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血法医》 第一章 寂静谋杀现场 一个十几岁外貌,长着一副清秀正太脸的小青年。左手拿着手术刀,右手拿着手术镰,站在自家的手术台前。躺在台上的,是一名活生生的美女。美女被脱得一丝不挂,用无数圈密封胶带死死地固定在手术台上,此时的她已经被注射了全身麻醉,早已进入深度昏迷状态,无论自己的身体被人动了什么手脚,都不会做出任何反抗。 等待这位美女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呢? 这名着装长袖格纹衬衫的小青年,挽起袖子,眼神格外淡定,显然他对眼前这位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的肉体毫无兴趣。 难道这是一场私人手术?很多女人因为不小心把肚子搞大之后,又不想搞出太大动静,会经常选择一些私人诊所做流产手术。但是此情此景明显并非如此。做手术为什么还要把病人用几乎一整卷胶带死死地捆绑起来?而且这名小青年既没穿白衣大褂,也没戴口罩,只有一整间齐备的手术设备。 在这间看似普通、类似套房卧室的阴森房间内,除了摆满手术器材的盆盆罐罐,用红色光线照射的墙壁上,还挂满了令人诡异的看似毫无联系的两排照片。 左边一排看上去描述的是一个连贯的故事: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后来只剩下男孩和父亲。在父亲得了癌症死去后,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福利院度过破碎的童年…… 右边五张再没出现一家三口,而是展示同一个女人在和五个不同的男人在床上蠕动的情景……而那个女人,在前面的一家三口中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照片上的这些信息,无法看出这名看上去十分单纯,一副好青年风范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跟被捆绑在手术台上的中年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来不及让我们多想,眼看这名小青年已经开始动手了。只见他表情淡定地俯视着女人胸部,心跳平稳地将手术刀轻轻按在女人的双乳之间,同时感受着女人匀速的心跳,使手术刀随之轻微地上下摇晃。 愕然,手术刀眨眼间渗进皮肤,半只刀身已进女人体内。只见小青年用娴熟而优美的动作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着刀刃出腹划过一道腥红的空气,女人的身体便已割成两半。 女人依然甜美的睡着,丝毫看不出身体结构的改变给面部表情带来的任何变化。 小青年冷静地将手术刀平稳地放在手术架上,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过后,紧随着的是青年的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术镰开始如一只魔爪,朝着女人撕裂开的胸膛步步逼近,一抓、一掀、一割,画面异常血腥,难用言表…… 一分钟不到,各层肉皮已被小青年全部掀起,只见一颗鲜红欲滴的心脏暴露在小青年一表稚气的双眼之前。即使女人此时仍处在完全昏迷的状态,但她并无休克的心脏却已经开始“热血沸腾”起来,如同百米赛跑般急速地跳动着,应该是在预警着一场即将使其永远停止跳动的仪式即将到来。 看着女人全速颤抖的心脏,小青年默然视之,紧随其后的是他嘴角的一抹难以察觉的诡谲的低笑。手术刀紧紧地悬握在小青年两手之间,静止在女人心脏上方不到十厘米处!心脏的每一次抖动都象征着与其亲密接触的致命危险! “凡人皆有一死。”看似咒语,其实是小青年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最后庄严的祷告。这是小青年整场仪式中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最后一句。 “罪恶必将终结。” 死亡降临。 刀尖坠落,穿透不安的心脏。血液泉涌而出,贯穿女人紧闭的嘴唇,五脏俱损。女人原本微微喘动的身体,也随着心脏的死亡而进入永恒的停顿。 小青年静默而站,面对着死于己手的年轻女人,淡定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要想着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所要发生的才是小青年做出如此残酷无情之事的最终目的。 一个四面皆雕刻恶魔之眼,底座微微凹陷,上方呈一碗口盆状的血色方格,原本一直被藏在承物柜的机关暗格中,被小青年拿出,并庄重的盛放在手术台上。 小青年重新准备了一支洗净的手术刀和一把锋利的切割刀,朝着女人默默地小鞠一躬。一切准备就绪…… 如同宰割猪狗,心脏被小青年割断了与女人体内连接的所有经脉,切割刀一上,断开了所有血膜和多余的肉块。隔离后,心脏被小青年整个取出。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他早已准备好的药罐子,捣药杵斜放其中。随着心脏平稳地放入罐中,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捣药声回荡于整个房间。漆黑的午夜,世界上最罪恶的故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罐仍有余温的血浆被小青年挑去其中的肉沫之后,整罐倒进那个类似于某种祭祀器皿的方格中。当第一滴血流进方格碗口时,底部凹陷的部分瞬间形成一卷透明火红的光圈,这使得整个方格的外形酷似一个全自动的火炉…… 又半小时过去了。在这段短暂而血腥的时间里,银发小青年除了等待,没有做第二件事。娴熟的切割技巧使得他身上穿著的整套格纹修身衬衫没有被尸体沾到一滴血渍。 一股鲜红色的烟雾从方格的顶部缕缕而上,血泊中不停地鼓动着气泡。但神奇的是,光亮的方格底部并没有火焰,血浆也毫无温度,不像表象看上去那般滚烫。 底部的血光在青年短暂的等待之后,终于暗淡下来,恢复到最初普通的红木色泽。 小青年谨慎地用双手将方格扶起,轻稳地呈于面前。要知道,一旦不小心将血汁洒落,一切的成果都将付诸一炬。 这一小方来自小青年亲手开膛的年仅三十余岁的年轻女人心脏的血浆,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和时间才熬制出来,对于这个外表如此稚气未脱,文质彬彬的小青年来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又是怎样的理由才足以让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小青年去谋杀一个从照片中大致可以看出同自己似乎毫无恩怨的中年女人呢? 不做解释。小青年选择沉默,将手中血浆干净利落,一口喝下………… ……………… 半小时的冷场。小青年从恐怖血腥的房间走出,嘴角的血渍已经模糊,手上提着两个黑色薄膜袋。走到冰箱前,他将袋中用保鲜膜严实包裹的新鲜肉块取出,一块块扔进速冻柜中…… 柜门紧闭,一片寂静…… 小青年回到自己的卧室睡大觉! ……………… 门铃声将小青年吵醒,穿着睡衣的他打开房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眼前男子的脸庞,原来是送报纸的。 “小子,你的报纸!”送报员显然态度不是很配合。 然而小青年却很和气地回答:“麻烦你了。” 接过报纸。按照小青年的惯例,本想立即打开第一页查看清晨头条,却被一个令人烦躁的老女人的呼叫声打断了第一反应,这种感觉就像上厕所中途被人打断一般,令人不爽。 “嘿!小涛啊!看过来!这边!” 老女人耳朵不好,总以为别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走过街道对面,小青年来到老女人面前。 “张奶奶,早啊。起来运动?”小青年声色空灵清脆,同老女人如摩擦报纸般粗糙沙哑的声音格格不入。 “是啊是啊!老了老了!越老越得运动啊!人人都怕坐着等死,不是吗?” “您还健康着呢,可别说死不死的话。” “哎!小涛快别说奉承话了,我这把老骨头估摸着怕是撑不到明年了!别说我嘛!你可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吧?看起来可还年轻得像十六七的一样啊!有什么养生秘方,可得告诉老婆子我啊!” 这个年迈的张奶奶从小看着小青年长大。但再眼花的人也不难注意到,大约从十年前开始,小青年的外表就一直没变,无论是削瘦但矫健的小身板,还是稚气从未消逝的青涩面孔。 “哪有啊!人人都说是我脑子太简单了。想的少了,自然就老得比较慢吧。” “是啊是啊!看来我这老婆子真是想太多了!总是思春嘛!……不说玩笑话了!我家老猫又闹矫情了!已经几天不吃东西了!晚上还不睡觉!你再抽个空给那老家伙瞧瞧呗!哈?听得到吗?小涛啊!” 即使十几年如一日,小青年还是难以忍受张奶奶在听力上给自己造成的困扰。她不厌其烦的大吼大叫无时无刻不再摧残着自己的生命,只因她耳朵不好,总以为别人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其实是她自己听不到。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并不能冲淡两人的日久情深,小青年对张奶奶的敬爱从未因一些不起眼的小毛病而有丝毫消减。 “张奶奶放心吧。我晚上到您家去给它看看。” “那感情好啊!咱俩老交情不说谢话哈!还有啊老涛……不不,小涛啊!你家昨晚怎么有女人的声音啊?看来有行情?……啊哈哈!” 小青年的父亲,也就是张奶奶口中的老涛,也是张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父子俩在张奶奶年迈苍白的记忆与模糊的眼神中难以区别。 看来这才是张奶奶憋了很久的话,刚才那些感情全是话引子!小涛震住了,不禁抚摸起肚子,感受着仍旧于其中温热翻滚的浓浓血浆。瞻前顾后了许久,脑子里正快速编辑着应付的语言。不过焦虑的心情丝毫没有展现在表情上。 “电视的声音来的张奶奶,您的耳朵可是一听到“新闻”就灵光起来啦!可千万别有的没的到处乱传,我可不敢娶电视台女主播当老婆啊!求您了!行行好,看在我跟您家老猫多年的孽缘份上?” “哈哈!原来是这样!小涛啊!我跟你的感情可比你跟我家老伴儿的感情强多了哈!咱谁跟谁啊?只要你愿意,咱这把老骨头可是不吝以身相许的哈!别看咱老了,咱年轻时的美貌可是绝对配得上你这小脸蛋的哈!” “张奶奶……您真玩笑了。呵呵……”小涛瞬间僵住了,嘴角带过一抹苦笑…… 任务接完,张奶奶跑步去了,老年人长年居家卧出的一身肥肉,随着迈迈笨重的步伐在空气中颤抖。 小涛回到家中,取出一块速冻柜中的冻肉,将其放置在平板锅上解冻加烤熟…… 二十分钟后,一块香喷喷的新鲜烤肉出炉了。这肉绝对新鲜,经自家手术刀亲手宰割,质量有保证。 这时手机响了。小涛没有看来电显示的习惯。 “您好!”他木讷地朝电话喊去,礼貌不减。 “再不备注我的名字我就杀了你!”一个熟悉的爆脾气女人的声音闯进小涛好不容易清静的双耳。 “琳姐!这么早就打来啊?吃了吗?我烤了肉饼,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刚烤好的大腿肉还在盘上吱吱地响,肥而香脆。小涛明明知道这个琳姐的家远得要命,根本不可能来。 “吃你个头啊!小子,我是来提醒你,早上有任务了!要去一家KTV调查一个失踪案件。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收到长官。坚决服从命令。” “卖萌!滚粗了!” 那边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小涛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这下可以安静地吃顿早餐,看会儿报纸了吧?” 掀开第一版,小涛依旧凭着直觉将目光凝聚到清晨头条上。一般头条都会是一些发生在小涛所居住的洛城中近期发生的重要案件。 上面大标题写着:夜动生活女主唱神秘失踪! 小涛一边看着报中的案情描述,一边津津有味地享受着盘中女人肥美的大腿。 “焦了。”他皱眉说道。 第二章 消失的失踪者 根据琳姐发来的地图,小涛开着一辆小毛驴,来到这间提供舞厅与KTV全套服务的夜动生活酒吧。小毛驴是帝都国产的最低档次屌丝级汽车,价格比电瓶车贵不到哪里去。 当涛浩杰赶到现场时,已有一部分民警在酒吧里四处调查。 “来了?”一位中年警官说道。 “警督。”小涛应道。 “怎么浩杰,遇上棘手事了吗?平时你很少。” “不好意思,都怪我太贪吃了。烤了点肉排,不小心给我烤糊了,牙缝里沾满了肉沫。怕影响警容,只能在家里处理完毕后才赶过来。实在抱歉,失礼了。” 警督无语几秒,详看涛浩杰傻笑暴露的两排洁白的牙齿,缝间确实还有不少深陷其中的不雅肉丝…… “你啊你……都二十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难怪小琳总说你,卖得一手好萌。” “真是给那该死的烤肉害的。我保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低级错误。”至少把肉刨薄一点。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了,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讨论烤肉和牙缝的问题。赶快该记录的记录,该取证的取证。这次的案件没有人员或死者需要检查,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的。抓紧干吧!早完事,早收工。” “收到!”涛浩杰服从命令的性格江山难改,很讨上司满意,至少他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乖乖男的样子,不对自己产生任何疑心。 原本以为还有很多同事没到,原来都已经在舞厅里各司其职。有的在询问老板和在这里工作的服务员,有的在查寻一些足够可疑的关键物事,为案件的跟踪提供线索。 “嘿,萌货!我以为你路上被坏人拐走了呢。”一名显眼的女警官说道。她是这里所有警员中唯一的女性。她留着齐脖短发,没有任何装饰,让其看上去十分干练简洁,不加做作。麻利干净的外表被阳光晒出一些小雀斑,皮肤同一般女性相比有些过黑,和一般男人奇虎想当,混迹于男人堆里,很难将其辨认。 “张嫒琳!!”涛浩杰一反常态地大声吼道。全场人员愤然围观。 张嫒琳双眼磨尖,眯成两把锋利的刀刃,怒中带笑:“小正太!你想干嘛!?” 浩杰无语,刚鼓起的勇气被眼前这个愤怒地踮起脚尖,立马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大姐大瞬间砍成渣…… “没、没事……小弟只是想求琳姐,工作场合注意一下自己的警察形象。” “什么!?你是说我的形象有辱你这个小跟班的高大形象么?”张嫒琳环指握拳,一把揪起涛浩杰的格衫衣领,抬起脚跟,只听“啪”的一声!狠狠踢中其正太的后膝盖。涛浩杰无力反抗,猛然单膝跪地,作屈服状。众同事哄堂大笑,毫无同情之心。店员们向前围观,嘻嘻哈哈地嘲笑着跪在女人警裤下被降服的男青年——在他们眼里,涛浩杰最多只算个少年,除了熟人之外,没人会想到他竟已经二十六岁高龄。 涛浩杰跪地求饶:“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琳姐,啊!疼疼疼!!您轻点!!您武艺高强,盖世无双!!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弟的形象怎配同您老人家相提并论呢!?我们赶紧工作吧!工作重要!工作重要!琳姐!哦!疼疼疼!!”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张嫒琳,低头求饶。 “哼!放你小子一马。”张嫒琳松开涛浩杰的手脚。她的心砰砰直跳,回味着刚刚跟涛浩杰的身体接触,真想再来一次!但她掩饰了凶狠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把脸转向众人,“看什么看!工作!听到没有!” 众人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该讨论的讨论,该调查的调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各司其职。 涛浩杰低身呻吟着抚摸膝盖,感觉被女人彻底压断一般,疼痛难忍,好一阵子才从煎熬中平静下来。他紧张地提起工具箱,“……琳姐。” “嗯?!!”张嫒琳横眉回首,煞气凝重。 “额……我想问那名失踪主唱的房间在哪里?或者说化妆室什么的。” “噢!你这么厉害,未卜先知啊!我都没告诉你这是一起失踪案,你就知道丢了一个主唱?说,谁给你通风报信的?在局里你归我管!” ……我怎么归你管了。“报纸上看到的。” “额,哦……叫老板带你去她房间吧。”本来想借此机会再“降服”他一次呢,这下落空了。 涛浩杰跟询问老板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便跟随老板来到主唱的卧室。跟整个窄小的舞厅相比,主唱所谓的卧室简直就是个破败不堪的老鼠洞。在这间不到十平方的卧室中,光线晦暗,四面无窗,墙上布满裂痕和粉屑,女人的衣服被胡乱地抛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没有丝毫简洁可言。 “她住这里?”涛浩杰问。 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肥大粗俗的男人。 “曼瑶?是啊。”老板说道,“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没地方去,就住我这了。除了这她没有去处,突然走了这么多天,我就想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所以才报的警。” “是这样……老板真是好心。这么替自己员工的人身安全着想。” “哈哪里哪里,这都是身为老板的义务。况且我也真心想赶紧把她找回来。她可是我们这儿的主唱!小店生意一般,没钱雇那些大腕明星。没了这小贱……额不不,没了曼谣这姑娘,我这家小舞厅可真得关门大吉啦。所以拜托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把她找回来,我的这点小生意可都全靠她支撑了!” 涛浩杰没有回答,若无其事地跟在老板后面。显然肥佬的生意完全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 房中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不够转身的洗手间摆满了各种过期的化妆品。简陋的镜台上还有一些用到一半的口红和香水,所有女人的生活用品都塞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然房间的女主人没作长期外出的打算。 看来这个肥佬对自家招牌的照顾还真是无微不至啊,给她住这么小的房间,“老板,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名主唱的信息吗?” “您是警督?警司?还是警监?” 涛浩杰心知肚明啤酒肚老板的言外之意。“都不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法医。”我只是想让你觉得我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同外面的一班同事一样充满好奇,且一无所知。 “那就等到你哪天变成他们的一份子之后,我再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这里太窄了,我先出去,你该咋地都请便吧。” 老板一脸的鄙视,嫌恶地离开了失踪女子乱糟糟的房间。 涛浩杰直立在中央环顾房间四周,像一个有模有样的警官用敏锐的眼力和缜密的思维解剖着这间可疑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不到三秒,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唉声叹气地弯下腰。 “哎……故地重游啊……”他低声感叹道,“这女人死得活该啊。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她了。看来这肥佬得想个办法再请一名新主唱了。” 他用手擦了擦嘴角残余的吃烤肉时弄到的油渍……然后戴上手套,开始采集各个关键点的指纹。门把手,杯子,梳子,盘子,各种可能被触碰到的工具器皿…… 他心想:“……哎,自己开的头还得自己收个尾啊……” 随行法医是一项十分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一旦遇到大案子,几乎一整天就都陷进坑里了,别想还有自己的空余时间。而且这份工作工资低得可以,月收入才两千。和同行的医生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洛城还是帝都的中原重镇才有这样的工资水平。要在其他二线以下城市,法医能有一千月薪就得跪谢祖宗了,因为这个职位在整个警局系统中实在不起眼,找不到像样的法医完全可以用普通的医生来代替,而且大多数警局就是这么做的。因此在整个帝都,法医这个职位可以算是即紧俏,又廉价,严重违反市场规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涛浩杰整个人没踏出这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半步,一直在装模作样地作着各种取样,各种记录。 张嫒琳闯进了房间,前来“好心”探视正在忙碌中的浩杰。 “正太!怎么这么慢?好了没有。”快到我碗里来! “……真的别再叫我正太了。收集指纹采集样本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稍有点马虎可能就会放过那些虽然不起眼,但对案情有重大作用的蛛丝马迹。所以急不得……”这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我一定会把它们全部忽视掉,“当然,我的工作经验有限,还需要更加努力地学习才行。” 小正太就知道装逼!哎,我就爱这口!“哎呀呀,别再假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当今洛城法医界最牛逼的法医,好几次其他分局的局长都想来挖墙脚呢!还是你聪明嘛,不惧威逼利诱,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我们城东分局!很好很好!都是本姑娘教导有方啊!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要是你敢跳槽,我就灭了你!把你做成抱枕,天天枕着睡觉! 涛浩杰看着她邪恶又不知所以的奸笑,无言以对。 见他没答话,张嫒琳装模作样地学着涛浩杰的模样在房间里左顾右看,想感受一下做随行法医的滋味。 “咦?床缝里有条丝巾!”张嫒琳像挖到宝一样大声喊叫,恨不得把整个舞厅的人都叫来围观。 “哪里?”丝巾?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章 让罪证飞 涛浩杰转身,那条不小心掉到床脚缝隙中的紫色丝巾已经被张嫒琳“挖”了出来。没错,是挖了出来!如此不起眼的冷色调薄物在这间昏沉的窄屋角落里是多么不起眼,竟被张嫒琳不用两秒就给”活捉“了!丝巾上沾有一团深红的血斑。 涛浩杰立马愣住了,活像被人捉奸在床,霎时只觉天旋地转,一片空白。张嫒琳的身躯渐趋飘渺,房屋四壁歪斜扭曲,眼前光线模糊暗淡,脑海里闪现出三天前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不可告人的一切…… 同样是在这张床上,那个漆黑的夜晚。 涛浩杰穿着内裤,赤裸着身体,被这个肥胖老板称作曼瑶的女人,用她那即纤细又不失柔软的身躯,将自己完全压倒。男孩仰卧,女人俯卧,随着身体的互相摩挲,男孩进入女人的身体,感受着女人暖暖的体温。女人主动,男孩主动中透露着被动,被女人的摇摆与呻吟玩弄得无所适从。 女人的线条如夏日的丝绸,男孩的身板轻健而直挺,一如他进入女人身体的那一部分。 直到女人彻底湿透,男孩忍俊不禁,狂射不止…… 各自清洗完后,曼谣用中指从涛浩杰精廋却结实的胸膛一直滑落到敏感的部位,柔顺而畅快的感觉再一次逼他直挺。 “小杰~我真没见过哪个二十六岁的大老爷们还能有你这样水嫩嫩的皮肤和这么年轻的容貌!姐姐真是爱死你了!让姐姐再咬一口~” 曼瑶用嘴湿湿地抚摸着涛浩杰的唇,软软地舌尖触摸着男孩的口腔,还沿着他的下颚一直吻到他平软稚嫩的肩膀。涛浩杰好久没说一句话,任由她尽情地享用自己的身体。 “我要是早遇见你,真得发现自己还是个正太控呢~”曼瑶用小鸟依人的声音说道,继续口吻着涛浩杰的胸膛,直到内裤的上方。 为了博得女人的信任,涛浩杰透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却已经有些后悔。他完全可以跟她说自己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怕她因此不敢勾搭自己。 “其实我还是有点搞不懂,小杰,你生了张这么招人疼的小脸蛋,大街上随便一个小女生都会对你心动。你为什么还偏偏把自己给了我呢?” 我要你,我要你的身体,我要你的心。“我说过了,我喜欢你的声音。” “是啊,你说过。可我还是不信,即使你确实呆的可爱,我还是不大相信一个小男生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把自己打包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 “我二十六了,不是小男生。你虽然年纪比我大,但却不能打消我一天到晚想你的念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理由的话?”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把你吃进我的身体。 “额呵~我的小杰,你真是让我没办法了。快让姐姐再咬咬!” 曼瑶明显冲动了,有点遏制不住内心的欲望。结果用力过度,让涛浩杰的头不小心碰到了酒杯,碎了一地。 “糟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涛浩杰一脸的紧张,错把曼谣当嫒琳。 “呵呵,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你这乖脾气得改改了,太听话了~明明是我推你才碰倒的杯子。”那紧张的小样儿,太可爱了!我又要忍不住了! “我马上打扫。”涛浩杰轻轻推开曼谣,从床上爬了起来,蹲到地上捡起了玻璃。 这明显扫了曼谣的兴。 “嘶~!可恶!被割到了。”涛浩杰捂着手,一珠血从伤口上流出,痛苦的表情惹人心疼。他用左手捂住右手的伤口,不知所措,抓耳挠腮,弄得银色的头发也沾上了一抹红晕。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实在太呆了~让姐姐给你擦擦。” 曼瑶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紫色的丝巾,帮涛浩杰擦净手上的血污。 ………… 记忆闪回,涛浩杰看着张嫒琳手中的丝巾,顿时紧张起来,程度不亚于当时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迹留在现场的瞬间。 我怎么会这么疏忽。不可以!绝对不能让自己毁在这条丝巾上。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销毁它! “你瞧你瞧!还说浪费这么多时间是在认真采证呢!我随便转转就发现了这么珍贵的线索!你啊你!小正太,你还嫩了点~”张嫒琳嘚瑟地鄙视着涛浩杰,“快拿去采集上面的血样,这可能是至关重要的证物呢!”她乐呵呵地得意起来,像只幸灾乐祸的麻雀。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上面的血渍对涛浩杰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完蛋。 “也许,也许这不是血呢?也许只是某种普通的颜料。”涛浩杰有些不安地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是个法医啊!对待现场样本可向来是一丝不苟的!你今天是怎么了?快把它装起来,上面的指纹也要检测。” 涛浩杰没有周旋的余地,只能乖乖就范,毕竟不能做作得太明显,只能暂时妥协,再考虑其他办法了。张嫒琳真是我的克星!检测结果一出来,我该怎么解释在这个陌生女人的房间里留有我的血样…… 他无奈地将紫色丝巾收入透明袋中,恨不得出门就把它扔进垃圾桶!不,可不能这么随便!垃圾桶这种地方最危险了,扔到一条几十公里外的大河里才是最安全的,水流会把它冲到风暴洋,送进鱼肚子里。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被克星姐盯上了,她肯定会来追问我检测结果。就算她不问,在我做报告的时候也会把这个遗漏毫不留情的告诉卢警督…… 正如卢警督说的,早完事,早收工。虽然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的同事们从一无所知的店员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注定一无所获。要是让他们有所获,我可就死定了。虽然死刑早在三百年前帝都建国之后的第一部原始法律就被废除了,但谋杀年轻女性的罪名依旧足以让涛浩杰坐穿牢房的地板。 私家小毛驴是涛浩杰少有的私人空间。小毛驴是典型的低档汽车,没有后座,只有正副驾驶两个位置。回洛城城东分局的路上,涛浩杰一只手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来回翻转着塑料袋,痛恨地凝视着袋中的紫色丝巾,透过其柔软的手感去回味夜店主唱丝一般的肉体,带着愤怒地回味,心中燃起无数个“草”直逼嘴唇,难以回咽。 回到警局,门口整齐地停靠着漆印城东分局双头飞鹰标志的标配警车,唯独涛浩杰的小毛驴深陷车海,格格不入。他那件寻常的格纹衬衫和同事们威武的警衣更是毫不搭调,路人更会因其时常被张嫒琳习惯性地推搡着走进警局大门,而误把他当作被捉拿的罪犯。闲人异样的眼光涛浩杰早就习惯,他乐以此为闲暇时的消遣,更何况也许有一天真会变成现实。 一个上午之后,在城东分局法医分析室内,所有的证物装袋和指纹分析结果都已经整齐地叠放在工作台上,除了血液分析…… 涛浩杰碰都不敢碰那个透明袋里的紫色丝巾。上面的血迹百分之百是我的血,要是真相暴露,我注定要在铁笼子里度过一辈子!我得想清楚再动手!对!我得马上想个法子,不然我的生命必随着那个可恶的玻璃杯,这条可恶的丝巾而彻底终结!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丝巾,来回踱步,不知所措。 就算我把房间来回绕上几百圈,上千圈,也改变不了失踪现场留有我的血迹的事实。然后他们就会逼供我,把我铐起来鞭打!他们会查到我的屋子,打开厨房的冰箱,发现那一袋袋被我分袋打包的肉块!他们会把我当成魔鬼,然后依照教会的圣经把我钉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然后把我像刘曼谣那般剁成尸块,或填埋,或分食!!不,他们不吃人肉。他们会把我丢给食肉鼠,食人蚁,让我分裂的肉块在湿臭的垃圾堆里慢慢腐烂!! 这时,电台的美女播音员开始解读一条滚动消息:“2015年6月9日,城西人才市场大楼突发一起因煤气泄漏而导致的大型火灾。灾难已造成约两百人死亡,七百人重伤。其中包括三百名女性,十七名儿童……”美女播音员的声音悦耳动人,却麻木不仁,将残酷的死亡讲诉得习以为常。 后面的内容涛浩杰早已没心情继续听下去。哦!好心的姐姐!你真是我的救世主!!他心生一计,警觉地四处张望。他紧张。没错,就算站在切割人体的手术台前,他也没有丝毫紧张。但在这被十几二十个警员团团包围的森严警局里,他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掩盖自己的罪行。他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双手止不住颤抖,双腿止不住麻木。他作出闷热的手势,一只手掀起衣领,不停地煽动另一只手。如此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按下了空调遥控上的送风和摆叶按纽…… 涛浩杰抿嘴一笑,打开了实验桌上的煤气炉,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作台前,一副认真入神的模样,翻看着那些已经完成的分析结果。 ………… 十分钟。按计划进行着。二十分钟,丝巾已经被空调风吹到了距离煤气炉一指远的地方。因为扇叶摆动迅速,风经过丝巾只有不经意的一刹那,过程缓慢。 三十分钟,当空调扇叶最后一次扫过丝巾,微风扶起,丝巾顺理成章地落在煤气炉上,被油火点燃。 涛浩杰早已用余光将一切一览无余,却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早已写满的文稿上书写着其它工作报告,其实是在编织谎言,以便蒙混。 分析室的门是半开着的,一股烧焦的味道伴随着空调风吹到了室外。 狗鼻子般灵光的张嫒琳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嘿!你们有没有闻到烤肉的味道?” “你这吃货想吃的想疯了吧!我们这可是警局,只有臭烘烘的老爷们,没有烤肉。哦对了,还有一个老娘们!哈哈!”一名高瘦短发的男警员调侃道。 “不对,我也闻到了!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另一名高大粗壮结实,留着寸头的男警员警觉地回应。他是城东分局的大队长,行事要比一般警员多一个心眼。 张嫒琳四顾张望着,终于被她第一个发现分析室的玻璃窗内,那条作为证物的紫色丝巾已经被烧得飞起…… 第四章 你到底是谁 “涛浩杰杰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瞬间贯穿了涛浩杰的双耳。他猛一回头,带着火焰的丝巾即将沾到桌上其它文件。 这可不行!再怎么着也得留些无用的文字给我们辛苦付出同事们吧。把所有东西都烧了,就等同于把我自己给烧了,不出意外,明天就得被扫地出门。 涛浩杰闪电般从水盆中拾起一条湿毛巾,迅速将丝巾上的火铺面。分析室中水盆与毛巾是必备物品,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冲进分析室,张嫒琳第一个推开门赶到现场。 “怎么办,血样被烧掉了……”涛浩杰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手里捧着早已烧成灰的丝巾残片。还好残片上不见任何血渍,这正是我要的效果。该消失的消失,该留下的留下。 张嫒琳不顾情面地拉扯涛浩杰光润的银发,疼得他直呼饶命。等张嫒琳放手,几根扯断的发丝沾在张嫒琳捏紧的拳头里,露出纤细的发根。这可是我的战利品啊!!就这么给烧了!?张嫒琳心想。 “你你你!!你啃药啦!?这么重要的证物不把它保管好,就让它这样烧啦!?” 还好还好,只掉了几根头发,不至于掉头,“我……我正想提取它的样本,就看了会儿档案,没想到……我真的错了。琳姐,对不起……” 张嫒琳在众人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全局除了官衔高的少数派,无人不怕其淫威。但张嫒琳并非铁石心肠的女人,在无关紧要的场合,她会极尽全力让所有男人都害怕自己,这是在男人堆里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可一旦涉及到“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上,她却能尽全力替男同事们向领导说情。领导大多也是爷们,看到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然会心软。特别是涛浩杰,张嫒琳向来喜欢和这个傻小子打情骂俏,可她打心眼儿里不想看到他受伤。 “哎,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张嫒琳松开手里几根从涛浩杰头上拔下来的银发,使其随着空调的凉风在空中轻浮荡漾。 “烧了这么重要的证物,把他交给局长处理!”站在一旁的高大结实男板着脸喝道。他是城东分局大队长,一语千金,他的话就是局长的命令,属下必须令行禁止。 只见肌肉男左右使了个眼色,几名同事便齐齐上前,准备把涛浩杰扣住,吓得银发少年直往后退。闹到局长那儿去,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却不足为奇,毕竟烧掉的是带有血渍的铁证,相比指纹的重要性不知要高出几倍。涛浩杰稳住脚跟,自知逃不过这一劫,便立好身板,等待受罚。 帝都警法对内部人员犯事的处罚极其严苛,让到手的罪犯逃走,极有可能面临刑事拘留,用刑更是在所难免。法律禁止对普通人民犯罪实行暴力惩罚,但对公职人员的处分确是逆天的冷酷。特别是警署机关,这种镇压下属的风气极高。那些败坏集体名声的拖油瓶,会被当做公敌无情地处分。 不过涛浩杰平时所见被处分的多是正牌警员,身为法医犯事的人闻所未闻,何况洛城法医职业本就冷门。 同事们即将把涛浩杰强行带离现场,张嫒琳及时挡住去路。她跨开马步站在门口,扭开左右押住涛浩杰的胳膊,将眼睛转向身材威猛的大队长。 “哎,东强哥。这小正太也是头一次犯迷糊。看在他之前帮我们局破了那么多案件的份上,就放过他这一回吧。我保证给他点小教训,他下次就不敢再犯萌了!” 听张嫒琳这么说,郭东强原本板着的脸拉得更黑了。你干嘛老护着他……他有什么好,只是个整天只会呆在分析室里玩弄纸笔,不敢同罪犯搏斗的窝囊废。“……你担保,我无话可说。”接着大队长愤愤地推开众人离开了房间。 张嫒琳无奈地摇摇头,东强哥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了。接着,一个邪恶的转身,面对着呆成木鸡不知所措的涛浩杰。一股毛骨悚然的阴气朝他扑面而来。 “嘿嘿嘿——!!落在我手里!?小子!觉悟吧!!所有人给本姑娘滚出去!” 大姐大语出惊人,如雷贯耳,众人震慑!纷纷找个洞钻出房间。临走前,那名高瘦短发的男警员挑逗道:“老弟,鸡姐发威,你就等着被整死咯!” 因为张嫒琳剪着一头短发,而且还留了个外观酷似公鸡尾巴的造型,“鸡姐”这个外号应运而生。 “你是不是也想来试试?嗯!?”张嫒琳狰狞的语气说道。 高瘦男没理张嫒琳,大门被他“乓”的一声关上了。 涛浩杰无语。哎,落在她手里,总好过被判刑吧,那个闷热的禁闭室岂是人呆的地方。 “你!给我趴下!一百个俯卧撑!” “额……” “额什么额!这是命令!两百个!除非你想让局长他老人家亲自处理!” 张嫒琳把脚踢到涛浩杰的屁股上,真像对待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好,我做……”没办法,涛浩杰只好乖乖趴地,一上一下做起了俯卧撑,一个个都过肩做得倍儿标准。室外的众人挨过来看涛浩杰的笑话,但都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窥,怕被鸡姐发现,拉进去一并给办了。张嫒琳则看着面朝自己趴在地上的涛浩杰,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呆子!叫你做你就做!真是蠢得可以啊! 门外角落里,郭东强双手叠在胸前,冷面霜眉地注视着分析室中的一切…… 几乎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涛浩杰终于是完成了鸡姐艰巨的任务。两百个俯卧撑!对从没怎么练过的涛浩杰来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还是坚持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标准。压下最后一个,涛浩杰早已累成狗,整个趴在地上直喘气。张嫒琳看着他呆萌的样子,又忍不住偷笑了。 “喂!睡着干嘛?