送死啊!”袁天龙惊得一下抓住葛玉良的双臂,道:“大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葛玉良点了点头道:“鬼子疯了,把各村抓去的人都给杀了。还说是杀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见袁天龙的脸被极度的痛苦扭曲了,圆睁的双目向外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抓住自己胳膊的双手还不住的擅抖着,不禁失声叫道:“天龙,天龙!你怎么了?” 袁天龙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地喊:“小鬼子……啊……!”于蓝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喊道“天龙……”一面用隔空点穴手封住了他的穴道,一面纵身来到他身边,在袁天龙委身倒下的一瞬间把他背起,向众人喊道:“走。” 晌午时分,袁天龙睁开眼睛,他四下瞧了瞧,道:“我怎么回到翠云谷了?”于蓝递给他一碗汤药,带着自责的口吻说道:“都怪我,你接连遭受打击,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真是粗心了。”袁天龙喝下汤药,把碗递给她,道:“跟你没关系,当时我急怒攻心,忍不住就吐了一口血,我……没什么大碍吧?”于蓝点点头道:“静养几日就好了。”袁天龙道:“短短的几日间,区委、游击队、交通站全毁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于蓝道:“别想了,再睡一会儿吧!” 傍晚,于蓝扶着袁天龙走出屋子,瞧见柳惠几个人远远地坐在一株大树下,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便走了过去。只听柳一飞说道:“惠儿,你凭什么断定高书记是叛徒?”柳惠道:“大姐夫等人被鬼子抓住后关押在中军帐,第二天是要枪毙的,可鬼子单单只带走了高翔,说明他们不想枪毙他,这是第一个疑点。二是知道老山洞的人寥寥无几,刘涛死了,大师姐、大姐夫一直跟我们在一起,那唯一的疑点又落在了高翔身上。这第三个嘛,知道各村交通员、联络员的只有大姐夫、高翔二人,假如断定毛大海是叛徒,而高翔不是,那他向高翔套问各村的交通员、联络员名字时,势必会引起高翔的注意,高翔会一个个详细的告诉毛大海吗?” 周四海一边端枪练瞄准一边说道:“我看惠儿说的对。那家伙细皮嫩肉的,让鬼子抓了扛不住打,暗中指点鬼子破坏了交通站,杀了联络员,又带着鬼子血洗了老山洞。”柳一飞道:“这样看来,叛徒的不止一人,而是高翔和毛大海两人。” 袁天龙原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想,便深信不疑了,他把头转向了于蓝,问道:“蓝儿,你信吗?”于蓝点点头,道:“天龙,这教训太惨痛了。咱俩从明天开始练枪,练成小师妹那样的枪法,给死去的人报仇。” 这天晚上,柳惠把长短枪的射击要领传授给了于蓝、袁天龙和周四海三人。这三个人一经传授,便立即依法练了起来。柳一飞、古月两人也不闲着,边听边练,一直练到了下半夜,才各自回房安寝。 第二天吃过早饭,柳惠换了一身蓝色衣服,把两只驳壳枪掖在怀内,把柳一飞叫到一边说道:“师兄,你在家里练枪,我出去办点事。”柳一飞笑道:“打鬼子可要带上我啊!”柳惠道:“不是,我中午前就能回来。”柳一飞见她不说去干什么,也不好明问,只好道:“惠儿,早去早回。”柳惠莞尔一笑,道:“我不在家,你正好可以溜走呀!”柳一飞低声道:“我舍不得你。” 柳惠听了心头一荡,笑道:“算你有良心。”她离开翠云谷,翻山越岭的奔往吴上屯吴大爷家。当她走进吴大爷家院子里时,一眼瞧见王虎、巴矮子、李子谦等人坐在窝棚架下方闲聊。王虎听见响动回过头来,见是柳惠,马上站起来说道:“柳姑娘真是信人,我已经把话捎给了队长,他正在屋里等你呢!”柳惠向他点头笑了笑,又跟巴矮子招了下手,便疾走几步,推门走进了屋里。 吴大娘坐在炕梢纳鞋底,听见门响,抬眼见是柳惠,先是一愣,随即下地穿上鞋子,急声说道:“惠儿,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要来了。你大爷正在房后干活,走,跟我去瞧瞧。”柳惠站在门口没动,先用眼睛扫了扫吴燕、毛六子、小金子三人,然后把冷峻的目光投向许志洪,才开口说道:“大娘,您先离开一下,我有事要跟几位军爷商量。”吴大娘拽不动她,急得大声叫道:“老头子,老头子,快进来啊!” 吴大爷听见老伴声音有异,忙提着镐头跑进来,瞧见柳惠站在门口,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来,叫道:“惠儿别怕,他们谁敢碰你一下,我跟他们拼了。”说着挤进屋子,端着镐头,拦在了柳惠面前。 柳惠轻声一笑,道:“大爷,敢碰我柳惠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哩!你和大娘先去外面呆一会,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再招呼二老进来。”吴大爷放心不下,道:“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听你的。”柳惠道:“大爷,听我的没错。”她连拉带拽地把吴大爷老两口儿推出了屋子。 许志洪的心翻腾不止,没片刻安宁。他自打那天惊鸿一瞥,便像丢了魂儿一般,把整颗心放在了柳惠身上,这次他借着受伤的机会,来吴大爷家养伤,就是想见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而此刻,见她嘴角挂着冷笑,心中甚是疑惑,怎么也不能把偷枪贼、心仪的姑娘、救命恩人联系在一起。 吴燕脸如白纸,心想:“她竟然这般的美丽,自己的一生美梦,将会碎成一片片了。” 柳惠打破宁静,冷冷的道:“许队长,我便是偷枪之贼,今日主动现身,你待如何?”她一开口便是叫嚣的口吻,听得窗外站着的王虎和巴矮子皆替她捏了把汗。许志洪听了并不着恼,笑了一声,道:“柳姑娘虽然偷了枪,但毕竟是救了我、王虎和巴矮子,现在就算扯平了。”柳惠听了面色微缓,道:“许队长,你们是军人,不去打鬼子保家卫国,窝在这里干什么?”许志洪笑道:“柳姑娘,我……”吴燕见许志洪满脸堆笑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接话说道:“我们打不打鬼子,用得着你这个村姑管吗?” 柳惠转头瞟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们保安第一师叛节投靠了鬼子,跟鬼子一个鼻孔出气,我能管得了吗?”许志洪听了眼神暗淡下来,道:“唉!不出所料,吴师长真的投靠了鬼子。”吴燕道:“队长,别听这个村姑瞎说。”柳惠道:“保安第一师易帜为皇协军第三师的事,天下人皆知。”吴燕向柳惠怒道:“再胡说八道,我毙了你。”说着伸手去摸腰间的驳壳枪。柳惠轻哼一声,身形一晃,便把她的两支驳壳枪拿在手中,道:“给我老实点,要不我可就不客气了。”吴燕未料想她身手如此之快,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王虎站在窗外骂道:“吴燕,你妈个巴子的,你叔叔没骨气投靠了小鬼子,你跟柳姑娘撒哪门子气?”柳惠把枪丢给了吴燕,道:“许队长,保安第一师投靠没投靠鬼子,你派人一问便知。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也不是来挑拨离间的,只是想请你们离开吴上屯。” 吴燕见柳惠把枪还给了自己,知道人家没有恶意,于是问道:“为什么让我们离开吴上屯?”柳惠道:“你们呆在这里,会给吴上屯的百姓带来灾难。”许志洪沉吟了一下,说道:“柳姑娘说得极是,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他把头转向窗外,喊道:“王虎,集合队伍,马上离开吴上屯。” 吴大爷站在屋外,心里像似挂了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此时听许志洪下令要走,跑进来说道:“长官,你的伤还没好,不宜走动。”许志洪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放在炕上,道:“吴大爷,确实不能再打扰了。” 一行人离开吴上屯,柳惠问道:“许队长,你们去哪里?”许志洪躺在担架上,笑道:“老地方,还请姑娘光顾。”柳惠咯咯一笑,道:“你们也没有我值得要偷的东西啦。”说着身形一闪,进了一片树林。 第十三章 情意绵绵 1 翠云谷里,于蓝、袁天龙、古月、周四海四人顶着烈日忙着练枪,唯有柳一飞心神不宁地摆弄着手中枪,眼睛却时不时地瞟一眼入谷山洞。云婆婆坐在门口,静观各人,看到柳一飞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站起来悄悄地走到他了身边,低声道:“凡儿,练枪和练武一样,要专心致致,你这般走神,那这汗水不就白流了吗?”柳一飞脸色一红,道:“师傅,凡儿知错了。”云婆婆叮嘱了几句,又走回去坐了下来,瞧着柳一飞的背影,不禁感叹:“凡儿离家十八年了,也该让他回家去坟头上给父母烧些纸钱,尽尽做儿子的孝道了。可是……可是到处都有鬼子,他又是个八路,回去要是有个一差二错的,那可怎么办呢?唉!凡儿也是个苦命孩子,那年幸好碰上了我……”柳一飞一声欢叫,打断了她的回忆,抬头一看,原来是柳惠回来了。她见两个年轻人执手相看,欢言笑语,不禁也跟着笑逐颜开,胸怀舒畅。 翌日清晨,于蓝醒来瞧见袁天龙睁着一双大眼睛发呆,便把身子向他靠了靠,轻声问道:“在想什么?”袁天龙伸臂将她搂在胸前,道:“你说高书记真会叛变吗?”于蓝道:“我也不相信,但是小师妹说的很有道理。”袁天龙道:“我想去一趟镇上,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于蓝双手抱住他,道:“你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能离开这里。”于天龙道:“我是党员,这个时候正需要我。”于蓝道:“现在风声正紧,说不定鬼子正在到处抓你呢!咱可不能主动送上门去呀!”袁天龙沉吟了下,叹道:“那就等等再说吧。”于蓝道:“龙哥,咱们趁着这个空,把枪法学好,像小师妹那样,即可以自保又可以杀鬼子,免得再受鬼子的窝囊气。”袁天龙拍拍她的屁股,道:“那还不起来?” 接下来的数天,柳惠白天领着师兄、师姐们去断魂谷里练枪,晚上便回翠云谷睡觉。这天深夜,柳惠辗转难眠,忽听到有人蹑手蹑脚的向自己屋子靠近,心想:“会是师兄?他不睡觉,要来干么?”她身上寸缕未着,忙坐起来穿上衣服。 来人确实是柳一飞,他悄然来到门前,抬手轻轻叩了一下,低声说道:“惠儿,是我,开门呀!” 柳惠开门把让他进来,点燃蜡烛,轻声问道:“师兄,找我有事?”柳一飞道:“惠儿,我……”他面露难色,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来。柳惠抿嘴轻笑道:“看你这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呗!”柳一飞踌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我的枪法练得差不多了,想明天……走。”柳惠笑道:“是啊!咱们打赌的时间是半个月,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你也应该回部队了。” 柳一飞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歉然道:“惠儿,我不想和你分开,只想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必须要回部队一趟,请示了首长后,才能安心回来陪你。”柳惠拉住他一双手,柔声说道:“师兄,惠儿舍不得你走,惠儿好怕首长不放你回来,惠儿喜欢师兄陪……在身边。” 柳一飞听了心头不禁一荡,张臂把她抱在胸前。柳惠只觉得一阵眩晕,双臂软麻,闭目呓语道:“师兄,师兄,师兄!……”声音轻柔,娓娓婉婉,荡人心魄。仅一瞬间,柳一飞血脉焚张,不顾一切的低头吻了下去。柳惠忽感到一股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嘤咛一声,忙仰头向后躲闪着,道:“不要,不要,不要!……” 柳一飞神志模糊了,他低头紧紧贴近柳惠的脸,嘴胡乱的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啜着、舔着,最后竟印在了那张湿润柔嫩的粉唇上。就在四唇黏在一起的霎那,柳惠只觉得灵魂出了窍,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只觉得身体酥麻,滩软如泥,令她情不自禁地呓语着、娇呼着…… 时间仿佛在混沌中静止了,柳一飞用舌尖撬开柳惠两排贝齿,伸进里面扑捉那条闪避的香舌。左手穿过颈后发丝固定住她乱摇乱摆的头部,右手划过她腰际,撩起衣襟,一把握住了一团肉峰。 柳惠此刻早已是云里雾里,身体不由自主地沉迷在柳一飞浓情之中,七窍已是没了六窍。陡然间,五年前的往事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记忆中这相似的情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得让她心下一凛,猛地一把推开柳一飞,道:“师兄,你……不要这样。” 柳一飞的神智立时清醒了过来,惭愧的看着柳惠,道:“惠儿,我……我一时没有把持住,你……你怪……我吧。”柳惠幽幽叹了口气,道:“是惠儿不好,刚才惠儿本想把……身……子给……你,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没做好准备,等……等以后的,好吗?”柳一飞道:“不,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这样,我…….”柳惠重又投进他怀抱里,羞涩地轻声说道:“师兄,惠儿……喜欢,喜欢你对惠儿这样。”柳一飞一手摸着她秀发,道:“惠儿,你真好!”柳惠道:“师兄,惠儿……明天想送你,好吗?”柳一飞道:“好,我跟首长请示之后,咱俩就一起回来。”柳惠兴奋地凸起了小嘴,娇声道:“师兄,亲……我。”柳一飞这回没有孟浪,轻轻在她唇上印了一下,道:“惠儿,睡吧!”说罢,转身欲走。柳惠拉住他,红着脸说道:“惠儿……想让你搂……着睡觉。”柳一飞听了心下狂喜,使劲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清晨,柳一飞、柳惠告别师傅、师姐等人,绕过断魂崖向东而行。行至中午左右,柳一飞望着满山翠柏,道:“惠儿,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柳惠嘻嘻一笑,道:“错了才好哩!”她纵上一棵杏树,折下一根树枝,上面挂满了黄橙橙的杏子。柳一飞道:“惠儿,我耽搁的日子太……”柳惠把一个杏塞进他嘴里,道:“又酸又甜的可好吃啦!”柳一飞吐出杏核,抬头见黑压压的云彩遮住了整个天空,道:“要下雨了。”柳惠笑道:“下吧!下雨才好,这样咱俩就可以多呆一会了。”柳一飞看她笑得得意,用手指一点她的额头,道:“哼!你跟着我来,就是故意捣乱来了。”他话声一落,天空中隐隐传来雷声。 两人刚刚跑进一个山洞里,天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柳一飞在洞内巡视一圈后,走过来笑着对柳惠说道:“这下你开心了?”柳惠嘻嘻一笑,道:“开心,当然开心咯!”她把柳一飞按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身边,拿出大师姐给准备的干粮,道:“师兄,吃饭喽!”柳一飞伸手接过。两人填饱了肚子后,柳惠轻轻的偎到他怀里,柔声道:“我想睡一会儿。”柳一飞双臂一紧搂住她,道:“睡吧,好好睡。”昨夜两人同榻,虽没有越礼,但一个是少男一个是少女,耳鬓厮磨,款款私语,竟是整夜都没合眼。刚才,又在山里转了半天,这会儿他们岂能不倦?柳惠睡去后不久,柳一飞也进入了梦乡。 一声霹雳将二人惊醒,柳一飞轻摸了一下柳惠,道:“没事,是雷声。”柳惠在他怀里拱了几下便又睡着了。柳一飞的眼睛从柳惠身上移到洞口,脑子不禁混乱起来:“我二十多天没有归队,首长会不会生气?秦大川和一连战士们现在跟主力汇合没有?当初自己私自改变团部的作战计划,首长会怎么想?首长会不会同意自己到地方来抗日?……” 洞外的雨仍瓢泼似地倾倒着,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劲风的呼啸声,搅得柳一飞心烦意乱。他想叫喊,他想狂奔……柳惠似有感觉,一只小手移到他小腹上,道:“气沉丹田,排除杂念。”柳一飞依法施为,心境渐渐地平和了下来。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雨势渐渐地稀疏下来,可大雨带来的风却没有丝毫减弱,吹打着洞外的草木哗哗作响。柳一飞低头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柳惠,轻点她的鼻尖,说道:“趁这会儿雨小,咱们赶路可好?”柳惠没有睁眼睛,把身体又向他怀里拱了拱,小脸紧贴着他胸膛,摇着头道:“不好啊!我不想变成落汤鸡。”柳一飞道:“真拿你没办法。”柳惠搂住他脖子,道:“我要白天缠着你、晚上缠着你,缠你一直到老。” 第十三章 情意绵绵 2 柳一飞听得胸口一热,道:“让你缠,我们看谁缠得过谁?”说着低下头去吻她红润的双唇。柳惠轻吟一下,粉嫩的脸颊一时红晕微生,娇声说道:“你坏……”话还没有说完,小嘴已让他的舌头给堵住了。柳一飞的吻一次比一次有进步,渐渐地撩拨得柳惠丹田下方温热起来,不由得怕了,扭了扭细腰,道:“呜……好啦!好啦!师兄,嗯……惠儿没力气了,惠儿怕了你啦!”她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走到洞口看了一会儿,道:“这雨快停了,停下之后咱俩再走也不迟。” 柳一飞舔了舔嘴唇,身体向后一仰,双手抱头躺了下来,道:“不走了,我哪也不去了,就跟你住在这荒山野洞里过日子了。等过上几年,咱俩生十个八个小孩,再回去看望师傅。”柳惠听了扑哧一笑,道:“你把我当成猪了呀?”柳一飞道:“猪就猪呗,有啥不好的?”柳惠跑过来,挥舞着粉拳一通捶打。那小拳头打到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柳一飞不躲也不挡,回身反抱住柳惠,哈哈大笑道:“哎呀,好怕呀!好怕呀!女侠,饶命啊……”柳惠咯咯笑着,二人嘻闹在一起。须臾,柳惠听得洞外风停雨歇了,忙伸手推了推柳一飞道:“好啦,好啦,天晴了,师兄,我们走吧!” 太阳落山前,两人来到了一个小镇。这小镇虽然不大,可是依山建起的酒馆、客栈倒是不少。柳一飞向四周看了看,道“惠儿,这里没有鬼子,咱俩找家客栈吃点面、住上一宿,明儿早再走,好不好?”柳惠点点头,挽起柳一飞的手走到一家客栈的门前。柳一飞抬头见门额上悬挂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祈福客栈”四个大字,当下笑道:“这客栈名字不错,就这家吧。”两人走进客栈大厅,不由得一愣,心中皆想:“怪事!”原来两人瞧见餐厅中有九个人在喝酒,北边四张桌子上每桌坐着一人,南边五张桌子上也是每桌坐着一人,中间一排桌子空无一人。两边人原是吆五喝六,酒意正酣,此时见一对俊男靓女走进来,皆惊异的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俩。这时跑堂的走过来,苦着脸说道:“少爷、小姐,鄙店今晚客满了,烦请二位到别家看看。”柳惠手指中间的桌子,道:“这些桌子空闲着,莫非桌位都预定出去了?”跑堂的用眼睛溜了溜两边喝酒的人,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小姐,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柳惠心知跑堂的是好意,摸出一块银元丢在他手里,道:“这个算是小费,你去给我们找间干净的客房,再送两碗面来。”说着丢下愣愣发呆的跑堂,走到中间一张桌子旁,摘下用布包裹的狙击枪和挎包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一眼站立不动的柳一飞,笑道:“师兄,来坐呀!”柳一飞见两边桌子上放的不是枪便是刀,迟疑了半晌,才走到她身边说,道:“惠儿,要不咱换一家?”柳惠指着对面的凳子,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柳一飞不好拉她离开这里,只得坐在了她对面。 不久,跑堂的托着两碗面跑来,托盘尚未放下,南边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把面给七爷端过来。”跑堂的道:“这……两碗面是这位小……姐点的,满七……大爷要想吃的话,我……这让厨子去做。”满七绷紧一张白净的脸皮,道:“快点,再把那小妞给七爷叫过来,七爷要问问她,是面软还是她那*软。”说罢五人哄堂大笑。 北边传来一声冷哼:“什么东西,就他妈的敢欺负小姑娘,有种的跟成爷叫叫板?”满七忽地站起来,怒道:“成可言,别他妈的给你脸不要脸,惹急了七爷,一枪毙了你。”成可言一拍桌子,抓起大片刀,道:“有种的出去溜溜,看看是你小子的枪厉害,还是爷爷的大刀厉害。”满七抓起驳壳枪,道:“来,来,来,划出道来……” 柳惠眼看着双方要打起来,道:“慢!”她起身从跑堂的手里接过托盘,一步步地走向满七。柳一飞叫道:“惠儿,回来”柳惠充耳不闻,走到满七桌子旁放下托盘,道:“满七爷在哪里发财?”桌子对面的满七用那充满着*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那眼神如火般炽热,仿佛要把眼前的美女熔化一般,色色的道:“小美女,你……”话没说完,突然感到胸口一震,脑子瞬间没有了思维。 柳惠暗使灵虚指点死了满七,然后从他手里抓过枪,左右看了一眼,道:“把你们的枪都给我拿过来。”那四个汉子见满七瞳孔涣散,身子动也不动,便知道已着了人家的道,均想:“看来是遇到练家子了,而且手法相当高明。”当下,他们垂头把枪拿过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柳惠道:“酒钱付了没有?”一个汉子小声应道:“还没有。”柳惠道:“把酒钱付了,给我滚蛋。”这些人也许是吓晕了头,个个掏光了口袋里的钱,然后抬着满七灰溜溜地走了。 柳惠把跑堂的叫过来,指着桌上的银元问道:“大哥,这些够付他们的酒钱吗?”跑堂的道:“再来十桌也用不了。”柳惠道:“那好!北边四桌朋友的酒钱算在里面了,再给我拿二十个包子来,一会儿我带走。”跑堂的问道:“小姐今晚不住下了?”柳惠点了点头,端着两碗面走回来,道:“师兄,这面不烫嘴了,正好可以吃呢。” 成可言见柳惠不动声色地弄死了满七,心中剧震,暗忖:“这俩个人是什么来路?师妹能有这般身手,那师兄岂不更厉害了?”他在一旁静观良久,直到柳惠坐下来吃面,才起身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在下成可言,乃是铁石峰褚大当家的手下,不知少爷、小姐的高姓大名,仙乡何处?”柳一飞见成可言那会儿要替柳惠出头,便知此人有侠义心肠,当即站起来应道:“我叫柳一飞,她是我师妹柳惠,家住翠云谷。”成可言道:“翠云谷在哪儿?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柳一飞道:“翠云谷不为外人所知,乃是家师隐修的地方。”成可言“哦”了一声,心想:“那柳姑娘打死了满七,双子峰的人必来报复,还是早走为妙。”想到这里,拱手说道:“谢柳小姐替在下付了饭钱,天不早了,在下就此告辞。”柳一飞道:“后会有期。” 跑堂的见成可言带人走了,马上跑过来说道:“少爷、小姐,你俩可能是初来这个地方,不知详请,这两伙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听在下一劝,你们快些走吧。”柳惠放下筷子,道:“大哥,这两伙人是什么来历?”跑堂的先看了门外一眼,才低声说道:“小姐可能不知,这一带方圆百里之内,大小杆子不下十几股,但最大的一股应属张秃子,他盘踞在双子峰一带,手下喽众差不多有二千人。刚才的满七是张秃子手下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踩盘子。排行第二的是褚霸,他占据铁石峰,手下喽啰起码有五百人。那个成可言是褚霸手下的大头目之一,为人豪爽仗义,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那跑堂的给两人倒了水,接道:“我们这里叫颜家集,是南北商贾、贩夫、走亲串友之人的必经之地。所以,这些年来,客栈、酒馆生意一直不错,引起了各处杆子的觊觎,时常会光顾这里,掠夺财物,弄不好还会杀人,搞得人心惶惶的。唯一不来抢的就是铁石峰上的好汉,他们不欺负弱小,专门跟日本人、官家、大户作对。唉!就是……就是……不该抢了八……路的东西。” 柳一飞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抢了什么东西?”跑堂的道:“具体时间说不准了,我只是暗中听说,前段时间有一股八路恰巧经过铁石峰,褚霸的弟弟褚天率人把枪和子弹给抢了个精光。”柳一飞听了脸色发白,急忙问道:“铁石峰在哪?”跑堂的道:“西南方向,距这儿有三十多里。”柳一飞背上枪和兜子,道:“惠儿,走。”跑堂的道:“哎,包子还没蒸好呢!”柳一飞道:“不要了。” 两人走出颜家集,柳惠向柳一飞埋怨道:“像火燎屁股似地,急什么呀?”柳一飞此刻心中的焦虑,真是难以形容,道:“别说了,快走吧!”柳惠见他疾言厉色,不禁哼了一声,道:“人家抢了八路的枪,你跟我气恼什么?”柳一飞语气缓了缓,道:“惠儿,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要负主要责任,会受到降职处分的。”柳惠道:“反正你也要离开部队了,这个破连长当它还有啥用?”柳一飞道:“我回来后也不会孤身一个人单干的,首长会让带领一支武工队过来。”柳惠道:“啥是武工队?”柳一飞道:“就是一只很小的队伍,也是打鬼子的。”柳惠笑道:“那好吧!我把铁石峰上的土匪全部杀光,把枪一只不少地给夺回来,你就不会受到降职出分了,照样当那个武工队的头。”柳一飞笑道:“竟说傻话,走吧!” 第十三章 情意绵绵 3 夜色茫茫之中,两人挽臂行走于山间。走了一个多时辰,柳一飞道:“这方向不知对不对?”柳惠道:“这方向是西南没错,可是怎么就没有路呢?”柳一飞道:“土匪的巢穴大多远离尘寰,没有路就对了。”前面的山越来越险,要不是柳惠功力超凡,轻功绝顶,两人就可能葬身悬崖了。 子时一刻,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柳惠道:“你等在这里,我先把住宿在山下的土匪干掉。”柳一飞道:“别急,让我再仔细想想。”柳惠靠在他身上嘟囔道:“杀几个土匪还要想,真是麻烦。” 柳一飞望着山脚下的点点篝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壮汉手舞着大刀与鬼子拼杀的情形。渐渐地,他把那些模糊的壮汉变成了自己,旋风般的在鬼子人群驰骋,刀光闪过,一个鬼子让他砍掉了半个脑袋,咔嚓一声,又一个鬼子让他砍掉了胳膊……他的刀刃卷了,手变软了,单手持刀变成了双手。然而,这丝毫不影响他杀鬼子,所过之处,鬼子躺下了一溜。鬼子胆怯了,一个个睁着惊恐的眼睛,端着枪向后退,退的越来越远…… 柳惠忽然感觉到他呼吸粗重、身子颤动不已,急声问道:“你怎么啦?”柳一飞从恍惚中转回神来,说道:“没事儿!咱俩先找个地方睡觉,明天早晨再正式拜山,要回枪弹。”柳惠道:“这能行吗?”柳一飞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土匪,我想只要讲明道理,晓以利害,他们会送还抢去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两人刚从山洞里钻出来,就见远处散散拉拉地走来一群人,柳一飞轻声道:“是土匪。”柳惠道:“大清早的,他们就送上门来了,不管怎么着,先将捉住了再说。”柳一飞道:“不错。”说着就要摘枪。柳惠道:“我一个人足够了,你老实呆在这里。”柳一飞道:“你是嫌我不中用啦?”柳惠莞尔一笑,道:“我的大连长,谁敢说你不中用啊?杀鸡焉用宰牛刀!这力气活儿先归我,一会拜山耍嘴皮子的活儿就归你了。”柳一飞听了,一边抬手摸去摸向她胸部,一边笑嘻嘻的说道:“臭丫头,翅膀硬了,说不过你了。”柳惠连忙躲开他那只禄山之爪,佯装怒气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别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那伙人吵吵嚷嚷地走过来,转过一块巨石,忽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姑娘拦在了前面。众人呆楞了片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粗眉大汉向前跨了一大步,笑道:“哟!好标致的美人,比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柳惠见他两边太阳穴高高凸起,便知他内功火候尚且不足,笑道:“看大哥也是个会家子,亮亮身手走上几招如何?”那大汉扬了扬拳头,道:“小妹妹,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回家去吧!”柳惠道:“不打怎么会知道呢?”说着身形一晃,一掌攻向那大汉的左肋。那大汉叫道:“你还敢来真格的呀?”说罢挥掌来切柳惠的腕脉。柳惠不等招式用老,身形退向众土匪站立的地方。那些土匪连忙闪身,欲让出打斗场地,可哪里知道,这个漂亮的姑娘攻他们头目是假,打他们才是真的。待拳脚临身,躲避已是不及,片刻功夫,全部躺下不动了。 那大汉甚是识相,知道自己的拳脚功夫不是人家的对手,退了一步,伸手要拔腰间的驳壳枪。可就在他手摸上枪把的那一刻,柳惠旋风般的攻了上来,*他弃枪亮掌相迎。那大汉一个照面没走完,就被柳惠点得跪倒在地。 柳一飞走出来,解下他们的裤带,一一绑住他们的双手,然后向大汉问道:“朋友,高姓大名?”那大汉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乃张豹是也。”柳一飞道:“你可是铁石峰上的好汉?”张豹看着他说道:“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柳一飞道:“到底是不是?”张豹把头一扬,仰望着天空,一言不发。柳一飞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不说,我把你的同伴一枪一个都打死。”张豹哼了声,道:“打吧!早死早托生,十八年以后还是一条好汉。”柳一飞见他性情刚烈,心中已存好感,道:“张豹,我跟你明说吧!你要是铁石峰上的好汉,我可以放了你,但要给我传个口信。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对不起了,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张豹道:“我是铁石峰的,你要带什么口信?”柳一飞道:“很简单,只有‘拜山’两个字。”张豹翻了翻眼睛,冷笑道:“小白脸,你竟敢拜山?可敢说出你的来头?”柳一飞道:“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三营一连连长柳一飞。”张豹仔细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道:“就你们两个八路?就要拜山?”柳一飞道:“不是,就我一个人是八路,她是我师妹柳惠。”张豹道:“有种,你是我张豹有生以来最佩服的八路。”柳一飞放开他,道:“你一个人回去,我在这里听信。”张豹也不再言语,撒开腿跑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张豹飞跑回来,道:“我们大当家的在山下列队恭候两位大驾,请!”柳一飞哈哈一笑,向柳惠说道:“师妹,走!”柳惠点了点头,向张豹说道:“你的弟兄全被我封了穴道,要想他们不被狼吃掉,你就得守在这里啦。” 两人并肩来到铁石峰一排栅栏前,但见百余名赤膊大汉手持大刀列队站在山峰脚下,刀光霍霍,威风凛凛。两队中间站有一个光头中年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双豹子眼不怒自威。柳惠悄声向柳一飞说道:“褚霸内功不凡,你可要小心一点。”柳一飞嗯了一声,把肩上扛的狙击枪递给她,抱拳向中间站立之人问道:“请问您可是褚霸褚大当家的?”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正是!不知柳连长因何前来拜山?”柳一飞道:“说拜山也行,说找您商议一件事情也可。” 褚霸一生阅人无数,见他神色自若,侃侃而谈,便知张豹等人栽在他师兄妹的手中并不冤枉,于是越过众人走了出来,在距离栅栏三十余米处停下脚步,道:“柳连长少年英雄,不知找我有何事相商?”柳一飞道:“褚大当家的乃当世英豪,但不知为何扣了我一连战士的枪支和弹药?”褚霸面色一窘,道:“这……”柳一飞道:“那些战士面对数千鬼子,激战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却在这里遭到了你们的打劫。这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所以,我今天前来,还请褚大当家看在民族和国家的利益上,把劫来的枪支和弹药归还给我。” 褚霸沉吟了半晌,才道:“柳连长,我们劫枪也不是去滥杀无辜的,也是用来打鬼子,你……和那位小妹妹还是走吧。”柳一飞道:“不还枪,我绝不会走。”褚霸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豪气干云,在下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要想拿回枪,只凭胆量却是不够的。”柳一飞道:“那就请大当家的划出道来吧。”褚霸扬起双眉挑衅地说道:“柳连长,刀法、枪法、拳法,任你选一样,只要你能胜了在下一招半式,枪弹一样不少的还你。”柳一飞道:“好。”褚霸道:“柳连长,你赢是好说了,要是你输了呢?”柳一飞道:“杀剐存留,任凭当家的处置。”褚霸一瞪眼睛,喊道:“好!你若是败了,就要从铁石峰东边的山涧跳下去。”柳一飞道:“一言为定。”褚霸伸出手笑道:“那就请柳连长选一样最拿手的功夫吧。” 柳惠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说道:“师兄,我来吧!”褚霸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柳惠,心下怀疑张豹所说不实,便问道:“柳姑娘,刚才可是你出手制服了我那些不成气候的手下?”柳惠淡淡的道:“别啰嗦了,要回东西我们还要赶路呢!” 褚霸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师兄妹俩还真是一对,一个比一个硬气。好!柳姑娘,你想比什么?”柳惠道:“大当家的最擅长什么?”褚霸道:“好狂的姑娘,你年纪轻轻,功力火候定然不足,若是比拳脚、兵刃上的功夫,算我欺负你,那就比试枪法吧。”柳惠道:“行,怎么个比法?”褚霸命人在百米处吊了六枚铜钱,道:“打铜钱可以吗?”柳惠也不答话,从兜子里摸出两支驳壳枪,左三枪、右三枪,铜钱应声落地。她抬头向空中看了一眼,道:“这有什么可比的?天上盘旋的那几只苍鹰,我看着心烦,咱们就打它吧。” 褚霸一时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待喽啰把那六枚铜钱送来,他拿到掌心细看,吃惊的程度尤甚刚才,心想:“这线看都看不见,她……竟能信手就打断,就凭这枪法,我再练二十年也不成啊!”当下说道:“我输了。”然后回头喊道:“候兵,传我的话,让二当家的把枪弹抬下山来。” 第十四章 横生枝节 1 柳惠收起双枪,抱拳说道:“褚大当家的真乃信人也,我这里谢过了。”褚霸道:“不谢。柳姑娘枪法如神,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一神枪手,但不知柳连长的枪法如何?能否让我也见识见识?”柳一飞呵呵一笑,道:“那我就献丑了。”他三枪击落三只在天空中盘旋的苍鹰,然后重新用布把狙击枪裹上了。 褚霸赞道:“两位的枪法,足可睥睨天下了。”柳一飞笑道:“不敢,不敢。”褚霸道:“柳连长,能否给个薄面,上山随我喝几杯水酒?”柳一飞担心夜长梦多,变故肘生,当即笑道:“我们路途遥远,不敢耽搁太久,还请褚大当家的见谅。”褚霸黯然笑道:“柳连长是八路,我是土匪,自然是不愿意与我吃酒了。哈哈……” 柳惠听他笑声中含有一丝悲凉,便道:“师兄,咱们不如就随了褚大当家的愿,然后再借上一匹骡马,这样也少了……”褚霸抢话说道:“对对对。但不是借,是给,我给你们两匹骡马。”柳一飞还有些迟疑,柳惠挽住他的胳膊,道:“请褚大当家的带路。”走到半山腰,褚霸拦住褚天,给双方介绍之后,道:“二弟,马上给我准备一桌最好的酒席,我要陪柳连长、柳姑娘喝上几杯。”褚天应声跑走了。柳一飞、柳惠看见扛枪的人当中有成可言,遂向他点了点头。 继续往上行,山道极是陡峭。柳惠谨防不测,将功力布满全身,便是有树叶飘落也逃不过她的耳目。穿过一片树丛,山势陡然峭立起来,石头斑斑锈迹,光滑如镜。褚霸指着上方说道:“铁石峰便是由这上面的山石而得名。” 柳一飞抬眼望着峰顶,道:“怎么上去?”褚霸微微一笑,道:“这铁石峰三面陡峭,只有东边坡缓,要想攀上峰顶,只有东边才行。”山道崎岖,忽高忽低,柳惠瞧到有人不时地在山洞中出没,问道:“褚大当家的,你们都住山洞吗?”褚霸笑道:“山洞冬暖夏凉,正适合我们这些强人居住。”又走了不久,出现一个东西通透的山洞,宽约三丈,高有二米,柳一飞道:“这山洞,要是住个千八百人的,都不成问题呀!”褚霸道:“是啊!这是我保命的山洞。哈哈!”他们穿过山洞,来到峰顶,见褚天已在一个草棚之下的石桌上摆满了罐头。 柳惠围着石桌转了一圈,皱着眉头说道:“这就是你们最好的酒席?”褚天看了褚霸一眼,道:“柳姑娘,山上简陋,这确实算是最好的酒席了。”柳惠笑着不语,身子却向后退了二步。 褚霸道:“这是我们从日本人手里抢来的,平日里舍不得吃,只有打了胜仗的时候,我和二弟才会打开两罐解解馋。今日我二弟打开了这么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柳惠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褚……大哥,我别无它意,是……这些东西太油腻了,我吃不下,要是有一碗粥喝就好了。”她一句“大哥”,从心理上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褚霸听得心里暖暖的,连忙道:“有有有。二弟,快去让人熬上一盆白米粥。” 褚天离开后,褚霸请两人入席落座,道:“两位昨晚可曾在祈福客栈吃面?”柳一飞知道他是听成可言所说,当下点头道:“是。”褚霸边倒酒边道:“张秃子气量狭小,眦睚必报,手下人手又多,你们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了。”柳一飞道:“褚大当家的,外人传说张秃子手下有两千喽啰,是这样吗?” 褚霸坐下来,道:“何止两千?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至少有三千。”柳惠道:“管他多少呢!张秃子不找我俩麻烦便了,若是敢找麻烦,我就平了他的双子峰。”褚霸道:“两位,不知你们的师门长辈可否提及过双钩张无毛?”他见两人摇头,又道:“飞天蜈蚣呢?”他见两人还是摇头,道:“这是江湖人早年对张秃子的称谓,那时真是谈钩变色、论蜈胆寒。如今不说他网罗的黑道高手,单单说他的五个儿子和小老婆朱丹娘,我的手下就无一人可比。” 柳一飞听了忧心忡忡,生怕张秃子知道了他的来处,会迁怒于独立团。双方一旦开战,凭土匪的人数和劣性,独立团定然会遭受莫大的损失,这样的话自己真是百死莫赎了。柳惠见他神色不安,笑道:“师兄不要忧心,张秃子就是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他找不到咱俩不是干着急呀!”柳一飞道:“我倒不怕什么,怕就怕他向独立团下手。”柳惠俏眼一瞪,道:“他敢?我现在就去平了他。”褚天跑回来,接话道:“妹子要平谁?”柳惠道:“张秃子。”褚天道:“妹子,我敬佩你的功夫和胆量,可俗话说得好,好虎架不住群狼斗,张秃子有三千多人,你怎么平?”柳惠道:“这个不用褚二当家的*心,我自有办法。” 褚霸听她语气中含不快,忙给褚天使了个眼色,道:“来来来,咱们喝酒。”褚天当下向柳惠一笑,道:“好!喝酒!喝酒!”酒过三巡,柳一飞道:“两位当家的,我有一事冒昧相求,不知你们能否答应?”褚霸道:“请讲。”柳一飞道:“我担心张秃子因满七之死而迁怒八路,你俩能不能让手下弟兄瞒过我是八路这一节?”褚霸道:“你是怕张秃子找八路的麻烦?”柳一飞道:“是。”褚霸道:“好说,这事要是从我手下的嘴里露出去,我立马劈了他。”柳一飞一口饮尽碗里的酒,抱拳说道:“两位当家的真乃豪侠之士,我代表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谢谢你们。”褚霸道:“谢就说远了。”说罢也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褚天手摸着酒碗,道:“我有一计,可转移张秃子的视线,只……是这计策说出来不太光明。”柳一飞道:“褚二当家的说说看。”褚天道:“张秃子知道出手弄死满七的是个年轻女子,那我们就对外扬风,说是江湖三女侠途经颜家集,看不惯满七的作为,就下手除掉了他。”柳一飞道:“这江湖三女侠是谁?”褚天笑道:“柳连长真是孤陋寡闻了,这半个多月来,江湖三女侠的美名传遍了鲁中大地。她们夜闹中军帐,杀死了一百多个鬼子,荒山洞前显神威,一举屠戮……” 柳一飞用笑声打断了他的话,道:“褚二当家的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我二个师姐、一个师妹竟在短短的时日里,博得了江湖三女侠的美誉。”褚霸哥俩眼神中均流露出愕然之色,齐声问道:“江湖三女侠是你的师姐和师妹?”柳一飞手指柳惠,笑道:“师妹在这里,两个师姐没有来?”褚霸、褚天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柳惠一张粉嫩的脸颊上,眼珠儿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柳惠被他们瞧得不自在,俏脸一红,忙挥着小手说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褚天听了哈哈大笑,给自己满了一碗酒,道:“我褚天得见三女侠之一,不喝一碗酒真是对不起我这双眼睛了。”褚霸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老二,来,干!”哥俩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各喝了一大碗酒。 褚天这一碗酒下肚,身子立时摇晃起来,道:“柳……连长、柳……妹子,我……今天高……兴啊!十五年了,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你……们俩能不能赏……个脸,跟我……哥俩结拜成异性兄弟和……兄妹?”褚霸扶他坐下,向柳一飞、柳惠歉然一笑,道:“我二弟喝多了,他的话你俩全当没听见,不作数的。”褚天道:“我……没喝多啊!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柳连长是八……路,人品……俊雅,柳姑娘貌……若天仙,是……江湖三女侠之一,咱们是土匪,高……攀不上,是不……是啊?”褚霸撂下脸色,道:“二弟,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人把你拉走了。”他正要喊人,只听柳惠说道:“英雄岂能看出身?师兄,我是女子不方便结拜,我看你不能跟两位哥哥失之交臂,那你们三人就结拜为异性兄弟好啦!不过,我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什么磕头啊!发誓啊!喝血酒啊!一概的全免了吧。”说罢,咯咯笑个不止。 第十四章 横生枝节 2 褚天听了当即酒醒了大半,笑道:“我这二哥当定了。柳惠妹子,以后你也管我叫二哥,好不好?”柳惠向他说道:“师兄叫什么,我就跟着叫什么。”褚霸把目光盯上柳一飞,见他好像在思索什么,笑道:“柳……连长,你怎么想?”柳一飞道:“我是八路,要是首长知道我跟……你们结拜之事,怕是要批评我。”褚霸道:“柳连长,怪我二弟说了酒话,我们是土匪,是为人不齿的土匪,自是没有资格跟八路称兄道弟的。” 柳一飞本是性情中人,听了褚霸的话,脸上更是发窘,站起来说道:“我……唉!二位哥哥如此厚爱,小弟就却之不恭了。要是因多了两个哥哥挨一顿批评,我也认了。大哥、二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他正要施礼,柳惠拦住他,道:“不要,酸了吧唧的,我受不了。”褚霸当即笑道:“三弟,我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欢喜得紧。二弟,赶紧把这消息传下去,告诉弟兄们,以后三弟的话,就是我俩的话,谁要是胆敢不听,我以最严厉的山规处置。”褚天走后,柳一飞道:“大哥,我们是兄弟了,兄弟间本应该相互扶持,可那些枪我还是要带走,请大哥体谅我的难处。”褚霸笑着道:“三弟,少一支枪,就是大哥对不起你。来,喝酒。” 柳惠抢过他们的酒碗,道:“大哥,我有一批枪,你要不要?”褚霸道:“要,有多少?”柳惠道:“我没数过,大概有一百多支吧,有机枪、三八步枪和一些子弹。”褚霸听了眼放异光,道:“枪在哪?”柳惠苦笑了一下,道:“那地方我还说不准,但我能找着。” 褚霸有心让她领着去取枪,可是到了嘴边的话竟一时说不出口,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柳一飞看在眼里,道:“惠儿,咱俩耽搁一天,帮大哥把那批枪取来。”柳惠向他投去深情的一瞥,笑道:“好。”褚霸高兴之余,问道:“三弟和妹子不止是师兄妹的关系吧?”柳一飞笑道:“师妹是我的未婚妻。”接着他又道:“我本名叫夏一凡,五年前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师妹的事,就偷偷地溜走了。后改名柳一飞,也是随了师妹的姓氏,是让自己时时刻刻的不能忘记师妹……”他把误食*性草、跳崖一段省略未说,其它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褚霸听后心中不胜感慨,道:“还好,你们这对有情人终于有了团聚的一天,可喜可贺。”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凉。柳一飞瞧出他心中有难以言语的凄苦,又不好相问,道:“大哥,等师妹喝完粥,咱们就起程取枪,可好?”褚霸道:“好。” 三天里,柳惠、柳一飞带着褚霸等人,在人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把柳惠藏在几处的枪支弹药都取了回来。在这期间,柳一飞有空就给褚霸等人讲革命道理,还帮褚霸把队伍改编成铁石峰抗日自卫队,褚霸任队长、褚天任副队长,自卫队下辖四个中队,张豹任一中队长、成可言任二中队长、王铁柱任三中队长、阎世骏任四中队长。几日间,褚霸凭空多了二百多条枪,实力大增。第四天早饭后,褚天见挽留不住柳一飞,只好向褚霸主动请缨,道:“大哥,我要带张豹的一中队亲自护送三弟去大堡顶山。”褚霸道:“好。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若是三弟、惠妹有一点差池,我拿你是问。” 柳一飞原本只想和师妹两人带着武器悄悄地去找队伍,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认识路,山里土匪还多,骡马驮着这些武器,要想避开土匪的耳目几近不能,于是也没有推辞,抱拳与褚霸、成可言、王铁柱、阎世骏等人告辞。 离开铁石峰,褚天向柳一飞、柳惠两人说道:“大堡顶山位处东北方向,咱们若沿路而行,可能会碰上鬼子和汉奸的队伍。咱们不如弃路登山,这样虽然会耽搁点时间,但免去了麻烦。”柳一飞笑道:“一切听二哥的安排,您说怎么走就怎么走。”行至中午,柳一飞急赶几步撵上张豹,道:“张中队长,带弟兄们歇一会吧。”张豹道:“三爷,小的们不累。”柳一飞笑道:“以后不要这样称呼,要称呼我的名字。”张豹道:“三爷,铁石峰的规矩,小的不能破。”柳一飞道:“八路军讲究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你和弟兄们若是瞧得起我,以后就叫我小兄弟吧。”张豹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那让两位当家的听见,不骂死我呀!”柳一飞笑道:“放心好啦!一切有我扛着。” 歇着的时候,褚天向柳一飞说道:“大堡顶山山势陡峻,八路能选择这个地方,眼光不浅呀!”柳一飞抬眼望着东北方向,道:“敌强我弱,这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褚天道:“大堡顶山有个地方叫燕子矶,地形复杂,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我估摸八路可能会藏在这个地方。”张豹一旁插嘴说道:“我看驻扎在斗风口的可能性更大。”褚天道:“斗风口是绝地,八路不会自掘坟墓的。”张豹笑着接道:“二当家的,斗风口的北山虽然陡峭异常,但我想,八路驻扎时日已久,他们会在北山上凿出一条通道,一旦鬼子来攻,八路若是不敌,会很快从这条通道撤走的。”褚天道:“你这小子想的也没错,八路能来大堡顶山,定然是选中了燕子矶或斗风口这两个地方。” 歇过之后,他们继续前行,行至傍晚,一座陡峭的山峰拦住了去路。张豹在前面领路,左拐右绕,一个晚上竟没能走出这片山峰,直到第二天晌午,大家才看到了比较平缓的山川。褚天长舒一口气,笑道:“这鬼地方,差点把老子累死在这里。”柳一飞看着一张张倦容,向褚天说道:“二哥,距离大堡顶山还有多远?”褚天道:“多远说不清,但起码还要走三、四个小时。”柳一飞道:“二哥,你告诉我怎么走,然后你带着弟兄们先回去。”褚天道:“不行,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地方,要不我不放心。”柳一飞苦笑了一下,向柳惠说道:“走吧!“太阳虽然落山了,但天气依然闷热。褚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指着前面说道:“三弟、惠妹,那儿就是斗风口。”柳一飞举起望远镜一看,登时喜道:“在这里,我的队伍在这里。”柳惠看到他喜悦的样子,心中顿生惆怅之情,道:“师兄,可别忘了你回来是干什么的。”柳一飞道:“不会的!师妹,你放心吧!”他担心人多引起误会,便向褚天说道:“二哥,你和惠儿跟我牵着骡马进营,让张中队长带领弟兄们找片树林先歇着。”褚天“嗯”了一声,转头嘱咐了张豹几句,便牵着一匹马跟在了柳一飞身后。 哨兵远远地看见二男一女牵着两匹骡马走过来,高声喊道:“什么人?”柳一飞道:“三营一连连长柳一飞。”那哨兵待柳一飞等人走到近前,笑道:“真是柳连长啊!你……你不是当了逃兵吗?这两位是谁?马上驮的枪怎么回事?”柳一飞惊异问道:“谁说我当逃兵了?”那哨兵道:“团里都传开了,说是昔日的拼命三郎,扛不住女匪首的美色引诱,脱离了队伍,甘当女匪首的裙下之臣。”柳一飞怒道:“放屁,你若再敢胡说,我崩了你。”那哨兵嘿嘿一笑,道:“柳连长请不要生气,你回来了,这谣言不就是不攻自破了嘛!”柳一飞道:“我三营一连驻扎在哪儿?”哨兵用手一指,道:“从那儿进去,向东走二三百米就是三营一连的营地。”一路上,柳一飞看到一双双惊诧的目光盯向自己,不禁心想:“我回来了,他们都大惊小怪的干吗?” 三营二连副连长井东汉正蹲在一座草房的门口里抽烟,忽见柳一飞牵着一匹骡子从眼前经过,忙跑过去把他拉向一旁,悄悄地说道:“傻瓜,你还回来干嘛?赶紧给我离开这里。”柳一飞疑惑地问道:“我干么要离开呀?”井东汉道:“不离开你就死定了。”柳一飞道:“谁让我死?团长吗?”井东汉道:“我说不清楚,但你不离开就会被枪毙。”说着就开始推他。 柳一飞身子一耸,说道:“我就是犯了错误,大不了也就是被首长关几天禁闭罢了。我也不是叛徒!干吗要枪毙我?”井东汉道:“我知道你死都不会当叛徒的,可别人会相信你吗?”柳一飞冷笑几声,道:“谁敢说我是叛徒?我跟他论理去。”说着把井东汉拨向一边,走到柳惠、褚天身边,道:“走。”褚天见他脸色极为难看,边走边安慰道:“三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他妈的鬼叫门。要是谁敢对你不利,二哥我劈了他。”柳一飞道:“二哥,你千万不要管我的事,我自已会解释清楚的。” 柳惠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心道:“哼!待一会儿谈不拢,我就杀出一条血路来,先把师兄强行带走,然后再返回来杀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她一双眼睛明如秋水,可谁会想到她脑中已暗现杀机。 第十四章 横生枝节 3 蒋云听见外面的马蹄声,跑出茅屋一看,马上喊道:“大家快出来,咱们连长回来了。”一连战士全从茅屋里跑了出来,一个个泪眼婆娑地望向柳一飞。段亮紧跑了几步,上前拥住柳一飞,动情的道:“连长,你可回来,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咱们的枪给土匪抢去了,回来就让张组长给大骂了一顿,还让咱们反省,每天写检查,丢人啊!呜呜!……”话没说完,大哭起来。这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柳一飞拍了拍他后背,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来,把枪卸下来,分给大家。”段亮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转回身,看见褚天牵一匹马站在一旁,顿时暴跳如雷,喊道:“臭土匪,我要打死你。”边喊边三步并做二步地来到马前,揪住了褚天的衣领扬起拳头,直奔面门打去。柳惠见况不好,双足点地飘到二人身前,挥手分开了二人。慌乱中,段亮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倒地。柳一飞急忙过来,伸手扶住段亮,道:“干什么?”段亮用手指着褚天说道:“连长,就是他带人抢了我们的枪。”柳一飞拉过褚天,向大家高声说道:“同志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褚天同志,是铁石峰抗日自卫队的副队长,前些日子与咱们发生些误会,今天是特意来还枪的。”他避重就轻,一下子化解了战士们对褚天的仇恨。 金凤站在后面,眼望着昔日暗恋的连长,眉目之间愁容尽现。当见到他向自己发出浅浅的一笑时,眼睛中的泪珠滚来滚去,盈盈欲滴。 柳一飞转过头,向蒋云问道:“怎不见秦指导员和王排长?”蒋云道:“他俩去营部开会了。”柳一飞又问道:“营部在哪?”蒋云道:“营部不好找,我带你去。”柳一飞回身对段亮说:“你带柳惠和褚副队长去连部休息,我去去就回。”柳惠不放心师兄,瞥了一眼众人,说道:“不用休息,我和二哥跟你一块去。”柳一飞犹豫了片刻,道:“也好,走吧。” 离开了一连的营地,蒋云悄悄地向柳一飞说道:“你赶紧带着柳惠姑娘和褚副队长离开斗风口。”柳一飞道:“三排长,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蒋云道:“你知道军分区下来的张组长吗?”柳一飞道:“知道。”蒋云道:“他在调查你,虽说消息封锁的很严,但也传出来一些,现在情况对你相当不利。”柳一飞道:“说我是叛徒?”蒋云嗯了一声。柳一飞道:“我不能带着叛徒的帽子离开这里。” 蒋云了解他的脾气,道:“那你可要小心,碰上张组长那些人千万不要硬来。”柳一飞感激道:“三排长,咱们不愧是生死弟兄,不论结果如何,你对我的情谊,我永远铭记在心。”蒋云道:“一连的弟兄们私下里商量好了,一旦张组长给你妄加罪名,大伙儿集体保你。”柳一飞听了眼睛有些潮湿,道:“三排长,回去告诉战士们,不论什么时候,柳一飞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蒋云道:“我们都会相信你。” 三营的营部是个临时搭建的木质板房,柳一飞打发走了蒋云,摘下狙击枪递给柳惠,低声向褚天说道:“二哥,你跟惠儿等在外面。”说罢向屋内喊道:“报告,一连连长柳一飞归队。”半晌,屋内传来营长王长贵的声音:“进来。” 柳一飞推门走了进去,敬礼之后,见屋中之人全部用凝重的眼光瞧着自己,于是讪讪笑了笑,道:“柳一飞归队迟了,请求营长、教导员给予处分。” 王长贵锁起双眉,一双目光眨也不眨地瞧着手下爱将,心中暗暗地叫道:“一飞呀!原以为驮来山南麓一别将是永别,可万想不到你小子用兵灵活,硬是完成了别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唉!你本可以成为英雄,成为独立团人人学习的楷模,可你咋就这么倒霉,省亲几天就让人给扣上个叛徒的帽子。这件事你要是说不清楚,那麻烦可就大了。” 柳一飞见营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却不开口说话,便笑道:“营长,你干么用这眼光瞧我呀?”王长贵眨了一下眼睛,道:“你先回一连连部,呆会儿我和冯教导员去找你。”柳一飞道:“是。”他刚要转身出去,就听王非叫道:“营长、教导员,这个代连长谁愿意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他撵上柳一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部。 回到连部,王非大骂了一通之后,忽然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道:“连长,营部刚刚宣布团部的决定,你被撤职了。”柳一飞从踏上斗风口的第一步起,便已有了预感,道:“想不到我柳一飞会是这个结果。”王非道:“要是管撤职这个结果就好了,你怕是活不成了。”柳一飞道:“杀我没那么容易。王非道:“军分区工作组罗列了你五条罪状:一是独断专行,擅自改变团部阻击计划,白白牺牲了四十二名战士。二是随意更改撤退路线,给新泰地区的抗日队伍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三是不经上级批准,擅自回家,导致一连枪支被土匪抢走。四是生活腐化堕落,与女土匪谈情说爱。五是隐瞒真实身份,暗中投敌,致使徂徕地区的党组织和游击队遭受巨大的损失。” 柳一飞听了脸色煞白,脑中空荡荡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褚天是个脾气火爆之人,当下抽出驳壳枪,道:“三弟,你说八路这么好,那么好,好在哪儿啊?走,跟我回铁石峰,我和大哥让你当队长,带领我们打鬼子。” 柳一飞定了定神,道:“二哥,可能是发生误会了,今晚兄弟不便留你过夜,还请你多多原谅。二排长、三排长,一飞求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二哥送出斗风口。”褚天道:“三弟,我一个人不会走的,要走就一块走。”柳一飞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能走,要走也是要带着清白之躯走。”褚天道:“那我在这儿等你。”柳一飞脸色一沉,道:“二哥,难道你想*我割袍断义吗?” 褚天心知不能再呆下去了,红着双眼说道:“三弟,我把话撂这,你和惠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铁石峰的五百多名好汉,誓与八路周旋到底,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说罢,走出屋子扬长而去。 王非向段亮、蒋云一使眼色,三人便追了出去。 褚天前脚刚走,王长贵、冯刚、秦大川三人后脚就走进了连部。柳一飞把柳惠介绍给营长和教导员,双方交谈了几句,冯刚便向柳惠说道:“柳姑娘,请你先回避一下,我们有话要跟一飞说。”柳惠听了迟疑未动。柳一飞道:“惠儿,出去吧!”柳惠走到秦大川身边停下脚步,一双如刀子般的眼睛盯了他很久,才忿然走出屋子。 王长贵回头看了柳惠背影一眼,转过头来问道:“一飞,你投靠了鬼子没有?”柳一飞道:“营长,别人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吗?”王长贵点头道:“一飞,工作组的人马上就到,快把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说给我和教导员听听。”柳一飞略一沉吟,就把如何看望师傅、练枪、救人、传信、上铁石峰索枪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王长贵脸露喜色,问道:“枪和子弹全部要回来了?”柳一飞道:“是。”秦大川道:“这下好了,一飞的五个问题就剩四个了,下一步咱们再一个个的弄清楚。”冯刚瞟了他一眼,道:“秦指导员,军分区工作组的同志找你们谈话前,我就一再告诫,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反映问题,可你们都说了什么?子虚乌有,把一个打鬼子的英雄竟说成了一个罪人。” 秦大川立时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分辨道:“我……我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些……分歧,可怎么会成柳连长的……罪状呢?我……我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吗?” 第十五章 驳斥罪状 1 柳惠站在门旁,心中骂道:“王八蛋,你还在装好人,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她正气鼓鼓之时,看见一个瘦矮的中年人带着五个人匆匆赶来,到了连队门口脚步未停,直接就闯了进去。还没等她揣摩出味来,就听有人喊道:“给我把柳一飞拿下。”当即她顾不得想什么,身形一晃,破门而进,眨眼功夫,先后把刚刚进屋的六个人和秦大川给抛出了门外。 柳一飞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埋怨道:“惠儿,我的事儿你别管。” 王长贵马上跑出屋子,扶起那个瘦矮之人,道:“张组长,受伤没有?”柳惠适才虽没有下重手,但也差点要了这些人的命,张组长忍着疼痛,喊道:“是……是谁在这里撒野?”原来他根本没看清是谁把他给丢了出来。 柳惠走出屋来,斜睨着他不屑地说道:“我。”张组长一双眼睛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谁?”秦大川的腿差点被摔断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张组长身边,道:“首长,她就是柳惠。”张组长听了,脸色立刻严峻起来,向王长贵说道:“女匪首来到三营的营地,为什么不报告?”王长贵道:“柳惠姑娘不是女匪首,是一飞同志的恋人。”张组长瞪了王长贵一眼,厉声道:“你竟然还称呼叛徒为同志,可见你的原则性不强,敌我不分,从即刻起,你要深刻地反省自己并写份检查,明天晌午前给我报上来。”他侧过身子,向冯刚说道:“命三营一连战士,拿下柳一飞和柳惠。” 冯刚看了看周围站立的一连战士,向张组长说道:“你这个命令我不能执行。”张组长翻着一双三角眼,道:“你敢抗命?”冯刚肃然说道:“是!这个命令我坚决不执行。我要是执行了,我将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他走到柳一飞身边,拍拍他的肩头,接着说道:“驮来山南麓阻击战,是生死之战,要不是柳一飞同志的临阵应变,一连不但完不成阻击任务,百余名战士还会伤亡殆尽,主力部队也不会轻易地甩掉山崎联队。”他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擦拭了一下眼角,向一连战士喊道:“同志们,我说的对不对?”一连战士异口同声地喊道:“对!我们连长是英雄,不是叛徒。”冯刚摆摆手,等大家呼声停止,继续说道:“柳一飞同志是叛徒这一说法,我认为蒙阴县委转过来的材料不实,部队应该派人前去核实。柳惠姑娘不是女匪首,她是一连战士的救命恩人,也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江湖三女侠之一。据我所知,死在她手下的鬼子,比死在整个独立团手下的都多。所以,这两个人不能抓,我也不允许别人抓。”柳一飞、柳惠见他如此评说自己,心下感动不已。 张组长的脸色愈来愈严峻,愤愤地说道:“冯刚,你和一连战士串通好了,是不是?”冯刚道:“没有,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你可以派人调查。”张组长向两名工作组成员说道:“把冯刚带走,隔离审查。” 柳一飞闪身拦在冯刚身前,向走近的那两人喝道:“给我退下去。”那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柳一飞的胳膊,要过绳子想给他绑起来。柳惠急忙飘身过来,双手一拂,把两人扔出了丈余远,然后向张组长挥了挥拳头,道:“看你的嘴脸就不像个好人,如果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一拳打死你。”张大牛等一些战士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用手把嘴给捂住了。 张组长气得脸色发青,但惧于柳惠的威势,向后退了几步,躲到他带来的人身后,叫道:“秦指导员,给我绑了柳一飞和那个女……女匪首。”秦大川面显难色之际,一连战士们齐声喊道:“我们连长是英雄,不能用绳子捆绑我们的英雄……”声音震耳,响彻整个斗风口的上空。 王长贵听着战士们的呼叫声,怎么也想不通张化余张组长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偏要置柳一飞于死地。他苦无良策,正焦虑之时,忽见冯刚捅了自己一下。他扭头顺着冯刚的目光看去,只见李团长和卫政委并肩走了过来,两人后面还跟着王非、段亮和蒋云三人。当即喜上眉梢,低声向冯刚说道:“那三个机灵鬼把团首长搬来了,这下一飞有救了。” 李团长、卫政委确实是王非三人给搬来的。原来褚天离开斗风口时,王非灵机一动,道:“褚副队长,你能给我们团首长写封信吗?”褚天心下不解,问道:“写信干嘛?”王非道:“救我们连长啊!”褚天自然是同意,于是写了一封恐吓信。三人送走褚天后,直奔团部,把信交给了李团长。卫政委在一旁见李团长一边看信一边皱起了眉头,问道:“谁的信?”李团长把信递给他,道:“柳一飞回来了,咱俩赶紧过去。”卫政委草草看了看信中内容,道:“要不要通知张化余?”李团长道:“不用。”两人还没走到一连的驻地,便听见震天的呼声,心知这是来晚了。 一连战士见团首长来了,主动让出一条通道。卫政委大步走到柳一飞身前,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柳一飞给两位首长敬完礼,道:“我归队迟了,请首长给我处分。”卫政委“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到柳惠那一张紧绷的俏脸上,问道:“你便是柳惠姑娘?”柳惠见他直言相问,心下甚是不喜,道:“常言道:‘白道有白道的规矩,黑道有黑道的规矩。’莫非八路就没定下什么规矩?”卫政委万没料到自己一句随意的问话,竟让一个小姑娘给抢白了一顿,讪笑了一声,道:“失礼、失礼,请问姑娘的名讳?”柳惠道:“既然知道了,还这样假惺惺的,真是做作。”柳一飞忙拉了一下柳惠的衣袖,悄声道:“惠儿,这是卫政委,不要这样说话。”卫政委用笑声掩饰一下窘态,然后向王长贵、冯刚说道:“你俩先把柳一飞带到团部去,容后再做处理。”王长贵、冯刚齐声应道:“是。” 张组长道:“慢。”他走到卫政委和李团长中间,慢声说道:“现在是整肃时期,你们团部要保持高度的革命纪律性,切不可越权干涉我工作。如果你们团部却有精力,可以在一营、二营挖出杨一飞、林一飞等叛徒来。” 王长贵见李团长脸上抖动几下没有吭声,暗叹一声,悄悄地来到柳惠身旁,说道:“一飞能否活命,就看你了。”柳惠低声应道:“我舍命也要把师兄救走。”王长贵嘱咐道:“千万不要伤人,一旦伤了人,李团长和卫政委就不好放你俩走了。”两人说话的功夫,两名工作组成员已经把柳一飞的枪给下了,并用绳子给上了绑。 柳惠眼睛紧盯着师兄,不动声色,待那两个人要将柳一飞押走时,脚步错动,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她已把柳一飞拉到身边,手中多了三支驳壳枪,还用指力捏断了柳一飞身上的绑绳。 张组长心知今晚若不先拿下柳惠,将无法收场。当即冲着带来的五个人喊道:“给我一齐上。”那五个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张组长吼道:“动手啊!等什么呢?”那五个人相互看了看,知道不动手是不行了,一齐向柳惠奔来。 柳惠冷笑了几声,双掌一挥,幻化出层层掌影,潮涌般地拍向攻来的五人。柳一飞怕她打伤那五个人,忙喊道:“惠儿,手下留情。”柳惠听后忙改拍为点,眨眼功夫,那五个人被封住穴道,呆立不动了。柳惠又收了三支短枪放在挎包里,用手点着五个人,说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打鬼子,就知道窝里斗,要不是我师兄提醒,早让你们去见阎王了。”说完拍开他们的穴道,喝道:“滚。”那些人吓得跑向了一边。 第十五章 驳斥罪状 2 柳惠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张组长,向他说道:“你这个坏人,为何要置我师兄于死地?说!你是何居心?”张组长边后退边喊道:“李团长、卫政委,拦……”还未等他说完话,柳惠像提小鸡似地把他给揪过来,丢在师兄的脚边,道:“今晚不给我说清楚,我一脚踢死你。” 卫政委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急忙说道:“柳惠姑娘,不可胡来。”柳惠冷笑一声,道:“卫政委,什么叫胡来?我师兄在三道岭冒死抵抗鬼子,你们可倒好,人还没回来,却先给扣上了一个叛徒的帽子,这就不是胡来吗?我扶危救贫,从未做过打家劫舍之事,你们竟说我是女匪首,这叫什么?叫不叫胡来?”卫政委尴尬的笑了笑,道:“事情总会弄清的,请柳姑娘给我们时间。”柳惠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给你们时间就是让我师兄掉脑袋,我柳惠今天说句狠话撂在这儿,我师兄若是有个不测,我将血洗独立团,不让一个人活着走出斗风……” 柳一飞见她越说越离谱,忙打断她的话,道:“惠儿,我的事儿你别管了,快回到师傅身边去。”柳惠愤恨地说道:“我回去?我回去怎么跟师傅交代?说你是叛徒?说你没死在鬼子手里,却被自己人给杀了?”柳一飞听了一时语塞。柳惠道:“师兄,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你、杀你,这是什么道理?连土匪都知道凡事要讲个道理,他们呢?他们讲吗?你曾跟我说过,八路是替老百姓撑腰的,是打鬼子的队伍。可是现在鬼子来了,他们却先跑到这渺无人烟的地方躲藏起来,还把真正打鬼子的自己人污蔑成叛徒。这算哪门子打鬼子的队伍?真是给中国人丢脸啊!哈哈!” 柳惠的话和笑声就像一柄锥子,深深地刺痛了李团长的心脏,他不得不承认,这次带队撤离有些草率,有逃跑主义的思想,可是……可是……他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满眼尽是无奈。张组长站起来跑到他面前,叫道:“李团长,你怎能容一个女……人在这里咆哮?”他本想说“女匪首”,但一看到柳惠那双冰冷的眼神,竟是吓得给改口了。 李团长心中波涛翻滚,过了良久,才道:“王营长、冯教导员,让战士们燃起火把,今晚,我们团部和军分区派来的工作组就当着一连战士的面,把柳一飞同志的问题一条条搞清。”王长贵、冯刚马上安排,不多功夫就燃起了十几个火把。 李团长卷了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说道:“卫政委,你来主持,我、张组长和军分区工作组的同志旁听。”卫政委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二步,道:“柳一飞,你没有执行团部的作战计划,给一连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是事实吧!”柳一飞对牺牲的四十二名战士,一直心存愧疚,黯然道:“是。”卫政委问道:“那这第一条错误你是承认了?”柳一飞道:“承认。”卫政委看了柳惠一眼,又道:“你要是承认,那我就说第二条了。” 柳惠聪明绝顶,马上明白了卫政委目光的含义,道:“慢。卫政委,我可以说话吗?”卫政委故作沉吟,心中却在想:“这丫头真是厉害,我转瞬的一眼,便能明白我的用义,独立团这一千多人里找不出一个来。”柳一飞见卫政委不吭声,转头说道:“惠儿,没你的事儿,别跟着掺和。”柳惠也不理他,向四周看了一眼,道:“卫政委,我若说了,您可别生气呀?”卫政委道:“好,你说吧!”柳惠道:“在阻击鬼子前,我师兄考察过毛家湾,见周围树木茂盛、土质酥松、地域宽阔,才临时改变团部作战计划,把阻击地点定在了三道岭。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师兄该不该改变团部的作战计划。”她向前迈了一步,接道:“有一点战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树木很容易燃烧,土质酥松很难构筑坚固的工事,地域宽阔很难防御鬼子的进攻。我师兄作为现场指挥官,他想到和看到了这些,如果不改变作战计划,用不了一个小时,战士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土掩埋,剩下的也难逃厄运,定会死在鬼子的刺刀之下。而三道岭就不同……”李团长原以为柳惠只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仰仗武功高强,骄横跋扈。可万万料不到她竟能把一次阻击战的防御说得如此透彻,不禁大为佩服。柳惠最后说道:“卫政委,我可以不客气地说,原来的阻击计划是个送死的计划,我师兄临阵改得好、改得对。”一连战士原本没有想这么多,听了柳惠的分析,全都惊出一身冷汗来。他们在王非、蒋云、段亮几人的带领下,齐刷刷地站到了柳一飞面前,眼中噙着眼泪,敬了个军礼之后,高声说道:“连长,谁让你死,我们就跟他拼了。”柳一飞流下眼泪,哽咽道:“可惜呀!最终还是牺牲了四十二名弟兄,我有罪呀!” 冯刚一旁说道:“一飞,你率一个连重创山崎联队的精锐之师,何罪之有?李团长、卫政委,你们说呢?军分区工作组的同志你们说呢?” 卫政委瞧着一连战士如此崇敬他们的连长,心下甚是动容,转头向李团长、张组长说道:“柳惠姑娘说得对,原来的阻击计划是送死计划,错误应该由团部承担,由军分区下派的工作组承担,不应该由修正了错误计划的人来承担。”李团长道:“对,我建议工作组的同志把给柳一飞同志归纳的第一条错误抹去。”张化余看着战士们一双双期冀的目光,只好说道:“好,第一条可以抹去。” 段亮参加过长征,论资格一连战士没人能跟他相比,他走到卫政委身前说道:“政委,选择迂回撤离路线,不是柳连长自己决定的,不该由他独自承担‘随意更改撤退路线,给新泰地区的抗日队伍增加了巨大压力’这一条错误。”卫政委“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决定的?”段亮道:“支委会呀!秦指导员最清楚此事了。”卫政委向秦大川问道:“是这样吗?”秦大川道:“当时柳连长提出……”卫政委道:“别啰嗦,我问你是,还是不是?”秦大川嗫嚅道:“是……是。” 卫政委把身子转向张组长,道:“你看这条结论是不是应该重新下?”张组长摇头道:“据我掌握的情况,当时是在柳一飞极力主张下,一连支委会才通过的。”蒋云接话道:“不是,当时情况极为紧迫,鬼子随时可能追上来,方案一经秦指导员说出,我和王排长、段排长马上举手同意了。” 张组长把目光瞄向秦大川,道:“你不是说方案是由柳一飞宣布的吗?”秦大川道:“是……不是……是……我……记不清了。”张组长道:“你是个老党员,老布尔维克,这事能记不清?”秦大川道:“我……” 王长贵瞪了秦大川一眼,向张组长说道:“暂且按下我一连撤离的问题不说,先说说咱独立团主力撤离的方案问题?”张组长道:“独立团主力撤离方案有问题吗?”王长贵道:“有没有问题一会儿再说,我记得,撤离方案是军分区工作组制定的吧。”张组长道:“是,当初也是这样宣布的。”王长贵道:“那我就该问问了,我三营一连向南拐一拐,你就说给新泰的抗日队伍增加了压力,那现在我们向北来到这里,不是也给莱芜地区的抗日队伍增加压力了吗?” 张组长呆楞了半晌,才道:“我是请示了军分区首长,而三营一连没有。”王长贵道:“你有时间向上级请示,我三营一连有吗?”张组长心知,若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将对自己不利,于是说道:“王营长,既然三营一连撤离路线是集体决定的,那柳一飞第二个问题可以抹掉。” 卫政委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张组长,柳一飞回家省亲一事,秦大川曾代他请过假。至于枪支被抢一事,纯属误会。今天铁石峰抗日自卫队的同志已将枪支送还,我看柳一飞第三条错误可以抹去了。”张组长脸色犹豫,显然他对卫政委的话不认可,可一时又没有恰当的语言来反驳,只得说道:“那就按照卫政委的意思去办。”卫政委道:“张组长,第四条还追究吗?” 张组长心想柳惠身份已经大白,自己若是咬定不放,必然会引得大家群起而攻之,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关键的最后一条上,于是说道:“往下来。” 正在这时,参谋长陈兆宏匆匆赶来,跟李团长耳语了一阵,又匆匆离去。 卫政委对最后一条比较犯难,思索了半晌,才道:“张组长,我们不能仅凭蒙阴县委的材料就给柳一飞定罪,那样对他不公平。”李团长之前表态不多,此刻说道:“卫政委说得极是,明日组成调查小组,奔赴徂徕详细调查此事。”张组长道:“有这个必要吗?”李团长道:“有,我了解柳一飞,他打起仗来,连命都不要,在军中博得了‘拼命三郎’的称号,这样的人岂能投降鬼子?但蒙阴县委作为地方的一级组织,也不会无的放矢,这中间可能大有隐情。所以,我们有必要查清隐情,还一飞同志一个清白。” 第十五章 驳斥罪状 3 张组长忽地大笑起来,众人不明白他笑什么,皆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张组长笑声一停,道:“独立团人人都知道柳一飞有个‘拼命三郎’的雅号,可他是在为谁拼命,李团长你知道吗?”李团长道:“为党、为八路、为穷苦百姓。”张组长道:“错,大错而特错。李团长,你听听下文,一切都明白了。”他目光盯向柳一飞,火光之下,满脸尽显得意之色,他盯了很久,才开口问道:“柳一飞,打仗时,你冲锋在前,是想寻死吗?” 柳一飞听了脑袋“嗡”地一下,心想:“秦大川,你……你干么要害我?我能跟你说那些话,就当你是战友、是兄弟,可你怎么能给我汇报上去呀?”张组长见他不吭声,厉声喝道:“请回答。”柳一飞道:“是。”张组长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寻死?”柳一飞道:“赎罪。”在场的人全都听呆了,不约而同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团长忍不住地问道:“向谁赎罪?”柳一飞道:“我师妹。”李团长听了有些激动,道:“柳一飞,柳一飞呀!算我眼瞎看错了你。” 柳惠在火把的光亮之下,全然不顾及周围站立的众人,双手挽住柳一飞一条臂膀,深情的望着他,流露出欢娱的神色,柔声地说道:“师兄,你这话不该跟秦大川说,他跟那个张组长一样,不,不一样,张组长内心阴险毒辣,他不是,他是……对啦!他是个好大喜功、心胸狭隘之人。可是,你不跟他坦白也不对,如果那天你没对他说这话,二师姐还要误会下去,那样….那样二师姐就要为我杀人了。”哪知柳一飞眼神迷惘,脑中浮现着战争中自己拼杀的情景,李团长那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柳一飞,我看错了你……看错了……”对她的话恍如没有听见一般。 倒是卫政委听后眉头皱起来,心想:“原来这话是秦大川跟工作组反映的,真是找麻烦。”秦大川受不了卫政委的眼神,双脚向后慢慢地挪动。柳惠瞧在眼里,偷偷地弹出一缕指风,击在他右膝盖下方的足三里穴上。秦大川顿感右腿酸麻异常,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胡素青急忙扶起他,问道:“咋啦?” 秦大川活动了一下右腿,瞧到柳惠正向自己偷笑,知道是她在使坏,心想:“她武功高绝,说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法儿替柳一飞报复自己,不如先躲为妙。”于是说道:“卫政委,我……头有……些晕,想去休……息一会。”卫政委没理睬他,走到李团长的身前,小声说道:“柳一飞大情大性,不伪装自己,原是咱们男儿的本色。” 李团长正在为自己方才的话而后悔,忙点头应道:“是,柳一飞敢于用死向爱人赎罪,自古也没有几个,却是英雄本色。”金凤幽怨的轻声说道:“要是有男人为我这样,我就是立刻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王非此刻受了熏染,动情地说道:“金卫生员,要是我也像连长那样,你会不会喜欢上我?”金凤道:“你学不来。”张大牛粗着嗓门说道:“金卫生员,王排长能学上来,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说个秘密,王排长睡觉爱说梦话,开始的时候我没在意,后来有一次我就仔细的听,原来他在‘凤儿、凤儿’的叫,他口中的‘凤儿’应该……”张组长使劲咳嗽了一声,道:“行了,别说了!越说越不象话!” 卫政委道:“咱们言归正传,我赞同李团长的想法,组成调查小组,把一飞同志的问题搞清楚。”张组长面色一整,道:“卫政委,你听我把情况讲明,就会打消调查的念头了。”卫政委微微一笑,道:“你说吧!”张组长道:“蒙阴县委提到两名叛徒的名字,乍一看都很陌生,其实不然。袁天龙我们不熟悉,他原是徂徕游击队副队长,家住在草甸子屯……”柳惠听到这里,心下一震,放下柳一飞的胳膊,抢到张组长面前,道:“你这张乌鸦嘴,若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组长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应付起来皆都游刃有余,唯独面对柳惠,觉得她一双眼睛就像利剑一般能刺穿自己的心脏,当下心头微凛,道:“柳……姑娘,不要乱来,听我往下说。”柳惠道:“好,不过你小心点。”张组长看了一下众人,又盯向了柳一飞,高声喊道:“还有一个叛徒叫……小凡,后经……” 柳一飞原本一直纠结于李团长那句话不得解脱,突听张组长高声说“叛徒叫……小凡”,猛地觉得被谁用大锤重重的敲了一下,突然惊醒。他思前想后,想把那些天发生的事情理一理,良久,苦思不得其解,丝毫没有头绪。直到卫政委来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只听卫政委说道:“一飞,你真实名字叫夏一凡,乳名叫小凡,是这样吗?”柳一飞道:“是。”卫政委道:“知道你名字的人多不多?”柳一飞道:“不多,只有我师傅、两个师姐、两个姐夫和师妹六个人。”卫政委问道:“还有别人知道吗?”柳一飞想了想说道:“我在蚂蚁沟救下交通员林秋明时,曾泄露过自己的真名叫夏一凡,剩下再没人知道了。”卫政委道:“那就好办了,问题应该出现在蚂蚁沟。”柳惠插言道:“我不这样看,要是问题出现在蚂蚁沟,蒙阴县委的材料中就会写夏一凡,而不是小凡。” 卫政委略微思索,笑道:“柳姑娘聪颖过人,说得极是,但小凡的名字是谁报给蒙阴县委的呢?”柳惠道:“徂徕区委书记、游击队队长高翔。”卫政委听了有些惊异,道:“他是叛徒?”柳惠道:“叛徒应该有两个,高翔和北庄交通员毛大海。”柳一飞道:“惠儿,这里有个疑问,高翔从何处得知我的乳名?”柳惠道:“我想来想去,问题应该出现在刘涛和那十七名游击队员身上,咱们夜闹中军帐的那晚上,大姐夫可能叫你乳名让他们听去了。刘涛他们遇害前,高翔去过老山洞,从中得知你的乳名,便嫁祸于你和大姐夫了。” 柳一飞心中还有疑团,道:“两位姐夫历来叫我乳名,让刘涛等人听去不是没有可能,可我连长的身份是他们从何处得知的呢?”柳惠道:“这是我唯一没有想明白的一点。” 张组长一直听着几人交谈,这时忍不住说道:“柳一飞,你就不要打马虎眼了,欲盖弥……”忽见柳惠向自己怒目而视,忙把后半截话咽回肚里去了,惹得王长贵、冯刚等人嗤笑不已。张组长心内已经恨到了极点,暗忖:“柳一飞,你等着,我绝不让你活过今晚。” 冯刚是个极为细心之人,心想要是高翔叛变的话,那蒙阴县委就岌岌可危了,眼下鬼子未展开抓捕行动,极有可能是在等待机会,一网打尽。当下他惊出一身冷汗来,道:“卫政委,应该马上通知蒙阴县委转移,刻不容缓。”卫政委道:“对。张组长,你可以直接联系军分区,而我们要通过旅部绕弯子,你看……”张组长道:“我负责通知。”他当即叫过一名工作组成员,耳语交代了一阵,那名工作组的成员便跑走了。 卫政委这时大声说道:“三营一连的战士们,原来给柳一飞同志归结的五个错误,现在已经澄清了四个,剩下的叛徒一说,也是疑点重重,需要调查后重新下结论。”他咳嗽了一声,接道:“柳一飞同志在驮来山南麓阻击战中,打破常规,灵活用兵,不但完成了阻击任务,还重创了不可一世的山崎联队,打破了日本帝国主义不可战胜的神话。然而,他作为一名连长,在省亲中不严格要求自己,迟迟不归队,给部队造成了很坏影响,现在我决定给柳一飞同志关二十四小时禁闭的处分,从今晚子时开始执行。” 柳惠听了心下不悦,道:“卫政委,你不给功而给过,这不妥吧!还有,关禁闭是怎回事?”柳一飞没等卫政委说话,抢先说道:“卫政委,我服从。”说完,他凑头向柳惠悄声说道:“我不喜欢贪功,关禁闭是最轻的处罚,就是在屋子里反省错误,没事不能出来。”柳惠哦了一声,道:“关就关吧,有我陪着,你也不会寂寞。” 李团长走过来,道:“一飞,铁石峰的抗日自卫队还在附近叫嚣,你看咋办?”柳一飞脸上一红,道:“我这就让他们走。”李团长拍了拍柳一飞,笑道:“臭小子,那些好汉要是真想抗日的话,想办法给我拉过来。”柳一飞道:“团长,这事儿要慢慢来,急不得。”李团长嗯了一声,叫上卫政委、张组长等人走了。 柳一飞打发走了褚天等人,身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回到连部,见王营长、冯教导员还没走,歉然向两人说道:“营长、教导员,是一飞不好,让你们跟着受牵连了。”王长贵呵呵一笑,道:“牵连无所谓,风波过去了就好。王非,你去营部,找通讯员把我藏的那两瓶好酒要来,今晚我要和教导员、一飞大喝一顿。” 