给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吗?接下来两百个深蹲,做!” 涛浩杰面红耳赤的应和道:“是。” 他乖乖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面对着张嫒琳,抱头做起了深蹲。哎,还不如到禁闭室里关上几天呢。谁叫我自作自受呢,忘了擦屁股,把那么致命的证物落在了刘曼瑶的卧室……没办法,也算是长记性吧。 两人之间只相聚不到三十公分,看到涛浩杰在自己面前呆呆地一上一下,嘴巴和鼻孔不停地喘着急促的气息,脸上流着汗珠的样子,张嫒琳瞬间脸红了,自己却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也呆住了。 涛浩杰实在忍受不了火辣辣的酷热,解开衬衫上的纽扣,将上衣脱了个精光,光着膀子继续老老实实地抱头一上一下。 张嫒琳明显感觉到鼻孔中的热气,脑袋热得发晕,从涛浩杰半裸的身体散发出诱人的汗味,以及那一头湿润的银发,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敏感部位已经微微地湿润。 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忍受这种煎熬了!摆在张嫒琳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扑上去,要么别过脸,就当没看见涛浩杰稚嫩中散发着香气的浅棕色皮肤。 张嫒琳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她无惊无险地发现,在这个塞满臭男人的洛城分局了,看着涛浩杰赤条的上身,只有自己的脸颊泛起红晕,难堪不已。 与此同时,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的三十来岁削瘦小伙,被戴着背拷,表情痛苦地押进警局,挣扎着靠墙蹲下。 经过分析室时,由于涛浩杰正背对着玻璃窗做深蹲,小伙并没有注意到他。而且涛浩杰光着膀子,张嫒琳则穿着正规的警|服。旁人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犯事的小子,正在接受美女警官善意的惩罚。这是件美差,不是吗? “他很不配合,没办法只能给他拷上。”将小伙押至警局的警员走到大队长面前,一脸无奈。 其实把犯事的人直接上拷扔进警车带走才是最简单的缉拿办法,不用多费口舌。但警法规定捉拿犯罪嫌疑人之前必须有一定的程序,争取疑犯的配合。除非对象十分危险,必须采取暴力。但显然这个面带苦色的年轻小伙并非什么危险分子。 郭东强面无表情地走到小伙面前,冷峻地说道:“我只问一遍。你跟刘曼瑶失踪有没有关系?刘曼瑶失踪这几天你人在哪?有没有人证?” 小伙被大队长郭东强咄咄逼人的语气和一身的肌肉震慑到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刚才痛苦的表情瞬间转变为无法掩饰的恐惧。 “我刚刚才知道那个主唱失踪了。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郭东强一把抓起小伙油腻的头发,长了一张还算养眼的脸蛋。 “在我面前撒谎,你得先考虑后果!夜动生活老板和店员都说你不下三次去过刘曼瑶的房间。你说你不认识她!?” 小伙已经被吓得全身冰凉,嘴巴不停地发抖,呛得直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郭东强推了他一把,小伙立刻坐倒在地。 “我没心情跟你耗。带他去做口供,好了拿给我看。”郭东强瞪着小伙严肃地说道:“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要是敢给我出了洛城,你得先考虑后果!” 我这是怎么了?平时我不这么冲动的……郭东强心想。 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竟发现正在一上一下像只蛤蟆一样做着深蹲的涛浩杰,正在用他的余光偷偷地看着身旁这名蹲在地上的小子,但并没有发现大队长已经注意到他这心怀不轨的眼神,郭东强永远都要比别人多一只心眼。 郭东强冷冷地盯着神色可疑的涛浩杰,又回头望望蹲地俯首的嫌犯,显然嫌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盯上了他。身陷囹圄,自身都难保,自然没太多心思注意其他人。 郭东强再次谨慎地别过头,目光锁定在一上一下的涛浩杰身上,如此令人疑惑且冰冷刺骨的眼神,我从没见过……郭东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全身心感受着这股周遭无人注意到的杀气,盛气凌人,简直无法想象这股如此凌冽的杀气竟然来自如此不起眼的小鬼。 涛浩杰,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五章 下一颗心脏 好不容易一百个深蹲也做完了,涛浩杰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头银发湿润得全落到了眉毛上,眼睛早已被汗水模糊了视线,如同针扎般刺痛的眼眶炯炯发红。 他的四只手脚已经被眼前这个有着严重虐童倾向的女人折磨得完全失去了知觉,直挺挺地平铺在地上。裸露的背与滚烫的石灰地板之间如同隔了一层浓厚的水膜,尽享桑拿的湿爽。 满身的汗渍湿透了牛仔裤,散发出阵阵恶臭。碍于情面,涛浩杰还不至于将裤子也脱掉。但阵阵充满男性运动气息的汗味异常强烈地激发着张嫒琳澎湃的雌性荷尔蒙,只觉一股汹涌的暖流涌上心头,使其深陷无法自拔。一时间,两人除了对视,没有其他任何累赘的动作。 但说实话,涛浩杰早已累得睁不开双眼,只想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喘息机会。他完全无法预料张嫒琳还会使出何种招数来惩罚自己。他知道自己被玩了,被赤裸裸地捉弄了。 但只要不把事情闹大,一点体力上的小小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自己自作自受,自然甘受惩罚。但类似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臭汗可以蒸发,留在犯罪现场的血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风化得了的。 “嘿嘿——!看你这么听话,这次就放过你了!”再玩下去我就要忍不住啦!“要是下次还敢在实验的时候给我犯痴,信不信我让你累得一个月下不了床?呵哈哈哈哈——!!” “琳姐,谢谢你。”涛浩杰麻痹地从地上爬起,双腿不断抽搐,感觉那早已不属于自己。他累得脸色贯红,血气上涨,但这句感谢确是发自肺腑。 “……你这呆头,看不出我在玩你吗?还谢我?”真是个呆子。 看着涛浩杰一脸的稚气,被自己玩弄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傻逼模样,感觉又是一阵高潮。她一边尴尬地感到下面的湿润,并偷偷用余光瞥向涛浩杰的下半身…… 她无奈地提醒自己,可能是这小子累得太过头了吧,那地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吧,说到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总不能要求对方的高潮与自己不约而同吧。 “不,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你给我一点处分是应该的。私下处分总好过政治处分。要是被带到局长那儿,不知道会怎么处罚我……”那黑不溜秋的小黑屋真不是人呆的地儿,况且让我自己今后长点记性也没什么坏处,“总之,谢谢你。” 张嫒琳只是呵呵地苦笑,感觉那种玩弄正太的快感瞬间消失,高潮瞬间退到了低谷,汹涌的浪花瞬间风平浪静。 本以为他会委屈地喊冤求饶,结果却还跟自己说谢谢……她愤懑地走出分析室,嘴里咒骂着:“白痴正太!早晚被人推茅坑里还得给人说谢谢!……” 涛浩杰将衬衫披在肩上,跟着走出房门。像刚打完球满身臭汗。他来到洗手间,盯着镜子中湿透的自己,深深地舒了口气,洗净做俯卧撑时弄脏的手。涛浩杰啊涛浩杰,这下长记性了吧?叫你丢三落四!瞧瞧你这副模样,累成狗了吧! 镜中的少年不停地傻笑,洋溢着潇洒的银发。回想起昨晚那滚滚血汤滑落咽喉,至今回味无穷。 就在他一个人站在镜前发痴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是大队长郭东强!那开门的力度简直可以用“踢”来形容,只是用推的不至于让人生疑。他踏步走到涛浩杰右手边停下,没有洗手,也没有照镜子打理头发,只是紧紧地盯着涛浩杰。当然他那半寸不到的光头也用不着打理。 涛浩杰疑惑地关掉水龙头,转身点头打了个招呼,一如往日的彬彬有礼,让人很难生出歹意:“东强哥,有事吗?”他的浅笑从不离口,总给人一种老好人的形象,没人会将其同任何一起失踪案联想到一起。 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给涛浩杰任何反应的机会。郭东强伸出盆口大的刚劲手掌,一把掐住涛浩杰的喉咙!像捉布娃娃一般轻松,将其死死地扣到洗手间的边缘,一头撞进墙角。 涛浩杰只感巨石压顶,脑袋剧烈摇晃,刹时间两眼擦黑,神志全无。他想呼救,但空洞的耳鸣宛如将自己一头扎进无垠的大海,脑电波只剩一种频率在鸣叫,刺耳如墙壁的刮痕。 他无法听见自己的求饶与呼喊,但洗手间再无第三个人,无人救得了自己,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除了与墙壁唯一一次亲密的接触,脑震荡足足缓冲了三分钟才渐趋平稳,但在此间,涛浩杰并没有感觉到第二次猛烈的撞击或是殴打。当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开始有了些许足够区分事物轮廓的光泽,第一幕映入眼帘的便是郭东强即将落在自己鼻梁上的结实有力的拳头。涛浩杰立马闭眼挣扎道:“别打脸!” 郭东强无语…… 拳头在鼻梁前方一厘米处停下来,好在郭东强并没有揍下去。无论是出于可怜还是出于嫌恶,至少给了涛浩杰一个足够整理思绪的空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向对他毕恭毕敬,为什么突然打我?……厕所里搞偷袭,肯定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不然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捆起来,像对待怪物一样把我关进密室严加看管,郭东强向来谨慎,绝不会冒险一个人来对付一个杀人犯……一个吃人怪物。 郭东强犹豫着松开了涛浩杰被掐住的喉咙,估摸着他不敢乱喊乱叫,便没有加以提醒。贴在墙上的少年掉了下来,捂住脖子不停地咳嗽。 “我不打弱者。”郭东强冷冷说道。 “东强……咳咳……东强哥,有事好商量,为什么要动手呢?我们是好同事啊。” 郭东强嫌恶地看着弯下腰不停喘气的涛浩杰,心中仍是涛浩杰杀气宁人地盯着嫌犯时的画面。那股冷意,另人心寒,直逼骨髓。 “我知道问你也不会说,但我敢打赌你绝不是什么正派人!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嫒琳,我会让你好看。” 涛浩杰沉默了一会儿,差不多已经知道郭东强生气的原因。只不过出于嫉妒,男人的嫉妒,司空见惯。他假装不明不白地说道:“我不明白。我怎么会伤害琳姐呢?她一直都那么照顾我。” 郭东强凝视银发少年的目光如同一把椎骨的冰刃,愤怒中透露着鄙视。但却说不出如此愤怒的缘由。男人的嫉妒,司空见惯。 郭东强正准备离开,却还是在门前站住了脚,回头望向涛浩杰:“你和刚才那小子什么关系?”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哪个小子?” “蹲地上被我审问的那个小白脸。” 涛浩杰膛目结舌,哑住了一会儿。被他看到了。这下彻底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大动肝火了。然而涛浩杰镇定自若:“我看他被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作为一个医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吓也是能吓出毛病的。” “……是吗?……小子,没事离嫒琳远点,我盯着你呢!” 门重重的关上,留下涛浩杰一个人站在墙角边。他披在肩上的衬衫掉到了地上,光秃秃地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 他怀疑我了,这点毋庸置疑,不然不会加以威胁。但他却不知自己在怀疑什么。 一想到郭东强离案件的真相如此之远,甚至只是眼里容不下自己,并无做进一步推敲,不安之余又多了几分心安。他完全有机会把自己放在嫌犯身上的一个小小的眼神,联想到整个案件的幕后黑手。但他不可能这么做。除了丝巾这个小小的漏洞,整个作案过程趋于完美,能够阻挡任何推敲。 铃声响起。涛浩杰从裤袋中摸出手机,依旧粗大条地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您好!” “小涛啊!我是张奶奶啊!听得到吗!记得答应好的!晚上来给我家猫看病啊!我等你来哈!小脸蛋——!” “您放心!小涛记着呢!” “还有啊!你家窗户不知道被哪个找事仔打破了!刚才我被碎玻璃的声音吓到了!就出门看了下!人已经不在了!” “…………没事张奶奶,可能是小孩子贪玩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接着打开一条通话时收到的匿名短信。 “——窗户已打破。” 涛浩杰闭目微笑,敏捷地回复道:“已收到。和以前一样,不要告诉任何人!”然后,他敏捷地删除了短信。 他点开图片夹,放大了首页的第三张照片。这张照片曾在谋杀年轻女人房间的墙上出现过。 照片中,一个清秀小伙躺在中年女人身上,两人的身体皆一览无余。那年轻的中年女人,便是失踪的刘曼瑶。而那名清秀小伙,如今正在审问室录着口供。而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刘曼瑶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卧室…… 涛浩杰抿嘴一笑,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注意照片中的刘曼瑶,眼神紧紧盯着那名赤条小伙。 “下一颗心脏。”他淡定地说道…… 回到家中,一楼的窗户果然破了个大洞,玻璃片碎了一地。 “……他下手可真重啊……”涛浩杰看着自家窗户说道。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验收成果,他满意地提起手机,按下早已准备好的装修公司电话的备份按纽。 交代完目的和地址,涛浩杰在通话即将结束的时候,特意嘱咐道:”请一定要最好的隔音玻璃。” 挂断电话,涛浩杰伸了个懒腰,累得一头埋进沙发里。俯卧撑的双手肌肉抽搐,深蹲的两脚酸楚麻痹,撞到墙角的后脑勺无声作痛。 真是‘好事’多磨啊!好在一切准备还算妥当。为了说得通,特地找人打破了自家窗户,才好意思换成隔音玻璃。这下就算声音再大,隔壁的张奶奶也该‘没意见’了吧……不想它了。忙了一整天快饿疯了。 来到厨房,涛浩杰熟络地打开速冻柜,挑了一块最肥嫩的腹肉,切成了碎丁,和着冬菇有模有样地炒起来。女人的腹部是除了心脏之外最暖和的部位,即使速冻之后亦是如此。 第六章 傲娇老肥猫 吃完晚饭后,涛浩杰准备到隔壁张奶奶家,去看望她家那只老肥猫到底什么个情况。这已不是涛浩杰第一次专门为了这只脾气乖张的老肥猫而登门专程登门拜访了。 张奶奶家就在自己的老木屋隔了一条街的斜对面。坐落于洛城东区,这片原本属于三百年前一个贵族家庭的世袭领地。 这家贵族世代酷爱建造高大的雄伟建筑,以彰显自家的权势。帝都毁灭旧王朝之后,这种传统无法得到沿袭。 贵族集体外逃,并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无法估量的宝贵遗产:一座通天巨塔。 其高度堪比直穿云霄的雄伟山峰。塔的底座呈六角形状,每条棱边的长度都足以超越一条半小时路程的街道。 六角中心对称,由每个棱端向上斜面延伸出一道巨棱,直穿望不到的天际,汇聚于同一个顶点。 这座宏伟的六芒星巨塔足足建了六百六十六层,每隔六十六层便在外墙壁上雕刻一只无比硕大的恐怖血眼,每只血眼雕刻的位置并不相同,分布在六芒星塔的各个棱面上。 但贵族的权势随着旧王朝的毁灭而彻底沉沦,当地人骇于此塔的怨气,认定其为不祥之物,便将其从顶部往下逐层推倒,并用筑塔的材料,贵族们世代沿用的千年古松,重塑成一座座小型别墅,分给毁塔者们定居,并世代沿袭。 因此,尽管当地人普遍都不算富裕,但他们所居住的房屋却格外豪华,甚至引来许多外地房产商垂涎购买。 出于对祖业的保护,毁塔者的后代们将这些三百年高龄的老房子看得比他们自己的性命还重,无论现实生活有多潦倒,他们宁愿呆在豪华的老房子里啃面包,也不愿通过倾卖祖业换来真正的好生活。 涛浩杰家与张奶奶家就是这种守旧家庭的典型代表。涛浩杰自从父母双亡之后,生活上一直十分困难,靠着一个月两千块的工资实在很难度日,不得不靠平日里打一些散碎的零工才能勉强度日。只不过少年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兼职通常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奶奶更甚。老伴过世之后,家里只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嗯,还有那只剩暖床作用的老肥猫。 张奶奶从前没有在正规公司上过班,也不是什么公职人员。她那早已去世多年的老伴倒是治安官出身,但随着他的离世,退休金自然而然也就断了供应。张奶奶从没买过养老保险,只能依靠每个月少得可怜的一千两百块低保金过着勉强温饱的生活。 但不管生活有多困难,无论是涛浩杰还是张奶奶,他们从没打过卖房子的主意。再穷也不能穷祖宗,不能把祖宗的家业都给卖了。 张奶奶家的门铃坏了,老人家为了省钱一直没换,涛浩杰只能以敲代按。就她那老人家的耳力,恐怕就连煤气爆炸也未必能听得见。涛浩杰只好拨通张奶奶家的座机…… 这是两百年前的产品,在电力发明的同时早已宣告诞生,如今无线设备风靡全球,座机早已为世人淘汰。但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碍于价钱,张奶奶家的座机坚强地保留至今。 一打开门,张奶奶就大声吼道:“小涛啊!你来啦!” “张奶奶好!!”涛浩杰提着沉重的医疗箱站在门口。这已经是他的分贝极限,只有足以震碎窗户玻璃的声音才能进入张奶奶仿佛永远隔层纱布的双耳。这是她自己描述的,无论听别人还是听自己说话,总有一种“沙沙”的摩擦声折磨着自己。 “快进来快进来!累坏我家小涛了吧!?快把箱子放凳上!喝杯凉茶!解解暑!来来来!陪张奶奶我看会儿肥皂剧!唠唠天!” 张奶奶边走边说,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孔武有力。 她是一个十分豁达的老太太,她从不介意一个人的寂寞,还能把清寂的生活过得有声有色。她经常会像调皮的小姑娘一样开一些非常龌龊的玩笑,让涛浩杰每每中招都欲哭无泪。 “张……张奶奶!我不是来看电视的,您不是让我来给您家猫看病的吗?” “啊!?哦!!瞧我这记性!老伴这几天老趴在房间里!都快被我给忘了!对对!看病!看病!” 涛浩杰无语。怎么就给忘了?下午不是还提醒过我。难道又是在耍我的? 跟着有点健忘的张奶奶一直走,踏上靠墙式的木板楼梯。整栋房子只用松木一种材料,由里到外散发出千年古松的淡雅纯香。房的外壁用简单的红绿油漆铺盖装饰,内部则完全保留原木的橙黄色泽。 来到张奶奶同老肥猫一起居住的卧室。这只老肥猫已经十几岁高龄,实数猫中老朽。每每见到前来探视的涛浩杰,它就会甩起一身的棕色长毛,蹦蹦跳跳地扑进他怀里撒娇,然后用不加修剪的指甲刮弄他的银发,让他乖乖求饶。一个人向一只猫求饶?老猫从小就是涛浩杰的玩伴,跟猫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张奶奶。 这是一只老公猫,发|春期早就过了不知多久。此时的它和张奶奶一样,只想互相陪伴,在平静中度过自己的晚年。 