第十六章 初次合作 1 子夜时分,柳一飞带着六分酒意走进一个板房里,倒下后,便呼呼大睡。柳惠本来想留下来陪他,两名看守的战士说什么也不让,她只好坐在门口一旁的石头上,仰望着天空数星星。不知过了多久,忽感内急,起身看了一眼板房,转身悄悄地找地方方便。柳惠来到一块巨石后面,小解之后系上裤子,突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想:“这么晚了,咋还有人不睡觉?”她倾耳听了一会,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当即返回板房,点晕了两名看守的战士,推门走进屋里,推醒柳一飞说道:“师兄,快跟我走。” 柳一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是柳惠,问道:“为什么要走?”柳惠道:“有人要秘密除掉你。”柳一飞听了酒意、睡意全无,惊问道:“谁要除掉我?”柳惠道:“张组长。他对手下说,不让你活过今晚。”柳一飞道:“那我去找李团长和卫政委。”柳惠道:“他俩能保住你一晚,却保不住你两晚、三晚……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离开斗风口,向南而行,进入一座大山里,柳一飞道:“张组长为什么非要至我于地死不可呢?”柳惠道:“他不是好人,你看看他给你定的罪状,哪一条不是莫须有?”柳一飞叹道:“我不告而别,李团长、卫政委、王营长、冯教导员怕是要受牵连了。”柳惠道:“顾不上了,咱俩先回翠云谷。”两人在山谷里走走停停,直走了五天,才到达翠云谷。云婆婆见柳一飞脸上没有丝毫喜色,道:“凡儿,没找着部队?” 柳一飞心中本有无限的委屈,听见师傅的问话,泪水立时涌出眼眶,道:“师傅,部队我呆不了啦,有人要害我。”云婆婆听了不解,道:“为什么要害你?”柳惠扶着柳一飞坐下,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云婆婆带着怒气听完,道:“这个张化余真是瞎了眼睛,竟敢诬赖凡儿和天龙是叛徒,真是气死我了。哼!凡儿,这个八路咱正好不当了,在家跟惠儿一样能打鬼子。”柳惠道:“就是,在哪儿不是打鬼子呢!师兄,咱俩和师姐、姐夫们联手,不出二个月,就会把徂徕一带的鬼子都杀光。”柳一飞点点头,道:“师傅,八路我是当不成了,我想把名字改回来。”云婆婆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傻孩子,用得着改吗?师傅一直叫你凡儿,你那个名字,师傅可从没认可过。”(至此,书中把柳一飞改为原名夏一凡) 夏一凡又跟师傅聊了几句,心情好转不少,忽地想到自打回来就没见两位师姐夫妇,于是问道:“师傅,我两位师姐夫妇呢?”云婆婆道:“今早走的,说是出去转转,估摸也快回来了。”柳惠打了个哈欠,跟师傅告辞,便和师兄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晚饭前,于蓝、袁天龙、古月、周四海四人闷闷不乐地走进厅房,云婆婆瞭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翅膀都硬了,把我老婆子一丢就是一天。”于蓝忙上前安慰,周四海却把枪往桌子上一丢,骂道:“小鬼子王八蛋,修起碉堡、暗堡来了,明天爷爷都给你们炸了。”云婆婆道:“别骂了,快都去洗洗脸,然后把凡儿、惠儿叫醒一块儿吃饭。”古月一听师弟、师妹回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头,旋风似地跑出去招呼。 不久,大家围着桌子团团坐了一圈,夏一凡边吃饭边说起离开部队的事。袁天龙未等他说完,就重重放下手中筷子,忿然说道:“高翔这个王八蛋,竟把叛徒的罪名给我安上了,我若不宰了他,誓不为人。”于蓝把筷子给他拿起,道:“别生气,我们不会放过他的。”夏一凡苦笑了一下,道:“我和大姐夫算是倒霉,二姐夫不好不赖,只有两位师姐和惠儿风光无限,竟成了家喻户晓的江湖三女侠。”古月眨了眨一双扑簌簌的大眼睛,道:“师弟,你说明白点,什么江湖三女侠?”柳惠道:“我说吧!”当她讲完江湖上的传说,古月兴奋地一把抱起芸儿,在那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道:“你娘成女侠了,哈哈!” 吃过饭,袁天龙道:“小凡,你当过八路,可见识过鬼子的碉堡和炮楼?”夏一凡道:“不止见识过,我还吃过两次大亏呢!”袁天龙道:“鬼子的动作真够快的,今天我们几个人下去转悠,发现各村都已建起了炮楼和碉堡,咱们再行动可要小心了。”柳惠走过来,从挎包里摸出两支驳壳枪递给古月,道:“二师姐,知道你惦记很久了,这枪送给你,怎么谢我呀?”古月道:“你尽管开口。”柳惠道:“你家有钱,负责我们这些人的衣服吧,怎么样?”古月心愿得偿,笑道:“好,没问题。”柳惠又掏出两支来,分别递给了于蓝、袁天龙,道:“咱们每人配一长两短三枝枪,明天就去找高翔、毛大海这两个叛徒算账。” 夏一凡摇头道:“不行,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前,若是贸然除掉他们俩,咱们会背上杀害革命干部的罪名,而他们就会成为革命烈士。”于蓝道:“是啊!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周四海骂道:“狗日的,那咱们对他俩就没有办法了?”夏一凡道:“当前,咱们不要纠结于高翔、毛大海两个人,最主要的精力是用于对付小鬼子,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周四海道:“对,杀鬼子才是正事。”夏一凡道:“咱们要扯起大旗,成立自己的抗日武装。”袁天龙苦笑道:“鬼子这一闹,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谁还敢来投?”夏一凡道:“人不是问题,铁石峰上有五百多条好汉,两位头领是我结义哥哥,明儿我和惠儿走上一趟,把他们拉过来。”柳惠道:“师兄,他们枪少,战斗力不强,现在还派不上大用场。”周四海道:“枪好办,端两个炮楼不就有了吗?”夏一凡摇头道:“这边枪声响起,那边就来驰援,咱们虽说枪法好,但就这几个人,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最后闹个偷鸡不成反啄把米的下场。”柳惠道:“我去找特种队帮忙,我们攻炮楼,让他们打阻击。”古月呵呵一笑道:“你现在主动送上门去,人家不宰了你才怪呢。”柳惠轻笑道:“才不会呢,他们视我为救命恩人,当祖宗供着呢!师兄,跟我走。” 特种队的驻地距离翠云谷只不过三十里许,柳惠、夏一凡两人脚步轻捷,用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柳惠望着半山腰上的几堆篝火,喊道:“许队长,我给你送子弹来了。”边喊着边向山上走去。 许志洪腿伤已愈,因特种队的粮食都吃光了,正在与大家商议着去哪找粮食的事情。突听山下一声喊,从声音上他辨出是柳惠,心头一喜,当即露出久违的笑容来。吴燕幽幽的说道:“成天扳着个脸,像谁欠你八吊钱似地。可人家姑娘一来,就眉开眼笑的。这男人啊!真是没出息。” 许志洪不在意她冷嘲热讽,起身把柳惠、夏一凡让进营帐,笑道:“柳姑娘,什么风把你……”当他看清夏一凡的面容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笑容顿消,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谁?”夏一凡笑道:“我叫夏一凡,你便是许志洪许队长吧!惠儿常跟我提起你,谢谢你对惠儿的宽容和大度。”许志洪脸色惨白,从夏一凡说话的语气中,他便已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盯了他半晌,才伸出手说道:“幸会、幸会。”夏一凡握住他手,道:“还望以后我们常常合作,打击小鬼子的嚣张气焰。” 今晚,柳惠把夏一凡带来,极有深意,只见她浅浅一笑,道:“许队长,夏一凡即是我师兄又是我未婚夫,原来是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的一个连长,如今不当八路了,回家跟我一道打鬼子。今晚我俩前来,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吴燕原本一直对柳惠存有敌意,此刻见她已有了意中人,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地说道:“惠妹妹,我们队长最喜欢帮助人,你有事尽管开口。”柳惠冲她微笑地点点头。 第十六章 初次合作 2 许志洪见夏一凡比自己还要英武、俊雅三分,心知自己的梦应该醒了,他稳定下心神,道:“夏连长、柳姑娘,二位会有什么事能找我帮忙呢?”柳惠笑道:“打鬼子呀!”巴矮子道:“队长,答应下来吧!老子早想杀几个矮冬瓜解解闷了。”此刻吴燕的心情特别好,笑着说道:“哎,你也不高呀!比小鬼子还要矮上几分呢。”巴矮子向她瞪眼说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吴燕嘻嘻做了个鬼脸便不再理他。 许志洪道:“柳姑娘智计百出,夏连长又是八路出身,何须我帮忙?”柳惠未料到他会这样说话,心下不悦,面色一沉,柳眉一竖,道:“我这是第一次求你帮忙,你若是帮了呢,我会在心里记下你的情谊。你若是不帮也没什么,就算我柳惠看错人了。”她见许志洪踌躇不语,拉起柳一飞的手说道:“师兄,此地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走。”王虎急忙横身一闪,堵住军帐门口,道:“柳妹子,别急别急,再让我们队长想想。”巴矮子道:“对对,这事怎么也该想想呀!”这俩人难得意见一致,皆瞧着柳惠发出傻笑。 许志洪苦笑了一下,道:“柳姑娘就是柳姑娘,这翻脸的功夫竟是跟枪法一样厉害。夏连长,你以后可要有苦头吃了。”夏一凡笑道:“好在我是师兄,她想翻脸也得要顾忌这一层。哈哈!”许志洪也跟着哈哈笑了几声,然后问道:“你俩想让我怎么帮法?” 柳惠脸色渐渐有了好转,向许志洪说道:“我最近要对几个村的炮楼采取行动,想请你们帮我阻击来援的鬼子。”许志洪听了一楞道:“没有重武器,要想拿下炮楼是很难的。”柳惠道:“多难我都要拿下。”语气坚定,同时带着几分自信。许志洪笑道:“就算你今天冒险给拿下了,给炸毁了,可人家明天又会抓民工建起来的,这劲儿还不是白费吗?”柳惠道:“许队长,实不相瞒,我需要一批枪,可是没有途径解决,只得采取这个笨办法了。”许志洪“哦”了一声,看了看王虎等队员,说道:“帮忙没问题,可你要满足我一个条件。”柳惠一张俏脸立刻又绷紧了起来,哼道:“你可以跟我要东西,但不可以提条件。”许志洪哈哈大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向女人要东西,那岂不是让人笑话?”柳惠又哼道:“你要是不要?” 吴燕担心两个人再次闹僵,道:“柳惠妹妹,咱俩都是女人好说话,实不相瞒,我们粮食吃光了,你要是缴获了粮食,能不能分给我们两袋?”柳惠道:“吴燕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给你们四袋。”巴矮子苦着脸说道:“肚子怎么都能填饱,可打阻击没子弹不行啊!”柳惠拿出子弹,道:“我给你们一千颗子弹,凭你们的枪法,打个三五次阻击都够用。”吴燕笑道:“柳惠妹妹,你偷走了再拿回来,这是还而不是给。”柳惠咯咯一笑,道:“吴燕姐姐,你怎么说都行。许队长,你还要别的东西吗?”许志洪苦笑着摇摇头。 柳惠道:“那我和师兄一会儿去踩点,明晚咱们就行动。”许志洪道:“子谦白天踩了一个点,只是不知合不合两位的胃口。”柳惠问道:“哪儿?”许志洪道:“青龙镇蝎石岗屯。”柳惠对这个屯子甚为陌生,道:“在哪?”许志洪道:“子谦,你说给柳姑娘、夏连长听听。” 李子谦嗯了一声,道:“蝎石岗屯位于青龙镇最南端,屯中大约有二百户人家,因村东有一石岗孤立,状似蝎子,屯子便因此而得名。它因地处偏僻,皇协军第三师并没打算在此修建碉堡和炮楼。直到大前天,小岛敬贤巡查时发现了它的战略价值,便马上命人补建。”夏一凡听到小岛敬贤的名字,插话问道:“子谦兄,可是山崎联队的小岛敬贤?”李子谦道:“是。”接着续道:“前天,蝎石岗屯开来一个连的皇协军,那连长我认识,人称林大麻子,他集中屯里的男男女女,*着他们在屯南荒山上和屯东石岗上修建碉堡和炮楼。到了夜晚,林大麻子便派二个班士兵在屯中巡逻,以防止村民外逃,其他人则住在石岗下搭建的草棚里。”他话音一落,夏一凡道:“小岛敬贤怎么到了青龙镇?”许志洪接话道:“这可有些时日了,夏连长不知道?”他见夏一凡摇头,便道:“几天前,我曾秘密去见原保安第一师警卫营营长赵大明,从他嘴里探知,山崎联队的三个大队分别住进了角峪、化马、青龙这三个重镇。鬼子布下如此重兵,可能跟八路军独立团在这一带失踪有关。”夏一凡道:“我独立团能把山崎联队牵制在这里,缓解周围地区的抗日压力,也算值啦!”柳惠不关心这个,道:“许队长,你说今晚的仗怎么打?” 许志洪眼睛瞧着柳惠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柳惠道:“六个人。”许志洪道:“我们加在一起才十六个人,这仗不好打呀!”柳惠道:“你怕了?”许志洪笑道:“柳姑娘都不怕,我们一群大男人就更不怕了,柳姑娘聪慧过人,今晚这仗,我们特种队听凭柳姑娘指挥。”柳惠也不推让,道:“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大师姐夫妇、二师姐夫妇叫来。” 二更刚过,柳惠、夏一凡、于蓝、许志洪等人悄悄来到蝎石岗屯南面的那片荒山上。柳惠低声吩咐众人原地待命,观察石岗周围的动静,自己则同于蓝去消灭屯中驻扎的皇协军。羸弱的星光下,屯中一片寂静,二人闪身扑向屯中。过去,屯里还有几条狗,可自打林大麻子带人来,不过两天时间就全杀了吃肉,这无形中给两人的行动带来不少方便。柳惠发现屯西头有一伙人在来回走动,悄声道:“大师姐,先搞掉他们。”两人翻过一道道院墙,神不知鬼不晓的掩身过来。她俩透过石墙缝隙观察了一会,柳惠给于蓝一个手势,二人突然发难。悴不及防中,一个班的皇协军眨眼间全部死在了灵虚指之下。两人在屯中转了一圈未见人踪,走到了一户大院的高墙之下。正要翻墙入内查看,忽听得大门咣当一声响,只见两个人从门里面摇晃着走出来,关上大门后,其中一个人口中唠唠叨叨的抱怨:“三更半夜的,让咱俩起来巡查,巡什么查?奶奶的,我看咱俩不如找个娘们干一通。”另一个人道:“老子正憋得慌,干谁家的……”他话未说完,突然胸遭重击,立时毙命。柳惠她们将栽倒在地上的二人拖到墙边后,纵身跃进墙内,在一处房间里寻得九名皇协军,便趁他们熟睡之际,一一都打发上了西天。这些人一个月来跟着鬼子兴风作浪,也不知害了多少穷苦百姓,今日命丧于柳惠、于蓝之手,也算是罪有应得。两人收齐枪支,柳惠见是清一色的汉阳造,嗤了一声,道:“都是这破枪。”于蓝道:“你别看这枪外表不起眼,三八大盖的杀伤力不如它。”柳惠寻到夏一凡、许志洪等人,远远地瞧见高高的石岗上面,有二条黑影来来回回的晃动,石岗下面有几个草棚,其中两个草棚里发出微弱的光亮,隐隐地还传来女人的抽咽声。柳惠强忍住心头怒火,对夏一凡、于蓝、古月、许志洪等人分别交代一番后,道:“待我把哨兵杀掉后,你们就悄悄地冲上来,按我交代的行事,一个活口都不留。” 石岗光秃秃的,约有四十米高,两名哨兵背着枪在上面巡视。柳惠在浓郁夜色遮掩下,很轻易地到了石岗下面。这个石岗西边坡缓,东面是悬崖,南北两侧石壁陡峭。柳惠位在南面,抬眼看了一眼朦朦胧胧的顶部,便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动,距离顶端还有两丈余远时,忽地想到自己如果突然现身,势必会引起哨兵惊叫,于是暗暗扣了两枚柳叶飞镖。她丹田换了一口气,正要飞跃上去,忽感上面的脚步声向自己这方传来,当下不敢妄动,屏气静听。一名哨兵做了个搂裆的动作,低声嘟囔:“妈的,弄来那么多娇滴滴的大姑娘,咱哥俩竟是没福消受,真他妈的晦气。”另一名哨兵停下脚步,道:“消受个屁,你没看那么多班长全都闲着呀,咱俩就是不放哨也只能是躺着听声的货。给,帮老子拿下抢,老子撒泡尿。”柳惠一听顾不得什么了,身子突然纵起,未等身子落下,两点寒星深入哨兵咽喉之中。两名哨兵连叫也来不及叫,便断了气倒在地上。 于蓝眼力强于夏一凡、许队长等人甚多,道:“小师妹得手了,咱们上。”他们按照柳惠之前的交代,各自扑向自己的目标。 柳惠从石岗上下来,径奔中间那个发出灯光的草棚,她拔剑挑起布帘,一张俏脸登时变了色,只见六名头发散乱的姑娘,身无寸缕,挤在一起抽抽咽咽。再看地上鼾声如雷,六个男人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垫子,羞象毕露。柳惠银牙一咬,闯进去宝剑连挥,瞬间六颗人头便与身体分了家。那六名女子吓得抱成一团,张口欲叫。柳惠赶忙制止,悄声说道:“各位姐姐不要惊慌,我是来救你们的,快都把衣服穿上。”她原本安排自己和大师姐救人,当返身出来时,看见大师姐已扑向另一个亮灯的草棚,当即放了心。 于蓝闯进草棚看见两个男人身下各自压着一个女人,顿时脸上一红,口中斥了一声,挥动宝剑就欲下杀手。靠右那人反应甚是机敏,闻声纵起,挥拳攻向于蓝的前胸。于蓝见到他那赤条条的样子,心中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身子向后退了一大步,宝剑颤动,剑尖便如灵蛇吐信一般,迅速无比的在那人脖子上划过。她不等那人倒下,探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扔了出去。于蓝宝剑未收,向下顺势斩掉另一人抓枪的右臂。那人忍痛用左手捂住断臂,扬起一张麻脸,道:“你……是谁?” 第十六章 初次合作 3 于蓝见他是个麻子,喝道:“林大麻子,你死去吧!”说罢,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那两名姑娘爬起来,双手捂住胸脯蹲在一边,瑟瑟发抖。于蓝看着她们可怜的样子,暗叹一声,递过衣服,道:“穿上吧!“这时,石岗下面枪声、喊声不断。王虎和巴矮子闯进一个草棚,挥枪打死了一名企图顽抗的皇协军,吼道:“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吓得十几名皇协军纷纷光着身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古月闯进来,一声怒喝:“王虎、巴矮子,留这些王八蛋干吗?”话音未落,一招“风卷残云”,青光闪处,血光迸现。王虎、巴矮子看得直咂舌,古月回身道:“看什么看?快去帮别人。”两人听了扑进另一个草棚,登时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只见许志洪双臂张开成九十度角,两支驳壳枪指向十几个皇协军。而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用匕首顶住吴燕的酥胸与许志洪怒目相向。吴燕见王虎、巴矮子二人进来,黯然的道:“许队长,不要管我,毙了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许志洪见来了帮手,胆气一壮,朗声说道:“这位兄弟,只要你放人,我可以放你走。”那人道:“放屁,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你要想让她活命,都给我滚出去。”说着刀尖往前一送,已刺破了吴燕的衣服。许志洪道:“慢,有话好说。”那人道:“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再不出去,我就与她同归于尽,一、二……”柳惠正好经过这里,未等他喊出“三”字,两枚柳叶飞镖闪电般射了过去,一枚打掉了那人手中的匕首,一枚钉在那人的咽喉上。许志洪一把拽过吴燕,双枪齐发,王虎、巴矮子也没闲着,瞬间,他们就击毙了草棚里所有的敌人。 一切恢复了平静,众人齐聚草棚前的空地上。不大功夫,李子谦跑来说道:“共击毙敌人九十七名,缴获粮食十五袋,骡马八匹,掷弹筒三个,歪把子机枪六挺,驳壳枪七支,汉阳造步枪八十一支,还有不少手榴弹和子弹。”柳惠道:“正好有骡马,全部运走吧。”临走前,于蓝放不下那八个惨遭蹂躏的姑娘,嘱咐了再三,才含泪作别。 初战告捷,许志洪心里十分愉悦,回到驻地后,便命人杀了一匹骡子。大家以水代酒,一直吃到四更天。 黎明时分,柳惠、夏一凡、于蓝等人回到翠云谷,跟师傅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安寝。 于蓝睡两个小时便醒了,走出屋子见师傅正在树荫下教强儿、芸儿练武,心中生出缕缕歉意。她抬脚走过去,哽咽着说道:“师傅,我跟天龙、师弟、师妹们只忙着打鬼子,没能好好照顾您老人家,还把强儿、芸儿都推给了您,我……我们……”云婆婆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呢?师傅也不是七老八十了,这……”她转头瞄了两个孩子一眼,低声说道:“这年头,强儿、芸儿只有留在我身边,我心里才觉得踏实啊!”于蓝会心一笑,道:“师傅,昨晚我们拿回来不少肉,我去给大家包饺子。” 晌午,大家吃过饺子,周四海道:“今晚咱们去哪?”柳惠道:“一会儿我跟师兄出去踩点,回来再说。”古月哼道:“踩点?哼!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想跟师弟单独在一起。”柳惠翘起小嘴说道:“在一起怎么了?我俩在一起也不是偷偷摸摸的。”古月道:“你话里有话,谁偷偷摸摸的啦?”柳惠顽皮地一笑道:“你呀!那时候你趁着师傅不在家,就偷偷的溜下山去找二姐夫幽会。”古月脸一红,道:“快走,快走,别在家烦我。” 柳惠咯咯一笑,拉着夏一凡离开了翠云谷。一路上,青山碧水,草木茂密,走了两个多小时,山势渐陡,沟沟沿沿上生长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夏一凡忽发奇想,用野花编了一个花环,正要戴在柳惠头上。忽见她凝眉喊道:“树后是什么人?请出来一见。”她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汉子从远处一株大树后面走出来。夏一凡心下暗暗佩服师妹警觉性高,当看清那人时,高兴地喊了一声:“喂,林大哥。” 林秋明眼力不及二人,但听声音甚熟,见对方叫自己大哥,应该是熟人。于是心中带着疑惑,向前紧走了几步。待能辨出面目时,欢叫一声,撒腿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袁副队长没来吗?”夏一凡摇头问道:“你和乡亲们还躲在这里吗?”林秋明道:“哎!别提了,没躲上三天,乡亲们就嚷着要回家,我劝也劝不住,只能由着他们了。”他叹了口气,接道:“他们刚刚回村,就被鬼子、汉奸抓去修建炮楼。”夏一凡又问道:“现在炮楼修好了没?”林秋明道:“五天前就修好了。”夏一凡道:“林大哥,你知道炮楼里住的是鬼子还是皇协军吗?大概有多少人?”林秋明道:“这几天我躲在暗处观察,鬼子大约有十几个,皇协军有三十多个。”夏一凡点点头,又听他说了传信的事,忽地想起高翔,问道:“你最近可看见高书记了?” 林秋明“唉”了一声,道:“前天中午,我躲在蚂蚁沟北边山道附近,看见一个卖药郎中从眼前经过,当时觉得此人面貌甚是熟悉。等我想起来是高书记装扮的时,他已走进村子了。我苦苦地等了三个小时,可等他从村子里走出来时,身边却多了两名鬼子,我就没敢上前,你说怪不怪?高书记怎么会与鬼子一同进出呢?”夏一凡道:“没什么可怪的,他变节投敌了。”林秋明惊异的道:“会吗?”夏一凡道:“敌后斗争很复杂,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林秋明心情十分低落,找了块石头坐下,道:“书记都叛变了,这还革的什么命啊?以后……以后的路,我……怎么走?”夏一凡道:“林大哥,别难过,会好起来的。”林秋明摇摇头蹲在了地上,道:“难。”一时间二人皆沉默了。 柳惠一直在静静地听两人谈话,此刻见二人无语,便道:“有什么难的?效仿高翔,投靠鬼子就不难了。”林秋明忽地站起来,吼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投降鬼子的。”柳惠道:“好,我相信你是个爷们。那你今晚敢不敢和我们一起把蚂蚁沟的炮楼给端掉?”林秋明愣了一下,手指着他们俩怀疑地说道:“就……就咱们三个人?”柳惠道:“莫非你怕了?”林秋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会怕?你太小瞧我了,告诉你,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巴拉,我林秋明自从投身革命那天起,就没打算苟且地活着。”柳惠道:“那好,你带我俩去蚂蚁沟看看。” 林秋明对地形甚是熟悉,左拐右绕,领着两人围着蚂蚁沟转了一圈。柳惠把一切记在心里,问道:“林大哥,蚂蚁沟向外有几条路可走?离哪个村子最近?”林秋明道:“只有一条山路通向外面,最近的村子应属黄石坎,但距离也有二十多里。”柳惠向夏一凡说道:“那今晚就不用找特种队帮忙了。”夏一凡应道:“是。”临走前,村里传来一声枪响,林秋明叹道:“不知是谁倒霉被鬼子给杀了。”夏一凡恨恨的道:“今晚,我要让这里的鬼子和汉奸全部死掉,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二人向林秋明告辞后,柳惠拉起夏一凡的手,施展轻功,一气来到断魂崖。夏一凡道:“来这里干嘛?”柳惠道:“师兄,我到下面洗洗身子,你在这里等我。”夏一凡听她要洗澡,挪动脚步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瘦弱的双肩上,轻轻捏了捏,道:“那正好,我也想洗澡,咱俩一起下去。”柳惠娇笑着回手在他腰眼上掐了一把,道:“烦人,但洗澡归洗澡,不许使坏呀。”夏一凡听罢借势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吹着气,小声地说道:“我哪敢呀,女侠大人。” 第十七章 昼伏夜出 1 两人来到断魂谷,夏一凡把两支狙击枪戳在崖壁上,转过身子一把将柳惠搂在胸前,不待她有所反应,低头就在那粉白娇嫩的颈下亲吻起来。柳惠胳膊发软,嘤咛一声,娇羞地说道:“师兄,不要……不要……别……” 此刻,夏一凡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深邃微红的眸子,显得狂性十足,他在她香颈间来回亲吻了几遍,便将热唇移到那湿润饱满的小嘴上,那一刹那,二人心头同时一震,嘴唇忽然分开了。间隔仅仅一二秒钟,柳惠用刚才仓惶间不知道放在何处的双手搂住师兄的腰,微微仰起粉脸张开了双唇。夏一凡马上意会,低头将舌头伸入她那微张的唇瓣里,与她香舌缠绕在一起,用力的*,仿佛是在品味着人间的极品美味。柳惠则羞红了小脸,紧闭双眼,娇喘连连。他用一只手轻轻地环抱着柳惠,另一只手却不老实地伸进她的衣服里面,在她双峰上面游走。 柳惠口舌生津,一阵阵的酸麻袭遍了全身,身体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了,仿若一时间就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她呢喃呓语:“师……兄,哥……我……。”几年来对师兄的情感一齐涌上心头,如一把火一样燃烧着她,她开始不自觉地回应着夏一凡,把手滑进他的衣服里,在那满是汗渍坚实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夏一凡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待他觉得师妹的呼吸有点急促时,便放过了她的香唇,伸手解开了她衣襟纽襻,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肚兜。轻轻挑起肚兜的下沿掀了上去。霎那间,春光乍现,那鼓胀坚挺的双峰展现在他眼前,白皙中隐隐显出一道道静脉的曲线,傲人的双峰尖上一对*晶莹剔透,垂涎欲滴。 夏一凡发红的眼珠儿转也不转地盯了好久,才抬手按了上去。柳惠不敢看他,轻轻呼道:“哥……不要,把手拿开,我……”忽然,夏一凡抱起她走向小溪,距离尚有二三十米,就听怀里的柳惠叫道:“师兄,有狼。”夏一凡顺着她目光看到三只大灰狼,正在远远的看着他们。 柳惠伸手拉下肚兜遮住双峰后,示意夏一凡放下她,待站稳了身体,便噘着小嘴带着略显失望的口吻说道:“师兄,大灰狼不合时宜地出现,好像是不让咱俩……咱俩一起洗澡。你先帮我守着,别让狼靠近,等我洗好了你再洗。”夏一凡摸出两支驳壳枪,道:“我把它们打死,不就一起能洗了。”柳惠道:“五年前狼没有吃掉你,总算是有点交情吧!你不能因为要洗个澡就这样绝情啊!”夏一凡听了宛如冷水浇身,熄灭了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大火,无精打采地回道:“好吧,我听你的。”柳惠躺在清凉的水里,心想若是没有狼来,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会把身子给他,哪怕是疼死了,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夏一凡守在三十米开外,时不时地要回头看上一眼。可每当这个时候,柳惠就会挥动雪白的藕臂,喊道:“狼过来了。”夏一凡知道她没有骗他,那三头狼就象是存心与自己作对一样,每次他回头去看那洁白的身体时,狼就会向前走上几步,等他回过头来,狼又退回到原处,气得他心里不住的骂,只好愤愤地坐在大石头上与狼远远地对视着。 因为狼的缘故,柳惠也没敢洗太长时间,泡了不到半个小时,偷偷地上岸来,穿好衣服后悄无声息的跃到师兄身后,双手捂上他一双眼睛,贴耳柔声叫道:“师兄。” 夏一凡心中一荡,拉下那一双柔夷,见她穿戴整齐,心下不免有些失望,道:“衣服穿得倒真快。”柳惠白了他一眼,道:“没正经的,还不快点洗澡去,小心一会儿狼不让你洗了。”夏一凡嘻嘻笑道:“那你乖乖地坐在这儿看着我洗啊。”说着就起身解开了衣扣。柳惠含笑瞪了他一眼,坐在石头上说道:“怪羞的,我才不看你呢,快去吧!” 柳惠盯着远处那三条狼,脑中浮现出师兄与狼为伍的日日夜夜。那时候师兄腿摔断了,武功大打折扣,别说是受群狼围攻,就是一条狼也会要了他的命,可偏偏这些狼就是放过了师兄,究竟因为什么,这将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哗啦一声,柳惠不由得回头张望,一眼看见那漆黑的一团毛毛中,矗立起来的凶巴巴的东西,登时羞得无地自容,赶紧转过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夏一凡心中窃笑,穿上衣服,走过来亲了她脸蛋一下,道:“天要黑了,走吧!” 当晚,夏一凡、柳惠、于蓝、袁天龙、古月、周四海早早来到蚂蚁沟附近,好容易等到二更残,夏一凡捅了柳惠一下,问道:“行动吗?”柳惠道:“你是连长,听你的。”夏一凡道:“走。”柳惠在前带路,不久来到炮楼的南边。 夏一凡避过探照灯的扫射,瞧见炮楼外方圆五百米内敌人守卫极是森严,思索了一会,道:“大姐夫、二姐夫负责解决四个哨兵,两位师姐和惠儿在我打掉探照灯前,以最快的速度搞掉巡逻队。”原来这里的守敌得知蝎石岗屯昨晚出事了,便高高挂起了吊桥,增加了巡逻队。敌人守卫虽是严紧,但柳、于、古三姐妹的轻功何等了得,岂能让哨兵、巡逻队发现?在三人带动下,片刻间前行了二百余米。六个人躲在沟畔里,观察了一会儿,袁天龙压上子弹,低声向周四海说道:“等敌人的巡逻队绕过来时,吊桥两边的哨兵归你,炮楼顶端的哨兵归我。”周四海点点头,猫腰向东移动了十余米。 柳惠看自己这方人手太集中,不利于一会攻打,便悄声向夏一凡说道:“我去西边佯攻,咱们来个声东击西,一会儿你们才好得手。”说罢就顺着沟畔疾驰而奔。夏一凡想阻止已是不及,望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心想:“说怎么就怎么,真是单打独斗惯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他刚把头转过来,便传来脚步声,急忙找好位置,举枪对探照灯瞄了又瞄。 几人借着探照灯的光圈看清走过来的是一队皇协军,周四海迫不及待,端枪就要行动。袁天龙低声道:“别急,等敌人横过身子时再打。”周四海压制住心中那股喜悦,眼睛贴着瞄准镜,默默的道:“奶奶的,今晚老子的狙击枪可要开洋荤了。”约过了半分钟,袁天龙低声道:“四海,可以打了。”他两人枪法没有白练,五六百米的距离弹无虚发,各自解决了两名哨兵。于蓝、古月在两人开枪的同时也出手了,那十余个荷枪实弹的家伙,怎么也想不到暗中会有子弹向他们射来,而且是声息皆无。 夏一凡在最后一名敌人倒下的瞬间打灭了探照灯,四下里登时漆黑一片。他正要带人爬过铁丝网,忽听笛声大作,犹豫功夫,炮楼上的各个枪眼里喷出火舌。几个人退下沟畔,袁天龙问道:“小凡,咋办?”夏一凡道:“等枪声停止后,你们掩护,我去把炮楼给炸掉。”于蓝道:“师弟,方才我隐隐瞧见吊桥两端的沙包里埋伏有敌人,咱们先把他们打发了,然后再考虑炸炮楼的事。”夏一凡点头应了。 他们向东刚刚走出几步,西边响起一声爆炸,登时把炮楼上的火力给吸引了过去。夏一凡不由得担起心来,很怕柳惠不知深浅,独自一人在西边强攻。于蓝见他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道:“师弟,咱们快点走,干掉吊桥附近的敌人,然后回过头来支援小师妹。”夏一凡道:“是。” 古月走在前面,到了吊桥正南,见铁丝网密布,别说是人就是连只兔子也钻不过去,不由得问道:“咋办?”周四海道:“敌人不露头,能有啥办法?”于蓝道:“二师妹,咱俩用手榴弹炸。”夏一凡道:“不行,距离太远了,不但炸不到敌人,还把自己的位置给暴露了。”古月却道:“这办法好。”说着从身上摘下四颗手榴弹放在脚下。于蓝也摘下四颗手榴弹,拧开盖子放在身前,道:“二师妹,靠南的沙包归你了。” 夏一凡摇头暗叹:“唉!她们都是不听话的主儿,以后再让我当她们的指挥我可不当了。” 第十七章 昼伏夜出 2 袁天龙碰了他一下,道:“炮楼里的枪声怎么不响了?”夏一凡扭头张望的功夫,于蓝、古月各自投掷出第一颗手榴弹。爆炸声起,四五名敌人被掀起二三米高。爆炸声把夏一凡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他大感意外,脱口叫道:“好!”待两人投出第二颗手榴弹后,硝烟中见到几个敌人逃窜,端起枪就打。袁天龙、周四海也不怠慢,把那几个敌人的脑袋都打出了几个窟窿。 接下来几声巨响,藏在沙包里的敌人全部报销了。夏一凡心念柳惠,道:“二师姐、二姐夫留下观察,大师姐、大姐夫回到炮楼正南牵制,我找到惠儿后,伺机从西边攻上去,捣毁炮楼。” 枪声一停,夜晚显得更加寂静了。奔行中,夏一凡忽听到一声响动,当即伏下身子,沉声问道:“谁?”暗中传来一声:“夏连长,我是林秋明。”夏一凡哦了一声,道:“林大哥,我大姐夫在炮楼正南那条沟里,你去找他。”说完起身继续飞奔。他深恐柳惠遭到意外,心中焦急,把轻功施展到极限,片刻间来到炮楼的西面,见四下里漆黑黑的,不见人影,低声呼道:“惠儿,惠儿……” 柳惠伏在一个坑里,道:“我在这儿,快过来。”夏一凡几个健步窜过去,低声问道:“你没事吧?”柳惠道:“我能有什么事?我正琢磨怎么把炮楼里的敌人都给杀死,所以看见你跑来就没招呼。”夏一凡靠着她伏下,道:“不吭一声,我都担心死了。”柳惠听了心里暖暖的,把头向他靠了靠,道:“别担心,我刚刚把你找回来,才不舍得死呢!”夏一凡亲了她脸颊一口,道:“炮楼里的机枪怎么不响了?”柳惠嘿嘿一笑,道:“三个射孔,我赏了六颗子弹,你说它还怎么响啊?”夏一凡一下子抱住她,兴奋地道:“对呀!对呀!虽说敌人机枪厉害,但咱们枪法更厉害啊!你封住射孔,我这就爬上去炸炮楼。”说着就要行动。柳惠一把拉住他,道:“这样太冒险了,再说炮楼毁了,枪支也就毁了,得不偿失啊。”夏一凡道:“那你有别的办法吗?”柳惠摸出一颗手榴弹,奋力一掷,口中说道:“投石问路。”柳惠透过焰火,瞧见古月、周四海正奔向炮楼,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急急的喊道:“二师姐、二姐夫上去了,快掩护他们。”说着抽出腰间的驳壳枪,向着空中连续开了数枪。夏一凡知道她是故意暴露身形来吸引敌人的火力,当下也不怠慢,拉动枪栓,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炮楼里的敌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一楼里全是皇协军,他们一部分蹲在墙角下,一部分趴在楼梯下面,全都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一下。二楼里鬼子和皇协军参半,黑暗里不时有人撞在一起,“哎哟”、“八嘎”、“妈的”各种声音混成一片。指挥官小池丙男呆在三楼,他口中不断地骂道:“江湖三女侠、狙击手,你们大大地可恶,八嘎…….”当他听见西边想起枪声时,误以为人家要发起冲锋,大声叫道:“统统地射击,坚持到救援部队的到来。”慌乱的士兵们各自寻找射孔,盲目地向外开枪。 焰火已息,夜色如墨,敌人若不开枪射击,夏一凡根本寻找不到狙杀目标。然而,敌人开枪给了他机会,子弹离开枪口的瞬间,发出的淡淡焰火被夏一凡扑捉到了,他凭着脑中残留的记忆,手指连续扣动,四颗子弹从射孔钻进去,要了四名鬼子的命。剩下两名鬼子,吓得蹲下身子再也不敢开枪了。 古月的身形真可以用鬼魅来形容,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她扑到炮楼底下,见铁门紧闭,略微沉吟,单掌猛力一击,只听砰的一声响,铁门向里倒塌。就在铁门倒塌的一瞬间,她左手一甩,把两颗嗤嗤冒着火花的手榴弹丢了进去,随即身子跃向一旁,将奔过来的周四海按到。待爆炸声过后,古月拔出两支驳壳枪,当先冲了进去,看见死尸一地,楼梯已炸断,当即一提真气倏地跃上二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枪一顿爆射,然后顺着楼梯几个纵跳窜上三楼。她上三楼后,顿感不妙,急忙就地卧倒。就在她倒地的一刹那,一颗子弹擦头飞过,当真是险之又险。古月就地一滚,影影忽忽看见地上蹲着三命鬼子,二人在前一人在后,正持枪疯狂地向自己射击。古月甩左手发出两枪,击毙前边的二名鬼子,随即身子一旋,一招“乌龙绞柱”,踢飞了另一名鬼子手中的王八盒子。 这鬼子正是指挥官小池丙南。他见古月踢飞了自己的枪,气得哇哇的一声怪叫,嗖地抽出了战刀。古月点燃墙壁上挂着的油灯,不屑地看着小池丙南,冷冷地说道:“小鬼子,姑奶奶今天要割下你的人头来。”说着抽出了背上宝剑。小池丙南也不等她摆好架势,嗖地一刀当头狠狠劈来。古月向前一扑,咔嚓一声,左掌震断他右臂,那把不知杀了多少中国人的战刀,“哐啷”一声落地。古月紧接着右手圈转宝剑,在他脖子上绕了大半圈,然后闪身退到楼梯口站定。小池丙南身体扑地,头颅滚落一边,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中国女人的手中,而这看似柔弱的女人会这样勇猛。 于蓝飞身上来,看到古月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埋怨道:“担心死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莽撞了。”古月嘻嘻笑道:“小鬼子像泥人,忒不禁打了。”于蓝瞪了一眼,道:“等回家我再说你,赶紧收拾东西。” 战场很快打扫完了,夏一凡左手举着火把站在那堆战利品前面,右手一会儿摸摸机枪,一会儿摸摸掷弹筒,笑道:“这好东西越多越好啊!”袁天龙笑道:“哈哈,这么多东西可不能再给鬼子留下了,但想要一次拿走还真费点劲。” 一声巨响,炮楼履为平地,蚂蚁沟的百姓们躲在院中观看,皆叫好不已。 几天下来,柳惠、夏一凡、许志洪等人昼伏夜出,接连捣毁了东羊坡、黄石坎、立山屯、甜水沟四个地方的碉堡和炮楼,毙敌二百余名,缴获颇丰。 一日,柳惠、夏一凡在山间闲逛,可谁知这六月的天气就象小孩子的脸一样变得快,刚刚还是骄阳似火,转眼间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两人赶忙找了个岩洞避雨,柳惠依偎在夏一凡怀里,瞧着洞外落下的雨点,道:“雨季到了,以后的行动将会受到影响了。”夏一凡闭目沉思,没有做声。 柳惠用头拱了拱他,道:“想什么呢?”夏一凡缓缓睁开眼睛,道:“我在想,要是以后的行动能把掷弹筒派上用场就好了。”柳惠道:“想也是白想,我们没有人会用,眼下也只能闲着了。”夏一凡道:“独立团有人会用,可我不能回去请啊!”柳惠忽地坐起来,一双大眼睛盯着他,道:“你说许志洪能不能会用?”夏一凡道:“我是连长,他也是连长,我不会的,他也不能会。”柳惠笑道:“你跟他不能比,他……他是狙击手出身,你不是呀!” 夏一凡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他能好到哪?论带队伍、指挥打仗、格斗拼刺,他哪一样能比我强。”柳惠道:“他比你沉稳、机智。”夏一凡起身走到洞口,忿忿地说道:“那只是你的看法,在我看来,他就是不如我。”柳惠走到他身后,双手搂住他的腰,柔声道:“师兄,你不要生气嘛!我巴不得你样样都比他强呢,可是咱也得认个事实呀,他年纪大你五、六岁,阅历比你多,又在日本军校留过学,对武器的运用上见识广,所以,他在某些方面比你强也是正常的。但我相信,只要你努力,假以时日,你会样样超过他。再说了,就算他比你强,在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也是你呀!” 夏一凡转过身子抱住她,道:“也是,若是你不教我枪法,他就会比我强。惠儿,相信我,现在他比我强的地方,将来我一定会超过他。”柳惠嫣然一笑,道:“努力是应该努力,但凡事不能钻牛角尖、步入偏激。”夏一凡用双手捧起她芙蓉般的靥面,凝视良久,才笑道:“过去我会为你求死,今后我会为你努力的活着,活出个精彩来。”柳惠心中感动,重重地“嗯”了一声。 第十七章 昼伏夜出 3 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夏一凡看风停雨住了,丢下柳惠走向洞外。他一走出岩洞,受雨后清风吹拂,立时神清气爽,喊道:“惠儿,咱俩去找许队长。”柳惠在洞内应道:“等我,我方便一下。” 雨后,许志洪正跟吴燕在谷里散步,远远地瞧见柳惠、夏一凡两人携手走来,心中微微升起一丝醋意。吴燕看见柳惠,一蹦一跳地迎上去,问道:“今晚准备攻打哪个炮楼?”柳惠道:“你叔父和鬼子布下重兵,咱们只能歇两晚上了。”吴燕脸色一红,道:“自打吴岳庭投靠鬼子那天起,我就不认他这个叔父了。”柳惠冲她微微一笑,向许志洪问道:“许队长,你可会发射掷弹筒?”她见许志洪点头,高兴的道:“太好啦!你能教我们吗?”许志洪道:“要学掷弹筒的发射很容易,但想要击中目标却很难啊!”他笑了笑,续道:“我也是个半吊子,怎么教你们啊?”夏一凡道:“许队长,只要你肯教就行。”许志洪问道:“是你俩学吗?”夏一凡忽地想铁石峰抗日自卫队,道:“不是,是一支打鬼子的武装队伍。”许志洪道:“我教可以,但教不好可不许埋怨我。”柳惠道:“你要是藏私,那我就会埋怨。”吴燕扑哧一笑,道:“柳惠妹妹,你要是怕志洪哥藏私,就另请高明去啊!”柳惠笑道:“哟,才几天的功夫,就改口叫志洪哥啦?看来喝你们喜酒的日子也不远了吧?”吴燕的小脸立马红了起来,把柳惠逗得咯咯笑个不止。 回来途中,夏一凡道:“惠儿,我想去一趟铁石峰,把大哥的人先拉过来一部分。”柳惠道:“好,咱俩一起去。”他们回到翠云谷与师傅、师姐打过招呼后,就连夜去了铁石峰。 翌日清晨,柳惠见铁石峰越来越近了,笑道:“师兄,我给大哥、二哥传个信。”说罢,口中连连发出清啸。 禇霸刚刚起来,听见啸声甚为清亮,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声调听来低转柔和,立即向褚天说道:“二弟,此女功力已达化境,快去安排人手做好防备。”褚天嗯了一声,刚走出岩洞,隐隐传来:“大哥、二哥,我是柳惠。” 褚天听了甚喜,回头叫道:“大哥,是柳惠妹妹,想不到她内功竟如此高深莫测啊!”禇霸下了铁石峰,远远地喊道:“三弟、惠妹,想煞哥哥了。”