但这次的老猫一反常态,见到一脸亲昵朝自己傻笑的涛浩杰,不仅没有丝毫调戏他的冲动,甚至无作任何反应,只呆呆仰卧在床上,两只软短的手揪着被子不放。它捂着自己,只露出一个猫脑袋和几根短小的胡须。 张奶奶是个孤家寡人。老伴十年前就在一场意外中死去了。于是张奶奶在老伴去世那年领|养了眼前这只病怏怏的老肥猫。 当年它还只是襁褓中的小婴猫,被人丢弃在阴森的垃圾堆里,张奶奶可怜它如同可怜自己,于是好心地将它带回家,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 涛浩杰给老肥猫做了简单的听诊,按摩。然后就像报一箭之仇似得往它肥软的屁股上出其不意地扎上一针! 老猫“喵”的一声,从昏厥中醒来,又糊里糊涂的再次陷入昏厥。 “啊!!我家老伴没事吧!?”张奶奶以为它死了,恐惧得大叫起来,声音比原来的大嗓门简直提高了几十个分贝。 涛浩杰面不改色地从原来半蹲着的床脚边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医疗箱,把几包配好量的药片递给张奶奶。 “没事的。它已经被感冒折磨太久了,我给它打了一针强效镇定剂,暂时睡着了。等它睡够了,您可以试着给它喂些米粥。这是感冒药,一包三片,一次一包,一天给它喂三次,搅在粥里喂给它吃,一两天后就会好的。” 张奶奶听完,开心得用她那双饱经岁月侵蚀的手来回抚摸着涛浩杰的银发以示赞许,“哎哟!我的小脸蛋!你可真行啊!在我家老猫身上随便按摩几下,就知道是感冒了!还是那句话!咱老交情不言谢哈!等老身哪天准备好了,就把自己包装好上花轿进你家门当谢礼哈!” 开什么国际玩笑!?如果张奶奶和自己真能成的话,老母猪和刚出生的小狗仔都能结婚生子…… 涛浩杰再次无语。心中不自觉地计算着自己和张奶奶之间相距的年龄……要按实际年龄的话,得有五十多岁。要按生理年龄,自己最多只是她曾孙的年纪。 不知什么原因,从没听张奶奶提起过自己有亲孙子,自己也就不敢多问。反正从记事那天开始,张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一只猫。 “张奶奶,别拿我开玩笑了。咋们是老邻居,帮您是应该的。‘谢礼’什么的真的不用了……饶了我吧!” “哈哈!你这小鬼头!嫌我老是吧!一点都不尊敬老人家哈!你家老涛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哈哈!不逗你了!小涛哈!你有没看新闻!今天电视上一天到晚都在播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哈!什么失踪啦!拐卖啦!我耳朵不好是听不太清楚!不过老身眼力好哈!” 说着,张奶奶故意发出“吱吱”的声音:“那女人长的可真叫一个标志啊!真像老身年轻时候的样子啊!她好像就住咋们这地儿啊!好像叫什么爷洞?生火?小涛你记得回家看电视哈!如果中意的话就赶紧抱回家噻!你也老大不小了呀!说真话也该娶个小媳妇了啊!这样你家老涛在下面也能安心哈!” 这又是另一个玩笑?涛浩杰听得都快晕过去了。 我确实把她抱回家了,总不能跟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张奶奶说我还把她给吃了吧! 想来今晚不该为了只老肥猫专门来这儿。这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就是失踪的刘曼瑶,每当和人讨论她的事,涛浩杰都会多几分谨慎,多几分镇定。 不过张奶奶也是怪可怜的。年轻时她的美貌那也是风光一时,老了老了,却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这个诅咒一直困扰着她的整个后半生。 涛浩杰的父亲,也就是张奶奶时常提起的老涛去世之后,涛浩杰是张奶奶唯一的“亲人”,她倒真心盼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结婚生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涛浩杰想了想,张奶奶毕竟是在关心自己,这不能怪谁,“我回去就看电视。如果中意的话我会考虑的……”我已经考虑过了,并成全了她,“张奶奶您放心。就算没有老婆,我也会一辈子陪着您。” “哎哟!小脸蛋的嘴就是甜呀!好了好了!你工作一天也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家里没个人看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小心又被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屁孩砸破窗户啦!” 他可不是什么小屁孩……涛浩杰心想,也算是个小屁孩吧。砸破窗子的人只有涛浩杰自己认识。 涛浩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餐盒放在桌上。 “这是我烤的肉排。我练了很久,火候应该还算可以,不会太硬。您的猫感冒,多进进补对身体有好处。等它病好之后喂它吃一些吧。” “哈!看起来很好吃啊!我家小涛的手艺我是尝过的!这个我能吃么?” 绝对不能!!“您的话……还是别吃吧。这个对老年人消化不好……对牙齿也不好。还是别吃吧……”真不能让您吃…… 涛浩杰可不敢跟张奶奶交代这是什么肉,何况她还想让自己把电视寻人启事上的“漂亮女人”娶回家呢…… 第七章 私人调查 回到家中。涛浩杰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 “看来明天局里不会有新任务了。可爱的小琳,你人虽然不错。我可不想明天早上再接到你的电话……”虽然表面上总是叫她琳姐,但其实实际年龄涛浩杰比她还要大一岁。 涛浩杰点开图片夹中的一张照片——下班前,涛浩杰潜入了城东分局的审问室,偷拍了放在桌面上小伙的笔录,就是那个被暂时认定为同刘曼瑶失踪案有关联的青年小伙。 警官们在夜动生活舞厅做笔录时,得知此人至少三次与主唱刘曼瑶曾私下会面,具有重大嫌疑,很可能刘曼瑶就是被这小子给拐走的。 这是警方的说法,涛浩杰不以为意,但这小子确实值得自己加以关注,不仅因其拥有一张不亚于自己的俊俏脸蛋,还因深知其确实是刘曼瑶的情人,有足够大的机会成为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前提是证明他有足够大的“罪恶”需要“终结”。为此就必须调查真相。 “凡人皆有一死。”涛浩杰默念,“罪恶必将终结。” 笔录中,小伙交代自己叫周润川,也是一个上班族,在一家私营电脑企业上班,“看来是个知识分子。” 其中有一行文字记录着他的住址。 “……我该忙点自己的事了。” 涛浩杰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周润川,到他家里。我当然不会傻到不论青红皂白就地解决他,如果真相证明他有罪,我会引蛇出洞,把他带到合适的地方…… 再进行仪式! 躺在床上,卧室再次进入昏黄台灯下的一片宁静。 就在昨晚,就在隔壁房间,我谋杀了一个女人。她被我注射了足够让她睡上一阵子的麻醉剂,早在三天前就被我从城市的另一边抬到了隔壁的手术台上,用胶带捆绑。 我看着她的身体,没有什么比喝光她的鲜血更让我感到痛快的事了。 我让她在台上静静地睡了三天,饿了三天,确保在这期间突发意外能把她送回去。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 才最终结果了她。 于是涛浩杰进入了梦乡,期待能再次梦见她,梦见她经过自己的口腔,进入自己的身体。 女人的心脏早已被剁成稠糊。但奇怪的是,就在涛浩杰愉快地享受这丰收的喜悦时,不经意间向女人瞥了一眼,只见女人那麻木已久的五官好似喘动了一刹那! 涛浩杰霎时打了个冷颤。他左手的捣药杵还在右手的血肉里来回搅拌,一边战战兢兢地用冰冷的脸颊贴近女人的呼吸停顿的鼻孔。 一股短暂的剧痛,女人干瘪搅乱的长发覆盖了自己的双眉,只觉一片漆黑。脖颈瞬间被女人尖刃般的牙齿绞成两半,只剩喉咙的骨架!! 一段枯糙的呻吟过后,涛浩杰沉落双眼,倒向女人同自己混淆一处的血泊,一头扎进女人空洞的胸腹…… 少年从梦中惊醒,双手摸向自己冰冷的脖子。冷汗浸湿了银润的短发,枕头中的棉花搅拌一团,床垫被自己的身体淌出一个潮湿的人形轮廓…… 第二天一大早,涛浩杰在炉台上烤着肉排,胆战心惊地把肉在烤架上来回翻转。经过昨天的教训,这次他重新调整了火候和烤制时间,外焦里嫩,香软可口。 搭上小毛驴,涛浩杰独自前往周润川的住处,这是一次私人密访,局里禁止警员私自调查嫌疑人,更何况涛浩杰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医。 原来这个叫周润川的小子也住在东城区,但早已远离涛浩杰所居住的区域足足十几公里远。 这里并没有松木制成的古老别墅,而是一栋栋几十层高的廉价套房。周润川所居住的小区一整片楼房都是专门供给付租能力极低的屌丝居住的单人间,基本都只有一室一厅。他们大多都是没有固定工作,只能在工地上打些临时散工的单身汉,像周润川这种电脑企业的固定员工,纯属少数。 麻烦事总是在毫无预警中悄然而至。一辆警车出现在涛浩杰的视线中。 涛浩杰一愣,毫不犹豫地跑到车前,从车厢里拿出一张车牌换掉车前的另一张。狂奔进入小区,躲在所有视线所不及的盲区里…… 要是被局里的人发现自己,可就跳进茅坑再也洗不清了!郭东强昨天就已经觉得我看那小子的眼神不对劲,现在又找上门来。不敢相信他会沿着这个思路发现什么真相。 “咦!这辆小毛驴跟咱家小正太的可真像呢!”从车上下来的张嫒琳惊奇地朝着同行的郭东强喊到。 “……别张嘴闭嘴都是那小白脸……我们在工作,认真点。”郭东强很不耐烦的说道。 “好嘛好嘛!东强哥不要这么严肃嘛!浩杰也不是什么小白脸啦!就是他工作认真时的样子确实蛮可爱的啦!” 郭东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辆车确实同涛浩杰那辆像得离谱。除了车牌,基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行事向来比别人多一个心眼的他会不会连车上的一些污渍的位置都记得住。 恐怕他远没有恐怖到这种地步。两人一副典型的警官风范大步走进住宅区,没再纠缠吉普的问题。 躲在暗处的涛浩杰无奈地叹道:“冤家路窄啊……可爱又可恨的琳姐,您能让小的独处一天么,在哪儿都能碰见您老人家……” 目送着他们两个走进周润川住的那栋住宅楼。不到五分钟,又目送着两人从楼内出来。 “真气人,不在家啊,那姓周的娇气男不是九点才上班吗?现在才八点!”只见张嫒琳闷闷不乐地说道。 “可能是知道我们还会来找他,故意提前走了吧。”郭东强说。 两人一无所获,坐上警车离开了。 涛浩杰松了口气,直到警车消失在拐角处,才敢回到阳光下。 “看来知识分子已经不在家了……琳姐,我也气啊,我可是一大早起床,专门来拜访他的……不过既然你们一无所获,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涛浩杰走进电梯,按下9楼按纽…… 片刻,走出自动门。左右就两间住宅。 “901,902……” 涛浩杰按下902房的门铃。 “你谁呀?……”租客问。 站在涛浩杰面前的是个胡渣男,穿着一件灰色背心,一副大老粗模样。从衣角可以看出,那背心原本是白的。只是太久没洗,岁月将其染成另一种沧桑。胡子拉渣的男人脸颊红红的,一副宿醉的模样微微作呕。房内传出模糊的音乐声。 “大哥您好!我是楼下新搬来的租客。” 为什么不说楼上呢?楼下显得更谦卑一些,更容易让人感受到亲切感。 “你看我真是太糊涂了!昨晚出去打夜工,一大早回来发现钥匙落在房里了。大哥行行好,我暂时没去处,房东还得很久才能把备份钥匙送来。能让我先进去坐坐吗?我也想先熟悉一下咱的好邻居呀。” “怎么不敲你家隔壁门?” “隔壁没人在,可能上班去了。大哥行行好吧。” 看涛浩杰态度诚恳,又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胡渣男打开外门,自顾自的继续喝着啤酒。门被打开时,铁质的门栓掉下斑斑锈红的铁皮,无声宣告着自己的年龄。 对于单人居来说,房间还算可以。客厅连着卧室,没有墙壁隔开,只用鞋柜将同一个空间分成两半。 柜上空无一物,只有掉落的墙皮,鞋子都懒散地扔在地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间屋子住的肯定是个男人。 房间没有厨房,直接在墙角安了个小灶子。地上堆满了各种牌子的方便面和啤酒瓶。整个房间没有一张可以落坐的椅子,只有张小凳子。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碟机,单曲循环着老旧的情歌。 胡渣男一边听着老情歌,一边一瓶又一瓶地猛灌自己,眼眶湿湿的。看来是刚经历过失恋的痛苦。试问哪个女孩子愿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涛浩杰小心翼翼地打断了沉寂。 “大哥。既然让我进来了,有缘便是兄弟。小弟能否向你打听一件小事儿?” “说吧,连哥都叫了,还有什么好,磨叽的。”男人哼着不连贯的话,然后继续喝着啤酒。 “小弟在这儿住有一段时间了,我姐姐时常来照看我。她还常同小弟提起在我这儿总能遇见你家隔壁住的那个小哥。我姐姐说自己可能喜欢上他了。但作为小弟的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为什么不是妹妹呢?不老男神涛浩杰生理年龄只有十七,妹妹喜欢上一个二十八岁的爷们……怎么说都不太靠谱吧。 “毕竟我只有这么一个好姐姐。你能不能跟小弟说说隔壁的小哥是个怎样的人,可靠吗?” 胡渣男打着嗝愤懑地摇头:“又是女人的事……小弟。换作平时,看你是个小屁孩,还有些礼貌,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可今天我实在没啥心情,你还是直接去找他本人吧!” 又一口冷酒灌进男人的喉咙。 涛浩杰早就有所准备,从裤兜里揣出两张票子。 “大哥,交个朋友。这是两百块,我三天的工资了。就跟我说说吧……” 涛浩杰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哀求到。 胡渣男无奈,把两百块推还给涛浩杰。 “我再穷也不能收小屁孩的钱啊……看你这小样确实挺关心你家老姐的,那我就跟你说说吧。不过你不要太遗憾就是了。” “如果你家老姐长得还算可以,身材也还过得去,就叫她趁年轻赶紧另找对象吧,别在那小子身上下功夫了。那小子嘛……人品还算可以,人穷志不穷。但,你家老姐跟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他有心上人了?”直觉让涛浩杰想起了刘曼瑶,这也是他真正想打听的信息:他们两个人除了床上功夫之外的其他关系。 “不是。他跟任何女人都是不可能的……” 胡渣男一把甩开手里的空酒瓶,又随手从啤酒箱抓了一支。拧开瓶盖,大喝特喝起来。溢出的酒水滚过他的下颚,浸湿了背心,在胸口处留下一潭逐渐扩散的酒印。 “我亲眼看见那家伙跟一个男人接吻!好家伙!把我给吓个半死!我敢打赌,他是个gay!” 第八章 引君入瓮 得知周润川是gay的涛浩杰并没有像胡渣男所说的那样失望,反倒觉得这是个进一步了解他的机会,毕竟自己并非真有一个情窦初开的姐姐。 从胡渣男口中只能得到这一点关于周润川的信息,至多证明了他对刘曼瑶的肉|体并不感兴趣,而是另有所图。为了挖出背后的真相,剩下的还必须靠自己的本事。 不过他大致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刚下班不久的周润川被再一次带到了警局。他穿着一件纯黑色衬衫和海蓝色偏黑的休闲裤,胸前系着一根有模有样的白色领带。他及眉飘逸的短发乌黑光亮,但此时显得有些凌乱,可能同第一次那般并不是很配合,被强行带走的途中受到涛浩杰的同事们不太礼貌的对待。 他将近一米八的身材乍眼看上去像是一个很有实力的篮球高手,但比汽车挡风玻璃还厚的眼镜暴露了其文弱书生的真实身份。 他是一个常年坐在电脑桌前的宅男,少有长时间沐浴阳光,让他的肌肤显得格外乳白,却从侧面衬托出其俊俏的面孔,很受女生青睐。 他的清秀同涛浩杰的稚气不同,年龄在他脸上增添了几抹淡淡的沧桑感,涛浩杰完全是被恐怖的生理年龄掩盖了岁月的侵蚀,至今无人知晓,为何二十六岁的涛浩杰能够拥有十六岁的少年的外表,甚至连胡子都几乎不见长过。 一些比较八卦的同事甚至早已胡思乱想……比如那个高瘦的警官,说涛浩杰是因为小时候打疫苗是不小心注射了某种激素,才导致他的荷尔蒙分泌过慢…… 尽管同涛浩杰站在一起,周润川要整整高出半个头。但因为周润川常年埋头电脑工作,铸就其在现实中行事胆怯懦弱的性格,并格外明显地写在脸上。 “这么说,你们会放过我了?” 城东分局的大厅里,终于得以横眉吐气的周润川却像一个被猫活捉的老鼠一般瑟瑟发抖地坐在沙发上。 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用眼睛直视警员。他刚被告知自己即将从刘曼瑶失踪案的嫌疑人中抹去,畏畏缩缩的模样却越发让人以为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根据法医采集的指纹以及对在场人员的询问,刘曼瑶是在四天前的傍晚最后一次出现在夜动生活舞厅。而据我们调查,在四天前也就是星期六,你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没有离开过自己居住的范围,电梯和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都足以作为你的不在场证明。恭喜你了电脑小哥,你可以‘无罪释放’了。”张嫒琳调侃道:“看来‘宅’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啊!” 周润川将头埋得更低了,特别是在张嫒琳这种说话像爷们的女人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你得到那间屋子里做最后一次指纹检测,抹去最后的嫌疑。” 郭东强指着分析室说道。 突然,他停顿了一会儿,回想起涛浩杰昨天冷若冰霜的眼神,至今想起仍不寒而栗! “你认识里面那个男的吗?”他谨慎地问,用一种随便一说的语气。他不想让旁人察觉自己的怀疑,因为这仅仅只是怀疑,完全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实自己对涛浩杰的警惕是有道理的,更大的可能完全是出于自己对小白脸的反感,一如自己反感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眼镜男。 周润川一脸茫然,沿着郭东强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分析室中的少年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他到那里做指纹检测。 看着涛浩杰稚气逼人的小清新模样和迷人的银色短发,周润川完全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警局里居然藏着这么小的少年在给他们工作,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速了。 少年浅浅的笑带着一股天真顽皮的自然气息,全然无法抗拒地勾勒出周润川强烈的保护欲望。 周润川目光呆滞,神情木讷,胯下的小伙伴在裤裆的阻挡下猛烈地做着伸展运动,越是抑制,反应就越强烈。 他逐渐泛起水花的荷尔蒙在少年帅气呆稚的气质无情地催发下,汹涌澎湃,一浪滔天。尽管自己拥有时常迷倒万千女性的俊俏外表,也经不住内心真实欲望的诱惑。 “那个正太整天就知道呆在分析室里,朋友少得可怜,怎么会有人认识他?最多就我这种正太控有兴趣玩玩他罢了!” 张嫒琳像只母鸡似的咯咯地笑起来。她得意的目光扫向一脸孩子气概的涛浩杰,像是在展示自己豢养的宠物。 郭东强严肃中透露出不甘,但也无话可说。 “确实像这位女警官说的,我从没见过他……”周润川回答道,“我可以去做检查了吗?” “嗯……去吧。”郭东强低声说道。 周润川自然愿意配合着走完这最后的程序。经过了这番折腾,好不容易得以撇清罪名,当然是早走早超生。 况且,此时周润川的脚早已迫不及待地朝着涛浩杰的分析室箭步奔去,一时的羞涩被发自内心的冲动摧枯拉朽地辗灭了。他只想立刻扑去,站在少年面前,让他用稚嫩的手在自己的手指上取走指纹。若他想要,可以在自己身上任何部位取走他需要的东西。只要他愿意,我会立刻脱|掉|衣服,任他索取! “你……你是给我做检查的警官吗?” 真正来到少年面前,周润川倒开始哆嗦起来。他怕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遭到鄙视,遭到辱骂。就算只是在心中作无谓的联想,满足自己的欲望,也感到无比的羞愧。 “呵~哥们别紧张。只是扫一下你的指纹,输入电脑对比记录看一下是否发现配对。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走了。况且我不是警|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医,配合警|察工作的而已。” “法医!?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上法医了?……哈哈,怪不得你不穿警|服,只穿便衣呢!” 周润川笑得极其不自然,近乎苦笑,却无法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他的心跳飞快增速,小鹿止不住狂奔。 倒是涛浩杰神情淡定,自然地讲起一些开玩笑的俏皮话,像是在安抚害怕打针的小孩儿,俩人竟不经意间融洽地攀谈起来,简直让周润川萌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会也是gay吗?百分之百是我的错觉。这种错觉已经折磨我无数遍了,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就会把对方的友好潜意识地当作一种暧昧。 “别看我外表长得这么幼稚,我可是二十六岁的爷们了!看兄弟你的资料,也才二十九吧……咱俩的年龄,做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你二十六……” 这怎么可能!……他说做朋友!他说要和我做朋友!! “我可不是说你长得幼稚,你确实看起来太年轻了,感觉就十几岁的模样啊!” 涛浩杰淡定地摇摇头,他不知已被多少人质疑过自己的实际年龄,于是娴熟地将身份证递给一脸狐疑的周润川。 一般涛浩杰会让人认定自己就是十几岁的小屁孩,不作过多解释,更没必要解释。难道要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自己当成怪物钉在十字架上烧死? “额……小兄弟……不,兄弟,这真是神了。说真的,我宁可相信你这张身份证是伪造的,也不敢相信你已经二十六了……哈哈,年轻不是罪啊。兄弟……你刚才说,咱可以做朋友?……” 周润川的脸瞬间红成一片,脑袋空前的发热。他越是紧张声音就越小,到最后蹦出“朋友”二字时几近失声。 “把手指给我。”涛浩杰把指纹扫描器按于周润川的手指上方,然后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今晚见个面吧。我觉得咱俩挺适合做朋友的。” 这不是幻觉!少年抛出了暗示。他在约我!这种暧昧的语气,不会错!周润川白皙的脸颊瞬间烧成炽热的荷包蛋,外薄里嫩。 涛浩杰银白柔软的嫩发轻轻贴近周润川的脸颊。外人看来,这是十分普通的一幕,只是少年低头为紧张的男人采集指尖上的指纹,却把男人激动得心中小鹿不停地乱撞,脖颈的冷汗瀑布般泉涌,淌过温热的胳膊,模糊扫描器荧光下的指纹。 周润川瞬间就被眼前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小正太给彻底征服了! “好、好啊……”他嘴巴抽搐,耳膜轰轰直响,甚至听不见自己后面的说辞。 “那八点,红灯酒店门口?”涛浩杰仍旧淡定,说得像是一场简单的男女约会。 一听到酒店,周润川再一次来了感觉。这股高潮随着幻想中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而变得无法克制。等到裤裆微微湿润,劲头过去之后,才勉强挤出自己的答案。 “好、好、那就说定了。我先去趟洗手间……” 周润川的脸早就烧成了新鲜出炉的馒头,他跑出分析室,一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他下意识地想盯自己的裤裆,却怕太过明显。润滑膏般的液体让裤裆的位置瘙痒难耐,男人此时最想做的就是马上清洗,抹去心中泛起的羞耻感。 “上钩了……” 留在分析室中的涛浩杰驻足凝望周润川离去的背影,一抹不被注意的微笑拂过少年紧抿的双唇。而在少年的裤兜里,早已为误入歧途的男子准备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血浆淌过咽喉的幻觉再次让涛浩杰兴奋无比。 第九章 一面之缘 “小正太,趁你还在人世,姐姐我给你派个任务。快!小涛子立正站好!听令!” 张嫒琳见他完成了指纹采集工作,便大跨步走进分析室,她故作镇定,一进来却马上露出嘚瑟的表情。 “琳姐,你说话,我办事!” 涛浩杰配合着立正站好,像军训场上的高中生,笔直毅力,双腿夹|紧,两手紧贴裤缝,表情严肃地目视鸡姐。 “哼!真是个萌货!明天空出一天时间,跟我出差!” 涛浩杰立马松开了刚摆好的架势,“……你确定是跟你?” 张嫒琳见他这么小看自己,一脸的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哎好啦!烦死了!是跟‘我们’出差行不?明天我们得去趟城西,配合那边的同事调查一下前天发生的爆炸案!” 涛浩杰一头雾水:“城西的爆炸案……?” 他渐渐回想起昨天早上的广播。多亏了那段美女播音员的广播,才让他萌生了用火烧掉罪证的念头。 “你是说人才市场大楼的那起造成两百人死七百人伤的爆炸案吗?”奇怪。不是煤气爆炸吗?有什么好调查的。 “没错。”张嫒琳表情严肃,看上去并非小事。 “那不是场意外吗?据说是煤气泄漏。” “本来确实说是场以外。不过早上一个昏迷的员工醒来之后,提供了一个爆炸性的猛料!那名员工是柜台的女招待员。在爆炸发生前,曾发现一名穿黑色连帽外衣的可疑男子走进事发房间。女员工见他行踪可疑,便想进去询问究竟。没想到那名可疑男子不到五秒便走出房间,迅速离开了那栋大楼。女招待员见他离开,也就没再追究……” 恐怖袭击?这是涛浩杰的第一反应,“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名神色可疑的男子刚踏出大楼不久,爆炸就发生了。”涛浩杰接话道。 “是啊……只可惜爆炸发生后大火太过凶猛,整栋楼层的监视器都烧坏了,现在也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线索,只能通过采集那可疑男子留下的指纹来继续追踪了。” “但如果真是那名男子引爆的煤气罐,他应该会戴上手套。”涛浩杰十分肯定。 “是啊。所以说这是个非常棘手的案子!医院那边来了最新消息,又死了三百人!这已经算是一起特大案件,触动高层神经的是死者中竟然有孩子!如果真是人为而不是意外,那就是一起特大恐怖袭击案了!所以市总局要求东西分局协力合作,必要时甚至可以联合南北两局的力量,争取尽快侦破这起案件。” “……说得倒轻松……”涛浩杰心想。但他疑惑的是,袭击人才市场有什么好处呢?那里除了求职的人多,又有什么值得恐怖分子涉足的呢? “明天你可是主角哦~采集指纹可少不了你的本事。” “嗯。我知道了!明天一定准时报告。”看来有的忙了。人才市场每天人流攒动,还有上百职工。要把这些杂乱无章的指纹一一比对……天啊! 涛浩杰已经后悔当法医了。但又有什么办法?试问还有哪个职业更能让自己接近那些刚刚断气的新鲜肉|体,满足自己不为人知的欲望呢?但沉沦于大量的指纹海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还有件事……你今晚……有空吗……”张嫒琳一反常态。她脸色粉嫩,言语停顿,鸡姐口无遮拦的风范刹那间陷入小女人般的羞涩,只言片语都在透露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涛浩杰愣了。我总不能告诉你今晚已经有约会了吧?还是个男的……“琳姐有事?”他假装淡定,其实早已闻出蹊跷。 “哎,也没什么事啦!”张嫒琳止不住傻笑,“只是……我们都做了这么久的同事了,还没一起出去搓一顿呢!我想今晚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张嫒琳东张西望,眼睛并没有直视涛浩杰。这段话她绝对酝酿了很久,不然就她那爆脾气,怎可能拉得下脸主动邀请男人吃饭呢? “嗯……琳姐,谢谢你的好意……可……真不好意思,我今晚刚好有点私事需要处理。能改天吗?改天我请你,怎能让女生请客呢?” “额……” 多么虚伪的借口!?张嫒琳默然失色,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男生,也是她第一次被男生拒绝…… 总而言之,她第一次主动约男生吃饭,就被拒绝了!就被这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随便捏个蠢得不像话的理由给拒绝了!?凭什么!?就凭他长了张娃娃脸!?就凭他泼了一头水银的头发? “好吧。你忙你的,我吃我的……”切!我倒不稀罕了! 不过张嫒琳心里是这么想,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失所望。幻想了几个月的烛光晚餐,就这么泡汤了…… 即使心有不甘,但脸皮再厚也经不起再撕了,更何况她的脸皮薄得很!于是她转身离开了房间,一股怒火闷在心头,找不到地方发泄。 “嘿鸡姐!今晚一起吃个饭呗!”高瘦警员凑过来说道。 “……吃就吃!怕你啊!死竹竿!”张嫒琳面红耳赤地怒吼。 涛浩杰无语。他知道该挨骂的是自己,却可怜了无辜的同事…… 一番对比后,指纹基本证实了周润川的清白,郭东强便让他离开了分局。 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是把该做的报告都做完了。这几天城东都没什么谋杀案,当然没被发现的不算…… 所以也不需要解剖耗时惊人的尸体,这对涛浩杰来说绝对是个遗憾,最多只有提前下班的好处。但他宁愿将时间全部浸泡在诱人的肌|肤以及湿漉的血泊之中。 涛浩杰刚关上车门,准备驾驶坐骑回家。让人头疼的来电铃声又响了。 “您好!” “大哥哥,我是古仔。” 听到手机另一头传来小男孩的声音,涛浩杰有些吃惊。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座机电话。 “古仔,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想我了吗?” 古仔是涛浩杰在儿童福利院认识的孤儿,和他有着特殊的感情。涛浩杰给古仔留了自己的电话,告诉他有事没事都可以打过来。 “我在福利院好无聊!大哥哥,今晚我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又想让我用手机给你通宵讲睡前故事吗?哎~小爷您行行好,我只是个穷屌丝,几百块钱一次的话费真心伤不起啊~” “不是啦!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才不听什么睡前故事呢!上次……只是想逗大哥哥啦……这次是真的惊喜哦!暂时保密,晚上你就知道了!” 刚说完,也不给涛浩杰说话的机会,立马挂断了电话,留下涛浩杰坐在车上无语凝噎。 “小祖宗……今晚大哥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收起手机,一踩油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涛浩杰的新计划开始了…… 红灯酒店门口,涛浩杰开着自家小毛驴,八点准时到达。没想到周润川比他还早。一脸紧张又迫不及待的表情,在门口来回转悠。他贼眉鼠眼的表情连保安都警惕地盯上他,真是一个胆小的家伙。 “来了?……”他的声音甚至无法惊动蚊子。 “兄弟,你怎么这么早?” “呵呵。我……记错时间了。” 真是一个正当的理由,“久等了。”说着,涛浩杰搂向周润川的肩膀,暧昧地将头扎在他肩上,并将手偷偷摸进自己的裤兜。嗯,麻醉针筒和手术刀永远能满足自己的安全感,“进去吧!” “……吃饭?”周润川慌张地问道。 “兄弟,你在怕什么?”涛浩杰说。 “什么?我、我没怕啊……” “我们都来感觉了,你说呢?” 周润川嗔目结舌,外表如此稚嫩的少年居然比他还不忌讳这种常人鄙夷的关系。 俩人肩并肩走进酒店。 “一张床的双人房,大床。”涛浩杰一脸淡定地跟美女前台说道。 “您确定?”前台茫然。 周润川只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是我哥。我俩从小就一起睡。怎么了?” “……好的。” 前台同时验证了俩人的身份证,并递给涛浩杰一张房卡。 涛浩杰的身份证是假的,这又是警|局工作的一大好处,造假比外头要简单多了! 如果证实了周润川阴暗的一面,我就用麻醉针让他睡着,然后假装背着熟睡的哥哥回家,没人会警惕。 但如果是一个曾住过酒店的男人,不久之后便人间蒸发了,很快就会风生水起。到时警方查到的,只会是一个失踪的男人,和另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入住过这家不起眼的酒店而已。时至今日,身份证采用的是微光扫描,上面并没有本人的照片,自然也就不怕前台认出证|件并非本人。 走进房间,锁紧房门。 周润川愣愣地坐在床上,涛浩杰则一本正经地拉下窗帘…… “涛兄弟,这样合适吗……” 涛浩杰没有理会,一边脱着上衣和裤子,一边走向周润川,白净结实的胸膛彻底裸|露在周润川面前。涛浩杰弯下腰,用带着淡淡茶香的口轻轻吻在周润川清秀的脸颊上。 周润川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用力的反扑,将涛浩杰压在床上,面对面看着涛浩杰小巧稚气的正太脸,无限的靠近,裤裆逐渐显得拘紧…… 高潮崛起,其势比下午更加猛烈! 该死的手机终于还是又响了!赶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 “……不好意思。” 涛浩杰推开周润川,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您好!” “大哥哥!我在您家里呢!哈哈!被吓到了吧!” 涛浩杰震惊!! “你怎么在我家里!?”他言语间带了点怒火,连身边的周润川都被吓到了。涛浩杰从没在人前大声吼叫。 “大哥哥被我吓到了吧!上次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你手机桌面的自拍照,就想给你一个惊喜,于是我记下了照片上房子的门牌地址,求老师带我来找你。大哥哥家的门没关,我们以为你在家,就直接进来了。大哥哥,你现在在哪儿?” 听到这儿,涛浩杰早已心乱如麻,不祥的预感让他早已没有心情继续今晚的计划。 “门开着!你说门是开着的!?”他重复到。 ……怎么可能……糟了!那个房间的门没锁!!……还有,冰箱!!!尸体!!! 第十章 闯入者 心中的恐惧不断警告着涛浩杰: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行动一定要迅速,不给可能触发的危机任何萌生的机会。他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保证行驶的安全。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紧裤兜,感受针筒与手术刀的触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平静自己的心情。 难道专门为男女通吃的偷腥小子准备的暗器,不得不用来谋杀误闯家门的男孩和女老师吗……谋杀?不!绝不能!没了古仔,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此刻,涛浩杰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与不安。他极速地驾驶小毛驴往回赶,只希望能够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离开家门时的场景不断于涛浩杰心中闪现,想得越深入就越感到恐惧。 “我关门了!确实关门了!”他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门怎么会是开着的?在下班回家之后,涛浩杰准备了一些必要的工具,并作了短暂的歇脚,便出了家门,前往红灯酒店。只有一种可能,在出门之后,古仔到达之前……有人偷偷闯进自己的房子!! 周润川仍留在红灯酒店。涛浩杰匆匆离开,没有留下任何原因,只说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直到涛浩杰走出房间,周润川还一脸茫然地呆坐在床上。 “古仔,对不起了……如果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不是大哥哥想要的……” ………………在离家门口不到十米处,涛浩杰缓缓放慢了速度。涛浩杰家算上阁楼有三层,如今只有一楼的灯亮着,上面则一片漆黑。那间放有手术台和各种手术工具的房间在二楼卧室的隔壁。 但即使被古仔和他的老师发现了二楼的房间,由于涛浩杰法医的身份,姑且还能糊弄过去。 “冰箱……”他喃喃自语。这才是致命的。“如果让他们打开了速冻柜,一切就完了。”说着,他更谨慎地将手放进裤兜里。 门半开着,涛浩杰停下脚步,余光扫尽房内所能看到的区域,并没有看到古仔和老师的身影。不过能听到古仔甘甜稚气的笑声。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原来古仔和老师都坐在靠门墙壁的沙发上。 古仔看到和自己一样一脸小孩子气的涛浩杰,小马奔腾扑倒了他,脸上写满了毫无遮掩的喜悦,丝毫没有感受到涛浩杰对自己的警惕。他的麻醉针早已蓄势待发,只要有一点异常,针头便能顷刻刺入古仔柔软的皮肤,闯进天真无邪的大脑,瞬间麻痹每一颗细胞。 不过被他这么一推,涛浩杰也顿然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古仔,不能没礼貌。快扶大哥哥起来。”站在古仔身后的长发女老师着急地说道。 涛浩杰坐在地上盘腿正了正衣服,把古仔转了半圈,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没事的老师。我跟古仔很玩得来的。”说着,他一边用手拨乱古仔柔软的棕色短发,“古仔,离上次见面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毛怎么还没长齐啊~!”逗得古仔像只小鸭子嘎嘎地笑起来。 “呵呵,是啊,看得出来。在别人面前古仔都是个腼腆的孩子,只有你陪他的时候才会变得顽皮一点。” 陪同古仔前来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教师。她长发及腰,如掺水的墨汁,乌黑黝亮。虽为女人,却有着涛浩杰的身高。涛浩杰虽算不上人中龙凤,一米七的身高却还是有的,况且老师并没有穿高跟鞋。 但她的脸长得并不出众,只是极为普通的方脸,平下巴。除了一抹鲜艳的秀发,鱼眼纹和清晰可见的褶皱让她看上去饱经沧桑。 她一手带着整个福利院十几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从她眼中对古仔又爱又恨的目光,看得出她并不讨厌古仔,但绝称不上喜欢。 涛浩杰陪着古仔嬉闹了一会儿,给他弄了点饼干,又给女老师沏了杯绿茶。气氛逐渐平静下来。涛浩杰装作毫无疑惑,没有询问心中的苦恼。 门到底是被谁打开的呢?但想来这位并不算熟悉的女老师也不可能知道其中原委,她同古仔不过是碰巧来访罢了。整个客厅一如往常的整洁,丝毫没有小偷光顾的迹象。 “老师。这么晚了带古仔过来,没问题吗?”涛浩杰问。 这名长发女老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老师,她们的职责是照顾福利院所有孩子的起居饮食和心理辅导,当然也包括教他们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和书本知识。 “哎,没办法。古仔已经吵了我好几天了,以前从没见他这么吵过,说是今晚一定要来见你。我实在拗不过他,而且古仔平时很少提要求,也就带他来了。” “我就想给大哥哥一个惊喜,你不会生我气吧?”古仔害羞地问涛浩杰。 “哪会啊……你这小子能想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女老师抿了一小口茶,粗略地张望了整个客厅,目光的穿透力似乎想把整栋古宅全摸个透彻。 “涛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师,有话您直说!”听女教师揶揄的语气,涛浩杰怀疑其中有诈。 “您曾说过,您是古仔生父的朋友是吗?” “算是吧……古仔父亲是我的大学老师。大学的时候古老师一直都特别照顾我。” “是这样……涛先生,您喜欢古仔吗?” 涛浩杰怀疑她话中有话,但一看不停用毛茸茸的头蹭着自己胳膊的古仔,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喜欢啊!我俩铁哥们呢!你说是吧古仔?” “涛先生……那,您愿意收|养这孩子吗?” 涛浩杰震慑!瞬间感觉自己中了这女老师的计策! 为了不伤古仔的心,涛浩杰没有表现出心中的不悦。毕竟古仔还害羞地躺在自己怀里。 “古仔,这是你的意思吗?”涛浩杰问道。 古仔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一直一个劲儿的把头钻进涛浩杰怀里。 涛浩杰犹豫了一会儿,“……照顾恩师的孩子,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但是您也知道,我是个法医,平时上班时间太紧,可能真的没时间照顾小孩子。” 一方面,涛浩杰不想哪天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把古仔给吃了。另一方面,怎能让一个小孩子在自己家里到处乱窜?要是被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听涛浩杰这么说,古仔扯着他的衣服,“我可以乖乖呆在家里。我很乖的,不会乱跑的!” 我就是怕你呆在家里啊……但看着执著的古仔,涛浩杰真的很无奈。他确实很喜欢这个有点腼腆的七岁小男孩,一看到他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但涛浩杰自认是个极度危险的人,一旦让古仔在家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涛先生。你看,古仔确实喜欢你。他的生父既是您的恩师,有您照顾古仔,古先生才能安心回到六神身边呀……您不想报答古先生的知遇之恩吗?” 涛浩杰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拒绝下去恐怕古仔会接受不了的,在女老师面前也说不过去了。 “那好,古仔就留在我这吧……” 此话一出,古仔立马给涛浩杰一个熊抱!就算没开口,也足以体会到男孩对涛浩杰的喜爱。 他把我当成了亲哥哥……这正是我担心的。 “小子别得意,想呆在我这儿,一切就得听从我的安排!” 古仔满口答应,心满意足地将嘴巴抿成一条缝,嗡嗡地哼着愉快的小调。这种情形很少见,连女老师都感到惊讶。她几乎不曾在古仔脸上看到过笑容。如她之前所说,只有提到关于这位银发大哥哥的话题,常驻脸上的阴云才会微微散开。一旦同大哥哥见了面,一切拘束便立马松开了,活像一只飞出巢穴的小蜜蜂。 “呵呵,涛先生。既然您答应收|养古仔了,能否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和工|作|证|件。”女教师一脸轻松,宛如得救,“不要误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您的抚养能力。” “嗯。没关系的,理解。” 涛浩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以及十分重要的一级法医证书,那是在大学三年时间里拼了老命才考到的。 “哈哈,真看不出涛先生外表看起来这么年轻,原来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是名出色的法医。先生,看来您绝对具备抚养古仔的能力!” 涛浩杰带着无奈点点头。给古仔提供一个像样的住处自然是没问题,但为了两人的安全,还是有必要给古仔重新安排个人家…… “古仔,那你今晚就留在这咯~涛先生,麻烦您抽空再到儿童福利院一趟,古仔还有一些东西没拿。您来过不少次,路应该很熟悉。” “这容易,不过近期局里工作可能会有些紧凑。您放心,过几天我便替古仔把东西拿来。” 送走了那名女老师,古仔一直黏黏地扯着涛浩杰的裤脚,连跟女老师说再见都忘了。 涛浩杰实在无可奈何,不敢说不敢骂的,只想马上把这个麻烦小鬼“转让”出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涛浩杰已经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 “古仔,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吗?想留在我这儿,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嗯嗯~!我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对对!你是男子汉!那好,哥哥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愿意接受吗?” “当然!大哥哥的事就是古仔的事!” 小孩子没有少年那么精明。只听女老师只言片语,涛浩杰便能猜出其另有目的。但古仔明显不善于猜忌少年的心思…… “那好。你听哥哥说。哥哥是个需要忙于生计的穷屌丝,不可能每天都呆在家里。但是哥哥认识一个很可怜的老奶奶,就住在咱家对面!她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有人照顾她,也没有人可以陪她说话……古仔,你能替哥哥到老奶奶家照顾她一段时间吗?老奶奶家离哥哥家很近的,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看我都可以。怎么样?小男子汉,能做到吗?” 听到这儿,古仔明显犹豫了。但既然被说成男子汉,也只能勉强接受了涛浩杰的“任务”。 这时,少年隐约注意到窗外站一倩影,正趴于自家围栏之外,监视着屋内的一切。飘逸于皎皎月光之下的乌黑长发暴露了女人的踪迹与性别。 “谁!” 刚喊出口,他便后悔了,不该惊动来者。只见倩影于空中一闪,窗外又恢复到一片漆黑与神秘之中…… 第十一章 复仇者 阵阵冰凉化作无数只利爪,扒开少年的肩膀,划开少年的胸膛,撕碎少年的银发。如同初秋第一缕寒风,预示着盛夏不再,凛冬将至。 即使有着双重身份的涛浩杰,作为见过无数惊悚场面的职业法医,以及开膛破肚从不眨眼的吃人狂魔,狩猎无数的少年,能监视猎物于无形,却头一次体会到被人监视的恐惧,不安的幻想油然而生。 除非那匆忙逃离的女子其实只是女老师留恋自己的学生,一时回头窥望,又顾于情面,听到叫喊之后便马上离开。 很显然,这种可能性极低。女老师乃开车前来,自然开车离去,不可能又徒步归来。此一月下倩影,必是那夜里趁自己不在时,摸进自家宅邸的闯入者。既然专门挑了无人之时,又在古仔以及女老师登门拜访之后逃之夭夭,其目标肯定不在其二人身上,而在自己! 客厅贵重雕塑众多却无一失窃,显然并非谋财。身手如此矫捷之徒,即使只是女子,面对古仔这种稚嫩孩童以及凌弱的女教师,自然可以轻易撂倒,又怎需慌张逃离呢? 这人宁可暂时隐退,也不愿被任何人发现,其目的绝不简单…… 总而言之,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自己被盯上了。更何况原因明确:此人发现了自己的恐怖行径! 我并非正牌警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者,不可能是罪犯报复。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恐惧从未离开少年寸步。分析至此,涛浩杰百感交集,犹如锅上蚂蚱,心乱如麻。那一抹无名倩影早已消逝无踪,却有如空气中的幽灵,在少年模糊的视线中不断重现。 我行事如此谨慎,怎可能被人发现!那长发女人到底是谁!?和我杀过的何人有关?深夜来访,目的何在!是来取我性命的吗?不对!若是为了索命而来,何须如此鬼鬼祟祟?杀人何须顾忌一个小鬼在场……底气不足?还是同我一样,在谋人性命之前,都需探明底细? 这是一个和我一样,只杀恶人的猎手吗? 一时间,失魂落魄的涛浩杰竟忘记裤脚边还有个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小孩子。相比生性善于临危不惧的涛浩杰来说,古仔的惊吓程度恐怕要真切许多吧。 “大哥哥!那个影子是什么!是鬼吗!真的有鬼!真的有鬼!” 男孩抽泣了,泣不成声。他支支吾吾地抽噎着,涛浩杰这才注意到这个麻烦的小东西。 “大哥哥!我害怕!” 他陶陶大哭,麻花脸上露出一阵阵苍白。少年抚摸着小鬼的脸蛋,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里。他尝试着用自己的脸去捂热男孩的脸,它如同刚刚出柜的冰块,冷到少年的心坎。 “没事没事,古仔别哭嘛!小孩子哭我最没辙了!那只不过是一阵风,刮得比较厉害罢了。把人家的帘布给吹掉了,远看就像一个人影,才没什么神啊鬼的,哥哥长这么大从没见过!” 涛浩杰原本想借此机会恐吓古仔,把这个麻烦鬼吓得远远的。但他决不能这么做!除了张奶奶,古仔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的人,决不能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阴影。 但更不能让他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继续呆下去。闯入者的目标显然在自己,多次擦身而过,她并无对古仔做任何不利之事。只要将他带到其它地方,便能保其安全。越快越好! 于是,古仔这个小麻烦被顺理成章地转嫁给了张奶奶。送到她家门口时,张奶奶对古仔这个小家伙又亲又吻的,热乎的要命,弄得古仔害羞得直哆嗦。她并无询问小鬼的来历,直说这是一个结实的小家伙,像极了涛浩杰小时候的模样! 涛浩杰不服气了:“哪有啊!我小时候比他可爱多了!才不像这小子这么害羞呢!”他捉弄着男孩的脑袋,顺着自己的手掌做三百六十度旋转,弄得他天旋地转,一头扎进张奶奶怀里。 “你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淘,听话着呢!快回家去,老妈子现在要小古仔,不要你了!回去回去!” 她家那只老肥猫早已康复,一个劲地往古仔身上蹭,刚一见面就亲热得不行,和张奶奶一个性子的喜新厌旧,有了古仔,涛浩杰立马就被抛弃了。 “哈哈,三个可爱的家伙应该能够很‘和谐’的相处吧……”涛浩杰幸灾乐祸地想到。 银发少年在玩笑声中告别了张奶奶的新家庭。穿过隔着两栋古宅的绿荫小道,路上没有一盏明灯,月光洒在屋前的围墙上,勾勒出古老建筑的倒影。那缕青丝般的倩影仿佛又于其上浮现,然后只消轻声一跃,便再一次没入无垠的夜空之中。 回到家中,一切都恢复到往日的宁静,没了古仔的熊抱和傻笑,涛浩杰顿时感到有些寂寞呢。 他独自一人踏上阁楼狭长的木质台阶,整座阁楼的内部是由古味凝重的红衫木构成的。 涛浩杰翻开一本笨重的黑色相册,在翻到一张毕业照的时候,涛浩杰停了下来。 照片中能明显看到站在第二排的涛浩杰,被一个留了点小胡须的青年男子搂着肩膀。毕业照上的青年,如今当是中年。毕竟涛浩杰也由一个刚进入大学时的少年,成了如今的青年。尽管依旧保有年少的面孔,青春却实在地消失于无情的岁月刮痕之中。 那名看上去十分阳光的青年男子,曾经在之前的某个地方出现过…… 一个被红色光线所覆盖的阴暗房间,就在刘曼瑶遇害的那个密室的墙上。还记得吗?那一家三口的老照片,那名父亲,便是这个留着胡须的青年男子。 照片里成家立业的他,早已步入中年。而那位母亲,那位有着标准三围的母亲,那位声如天籁、形如歌谣的母亲,便是涛浩杰亲手开肠破肚的刘曼瑶! 而那个被夫妻俩抱在手上的小男孩,便是口口声声喊自己“大哥哥”的古仔,如今成了隔壁张奶奶家的一份子…… 涛浩杰泰然自若地看着那名跟自己十分亲近的男子,屏声静气地自言自语:“老师。害您死去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许久之后,神情淡定的涛浩杰回到一楼,打开冰箱的速冻柜,抬出冰封美女刘曼瑶僵硬的人头,扔在地上,冰块四溅。即使血浆凝固,印堂发黑,唇齿干裂,皮肉变形,刘曼瑶风骚艳丽的面容仍依稀可见。 这便是夜动生活女主唱,她的声音不知勾了多少男人的魂魄;这便是涛浩杰的大学恩师古星河的妻子,她的美貌曾是多少男人誓言保护的尤物;这便是年幼古仔的母亲,在住进孤儿院之前,他幼小的心灵曾对这个遥远的母亲赤城向往。 涛浩杰拿起一把菜刀,站在人头面前,对准脑门,劈将下去!…… ……………… 小毛驴从涛浩杰家中驶出,漆黑长夜独行于雾色凝重的洛城小巷之间。巷道交叉纵横,支离破碎。直到越过身后这片古老的别墅区,再往前慢行十几公里,少年才敢有所行动。每经过相隔甚远的一处垃圾箱,毛驴便会停下来,从窗内伸出一只提着黑色塑料袋的手,将塑料袋扔进“不可回收垃圾”箱中。 三小时后,几乎绕尽整个洛城,从城东越过洛昌大桥到城南,路经方碑圣心大教堂。再到城西,横穿城北,那是城市中心之所在。最后回到城东。 等涛浩杰回到家中,刘曼瑶被分装了十几袋的残存身体终告永久消失。他缓慢地关上房门,门缝中露出他的半只左眼,望向漆黑死寂的夜空。他仿佛再次看见刘曼瑶的丽影,以及那抹浓黑的秀发,披盖自己裸露的胸膛。 ……………… 三十公里外的电视塔上,一个身披斗篷的黑影躲在朦胧的月色下,用望远镜监视着涛浩杰的房子,ta戴着无线耳机,嘴角拂过一抹淡淡的微笑。 “继续监视。”黑斗篷低语。 ……………… 洛城步行街人满为患。霓虹闪烁的商铺前,独自一人行走的张嫒琳恼怒地穿梭在一对对亲密的情侣之间。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如今,只有她一人。 “可恶的小正太!好心当成驴肝肺!……哎,我干嘛老想他。他看起来都快可以做我弟弟了……” 张嫒琳原本和高瘦警员在“好功夫”餐厅吃饭。但张嫒琳一直心不在焉,心里浮现的全是涛浩杰的身影。于是爱理不理的把无辜的约会对象给不知扔在哪里了。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的胳膊…… “美女~玩玩呗!”一个恶心老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嫒琳耸起眉毛,瞬间怒不可遏,一个华丽转身,踢进男人下体…… …………………… “复仇” 简短而无情,是阴森夜色一抹纤长倩影留于冰凉口吻下的无声控诉。皓月当空,及腰长发飘洒飞扬,在涛家古宅门口白皙的墙壁上谱写复仇的乐章。 第十二章 全局出动 第二天上午,城东分局全体警员准时在局内大厅集中。即使作为准警员的法医涛浩杰也没有例外。 城西人才市场大楼爆炸案已被列为一级优先解决案件,大多数警员都放下了手头的一些小案件,就连刘曼瑶失踪案也被暂时撇在一边。 在此众志成城的紧要关头,墙角趴着一个被戴上背拷酒气熏天的老男人就实在让涛浩杰感到有些不自在,到底是谁在局长下达最高命令之后,还把心思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醉鬼身上? “这男的和这起案件有关吗?”涛浩杰随便一问,看看会是谁回答自己。 “都怪你啦!昨晚不跟我去吃饭!害得我遇到这个咸猪手!哼!我保证他今后永远不会做不了猥琐的事情了~!”张嫒琳回答道。 “你没事吧?”郭东强体贴的语气问道。 “啥事都没有!就这种老家伙,擦油竟擦到本姑娘头上来了?也不瞪大狗眼瞧瞧本姑娘是谁?嘿嘿,我给了他一点小教训!” “琳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被他擦油跟我有什么关系?”涛浩杰道。 “正太,你再说一遍!——”张嫒琳怒目而视。她刚要伸出惯用的无影脚踩在少年的脚丫上,就给这银发小子一个机灵的闪避给偷溜了。 局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这场无聊的争吵。 “把本事和心思都用在今天的任务上吧!这起案件关乎整个洛城的治安声誉。媒体曝光了那名女招待员的供词录像,现在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所以我才最讨厌这些只会马后炮的媒体了……” 局长走到门前又停住了沉重的脚步,语重心长地跟属下说道:“这个案子要是没能给总局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卢局长提到的那名女招待员,就是看到可疑男子的唯一证人。她在爆炸中九死一生幸存下来,很快就成了媒体争相采访的焦点,她的证词成了扭转案情性质的金钥匙。 话音刚落,局长利索地坐上警车,第一个赶往事发现场。他并非故意吓唬手下们,上头对这起案件的态度异常严肃,特别是总局长那头,已经给城西城东两个分局下了最后通牒。若处理不善,所有人都可能面临人事调动的风险! “听见没正太!本姑娘没时间跟你吵,做事了!” 张嫒琳今天好像总是故意和涛浩杰作对。少年一脸茫然,看着张嫒琳吃了火药似的跺着脚走出警局。他没注意到郭东强正在用余光窥视着他,带着冷漠的凝视…… 一旁的高瘦警员经过涛浩杰的时候,贴着他的耳朵偷偷摸摸地说:“嗨,浩杰老弟!我虽然很不爽,但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不知道鸡姐喜欢你吗?” 涛浩杰沉默了,眼中浮现出张嫒琳离开的背影。在少年心中,他一直以普通同事的心态看待同张嫒琳的关系。虽说也有特殊的原因,让涛浩杰故意想把关系保持一种十分平淡的状态。但话说回来,少年确实对鸡姐没什么特殊的好感。 高瘦男继续说:”鸡姐可是咱们局里唯一的警花~,虽然凶是凶了点,但长得还算是蛮正点的!别说江兄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没提醒你,要是有感觉的话就赶紧上吧!想追求鸡姐的人可多得是!你没瞧见东强那小子看她的目光吗?我是没希望啦!昨天情人节约她去吃饭,她连正脸都没看过我一眼,一直发呆发个没完。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她在想谁!老弟啊!我看你人挺老实的。别整天就知道工作,却错过了拍拖找女朋友这种终身大事啊!” 高瘦男拍了拍涛浩杰的肩膀,“哎。你好自为之。” “……谢了江哥。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你的好意我明白。” 这个高瘦警官名叫江泽,二十七岁,因此实际年龄二十六岁的涛浩杰得叫他江哥。 目测超过一米八的身高总能给那些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宽厚的肩膀,这种安全感可不是一脸正太相的涛浩杰给得了的。 但对于女汉子张嫒琳来说,江泽显然不对她的口味。 他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一头原本还算潇洒的黑色短发,长在他头上却老是乱糟糟的,早上一觉醒来倒给人一种自然卷的感觉,却从不梳理。他是标准的长脸尖下巴,笑起来带着那么点小猥琐,口臭是他的致命弱点,据说他一年下来都没刷几次牙。他瘦得一塌糊涂,站在烈日下,竹竿的倒影能拉开将近三米长。 江泽跟涛浩杰的关系还算不错,谈得上是哥们。但他同郭东强才是真正的铁哥们!两人同在帝都士官学院毕业,并且都是洛城人。大学时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感情自然非局中其他警员可比。 江泽跟上大步走出大门的郭东强,两人都是那种高个魁梧的料子,并行站在门口,颇能吸引许多女孩子的眼球。但郭东强一身雄壮无比的肌肉可不是江泽可比的。 其他警员也陆续跟上,走进自己的警车,飞驰而走。一大排双头鹰警车在警示灯和洪亮的报警器的烘托下,其阵势威武无比。路边的屌丝们报以冷漠的鄙视,一些乳臭未干的男孩子则有模有样地驻足敬礼,脸上写满无尽的向往。 如今整个城东分局,除了咨询台的接线员,管理档案的阿婆以及清洁卫生的大妈,就只剩涛浩杰一个人。 不,不止他一个。他以为就他一个,回头一看,却还剩一名警官。他又矮又胖,主要是实在太矮的缘故,又不爱说话,总是被人忽略。 “邵明,怎么不走?”涛浩杰口气亲热,风邵明是他最好的朋友。虽说不上铁,却是从大学到现在一路走过来的老相识。 浩杰和邵明都毕业于关封法制大学,且是三年舍友。都说走进大学宿舍时,见到的头一个面孔,将来肯定记得最深刻,他们的关系便是如此。 第一次遇见风邵明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一米六不到的小矮子,但并不肥胖,反而还有些消瘦。 但一路走来十年时间,风邵明不见长高,体积却越来越大,直到现在成了煤气瓶,成为同事们的笑柄,这让原本就寡言少语的矮冬瓜变得更加沉默了。 在局里,只见他同涛浩杰说过话。其他人,只言片语可能还有,但大都断断续续。时间长了,别人自然而然地疏远他,他也就少有主动和别人说话的机会。 涛浩杰从不拿他的身材开玩笑。他的寸发和抑郁的表情时常让人误把他当作十分凶悍的小怪兽。陌生人越怕他,小个子就越懦弱,越不敢同人说话。他脸上的肥肉覆盖了每一寸肌肤,五官就像陷入混凝土中,变得模糊不清。 “我……”想了很久,小胖子只憋出一个字。 但涛浩杰大致猜出了他的困扰:“坐我的车吧!虽然窄了点,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风邵明连忙点头。从嘟囔着的嘴型看得出他的谢意,只是半天没说出来。 银发少年一如往常的格纹衬衫,牛仔长裤。说他是法医却穿的太过潇洒,说他是警官实在是太不严肃。 好在开的是小毛驴,他的身份很少坐上警车,不然的话,又得有人把他误当作被抓的小鬼了。 风邵明倒是穿了警|服,这样子坐上小毛驴便让人看得很不自在。前提是他得有自己的警车,但苦于职衔不够配备坐骑的资格,又没胆量主动请求别人搭他一程。 还好有涛浩杰这一大学同窗,不然可真得被人遗忘在局子里了,因为有他没他都没太大关系。他既没有自己的警车,又没有涛浩杰这样的私家车,上班下班都只能去挤公交地铁。他也和其他暂时不够配车资格的警员一样,把警|服留在分局的更衣室,如此上下班途中便不至于那么尴尬。 ……………… 所以说到底,谁能像涛浩杰这样无事一身轻呢?身在法医这种职位,警|服警车这些撑面子的身外之物他都不用考虑。 一路上,风邵明坐在涛浩杰旁边,面朝车窗,傻傻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洛城工厂稀少,绿化众多,风景宜人,是个极其适合旅游的好地方。地处临海冲积平原,各大城区近似几座各自漂浮,并无直接联系的岛屿。 五花八门的桥梁成为沟通整个洛城的交通枢纽。晨风与夕阳下的河间矮桥成为海江之上的一道道迷人的风景线。 沟通城东与城南的洛昌大桥是整个帝都离水平面最低的桥梁,水上的倒影低足可触。它全长五公里,堪称洛城第一桥。越桥而过,整个东际省最宏伟雄壮的方碑圣心大教堂,便坐落于此。其晨曦六点整的钟声,足以传遍整个洛城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爆炸案发生在城西,轰鸣巨响的警车阵列无缘干扰南部城区的宁静夏日。 涛浩杰漫不经心地驾驶着小毛驴,毫不顾忌会与其他车辆碰撞,也不怕撞到路边的行人。只要匀速跟上前方的警车,便可一路横冲直撞,无视任何红绿灯,畅通无阻。 一直瞭望窗外风景的风邵明,并没有注意到涛浩杰早已神游天外的呆滞神情。 近千人伤亡的大爆炸造成了整个洛城,甚至整个东际省的轰动,却丝毫无法提起涛浩杰的兴趣,昨晚那飘渺一瞬的长发黑影,却足以让银发少年坐立不安。 被盯上的人总会绷紧神经,更别说像涛浩杰这种食人小怪兽,足以使他失眠上好几个黑夜。至少在查明闯入者之前,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就足够让少年寝食难安。 虽然他为了抚慰古仔幼小的心灵,武断地否认了鬼魂作祟的迷信猜想。但对于食人无数的涛浩杰来说,这种始终不敢承认的想法却时常占据其不安的念头。毕竟刘曼瑶,那头及腰长发,自己见过无数次…… 第十三章 黑镜侦探 “我没有回头路……嫒琳,对不起……” 江泽警探临走前一句不经意的提醒,至今仍让涛浩杰心有余悸。 我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孤独注定才是陪我终身的伴侣。张嫒琳?她会有更好的归宿。 她乐观、善良,美丽……我只会把恐惧传给她,却绝不能给她幸福……我怎配占有她?她值得比我可靠上千倍的肩膀给予她依靠。 其实这么多年来,涛浩杰一直都清楚张嫒琳对自己的想法。只是她没有承认,他也就宁可装作不知道。但他心中一直十分清楚,跟张嫒琳在一起,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才市场的楼面就像被铺上一层黑色的丧服,焦黑且破败不堪。目击者和城西分局的人声称,大火从一楼像火龙一般一直蔓延到顶层的天台。 火焰产生的连锁反应点燃了大楼中一切易爆物品,空前剧烈的爆炸声震碎了方圆三公里内的玻璃窗,突如其来的巨响酿就了多起交通事故,造成的附带伤亡近百人!短暂性失聪人员不计其数。更有甚者,因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而造成心脏骤停! 无人忘得了那一刻,刚好是中午十一点整,人才市场大楼里挤满了前来求职的年轻人,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只有一瞬间,只在一刹那!那一刻钟的轰炸,彻底葬送了无数年轻的生命。火花包裹着惨叫与腥红色的血浆,大量全身着火的人群踩着无数的焦肉烂泥与断肢残块浴火而出!震慑着所有目睹者的神经。 面容尽毁的火人在空中疯狂舞蹈,在地上玩命打滚。他们用头磕地,用膝盖撞墙,只想用更大的痛苦掩盖大火对身体每一寸肌肤的无情肆虐。 围观的群众虽惊恐万分,却非第一时间想到抢救扑火。 他们纷纷从口袋里抽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历史性时刻!网上视频直播的点击量早已破亿,登上无数新闻媒体的头条,一场大火成了无数人茶思饭后取之不尽的谈资。 爆炸发生在周一,正是求职者最多的一天。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切,只要提前在周六或者推迟到周二,伤亡人数便不至于如此骇人听闻。 这像是故意想引起一场空前的躁动,却无留下任何可靠的证据暴露恐怖主义的面孔。大楼的工作人员、聘职者、求职者,他们在毫不知情中汇聚一堂,踏进火葬场,在炼狱里灰飞烟灭…… 此刻的大楼外围满了多事的记者与好事的人群,他们大多询问的无非一个问题:时间。 他们迫切警方给出一个确切破案的时间。这样既可以吸引观众对后续报道的期待。如若警方到期仍未能破案,则又将掀起舆论对公职者办事能力的一片哗然。 东西两局局长在镜头前携手承诺,将在三个月之内侦破此案。若事实真为恐怖袭击,必把邪恶的恐怖分子缉拿归案! 两名局长简单的握手敬礼,向两局三十余名警员说明厉害之后,众人进入到一楼的爆炸现场,也就是煤气爆炸所在的楼层。 话说这里原本被隔成一座座供给面视的小房间,但作为挡板的水泥墙壁早已在爆炸的冲击中不复存在,大楼一层实际上变成了一整个毫无阻挡的大空间,从大门到尽头处几乎一览无余。 “每两人一组,分散到各个楼层,发现可疑证物立即报告。涛浩杰!”城东分局局长点名。 “到!” 涛浩杰是在场唯一一名随行法医。城西分局只在需要的时候雇用正规医院的医生协助警方破案,自家局内并没有可以跟随大队侦查案发现场的职业医学人士。 “你留在底层,收集所有可疑的指纹,我要第一手资料!” “明白。” 就在此时,郭东强的手机突然想起,这在如此重要的案发现场本不该出现。但只有郭东强例外。他是城东分局的大队长,任何局内重大事项,都需经由他才能传达到局长耳中。 不出所料,是一通局里接线员打来的电话。出发前局长早有命令在先,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不得干扰案件的侦查。 “嗯,嗯……我知道了。”郭东强一如往常的严肃。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在这位肌肉粗壮的高大警探身上。涛浩杰也同所有人一样,一同等待揭开这通紧急电话的面纱。 “让他先在局里等候,告诉他,我会将其所诉情况通知局长。” 郭东强的答话依旧如此简洁干练。语毕,他挂断电话,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卢警督身前。 “局长,是局里的电话。城东下属的穆林道村一名村民前来报案,说是……” 郭东强梗塞了一会儿,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说是其居住的弗雷斯特庄园连续发生三起命案。凶手竟是……竟是一头两只脑袋的双头狼……”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一股莫名的寒意伴随着“双头狼“这三个字眼的出现,胁迫着每个人不安的心脏。 “我知道!” 人群之中传来一个滑稽的声音,带着一股十分独特的重音,让人无须回眸便可猜测出此人肥胖的身材。 这句话来自涛浩杰的同伴,极度内向的风邵明。他平时从不主动说话,却被这只造成一片死寂的双头狼撬开了胖小子向来保持沉默的双唇。 “这……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风邵明见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集中到自己身上,便不好意思不为他一时的冲动作出解释。 他声音低沉,肥厚的下巴止不住地发抖,显露出异常紧张的神色。 “每当满月之时,在穆林道村的荒冢森林里,就会出现一只双头魔狼,一只吃人的双头魔狼!他会在满月之夜,咬破落单人类的喉咙!将他开膛破肚,咬断肠子,吞食内脏!然后再一次隐匿到黑夜当中。没有人亲眼看见过它,但每当夜幕降临,村民们便总感觉有一个庞大的身影,在无数的荒冢间来回奔跑。一只长有两个头,两个身体,两条尾巴的庞大怪兽的黑影,伴随穆林道村几百年的恶魔……!” 风邵明意犹未尽地哆嗦,现场却悄然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拖进小胖子所营造的恐怖意境之中,一时无以自拔。 这时,严肃的卢警督打破了这一片不适场合的寂静。 “够了!” 他严厉的吼道,眼睛瞪在风邵明身上:“迷信的谎言到此为止!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任务。所有人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马上!” 局长发威,众人立刻各司其职。 “警督,村民的案子……?” 郭东强由于职责在身,仍顶着卢局长的怒气,站出来询问道。 “回去再说吧。不过多半是那些迷信的乡下人胡乱捏造的谣言罢了,不用过多理会。眼下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郭东强点头,随后跟上其他同事,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熟人多到其他楼层进行勘察,楼梯在炸毁之后变得崎岖难行。 留在一楼的是两名城西分局的陌生警员,还有东西两名局长。不过对于需要经常进行指纹收集的涛浩杰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工作,所以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习惯。 这时,大门之外,一名走步十分规矩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涛浩杰的视线中。 那男人长着一张长脸,高高的身材,一头寸发,一身黑衣,唇上一抹深沉的胡须,一副黑色墨镜挡住了男人的双眼,让人摸不透他的思想。 但从他平静如水的表情不难看出,其城府非同一般。如此面无表情之人,其谈吐间难免总会一鸣惊人。 但涛浩杰见他的第一感觉却是,此人绝非善类。一步一行之中透露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气,连他自己的说不清楚到底从何而来。 “来了!” 正当中年男子走到两位局长大人的身前,已经五十六岁高龄的城西分局白局长,像是早就认识此人似的,严肃中夹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老友,容我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原隶属城南分局的知名警员,隐居多年的黑镜侦探:张胜、张警官!” “嗯,此人我当然知道!” 卢警督经介绍之后,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言语间带着一种崇高的敬意。 “十年间为东际省警方侦破百件命案的百胜侦探,曾经轰动整个帝都,造成一时天下无贼的景象,无人不知其威明!可惜听说三年前,正是张侦探名声大噪之时,却突然向警方提出隐退,实在可惜……如今得以一见真容,果真气宇非凡!” 这位一身黑色调子的张胜侦探,看上去要比三十九岁的卢警督年轻一些。 得到两位局长大人的轮番称道,张胜的表情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依旧保持原来一副僵硬的神色。他只做点头敬礼,不作过多言语。 “听闻东西两局携手侦查这起空前绝后的案子,南城局长那老头子也不甘示弱。这不?特地为咱们请出了退隐多年的百胜侦探。” 白警督拍了拍张胜的肩膀:“我相信,有了你这样的高手相助,侦破此案必将势如破竹!” 涛浩杰这才想起早在五年前就曾见过此人一面。 当时涛浩杰被城南警方借去协助办案,就曾跟这个张胜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的张胜早已是声明四海,而涛浩杰只是个无名之辈,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涛浩杰终于明白自己一时认不出此人的原因。变化实在太大了!想当年一身风流气概的大众情人,黑镜侦探,如今竟变得如此深沉,令人难以捉摸。 一轮赞美之词后,带着未了的敬佩之情,两名局长大人赤城地邀请张胜在案发现场作详细侦查,并允诺其有任何要求,皆可向警方提出。 如此高人一等的待遇,不禁让在场的两名城西警员嫉妒不已,他们暗地里向张胜投去鄙视的目光,并窃窃私语地谈论起来。 涛浩杰除了对此人抱有莫名的警惕之外,并无太大芥蒂。人家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同自己无关。现在涛浩杰只想尽快完成工作,才能办一些未了之事。 第十四章 第三者 破败不堪的瓷砖地板被炸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地基上一层乌黑的水泥。在那间爆炸的房间里,除了完全倒塌的墙壁之外,桌椅更被轰成了碎片。 涛浩杰在这些碎片上发现了无数的指纹,大小不一、有男有女,并将它们全部用扫描器存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将这些大小形状不一的指纹同电脑中存档的大楼全部在职员工的指纹进行一一比对。 不过那些前来求职的人便无从考证了。除非他们有过前科,否则警局的档案库不可能有他们的指纹备案。 在这期间,张胜只是杆直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用他黑镜下神秘的双眼,扫视整个破败的楼层。然后,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涛浩杰所调查的范围。 看来这位名侦探的看法同银发少年一样。 要是真有恐怖分子,根据女招待员的证词,其停留作案时间不超过一分钟,那么留下的线索只有可能出现在发生煤气爆炸的房间,虽然那早已算不上一间完整的屋子。 涛浩杰一边低头在地板的碎屑上采集指纹,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瞄向那位高大整洁的神秘侦探,想看他到底会有什么行动。 没曾想那张侦探竟然毫不留情地低头回了涛浩杰一个直白的冷视!速度之快另涛浩杰完全来不及掩饰。尽管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其冷若冰霜的表情还是让少年深深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张胜大侦探迈出了他进入这栋楼层的第一步,速度之快直逼涛浩杰,表情之冷酷咄咄逼人! 吓得少年无法再假装没看见,原本蹲在地上的身体蹭着往后推开几大步。他根本无意冒犯这位侦探大爷,难道只偷偷看了一眼就得罪他了吗? 这只不过是涛浩杰在自作多情,张胜压根就没注意过他。他径直地走,走到涛浩杰跟前,马上就绕了过去,也在一堆不起眼的碎块前蹲了下来,仔细在其上麻利地翻找着什么东西。这才让涛浩杰松了口气,原来他那一脸煞气的神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相对来说,张胜行动前用于思考的时间确实过长了些,但翻找线索却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只见他如鹰爪般迅猛的手很快便找到了猎物:一块外表十分平常的灰色瓷块,上面隐约能见到红色的刮痕。但由于爆炸的灰尘实在太多,早已让原本光亮的瓷板面目全非。 “水。” 这是张胜进入众人视野之后,涛浩杰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一个字。男人左手向上平举,以示意自己的需求。两名城西警员还在不服气,没有理会他。 这时城西的白局长厉声吼道:“你们聋了吗!张警探要水!还不赶快去弄点水来!!” 两人骇于上司的怒气,连滚带爬地四处寻找水源,看那阵势简直是要找一条河的节奏,折腾得烟尘滚滚,噪声不断,口里还不停地喊着“水、水、水!”。看见他们这副蠢模样,只能让白局长的脸色拉得更黑。 这时,一罐还未开盖的矿泉水放在张侦探的手中。银发少年礼貌地微笑着说:“用我的水吧,还干净的。” 张侦探一把接过,也没管他干不干净,轻轻一拧,将这瓶五块钱的含碘矿泉水全部倒在手中的灰色瓷块上。他用手戴的白色塑料手套随便一刮,原先的灰白瞬间变成了雪白,上面的红色刮痕便自然而然地完全显现。 涛浩杰猛然一怔!看来自己一直白忙活了,最重要的线索竟被这个半路插一脚的黑衣侦探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给找到了。 两位局长大人也围了过来,两个笨警员垫起脚尖偷看。 红色雕纹在清水的冲洗下变得清晰可见。那根本不是什么刮痕,而是画工细腻的印痕。 印记与白瓷石板浑然一体。两道腥红的横条构成一个庄严的十字架,架上钉着受刑的神父,一堆血红的火焰在其裸露的双脚下熊熊燃烧。 残酷的十字架又被钉在其后的六芒星圆板上,圆板与六芒星的每一道纹理皆为渗人的血红,仿佛整块石板都在泣血。 “联盟的盟徽!怎会出现在这!?” 卢局长的惊慌中带着惶恐的语气。只需看这图腾一眼,就让卢局长大失分寸,作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张警探,一楼这么大,你怎么找到它的!?”看到十字架图案的白警督也吓得大惊失色,但他更加好奇的是,张胜竟只用了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这一至关重要的线索。 “推理。”张胜的回答依旧是如此简洁扼要,“楼层虽广,也只是看上去广阔,究其原因,在于爆炸所引发的墙壁崩塌。那名招待员所陈诉的证词,关键在于可疑人现身仅仅才不到一分钟。如此看来,若能留下有用线索,也只能在案发房间所在的范围内寻找。” 两位局长颇感赞同。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涛浩杰突然好奇地问道:“张侦探果然厉害!不过就算知道了搜索范围,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找到线索,未免还是太快了些?” 之前那些推理涛浩杰早已料到,要不他怎会不顾其他两名警员的胡乱一通搜寻而一直呆在爆炸所发生的区域呢?但他前后已经在这片区域呆了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 两位局长也点头表示同样不解,张胜这才将目光转向涛浩杰。