他们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问候,到了山上未等落座,禇霸道:“哥哥这些日子一直寝食难安,真担心八路找你俩的麻烦。”原来褚天回来后,给他讲张组长如何给三弟罗列了五条罪状,后来又不了了之了。禇霸闻言之后,叹道:“三弟这是碰上小人了,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当下派人去斗风口把风,一旦有个不好消息,便准备带人前去与八路拼个鱼死网破。 夏一凡拿过凳子坐下,道:“大哥、二哥,我已经不是八路了。”褚霸哥俩听了甚为吃惊,齐声问道:“怎么回事?”夏一凡苦笑一声,道:“不说也罢。”接着他说明来意。禇霸哈哈大笑,道:“三弟,我要亲自带人跟你走。”夏一凡道:“那这山上可要留下足够的人手,做好防御。”褚天拍拍他肩头,说道:“放心吧,有你二哥在家,这里无疑就是铜墙铁壁。”褚霸转回头向褚天问道:“老二,给你留下多少人?”褚天道:“留下两个小队就够了。”褚霸道:“少了点,这样吧,每个中队各抽一个小队给你留下,我也放心一些。” 吃饭的时候,柳惠向褚天问道:“二哥,山上训练搞得怎么样了?”褚天道:“每人学会了我褚家三招刀法,与鬼子拼刺绝不会输给他们。枪法也提高了不少,只是子弹少,平日训练我们不舍得用。”柳惠道:“四个小队一百二十人,一会儿我们走时会留下一百二十杆枪,你带领他们不要松懈,继续训练。”褚天道:“妹子放心吧!” 朝阳初升,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铁石峰,向西北进发。走到晌午,已经距离蛇岭不远了,夏一凡身子停在那条裂沟沿上,望着西山脚下,白骨森森,阳光照射下泛出惨白的光芒,不禁回想起那日的战斗,若不是二师姐大发雌威,这沟里就会留下自己被狼吃掉的一堆骨头,当下嘘嘘不已。 褚霸见一些队员跳进沟里洗脸、喝水,再抬眼看看热辣辣的太阳,于是喊道:“大家歇息一会再走。”柳惠折了一根枣树树枝,揪下一个青枣扔进嘴里,边嚼边走到夏一凡身边,四下里看了一会儿,道:“这地方渺无人烟,不容易被鬼子找到,正是个训练的场所哩。”夏一凡收敛心神,道:“这么偏僻的地方,许队长能来吗?”柳惠道:“他所呆的山谷距离吴上屯太近,住久了迟早会被鬼子发现,我危言吓唬吓唬,他就能把驻地迁移到这里来。”夏一凡呵呵笑了笑,便去跟褚霸说了。褚霸道:“行,我先领弟兄们搭草棚、盖房舍。” 傍晚,夏一凡、柳惠回到翠云谷。周四海一见到他俩,喜道:“我的少爷、少奶奶,可把你俩给盼回来了。”柳惠瞪他一眼,道:“你再乱叫,我撕烂你的嘴。”周四海笑道:“装模作样,说不定过几个月就生……”柳惠不等他说完,一巴掌扇了过去,堪堪打上之际,古月伸手拦住,笑道:“师妹别发火,你回来了,咱们正好干一票。”柳惠也不是真生气,看见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道:“外面风声正紧,眼下不宜盲动。”古月道:“师姐和姐夫侦察过了,桑峪屯一带的敌人兵力薄弱,正好可以做掉他们。” 于蓝见柳惠把目光转向自己,当即点点头,把侦察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夏一凡听了说道:“敌人在青龙、化马两镇布下封锁线,咱们穿过时若是被发现,就很难逃脱被包围的厄运。我看今晚还是算了,等躲过风头,过几天再行动不迟。”古月道:“那我们岂不是白准备了?”夏一凡道:“二师姐,眼下咱们就这几个人,冒不起这个险,等我和惠儿把铁石峰抗日自卫队训练出来,那时咱们说打谁就打谁,今晚只能忍下了。” 古月见柳惠嘴角动了几次要说话,便问道:“师妹,你有什么看法?”柳惠道:“我的看法是打。”夏一凡听了一愣,道:“惠儿,咱们可不能急功近利呀!”柳惠向他一笑,问道:“你说敌人为什么在青龙、化马一带布下重兵?”夏一凡道:“防御咱们啊!”柳惠又问道:“那敌人为什么不在徂徕一带布防呢?”夏一凡道:“那里没受到咱们的打击呀!”柳惠道:“对,现在敌人看出威胁来自东边,咱们若按兵不动,他们下步就可能全线向东推进,寻找咱们了。所以,咱们要调动敌人,让他们摸不准咱们所处的位置。”夏一凡听她分析的有理,道:“好,打。” 袁天龙见他们决定要打,道:“如果打,那要防备北山屯的敌人来增援。”柳惠道:“这好办,让许队长率特种队打阻击。” 凌晨一点,他们来到桑峪屯炮楼附近。夏一凡向柳惠、于蓝一挥手,两人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到了铁丝网前,柳惠用掌力在铁丝网下方挤出一道深沟,然后相继爬了进去。炮楼南不远处有一根木杆,上面悬挂一盏灯,灯光惨淡,两名哨兵正抱枪靠在杆上打盹。两人趁哨兵耳目失聪之际,越过壕沟,然后一纵一伏向前挺进。忽地,柳惠看到北边沙丘上有一个凸起的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是碉堡,大师姐没有侦察出来。”但此刻已经不能停身,只能冒险向炮楼靠近。 夏一凡等人十分紧张,直到她俩到了炮楼脚下,才松了一口气。 柳惠把一捆手榴弹靠墙壁放下,悄声道:“大师姐,拉完引线,跟我向南跑五十米。”她见大师姐点头,道:“拉!”俩人轻功已臻化境,眨眼功夫,奔出五十多米远。柳惠把身子伏在坑里,高声喊道:“哥,藏好身子,不要冲。”只听一声巨响,炮楼轰然倒塌,巨大的冲击波将柳惠、于蓝两人颠离了地面。 夏一凡抬枪击毙两名哨兵,看着滚滚升起的浓烟,道:“惠儿不让冲,定然是发现了异情,快都把身子藏好。”一言止毕,只见沙丘上碉堡里的两挺机枪喷着火舌扫射起来。袁天龙大吃一惊,喊道:“有碉堡。” 子弹倾泻,夏一凡几个人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柳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向于蓝说道:“我去干掉碉堡。”说完身子射了出去。碉堡的瞭望孔、射孔在东、西、北三面,柳惠行进的方向正是碉堡的死角,因此,她很轻易地冲到碉堡前,左掌震碎木门,右手驳壳枪一阵点射,五名鬼子全部死在了她的枪下,随即高声喊道:“师兄,快把废墟里的枪和子弹扒出来。她自己则走进碉堡里,把两挺歪把子机枪和四箱子弹搬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夏一凡忽听北边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道“带上枪弹,撤。”柳惠撤离前,向空地丢了三颗手榴弹,夏一凡不解,问道:“这是干嘛?”柳惠道:“这是我今晚跟许队长约定的撤离信号。 再说许志洪带人埋伏在一个沙岗上,当听到一声巨响后,向身旁的吴燕说道:“柳惠他们得手了。”他话音一落,机枪爆豆般的响起来,道:“不好,柳惠他们遇到麻烦了。”吴燕道:“二十枚手榴弹足可以把炮楼炸毁呀!”许志洪心中费解,又不能派人去查看,只有暗暗着急的份。不久,机枪不响了,吴燕喜道:“这回他们得手了。”这时李子谦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北山屯的鬼子出动了。”许志洪问道:“有多少人?”李子谦道:“不多,三十几个。”许志洪道:“大家准备战斗。” 战斗一开始,王虎就干掉了两名掷弹手,他嚷道:“队长,咱们把这伙鬼子包饺子如何?”巴矮子道:“傻大个,竟说屁话,咱们要是把这几个鬼子给放走了,还有何脸去见柳惠妹子呀?”王虎嘿嘿一笑,勾动扳机,一名鬼子死在了他枪下。 许志洪忽听见三声爆炸传来,道:“柳惠在通知我们撤离。”吴燕道:“志洪哥,把这些鬼子杀光了,免得柳惠小觑咱们。”许志洪道:“好!王虎、毛六子、小金子、吴燕正面阻敌,其他人跟我来。” 王虎一边开枪一边叫道:“燕子,志洪哥都叫了,关系发展的不错呀!”小金子笑道:“傻大个,你知道啥呀,两人嘴儿都亲过了。”王虎道:“燕子,是真的吗?”吴燕羞怒地喊道:“不许乱放屁,快开你的枪。”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1 许志洪从侧翼发起猛烈攻击,他两支驳壳枪成了鬼子的送命枪,枪枪爆头。李子谦、巴矮子等人也不手软,不到五分钟,半个小队鬼子连一个带气的都没能剩下。许志洪喊道:“快,快,快打扫战场。” 柳惠不见许志洪他们追上来,说道:“歇一会,等等许队长他们。”夏一凡道:“惠儿,要不咱俩去接应一下?”柳惠道:“不用,别看他们只有十个人,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原来的一连不一定是其对手。”夏一凡听她提起一连,心中颇不平静。古月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师妹,炮楼炸掉后你喊什么了?”柳惠不暇思索地回道:“师兄,藏好身子,不要冲。”古月摇头道:“不对,你不是这样喊的。”柳惠道:“是,没错。”古月道:“大师姐,你学一下。”于蓝笑着道:“我学了,小师妹会不好意思啊!”柳惠一跺脚道:“我就是这样喊的。”于蓝道:“小师妹,你没喊师兄,喊的是哥。”古月听罢咯咯笑个不止。周四海道:“这是背人的称呼,惠儿竟是放声大喊,可见是平日里背着人的时候是叫习惯了。” 柳惠耳朵有点发烧,道:“二姐夫,背地里二师姐怎么称呼你呀?”周四海道:“她叫的可多了,小海、海哥……”他还未等说完,古月掐了他一把,疼的他“哎哟”叫了一声。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打住了他们的笑声。柳惠道:“按时间推算,许队长应该到了。”于蓝道:“不会出现问题吧?”柳惠道:“许队长足智多谋,手下人没一个是庸手,估计不会出差的。”虽然这样说,大家还是有些担心。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儿,柳惠突然道:“他们来了。”众人急忙迎了上去。周四海接过一捆枪,道:“好家伙,弄了这么多好东西。”王虎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们能把炮楼给端了,俺们就能把来援的鬼子给包饺子。” 大家回到特种队的宿营山谷,柳惠道:“许队长,这山谷易攻难守,鬼子迟早会找上来的,你们不能住在这里了。”许志洪道:“是啊!只是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柳惠道:“我有个地方,最适合驻防,今晚你们连夜跟我走。” 许志洪也不多问,当下吩咐王虎、李子谦等人收拾东西,这下子俘获的骡马倒派上了大用场。尽管如此,因转移的辎重过多,走了近两天才与褚霸汇合。一番引荐、寒暄之后。柳惠向许志洪问道:“这地方可合你心意吗?”许志洪哈哈笑道:“既然都来了,合意也得合意,不合意也得合意啊!”柳惠咯咯一笑,转身向褚霸说道:“大哥,从明天起,就让自卫队队员跟许队长学习掷弹筒的发射技术和枪法,要求每名队员必须在五天内掌握要领。”禇霸点头道:“好。” 第二天傍晚,夏一凡等人才回到了翠云谷,因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他们跟师傅请了安,便都草草梳洗后,各自休息了。柳惠躺在床上,想到这样安排后,铁石峰抗日自卫队在短期内就能派上用场了,心情大为舒畅,一宿睡得十分香甜。 次日清晨,柳惠跟师傅谈谈讲讲,吃过早饭,忽发奇想,叫上夏一凡离开了翠云谷。 两人专拣山林、峭壁行走,奇险清幽,倒是另有一番景致。翻过一个崖壁,夏一凡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道:“你再不说去那,我就不走了。”柳惠笑道:“赖皮师兄,我就不说。”夏一凡趁她不备,一把拉过来按在怀里,嗅了嗅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道:“说不说?”柳惠圆润的脸蛋微微一红,笑道:“不说。”夏一凡坏坏的一笑,将手伸进她胳膊窝就是一阵轻挠。柳惠张开粉红的小嘴叫道:“痒啊!哈哈……嗯……不要啊…….哎哟……哈哈……师兄……哥……”她笑得花枝乱颤,饱鼓鼓的酥胸跳跃着以示抗议。 夏一凡停下手,含笑道:“还不说?”柳惠喘了一口粗气,道:“说,我说还不行嘛,哼!臭哥哥。”夏一凡双手轻轻一抓,做势吓她,道:“快说。”柳惠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呼扇了几下,道:“我带你去青龙镇。”夏一凡一听愣了,道:“去那儿干嘛?”柳惠道:“溜溜呗!”夏一凡道:“你不想活了?”柳惠小嘴一撇,道:“小小的青龙镇能把我怎么着?”夏一凡道:“现在那里无疑是龙潭虎穴,我看还是不去的好。”柳惠双手勾住他脖子,道:“咱俩只要小心点,不会出事的。”夏一凡点了下头,瞧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柳惠闭上眼睛,伸出热乎乎的舌尖在他唇上游动。只一会儿的功夫,夏一凡浑身燥热无比,一双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良久,柳惠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下衣服,娇笑道:“你好坏!”夏一凡还沉浸在方才的幸福当中,迷离着一双眼睛,轻咂嘴唇,回味着甘甜美味。柳惠推了他一把,道:“别美了,走吧!” 两人把枪藏好,绕过一个水塘,夏一凡道:“我记得青龙镇北有一家悦来酒馆,不知现在还开不开?”柳惠道:“咱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那悦来酒馆修建在山峰脚下,门前几条山道交错纵横,也算是个交通要地。虽然只不过是十几间不起眼的茅屋草房,昔日倒也是门庭若市,人流不息。而如今,门前一片冷清,只有一个伙计手拿蒲扇,站在一株大树底下左顾右盼,当见一对青年男女走来时,忙快步迎上来,见两人衣服光鲜,问道:“少爷、小姐,可否用膳?”当见夏一凡点头时,高兴地说道:“谢谢少爷、小姐光顾鄙店。”两人进屋选了个临窗位置坐下。 柳惠点了酒菜后,便和夏一凡说着闲话。不觉间就谈起了青龙镇的由来。原来相传隋朝末年,烽烟四起,一个驿官携八百里告急文书,策马经过这里,突然天降大雨,一条青龙一闪而没,那驿官精通术数,知道新主即将诞生,于是便毁掉文书,在此居住下来。因青龙闪现,故此而得名。 那伙计听两人谈得头头是道,问道:“少爷、小姐可是本地人?”夏一凡道:“算是半个吧!”那伙计道:“此话怎讲?”夏一凡道:“我出生这里,后来全家搬迁到徂徕,因此算半个这里人。”那伙计端来酒菜,道:“你们是串亲戚的吗?”夏一凡点头应道:“是。”那伙计看了一眼柳惠,道:“这里不太平,还是少来的好。”夏一凡故作糊涂,道:“这里有国军把守,跟周围的日本人分庭抗礼,怎会不太平呢?”那伙计向窗外看了看,悄声说道:“吴师长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你不知道?” 夏一凡抿了一口酒,道:“我每天闭门读书,哪里会知道这事?”伙计长长叹了一口气,刚要说点什么,突听柳惠说道:“伙计大哥,门外来的人是谁?”那伙计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走过来,道:“这人是吴师长的儿子吴文庸,倒是个难得的好人。”说完忙迎了出去。 吴文庸进屋径直走到北角一个桌子旁坐下,道:“伙计,老三样。”不久,伙计端上来一盘花生米、一盘盐豆子和一壶烧酒。柳惠见他双眉凝结,满脸的郁郁寡欢,便向夏一凡使了个眼色。夏一凡意会,起身走过来向吴文庸说道:“这位大哥,咱们都是读书人,可否坐过来畅谈一叙?” 吴文庸头也不抬的道:“国不是国、家不是家,有什么可叙的?”他饮了一口酒,吟道:“回首妖氛未归,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扇,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卓,悲吟梁父,泪流如雨。”吟到后来,眼泛珠光,声音低转凄凉。这是宋人朱敦儒一首“水龙吟”词的下半阙,夏一凡读书不如大师姐、师妹多,自然是听得不太懂。呆怔之际,只听柳惠吟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她中气充沛,沉声吟来,听之有金石之音,风云之气,令人魄动魂惊。作者从今日起公布QQ:212198518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2 吴文庸拍桌而起,叫道:“好!好一个风雷怒,鱼龙惨。”当他看清两人面貌时,展开双眉,笑道:“知音难求,荒山小店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哈哈!”他们相互通了姓名,寒暄几句之后,吴文庸叫来伙计,道:“给我摆上最好的酒席,我要与夏老弟、柳姑娘畅饮三大杯。” 柳惠瞧他气派,心中叹道:“可惜了他这样一个热血的青年,却偏偏有个当汉奸的爹,这可真是人的出生不能由自己来人做主啊!唉!”不久,伙计摆满了一桌菜,夏、吴对饮了三杯,柳惠道:“吴大哥有拳拳报国之心,何必窝在这小镇借酒浇愁?”吴文庸脸色顿时黯然起来,自饮了一杯,道:“我有心投衅而起,以纾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愤,可……唉!我……有苦难言啊!” 夏一凡知他暗指规劝不了父亲,才叹声连连。心念一转,道:“徂徕最近风传江湖三女侠的事迹,不知这里可否有人知道?”吴文庸道:“江湖三女侠?知道知道,她们现在真可谓是家喻户晓,人人称颂啊!”他扬头饮尽杯中酒,一拍桌子大叫道:“青锋出鞘,倭寇人头落地,快枪频发,鬼子魂飞胆寒。哈哈!真是我燕赵好儿女!快哉呀!快哉!”接下来几人相谈甚欢,眼看到了中午,柳惠忽见两个皇协军健步走来,眼中不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道:“不思报国,却思助纣为孽,真是百死莫赎。” 吴文庸也看见了来人,站起来说道:“他们是亲哥俩,左边之人是哥哥廖安,担任警卫营副营长,右边之人是弟弟廖明,是我……吴师长的贴身警卫。这哥俩绝非池中之鱼,将来定会是斩倭荡寇的英雄。”他加了四斤腱子肉、四斤包子,等两人推门走进来,喊道:“两位廖兄这边来坐。” 他给双方引见之后,廖明一屁股坐下来,道:“文庸,小岛请来了关谷奇雄和第六混成旅的狙杀特种队,你以后就不要乱跑了。”吴文庸道:“关我何事?” 廖明扫了夏、柳一眼,道:“那些人不讲道理,你要是真有个差池,咱可没地方说理去啊!”吴文庸道:“要是能以我的死来唤起他的良知,便是真死于倭寇之手,也未尝不是好事。”廖明道:“你真是读书读愚了,他铁心帮鬼子做事,即便你死也只能赚他几滴眼泪,又何苦呢!”廖安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道:“廖明,不要信口乱语。”柳惠一直拿眼睛瞄着廖安,心里却在品着廖、吴两人的谈话,这时接口道:“狙杀特种队是什么玩意?”廖明正要相告,廖安递给他一个包子,道:“给,吃完后早点回去。” 五个人在沉闷中把饭吃完,吴文庸付了帐,向夏一凡问道:“两位要不要到镇里转转?”夏一凡看向柳惠,轻声问道:“惠儿,你说呢?”还未等柳惠回话,吴文庸又道:“两位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我陪你们逛逛店铺,如何?”柳惠笑道:“我正想添置几件衣服,有吴大哥相陪,那再好不过了。” 青龙镇四周围墙高大,城门开在东西两首,东门站岗的哨兵看见吴、廖三人,急忙挪开路卡,敬礼放行。柳惠走了几步后,低声向吴文庸说道:“烦请吴大哥跟城门管事的言语一声,一会儿我们出来时,不要找麻烦。”吴文庸连声说道:“对对对。”他忙去交代了哨兵,回来后向夏一凡笑道:“还是女孩儿想事周全。”夏一凡向他点头笑了笑。 走出不远,廖明一把拉住吴文庸,道:“文庸,我奉令出来找你,现在只能让你失信于朋友了。”不待吴文庸回话,直接将他扛在肩头,又向夏、柳抱拳说道:“请见谅,后会有期。”言罢,迈开大步与廖安急急走了。吴文庸大头冲下直喊:“廖兄,快!快放我下来。” 夏一凡目送他们走远,转过身子面向柳惠,低声道:“咱们只是走走瞧瞧便好,可千万不要惹事啊!”柳惠白了他一眼道:“谁要惹事了?你以为我是惹祸精呀?”两人对镇里并不陌生,转了七八个弯,忽见一队鬼子迎面走来,夏一凡急中生智,拉柳惠进了一家店铺。柳惠给自己和师兄各自挑选了一套蓝色衣服,付了钱款走出来。 夏一凡那会只是空腹喝了几杯酒,此刻感觉饥肠咕叫,便拉着柳惠走进了一家面馆,选择临街的座位坐下后,喊来店小二要了两碗面。 不久,一辆汽车从窗前经过,这引起了柳惠的注意,她悄声说道:“车厢里的鬼子大概就是狙杀特种队队员了。”夏一凡问道:“有几个?”柳惠道:“不清楚,我只看见四个。”夏一凡道:“保安一师投降,独立团转移,游击队全军覆没,难道他们来这里是对付咱们的?”柳惠道:“是,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他们猜的没错,原来,八路军独立团失踪后,山崎联队的三个大队便分别住进了角峪、化马、青龙这三个重镇。一边等待兵员的补充,一边构筑碉堡、炮楼,防止抗日战火蔓延。 小岛大队长驻扎青龙镇的第三天,皇家陆军学校教官山藤一郎少佐带着两名得意门生前来做客,刚刚摆上酒宴,便传来了山藤次郎中队长在徂徠死于江湖三女侠之手的消息。山藤一郎是山藤次郎的亲哥哥,是对俄作战时期的王牌狙击手,他听到这消息后,悲愤之余发誓要给弟弟报仇。于是,带着两个门生,当天就进山了。 三天后,小岛见山藤少佐没有回来,心知他已凶多吉少。后经过调查,保安一师组建过一支十二人的特种队,秘密拉到山里集训,却在归顺前销声匿迹了。便想到山藤一郎的死定然与特种队有关。 而后,一个坏消息接着一个坏消息的传来,令他如坐针毡。权衡再三,只好向山崎大佐求援。山崎大佐把旅部的狙杀特种队借来,派往了青龙镇。狙杀特种队队长是长谷伍诚大尉,自从来到青龙镇,他便带人昼查夜伏,竟没发现特种队的丝毫踪迹。今天早上,长谷伍城带人驱车前往大斜沟侦察,回来时正好被柳惠瞧见。 夏一凡吃完面,抹了一下嘴巴,道:“惠儿,此地不宜逗留太久,咱俩走。”来到城门口,守门的两名哨兵已经更换,见柳惠长得像花一般好看,夏一凡又象个文弱的书生,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其中一人背枪走上来,向柳惠问道:“包裹鼓鼓囊囊的,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柳惠见他黄橙橙的一张面皮,眼睛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便想一掌打死他。夏一凡看出柳惠脸色不善,斜跨一步,拦在她身前说道:“老总,包的是衣服。”那哨兵眼睛一瞪,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老子跟你说话了?滚开。”夏一凡知道这些人吃软怕硬,脸色一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喝道:“把你的长官给我叫来。”那哨兵捂着吃痛的脸颊,愕然后退了几步,道:“你……你是什么人?” 一个身材臃肿的排长听见喝声,忙从岗楼里走出来,道:“妈的,耿二你找死啊!吴大少爷的朋友,你竟敢得罪,快去给赔个不是。”那哨兵听了,赶忙堆下笑脸,向夏一凡点头哈腰的道:“少爷,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夏一凡也不睬他,向那排长说道:“好好管教管教你的手下。”说着拉着柳惠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不多时,柳惠身子一折,道:“师兄,跟我来。”两人攀上山腰,将身子藏在树丛里。夏一凡道:“来这里干嘛?”柳惠道:“等狙杀特种队出来呀!”夏一凡疑惑地问道:“你想在这里动手?”柳惠目光转向城门,浅浅地笑道:“傻瓜,枪都没带来,怎么动手?我是想观察一下,他们出来后去哪个方向。” 书友咨询QQ:212198518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3 长谷伍城回到青龙镇,吩咐了属下几句,便一个人来找小岛少佐。小岛正与一个丰腴的女子*,听见报告声,手恋恋不舍地从那女子胸部移开,走到屋中央,清了一下嗓子,道:“进来。”当见是长谷武城时,摆手打发走那女子,道:“长谷君,今天可寻找到目标?”长谷武城道:“没有,但我想,在大斜沟会等来他们。”小岛把双手背到后面,问道:“可有把握?”长谷武城道:“有,不出三日,江湖三女侠和许志洪的特种队将一个个陈尸在我面前。”小岛见他眼光中流露出自信的神色,劝道:“长谷君,山藤少佐折在他们手中,你切不可轻敌呀!”长谷武城道:“山藤老了,给我们大日本皇军狙击界带来了耻辱。这一次,我要让支那人看看大日本皇军狙击手的厉害。”小岛不悦的道:“山藤少佐是军中之花。”长谷武城不客气的道:“是过气的军中之花。”小岛脸色一变,道“八嘎,你个狂妄的家伙,山藤少佐是你非议的吗?”说罢,上前给了他两个耳光。长谷武城双腿一并,道:“嗨!属下错了。”小岛脸色缓了缓,道:“大斜沟是徂徕的地盘,今晚你入住前我会跟松竹少佐沟通一下。”他走到地图前,道:“大斜沟从地理位置上看,位于礁子山东北二十里处,三日下来,补给是个问题,呆会我给驻守礁子山上的皇协军第三师二团团长田茂林打个电话,你们需要什么,可随时去他那儿领取。”长谷武城道:“嗨!”小岛倒了两杯清酒,递给长谷伍城一杯,道:“长谷君,预祝你成功,干杯!” 柳惠透过树林缝隙,紧盯着城门楼。过了许久,才看见一辆汽车缓缓驶出来,用手捅了捅夏一凡道:“师兄,出来了。”夏一凡躺在她身旁似睡非睡,起来揉了揉眼睛,道:“哎,那条路是通往化马湾的。”柳惠道:“师兄,咱俩跟着,看看他们去哪里。” 长谷武城坐在驾驶室里,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除掉了江湖三女侠,自己将会获得勋章、提升,哪里想得到山路之旁的树丛里有两个人在偷偷的跟着。 山路弯弯,崎岖不平,汽车的速度上不来,柳惠与夏一凡施展轻功,跟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汽车停了下来,长谷武城和三十六名狙杀特种队队员跳下来,排成两队弃路向西南进发。夏一凡道:“惠儿,要不要把汽车劫下?”柳惠摇头道:“不要打草惊蛇。”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夏一凡见前面的人不走了,低声道:“看架势他们要在这里设伏。”柳惠道:“沙包、山丘,倒也是设伏的好地方。”两人又观察了一会,柳惠道:“今晚这里将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说完拉着夏一凡往回走。 走了一会,夏一凡忽觉不对,说道:“惠儿,他们是狙杀特种队,论枪法应该都不次于许队长,你说咱们能打过人家吗?”柳惠道:“打不过也得打,要不说不定哪天咱们就进入他们设计好的圈套里啦。”夏一凡道:“咱们一比一的打,都可能处于下风,更何况还多出……”柳惠道:“好好好,你怕了,咱们不打。”说罢提起一口气,带着他飘出十五六丈远,当真是迅捷绝伦,快若流星。 黑天前,两人回到翠云谷。古月一见到二人,就问道:“今晚打哪?”柳惠道:“今晚没行动,可以好好歇息一个晚上了。”古月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道:“你俩真没用,也不知去哪快活了。出去整整一天,还没踩好点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跟四海去了。”夏一凡道:“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他把鬼子派来狙杀特种队的事一径说出,古月道:“那咱就当缩头乌龟了?”柳惠接话道:“不当怎么样?你的枪法跟许志洪比,还稍有不如,可那三十七个鬼子个个比许志洪高,咱们对付得了吗?” 古月听了不禁气馁起来,颓然坐在一旁不吭声了。周四海道:“月儿别难受,从今晚开始咱们重新练枪,我就不信超过不了鬼子的狙杀特种队。”云婆婆走进来,道:“四海的话说得有志气,你们练上几天,再出去收拾那些鬼子。”古月夫妇走出屋子后,柳惠道:“师兄,你先去吃饭,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大师姐,然后就来。”夏一凡笑道:“什么话要背着我?”柳惠笑嘻嘻地把他推出去,关上房门后低声向于蓝问道:“你对大斜沟一带可熟悉?”于蓝点头道:“熟悉。”柳惠道:“你准备二十颗手榴弹,我吃完饭咱俩就动身,去大斜沟。”她转头向云婆婆道:“师傅,烦请您老人家看住其他人,任谁都不准离谷。” 云婆婆被她搞糊涂了,道:“惠儿,你既知人家枪法厉害,来势凶猛,为何不避上一避?”柳惠道:“那些人的追踪术都已修炼到家了,若不把他们除掉,迟早要找上咱们家门,到时就陷入被动了。”云婆婆道:“那怎么就你和蓝儿去?多去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吗?”柳惠道:“那些人的忍耐功夫绝对是一流,藏起来可以三天三夜不动上一下,而且警觉性特别高,稍微出个动静就逃不过他们的耳目。眼下二师姐的枪法不是比不过许志洪,是她脾气太过焦躁,遇事不假思索,这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看了袁天龙一眼,接道:“以我大姐夫、二姐夫和师兄现在的轻功,根本接近不了那些鬼子。所以,只能是我和大师姐去了。”云婆婆静思片刻,盯着柳惠道:“惠儿,你说实话,你和蓝儿去,有几成把握?”柳惠道:“九成。”云婆婆知道她不会说谎,道:“按理说,没有十成的把握我就不该放你俩出谷,可强敌出现,咱们也不能自损威风。但师傅有句话,你俩要记在心里:能打就打,不能打切不可硬拼。”柳惠、于蓝听后,都点了点头。 当夏一凡、古月、周四海知道后就嚷开了,说什么也要同去。最后,云婆婆把脸沉下,厉声斥责了几句,才把几人的嘴给堵上了。于蓝找来纸笔,画出大斜沟周围的地貌,抬头向袁天龙笑道:“你看可有出入?”袁天龙端详了一会儿,道:“有一道弧形山丘你没画出来。”他填上之后,夏一凡手指山丘,道:“这就对了,狙杀特种队就分布在这山丘之上。” 于蓝道:“这一带我跟天龙以前打游击没少去过,往南走五六里是大斜沟屯,礁子山在其南三十余里处,西面紧邻大斜沟。大斜沟里树丛茂盛、四季常青,蛇虫……”袁天龙忽地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周四海道:“干什么一惊一乍的?”袁天龙道:“大斜沟沟深几十米,峭壁笔立,只有这个地方容易上来。鬼子埋伏在山丘上,是等着咱们钻进他们布置好的圈套里。”周四海道:“也就是说,鬼子认为咱们藏在大斜沟里?”袁天龙道:“正是。” 柳惠看看外面天色,道:“大师姐,事不宜迟,咱俩行动。”两人展开身法,仅用了两个时辰便插到狙杀特种队的身后。她俩藏在一株大树后观察了一会儿,柳惠悄悄说道:“再往前走二三里,咱俩便可以动手了。”两人都有一等一的轻功,未发出丝毫响动便接近了那道山丘。柳惠用手点了点三处目标,然后耳语道:“这里地势很好,这六个家伙就交给你了。”于蓝点下头,从腰间抽出三颗手榴弹,拧开盖子放在了身前。柳惠双足一点,身体斜向移动五十多米,同样拿出三颗手榴弹放在身前。向于蓝做了一个手式,师姐妹俩心意相通,同时将手榴弹向目标直挥出去。 那十二名鬼子狙击手两人一组,三组组成一队,藏身在草丛里,用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密切地关注着前方。手榴弹来得无声无息,等落下来时,他们虽然有所发现,但躲闪已是不及,伴随着一声声巨响,烟尘里裹夹着血肉飞向天空。 长谷伍城能当上狙杀特种队的队长,绝不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今晚,他把人员安排好后,便独自一人守在西南角上,静等着鱼儿上钩。当爆炸声传来时,他心内震惊无比,暗暗忖道:“怎回事?难道是江湖三女侠和许志洪的特种队从北和东北方向杀上来了?不对,江湖三女侠平日仰仗的是武功,许志洪那些人是凭借枪法,他们都不会用手榴弹偷袭的。莫非这附近还有别的武装?不会呀!游击队覆灭了,八路军独立团近日才发现在大堡顶山活动”他百思不得其解,慢慢移动身子向右边那组队员靠拢。 于蓝猫腰蹑着脚步,悄悄来到柳惠身边,焰火下看得明白,鬼子并没有因爆炸引起恐慌,而是伏在原地不动,不禁悄声说道:“他们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战术素养真是修炼到家了。”柳惠悄声回道:“是。”夜里没有风,一袋烟的功夫,焰火引起的火势渐渐地削弱下来,直到留下最后一点光亮。 柳惠并没有急于发动第二轮攻击,而是和于蓝伏在坑沿上,静静地观察着鬼子的动向。她二人因内功精湛,眼力超过鬼子很多,在这样的耐力比拼中,无形之中便占得了先机。 时间在一点点的逝去,长谷伍城眼盯着西北方向,心里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疑问一个一个的涌现:“对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他们为何扔了几颗手榴弹就没有动静了?自己手下在爆炸声中损伤如何?……” 大约过了二个小时,柳惠忽听西南方向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两长一短,声音刺耳之极,听来极不舒服,便悄声道:“鬼子的信号,他们可能要行动了。”话音一落,果见四名鬼子狙击手蠕蠕而动。 夜,漆黑一片,模糊了这四名鬼子的视力。他们两人突前、两人断后,相隔不足五米,小心翼翼地向前摸进。一股微风吹来,他们立时嗅到了血腥味,骤然卧倒。其中一人发出了一记猫头鹰凄然的叫声。不久,一声尖利的猫头鹰叫声传过来,只见那四名鬼子全都爬起来,猫腰缓缓前行。柳惠、于蓝见了心里均都发出一声冷笑。忽然,一名鬼子脚下被软乎乎的东西给缠住了,弯腰去解,却摸到了一条黏糊糊的大肠,吓得惊叫了一声。也就在此时,当空落下了两颗手榴弹,轰隆两声巨响,登时血雾满天,三名鬼子被炸死,另一名鬼子肚子被锋利的弹皮给划开了,疼得扯开嗓子嚎叫,声音凄厉,几近不是人声,在山谷里回荡不已。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1 长谷伍城虽然没看见手榴弹来自那里,但他十分机警,模模糊糊判断出方向,望了一眼嚎叫的手下,心里骂道:“八嘎,孬种,给帝国勇士大大地丢脸。”他方向判断的倒是没错,只是前后距离误差了四十米。这也难怪,谁会想到凭人力竟能把手榴弹掷出一百多米。 柳惠心知夜长梦多,便不想与长谷伍城比拼耐力了,跟大师姐耳语了几句,并肩斜刺里向西南方撤出两余里。 于蓝行动举止平素十分的文雅柔和,此刻却咬着嘴角,唇皮不动,低声道:“小师妹,还有二十一个鬼子,怎么办?”柳惠悄声应道:“这里沟沟坎坎多,便于咱俩行动,继续让他们尝尝手榴弹的滋味。” 慢慢长夜,狙击手与人对决,身形移动乃是大忌。长谷伍城深谙此道,没有再发出行动暗号,竖起耳朵,闭上眼睛,决定挨到天明。在他想来,如挨到亮天,对方不管有多少人,也决然不是自己这些人的对手。可他万万料不到的是,己不动,敌已动,对方总能把手榴弹掷到狙击队员的身边。 按理说狙击手的眼力、耳力会比常人强上数倍,再加上敏捷的身法,手榴弹很难夺取他们的性命。但柳惠、于蓝二人扔出的手榴弹,掷得远、滞空长,落地不到一秒钟就会爆炸,即使鬼子发现了,想躲闪也是来不及了。 爆炸总能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这令长谷伍城紧张的神色中,透着七分惊惶、三分无奈。他心里清楚,若再停留一会,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队员将无一幸免,于是发出了一记凄凉的猫头鹰叫声。 幸存的狙击手听到撤退的信号,皆松了一口气,马上开始移动身形。 柳惠当机立断,低声说道:“大师姐,用枪招呼。”她动作麻利,说话之间,一颗子弹已经飞离枪膛,准确地击在一名狙击手的后脑上。 长谷伍城确实不简单,柳惠子弹出膛的一刹那,让他扑捉到一点银灰色的微弱光亮,大叫一声:“卧倒,今野君、前田君掩护,其他人匍匐撤退。” 于蓝扑捉到一个目标,刚想扣动扳机,那鬼子狙击手似乎觉察到了危险,一个打滚,滚进一个沙坑里。于蓝当即变换身位,重新找了一个射击位置,不久发现一名鬼子在爬行,咬着银牙,食指轻轻一扣,子弹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名狙击手的屁股上。她开完枪,身体马上向左横移了一丈有余。 只听啪啪两声,火星四溅,子弹射在于蓝方才隐身的石头上。前田射出子弹后,便想移位,可他刚刚一耸肩头,柳惠的子弹飞快地钻进了他脑袋里,吓得一旁的今野幸泰急忙把头紧紧地埋在草丛里。 于蓝移动枪口,瞄准镜又套住了一个目标,子弹出膛了,击在一名爬行的鬼子后背上。 那屁股中弹的鬼子狙击手,心知逃脱不掉了,忍着剧痛,想把身子调转过来,想在临死前抓个垫背的。可是他屁股受伤不轻,转动不灵活,头稍稍抬高了一点,被柳惠一枪掀掉了天灵盖。 隔了一会,柳惠和于蓝又把两名欲跑的鬼子钉在草丛里。 今野幸泰汗毛根根竖立起来,他非常清楚自己被盯死了,只要身体稍微移动,那要命的子弹就会飞来。他心念急速转动,忽地有了主意,暗想:“对方有两个人,凭我的枪法,他们只要稍动,三秒之内便可击杀之。嘿嘿,长谷队长,我今野幸泰以一己之力,扭转危局,看你给我申报什么功劳?”想到这里,偷偷摘下钢盔,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便把钢盔贴着草皮丢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身体骤然横移,想在移动中击杀强敌。 柳惠、于蓝目光异于常人,皆没有受骗,纤指微动,把两颗子弹衔进了今野幸泰的脑袋里。 浓重的夜色寂静下来,柳惠目光搜寻一会儿,道:“大师姐,跑了四个鬼子。” 于蓝一晚上连杀数人,杀得心下有点发软,道:“算了,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柳惠摇头道:“大师姐,狙击手是最可怕的敌人,一旦让他们喘息过来,回头咬上一口,那就是致命的”于蓝道:“他们逃进大斜沟了,咱俩还能追上吗?” 柳惠站起身子,道:“咱俩去看看他们是往哪个方向逃了。”于蓝道:“不用看,大斜沟北面是深深的潭水,无路可逃,对面又是悬崖峭壁,若没有咱们这样的轻功,更是攀爬不上去,那唯一的出路就在南面了。”柳惠向南看了看,说道:“走。” 两人向南疾行二十余里,便仰仗绝顶轻功下到大斜沟的沟底,找一个石岗埋伏了起来。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2 长谷伍城逃进大斜沟里,看着身边仅剩的三人,欲哭无泪。呆怔了半晌,才道:“先找个地方藏好,等等他们。” 东方鱼肚白之时,长谷伍城不见自己人回来,也不见对手追来,叹了一声,道:“不等了,看来他们已经把英灵留在了那片不该是他们沉睡的土地上了。”三名狙击手默默无语,打起精神跟在其后。 长谷伍城挎着枪走在前面,那张略显消瘦的脸颊上,强健的肌肉不时地抽搐一下。他心中恨极了,心想:“自己带着这些狙击队员,参加过上百次大小战役,所向披靡,战功卓绝,那曾想却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如何对得起天皇陛下?如何对得起旅团长阁下?”他想到了死,可当回头看到三张沮丧的面孔时,停下脚步,吼道:“蠢猪,打起精神来,那三十二名帝国精英,不会白白的死去。从现在起,我们要让支那人付出更多血的代价。” 那三个人面容一整,皆声道:“嗨!我们要给逝去的英灵报仇。” 大斜沟里荆棘丛生,怪石嶙峋,不时有毒蛇侵袭,幸亏长谷等人身手敏捷,才不致遭受毒蛇之吻。一名狙击手超过队长,先翻上一道山梁,突然惊叫了一声,便一步步的向下退。 长谷伍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前边,看到一条小腿粗细,足有数丈长的一条大蟒蛇横卧在山梁之上,蟒身上的鳞片有拇指指甲大小,黑乎乎的发着光亮。 那大蟒也发现了来人,突然盘起身子,昂着头,睁着一双鸡蛋般大小的眼睛,闪闪地发着凶光,以十足的精神准备搏杀眼前这几个怪物。 长谷伍城低声道:“不要招惹它,慢慢向后退。”大蟒看那几个怪物没有发起攻击,便又舒展开长长的身躯,把头伏了下来。长谷伍城带人悄悄地绕过大蟒,在一片树林里休息一会,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太阳高高的升起,暖洋洋地普照着山谷。于蓝见鬼子狙击手始终不见身影,疑惑地问道:“小师妹,鬼子会不会见这沟里难走,又从原路逃生了?”柳惠笑道:“不会的,咱俩最后出手,已经暴露了狙击手的身份。鬼子也是狙击手,深谙狙击之术,他们定会认为咱俩守在山丘之上,要断绝他们的退路,所以他们绝不会走回头路。” 于蓝恬静一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太精明了,不管是怎么高明的鬼子,如果撞在你手里,那是倒了大霉呀!”柳惠格格笑着不语。 却说这二人一夜没回谷,可急坏了云婆婆等人。 夏一凡站在门口,心急如风,哀求道:“师傅,我求您了,放我出谷吧!”云婆婆早已来到了屋外,双目注视着前方,摇了摇头。古月道:“师傅,我武功、轻功比师弟好,让我去接应大师姐和师妹。”云婆婆转过身吼道:“都给我老实地待在谷里,谁都不许去。” 他们一直等到了八点钟,还不见二人回来,这下云婆婆也沉不住气了,回房拿出宝剑,道:“天龙,你看好他们,师傅去看看。” 夏一凡拉住云婆婆的手,道:“师傅,您不能去,让我和二师姐去吧。”云婆婆想了想,道:“天龙、四海看家,月儿、凡儿快回房取枪。”夏一凡、古月应了。 云婆婆虽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但功力深厚,离开翠云谷后,施展开轻功,不久便把古月甩在身后。夏一凡自打参加八路就把功夫搁下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远远地落在了古月的身后。 古月见师傅越奔越快,喊道:“师傅,您老人家等一下我们俩。”云婆婆无耐,只好放慢了脚步,见二人赶上来,道:“你俩真是累赘,快走。”老人家真是着急了,一手拉起夏一凡的胳膊,向前奔行起来,古月使出了全力,这才勉强跟上。 且说柳惠左等右等也不见鬼子身影,看看天色几近中午,道:“大师姐,难道鬼子真不会来了?”于蓝看她脸上的焦急之色,道:“鬼子也许躲在山里,要不咱俩找找看?”柳惠忙摇头道:“不行,那样的话,咱们在明,鬼子在暗,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她正想放弃,忽见下方树丛里有个人影闪了一下,笑道:“终于等来了。” 长谷伍城走到了石岗下面,多年的狙击生涯让他感到了一丝不祥,抬头看了一眼,忽道:“快隐蔽。”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3 长谷武城说话的同时,柳惠也在说话,只听她轻轻地低语一声:“大师姐,你左我右,开枪!”距离只有五十米远,长谷伍城和一名鬼子狙击手想躲闪已是不能,子弹从眉心钻入,仰面倒地而亡。 狙击手的反应果然不同凡响,那两名鬼子狙击手在队长和同伴中弹的一霎那,马上伏下身子,倒下的两具尸体正好做了遮挡物,并各自开了一枪。 柳惠惊出一身冷汗,抹掉额头上被子弹擦掉的几根头发,瞥眼见到大师姐的惊状,道:“这小鬼子的枪法真不含糊,仓促中的两枪,竟然差点打中咱俩。”于蓝摸出一棵手榴弹,道:“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我若不是仗着身法快,就血溅这里了。这等开枪的速度、准头,我目前做不到。”柳惠见她把手榴弹盖子拧开了,道:“大师姐,不用手榴弹,丢块石头。”说着搬起一块二三百斤重的大石头,丢下石岗。 那俩鬼子见滚滚而来的大石头,岂能不躲,但躲过了石头,却没有躲过要命的子弹。 两人走下石岗,把支狙击枪和子弹搜刮干净。于蓝背上两支三八狙击枪,道:“这下好了,咱们有四支备用的狙击枪了。”柳惠笑道:“才不是四支呢,咱俩回去把那三十二支都给找到,说不定以后我也组织一支狙杀队呢。” 两人离开大斜沟,放脚往回奔,距离尚远,忽隐隐听见喊声,不禁互视了一眼。于蓝诧异说道:“这是师傅的声音,她老人家咋来了?” 原来云婆婆带着古月、夏一凡来到昨晚的打斗现场,顿时被一股血腥味呛得差点呕吐起来。 古月游目四望,叫了几声,听不见回音,道:“她俩把鬼子撂在这里,人哪去了?”夏一凡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带着沙哑的声音喊起来。 云婆婆在沟沟坎坎中纵来纵去,一颗心焦虑到极点,道:“别叫了,你俩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给我仔仔细细的找。” 他们找遍了每一处角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婆婆站在沙丘上,见古月、夏一凡哭丧着脸走回来,道:“看这场面,说明昨晚他们打斗十分激烈。”古月道:“师傅,大师姐和师妹会不会被抓了?”云婆婆摇了摇头,道:“凭她们的武功,鬼子没有本事抓住她俩。” 夏一凡清点完战场,道:“鬼子死了三十二个人,其中七人死于狙击枪下,二十五人被手榴弹炸死。”云婆婆不关心这些,喃喃的道:“我的蓝儿、惠儿哪去啦?”说着不知不觉的流出两行老泪来。 夏一凡见师傅哭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道:“二师姐,你看,鬼子的血都凝固了,这说明战斗早就结束了,可是惠儿跟大师姐怎么就没有回家啊!” 古月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凝聚丹田之气,高声喊道:“大师姐,师妹,你们在哪里啊?”她声音一落,云婆婆气沉丹田,叫道:“我的蓝儿,我的惠儿,你们在哪儿?” 当柳惠听到师傅声音里透着无比的焦虑,忙凝聚中气应道:“师傅,我和大师姐来了。” 三人听见柳惠的声音,当即大喜,循声奔去。云婆婆如风一般飘到于蓝、柳惠面前,一把拉住二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个遍。 柳惠、于蓝见师父的样子,眼含泪花,均道:“师父,鬼子都死了,我俩未受到丝毫损伤。” 云婆婆松下一口气,忽地沉下脸问道:“你俩杀完鬼子,怎么不回家?”柳惠搂住师傅的脖子,嘻嘻笑道:“师父莫生气,有四名鬼子逃跑了,我跟大师姐去追赶。那四个鬼子油滑,半个小时前才露头,这才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夏一凡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在一旁看着柳惠傻笑。古月轻轻地捅了他一下,道:“傻笑什么?快打扫战场啊!” 回去的路上,柳惠把诛杀鬼子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古月听到兴处,不禁心中神往,一拍柳惠的肩头,说道:“真过瘾,以后再有这等好事,千万不能再把我丢在家里了。” 于蓝回想起那颗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心有余悸的道:“我的枪法远远不如这些鬼子,能把他们弄死,全赖师傅传授的武功。师弟、师妹回去之后,咱们还要静下心来,苦练枪法。” 古月自感枪法仅次于师妹,与大师姐、师弟在伯仲之间,当见师姐目光里透出一丝怯意,道:“鬼子枪法怎么高?”于蓝道:“他们躲闪之际,不用看、不用瞄,拉枪栓、扣扳机,仅在三秒钟左右,而且百发百中。”古月真是个急性子,听后说道:“这样说来,我确实不如,今天回去就跟四海练枪,争取达到两秒钟出枪。”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4 袁天龙站在屋前,一会儿看看谷口,一会儿看看太阳,心中急得不行了。强儿、芸儿两个孩子跑来围着他玩闹,被他一顿训斥给训跑了。周四海理解他心情,安慰的话不知说了多少。 当云婆婆一行人出现在谷里时,袁天龙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周四海扶起他,笑骂道:“看你的熊样,就这点出息呀。” 于蓝奔跑过来,把一双爱怜的目光盯在袁天龙脸上,轻声说道:“天龙,事出有因,我回来晚了些,让你担心了。”袁天龙眼里噙着泪水,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四海打来水,道:“都快洗洗,然后好吃饭,我都饿死了。” 吃过饭,于蓝回房正要躺下睡觉,袁天龙走进来将门插好,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先自钻进了被窝。于蓝莞尔一笑,道:“懒虫,你睡什么觉?快出去,白天这样不好。” 袁天龙打了个哈欠,道:“我眼睛睁不开了,困得要命。”于蓝问道:“莫非你昨晚一宿没睡?”袁天龙点头道:“是,小凡也没睡,我们好担心你俩。”于蓝感动得不知说什好,躺下来把他头抱在胸前,柔声道:“哥,哥哥,我的龙哥,蓝儿搂你,好好地睡一觉。” 当天夜晚,翠云谷一片空地上燃起了一大堆篝火,三对情侣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云婆婆坐在一旁,老怀宽慰,手打着节拍,也跟着唱起来。古月玩得兴起,嗖地纵起来,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然后双脚缓缓地落在周四海的肩头上,扭着蛮腰,晃动着肥臀,嘴里大呼小叫的不知唱些什么。 芸儿停下跑动的身子,仰头叫道:“强哥哥,快来看,我娘的屁股晃得好好看呀。”她一句话让大家停下了身子,皆把目光投射过来。 古月不闻不顾,屁股晃动得更加来劲了。 柳惠打趣道:“二师姐,你的裤子要晃下来了。”古月用手摸了一下裤腰,发觉被骗,叫道:“好你这个臭丫头,竟敢打趣我,看掌!”双脚一点周四海的肩头,腾空而起,双掌夹着凌厉的掌风向柳惠当头罩下。 柳惠轻笑一声,道:“来得好。”她双掌一伸一缩,用柔劲卸掉古月攻来的力道后,转身飘到云婆婆身后,道:“师傅,您看二师姐打我。”云婆婆把她揽在怀里,笑道:“谁让你嘴快来着?我看该打。”柳惠撒娇道:“师傅偏心,我不来了。”说着扭动身躯,逗得云婆婆开怀大笑。 月牙儿爬上梢头,大家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侃谈了一会儿,古月道:“狙杀特种队除掉了,咱们就没什么威胁了,等会我和四海去大斜沟屯侦察,明晚咱们就把那儿的炮楼给端掉。”周四海站起身子说道:“月儿,还等什么呀!咱俩这就走。”云婆婆道:“四海坐下,听听凡儿、惠儿怎么说。” 夏一凡看了柳惠一眼,道:“大斜沟屯离昨晚大师姐、惠儿战斗的地方太近了,这几天晚上驻扎的敌人一定会有所防范,还是换个地方较好。”袁天龙道:“对,换个地方。”古月闪动这一双大眼睛,道:“换哪儿?” 袁天龙一直惦记自己的家,道:“换草甸子屯吧?”夏一凡摇头道:“不行,打哪也不能打草甸子屯。”袁天龙听了不解,问道:“为什么?”夏一凡道:“鬼子会在草甸子屯四周布下眼线或埋伏,等大姐夫、大师姐回家,咱们去了,正好落入鬼子布下的圈套。”他转过目光,问道:“惠儿,你说打哪好?” 柳惠一直含笑不语,见师兄问起,才道:“经这么一闹,小鬼子现在一定是加强了防范。这几天晚上咱们如果行动,无疑是自讨苦吃。我看咱们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抗日自卫队身上,加强训练,过几天,敌人疏于防范了,那时再分头出击,打个敌人遍地开花,岂不更好呀!” 夏一凡抚掌笑道:“好,这主意好。”古月见没有仗可打了,横了夏一凡一眼,道:“马屁精。”夏一凡听了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于蓝想起那些自卫队队员以野果、狼肉裹腹,不禁说道:“不光要搞训练,还应该搞粮食。”云婆婆手摇蒲扇,道:“我都替你们愁,现在正值青黄不接的季节,四五百人吃什么呀?” 周四海笑道:“这个不用您老人家愁,反正吃狼肉、水果,也饿不着的。”云婆婆道:“这那是长久之计,吃久了,没有米粒进腹,身体都吃坏了。”袁天龙道:“实在不行,抢几个大户。”于蓝推了他一把,道:“竟出馊主意,那不成土匪了?”袁天龙道:“那你说怎办?” 于蓝笑道:“孙子兵法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周四海读书不多,问道:“什么叫因……粮于敌?”于蓝道:“指两方交战,粮食要从敌人那里夺取。”周四海道:“咱们现在吃的不就是吗?”于蓝道:“咱们这几个人倒是够吃,但要是四五百人呢,这点粮食吃上几天也就没了。” 夏一凡也知眼下抗日自卫队急缺粮食,便问道:“因粮于敌,大师姐可有办法?”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5 于蓝笑道:“化马镇西有一条新泰公路,常有鬼子辎重车队来往,过去我跟你大姐夫的游击队动过二次手,都因不敌车上跟来的鬼子,铩羽而归。现在凭咱们的枪法,劫下车队应该不是问题。” 夏一凡听了极为振奋,道:“好,这几天我跟惠儿重点侦察那条公路,大师姐、大姐夫、二师姐、二姐夫去帮许队长搞训练。” 夜深了,夏一凡一点困意也没有,走出屋子见柳惠的闺房还透着光亮,便悄悄地推开门溜了进去。 柳惠尚未脱衣,正斜倚床头看书,见是师兄进来,轻声道:“怎么还不睡觉?”夏一凡低声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看你等未熄,想过来找你……说说话儿。”柳惠见他眼神闪现出异样的光芒,放下书笑道:“坏师兄,我看你是手痒了。” 夏一凡嘻嘻一笑,道:“知我者,惠儿也。”柳惠信期初来,不想让自己难受,从床上下来,笑道:“你去跑上一个时辰,想不睡觉都难。”说着拉他走出了翠云谷。 夏一凡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拔脚飞奔。 柳惠心里笑个不止,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大约奔了半个时辰,夏一凡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他停下脚步,道:“不……跑了,再跑我……就要……累死了。”柳惠手指左边一座朦朦胧胧的大山,道:“缓缓气,那儿才是终点。” 夏一凡练武资质虽不如三姐妹,但犟劲却不输于她们任何一个人,拔脚又跑,到了山顶,一眼看见山坡下方有火光,于是伏下身子,回头低声道:“惠儿,下……面有……人。” 柳惠上来探头看了看,道:“衣服破破烂烂,好像是打猎的山民。” 夏一凡待呼吸调匀,悄声道:“咱俩下去看看。”两人悄悄临近,伏在一块岩石后面,瞧了一会儿,夏一凡忽地长身站起,欢快地叫道:“马大义、马连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马大义闻声而起,当看清楚走过来的是柳一飞和一个姑娘时,悄声向三名战士说道:“听我命令,准备捉拿叛徒。”那三名战士散开身形,暗暗做好了准备。 马大义故作惊喜,上前道:“一飞,真的是你呀!”夏一凡走到他面前伸过右手,道:“我恢复原来名字了,以后叫我夏一凡吧!”马大义双手握住他一只手,突然喝道:“动手。” 柳惠哼笑一声,香风飘过,那三名战士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夏一凡翻腕拿住马大义,惊异问道:“马连长,你……这是为何呀?”马大义冷笑一声,道:“叛徒,别假惺惺的了,既然被你拿住了,要杀要刮都随你,老子不会有一句怨言。”夏一凡松开手,道:“马连长,你也相信别人说我是叛徒?” 马大义见他松手了,还以为他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即又是一声冷笑,道:“血证摆在面前,你装什么?” 夏一凡听愣了,问道:“什么血证?”马大义道:“两名战士的鲜血啊!”夏一凡这下听糊涂了,让柳惠把那三名战士被封的穴道解开,问道:“哪两名战士的鲜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大义见他一脸急相,不似故意作伪,心下也糊涂了,道:“你杀死看押你的两名战士,不记得了么?”夏一凡惊道:“没有,当时惠儿封住那两名战士的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解的。我临走时怕他们出现意外,还特意把他们抱进了板房里。”马大义奇道:“那两名战士心脏部位各中一刀,难道不是你所为?” 夏一凡呆怔了半晌,才喃喃的道:“张化余不惜对自己的同志下毒手,来嫁祸于我,究竟是为什么?他如此的心黑手辣,哪像一个八路军干部?”他心中有甚多疑问,竟没有一个疑问自己能想明白。 马大义道:“你是说那两名战士是张组长杀死的?”夏一凡点点头,当下把那晚的情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马大义陷入沉思当中,久久不语。 一名战士却嚷开了,道:“柳连长的话我信,张化余这个王八蛋自打来独立团就没干过一件好事,说不定他是潜伏在咱内部的特务、汉奸呢!”另一名战士说道:“他天天整肃,整肃的不是干部,就是战斗英雄,其目的就是不纯。”三个战士你一言、我一语,竟没有一个人说张组长一句好话。 马大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止住三名战士的吵嚷,向夏一凡说道:“你说的这些情况,即使我回去跟团首长汇报了,怕是也很难改变你是叛徒的事实。因为张组长的权利太大了,没人敢去调查他,除非团长、政委请军分区派人来。可就在你离开独立团的那个晚上,两部电台都让人毁坏了,我们已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说道这里,他讪然一笑,道:“毁坏电台的罪名自然是给你安上了。” 第十九章 强强对仗 6 夏一凡喃喃的道:“安多少个罪名,我都已经无所谓了。”马大义苦笑一声,道:“电台坏了,我们成了聋子、瞎子,所以,我……唉!独立团只能窝在那穷山恶水之地了。”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夏一凡还是听明白他带人是来搞电台,而是没有搞到,便问道:“不好搞吗?” 马大义摇头道:“哪能轻易搞到啊!”夏一凡神秘一笑,道:“我手里有一部电台,你敢要么?”马大义喜道:“你敢给,我就敢要。”夏一凡把柳惠招呼过来,介绍之后,道:“惠儿,你去把那部电台取来。” 柳惠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给,但怕师兄生气,不情愿的道:“好吧。”忽地身子飘动,封住了马大义等人的穴道。 夏一凡看得愕然不解,道:“惠儿,你这是为何?”柳惠道:“我怕我离开了,他们对你动手脚。”夏一凡笑道:“不会,你快解开他们的穴道。”柳惠摇摇头,道:“他们哑穴未封,你可以跟他们说说话。”身体一扭,一溜烟地离开了山坡。 马大义正好面向柳惠奔行的方向,道:“怪不得三营一连战士把柳惠姑娘都传神了,她跑得可太快了。”夏一凡苦笑道:“马连长,我解不开你和战士们的穴道,只有等她回来了。不过你们不要担心,她不会害你们的。”马大义道:“不疼不痒的,就是动弹不了,莫非这就是武林中传说的点穴功夫?” 夏一凡点点头,道:“马连长,目前这里的情况很不好,区委、游击队、交通站已遭到灭顶之灾,你拿到电台后,马上回斗风口。” 一名战士接话道:“柳连长,你掌握的情况不实,昨夜里,马连长带我们去大斜沟屯,寻找党的地下联络点,我们就听到南边不时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估计是游击队跟鬼子打起来了。” 夏一凡笑道:“不是游击队,是我大师姐和惠儿把鬼子第六混成旅狙杀特种队给毁了。”马大义见他说得轻描淡写,笑道:“夏一凡,你可知道鬼子第六混成旅狙杀特种队的厉害?”夏一凡道:“他们是狙击手,枪法很准,其它就不知道了。” 马大义道:“狙杀特种队是鬼子第六混成旅团王牌中的王牌之师,队长叫长谷伍城,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队员,曾经给咱们教一旅和国军带来过很大麻烦。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今年年初,国军的一个骑兵营半日之内就毁在其手下,仅仅有十几个人逃脱;春季大扫荡期间,被他们瞄到了咱们教一旅旅部的位置,教一团牺牲了二百多人,才把他们打退;教三团也曾吃过他们大亏,有一个连在攻打炮楼时,被其驰援赶到,竟无一人逃离其枪口。据说,五百米方圆内,没人能接近他们。” 夏一凡呵呵笑道:“三十七个人,那就没错了。”当下他把如何听来的,如何跟踪的,如何消灭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马大义听完不得不相信了,道:“江湖三女侠真是了得,仅两人便毁了不可一世的狙杀特种队,我回去要把这一情况向团首长报告。” 夏一凡知道马大义出来一趟不容易,便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和盘托出。当马大义听说高翔、毛大海叛变后,惊出一身冷汗,问道:“你能确认区委书记高翔是叛徒?”夏一凡道:“能,我回斗风口那天就说高翔是叛徒,卫政委还让张组长跟蒙阴县委联系哩!” 马大义骂道:“张化余这个王八蛋,是想把我往枪口上送啊!”夏一凡道:“李团长、卫政委没跟你说?”马大义摇头道:“临来前,李团长把我叫到团部,但交代事情的是张组长,命我来这里找到高翔书记,想办法弄一部电台。李团长、卫政委面色冷峻,直到我出发也没说一句话。” 夏一凡沉吟良久,才道:“如果李团长和卫政委都受制于张化余,那独立团就真的危险了。”叹了一声,又道:“因为我的出走,王营长、冯教导员和一连的大部分干部、战士怕是也受到牵连了吧?”马大义道:“是,反省的反省,停职检查的检查,但我出来时情况大有好转,王营长、冯教导员已恢复工作了,王非接替你担任三营一连代连长。” 夏一凡总算听到了一点好消息,给火堆加了木柴,道:“马连长,请回去转告李团长、卫政委,夏一凡虽因情而困,但革命意志不变,近日,我和江湖三女侠将扯起抗日的大旗,打击徂徕、化马、青龙一带的日伪军。” 马大义听了肃然起敬,道:“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给转到。” 两人又聊了一阵,柳惠飞身赶回来,解开几人被封的穴道后,向马大义笑道:“不是我想难为你们,是你们独立团实在是太不让我放心了。”她递过电台,马大义像宝贝似地抱在怀里,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柳惠绷着脸说道:“不用谢,请回去转告李团长、卫政委,姓张的是个大坏蛋,他若再敢找我师兄的麻烦,我会杀了他。”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1 (1) 夏一凡送走了马大义几人,同柳惠来到断魂谷。他坐到潭边一块石头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柳惠散开秀发,边梳理边道:“师兄,你还有回独立团的打算,是吗?”夏一凡摇了摇头,起身去捡了一堆干柴,在柳惠身前点起一堆火,然后挨着她坐下,道:“不回去了,抗日自卫队需要我,你更需要我。” 柳惠听了,嫣然一笑,她把头依在夏一凡的肩头,轻声声道:“师兄,真相已大白了,别放在心上了,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你在你身边的。”夏一凡伸手把柳惠揽在怀里,用力地搂了搂二下,道:“惠儿,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我要把你娶回家做媳妇呢!”柳惠心中一动,头紧紧的贴在夏一凡的胸前,默默地数着他的心跳。 有倾,柳惠抬起头,羞涩地道:“师兄,那个……来了,身体粘……糊……糊的,难受死了,你去给我放风,我想先洗个澡。”夏一凡不经意地问道:“那个?哪个来了?”柳惠脸上一热,瞪了他一眼,道:“不许问了,快去放哨,别让狼把你的惠儿给吃了。” 这天晚上,两人依偎着宿在断魂谷。 两人在新泰公路附近转悠了两天,先后抓了几名落单的皇协军,均未从口中获得有价值的消息,因怕泄露行踪,只得把他们一一杀掉,丢在了山沟里。 这天中午,柳惠、夏一凡来到悦来酒馆,见廖安独自一个人在喝闷酒,互视一眼,便走了过去。廖安认出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夏一凡抱拳说道:“廖副营长,幸会!幸会!” 廖安让了座,直言说道:“夏兄弟不像个读书学生,倒像个练武扛枪的人。” 夏一凡知道他起了疑心,笑道:“廖兄竟也有眼拙的时候,在下确实是个读书学生,因学校闹学潮闹得厉害,就回乡暂避些时日,没想到出来转悠了两次,都碰上了您这位大营长。” 廖安叫来伙计,添了碗筷,又加了两个菜。等伙计离开后,问道:“请问夏兄弟家住何处?”夏一凡道:“南庄。”廖安给夏一凡倒了一杯酒,说道:“南庄可没有姓夏的大户,兄弟,你还想继续骗我不成?”夏一凡笑道:“穷人就不能读书吗?”廖安道:“看看你这身衣服,哪像个穷人?哪像个读书人?”他瞟了柳惠一眼,道:“我是个军人,不喜欢绕弯子,说说你们俩是什么人吧。” 夏一凡刚想分辨,见柳惠在一边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所幸就不说话了。柳惠直视着廖安,平静地说道:“廖兄,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样就可以明哲保身,如若知道了我俩是什么人,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廖安眉头一皱,道:“柳女侠,那是一条死路,对吧?”柳惠点点头,道:“廖兄能当上营长,看来头脑却是不简单。”廖安饮了一口酒,道:“江湖三女侠的确是不同凡响,想让谁死,谁就得死,看来我廖安今天运气不错,可以领教一下柳女侠的武功了。” 柳惠往嘴里夹了一口菜,道:“不急在一时,我杀你易如反掌,说一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俩不对的?”廖安冷声道:“柳女侠,你这是在审问么?”柳惠轻声一笑,道:“审问?呵呵!审问就不在这里了,算是交谈吧!” 廖安等伙计把菜上全,道:“既然柳女侠客气,那我廖安也就坦诚相告了,实不相瞒,上次见面时,我发现夏兄弟双目精芒闪现,说明夏兄弟内功修炼颇具火候,这是疑点之一。这疑点之二呢,是夏兄弟在施礼方面露出了破绽,当时他施的乃是江湖礼节,而非读书人的礼节。疑点之三,柳女侠一副娇颜,胜于芙蓉、赛若西施,但见到当兵的非但不怕,还询问狙杀特种队是什么玩意,我看也只有江湖三女侠才会有这样的胆量。” 柳惠“哦”了一声,道:“请问廖兄,你把我俩身份看穿,那天进入青龙镇,却为何没招呼手下,对我俩下手?”廖安道:“干么要动手?你们就是把鬼子全杀光了,关我屁事?” 柳惠听他突爆粗口,并不以为忤,转头向师兄笑道:“师兄,廖兄这个朋友可交,你俩对饮三杯如何?”夏一凡道:“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廖兄,这第一杯酒,感谢你那天没有为难我俩。” 廖安摇摇头,道:“酒是不能喝了,我道出了你们的来历,现在要保留一分清醒,应付一会儿的打斗。”夏一凡笑道:“廖兄切莫误会,方才惠儿只是一句玩笑话。来来来,咱哥俩干上三杯。”廖安道:“夏兄弟,喝酒不急,先说说你是什么来历?”夏一凡见他是个爽直汉子,便不想欺瞒,道:“我原是八路军独立团的……” 廖安岔话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连长小凡呀!”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2 夏一凡一直为这事困扰,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廖兄,小凡这名字你是从何听来?”廖安道:“高翔。”夏一凡追问道:“高翔是怎么听来的?”廖安道:“袁天龙获救的那个晚上,于蓝无意间说出相救之人当中有她的师弟‘小凡’,是八路军独立团的一个连长,当时被刘涛听去了,第二天,高翔又从刘涛嘴里套问了出来。” 夏一凡总算明白了,举起酒杯,道:“廖兄既知道我来历,能否赏脸干上三杯?”廖安笑道:“能跟抗倭的英雄碰杯喝酒,是我廖安的荣幸。”说罢,跟夏一凡连碰了三杯,杯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酒喝得酣畅淋淋,廖安有问,二人必答,解开了山藤太郎之死、狙杀特种队覆灭等一个个谜团。 柳惠给二人斟满酒,笑道:“廖兄,不谈过去的事了,最近我和师兄想在新泰公路上做一票,只是苦于没买卖,不知你能不能给提供些线索?” 廖安端起酒杯干了,道:“有,就怕你俩吃不消。”柳惠喜道:“只要有,我俩就能做下来。”廖安压低嗓音说道:“大后天,山崎联队补充的六百名兵员要到位,随同押运来二十万斤粮食和大批军火。” 柳惠听了眼冒异光,喜滋滋地问道:“这消息可靠吗?”廖安道:“绝对可靠。”柳惠又问道:“几点来?押运终点在哪?”廖安道:“下午,但时间不能确定,终点是化马镇。” 柳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拉住夏一凡的手,道:“一会儿咱俩就去察看地形,后天把鬼子全做了,粮食、军火全包了。” 廖安道:“化马镇南二十里外的凤凰岭是下手的最好地点,岭南山路东面是十几米高的峭壁,西面是百丈深渊,不过鬼子在凤凰岭夹道两侧筑有暗堡,有一个班的鬼子把守,很难攻下来。还有徂徕、化马两镇的鬼子摩托巡逻队,每隔一两小时就会巡逻一次,也是不好对付的主儿。” 柳惠笑道:“廖兄,好对付,好对付。”她叫来伙计付了酒菜钱,跟师兄向廖安告辞离开了悦来酒馆。 当晚,柳惠、夏一凡来到凤凰岭,悄悄察看了一番,发现这里确如廖安所说,是个打劫的好地方,但在选择撤离路线上,两人意见却不统一了。柳惠主张绕过礁子山,撤到大斜沟南端隐藏起来,伺机攻打徂徕的守敌。而夏一凡则认为,大斜沟地理环境恶劣,队员难于生存,不如沿凤凰岭东撤,仍回原地藏匿,抽冷子攻打青龙镇的皇协军。柳惠见师兄态度坚决,道:“明日去裂沟,让大家拿意见。”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往裂沟奔去。晌午时分,他们刚刚翻过蛇岭,便听见喊杀声破空传来,柳惠笑道:“这等军威,足以摄破敌胆。” 夏一凡端起望远镜看了几眼,感慨道:“惠儿,许队长真是了不起,短短几日,便把自卫队训练出正规军的模样了,我做不到啊!” 柳惠回头弹出一缕指风,击毙一条蝮蛇,道:“你能做到的,他未毕能做到。”夏一凡笑问道:“哪方面?”柳惠道:“气概,你的气概非他所能比。”夏一凡道:“我看不出来。”柳惠笑道:“我能啊!嘻嘻!” 褚霸光着膀子,手拿大蒲扇,翘着二郎腿,坐在居高搭建的凉棚里观看训练,当瞧见夏一凡、柳惠走来时,扯着嗓门喊道:“三弟、惠妹,我在这里。” 柳惠抬头看了一眼,道:“师兄,我不上去了,在下边看看大师姐、二师姐和许志洪他们。”夏一凡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凉棚外,瞧着褚霸的样子,一张脸登时绷紧了,道:“大哥,训练怎么样?” 褚霸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三弟呀!志洪这些人枪法太厉害了,哥哥一个也比不上。”夏一凡道:“我是问队员们训练的情况。”褚霸道:“好,很好,我真想现在就带他们出去跟鬼子打一仗。”他舔舔嘴唇,端起一碗水扬头咕噜咕噜地喝进了肚里。 夏一凡背转身子,道:“大哥,你过来看看。”褚霸问道:“看什么?”夏一凡道:“训练。”褚霸笑道:“外面热,你进来咱俩一起看。”夏一凡把身子转过来,道:“大哥,队员们衣着整齐,顶着炎炎烈日在训练,你倒看看自己,要军容没军容,要形象没形象,完全是一副山大王的做派。”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褚霸的大拳头早就挥过去了,此刻却嘿嘿笑道:“三弟,我是老大呀!”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3 夏一凡望着摸爬滚打的队员,道:“老大不是作威作福,颐指气使,而是要带头去做。这就跟家里的大哥一样,能看着弟弟们干活,而自己闲着吗?” 褚霸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二十余年,何曾有人跟他这样说话,脸色几经变化,忽然笑道:“三弟,莫生气,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夏一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哥,咱们现在是抗日的队伍、革命的队伍,以后,在咱们队伍里,官兵要平等,要相互尊重,要团结一心,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成为一只打不垮的钢铁之师。” 褚霸听得懵懵懂懂,道:“三弟,官兵平等了,哪谁还听我的?”夏一凡道:“咱们可以制定几条纪律,人人都去遵守,包括你和二哥两个人,谁违反了纪律,你们可以去批评教育。”褚霸愣愣地道:“什么是纪律?”夏一凡笑道:“纪律就好比你原来制定的山规。”褚霸笑道:“哈!是这样啊!我有十条山规,四赏、六斩,只不过我也得遵守。” 夏一凡听来有趣,道:“什么四赏、六斩?” 褚霸道:“刺来敌情者赏、杀敌最多者赏、奋勇争先者赏、同心协力者赏;泄露秘密者斩、抗令不遵者斩、临阵脱逃者斩、私通奸细者斩、欺侮同伴者斩、调戏妇女者斩。” 夏一凡摇头道:“什么赏啊、斩啊,以后全都不要了。咱们就用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约束自己和队员。”褚霸道:“什么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夏一凡道:“你把衣服穿上,我让惠儿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刻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队员们接到午休的命令,听说柳惠要用指力刻字,皆跟在其后,来到一块巨石之下。 柳惠抬头看着光滑的石壁,道:“师兄,你把要刻的字再给我说上一遍。” 夏一凡朗朗说道:“三大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他声音一落,柳惠从挎包里摸出飞爪,吸一口气,双脚猛地里一撑地面,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柳惠的身体已纵起了三丈多高。 石壁足有五丈高,就在柳惠身子堪堪下落时,她手中的飞爪嗖地掷出,五爪收拢,勾住了壁沿一块凸石上。柳惠的身体随着绳索晃荡了一下,便稳稳地停住了。 众人皆睁大一双眼睛,只看得大气不敢出。 柳惠顺着绳索向上攀升了一丈左右后,用双脚撑住石壁,左手抓住绳索,右手松开,力透食指指尖,一阵哧哧声过后,已写下了“三大纪律“四个大字。 众人见她纤指飞舞,越舞越快,但见石屑纷纷落下,碗口大的字清晰可见,或端庄雄秀、神韵超逸,或瘦劲清峻、蒲茂工稳,或结构严整、笔势豪纵,或姿态虚和、古朴厚实,不由得齐声叫好。 柳惠不为所扰,仅凭左手、双脚、绳索调整距离和平衡,写到最后,身体几乎与地面呈平行姿态。当写到“虏”字的最后一笔,左手微微抖动一下绳索,借力翻上石壁顶端,道:“我师兄说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我们以后应该遵守的法则,大家能不能遵守?” 众人皆呼:“能。” 柳惠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褚霸,道:“大哥,我替你宣布一个事可好?”褚霸道:“我这个队伍就听你和三弟的,随你怎么宣布。”柳惠又点点头,指着下方石壁,道:“有人要是违背上面的一条,就罚到这里面壁一天,要是违背两条就面壁二天,三条以上那就要面壁五天了。如果谁要是通敌、叛变、侮辱女人,大家说怎么办?” 众人叫道:“活埋、枪毙、砍头……” 柳惠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说着身子跃下,轻盈地落在夏一凡身边。 吴燕跑过来一把抓住柳惠的右手,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一遍,道:“看似若软无骨,实则比锥子、刀子、凿子还硬,怎么回事啊?” 柳惠笑道:“燕姐姐这样夸我,那我就在你脸上写个字吧!”吴燕哪里敢让她写,赶忙躲在了许志洪身后,道:“你在夏连长左脸颊上写个‘柳’字,左脸颊上写个‘惠’字,免得他以后再丢了不好找。”原来,她已听古月讲过师弟、师妹的爱情故事,今日便调笑起来。 柳惠脸一红,娇嗔地瞪了吴燕一眼,道:“不理你了。”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4 队员们各自散去,褚霸看了看柳惠、夏一凡、于蓝等人,道:“走,咱们到树林里凉快凉快。” 走进一片树林,大家刚刚坐下,柳惠向许志洪问道:“掷弹手训练怎么样了?”许志洪道:“他们基本掌握了风向、仰角、湿度、校验炮。”柳惠又问道:“步兵中队的队员现在能上战场吗?”许志洪道:“没问题,他们手脚灵活,脑子好使,原来也有很好的射击底子。” 柳惠这下心里有底了,道:“许队长,你是正规部队出身,在你看来,现在的抗日自卫队编制、枪支配备方面,有没有问题?”许志洪笑道:“柳惠姑娘,你为何不问问夏连长?” 柳惠哼了一声,道:“你可以不说,但明天你们特种队的枪一支都剩不下了。” 许志洪哈哈笑了一阵,道:“柳惠姑娘真是难惹难缠啊!”他目光扫了一眼夏一凡和褚霸,道:“现在咱们有掷弹筒十六个,不妨先把炮兵中队搭建起来,这样可以集中火力攻打一个点,也起到慑敌的作用。等以后缴获重机枪了,还可以成立机枪中队。” 褚霸听了兴致颇高,道:“志洪老弟,从训练上看,你认为谁可以当炮兵中队的队长?”许志洪道:“张豹,他外表看是个粗人,实则不然,他记忆力超常,极为聪明,而且胆大心细,炮兵中队队长非他莫属。” 夏一凡、柳惠等人经过一番磋商,决定成立炮兵中队,配置十六具掷弹筒,暂编三十三人。 褚霸起身要去宣布,夏一凡道:“大哥,你先等等,咱们还有要事相商。”当下把昨天获得消息、伏击地点、撤离路线说给了大家听。 褚霸把眉头拧在了一起,道:“六百名鬼子,咱们吃不消啊!”袁天龙道:“是啊!即使得手了,咱们牺牲也不会小,不如再寻个机会找小买卖做。”许志洪也认为这个险冒得大,摇头不赞成。 夏一凡心想:“大哥跟许志洪不赞成打,恐怕计划要泡汤了。”正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说服他们,却见柳惠呼地一下站起来,只听她说道:“褚大哥、许队长,咱们队伍急需粮食和弹药,现在鬼子给送到我们嘴边、手边了,却不敢吃、不敢拿,你们甘心吗?呵呵!你们甘心,我江湖三女侠可不甘心。大师姐、大姐夫、二师姐、二姐夫、师兄,咱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们跟我走,我就不信,劫不下鬼子送来的东西。” 褚霸听了脸涨得发紫,急忙道:“别,别,惠妹,我同意打,你说怎么打?一切听你安排。”许志洪见柳惠把目光盯到他身上,讪讪的道:“我如果不同意打,这块地儿,我就混不下去了。” 柳惠俏立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道:“好,既然都赞成打,这一仗由我来指挥,怎么样?”褚霸、许志洪皆道:“好,就听你指挥。” 柳惠把化马、徂徕两镇的鬼子摩托巡逻队、凤凰岭上的暗堡和周围地势介绍完之后,褚霸叫道:“这样看来,只要咱们拿下暗堡,截住巡逻队,做掉南来的鬼子不是不可能,只是断绝鬼子的退路却是个难题呀。” 夏一凡道:“这也是困扰我的一个方面,路西面峭壁低矮、陡峭,根本不能派人埋伏,若下到狭窄的路上去阻击,敌人定然会动用重火力攻击,那么,牺牲多少队员是个未知数,能不能挡住鬼子的退路也是个未知数。” 许志洪道:“夏连长说的极是,我建议改变作战方案,放鬼子逃跑,只要能把粮食和军火劫下就行。”褚霸嚷道:“对,只要咱们留下军火和粮食,这场仗收获就不小了。” 柳惠走到众人中间,道:“不,我既要粮食、军火,又要鬼子的命。”褚霸怔怔地问道:“惠妹子,你有办法截住鬼子?” 柳惠道:“当然有。”她蹲下身子,在地上勾勒出凤凰岭的地貌,手点着一处说道:“让张豹带领炮兵中队队员事先埋伏在崖壁上方,多准备一些大石头,等战斗一打响,就把石头丢在这里。”她手指移动一下,接着道:“褚大哥率领五名机枪手埋伏在这里,鬼子溃逃后,命令机枪手封住张豹丢石头的地方,你们想想鬼子还能跑掉吗?” 许志洪听了不由得赞道:“柳惠姑娘,你真是个打仗的奇才,我许志洪以后唯你马首是瞻。”柳惠向他微微一笑,扭转身子说道:“大师姐、大姐夫,你俩对地形比较熟悉,说说撤往哪里好?”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5 于蓝跟袁天龙低声交流了一会儿,道:“应该撤往大斜沟南端蟠龙山上,蟠龙山势险峻,树木茂盛,即使敌人追过来,也是望山兴叹。” 柳惠向褚霸、许志洪说道:“等会儿,我和两位师姐要去勘察一下撤离的线路,你们晚上备好干粮,连夜出发,然后走过腐坑就住下来,明晚我来接你们。”她待两人应了,让人找了二个口袋塞进挎包里,叫上夏一凡、于蓝、袁天龙、古月、周四海便离开了裂沟。 夜幕降临前,柳惠等人回到翠云谷,吃过饭后稍做停歇,便带上家伙又离开了。 三女带着三男施展开绝顶轻功,当真是身随影飘,轻尘不起,只用一个时辰便到达了凤凰岭。 周四海见岭上一丝动静也没用,低声道:“今晚要不要把暗堡拿下来?”柳惠道:“现在拿下为时过早,容易引起鬼子的注意,咱们还是绕过去。” 他们饶过凤凰岭,向西南走出数里,山势渐渐险峻起来。于蓝、袁天龙两人在前,忽而向南,忽而折西,弯来绕去,差点把身后的人给绕迷糊了。 约莫转了一个时辰,一座树木茂盛的大山横在眼前,于蓝回头道:“这山叫断臂山,两端如刀削之峭壁,下临万丈深渊,飞鸟难过。”说着带头向山上攀爬。 柳惠攀上半山腰,道:“这里很适合狙击手狙击。”夏一凡瞧树阴匝地,笑道:“是,怕就怕鬼子的炮火引起山林燃烧,到时候咱们就变成烤猪了。”柳惠道:“我才不想变成烤猪呢!” 夏一凡道:“可一路走来,想打大一点的阻击战,莫过于这里。”袁天龙笑道:“小凡,前边有个一线天,你想打多大的阻击战都行。”夏一凡喜道:“那咱们快走。” 翻过大山,又开始左拐右绕起来,半个小时后,一条朦朦胧胧的崖缝出现在众人眼前。 袁天龙紧走了几步,站在崖缝里说道:“这儿叫一线天,峭壁高有七八十米,宽约二米、长有六百米,只要我们守住西边出口,有多少鬼子也冲不过来。” 柳惠走进崖缝望向夜空,见无数颗大大小小的星星排成一排,宛若一条绷紧的五彩线熠熠闪着光辉,不由得感叹道:“哎!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居然能造出这么奇特的地方。”于蓝道:“只是可惜了这奇谷幽径,几天后就会让鬼子的血给污蚀了” 古月抬脚往前走,叫道:“师姐、师妹,你俩别酸了,咱们到出口看看摆放几挺机枪好。”周四海张开双臂量了一下,道:“这么窄的崖缝,架起一挺机枪,哒哒哒一扫,有多少鬼子死多少鬼子。”袁天龙道:“一挺不行,怎么也要三挺。”古月道:“一挺少,三挺多,我看两挺交替打就行。” 夏一凡听几人说话,忧心忡忡,跟着走出几步,道:“这里地势虽佳,但是阻击下来,会有不少人要牺牲啊。” 袁天龙笑了一声,道:“小凡,你担心鬼子的大炮么?”夏一凡道:“不是,是飞机。” 柳惠伸手挽住他一只胳膊,道:“就算飞机厉害,飞那么高又惧它何来?我瞧你啊,是被它嗡嗡叫的声音给吓怕了。” 夏一凡抬起手,边比划边道:“飞机投下的炸弹有这么粗、这么长,你想想它可怕不?”柳惠看他不像是恐吓,想起自己在三道岭经历的一番生死,立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待走出崖缝,向四周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然后指了指左右临近的山体,道:“我们去看看那两座山上可有岩洞。” 搜寻结果,左边山壁上除了灌木,连个拳头大的山洞就没有,右边山上没让他们失望,距地面二十余米的地方有一个宽约二米、深达十几米的山洞。 古月站在洞口,借着月色向崖缝看了看,道:“在这里架上三挺机枪,估计能封住出口。”于蓝道:“效果肯定不如两边交叉封锁好,可眼下没有其它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周四海道:“要不咱们连夜凿个山洞?”柳惠道:“来不及了,咱们再向前走走看。” 几人向前走出五百余米,发现左边的连体山峰上有个石洞,不由得心中敞亮。 古月用掌风清理出洞口,点燃松树明子向里照了照,道:“好家伙,洞口小、里面阔,足能装下三十人。” 于蓝回头望了一眼,道:“可惜远了点,歪把子射程不够。”柳惠道:“有总比没有好,等鬼子轰炸一结束,机枪手可以冲出来,配合右边山洞的机枪手阻击鬼子。” 第二十章 准备打劫 6 这下几人放了心,走过小溪,穿树林来到一个旷谷里。 于蓝仰首望着一座山峰,抬手指道:“那是蟠龙峰,咱们所站的山谷叫蟠龙谷。” 柳惠展开轻功察看了一番,见蟠龙山山体突兀峻拔,山峦嵯峨,连绵起伏,沟谷幽深,心下不由得犯了难,奔回来说道:“这蟠龙山我和两位师姐能上去,别人要想上去,那除非是肋生双翅。” 于蓝笑道:“别人上去也不难。”她抬手指向西南,道:“那地方有个山坳,峭壁只有四十米高,我曾经在上面放了一个绳索,可以把人吊上去。” 夏一凡左瞧瞧,右看看,道:“上去干什么?这蟠龙谷就不错啊!”柳惠道:“我是想找一条退路,万一挡不住鬼子的进攻,咱们也不能让褚大哥、许队长他们呆在这里等死呀。” 他们登上一个高处,望向北边,但见皓月之下,银光遍泄山川。 柳惠道:“湖光山色,景色清幽,只是不知鬼子能不能从这个方向攻过来?”于蓝道:“这里往北走三四里便是大斜沟,去年我和天龙的游击队走过一次,绝沟断涧,简直就是龙潭虎穴,若不是有我护着,可能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袁天龙想起那次凶险,刚要讲述出来,周四海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我眼皮硬得睁不开了。”说完,拉着古月就走了。 于蓝向柳惠道:“咱们也休息吧。”柳惠点头,于是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几人又把地形勘察了一遍。离开前,柳惠从挎包里拿出口袋,分给袁天龙、周四海两人,道:“替我捉些蛇来。”周四海道:“干嘛?你想吃蛇肉?”柳惠笑道:“多嘴,快去。” 仅仅半个小时,两人各自捉半袋蛇回来。 柳惠道:“二师姐、二姐夫,今晚三更前,你俩把褚大哥、许队长他们带到凤凰岭东五里处隐藏起来。”两人应声走了。 剩下四人在山里胡乱找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后,柳惠道:“咱们去一线天,用石头垒砌几个掩体,再到来路上选几个狙击点。” 匆匆过去了一天半宿,柳惠把人集结在一起,吩咐了褚霸、许志洪几句之后,递给于蓝一个袋子,道:“咱俩先行动。” 于蓝来到凤凰岭西端,按照柳惠之前所说,接近暗堡之后,打开口袋把蛇倒出来,然后用木棍将蛇一条条挑向暗堡门口。那些蛇受到攻击,见缝隙就往里面钻,不多功夫,于蓝听见暗堡里传出吵嚷声,心想:“这鬼丫头的招法真是管用。”袁天龙、周四海捉来的蛇都是无毒之蛇,可睡梦中的鬼子那里知道,吵嚷了几句,打开暗门便往出驱蛇。 于蓝在暗门打开的瞬间,纵身跃起,双掌连环,发出数道掌风,击向暗堡。她的掌力何等雄厚,近在咫尺,岂是鬼子能敌。她双脚落在暗堡门口,心里尚自不放心,左边一掌、右边一掌,把十二名鬼子和大大小小的蛇尽数震毙。 袁天龙、褚霸、王铁柱等人看见于蓝招手,马上跑过来,将碉堡里的鬼子拖走,丢到了远处的山涧里。 许志洪等于蓝把震毙的蛇清理完,带着吴燕走进来,当看见角落里摆放一部电台时,忙找到密码本,道:“燕妹,你在天亮前,把密码本熟记下来。” 于蓝提起一挺重机枪,道:“记它干么?”吴燕道:“电台是鬼子联系的方式,万一来电不回,人家就会知道这里出事了。”于蓝听了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向许志洪问道:“这枪好重,是什么枪?” 许志洪看还有一挺摆放在射孔附近,眼睛一亮,道:“这是九二式重机枪,有效射程一千米,最大射程四千五百米,威力是歪把子机枪的三倍。” 于蓝听后非常兴奋,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呀!”许志洪笑道:“可不,用它来截击鬼子的退路,有这两挺足矣。”两人刚刚把枪弹搬出来,柳惠一手提着一挺重机枪跑过来,笑嘻嘻的道:“原来这边暗堡里也有两挺啊!师兄说有了它,完全可以封住崖缝出口,这可是鬼子给咱们送的大礼呀!” 于蓝知她得手了,道:“你把枪拿过来了,子弹呢?”柳惠道:“二师姐、二姐夫和师兄领张豹他们去选择埋伏地点,然后就能把子弹带过来。” 一晃天亮了,大家准备就绪,全部隐藏了起来。 吴燕耗尽精力,终于在太阳升起前,把繁琐的密码给记了个十之八九。她长长呼了口气,头靠在许志洪身上,不久便睡着了。但没睡上半个小时,电台指示灯响了,吴燕揉了揉眼睛,译好电文递给了许志洪。 电文是用日文书写的,但许志洪留学日本四年,自然是难不倒他,匆匆看了一遍,道:“回电:一切正常。”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1 柳惠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方才不回电文,引得鬼子警觉,那今日的打劫,十有八九将会成为泡影,便道:“燕姐姐,多亏你了,妹子谢谢你啦!” 吴燕向她抿嘴一笑,道:“要说谢你得谢志洪哥呀!”说着扭头妩媚地看了许志洪一眼。 许志洪与她眼神相碰,突觉胸口一热,伸手揽住她蛮腰,脉脉相视了会儿,忽然想到身旁还有别人,脸上一红,笑道:“自己人,何谈谢字?燕儿,你快去睡一会儿吧。”吴燕腰姿一扭,嗲声道:“我才不睡鬼子睡过的地方呢。” 柳惠扑哧地一笑,向吴燕伸舌头做了个怪脸,然后拉着夏一凡走出暗堡,悄声道:“师兄,燕姐姐可真够……浪的。”夏一凡低声说道:“你多跟人家学学。”柳惠娇笑道:“坏师兄,学你个头呀!不知足,不理你了。” 夏一凡呵呵一笑,轻轻搂住师妹削肩,走到密林深处,手离开她肩头,端起望远镜环顾周遭情形,道:“惠儿,这里视野不错,可以观察到山路上鬼子的动向。” 柳惠跃上一株大树,道:“你注意观察,不许偷懒啊,我先打个盹儿。” 早饭时间刚刚过去,鬼子的巡逻队便出现了。摩托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缓缓行驶,扬起了一路灰尘。每台摩托车的托斗里,皆是一前一后坐着二名鬼子。一个巡逻队过去约莫半个小时,又一队接着徐徐而过。不多时,又先后地返回来,就这样二支巡逻队来来往往、交替着巡逻了很多次。 柳惠从树上跳下来,轻轻一碰师兄的胳膊,说道:“看来廖安的消息很准确,这条路往常鬼子只安排一支巡逻队,今天却安排了两支呢。”夏一凡道,“是呀,看来鬼子很重视这次押运,不过重视也是白重视,咱们给他们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埋伏的队员眼睁睁地瞧着一辆辆摩托车在眼前经过,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一顿排子枪打死鬼子、毁掉摩托车。然而,他们只能忍耐着,静候大鱼出现。 接近正午,许志洪在暗堡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忽听到电台响了,便停下脚步,接过吴燕递来的电报,看完之后,喜道:“鬼子运输队十二点经过这里。” 吴燕看了下时间,道:“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许志洪点了点头,道:“你呆在这里,没有我招呼,千万不要出来。”吴燕拉住他手,撒娇道:“不嘛!我要跟你去,我要呆在你身边。” 许志洪轻轻吻下她额头,道:“燕儿乖,听话。”吴燕甜甜一笑,嘱咐道:“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儿。”许志洪用手摸摸她粉嫩的脸蛋,转身走出了暗堡。 半个小时转瞬即过,凤凰岭上寂静无声,队员们隐在暗处瞧着南边滚滚升起的烟尘,心里即紧张又兴奋。 摩托车巡逻队率先驶过来,第一辆摩托车驶上凤凰岭高点忽地停下来。麻田小队长高喊了几句,几十名士兵纷纷跳下跳下车,结队奔向了西岭。 柳惠瞧在眼里,心里暗骂:“该死的东西,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夏一凡低声问道:“怎么办?”柳惠道:“不能开枪,等临近了,我用武功解决他们。” 许志洪将阻击的指挥权交给了李子谦,独自一人伏在山腰上,当见到一队鬼子小跑着向岭上奔来,心下大惊,忙猫腰疾步奔回暗堡。吴燕看见他进来,惊异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许志洪并不回答她的问话,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对着瞭望孔,向越来越近的鬼子哇啦哇啦叫喊了一阵。说来也奇怪,那些鬼子听见他的喊话,转身就往回跑。 麻田小队长也听见了许志洪的喊话,等士兵跑回来后,二话不说,挥舞一下手臂,叫道:“上车,统统开路的有。”士兵们听到命令,迅速上车,一溜烟似地急驰走了。 许志洪松了一口气,见吴燕愣愣地瞧着自己发呆,道:“好好呆在这里。”说着又走出了暗堡。 柳惠见鬼子走了,知道与许志洪喊话有关,只是不知道鬼子为什么会听他的话,此刻无暇去问,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南边。 这时,放眼远望,曲折蜿蜒的山路上,已经可以朦胧的看到长蛇一样的车队逶迤而来。夏一凡举起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缓缓行驶而来的车辆,默默数了数,道:“好家伙,整整四十二辆。”柳惠嗯了一声,道:“按计划行事。”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2 这段山路崎岖不平,汽车行驶在上面颠簸起伏,所以行进速度甚是缓慢。就在前边第一辆车快要行驶到最高位时,柳惠手指扣动,子弹悄声出膛,打爆了那辆车前轮的轮胎。 驾车的鬼子刹住摇晃的汽车,推开车门跳下来,当发现爆胎了,忙拿来千斤顶,招呼副驾驶下来欲更换轮胎。但见短短一二分钟,山坡上排满了鬼子的汽车,柳惠掏出两支驳壳枪,高声喊道:“打!”刹那间,枪声大作,一齐扫向汽车驾驶室。眨眼功夫,子弹击碎玻璃、击穿车门,把鬼子的正副驾驶全部打成了筛子。 车厢里的鬼子听见枪声纷纷跳下来,一时间,黄乎乎的鬼子涌满了公路,迎接他们的不是长官训话,而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子弹。可怜的这些新兵们,刚刚从国内征调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还未等有所作为,那一颗颗滚烫的子弹就镶进了他们躯体里。 在这骤然打击下,没死的鬼子一个个带着惊骇的目光,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仿佛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有人往车底下爬,有人往来路上跑。往车底下爬的鬼子自然死得更快,因为柳惠早就下过令,鬼子慌乱之后,可以放他们往来路上跑,但决不允许他们往车底下钻。两侧的子弹纷纷避过油箱,如雨点般倾泻过来,扑扑……如击败絮。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已有二三百名鬼子命丧车身两侧,剩下的鬼子是顺着来路亡命的狂奔。张豹带队埋伏在来路方向的山上,当看见鬼子的车队停下来后,命令队员们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滚下山坡。鬼子慌乱之下,只顾得往回奔,没想到路上堆积的石头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奔逃回来的鬼子拥挤在石堆前面,而后面不知情况的鬼子还在拼命地往回跑。 褚霸眼见时机已到,忽地大声吼道:“开枪。” 哒哒哒…… 两挺重机枪奉命封住石堆前面,两挺重机枪扫射奔逃中的鬼子,如同秋收割麦子一般,鬼子们纷纷地倒下了。褚霸兴奋地大叫着:“好,打得好,奶奶的,就这样打,打死这群野鬼,一个都不要留。” 这些鬼子毕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过硬队伍,见前面的道路被封死了,机枪的火力又如此之猛烈。稍微失神后,马上伏下了身子,拉过同伴的尸体作为掩体,开枪还击。但由于九二式重机枪的穿透力过强,这仓促之间的还击就显得势单力微了。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绝大多数鬼子被打成了血葫芦,剩下没死的鬼子见大势已去,绝望地爬到山涧边上,口中高呼着:“大日本天皇万岁!”便一个个滚落百丈深渊,算是留了个全尸。 这边打得热闹的时候,北边负责阻击的特种队员也与鬼子的巡逻队交上火了。 原本麻田小队长已经带着巡逻队驶出了五六里,每天这条路都很平静,刚才巡视凤凰岭暗堡也没有发现情况,他也就放松了警惕,此刻坐在摩托车挂斗里,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忽听到身后响起了枪声,误以为有人攻打凤凰岭,当即喊道:“掉头,统统地掉头。”他边往回来边暗自思忖:“谁这么不长眼睛?凤凰岭上的暗堡坚固异常,易守难攻,竟还有人敢来攻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立功心切,敦促手下士兵开足马力,风驰电掣般奔向凤凰岭。 摊上麻田这样思维简单的长官,手下士兵的命固然不会长久。心急火燎的鬼子往回急行了二三里,最前面那辆摩托车突然一拐弯,轰地一声,撞在路旁一株大树上,因车速过快,挎斗里面的两名鬼子飞起一丈多高,重重地摔在石头上,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麻田坐的摩托车居后,见前面摩托车出事了,还以为是开车的士兵失误了,气得他瞪着眼睛骂道:“八嘎,注……”话还未说完,第二辆、第三辆摩托车接连出事,这下他醒悟了,忙喊道:“前面有埋伏,快快地停车。”他这命令下达得还是太迟了。李子谦指挥着王虎、巴矮子他们,枪枪不落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报销了七辆摩托车。 麻田等不及载他的摩托车停稳,臃肿的身体向侧面一翻,滚进了路旁的沟里。他蠕动身躯,战战兢兢地把头伸出沟沿探望,只吓得一双斗鸡眼差点聚到了一块。刚才还活生生的士兵们,此刻全部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缩回头猫下腰,在沟底踉踉跄跄地奔逃。跑出了几百米后,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摩托车的声音,忙趴到沟边一看,见从北向南开来一队摩托车,当即大喜过望,手脚并用爬上了公路,边跑边挥动双手叫喊。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3 摩托车队开到他面前戛然而止,渡边小队长跳下车,问道:“麻田君,怎么回事?”麻田喘着粗气道:“有……人在攻……打凤凰岭,我的巡……逻队遭遇埋伏,就……我一人跑了出……来。”渡边小队长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麻田茫然地摇了摇头,渡边小队长脸上立即露出了鄙夷之色,气愤地骂道:“蠢猪。”转身喊道:“通通地下车,徒步前进。” 李子谦见打掉了鬼子摩托车巡逻队,心中无比喜悦,他正要派王虎、巴矮子、毛六子三人去打扫战场,忽听得小金子叫道:“又有鬼子来了。”忙定睛看了一会,道:“大家分头隐蔽,听我命令再开枪。”很快鬼子接近了三百米,他低声叫道:“打!”一声令下,子弹就如蝗群一般,呼啸着扑向鬼子。 渡边见前面的士兵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一半,顿时骇然失色。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是遭遇到许志洪的特种队了,马上高喊:“卧倒”。然而,卧倒在公路上,没有掩体,终究于事无补。 特种队员本就居高临下,再加上他们出枪速度快、打击目标准,一旦被他们瞄上,非死即伤。只听得铛!铛!铛!……子弹穿透钢盔的声音既短促、又刺耳,中弹的鬼子来不及叫上一声就断气了。 渡边小队长心知再这样耗下去,将会无一人生还,当即喊道:“撤退。” 李子谦打起仗来是个狠角色,见鬼子要跑,手一挥道:“不要放过一个鬼子。”队员们立马加强了火力,那些站起来逃跑的鬼子们,也只是跑了不到三十米,尽数被击毙。 渡边没能有麻田的好运,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被打成了筛子状。 李子谦打扫完战场,向巴矮子说道:“你去向柳惠报告,两支鬼子巡逻队全部消灭。”巴矮子应了一声,跑到半山腰碰上了许志洪,当下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许志洪笑着听完后,道:“你回去,告诉李子谦,再听见三声枪响,便是撤离信号。” 一个小时后,许志洪见褚霸带人把车辆上的军用物资洗劫一空,拔出一支驳壳枪,当空中开了三枪,然后走进暗堡里,道:“燕儿,你背上电台,先跟褚大哥撤离这里。”吴燕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道:“你不走?”许志洪道:“我率特种队和柳惠他们断后,要在晚上才能跟你汇合。” 吴燕把电台装好背在身上,抱住他腰说道:“我就要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别想让我离开。”许志洪亲了她额头一下,道:“好吧,你就跟着我,不要离开一步,走,我们出去等李子谦他们。”二人先后走出暗堡,只见柳惠、夏一凡、古月、周四海四人正在擦枪,道:“今天这动静搞大了,势必会震动鬼子的高层,接下来的麻烦会一个接着一个。” 古月笑道:“鬼子即使想找麻烦,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呀。”许志洪心知她们师姐妹三人,心气一个比一个高,拉着吴燕坐了下来,轻声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柳惠知他底气不足,道:“许队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山不同于别的山,鬼子要是敢来追,那苦头可就吃大了。”许志洪听她这样说,心里稍安,扭头看见李子谦带人上来了,问道:“柳惠姑娘,咱们撤吗?” 柳惠点头站了起来,当看李子谦他们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道:“一会儿到岭下,把这些东西找个山洞藏起来。”她捋了一下头发,道:“这些汽车不能给鬼子留下。”说罢,端枪射出两颗子弹,分别击中两辆汽车的油箱。 两声巨响之后,引起了一连串爆炸,霎时间黑烟滚滚,腾空而起。 柳惠带人沿着事先察看好的路线撤离了。 不到一个小时,山崎大佐率领樱井炮兵大队、江川步兵大队从化马镇急匆匆赶来,远远瞧见方圆几里内,车辆爆炸引起的浓烟笼罩在半空中,经久不散。他走到近前,更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山路上一片狼藉,四十多辆军车已经被炸毁,未烬的余火还在燃烧着。山路上、车底下、路边的沟里横七竖八的卧着士兵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焦糊味混杂在一起,令人闻之作呕。比之那天在三道岭上恶战,这场景更是深深地震慑了他。要知道那天在三道岭上,正面是八路军独立团的阻击部队,侧面是狙击手,这一明一暗,才让自己损兵折将,吃了大亏。而今天,独立团远在大堡顶山,仅凭江湖三女侠、许志洪特种队等区区十几个人,就占领了暗堡,尽数毁掉了两个巡逻队和六七百名士兵,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不成?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4 山崎正当发呆之际,江川有末少佐快步跑过来,道:“大佐阁下,旅部的护送人员、新兵和随同司机全……部遇害,无一……” 山崎抬眼叫道:“啰嗦,说有用的。”江川有末“嗨”了一声,道:“来人抢走辎重和粮食,沿着凤凰岭南山脚下向西走了。”山崎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盯着江川有末问道:“什么?辎重和粮食全部被抢了?” 江川有末道:“从汽车爆炸、烧毁的痕迹上看,他们是在搬走了辎重和粮食后,才炸毁了汽车。” 山崎低声骂了一句:“八嘎。”向江川有末一挥手道:“走,带我去看看。”他来到岭南脚下,当看到踩踏的痕迹时,不由得陷入深思:“这哪是十几个人留下的,分明是百人、千人才能把草丛踩成这个样子。莫非是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来了?不会,他们窝藏在大堡顶山,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莱芜守军必定会发来消息。难道是附近的刁钻村民参与了运输?也不会,村村封锁,人人自危,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跑到这里来。那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江川有末见他半晌不语,道:“大佐阁下,他们满载物资,绝走不出太远,我派熊谷中队作为先头部队追上他们,死死咬住不放,然后我们主力部队再兜上去,夺回物资,消灭他们。” 山崎思忖良久,叫来联队部一名大尉,道:“给旅部发报,说明这里的情况,并请求飞机支援。给小岛君发报,命他率大队和一个团的皇协军来这里跟我汇合。”他等那名大尉离开后,道:“江川君,派一个小队轻装进山侦察,一旦发现敌情,不要惊动他们,速回报告。” 江川有末边走边想:“侦察只用一个班就行,干么要安排一个小队?这不是……哦,是了!大佐真是深谋远虑,他定然是想到了人家有狙击手,去的人少了,只怕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要是去一个小队,既可以抗衡一阵,又可以把情报送出来。”他权衡再三,找来熊谷中队一名精练的小队长,向他说道:“竹田君,你是我江川大队作战最勇敢、头脑最灵活的优秀军官之一,今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侦察任务,要交给你的小队,你率领士兵,务必要排除艰险、万难,完成这个光荣使命。” 竹田寿谦脸色肃然,道:“嗨!我一定不辜负少佐阁下的期望。”江川有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任务做了详细地布置。 竹田寿谦集结士兵,沿着草丛踩踏留下的痕迹追进山里。拐了几个弯,竹田寿谦叫停了队伍,自己登高一望,顿觉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出来,暗暗地想:“这地势仿佛就是个迷宫,若是遇上伏击,想退回来都难。”他沉吟良久,命令一个步枪组居前,一个步枪组断后,自己则率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居中。 这一路追下去,道路曲曲折折,一会儿绕过山坳,一会儿钻过谷缝,若不是地上留有痕迹,他们早就迷路了。 又走出三四里,前面出现三个峡谷,走在前面的两名士兵想也未想,直接踏上了最右边那个峡谷,没走出几步,忽然扑到在地。阳光照耀下,紧随其后的士兵瞧见碎石上留有两条殷红的血线,惊声叫道:“他们……”他只喊出两个字,忽感头部重重遭到了一击,登时失去了知觉。 竹田寿谦见状不好,丝毫没有犹豫,叫道:“卧倒。”众士兵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山中一片寂静,静得令人害怕。突然间,两颗手榴弹飞来,伴随两声爆炸,靠前的士兵被炸死两名、炸伤三名。 竹田寿谦心知自己在明、人家在暗,应该及时离开这里,于是叫道:“后撤五百米。”士兵马上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移动的速度不知比来时快了多少。 奔跑中,竹田寿谦忽地看到左前方石岭上,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急忙喊道:“卧倒。”他伏下身子,端起望远镜看了半晌,心道:“怎么没人?莫非自己眼花了?”他行事素来小心,叫道:“掷弹手,轰炸左前方的石岭。” 两名掷弹手拱起身子从背上摘下掷弹筒,刚放下炮架,忽然莫名倒地死了。竹田寿谦知道蹊跷出在石岭上,哇啦一阵叫喊,两挺歪把子机枪同时开火,直打得石岭火星乱窜。竹田寿谦估计两挺机枪能封住石岭,自己带着其他人继续撤退。然而,他们起身仅仅跑出十几米,两挺机枪全部哑火了。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5 竹田寿谦又急又怒,忽听身后咕咚一声,颈项中一热,原来是一名士兵头部中弹,喷出的血线溅到了他身上。他卧倒了,抬头向上望,石岭上的人影交替出现,每现身一个人,自己的士兵必有一人中弹而死。 掷弹筒组组长只瞧得目眦欲裂,道:“少尉阁下,咱们撤不出去了,跟他们拼了吧!”竹田寿谦虽然心下惊惶,但头脑甚是清醒,知道人家选择这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就没想让自己这些人活着离开,此刻硬拼,只有加快死亡的速度。他扭头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喜悦,叫道:“撤向身后的乱石岗。”他本以为撤向乱石岗,可以摆脱眼前的险境,可哪知乱石岗里早有人埋伏,没爬上几步,便有人相继死亡。 竹田寿谦这下更加惊骇了,稳定了下情绪后,心想:“这种情形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如冒死冲上乱石岗,或许尚存一线生机,”当即吼道:“杀给给。”士兵听到冲锋的命令,全然不要命地往上冲。 周四海看着蜂拥冲上来的鬼子,把单枪换成了双枪,道:“月儿,争取把这些鬼子全部留在这里。”古月扳开机头,道:“别啰嗦,快打!”顷刻间,四只驳壳枪的子弹一股脑地射向鬼子。两人枪枪不落空,冲到前面的鬼子倒下一大片。 竹田寿谦这次真是玩命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手举着战刀,口中呼道:“天皇陛下的勇士们,杀啊!……” 柳惠、夏一凡从西面并肩走过来,两人举起枪,同一时间把子弹射进了竹田寿谦的体内。不等竹田寿谦倒下,他们又调转枪口,开始了恣意的击杀。 许志洪带着特种队员们也从石岭上走下来,一步一枪,枪枪射向敌人的后脑。 鬼子已经死伤大半,剩下没死的已成了待宰的羊羔,他们临死也想做最后的挣扎,但如何禁得起三面神枪手的围击,片刻之间,尽皆身中数弹而死。 柳惠等人将缴获的武器弹药藏好,谈笑风声地离开了。他们走后不久,数百只饥饿的狼群嗅到血腥味,纷纷奔来,片刻功夫,群狼留下一堆堆白骨,饱腹而去。 柳惠众人来到断臂山,刚刚坐下来,周四海听见嗡嗡的叫声,道:“小凡,你说得真准,鬼子的飞机还真来了。”夏一凡笑道:“不是我说得准,咱们搞这么大响动,鬼子不出动飞机才怪呢。”周四海道:“那鬼子会不会往这里投弹啊?”夏一凡摇头道:“不会,他们只有发现目标才会投弹。”周四海听了放下心来。 许志洪仰望天空,透过枝叶看见四架飞机低回盘旋,担忧的道:“不知道这会儿天龙、褚大哥带人走到哪儿了?要是暴露了目标,那可就遭了。” 柳惠举枪瞄着飞机,道:“许队长,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大姐夫行事缜密,听到飞机声后,自然会让褚大哥带人隐藏到树林里。”说罢,屏气开了一枪。 王虎扑嗤一笑,道:“惠妹子,这样可打不到飞机。”柳惠道:“那咋打?”王虎道:“要在飞机俯冲时迎头打。”巴矮子道:“对,打飞行员的脑袋。”王虎白了他一眼,道:“打机尾的油箱就不成吗?”巴矮子道:“你个呆瓜,飞机俯冲时机尾上翘,你能看见油箱?”王虎道:“妈的,我看不见,可不等于惠妹子看不见,你倒是说说,妹子的眼力、耳力谁能比得上?”巴矮子道:“傻大个子,这用……” 柳惠见两人拌起嘴来,绷起脸说道:“吵什么?都去眯一会,说不定黑天前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呢。”她叫上夏一凡,向山上走去。走出不远,见古月和周四海不知何时来到一块石头下方,正在背靠背的睡觉,于是悄悄绕了过去,来到一株参天大树下,道:“师兄,你也睡一会儿。” 夏一凡连日来奔走、打仗,片刻没得好休息,这时精神松弛下来,倒真觉得疲惫难挡,“嗯”了一声,倒在地上没用几分钟就睡着了。熟睡之中,忽听得远处隐隐有爆炸之声,令他翻身坐起,侧耳倾听了一会,发觉这爆炸之声来至九二式步兵炮,心道:“小鬼子,大炮开路,倒还不笨。” 柳惠从树上飞落下来,把望远镜递给师兄,道:“招呼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夏一凡迟疑一下,问道:“你想取消这里的阻击?” 柳惠点头道:“鬼子用大炮开路,咱们若不取消这里的阻击,那亏就吃大了。”夏一凡道:“那咱们打几枪再走也不迟啊!”柳惠笑道:“人家大炮一响,这里就变成一片火海了,你还打什么几枪啊!” 夏一凡一怕脑门,道:“对对对,看我睡糊涂了,原来想到鬼子的炮火会引起山林燃烧,睡一觉便给忘了。”当下招呼大家撤离。 第二十一章 计谋虎皮 6 太阳临下山前,柳惠等人赶到一线天与于蓝汇合了。 于蓝拿出干粮和山果分给大家,见他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便把柳惠拉向一旁,低声道:“我不放心蟠龙谷的北边,万一驻守在礁子山上的二狗子杀上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柳惠微微沉吟了会儿,道:“这里交给我和师兄,你叫上二师姐、二姐夫马上离开,连夜去布置那里的防御。”于蓝道:“好,不过你和师弟要小心,切不可贸然出击。”她见柳惠应了,把头转向一线天,道:“这里的战斗,在未来几天将会异常激烈,我回去让褚大哥连夜派来两名掷弹手,帮你疏通、清理西出口。”柳惠暗暗佩服大师姐心思细腻,道:“幸亏你想到了,要不鬼子以同伴尸首做掩体,那麻烦就大了。” 于蓝微微一笑,转身叫上古月和周四海便离开了。 不久,断臂山方向传来闷雷一样的炮声。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吴燕斜倚在许志洪身上,听见炮声说道:“志洪哥,鬼子快要追上来了,咱们在这里能顶住吗?”许志洪道:“应该差不多。”他的话明显底气不足,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战场上诡异百变,随时都可能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吴燕幽幽的道:“要是顶不住的话,在鬼子冲过来之前,你…..先给我一枪,不要让我落在鬼子手里。” 许志洪把脸贴在她脸上,道:“不,我下不了手,我要让你活着。”吴燕道:“鬼子凶残,如果……我到了他们手里,不但清白……保不住,还会落得身首异处。倒不如死在你的手中,我能保得住清白,就是做鬼也是心安了。” 许志洪无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手,说道:“要是真顶不住的话,柳惠会提前让咱们撤离这里的,现在说死还是太早。”吴燕道:“你是说咱们还都能活下去?”许志洪道:“能,当然能。” 吴燕一听死不了,全然不顾忌鬼子在打炮,竟然依在许志洪怀里,情话绵绵,口中还不时地发出一二声娇笑。 许志洪耳闻炮声渐弱,伸手摸了摸她那圆圆的脸蛋,道:“懒虫,起来吧!”吴燕娇声道:“不嘛!不嘛!”许志洪当然也想让她赖在自己怀里,可一想到鬼子随时都会追过来,军人那种本能的斗志一时超越了情感,当下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道:“起来吧!咱俩去看看柳惠和夏连长在干什么。” 吴燕很不情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整理下衣服,道:“能干什么?躲起来偷偷亲热呗!”许志洪用手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大姑娘家的,竟然信口说这种话,真是不害羞。”吴燕道:“大姑娘怎么了?大姑娘就不能说了?我就说,我偏说,他们俩.......” 许志洪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来人了。”吴燕也听见脚步声了,从石后转出来见是王虎,还未等开口说话,只听王虎说道:“燕子,大战在即,你可别把咱队长给累趴下呀!”吴燕脸色一红,道:“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虎本想再调侃她几句,见许志洪走过来,敬礼说道:“队长,惠妹子让你去南山山洞里指挥,她和夏连长在北山岩洞里指挥。”许志洪道:“知道了。”便跟吴燕相携而去。 再说鬼子那边,江川有末见久等不到竹田派人回来送信,心里便有了不祥的预兆。于是急匆匆来见山崎大佐,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山崎大佐问道:“有消息了?”江川有末见他脸色不善:“没……有,怕是……都回不来了。” 山崎大佐仰望天空,看着来回盘旋的飞机,久久说了一声:“废物的空军。”他叫来炮兵大队长樱井良佑少佐,道:“抬炮进山,全体追击。” 走出十余里,山崎接到旅团长平野依少将的电报,电文上写道:“山崎君,空军搜寻未果,命你部暂不开往大堡顶山,全线追剿被抢辎重,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江湖三女侠和许志洪部。”他刚把电文递给身旁的一名大尉,就见江川有末慌慌张张地跑来,忙劈头问道:“发现情况了?” 江川有末道:“大……佐阁下,不……好了,这山里有鬼。” 山崎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光,骂道:“八嘎,鬼你个头。”江川有末摸着脸颊,道:“竹田等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吃了。”山崎听了甚是吃惊,道:“带我去看看。”他在众人拥簇下来到前面,不由得也惊呆了,但见殷红斑斑的地面上,血淋淋的骨头这一块、那一堆,如果不是留有衣服碎片和滚落的钢盔,一时倒真的难以辨出是人类的骨头。 江川有末惊惧未定,道:“是鬼,一定是鬼。”有士兵道:“支那人信鬼神,也许这世上真的有鬼。”有士兵道:“一下子吃了六七十个人,也只有山魈能做到。”更有士兵道:“莫非江湖三女侠是鬼怪变成的?要不,支那人哪来的本事找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麻烦?”这些鬼子素来凶悍,看到这场面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群狼所为,认定是山里的鬼怪在作祟。 山崎大佐听见士兵议论纷纷,大声喝道:“蠢材,只有落后的支那人才会迷信人世间有鬼怪,而我们是大日本皇军,是天皇陛下的勇士,岂能相信这是鬼怪所为?”他扫视了一眼众人,道:“樱井君,大炮开路,给我轰击一切可疑的目标。”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1 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饭涨穷人气。”鬼子们本来被山路上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但这炮火一起,倒把他们的恐惧之心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往日的目空一切、凶悍残忍。 炮乃步兵之胆,这句话对鬼子来说,最为正确不过了。 炮兵大队长樱井良佑指挥炮兵,简直疯了一般,遇山轰山,逢林轰林,虽说给士兵壮胆了,但也极大地影响了追击速度,将近傍晚时分才来到断臂山下。 樱井良佑望着满山枝叶繁茂、苍翠挺拔的树木,翻了翻白眼仁,心想:“如果发起炮击,势必会引起大火,这样茂盛的树木,火势在两个小时内怕是燃烧不尽。”于是,他没有贸然下令炮击,而是等到山崎带人跟上来后,把心中的顾虑给他说了。 山崎丝毫没有犹豫,断然说出两个字:“炮击。” 不大工夫,八门九二式步兵炮一齐开火,瞬间引起了森林燃烧,火势蔓延开来,象无数条火龙,张着大嘴狂啸着吞噬一切。黑烟滚滚,笼罩着整个断臂山的上空,顷刻间,一片美丽的苍山就变成了“火焰山”。 隐匿在山上的狼、野羊、獾子被火烧得四处逃窜。江川有末率领机枪中队封住山脚,弹雨密不透风,逃逸出来的兽类无一幸免。 火龙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各种兽类在大火里挣扎,极大刺激了鬼子们那根原本残暴的神经,他们疯狂地叫喊着、跳跃着,暴戾之气尽显无遗。 山崎未等山火燃尽,便命人打通一条通道,继续追踪。当来到一线天前,江川有末仰望着拔地而起的险峻山峰,又看了看那条朦胧的崖缝,向山崎说道:“大佐阁下,天色已晚,您看……我们是不是先住下来,等明天…….”山崎不等他把话说完,忙摆手制止,回身向樱井良佑说道:“炮击山峰,连夜追击。” 夜色之下,鬼子开始了疯狂的炮击。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一线天两边峰上充满了烟和火。 柳惠藏在洞内,见爆炸发出的火焰,成半圆形笼罩着一线天整座山峰,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此轰炸,会不会把一线天轰塌?能不能把山峰熔化?”忽听得有人叫道:“一凡、一凡,柳惠……”她探头见是张豹带着四人赶来,忙飞奔出山洞,落在山脚下,接过二箱弹药,笑道:“张大哥,你们没被鬼子的炮火吓回去,真是好样的。” 张豹把肩扛的弹药递给随后赶来的夏一凡,扭头望着红彤彤的半边天,道:“这威势是够吓人的,可一想到你们还在这里,我们也就不怕了。”夏一凡道:“快进山洞,一会炮火停下来,鬼子就要发起冲锋了。” 樱井良佑把上千发炮弹倾泻在一线天峰顶上,待炮火一停,山崎嗖地抽出战刀,大声喊道:“杀给给……”话音未落,一个中队士兵子在中队长指挥下,鱼贯般冲进崖缝。轰炸之后的崖缝里,充塞着一堆堆石头和尚未燃烬的树木,士兵们或抬或挑,终于打开通路,杀气腾腾地奔向出口。 峰顶上的灌木还在燃烧,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机枪手看见鬼子露头便要开枪,柳惠极是镇定,浑不把鬼子人多放在心上,道:“等等。”她等鬼子冲出来三四十人后,才下达开枪的命令。她这边枪声一起,许志洪那边马上响应,可怜这些冲在前面的鬼子,一分钟不到,皆身中数弹而死。 那鬼子中队长正在崖缝里指挥着士兵往出冲,乍一听见重机枪的响声,顿觉不妙,高喊了一声:“卧倒。” 最倒霉的莫过于刚从出口冲出来的十余名鬼子,身子伏下不久,子弹如雨点般的洒来,他们的头上、后背、屁股、大腿等处,弹痕累累,皆都一命呜呼。 那鬼子中队长听出了外面有四挺重机枪在咆哮,知道再往外冲,也只是徒然断送士兵的性命,便下令撤了回来。 山崎听完报告,沉思良久,道:“他们卡住出口,我们只能在出口正面构筑屏风,然后用机枪掩护,士兵从两侧冲出去了。”江川有末躬身说道:“嗨!大佐阁下高明,我这就去安排。” 当柳惠瞧见鬼子往出抛石头,马上明白其用意,当即说道:“张大哥,带人轰击出口。”张豹应了,叫上两名掷弹手和两名弹药手跑到山下,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和角度,连发数枚榴弹,顿时止住了鬼子的行动。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2 柳惠双目盯着出口,忽地提起一挺机枪,向机枪手和弹药手说道:“带一箱弹药跟我来。”夏一凡心知她要干么,道:“惠儿,不要,危险。”柳惠道:“师兄,我不会有事的。”她飞身离开岩洞,在崖缝正前方选择了一个位置,放下机枪,看了看崖缝里的鬼子,道:“快射击。” 机枪手低沉一声:“是。” 张豹见鬼子不再往外抛石头,便命掷弹手停止了发射。 此刻,这空旷的大山里,只有一挺机枪咆哮着,虽略显孤单,但崖缝宽仅有三米,密集的弹雨好似狂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向通道里面的鬼子。 江川有末万万没有料到,对方会有掷弹筒这等武器,正自狐疑,机枪清脆的响声震醒了他,叫道:“机枪中队,快快地还击。”然而,他的机枪中队一直尾随在大队后面,上来还需要时间。 颗颗子弹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来,惊慌的鬼子们无法找到藏身之处,但见狭窄的崖缝里,他们相互拥挤着、踩踏着,乱做一团;呼喊声,哒哒声,噼里啪啦子弹撞击岩壁声,响声一片。 柳惠指挥若定,见崖缝里再无活着的鬼子,高声喊道:“张大哥,你带人去搜些手雷来。” 张豹低吼一声,带着四个人扑了上去,在之前被打死的鬼子身上,每人搜到二十多枚手雷后,跑回了原地。柳惠看看差不多了,命张豹和机枪手们撤回了山洞。 夏一凡见柳惠带人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本想问一下崖缝里的情况,忽听崖缝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不久炮声又起,心想惠儿真是心思灵活,善于把握时机。 柳惠这时才有空向张豹问起袁天龙、褚霸带人撤到蟠龙谷后的情况,当听完张豹的述说后,顿觉轻松,微笑道:“这就好,我们再无后顾之忧了。”她双目盯了出口一会儿,又道:“鬼子的火力一停,极有可能在出口内壁两侧构筑机枪掩体,王虎、毛六子两位大哥,一会儿,我先去观察,等听见我枪响后,你们便丢手雷,把掩体炸掉,然后迅速跑回来。” 巴矮子把身子拱到前边,道:“柳惠妹子,我身材灵活,我去观察吧。”柳惠道:“也好,鬼子正面火力很厉害,你开完枪马上撤回来。”巴矮子笑道:“妹子放心吧!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呢!”他的话把大伙儿全都逗乐了。 夏一凡摘下望远镜递给巴矮子,道:“用它观察会仔细些。”巴矮子接过望远镜,待鬼子火力一停,嗖地窜出山洞。王虎招呼一声毛六子,二人带上手雷也离开了山洞。 山里一时静下来了,而柳惠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战斗会一场比一场激烈。她把夏一凡拉到洞里深处坐下来,头枕着他肩头,低声道:“挺过这几天,我要给鬼子还以更大的颜色,让他们瞧瞧,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夏一凡用脸蹭了蹭她秀发,道:“抗日自卫大队相当于八路军一个营的兵力,按理说人数是不少了。可鬼子原来就有一个大队分兵驻守徂徕、化马两镇,现在山崎联队又开来了,吴岳庭保安第一师也判节投降,算一算咱们对手的兵力,已经差不多过万了,这可是一比二十的比例啊。所以,下一步,咱们还是小打小闹,步步为营的好。” 黑暗的洞里,柳惠悄悄亲了他一口,道:“你们要是听我指挥,胜利会一个接着一个。”夏一凡被她亲得心神荡漾,握住她一只手,久久才平下心绪,道:“惠儿,咱可不能让几场胜利冲昏了头脑,鬼子、皇协军势大,而我们弱小,吃一次败仗,我们将几个月缓不过来。” 柳惠心下不悦,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轰!轰!轰!爆炸后不久,巴矮子跑回来,骂道:“格老子,这小鬼子真够精明的,在崖缝甬道里左一堆、右一堆的垒砌不少石头,王虎、毛六子只能把边上的掩体炸掉,里面的却炸不着。” 柳惠见巴矮子几人惹来了鬼子炮击,炮弹透过崖缝落在巴矮子方才开枪的地方爆炸,说道:“张豹大哥,给我包五十枚手雷。” 夏一凡听得疑惑不解,问道:“惠儿,你要干什么?”柳惠道:“我出击一下,这样鬼子会老实一会。”夏一凡问道:“你怎么出击?”柳惠不答,等王虎、毛六子回来后,道:“师兄,你在这里指挥。”她接过张豹递过来的一包手雷,系在背上,转身跃出了山洞。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3 柳惠来到一线天北峰脚下,拿出飞爪,轻轻一抛,抓住一块石头,纵身向笔立的峭壁上攀去。 夏一凡从望远镜里看出了师妹意图,跺了一下脚,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暗暗地替她捏了一把汗。 柳惠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把鬼子的炮火放在心上,借助手中飞爪,施展开幻云步,忽左忽右,宛若凌虚飘行,很快攀上了峰顶。炸弹的威力着实不小,把峰顶生成上千、上万年尖锐的石头给削得没有了棱角。一棵粗壮的古松吐着熊熊火苗,把四周照得通亮。柳惠伏在一块石头后面,等鬼子炮火一停,向南悄然走到尽头,探头向下看了几眼,哼声一笑,身形便如鬼魅般向东移动。 江川有末待炮击一停,指挥机枪中队阵型前移,掩护步兵继续构筑工事、掩体。在他想来,他已找到了冲出崖缝的方法,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士兵们看着一挺挺黑黝黝的重机枪架设在甬道里,不禁为拥有这等厉害的武器而自豪,于是又恢复了强悍本色,口中喊着口号搬运大石头,甚至有士兵还抬起同伴的尸体,垒成一道道人墙。当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炸,误以为有人走火了,全然没放在心上,继续忙碌着构筑工事。当第二声爆炸传来,他们明白了,这不是走火那么简单,是有人把手雷投掷了过来,当即倚着构筑的工事躲藏起来。 柳惠从东向西走,每走三步便扔下一枚手雷,包里的手雷不到三分钟,竟给扔个精光。 在一场战斗中,五十枚手雷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如此狭窄细长的甬道里,这五十枚手雷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可怕的。轰!轰!轰!……弹片、硝烟充塞了整个甬道,惨叫声、哭嚎声响成一片。 柳惠不敢耽搁,借助飞爪下山,跑回了山洞。 夏一凡一把将她搂在胸前,道:“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冒险了。”柳惠不好意思当别人面让他抱着,挣脱开身子,娇笑道:“怕什么呀!你看啊,鬼子不是到现在还没有发起炮击吗?”夏一凡重又把她揽在怀里,道:“你还说?如果鬼子发起炮击,你能来得及跑吗?” 柳惠顽皮地努了两下嘴,道:“我轻功好,跑得快,鬼子炸不到。”夏一凡明知说不了她,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道:“你能快过人家的炮弹?”柳惠娇声道:“能,就能。”张豹、王虎等识趣地走出山洞,留下两人偶偶细语。 江川有末位处甬道进口的位置,有幸捡到一条命,但身上也被弹片划开了数道口子,幸好都是皮外之伤,他忍痛跑到山崎面前,哭道:“大佐阁下,我江川大队毁了呀!”山崎问道:“有多少人生还?”江川有末道:“大约有三百人,但大部分士兵身上都挂彩了。” 山崎听了潸然流下两行眼泪,叫来樱井良佑,咬牙切齿的道:“炮击,给我炮击,统统的炸死他们。” 樱井良佑犹豫了一下,道:“大佐阁下,甬道里可能还有我们的重伤员,要不要把他们抢救出来?”山崎哀叹一声,道:“这甬道已经成了死亡甬道,再派人进去,也是徒增伤亡,炮击吧!” 一线天再次成为了混沌世界,这次炮击,樱井良佑指挥炮兵向南北各延伸二里,只炸得乱石飞滚,草木皆枯。崖缝甬道里面,飞落下来的大小石头足有半米厚,把百多名鬼子重伤员活活埋在了下面。 炮击停止后不久,小岛率人赶来,当看到如此惨景,担心山崎命他冲锋,心念微转,道:“大佐阁下,吴岳庭的三团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赶到,届时让他们居前采取人浪战术,我们大日本皇军押后,可一举冲出崖缝甬道。” 山崎咬牙说道:“呦西。” 子夜时分,皇协军第三师第三团团长蒋宇率人赶到,他气息还未喘匀,便被山崎叫到身前,只听山崎说道:“蒋桑,你为大日本皇军立功的机会到了,即刻起,命你率士兵发起冲锋,一鼓作气冲出甬道,打败江湖三女侠和许志洪的特种队。” 火光之下,蒋宇一张青白的脸上,堆满媚笑,躬着九十度的身子,道:“皇军,是,是!”他按照山崎的指示,命炮营炮击了十分钟,便让一营以排为单位,三个连排出了九道波浪涌进了甬道。 一营长甚是油滑,见鬼子组成了督战队,心知此次冲锋不成功便成仁,当即拔出驳壳枪,大声说道:“弟兄们,冲出甬道者,团长赏十块大洋,冲啊!……”他吼叫着,把身子夹在了鬼子督战队队员中间。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4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皇协军们一听有赏赐,一个个脚踩着石头,呼吸着淡淡的血腥和硝烟味,一齐向前蜂拥。 焰火之下,但见黄色的人浪飘荡着,纷纷不知死活地往前移动,可他们那里知道在脚下方的石头里,之前已埋藏了数百具鬼子的尸体,如果知晓的话,怕是早已吓得尿裤子了。他们这些人胆子虽小,但心思灵活,不等走出甬道出口,开枪的开枪,扔手榴弹的扔手榴弹,一时间把甬道外搞得乌烟瘴气。 夏一凡从枪声上辨出来这次冲锋的不是鬼子,道:“惠儿,冲锋的是皇协军,他们战斗力弱,多放出一些人再打。”柳惠嗯了一声,放出三波人之后,叫道:“打!” 哒哒哒…… 机枪疯狂地扫射着,顷刻间扫倒了一大片。 骤然遭受打击的皇协军们掉腚往回跑,然而,子弹密如雨点,要逃生已是万万不能,人群逐渐逐渐稀落、凋零。 第四波人浪趴在甬道出口的地方,眼看着冲出去的人一个个倒下,皆吓得灵魂快要出了窍。排长喊了一声:“撤啊!”可他们刚刚转身,身后就响起了歪把子的叫声,子弹嗖嗖从头顶飞过。枪声中夹着营长的叫声:“弟兄们,大日本皇军说了,谁退打死谁,冲出去是唯一的活路。为了生存,为了十块大洋,冲啊!……” 皇协军们知道鬼子的凶残程度比魔鬼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个只得硬着头皮往外冲。人群倒下了一片,又扑上来一片,前赴后继,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尸首横躺竖卧地堆积在出口处,竟堆成一人多高的半圆形尸墙。 柳惠见一名机枪手的手打软了,忙叫道:“王虎、毛六子,你俩来接替机枪手。张豹,鬼子可能会用尸墙做掩体,你快带人用掷弹筒把尸墙轰散。” 鬼子督战队把第八波、第九波人浪*上尸堆后,小岛命一个机枪小队跟了上来,利用皇协军的尸体架设机枪。四挺机枪刚刚架设起来,尖利声骤然传来,机枪小队长发现了张豹等人的目标,叫道:“西北方向,快开……”话犹未了,爆炸声起,血雾迸现,这名鬼子小队长再也不会说话了。 张豹亲自调整掷弹筒的攻击角度,见两具掷弹筒首发便击中预期目标,叫道:“照这个方向,给我速射。”一分钟里,两具掷弹筒整整发射了四十枚榴弹,炮手把炮口稍微调整,又是四十枚榴弹出膛。集中轰炸下,别说是人肉了,就是石头也早炸烂了。 掷弹筒发射期间,柳惠一直背转着身子,当听声音停止了,转过身子看到尸堆不见了,便下令停止了射击。 武田寿差一点吓傻了,他准备等机枪小队枪声响起便率队冲锋,可一声声爆炸后,那偌大的尸堆不见了,进到眼帘的尽是残肢碎肉。其实,他还没有看见自己的衣服已被飘来的血雾浸湿了,原本那张黑黢黢的脸膛变成了红色,猛然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才感到这里的腥臭味足以令人窒息,于是艰难地喊出两个字:“撤……退。” 从这一刻起,鬼子没有再发起炮击,也没有发起冲锋,硝烟弥漫的夜色又恢复了寂静。然而双方都没有闲着,山崎命通讯兵接连发出三封电报,第一封是发给旅部,请求联系空军支援;第二封是发给竹内宫彦,命他接到电报即刻率人前来与他汇合;最后一封是发给吴岳庭,让他命驻守在礁子山上的二团从大斜沟向南挺进,迂回包抄敌方的后路。柳惠则考虑到鬼子不会轻易罢手,战事说不定会拖到哪天,那么就要准备充裕的弹药,于是命人偷偷地前去打扫战场,不但捡回了千余颗手榴弹,还捡回了鬼子丢弃在甬道里的两挺重机枪和十三箱子弹。柳惠心里有底了,考虑到明天鬼子会派飞机前来轰炸,又带人搬石头把洞口修正了一番,这才命众人休息,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甬道出口的动向。 荒山里不缺乏的就是狼群,待树木燃尽,柳惠瞧见数不清的狼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密密麻麻的围在甬道出口处,享受美食。一只头狼很快填饱了肚子,临离开前,一声嚎叫刺破夜空。不久,散落在附近山里的狼纷纷跑来,在天亮之前,一个个晃着大肚子跑走了。 天亮了,两个山洞里的人皆然惊呆了,他们看见甬道出口前残骨殷殷,哪里还有完整的尸首?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5 柳惠和夏一凡走出山洞,采摘一些山果,刚刚分发完毕,忽然隐隐传来飞机的引擎声。王虎往嘴里丢了一个大枣,道:“鬼子飞机也来凑热闹了,大家快把耳朵堵起来。” 巴矮子道:“格老子,怕个鸟?会震死你吗?”王虎摸了一下他的小脑瓜,道:“一会儿,飞机会扔炸弹,你有种就别捂耳朵。”巴矮子咬了一口山桃,道:“老子乃堂堂八尺男儿,岂能丢这个脸?” 王虎笑得差点把枣喷出来,道:“臭猴子,你身高不过四尺半,竟还妄称八尺,不怕人笑掉你大牙呀!”巴矮子捉狭一笑,道:“嘿嘿,老子说的是理想身高,哪个会笑?” 两人说笑声中,四架飞机出现在一线天的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丢下了一枚又一枚黑乎乎的炸弹,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铺天盖地般的爆炸声。断木、石块、泥土在半空中纷飞。霎那间,一线天两边峰顶上烟尘滚滚,火海一片。 众人顿时噤声,柳惠的脸惊得煞白煞白的,很久才渐渐恢复原色,但心中余悸未消,道:“师兄,这炸弹那么大,会不会把山体给轰倒啊?” 柳一飞当八路五年,对这样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瞧她面显惧色,笑道:“惠儿,我第一次看你害怕,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呀!”其实,他五年前辣手摧花那次,柳惠骇然的程度比这强烈十倍,但那时他处于极度亢奋状态,视觉模糊不清,等发泄清醒之后,已知大错铸成,不敢再看柳惠一眼,穿上衣服踉跄而去。 柳惠瞟了他一眼,道:“你说呀!山体会不会崩塌?”夏一凡道:“不会的。”当见她确实担心了,补充了一句:“放心吧,飞机轰炸一年,山也不会垮塌。”柳惠恢复了常态,把头探出洞口,向天空盯了一会儿,道:“飞机走了,怎么就炸这一会儿啊?” 夏一凡笑道:“炸弹丢光了呗。”柳惠咯咯笑道:“鬼子的飞机就这两下子呀!没有什么可怕的啊!”夏一凡道:“飞机除了能轰炸,还能机枪扫射,别的本事倒也真的没有。” 山崎望着渐渐远去的飞机,骂道:“八嘎,废物的空军,这山峰用你们瞎*心什么?”他叫来通讯兵,急急的道:“给旅部发报,重新确认轰炸目标。”一个小时后,四架飞机又嗡嗡地飞来,把数十吨炸弹倾泻在两个山洞上方。山在摇、地在动,但由于刚才准备得充分,岩洞里的人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 两起轰炸,滚落下来的石头和烟尘完全掩埋了之前的战场。 蒋宇奉命把一个连埋伏在甬道里,待轰炸停止,在连长姚纪元的指挥下,百余人猫着腰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动脚步。 蒋宇的三团本是个杂牌团,人员组成复杂,大多是他网罗的地痞、混混。昨天晚上,一营除了营长之外,无一人活着走出甬道,这令二营、三营上下十分震惊,惊骇之余,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想到了偷偷的开小差,可他们实在是时运不济,不仅没有逃掉,反倒让鬼子当众用刺刀给挑了。 姚纪元等人被*进甬道那一刻起,人人露出绝望的神色,他们非常清楚,除非江湖三女侠等人已经被炸弹炸死了,否则,这一进来,就休想再活着回去了。 武田寿率领一个中队跟来督战,见前面的皇协军走得比蜗牛还慢,气得用生硬的汉语喊道:“八嘎,加速地前进。” 姚纪元转回头,当看到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指向着自己等人时,吓得双腿一哆嗦,差点软瘫在地,忙叫道:“弟……弟兄们,快……快点……走……走啊!”走到出口处时,一百多人达成了多年来唯一的一次默契,呼啦一下,全部趴在了碎石上,强忍着肢体上钻心般的疼痛,向前爬着、爬着…… 武田中队的士兵虽然彪悍,但自从昨天晚上,亲眼目睹了那场残酷的屠杀后,至今仍是心有余悸。所以,每当向前迈上一步,那一颗颗脆弱的心就忽悠忽悠的。可当看到皇协军的情形,一下子激发了他们狂傲的本性,撇嘴的撇嘴,冷哼的冷哼,讥笑的讥笑。可当他发现姚纪元爬出去后,武田寿忽然叫停了士兵,心中默想:“对方没开枪,难道都给炸死了?或是给炸跑了?不,不一定,他们狡猾狡猾地,我还是小心为上。”想到这里,喊道:“一小队和二小队的掷弹手,速在出口内壁架设掷弹筒,发现情况后,立即轰炸。”他抽出战刀,又道:“全员匍匐前进。”鬼子们爬行的姿势丝毫不比姚纪元等人好看,一个个像只癞蛤蟆,慢吞吞地向前爬动。 第二十二章 血腥战场 6 柳惠多了二挺重机枪,心里更加有底了,她紧紧地盯着甬道出口,当看见当先爬出来的一队皇协军时,立即明白了,鬼子又拿二狗子当诱饵了。于是没有急着下令开枪,直到后面的鬼子爬出来五六十人后,道:“王虎大哥,你那挺重机枪封住出口。”王虎道:“是。”柳惠道:“打!”相隔不到五秒钟,两个山洞里的六挺重机枪相继响了起来。 武田寿看着爬出甬道的士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一手握着战刀,一手握着王八盒子,心中不住地念叨:“别开枪,爬,爬,全爬出去……”可他的希望只在瞬间就变成了泡影,眨眼功夫,六名掷弹手先后被打成了筛子状。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爬起来转身往回奔跑,等奔出了三十多米远,才想起来下令,喊道:“撤,快撤回来。” 山崎命令士兵们搭起帐篷,自己刚围着一块大石头,一边转圈一边怄火,暗暗的想:“自打入鲁以来,自己的队伍兵威凛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够抵挡。哪成想,雄心正旺之际,却横空冒出来江湖三女侠和许志洪特种队这两股强敌,仅仅三道岭和昨晚的两次交峰,自己就折兵半数,真是对不起天皇陛下。”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停下脚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颓然地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当瞧见小岛把武田寿带进来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低声问道:“武田君,回来多少人?” 武田寿躬身向前迈了一步,道:“大佐阁下,属下无能,仅带回来七十二人。”小岛补充说道:“武田中队在三道岭一役,牺牲一百零四人,方才出击也只有五十六人没回来。” 山崎点点头,道:“武田君,可瞧见对方的身影?”武田寿道:“没有,子弹来自两侧,密如雨点,走出出口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山崎摆了一下手,道:“你们去歇一会吧!” 柳惠清晨这一仗缴获颇丰,但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收缴来的武器弹药藏在远处一个山洞里。 晌午,鬼子飞机又来轰炸,待轰炸结束,山崎命人试探性地发起了一次进攻,受挫之后,派人分南北寻找其它进攻途径。 这边刚刚消停,蟠龙谷那边却打了起来。 原来于蓝匆匆赶到蟠龙谷,让褚霸把张豹几人派走,自己和古月攀上蟠龙峰放下绳索,又找了十几根山藤垂下来,于天黑前把粮食、辎重全部吊了上去。藏好之后,于蓝把心里的担心和防御之事说给了大家听。 褚霸原以为撤到这里便万事大吉了,当听了于蓝的话,道:“蓝妹妹,哥哥带人抢东西在行,可打防御战是外行,从现在起,我和弟兄们全听你指挥,誓死也要保住咱们抢来的这些东西。” 于蓝也不推让,把成可言、王铁柱两个中队安排在大斜沟南端,走回来向褚霸说道:“大哥,告诉所有的弟兄不要随意走动,夜晚可以生火做饭、驱蚊、驱狼,但白天切切不可以。” 褚霸点点头,道:“蓝妹妹,把叶伟群和阎世骏两个中队派给惠妹妹可好?”于蓝摇头说道:“不用,小师妹那里人多反而会碍事,你让队员们在峰上、谷里清理出一些山洞,将来在这里也好有个住处。”她把袁天龙、古月、周四海叫到身边,察看了一下三人携带的弹药,然后向褚霸说道:“大哥,我们四人在北面打第一道防御,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叫上三人走了。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晌午,于蓝几人远远地看见数百名皇协军从北面走来。瞧他们端着枪,每迈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左右瞧上两眼。 周四海低声骂道:“怂样,这样的胆子也敢来打仗。”袁天龙道:“他们能走到这里,也算本事不小了。”周四海道:“我从小听说,大斜沟里有豺狼虎豹,山魈鬼怪,只要人进去就没有生还的可能,等哪天我去走上一遭,看看那里究竟都有什么厉害东西。” 袁天龙笑道:“毒蛇你不怕,但数百只、上千只饥饿得狼群围住你怕不怕?”周四海睁大眼睛问道:“真的?”袁天龙道:“当然是真的。”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于蓝留心地观察着这一队皇协军,细数了一下人数,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当看他们走到一个十几米高的峭壁前,全都停住了脚步。 古月向于蓝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上去?” 那些皇协军只停留了片刻,搬石头在峭壁下方堆积起来。 于蓝笑道:“二师妹,他们还挺聪明哩!”古月把枪端起来,道:“师姐,别让他们上去了,打跑算了。”于蓝也正有此意,道:“那打好了。”四个人各自放倒三人后,皇协军们慌乱一阵,各自找地方藏了起来。 这却是一个营的皇协军,营长陈大猷是广东人,头脑十分灵活,他蹲在一块大石后面,喊道:“所有的掷弹手向前开炮,打光我们手中所有的榴弹。”二十几名掷弹手不明所以,但长官有令,那就打吧!一阵狂轰烂炸之后,陈大猷喊道:“撤。”皇协军们最想听的便是这个字,一个个心中窃喜,猫着腰儿往回跑。 袁天龙抬枪还想撂倒几个,于蓝伸手压下他枪口,道:“人家没找什么麻烦,咱们也不能过分,是不是?”袁天龙笑道:“蓝儿悲天悯人,那我就饶过他们这一遭吧。” 至此,蟠龙谷、一线天两个地方皆安静下来。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1 夜在静寂中降临了,柳惠仰首望着夜空那一抹白云,久久才道:“师兄,从下午开始,鬼子便没了动静,会不会撤走了?” 黑夜里,夏一凡发出一声轻笑,道:“惠儿,我跟鬼子打了五年仗,最了解他们,跟跗骨之蛆没两样,不弄死它们,自己是不会爬走的。” 王虎背靠岩洞一侧,方才还在打着鼻鼾,这时揉了揉眼睛,问道:“那鬼子怎会没了动静?”夏一凡道:“鬼子也许在找其它进攻的途径,也许是在等候大斜沟那边的消息,总之,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柳惠走出洞口,张开双臂舒展一下腰身,轻声道:“师兄,我想到峰顶上瞧瞧,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夏一凡跃出来,伸手拉住她衣袖,道:“不行,我不会让你再去冒险了。” 柳惠揽住师兄的腰,一起纵到山下,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将他按在一块岩石上,自己则面对面坐在他怀里,双手勾住他脖子,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护我,但以后千万不要当别人面说冒险冒险的,你说面对强敌,咱们不去冒险,让谁去冒险呀?有些事情,你别以为我冲动、不冷静,就像昨晚上,我一个人攀上峰顶,表面看似凶险异常,其实也是你多虑了。” 月光之下,夏一凡深情地注视着她,道:“惠儿,我知道你做事历来都有分寸,可是我说不清自己,每次你单独行动,我都是好担心、好担心的。” 柳惠听了心生涟漪,柔声道:“师兄,你不用担心惠儿,惠儿会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将来……将来……我会……给你……生一群儿……女,让你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她头垂下来,一缕头发飘到夏一凡脸上,夏一凡抓在手里,用手指轻轻梳理,轻声说道:“惠儿,一儿一女足矣!” 柳惠脸颊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幸好让灰蒙蒙的夜色遮掩住了,才没遭来麻烦,低声道:“师兄,别动,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夏一凡马上变得乖巧起来,脸贴上她脸,道:“睡吧!好好睡一觉。” 柳惠睡到下半夜,忽感手腕有些疼痛,睁眼一瞧,师兄正在沉沉大睡,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让他抓在了手里,应该是他在睡梦中,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她一双柔和的目光停在师兄脸上,过了很久才叫醒他,道:“给我准备一百颗手榴弹。” 夏一凡迟疑了很久,道:“不去不行吗?”柳惠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道:“师兄,不要担心我,快去准备吧!”夏一凡知道劝不住她,摇摇头便去准备了。 柳惠攀上一线天峰顶,见东边山坳里左一堆、右一堆燃着篝火,心里有了底,暗道:“小鬼子,我让你们赖在这里不走,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们。”她悄悄来到甬道入口处的上方,看了一会,见前边五六十米远的地方,各架起了三挺重机枪,枪口全部对着甬道,下面有两名鬼子倚着岩壁监视甬道内的动静。于是,她暗暗冷笑了几声,从袋子里摸出六颗手榴弹,分别拧开盖子摆放两处。柳惠先向左侧三挺机枪扔了三颗手榴弹,飘身来到另一处,把三颗手榴弹掷右侧的机枪。 轰!轰!轰!……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的响起,柳惠也不看炸没炸中目标,提起袋子,施展轻功向北飘去。 山崎在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急忙冲出帐篷,见甬道入口附近烟雾腾腾,又见昨晚赶来的竹内宫彦率人奔了过去,当即放下心来。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瞧见小岛和樱井两位大队长跑过来,便问道:“这爆炸声,你俩怎么想?” 樱井良佑未加思索,道:“我看,骚扰的可能性极大。”小岛附和道:“是,樱井君说得是。” 山崎听了很满意,道:“呦西,呦西。”他走到一堆篝火旁,捡起一根木棒挑了一下火,道:“出口围得水泄不通,我料他们也不敢出来,否则的话,无疑于飞蛾投火。” 樱井良佑往火力丢了两块木柴,道:“大佐阁下,甬道两边可能有密道,今天我们搜查不细,等过了……”他话说到一半,柳惠已开始了疯狂的轰炸,她手榴弹掷得又远又准,每一声爆炸差不多都会引起几声凄厉的惨叫。 鬼子、皇协军顿时乱了阵营,兵找官、官找兵,到处是吼叫声。 柳惠攻击的方向不确定,忽左忽右,一时之间,令鬼子搞不准手榴弹是从哪儿飞来的,而下一颗又会攻击哪里。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2 柳惠善于隐藏,而她内力又冠绝宇内,一颗手榴弹居高临下竟能甩出一百四五十米远,而她丢手榴弹又没有固定方向,看准了就丢。所以,再精明的鬼子也绝难想到,要命的手榴弹是来自西边那座高高的山峰。 柳惠把手榴弹丢光了,意犹未尽,又射出了五六十颗子弹,以她的枪法,当真是一弹必杀。 一些没遭受手榴弹爆炸波及的鬼子、皇协军,正暗自庆幸捡了一条命,忽地脑子一震,瞬间失去了思维。 狙击手的威力却是不同一般,敌人搞不清人家暗中埋伏了多少狙击手,很怕要命的子弹悄无声息地飞向自己的脑袋,不顾长官的喝斥,四处奔逃,东躲西藏柳惠看了一眼乱成一窝蜂的敌群,开心的溜下山峰回到了夏一凡的身边。 混乱之后,山崎怀着一颗惊惧的心,仓惶地带队撤到断臂山上,清点人数之后,不禁潸然泪下。他独自走到一旁,静静地站立良久,等心情平静了下来,才开始重新布置防御。 一连三天,鬼子的空军加大了轰炸力度,每日均出动数十架次飞机,对一线天、大斜沟两地进行疯狂的轰炸。然而,不论怎么轰炸,全然无济于是。鬼子满心欢喜地发动地面进攻,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第四日,山崎因后续补给跟不上,所携弹药又损了十之七八,经请示旅部同意,黯然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柳惠担心鬼子不肯就此罢休,自己撤离一线天前,把阎世骏的第四中队调了过来,交代一番之后,才叫上夏一凡、许志洪、张豹等人,奔向了蟠龙峰。她一踏进蟠龙谷,就听见自卫队员们纷纷夸赞江湖三女侠如何如何了得。当走到一个小山坳,见叶伟群带着一中队队员围着成可言,只听成可言说道:“鬼子飞机投下的炸弹,足有水桶粗细,都能把一个小山给炸平,但鬼子笨啊!于女侠略施小计,在北边山谷里点上一堆木柴,就把鬼子飞机给吸引过去了,那顿炸啊!我的妈呀!你们是没看到那情形,胆小一点的都能把胆给吓破。” 一个队员说道:“是够吓人的,我们躲在蟠龙峰的山洞里,都能感觉到山体在震动、摇晃,那时候,我们真怕小鬼子往山峰上投弹。” 成可言扯着嗓门说道:“这不算什么,鬼子飞机飞走后,于女侠、古女侠二人仰仗绝顶轻功,硬是把一个连的二狗子给困在一个峡谷里,最后逃走的不足二十人。” 一个队员发现了柳惠等人,一声叫喊之后,大家欢声雷动,全都扑了过来。柳惠心中惦记着那批打劫下来的辎重,笑着与大家挥手告辞了。 柳惠、夏一凡攀上蟠龙峰,于蓝、褚霸等人迎了上来,相互询问一番,柳惠问道:“抢劫的辎重里可有大炮?”褚霸笑呵呵的道:“那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清点呢!”柳惠心下着急,道:“大哥,赶紧召集人手,立即清点,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大炮。”褚霸道:“好。” 清点的结果没有令柳惠失望,四门崭新的九二式步兵炮矗立在她身前,她和夏一凡会心的相视一笑,走到刚刚把大炮组装好的许志洪身边,笑道:“许队长,看来你要继续当教官了。” 许志洪收拾好家什,道:“继续当教官可以,但这次我要让褚大哥好吃好喝的招待。”褚霸笑道:“没问题,我要把许老弟吃得白白胖胖的。哈哈!” 蟠龙峰和蟠龙谷自此热闹了起来,训练的、凿山洞的、修筑工事的,人人不闲着。 这一日清晨,柳惠几人想回翠云谷看望师傅,当快到凤凰岭时,走在前面的于蓝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有敌情。”经过一番侦察,他们发现,凤凰岭上驻扎着大批鬼子。 袁天龙背靠一株大树,道:“鬼子把守要地,这是诚心不想让咱们走出这片大山了。”周四海拍拍手中狙击枪,道:“他们做梦,咱们等到天黑,连夜杀出去。”柳惠笑道:“杀出去不容易,打跑他们倒容易。”周四海问道:“怎么打跑他们?”柳惠道:“用炮轰。”她留下于蓝等四人,自己和夏一凡返回了蟠龙峰。 中午,柳惠指挥炮兵中队对凤凰岭进行了猛烈炮击。开始是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后来十几具掷弹筒也加入了轰击的行列。 炮击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竹内宫彦丢下百余具尸首,撤到凤凰岭山下,看大势已去,只得率人仓惶地撤走了。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3 柳惠回到翠云谷歇息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偎在云婆婆怀里,道:“师傅,惠儿和师兄吃过早饭要去蟠龙峰,把两位师姐留家,陪伴您老人家。” 云婆婆抚摸着柳惠一张俏脸,脑海中浮现出她小时候得样子……柳惠见师傅久久不语,娇声问道:“您生气了么?”云婆婆轻轻拧了她脸蛋一把,道:“别看师傅年纪大,若不是要照顾强儿、芸儿两个孩子,师傅不会闲着,会跟你一道打鬼子。”柳惠笑道:“真的吗?”云婆婆点点头,道:“师傅不用蓝儿、月儿陪着,等吃完早饭,你们一起走。” 这天夜里,柳惠、夏一凡等对大斜沟附近的村子进行了侦察,发现大斜沟屯、蓝皮洼、南门沟等驻扎不少鬼子和皇协军。桑峪屯、茄子沟等曾经被炸毁的炮楼、碉堡,也都重新修建了起来。按照夏一凡的想法,炸毁茄子沟的炮楼,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柳惠没同意,说她明晚会给敌人更大的打击。 当晚几人睡在南门沟南边一座山上。 太阳初生之时,柳惠叫醒大家,三女带着三男攀下大斜沟。袁天龙怕遭遇狼群,削了三个松树明子,点燃之后,分给夏一凡、周四海各一个,道:“有了这东西,遇上多大的狼群都不怕。”他们遇崖攀崖,遇涧绕着走,所经风险难以计数,终于在午前到达了蟠龙谷。 褚霸见到柳惠、夏一凡等人,忙张罗饭菜,当听柳惠说晚上要攻打南门沟和蓝皮洼时,喜上眉梢,马上把张豹、叶伟群、成可言、王铁柱几人召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晚,惠妹子要带领咱们攻打南门沟,这是一场硬仗,也是咱们抗日自卫大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攻打鬼子的炮楼和碉堡,我希望各位弟兄率队奋勇争先,不要丢了咱们自卫大队的名头。” 成可言紧握拳头说道:“大队长,谁要是敢后退一步,我砍下他的脑袋。”夏一凡见他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笑道:“不能砍脑袋,如果谁畏敌不前,回来批评教育就是了。” 柳惠让张豹把许志洪叫来,商议了一阵,道:“一中队、三中队负责铺路、接应,炮兵中队、二中队随我出击。” 当下叶伟群、王铁柱带领队员离开蟠龙谷,进入大斜沟开山铺路,直到夜幕降临,才在蟠龙谷至大斜沟西岸之间,铺出了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路。 晚上十一点,柳惠、于蓝、古月三人攀上百余米高的崖壁,放下准备好的绳索,把队员和大炮一一吊了上去。 南门沟村地处偏僻,村中沟岩错落,二百余户人家逢高而居,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但几日前嚣张跋扈的鬼子和皇协军来了,村民们打破了多年以来的宁静生活。 原来山崎在攻打一线天战役中,士兵伤亡惨重,旅部一时没有兵员补充,把驻守徂徕的松井大队暂时划归其麾下。山崎心知已无力攻破一线天和大斜沟南端的防守,便想把江湖三女侠困在荒山里,不让其发挥作为。他安排竹内大队驻守凤凰岭,堵住江湖三女侠等人的归路;命皇协军第三师二团主力西移,进驻大斜沟,封住其北往之路;同时命松井加强南门沟、蓝皮洼、茄子沟、桑峪屯、大斜沟屯等村落的防守。 松井这人打仗颇有头脑,心里清清楚楚,如果吴岳庭的二团能够守住大斜沟,不让江湖三女侠等人北往的话,那么自己只要派下重兵,把守住南门沟和蓝皮洼这两个门户便能困死江湖三女侠。当下命伊野英雄率二个小队日军和一个连皇协军进驻南门沟,又派一小队日军和一个连皇协军驻守蓝皮洼,对附近其它村子只是派驻了一些皇协军。 伊野英雄自打来到南门沟,心里便忐忑不安,想那中军帐,江湖三女侠如履平地,用绝世枪法和武功灭了山藤中队。大斜沟虽说凶险异常,又有百米高悬崖做屏障,但凭江湖三女侠的本事,极可能轻而易举的攀上来。因此,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让人沿着大斜沟峭壁拉上了五里多长的铁丝网,上面挂满了瓶瓶罐罐,只要人畜碰上,立即会发出示警信号。但他还不放心,把自己的指挥部建在南门沟居北的一座石岗上,可以说不露声色地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夜深了,伊野英雄没有丝毫觉意,独自坐在石岗上,仰望着东方夜空,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喜欢撒娇的妻子。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离别的那天晚上,妻子含泪说道:“伊野君,我不想你离开我,离开我们可爱的孩子,你再考虑考虑,不要去那个陌生国家了。”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斥道:“你是军人的妻子,不能让丈夫贪恋家庭,要支持丈夫,建功立业。”他想到妻子,便把目光投向夜空,一双无助的眼神渐渐地扩大瞳孔……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4 伊野宪作巡逻归来,看到胞兄的样子,笑道:“哥哥暂且忍耐一会儿,我进村抓两个漂亮的花姑娘,咱俩好好地干活干活。” 伊野英雄一双眼睛往外喷火,催道:“快去,快去。” 伊野宪作刚走下石岗,忽听见南山上传来爆炸声,怔神的功夫,听见乃兄吼道:“快,江湖三女侠打上来了,快把你小队的士兵叫过来。”伊野宪作并没急着走,道:“这是九二式步兵炮发射的炮弹,应该是我大日本皇军独有的东西,她们怎么会有?” 伊野英雄厉声说道:“八嘎,快去给我叫人。”那声音简直近似于咆哮。 伊野宪作第一次见兄长这般态度,赶忙说道:“嗨!”不一会儿,他带人跑过来,道:“中队长阁下,我可否带两个班去南山支援?”伊野英雄“呸”的一声,骂道:“蠢货,快跟我撤。”说罢,带头向北疾奔。 大炮先行轰炸本是鬼子的通常战法,如今被柳惠利用上了。她炮击命令下达之后,咣当咣当几声响,四枚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翼飞向天空。 禇霸兴奋极了,跳着脚叫嚷着,可当看见炮弹全部打在了半山腰上,没见一枚炮弹击中目标,那高兴劲儿顿时化作乌有,气呼呼地吼道:“张豹,奶奶个熊,你们这是打的什么炮?”可当炮声再次响起时,看到山顶上有数条人影飞上了半空,立时咧着嘴儿笑道:“好,好啊!张豹,继续给我轰。” 许志洪站在张豹身后,见炮手找到了准头,道:“张中队长,左右移动炮口,把山顶犁上一遍。”张豹道:“是。”当即指挥炮手,每隔五米发射一发炮弹。 十余分钟后,整个南山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褚霸兴奋之余,忽地想起南门沟的百姓来,急急的道:“三弟,大火如果向北蔓延,那村中的大人、孩子不是遭了秧?”夏一凡摇头笑道:“不会,山下有一条河,能隔断火势蔓延。”褚霸一听放心了,叫道:“那就让大火使劲烧,烧死那些鬼子。” 一个小时后,火势燃烧减弱下来,成可言率领二中队队员冲上山顶,搜索一遍,除了几十具烧焦的尸体外,别无它物,便忿忿地骂道:“他妈的,就这几个人,白白浪费了我们好多炮弹。”柳惠走上来说道:“成大哥,这不错了,你带人进村搜搜,发现敌人,立即打死。”成可言“嗯”了一声,带人进村搜了半个小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柳惠十分懊恼,后悔自己谋划不周,轻咬银牙,道:“包围蓝皮洼,不放走一个敌人。” 南门沟轰隆隆的炮声,早惊动了蓝皮洼的守军。那守军小队长短眉大眼,一个头却小得出奇,他等炮声停了,瞪着双目,率人拉开了架式。 柳惠看敌人已有准备了,不敢过于欺近,待炮兵架起大炮,向张豹说道:“两门大炮轰炸炮楼,两门大炮轰炸碉堡,然后一齐轰炸敌人的堑壕。” 敌占区的炮楼、碉堡大多修建在村外高处,一个是居高临下对村民起到震慑作用,一个是视野开阔,能早早发现敌情。 张豹看着孤立的碉堡和炮楼,不用担心伤到村民,一声吼叫,四门大炮同时开火,眨眼功夫,四座碉堡飞上半空,一座炮楼轰然倒坍。炮兵们没等张豹下令,掉转炮口,轰炸敌人的堑壕。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落在壕沟里,伴随着爆炸,升起了一根根烟柱。有的敌人被活埋了,有的敌人被强烈的气浪掀上沟沿,更有的敌人给炮弹炸成数段。多少年过后,村民们议论起敌人那凄厉的惨叫,仍是毛孔悚然。 炮火耀眼,硝烟弥漫,二十分钟后,已经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了。禇霸见炮火停了,叫道:“成可言,带领队员跟我冲。”他挥舞着一把幽冥大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夏一凡也喜欢这种冲锋的场面,因为他在独立团的时候,子弹严重缺乏,靠的就是冲锋的勇气。每次作战,战士们打出三五发子弹后,指挥员便会命司号员吹响冲锋号。战士们只要一听到冲锋的号角,心血澎湃,一个个嗷嗷叫着跳出战壕,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当夏一凡见褚霸带人冲了上去,心痒难耐,抬脚就要往上冲。柳惠拉住他说道:“快找狙击点,掩护褚大哥他们。” 禇霸很久没有打仗了,手痒心也痒,左手握着大刀,右手握着驳壳枪,看见敌人不是给一枪,就是一刀砍下人家的脑袋。当他转过一棵大树时,三名鬼子一齐从地上蹦起来,端枪将他拦下来。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5 褚霸虎目一瞪,大吼一声,身子急进,但见白光一闪,一名鬼子的脑袋与身体分了家。禇霸身形一转,躲过两把刺刀,单臂一挥,一名鬼子被其拦腰斩为两段。剩下那名鬼子心一横,跨步硬着头皮往上冲。褚霸不等他刺刀出手,一招“小鬼推磨”,斩下了那颗头颅。 若论白刃战,最厉害的非日本鬼子莫属。日俄战争中,曾经有一次战役,日军已处于颓势,做战长官决定背水一战,命士兵退出枪膛里的子弹,率队冲杀,硬是凭手中刺刀打败了数倍于己的俄军。从此,拼刺就成为日军的杀手锏,并逐渐总结出一套经验:“拼刺的时候,不论对方有多少人,己方一定要以三人为一个基本单位,呈三角形站立,三人配合,攻守兼备,互补长短。”这样的阵式,哪怕是碰上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是不会落于下风。 褚霸凭单刀顷刻间连毙三名鬼子,主要是仗着他家传刀法厉害,若是换成别人,怕是用不了一个回合,便会死在鬼子的刺刀之下。 阵地上喊杀震天,自卫大队队员们到处追杀敌人,有十几名皇协军见无处可逃,丢下枪举起了双手。 成可言最恨没有骨气的人,骂道:“汉奸,丢老祖宗的脸,弟兄们,给我砍了他们。”刀光霍霍,血光迸现,那些投降的皇协军顷刻之间成了刀下之鬼。 有四名鬼子见大势已去,撒腿向村里奔逃,柳惠、古月双枪齐发,打发他们回了老家。 战斗结束了,驻守蓝皮洼的敌人全军覆没。夏一凡、柳惠等人走过来,听说牺牲了两名队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柳惠心知埋怨已于事无补,向褚霸说道:“大哥,把那两人抬回去厚葬,等日后我们有钱了,要想办法给他们的家人送去一些。” 这些年,褚霸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对死几个人根本不以为然,道:“惠妹子,你别*这份心了。”他把成可言叫到身前,道:“派人进村要两领席子,找个地方,把那两个人埋了。” 柳惠叫住转身欲走的成可言,冷眼盯了褚霸许久,才道:“大哥,那俩人是因打鬼子而死的,是民族英雄,不能把他们草草埋了,要郑重下葬,立碑刻篆,留给世人瞻仰。” 褚霸不是糊涂人,听了柳惠一番话,黯然说道:“惠妹子,大哥比你大上二十岁,竟不如你明白事理,真是白活了,惭愧,惭愧呀!”柳惠没想到他转弯这样快,道:“大哥,咱们进村看看,可好?”褚霸点点头,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点上火把,跟我进村。” 村中百姓还以为几年前参加驮来起义的子弟打回来了,纷纷走出家门,当看装束不对时,又慌张转身往家里跑。褚霸高声喊道:“乡亲们,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土匪,是江湖三女侠领导下的抗日自卫大队。” 真可谓人的名、树的影,乡亲们听了马上停下脚步,当看见三个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走来时,人群顿时沸腾了。十几个姑娘、媳妇抛弃矜持,呼啦一下围住柳惠、于蓝、古月三人,并前前后后的打量。于蓝本是腼腆之人,一时被看得粉脸发烧,浑身的不自在。柳惠、古月则不同,热情地跟她们打着招呼。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她们有十几人之多。一阵热闹之后,一名姑娘向于蓝问道:“姐姐,我想跟你们打鬼子,行吗?”在火把光亮映照之下,于蓝仔细端详着这姑娘,见她虽然肤色微黑,五官却是姣好,当下摇头笑道:“不行,太危险了。” 那姑娘点漆般的一双眼睛,忽地透出两缕寒光,愤愤地道:“姐姐,你就收下我吧!我不怕死,真的,我要给爹报仇。”于蓝心下为难,把头转向柳惠,道:“你看呢?” 柳惠也不好做主,回头向褚霸喊道:“大哥,有位姐姐想参加咱们的抗日自卫大队,你说要不要?”褚霸正忙着招呼乡亲们,回道:“你看着办。”那姑娘一听,向柳惠说道:“妹妹,你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行,绝不会比男人差。”柳惠笑问道:“姐姐怎么称呼?你爹是死在鬼子手里吗?” 那姑娘道:“我叫徐丫,那年,我爹和阎立大姐的丈夫参加了驮来起义,没想到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说着留下了两行眼泪。柳惠帮她擦掉眼泪,道:“好,一会儿我就带你走。”那十几个姑娘、媳妇听了,全都嚷着要参加自卫大队。 柳惠一一询问,得知她们都有一段血泪史,便向一名三旬左右的妇女说道:“阎立大姐,我收下你们了。”女人们再次沸腾了,有抱腰儿的、有搂脖儿的,那种喜悦之情真是难以言表。柳惠这边收下了十六个姑娘、媳妇,褚霸那边收下了七个小伙子。 古语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柳惠自从带队打劫后,自卫大队的武器装备已非往日能比。当晚,柳惠率人乘胜出击,势如破竹,连续攻克了寨前村、桃园村、茶石庄三个村子的炮楼,消灭鬼子、皇协军一百余人,还缴获不少粮食及枪支弹药。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各村乡亲们听说是江湖三女侠的队伍,纷纷把孩子送来,柳惠、褚霸留下三十八名男女青年,带队撤回了蟠龙峰。 第二十三章 东敲西打 6 傍晚,大家聚在一起,袁天龙很想回家看看,道:“今晚咱们把草甸子屯拿下来,可好?”夏一凡笑道:“大姐夫,徂徕、化马两镇的敌人,很可能已经向这边开来了,今晚,咱们如果攻打草甸子屯,怕是困难很多,还不如在大斜沟西沿摆开架势,跟敌人打上两仗,起码也能消灭他们几百人。” 褚霸喜欢打大仗,听后热血沸腾,道:“三弟说得是,现在咱们有大炮、有重机枪了,怕他们何来?我这就去招呼人,痛快痛快地打上二仗。妈的,今晚咱们要狠狠地杀杀小鬼子的威风。” 柳惠叫住他,道:“咱们要冷静,如果硬跟鬼子、皇协军拼,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今晚不出击,至于什么时候再次出击,须得从长计议,免得妄自损伤。”于蓝心思缜密,接话说道:“小师妹说的对,目前看来,再攀上大斜沟西沿,肯定是不智的选择,我看倒不如歇上几天,观察观察敌人的动向再说。” 柳惠眼望着北方,道:“大斜沟峭壁天险,敌人根本下不来,一线天易守难攻,有四中队把守,跟铜墙铁壁没有区别。唯有这北面,我们要加强防御,防止敌人的偷袭。”褚霸道:“惠妹子顾虑的对,今晚我带一个中队,在蟠龙谷北监视敌人。”柳惠笑道:“大哥,你安稳睡觉,监视敌人交给我。”当下招呼夏一凡、于蓝、古月等离开了蟠龙峰。 且说伊野英雄跑出五六里,喘着如牛般的粗气,登上一个高岗,看见东南方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夜空,不由得担心起山上驻守的士兵。他想不明白江湖三女侠怎会有大炮,而且竟有如此之多,起码抵上一个炮兵中队的火力。 伊野宪作来到哥哥身旁,说道:“中尉阁下,我想带一个班士兵回去接应,请您批准。”伊野英雄那会让他冒这个险,道:“你就不用亲自去了,让高桥班长带人回去,但任务只有一个,接应退下来的士兵,万万不可与江湖三女侠交锋。”伊野宪作应声走了。 半个小时后,伊野英雄看见不少士兵、皇协军跑过来,暗道:“哟西,能回来这么多人,已属万幸了。”当他向撤退下来的小队长问明情况后,率人狼狈地撤回了南庄。 松井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听了伊野英雄的汇报,寻思:“我南门沟部署的兵力最多,没能抵住江湖三女侠的进攻,那蓝皮洼等村的情况更不会好到那里了。”于是抄起电话把情况汇报给了山崎。 山崎放下电话,推开缠在身上的一名军妓,愣愣发呆。他本以为兵力布置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仅一夜之间就被江湖三女侠给打乱了。那名军妓看不出眉眼高低来,嗲声叫道:“大佐阁下,睡觉吧!”山崎瞪了她一眼,道:“滚开。”那名军妓看他凶巴巴的样子,不敢言语,蒙上被先自睡了。 山崎沉思良久,才给吴岳庭打电话,在电话里,他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命令:“吴师长,你部一团即刻开往大斜沟西岸,寻找机会与江湖三女侠决战。命二团阵型南移,压缩江湖三女侠等人的活动空间。” 吴岳庭不敢怠慢,当夜把命令传达下去。 二团团长田茂林接到命令后,连夜把副团长郝新、参谋长宫志龙召来,道:“师长有令,让咱们阵型南移,不知郝老弟和宫兄有何高见?” 宫志龙为人最是奸猾,蹙起眉头,道:“团长,这等险恶地势,若向南移动的话,咱们怕是有苦头吃了。”郝新与宫志龙素来不睦,一双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道:“师长有令,莫非宫兄想抗命不成?”宫志龙哼了哼,道:“抗命我不敢,但郝老弟智谋过人,何不说说你心中的方案?”郝新本来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那有什么智谋,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一条计策来。 田茂林满脸苦相,道:“吴师长下令让咱们阵型南移,这命令原是来自山崎大佐。前几天山崎大佐兵败一线天,说咱们出工不出力,可都差点掉了脑袋呀!” 宫志龙一双突兀的眼袋抖动一下,用缓慢的语气说道:“唯今只有一个办法,可度过眼下难关。”田茂林听了一喜,道:“宫兄快说说,是什么办法。”宫志龙笑道:“我这办法关键一人就在郝老弟身上。”田茂林催道:“你快说啊!”宫志龙道:“二营、三营不动,郝老弟可率一营、炮营阵型前移。一来可解团长心中的忧愁,二来凭郝老弟的才华说不定能一举歼灭江湖三女侠呢!” 田茂林虽知宫志龙没安好心,但他想不出其它办法,向郝新说道:“陈大猷了解地势,再加上炮营的火力,老弟呀!奇功就摆在你面前,可不能令为兄失望啊!” 郝新的火窝大了,又不能发作,剜了宫志龙一眼,道:“团长,我什么时候出发?”田茂林道:“天亮。”郝新走出团部,把陈大猷和炮营营长才俊杰叫到自己的军帐里,商量对策。 陈大猷脑子来得快,说道:“郝副团长,铺路,再推进,这样我们的命或许能够长久些。”才俊杰一对细眉往上一挑,道:“对,把路铺好了,我炮兵才能跟上去。” 郝新也觉得这办法不错,于是天一放亮,率人一边铺路,一边推进,但这样也严重影响了推进速度,直到太阳落山,才走出十四五里。 郝新看着周围的石岗,峭壁,向陈大猷、才俊杰说道:“他奶奶的,宫志龙想害咱们,咱们也不能如他的意。陈营长,不走了,你把一连布置在前面石岗上,二连、三连分左右部署。才营长,炮营布置在东面山坳里,有情况马上开炮攻击。”两人应声各自去安排。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1 郝新自以为安排得稳妥了,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他哪里想得到,月影之下,已经有人把算盘打在他们身上了。 原来柳惠等人边走边商谈下一步的打算,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大斜沟。又走上半个时辰,古月忽地停下脚步,道:“这是什么味道?”几个人忙停下脚步,用鼻子嗅了起来。 于蓝呼出肺内的浊气,道:“怪怪的味儿,有点刺鼻,好像是…….对对,这是雄黄的味道。”古月捂着鼻子说道:“雄黄?怪难闻的!”于蓝笑道:“快,我们去找找。”他们循着怪味走,越走味道越浓。 古月走在最前边,饶过一个山崖,叫道:“就是这里了,真呛人啊!”夏一凡点燃火把,把四周照得通亮。 这是一个很小的峡谷,四周不是陡坡,便是峭壁。靠近北面的峭壁下方有一个泉眼,泉水咕咚咕咚不断往出涌,在地上形成了一汪小潭。泉眼几米外有一株高大的古木,枝繁叶茂、直插云霄。 几个人来到树下,只见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桔红色石块,或呈颗粒状,或呈土状块体,在火光映耀下,红光闪闪,有似片片霞云。 于蓝高兴的道:“这就是雄黄,大多产生于温泉旁,是毒蛇的克星。”她边说边捡起几块比豆粒大些的雄黄,分给了几人,又道:“你们把它放在兜里,毒蛇闻到味道,便会逃之夭夭了。”柳惠似有不信,道:“能吗?”于蓝轻轻一笑,道:“小师妹,你若是不信,可以到周围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蛇虫出没?” 柳惠耳聪目明,走到这附近,确实没有听见蛇虫爬行的簌簌之声,于是笑道:“大师姐的话,我自然信的,既然雄黄有避蛇之功效,我和师兄留下来监视敌人,大师姐、二师姐,你俩跟大姐夫、二姐夫把雄黄送回去一些,免得大家终日为防蛇的事费心。” 于蓝等人离开不久,柳惠转身把目光投向师兄,却正好跟他一双眼神相接,这眼神她太熟悉了,不禁抿嘴儿笑道:“臭师兄,你可不许使坏哟!” 原来在火光和殷红的雄黄石映照之下,夏一凡见师妹白玉般的脸庞上,透出一层淡淡的微晕,宛若朝霞初升,牡丹盛开,说不尽的清丽绝俗。他呆望之际,见师妹掩嘴嗤笑,忽地几步窜过来,不由分说把她搂在了胸前。 柳惠静静地让师兄抱着,心中充满了甜蜜,当感觉他呼吸急促时,轻轻地推开他,道:“你身上臭死了,那泉水温温的,快去洗洗。”她趁师兄洗澡的空儿,拾来干柴,燃起了三堆大火,以防止饿狼的侵袭。 夏一凡一边洗澡,一边偷偷地瞄着师妹,瞧她步履轻盈、玲珑有致的身形仪态万千、袅娜多姿,不知不觉间,五年前的那种欲望又一点点地在心中凝聚起来。 柳惠似乎有所察觉,回手丢了一块石头,道:“臭师兄,不许看我,不许乱想。”水花纷飞,溅了夏一凡满脸满身。 夏一凡受此惊扰,欲望全消,苦笑一声,道:“惠儿,我洗好了,你要洗洗吗?水温正合适呢。”柳惠迟疑了一下,道:“周围有不少狼,你能看住吗?”夏一凡走过来,把枪拿在手中颠了一下,笑道:“有我守着,你大可放心。”柳惠转过身子,见他胸膛上强健的肌肉挂满了水珠,娇声道:“羞死人了,你……快穿衣服呀!”夏一凡不以为然的道:“我凉快凉快再穿。”柳惠捡起衣服,给他丢了过去,道:“你不穿,我便不洗了。” 夏一凡嬉笑道:“好好好!我穿。” 柳惠简单洗了一下,刚把衣服穿好,听师兄叫道:“惠儿,你过来瞧瞧。”她跑到师兄身边,透过崖壁缝隙,见东北上空时有火光隐现,道:“师兄,那边好像有人,咱俩过去看看。” 雄黄却是毒蛇的克星,他们所经之处,毒蛇纷纷逃避,无形中加快了两人行进的速度。那数百只、千只饿狼隐在暗处,一双双碧绿的眼睛透着寒光盯着二人,但见他们手拿火把,便也不敢贸然造次,只得一步步尾随其后。 两人接近郝新的营地,尾随而来的狼群瞧见一堆堆大火,立时骇然遁走。柳惠观察了一会儿,抬手指向西边一个高高的山丘,低声说道:“敌人睡了,咱俩到那山上去呆一会儿。”夏一凡笑道:“沟崖错落,我怕是过不去。”柳惠悄声道:“媳妇背你过去。”她一声媳妇,不禁令夏一凡神情激荡,凑过头便要亲她。 柳惠娇哼一声,道:“你把我力气亲没了,我还怎么背你呀?”夏一凡嘻嘻一笑,道:“好好,放过你了。媳妇儿,咱们走。” 两人翻上那座山丘后,夏一凡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道:“累死我了。”柳惠也觉得疲倦,挨他坐下来,道:“你躺一会儿吧。”夏一凡此刻变得十分乖巧,头枕着她腿,不久便迷糊着了。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2 柳惠闭上双目,让真气在体内循环三周之后,登时神清目爽。她拿起夏一凡的望远镜,居高临下,把敌人的布置全看在眼里,之后,用手指慢慢地梳理师兄散乱的头发,心中在想:“看敌人所为,应是在搬石铺路,难道……他们想把路铺到蟠龙谷,再引来大批鬼子攻打我们吗?虽然我们不怕鬼子来攻打,但他们有大炮,如果再把飞机召来轰炸,那可是要死很多人呢!不行,不能如他们所愿,这路也就铺到这儿吧!哼,狗汉奸,你们为鬼子卖命,那就把命留在这儿吧!”她心念飞转,一个个想法在脑中涌现,可再仔细想来,均因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效果,而被一一的否定。 夏一凡并没有睡实,拱动一下身子,睁开眼睛,见柳惠正在苦苦的思索,不禁问道:“想什么呢?”柳惠把他头搂在胸前,道:“我在想,怎么可以阻止敌人铺路。”夏一凡的脸与她肌肤仅隔一层衣服,只觉得她衣服里透出一股清香包围了他,包围了这座小山,包围了整个大斜沟,脑子渐渐眩晕,情不自禁地用头拱了起来。 柳惠双臂顿时酥麻起来,道:“别,别拱,再拱我就瘫了。” 夏一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翻身把头枕在一块石头上,道:“前面有几处断崖,够敌人忙乎一天的。等明天晚上,咱们先用大炮轰,然后再用机枪扫,可以一举打跑他们。” 柳惠笑道:“这办法我想过,可是这样一来,会把敌人的大炮毁掉,我不想这样啊。”夏一凡笑道:“莫非你想把敌人的大炮留下来吗?”柳惠嘻嘻笑道:“是,我想全部留下来,不带丝毫的损伤留下来。”夏一凡道:“这里的地势不适合打狙杀,那只能率领队员出击了。”柳惠摇头道:“出击会死很多人,我也不想死人。”夏一凡道:“那就难了,我……想不出其它办法了。”他坐起来,手摸摸裤兜,随即露出一脸苦相。 柳惠笑问道:“怎么啦?”夏一凡道:“我把雄黄石给压碎了。”柳惠刚想笑,忽地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起身说道:“师兄,有个办法或许能行,走,咱俩先去试试。”走出很远,夏一凡才问出她心中所想,疑惑的道:“能行吗?”柳惠道:“我也说不准,试试呗!”两人重又回到山泉旁,捡了不少雄黄放在兜里。 夏一凡来到一个沟畔前,道:“蛇喜潮阴,这里的蛇绝不会少。”柳惠辨别了一下风向,把师兄叫到沟畔南,还未等向前移动脚步,便听见沟畔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当走到沟沿前,夏一凡高举手中的火把,光亮之下,但见大大小小的数百条蛇,嗖嗖地一致向北爬行,那速度简直是快若流星、疾如闪电。 柳惠看了大喜,咯咯笑了一阵,道:“太好了!这办法行得通。师兄,你说,敌人若看见漫山遍野的毒蛇向自己爬来,你想他们会怎么样?”夏一凡拉住她手,道:“一个字,跑。二个字,快跑。”柳惠笑道:“就是,就是!走,咱俩找地方睡觉去。”两人找个岩洞,相拥而眠。 天一放亮,二人携手回到蟠龙峰。 吃过早饭,柳惠让褚霸挑选了一百名身手敏捷的队员,又让阎立带着女队员,紧急缝制数百个装雄黄的小袋子。 晚上,未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参加驱蛇的队员便出发了。队员们按照柳惠事先交代,呈倒扇形缓步前进。他们遇崖攀崖,遇山翻山,还未走出五里路,蝮蛇、眼镜蛇、五步蛇等绝毒之物,已汇聚成流,仓惶向北快速爬行。 这等情形队员们第一次见到,惊骇的程度不亚于遇上了活鬼,战战兢兢地尾随蛇群后面。毒蛇越聚越多,声势越来越骇人。 褚霸跟在后面督战,当瞧见几名队员吓得哆哆嗦嗦、畏缩不前时,破口骂道:“熊包,赶蛇比杀人还难吗?你们真他妈的给我褚霸丢脸,给咱们自卫大队丢脸,明个儿趁早给我滚。”他这一骂倒真凑效了,那几名队员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郝新这人虽然平庸,却也不是太笨。他对江湖三女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素有耳闻。想日本人的飞机、大炮都没法消灭的队伍,田团长却派自己率人来围缴,还冠冕堂皇地说送自己一件奇功。所以,他因心有所惧,故意在这荒山野沟里一拖再拖,前进速度跟蜗牛一般,极为缓慢。 今天,他们依旧是边铺路边行军,向着大斜沟南龟速前进。日未落山时,他叫停士兵,埋锅造饭,自己则在半山腰找了一个小山洞住下。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3 郝新心里窝火,吃饭时,摒退众人,独自在山洞里借酒消愁。可哪知酒越喝恨意越浓,想起宫志龙,心中就气、就恨,不知不觉间竟骂了起来:“宫志龙你这个王八蛋,真是欺人太甚了,*着老子到这荒山野岭来,妈的,还决战呢!明摆着是让老子来送死。”他酒劲上来了,倒头便睡。 郝新睡至半夜,忽被嘈杂声音惊醒,勉强地睁开醉眼,伸了一下懒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出山洞,看见士兵们惶恐着、惊呼着从南向北涌来。他这一惊顿时酒意全无,疾步跑到山脚下,截住陈大猷,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猷脸色蜡黄,拉住郝新的衣袖,道:“副团长,快跑吧!蛇群追过来了。” 郝新从小玩过蛇,哪会把区区的蛇群放在眼里,一把甩开陈大猷的手,边往前走边道:“蛇群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等着,我去捉几条来做下酒菜。”可当他透过奔跑的人群,看到了那些急速爬来的不计其数的毒蛇时,惊呼一声:“妈呀!”转身就跑。 士兵们在团长、营长的带动下,更是没命的跑起来,这一刻,他们只恨脚下没有生风,肋下没有长翅。 柳惠不费一枪一弹惊走了敌人,缴获九二式步兵炮、野炮、山炮各四门,轻重机枪数十挺和大量弹药。 郝新一口气逃回了礁子山,见到田茂林,心头那份恐惧丝毫没有消减,顾不上喘息,道:“团……长,蛇……蛇,好……多的蛇,到处都……是。” 田茂林见他脸色吓得煞白,气得吼道:“你一个大活人,还要不要脸了?几条小蛇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要是让师长知道了,你这副团长就当不成了。快,带着你的人返回去!”他话音刚落,驻守在大斜沟的二营长冷贵义也闯了进来,惊惧的神色一点不比郝新差,喘着粗气说道:“团长,蛇……像水漫金山一……样,铺天盖…….地而来,跑得慢的士兵全都中……毒而死,真是……太可怕了。”田茂林听了神情骤变,道:“死了多少人?”冷贵义道:“十……几个吧。” 田茂林道:“走,带我去看看。”他走下礁子山,只见大斜沟东岸燃起了一堆堆木火,雄雄的火舌噼啪做响,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火带。 田茂林走到近前,问道:“点这么多火堆干什么?”一名士兵应道:“防止毒蛇爬上来。”田茂林从警卫员手里拿过望远镜,这一看让他吃惊不小,透过火堆,清晰可见一条条黑黢黢的毒蛇,盘身而立,丝毫没有被烈焰吓跑的迹象,而是叫嚣地吐着信子,仿佛想要爬上来,越过火堆毒死他。后面,密密麻麻的蛇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涌来,顿时一颗心悬了起来。过了良久,他放下望远镜转头向宫志龙问道:“宫兄,这会是人力所为么?” 宫志龙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毒蛇搬家,纯属怪异。”田茂林道:“那毒蛇还会搬回去吗?”宫志龙不置可否地道:“也许会,也许不会。”郝新瞪了他一眼,接话道:“这是什么话?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宫志龙道:“我哪里知道?要不你抓条蛇来问问?” 田茂林道:“好啦!好啦!别吵了!宫兄,你帮我起草一份电文,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岳师长。”宫志龙嗯了一声,跟随田茂林回到团部,马上起草了电文。田茂林看了甚为满意,电文发出不久,便接到吴岳庭回电,电文上写道:“保存实力,固守礁子山。” 田茂林挨到第二天晌午,命人叫来才俊杰,道:“你带人把大炮弄回来。”才俊杰听了心头一颤,道:“团……长,昨……晚你也看到了,大斜沟里到处是……毒蛇,怎么还让我……带人去呀?”田茂林道:“才营长,蛇最怕热,经过正午阳光的照射,自然会躲藏起来了,现在你尽管放心前去,绝无风险发生。” 才俊杰打心眼里发怵,道:“团长,您……派别人去,好不好?”田茂林冷哼一声,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难道你想抗命不成吗?” 才俊杰吓得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他率领炮营士兵,硬着头皮胆颤心惊地来到大斜沟。先派人在附近检查了一遍,确如团长所说,漫说是蛇群了,就连蛇影都没见到。于是放下那颗悬着的心,沿着昨天铺设的那条山路向南而行。 这条山路弯弯曲曲,宛若一条长蛇向南延伸。才俊杰率人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忽听得一声高喊:“不许动!缴枪不杀!”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4 才俊杰循声望去,只见五十米开外的二块岩石上,分别立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窈窕秀美,均是手握双枪,手指轻扣扳机,好似随时会开枪射击,当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青年朗声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我叫夏一凡,是抗日自卫大队队员;她叫柳惠,乃是江湖三女侠之一。”那些奸诈、油滑的皇协军,乍听到江湖三女侠的名号,急忙掉转身子撒腿就跑。 突然,古月一声高喝:“想跑?没门!都给我站住,否则姑奶奶不客气了。”她端着枪从旁边树丛中走出来,眼睛不离瞄准镜,用缓慢的速度*近众人。 古月这一喊倒真管用,想跑的人停了下来,没想跑的人楞住了。一名皇协军眼看着古月越走越近,悄悄的移动着身体,当作势想逃时,古月扣动扳机将他打死。这一枪倒成了催命枪,那些想跑的一看有人被打死了,抬脚就跑。 于蓝、袁天龙、周四海从林里走出来,把子弹一颗颗射向逃跑的敌人。他们或急行、或慢走,专找跑得快的打,弹无虚发,眨眼间把逃跑的四五十人全给打死了。 才俊杰心知强敌压头,今日已经不能善了,寻思:“仅凭方才四人的枪法,自己若顽抗,也无疑会死在人家枪下,更何况人家还有二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没出手呢!”于是,大声叫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来个痛快的,别折磨我们就行。”剩余的四十几个人竟跟他想法一样,纷纷丢掉手中武器,直挺挺地站立,引颈待戮。 柳惠一声清啸,二中队队员从大石后、树丛里跳出来,瞬间把才俊杰等人包围了起来。成可言走到才俊杰身前,道:“你是一条汉子,只可惜自甘堕落当了汉奸,吃爷爷一刀吧!”说着拔出背上大刀,举起来就要砍。 许志洪走过来,见了忙道:“慢着!”成可言回头笑道:“许队长,杀这等货色,有我就够了,就不劳你出手了。”许志洪快步走上来,向才俊杰说道:“才营长,你可还认识我?”才俊杰道:“认识。”许志洪点了点头,转身向柳惠喊道:“柳惠姑娘,把这些人交给我处置可好?”柳惠应道:“好!随你处置。” 许志洪摆手让成可言等人退下,低声说道:“才营长,你们愿意留下来打鬼子吗?”才俊杰苦笑道:“我们若是不同意,那只有死路一条,对吧?”许志洪笑道:“你们不想留下,我自会放你们走。但就算你们活过今日,那明日、后日也不好说吧!小鬼子生性残暴,早晚会把你们当炮灰使。所以,我希望你们都留下来,跟我们一道打鬼子。” 才俊杰踌躇了半晌,心意仍不能决,道:“许队长,我们留下来,会不会受到歧视?”许志洪笑道:“只要你们是诚心打鬼子、杀汉奸,我可以保证,褚大队长和自卫大队队员会视你们如兄弟。”才俊杰点点头,向属下问道:“弟兄们,你们看呢?”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会,皆道:“留下来!打鬼子!”才俊杰把身子转向许志洪,道:“许队长,以后,我们全赖你照顾了。” 许志洪拍了拍他肩头,然后把他拉到褚霸面前,介绍之后,才俊杰嗫嚅道:“褚大队长,属……下今后定当竭……诚跟您打鬼子,如……有半点异心,天地不容。”褚霸笑道:“才老弟,我信得过许老弟,就信得过你,你带领着弟兄们跟我回山。” 回到蟠龙峰,褚霸跟夏一凡、柳惠、许志洪商量之后,任命才俊杰为炮兵中队副队长,投降之人全部充当了炮兵。 吃过晚饭,柳惠和夏一凡手拉手绕到蟠龙峰后山,寻到一处平坦之地,过了一套拳,便各自找块岩石,盘膝打坐。不久,夏一凡睁开眼睛,瞧见柳惠正向自己耸鼻子、眨眼睛,全然是一副小儿女调皮之态,不禁脱口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对!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就会打仗呢?” 柳惠嘻嘻笑道:“打仗很容易呀,只要动动脑子,不就行了嘛。”夏一凡道:“说得轻巧,打起仗来,谁不动脑子?鬼子不动吗?可动来动去,哪一次不都是钻进你事先摆下的套子里呀!”柳惠道:“我没那样神呢!”夏一凡道:“大家可都当你是位神通广大的仙女呢。”柳惠咯咯笑道:“那你看看,我像不像呀?”夏一凡笑道:“不像,因为你就是仙女。”柳惠白了他一眼,道:“讨厌,才不是呢!”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5 夏一凡瞧她娇柔之态,妩媚动人,心中一荡,起身张臂走过来。 柳惠吓得忙抬手指向左边,道:“哎呀,大师姐怎么来了?”夏一凡听了,心下一惊,象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放下手臂退回原来的石头坐下,一边向四周瞟,一边问道:“在哪呢?”柳惠坐在岩石上,笑弯了腰,道:“哈哈,我吓唬你呢!”当见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忙收了笑,说道:“师兄,你先坐下,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夏一凡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浅浅一笑,道:“什么事?” 柳惠道:“师兄,几仗下来,大家都把我传神了。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这样的。如果再这样下去,时日久了,褚大哥的大队长就成了空架子,你在队伍中也会没有地位。我……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将来……将来要做你……媳妇,要给你生……孩子,所以……所以,日后我会收敛自己,事事由你和褚大哥出头,这样,我心里就不会有歉意了。” 夏一凡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前,道:“惠儿,有道是能者居之,若论带兵打仗的资历,我、褚大哥、许队长三人,哪个你都比不过,不过,若论用兵、布阵、谋略、指挥,我们三个人却远远不及你。远的不说了,就说昨晚驱蛇赶敌和今天打埋伏这两件事,谁能想得到、做得到呢?我想,天下除了你,无人能想出这等奇招、妙招。惠儿,褚大哥是江湖豪客,许队长对你敬佩有加,他们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因此,你不用顾虑太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俩不会有什么想法的。至于我嘛!我当然有想法了,第一,我要当抗日自卫大队的指导员,要在队伍里开展党的工作,把党的思想传播给每一个人,让大家知道,现在是为谁打仗,为谁流血牺牲。第二,我要早早的把你娶回家,把你拴在我的裤腰上,谁也别想惦记!” 柳惠抱住他的腰,把头抵在他胸上,娓娓地道:“方才我说那些话时,自己也很矛盾,我怕自己放手后,你们不顾人死活,盲目硬拼,徒做无谓的牺牲。就像攻打蓝皮洼,炮击之后,本应该用枪把躲在角落里的敌人打死,可褚大哥性急,偏偏就下令冲锋了,你也是蠢蠢欲动了吧,结果死了两个人。打仗要多方考察,深谋远虑,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要考虑进去,尽量少牺牲,甚至是不牺牲。这样,才会万无一失,立于不败之地。唉!说不管了很容易,可是我心里也有无尽的担忧啊!” 夏一凡对那晚的战斗记忆犹新,尴尬道:“惠儿,那晚若不是你拉住我,牺牲的队员就不只两个了。”柳惠道:“褚大哥性情粗狂,头脑容易发热,可你不该呀!你当过八路军连长,应该可以想到,在完全掌握主动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减少伤亡,全歼敌人。” 夏一凡喟然叹道:“惠儿,八路打仗的时候,因为子弹严重匮乏,全是靠战士冲锋、硬拼把敌人打败。那天晚上,我一时没转过这个观念,大哥一喊,我就热血沸腾了,只想着冲锋了。”柳惠笑道:“我只怕是注定要*心了,你看以后这样好不,打仗的计划由我拟定,宣布计划及作战指挥,由你和褚大哥联手担当?”夏一凡道:“好吧,试试看吧!” 柳惠欠了欠屁股,拉他坐在自己的身边,道:“过几天,我想攻打礁子山。” 夏一凡没想到她提出这么大胆的计划,踌躇半晌,才道“敌人在礁子山上布有一个团的兵力,这不同于攻打一个碉堡,一个炮楼,眼下咱们仅凭这四五百人,怕是讨不到好处。” 柳惠道:“我一直在想,敌人占据着礁子山,就像一只大手,卡住了咱们的脖子,若不把这只手砍掉,你说咱们难受不难受?即使不砍掉这只手,咱们打一下,也让敌人收敛不是?” 夏一凡轻笑一声,道:“难受也没办法,以后再说吧!”柳惠笑道:“看来你是挺有顾忌的。”夏一凡点头道:“是,一直以来,你都是不打没把握的仗,可这仗眼见着就没有把握,会牺牲很多人,你怎么还想打呢?” 柳惠笑道:“才不会,下午,我向才俊杰等人了解了一下礁子山上的防御,只要咱们悄悄地掩到礁子山东、南两面,然后炮击一个小时就撤回来,这样敌人不撤走也会大伤元气了。”夏一凡抓过她左手,轻轻的抚摸,笑道:“原来是这样打呀!那我赞同,就是……就是怕褚大哥他们翻不过峭壁、断涧。”柳惠用右手拍拍胸脯,笑道:“由我和两位师姐相助,翻山越涧应不是什么难事。” 夏一凡一经决定,便开始着急了,站起来说道:“惠儿,我这去招呼人,今晚咱们就打,我要狠狠地给敌人点颜色瞧瞧。”柳惠哼了一声,道:“不赞同打的是你,急着打的也是你,还没得咋地呢,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夏一凡赶忙陪个笑脸,道:“不是不是,我是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今晚趁热打铁,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柳惠摇头说道:“师兄,非也!今天才俊杰等人一个都没有回去,田茂林定然心生警惕,这几天若打,必错无疑。” 夏一凡听她说得有理,忽地双手抱拳,道:“什么时候打,但凭娘子吩咐,小生唯娘子马首是瞻!”说完,他忍俊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当晚,两人叫上于蓝、袁天龙,古月、周四海,脚踏夜色,回到翠云谷。 柳惠跟师傅撒了一会娇,觉得有些困乏,草草洗漱了一下,回到自己闺房休息。刚刚合上眼,潜意识里觉得有人走过来,凝耳听了听,心里说道:“真拿他没办法,丢下一宿都不行。”当下不动声色,闭目假寐。 第二十四章 驱蛇惊敌 6 门轻轻地推开又被关上了,夏一凡蹑手蹑脚地走到柳惠床前,轻手撩开帷幔,一双眼睛盯在床上。闺房里光亮微弱,夏一凡朦朦胧胧地看见一张海棠春睡般的脸庞,心头不由得一荡,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堪堪碰上那张圆润的樱唇时,忽地想到:“我把她吻醒了,她把我赶走怎办?”于是,把头收回来,脱下鞋子,侧身躺在了柳惠身边。过了一会儿,见柳惠没有动静,心想:“惠儿真是累坏了,要不凭她的功力,早知道自己来了。”当下心生怜惜,把手慢慢放在她腰部上不动了。 柳惠本想跟他开个玩笑,那里会想到在师兄撩开帷幔的一刹那,那敏感的反应登时袭来,胳臂酸软,瞬间传遍了全身每一寸肌肤。她暗里含羞,紧闭樱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息。也幸亏夏一凡的手没有乱动,让她力气又渐渐地回到身上来。柳惠听见师兄气息变得悠长平稳,心知他已睡实,自嘲自羞了一会儿,翻转身子也睡了。 第二天,柳惠、夏一凡在青龙镇北转悠了一天,太阳落山后,夏一凡道:“这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咱俩回去吧!”柳惠摇头道:“咱俩转悠了一天,不能空手而回呀!”夏一凡道:“那咱俩抓几只兔子带回去,给强儿、芸儿玩。” 柳惠抿嘴一笑,道:“抓什么兔子呀!我说的不能空手回去,是想摸掉一个炮楼。”夏一凡听了登时眉开眼笑,道:“好啊!这样没有章法的打,更令敌人闹心呢。” 夜半更深,没有一丝风,月亮象做了坏事的孩子,躲在层层浮云之内,朦朦胧胧地看着人间。两人悄悄地接近后梁村,躲在村西一片树林里观察。但见百姓的房舍建在错落有致的石岗之上,敌人的二层炮楼则立在村东北角上,格外的显眼。 柳惠悄悄的拉了一下夏一凡衣角,低声道:“走。”夏一凡身子没动,指着村里说道:“这时候,那房子里怎会有灯光传出?”柳惠早已看到了,道:“这不奇怪,也许是小孩子闹,大人点灯在哄呗。”夏一凡摇头道:“不,敌占区里的老百姓怕惹麻烦,夜里从来不敢点灯。”柳惠道:“那咱俩过去瞧瞧。” 两人很快来到那屋前,听见一个女人泣声哀求道:“老总,行……行好吧,我…..受……不了了,你……你们就……饶了我吧!”一个男人说道:“臭婊子,不许哭,给爷爷笑。”随即有几个男人*邪的笑声从屋子中传出来。 柳惠一听,勃然大怒,一掌震碎窗户,挥指如风,点死了四名皇协军,随即飞身进屋,向蜷缩一团的*女人说道:“大姐,我是来救你的,快把衣服穿上。” 这屋中女人叫丛映玉,丈夫兰士章是村里的地下交通员,一个月前死在了鬼子手里。前几天,炮楼里的四个皇协军进村抢东西,见她姿色娇美,便以她儿子性命相要挟,夜夜跑来与其求欢。丛映玉为保儿子小命,只能忍辱顺从了他们。 丛映玉吓呆了,一双无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柳惠,动也不敢动。柳惠道:“大姐,别怕,快穿衣服,我带你逃离这里。”丛映玉这才缓过神来,爬到儿子身边,掏出塞在他口中的棉花,抱在怀里叫道:“虹儿,虹儿……” 虹儿今年才三岁,缓过气来,哇地一声哭道:“娘,娘……”柳惠怕娘俩的哭叫声惊动敌人,急道:“大姐,这里不宜久留,赶紧穿衣服跟我走。” 丛映玉怔怔地点点头,穿上衣服后,抱着孩子跟着柳惠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柳惠回头见她走路困难,向夏一凡说道:“你抱孩子,我背大姐。”走出村外不远,柳惠放下丛映玉,道:“师兄,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夏一凡心知她要做什么,一把拉住她,说道:“算了,哪天再来收拾这些王八蛋。” 柳惠心想也是,重又背起丛映玉,脚下发力奔向吴上屯。 吴大娘老两口儿睡得正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老两口儿急忙起身,吴大爷披衣来到门口,低声问道:“谁呀?”柳惠道:“大爷,我是惠儿,快开门。” 吴大爷边开门边叫道:“老婆子,快起来,是惠儿。”吴大娘一听,忙下地点灯,当见柳惠身背一个年轻女子,跟在吴大爷身后走进来时,吴大娘惊道:“惠儿,这孩子怎么了?” 柳惠把丛映玉放在炕上,道:“大娘,她没事的。”拉过夏一凡,向老两口儿说道:“他是我师兄,也是我未婚夫,您们叫他小凡就行了。” 夏一凡将虹儿放在丛映玉身边,转身笑道:“大爷、大娘,打扰你们了。”吴大爷见他丰神俊秀,一表人才,打心眼儿里替柳惠高兴,忙着让座。 柳惠跟吴大娘说了一会儿话,转过身子向丛映玉问道:“大姐,你怎么称呼?孩子他爸呢?”丛映玉将儿子搂在怀里,怯生生地道:“我叫丛映玉,当家的原是游击队地下交通员,前不久让鬼子杀了。”说罢抽泣起来。 夏一凡听了恨恨地道:“大姐,我会给你报仇的。” 柳惠又向丛映玉问道:“大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丛映玉边流泪边道:“公婆听到我丈夫的死讯,当天去镇上找鬼子论理,结果……结果都被鬼子给杀了,我娘家人前年去了东北,至今音讯全无。呜呜……” 吴大娘跟着流起了眼泪,道:“真是个苦命孩子。”柳惠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向吴大娘说道:“大娘,我把映玉姐姐和孩子放在您这里住上几天,等我找好地方时,再来接走她娘俩。”吴大娘道:“惠儿,你放心吧,以后,这里就是她娘俩的家,大娘会把映玉当亲闺女看待。”吴大爷连声附和:“对对对。” 丛映玉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炕上,向老两口儿说道:“如果您们可怜玉儿,就收下我做您们的女儿吧!”说着给吴大爷、吴大娘磕了几个响头。老两口子一辈子没儿没女,忽然捡了个女儿,登时泪流满面。 吴大娘口中连连呼道:“玉儿,我的女儿,女儿……”吴大爷抱起虹儿,亲了一口,向吴大娘说道:“老伴,我有孙子啦!哈哈……”吴大娘抹了一把眼泪,道:“老头子,你去抱柴禾,我要给孩子们做饭吃。”吴大爷放下虹儿,笑呵呵地往外走。 夏一凡跟出来,边走边道:“大爷,鬼子到处修据点、碉堡,怎么会放过吴上屯呢?”吴大爷道:“也许是这里太偏太穷了,小鬼子才没有来。”夏一凡哦了一声,心想:“在日寇的铁蹄下,难得还有一方净土,也算是这里的祖先庇佑着他们的子孙后代吧。” 第二十五章 炮声隆隆 1 丛映玉不但长得漂亮,人也乖巧伶俐。原本幸福的一家人,丈夫、公婆几天内相继惨死在鬼子手里,若不是因为儿子,她也许早就轻生了。当见吴大爷老俩口敦厚朴实,觉得特别可亲可近。现在老俩口儿收自己做义女,自己重新有了家,一时忘却了伤心之事,拖着不适的身体,偎到吴大娘怀里,嘴甜甜的,一口一个娘的叫着,直乐得吴大娘眉开眼笑,把家里仅有的一只下蛋母鸡给杀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东方发白,柳惠、夏一凡才放下碗筷,与吴大爷、吴大娘、丛映玉告辞,离开了吴上屯。 回去的路上,柳惠道:“师兄,玉姐姐人长得漂亮,性情又温柔,你说,咱俩把她跟褚大哥撮合撮合,好不好?”夏一凡道:“好倒是好,可是你没看出了么,玉姐姐外柔内刚,如果贸然提及改嫁的事情,我怕她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柳惠道:“也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时光荏冉,一晃十余天过去了。这期间,抗日自卫大队虽然没有行动,但柳惠却经常一个人昼伏夜出,在青龙、化马、徂徕北一带骚扰敌人。她不是用枪打,就是用手榴弹炸,攻击地点没有规律可言,每次都是得手就走,从不停留,只把敌人搞得惶惶不可终日,担心今天过去了,明天那黑枪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天中午,柳惠一觉醒来,下床推开窗户,只见夏一凡、于蓝等人正顶着烈日在谷中练枪,禁不住一时技痒,提起枪跑到门外,笑呵呵地道:“谁敢跟我比试枪法?” 古月退出枪膛里的子弹,道:“不比,你还是自己跟自己比吧!”周四海收起枪,走到古月身边,道:“对,不比,就是不比。” 柳惠噘起小嘴,道:“不比算了,谁稀罕比呀!”说着转身往回走。古月叫道:“喂,师妹!”柳惠停下脚步,转身嘻嘻笑道:“二师姐,你想跟我比?” 古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比你个头哇!”她向前迈了两步,道:“师妹,你要的十二根绳索已经弄完了,还有什么让我们干的?”柳惠笑道:“不干什么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精神,明晚咱们炮轰礁子山。”古月眼晴一亮,笑着喊道:“好,好!哈哈,终于要有行动了。” 第二天午后,柳惠等六人背着绳索来到蟠龙谷外,刚刚绕过一个石岗,准备进入山谷,走在最前面的周四海忽然止步不前了。古月见他转过身子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周四海伸手捂住她嘴,轻声道:“嘘!小声点,许……队长在跟吴燕亲嘴儿。” 古月一转头躲过周四海的手,咯咯一笑,道:“在哪儿呢?我去看看!”人已经一阵风似地飘过去,却见许志洪和吴燕两人刚好分开了,笑道:“燕妹妹,你和许队长再亲一会儿,让月姐姐……” 吴燕红着脸走上来,道:“月姐姐真坏,不许你笑话我们。”古月把绳索递给许志洪,拉着吴燕的手说道:“不笑话,不笑话,这很正常呀,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别人看……哈哈……”话未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志洪尴尬地咧了一下嘴,看着走过来的几个人,心念一动,道:“你们带来这么多绳索,是不是今晚有行动?”柳惠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许队长,今晚我想炮击礁子山。”许志洪道:“那需要我和弟兄们参加吗?”柳惠道:“许队长跟我们一道去,作壁上观。”许志洪道:“好。” 柳惠和夏一凡两个人上了蟠龙峰,见褚霸跟阎立站在一棵树前,相距很近,看似言谈甚欢,皆想:“缘分的事还真是说不准,老人们常说,婚姻是由月老手中红线来定的,本以为褚大哥跟玉姐姐会有姻缘,没想到褚大哥这根红线却落在了阎大姐身上。” 阎立看见二人,向褚霸努了一下嘴,褚霸会意,转身阔步迎上来,笑道:“三弟、妹子,你俩可来了,快说说,什么时候行动啊,可别让大哥再闲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憋出病来的。” 柳惠一双大眼睛瞧着阎立,低声笑道:“大哥还是闲着好,闲着才会有空儿给我找嫂子。”褚霸的脸腾地红起来,道:“妹子取笑了,我……”夏一凡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笑道:“惠儿,别逗大哥了,咱们说正事儿吧。” 褚霸一听有正事,立即收起窘态,道:“是要打仗吗?”夏一凡道:“惠儿想今晚炮击礁子山。”褚霸道:“好啊!十六门大炮一起轰,足可以把礁子山翻个个儿。妹子,你下令吧!” 柳惠从阎立渐渐远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道:“大哥,你命令炮兵中队和步兵一中队做好准备,我们下午二点整出发。”褚霸道:“好!” 第二十五章 炮声隆隆 2 三个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夏一凡把当指导员的想法和目的说了出来。褚霸听了也不犹豫,道:“好啊!三弟,你当指导员好了,把你说的思想在咱队伍里传播,大哥会支持你。”夏一凡嗯了一声,问道:“大哥,新队员训练怎样了?”褚霸道:“非常好,现在正在后山训练呢,走,我领你俩去看看。” 三人转到后山,只见一片空地上,二队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右侧是一队男队员,由巴矮子带领;左侧是一组女队员,由王虎、李子谦带领。 柳惠向褚霸笑道:“大哥可真会安排,怎么是他们带人训练啊?”褚霸道:“不是我安排的,是他们主动要求的,嘿嘿!既然有人要当教官,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夏一凡看了一会儿,道:“不错,不错。”三人边说边走了过去。 王虎一见柳惠走过来,忙叫道:“姐妹们,柳惠妹妹来了,她枪法可是天上无二、地上无双,比枪神还厉害数倍,让她给咱们打上两枪,怎么样啊?” 徐丫带着头喊道:“好啊!” 王虎见柳惠走到队员面前,却笑而不应,忙说道:“柳惠妹妹,枪神的……对,对,枪神的姑奶奶,你就让大家开开眼界吧!”柳惠笑道:“别乱叫,什么枪神的姑奶奶呀?”王虎道:“就连枪神都不如你,这枪神的姑奶奶呀,你是当之无愧的。”说着,他把手中的一支三八步枪塞进柳惠的手里。 柳惠拉开枪栓,一见枪膛里面没有子弹,笑道:“王虎大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有子弹的枪,你让我怎么打呀?” 王虎嘿嘿一笑,道:“看我,光顾高兴了,忘了这枪还没装子弹的事了。”巴矮子那边一听柳惠要打枪,立刻来了兴趣,一声解散,男队员们“哗啦”一下,跑到了这边。 柳惠接过子弹,身体向前飘了二步,大家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装的子弹,瞬间开了四枪,又飘回到王虎面前,笑吟吟地把枪还给了他。 有几个队员跑到远处的靶子前,齐声叫道:“靶心,全部打中靶心了。”众人一阵欢呼,纷纷把柳惠围住。 褚霸喊道:“弟兄们,以后就叫柳惠妹子为枪神的姑奶奶,好不好?”大家齐声呼道:“好!”柳惠却道:“不好,我喜欢你们叫我妹妹。”褚霸道:“妹妹自然会叫,但是我们还要叫你‘枪神的姑奶奶’,并且要把你这个绰号叫响,让鬼子吃不好、睡不好,成天提心吊胆的,哈哈!” 一直以来,徐丫十分敬佩李子谦的枪法,低声向他说道:“你能当‘枪神的爷爷’了。”李子谦道:“我跟柳惠比起来,要差很多呢。”徐丫听了不信,道:“怎么会呀,你在四百米、五百米的距离,都能一枪命中靶心呢。”李子谦道:“柳惠能在八百米的距离,不差分毫地打中靶心,我这辈子也达不到那个准头。”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但柳惠功力深厚,全都听在了耳里。 临出发前,柳惠把许志洪叫到一旁,沉声说道:“我警告你,可得看好了你那些弟兄们,不能让他们欺负新加入的女队员。” 许志洪听得一头雾水,又见她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禁不住笑问道:“柳惠姑娘,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 柳惠摸出两只柳叶飞镖,在手中摆弄着,道:“你的弟兄们可以娶她们当老婆,但是,如果只是想玩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飞镖可是不认人的。”许志洪笑道:“你是指王虎、李子谦两人吧,这两个小子闲不住,是我批准了才去的。”柳惠道:“喜欢可以,但要两情相悦,真心相待,不能伤害人家。” 吴燕飘然走来,问道:“大老远的就见妹妹绷着一张脸,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严肃,可以跟我说说吗?”许志洪笑道:“她在警告我呢。”吴燕挽住柳惠胳臂,道:“惠妹妹,志洪哥怎么惹你生气了?”柳惠道:“燕姐姐,你可别误会,我哪里是跟他生气呀?对了,这事跟你说正好。”她向吴燕耳语了一会。 吴燕听后,咯咯一笑,道:“怪不得我看这俩小子不对劲,一个天天向我借镜子,一个原来三天不洗一回脸,现在连脖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惠妹妹,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吧,我给你看着,保准不会出事的。” 许志洪笑了笑,向吴燕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管这档事。”吴燕向他抛了个媚眼,道:“人家是在帮惠妹妹。” 于蓝走了过来,叫道:“师妹,出发的时间到了。” 柳惠率人翻山越岭,在晚上十点左右,来到了礁子山南边。她登上高处,见山上灯火荧荧,没有半点人影走动,招手将才俊杰叫到身前,问道:“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可是在铁丝网后?”才俊杰道:“是,第二道防线在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