少年又感到微微不适,那张冰冷的面孔,隐约的杀气令他百思不解。作为一名侦探,除了追求真相的探索欲,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他的脸色如此狰狞呢? “虽然模糊,但仔细观察还是不难发现,”说着,张胜用手指向身旁的瓷堆。 “整个房间的区域只有这个位置有过铁锈的痕迹,那是煤气罐所留下的残渣。可疑人的行动如此迅速,其目的十分明确,便是要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除非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否则必会留下十分明确的作案标记好让我们发现,不然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而此人作案时间又如此之短,恐怕只会在伸手可触的地方留下其想让我们找到的线索。” 经张胜将神秘人犯罪的动机稍一整理,众人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所以现在已经很明确了。是联盟的人干的!目的就是想引起恐慌,显示他们的实力?”卢局长严肃地说道。 “其真正的目的暂时还不好下结论。但很明显,造成恐慌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那他们又是用什么办法引燃煤气的呢?”涛浩杰依旧好奇地询问,听了张胜滴水不漏的推理,少年一脸稚气地想听接下来得推理。 “很明显,炸弹,而且必定是定时|炸|弹,而非遥控。” “哦?为何如此肯定。”白警督问。 张胜从地上站起,整了整打折的裤脚,胸有成竹地说道:“一路走来,方圆三公里以内的窗户多数都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震毁,单单靠煤气的威力显然是不够的,那必须加上炸药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才有如此之效果。这也是最简单引爆煤气罐的方法,单纯的漏气则难免在爆炸之前因异常的味道而为人所发现,其可预期性便远不如炸药来得直接。至于炸药的类型,则仍需参考接待员的口供。据那位小姐所说,这名可疑的男子来时十分冷静,走时却十分急促。可想而知,若是遥控|炸|弹,何必故作紧张引人嫌疑?反倒有行凶未果就被逮住的风险。原因很简单,其埋放的是定时|炸|弹,若不及时逃离现场,恐怕连自身都会受到爆炸的波及。至于犯人为何不使用更为安全的遥控|炸|弹的原因,恐怕也是为了掩护自己吧。只要自己在设定好的时间内离开这栋大楼,所有目击者自然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只是他人算不如天算,案件的唯一目击者,偏偏存活了下来……” 两位局长大人听得津津有味,差点就鼓掌了。碍于他们的身份则没有多余的动作。 卢局长立马将目光转向听得着了迷的银发少年:“浩杰!” “额,在!”涛浩杰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局长吩咐。” “马上采集印图上的指纹!” 涛浩杰接到命令后立刻行动。正当扫描器的红外线经过十字架的瞬间,张胜再一次神色沉着、语出惊人:“其实关于这名凶手的身份,我已有了自己的推测。”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集中到这位大神身上。 “十字联盟的手下我皆略有了解,虽称不上知其底细,但依照招待员的口述、以及此人所娴熟使用的手法,应是联盟的二号人物,盟主的继承人:魏苍恒。” ……二十分钟后,于瓷砖上所采集到的指纹,被涛浩杰输入了电脑,并得到了最终结果。 “局长,出来了……” 卢局长惶恐不安地看着笔记本上对比出来的疑犯照片,白老局长看完后更是心惊胆战! “看来是恐怖袭击没错了……”老局长无奈说道。 “张警探,你真是功不可没!”卢局长大声称赞道。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他一头披肩的唯美秀发,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个白面书生。但实际上,他是在警局有着无数前科的洛城黑社会“十字联盟”的二当家:魏苍恒,经常活动于洛城四区的恐怖袭击惯犯! 涛浩杰神情淡定地看着这名臭名昭著的嫌疑人。 ……………… 回到家中,少年的神色才变得异常冷峻。他打开手机,如临大敌地看着再一次出现在手机图片中的魏苍恒,正光着膀子趴在刘曼瑶身上…… 这是五张裸照中和刘曼瑶同床的第三个男人。 一个周润川,一个魏苍恒,一个是涛浩杰自己…… “老朋友,终于找到你了。” 涛浩杰关闭手机,抿嘴微笑。他轻轻将稚嫩的手掌放在冰冷的手术刀上…… 第十五章 狼村谜案 “是的,局长大人。我们已经打了无数次电话,接到的回应都是‘等待通知’、‘等待通知’!我家主人们已经忍无可忍了,让我来跟你们评评理!难道穆林道村不属于洛城东区管辖?出了命案也不归你们城东警方管吗?” 坐在会客厅的长椅上,一个十几岁大的男孩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几乎怒发冲冠,连他还没长齐的模糊不清的眉毛都在点火燃烧。 即使只是个下人,却能够看出其主人家给他带来的荣誉感不容置疑。这个相貌长的像个笨小子,穿着一身粗旧白色衬衫的男孩明显感觉自己被怠慢了。 “更要命的是,我们已经派人来报案,你们就应该足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难道报警的电话是摆设,连警局的大门都是摆设!?你们让我等,好!我等了!可你们让我足足在这个破局子里等了一整天!” “你再这样大吼大叫不懂规矩,我们大可以让你在号子里等上一整个月。”听到“破局子”这种出言不逊的话,郭东强终于无法忍受地威胁道。 “难、难道你们还有理了是吗?城里的人就是人,村里的人就不是人了吗?难道村子连续送了三条人命,你们就毫不在乎?” 郭东强的威吓果然起了作用,男孩明显降低了声量,但说起话来依旧理直气壮,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像他这种年纪的男孩,在这么酷热的末夏季节,不是光膀子,至多也只是随便套件廉价的圆领T恤,穿件短裤就完事了。 但他却硬撑着脸上不断湿润的汗珠,穿了件得体的翻领衬衫,外加一套大人才会穿的黑色礼裤。 虽然只是下人的身份,衣服的布料并不算昂贵,但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穿这种衣服还是显得太不划算了些。 很显然,男孩的主人家很注重礼节,就连一个不起眼的小佣人,都得打扮得不失身份。 “嘿,小鬼,怎么说话呢!又没说不管~这不是昨天还有个几百号人的命案吗?相比你那才死了三个人,自然得缓缓啦!” 江泽不怀好意地笑道。按理说张嫒琳的脾气比江泽可是爆多了,但看人家还是个孩子也就没怎么开口。 涛浩杰则原本就不打算参与其中,只是等到围观的警员越来越多,才挤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男孩听到江泽对其死去的三位主人家如此轻蔑的态度,气炸地站了起来,又被高他半截的江泽轻易地按回到长椅上,这在男孩心中对这个有点猥琐相的男人埋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小鬼别激动嘛!我这是在帮你,难道你真想进那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黑号子不成?” 江泽用左手一把捏住男孩不断挥舞的两只胳膊,右手按住男孩不停乱蹭的脑袋。 男孩无论怎么咬牙切齿玩命挣扎,都只能像只被逮住的蚂蚱,只有不断折腾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地。 别看江泽警探长得削瘦的身材,人家那好歹也是帝都头号士官学院出身,擒拿术的任何招式更是手到擒来。对付这种自大的中二小子,就必须给他一点小暴力,不然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冷静点没?” 男孩被制服了好一会儿才不再做无用的挣扎,江泽继续说:“小鬼~你说有来过电话,我们这边又没接到消息,怎么给你们调查?” 郭东强马上抓住了重点。他双手抱于胸前,眼睛直直瞪着缩在柜台角落里的凤妹。 凤妹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身上还带着股千金小姐的娇气,一般的报警电话她是随便糊弄几句,然后跟报案人直接说“等待通知”就完事了。 郭东强作为大队长经常找她谈话,这次要不是当事人找上门来,估计凤妹也是如旧爱理不理。 没等郭东强开口质问,凤妹就不打自招了:“那是因为电话里说的实在太离谱嘛!什么两个头、两个身体、两条尾巴的狼,什么三百年前的冤魂回来报复之类的话,谁信啊……”凤妹唯唯诺诺地把责任推卸在案件的离谱之上。 “那明明是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了那头狼!两个头的狼!”男孩倔强地说道,声音完全盖过了凤妹。 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细微得嗡嗡声:“不可能……” 是小胖子风邵明,他永远站在众人的视角之外。 “邵明,说话大声点。”郭东强严肃地说,稍微眼神一严厉,就把下胖子吓得瑟瑟发抖。 胖子的脸胖嘟嘟的,倒是有几分可爱,只是谁会喜欢这种胆小如鼠的矮胖子:“我、我只是听说,没人亲眼见过这头狼,只是经常能见到他的影子……” “这还不够吗!说明这不是谣言,不是迷信,这是真的!它回来了!已经有三个人被咬死了!” 男孩的声音越发洪亮起来,并非他故意渲染气氛,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慌。一回想起那三个人的死状,就好像自己也被魔狼撕咬一般,感到撕心裂肺的恐惧。 大队长也越发感觉此事蹊跷,从男孩的脸色看应该并非无聊的恶作剧。但鬼怪之说实在让自己难以置信,整个帝都有一半的人民是六芒星教会的忠诚信徒,但郭东强并不在其中。他既不信神,更不信鬼,空谈魔狼之说。 银发少年对此事的兴趣则明显比大队长要高上许多,毕竟他手里便有一个神秘的千年魔具,其四面皆刻有恶魔的泣血之眼。若此物被教会发现,少年则难逃烈火焚身的下场。 “阿明,你怎对这个传说这么了解?”涛浩杰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什么传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事!!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去把那魔狼抓住!不,把它弄死!把它烧死!越快越好!!” 男孩已经急得语无伦次,江泽笑嘻嘻地捂住他的嘴巴:“这小鬼又不老实了~阿明,你继续说。”男孩用尽吃奶的劲,也无法掰开江泽的手掌。 “……其实、我,”小胖子哽咽道:“我就是在那个村子里长大的。” 涛浩杰好生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你是城里人吗?” 风邵明的脸羞得红成了屁股:“那是因为、当年你说自己住在城东的别墅区,我怕被你瞧不起,就忍不住撒了谎……” 他像是在道歉,却害羞得怎么也说不出“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之类的话。 涛浩杰其实早有预感,之前还是同窗舍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风邵明的装扮与生活习惯,实在不像个典型的城市人。 比如经常会不自觉地蹲着吃饭,刷牙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往水沟边上靠。穆林道村虽说是洛城这种大城市的属地,却因当地人过于迷信,缺乏开化,一些民风仍旧相当落后。 这就不难解释平时不曾主动开过口的风邵明,为何一听到这事儿就总是一惊一乍的语出惊人。 “队、队长,这件事能让我去调查吗……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父母都在那儿……我怕他们会有危险……” 风邵明支支吾吾地说道。除了小胖子之外,毕竟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很少有人尊称郭东强的职衔。 郭东强一时半会儿给不出答案:“现在正是警力短缺的关键时期……” 这让人听上去很像个借口,虽然城西爆炸案很是棘手,但也不至于少了风邵明就会天翻地覆。 说难听些,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多他不多,少他你少。但郭东强实在不想把人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乡村迷信上。至于男孩口中的三起命案,恐怕其中有不少夸大的成分。 碍于风邵明对父母的关切,实在是另郭东强感到为难。 “看在你一片孝子之心,便让你去吧,也别让那些乡亲们以为咱们分局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不过别太勉强自己,案子破没破不要紧,重要的是安全回来。我最多给你十五天时间,若一切正常,就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明白吗?” 郭东强还是挺关心风邵明安全的。毕竟他从未单独执行过任务,能力又十分有限,怕是会捅出什么篓子,把自己给陷进去,还坏了城东分局的名声…… “感谢您、队长,我、我会按命令准时返回的。” 郭东强满意地点头。 这时,带着点傻笑表情的涛浩杰站了出来,提出一个令所有人的感到意外的请求。 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摸着自己的银发,笑着对郭东强说:“东强哥,你应该不放心让阿明一个人去穆林道村吧。让我陪他一起去,可以吗?” “小正太!你去干嘛!?”张嫒琳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她刚才一直没出声,眼睛一直盯着涛浩杰看。 “阿明是我的大学同窗,帮助老同学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风邵明显然被涛浩杰的话所感动,他噌了噌鼻涕,脸红红的,没有说话。 “现在局里的案子恐怕还需要你出力……”郭东强有些无奈。 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上千份爆炸现场留下的指纹还在涛浩杰的电脑里存着,虽然幕后黑手已经浮出水面,但比对剩余的指纹依然至关重要,仍有可能出现推动案情进展的人物。 要是涛浩杰一走了之,比对指纹的任务势必得压在其他没有此类经验的警员身上。更何况涛浩杰是整个城东分局唯一的法医,所有涉及伤亡的案件都需经由他手才能解决。 “没关系的。我会把电脑上的指纹用U盘拷给局长,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他自会找人顶替。需要医生的话,大可以找东区医院或是教会医院的人帮忙。我跟他们还算有些联系,出发前会交代清楚的。” “小正太都可以去,那我也要去!魔狼啊什么的,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呢!”张嫒琳一脸固执地说道,立马把少年的声音盖了下去。” 这下可触动了郭东强的神经,刚才还好说话的大队长,脸色立马拉了下来:“不行!”他厉声吼道。 第十六章 小队出发 这种口气,大有“他们就算了,你先想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的味道。但一转眼,郭东强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了。 “……为什么她们就可以,我就不行?”张嫒琳向来是很敬重大队长的。不光因为其高大威猛,更仰慕他行事的紧密,做事的周全,以及总览全局的本领。但张嫒琳一直把他当大哥看,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你们就三个人。邵明算得上职业警员,涛浩杰压根没有搏斗的本领。若不是他不归我管,也不会让他去。而你又事……”郭东强欲言又止。 “女人?”张嫒琳反问中带着些许怒气,但并没有大声吼出来:“我一个女的能打趴十个男的。” 这句话带着十足的挑衅。张嫒琳环顾四周,一围十几个大老爷们都在两三人一组嬉皮笑脸地嘲笑她。只身独处在这群男人堆里,张嫒琳总感觉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管她表面上装得多野蛮,内心却无比孤单。凤妹又整天只知道睡觉,更何况鸡姐最看不惯这种娇气的女孩子。 “怎么?不爽吗?谁敢出来试试!”张嫒琳摩拳擦掌,弄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舒展自己的脖子,摇摇胳膊摆摆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十几个警员瞬间就闭了嘴。张嫒琳并非打肿脸充胖子,同事们确实看过鸡姐真刀真|枪地干过,抓捕逃犯就像捉弄逃窜老鼠似的,总能三两下轻松搞定。她的枪法更是不俗,瞄准百米之外的猎物也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并非真正对打起来会输得很惨,但万一真的输了,肯定会落下个“被女人打趴下”的名声,因此理所当然没人敢挑战我们的鸡姐。 “哼!都是没用的胆小鬼,今后有胆量小就要就胆量站出来,我倒要看看笑我的人到底算哪根葱!”话还没说完,张嫒琳自己倒是嘚瑟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档口,知觉从鼻孔里传来好强一阵恶臭的气味,这简直无法忍受,张嫒琳马上捂起嘴一阵阵作呕。还来不及看到底怎么一回事,一阵猥琐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原来是从不刷牙的江泽,把嘴唇贴到了自己耳朵旁边。 竹竿警探轻声而甜蜜地说道:“琳妹妹~我挑战你~今晚咱俩到床上一决胜负,怎样?”他嬉皮笑脸的淫|荡表情引来张嫒琳的又一阵作呕。旁边听见其轻声细语的警员纷纷贼眉鼠眼地互相勾起眼角,装出一副副雷同的淫|荡相。涛浩杰和风邵明都站得比较远,并没有听见。 “你刚才说什么?”郭东强也是一脸狐疑地询问江泽,他只摇摇头,眯缝着眼,翘起了眉毛。 “别理这个猥琐男!东强哥你就答应了吧!我会照顾好正太和胖小子的!” “你说得再大声也没用啊,东强哥这么怜香惜玉,肯定不会答应的。”江泽贼笑着说道:“不过,嘿嘿,我倒是很乐意做你的护花使者。东强!就让我来保护咋们鸡姐!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我的本事可不再你之下呢!要不是我对大队长这个职位没兴趣,恐怕现在我就是咱们分局的带头大哥了!” “少给我得意忘形!”虽然这么说,但放眼十几名同事,确实当属江泽的本事郭东强最信得过。当年在帝都士官学院,两人并肩摸爬滚打,打败了无数竞争对手,成为全学院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甚至才新生的他们,身上的本领早已不亚于高年级的学长。 “……既然这样,我虽说是大队长,也没有禁止属下办案的权利。”他把眼睛转向坐在长椅上烦躁不安的男孩。在这个乡下人面前,若是对他们村里头的案子表现得不理不睬,确实有些不妥当。要是让他传回去,更会激发村民们对警方的不信任,影响十分不好,“那我就指派江泽、风邵明……张嫒琳,和随行法医,前往穆林道村,调查魔狼事件的真相。”若真让他们抓到装神弄鬼的人,还可以打消那些落后村民们千百年来迷信的观念。 “怎么?你们就打算派一个瘦子,一个胖子,一个小孩,和一个女人,去对付那只凶残无比的双头魔狼!?这肯定是个愚蠢的玩笑!!”男孩对大队长的安排显然很不满意。 他再一次理直气壮地站了起来。这次不用江泽动手,倒是刚才一直隐忍这小子很久的张嫒琳终于是爆发了,“女人”一词瞬间点燃她心头一把怒火。 她发出“嘿嘿”的低沉诡异的笑声,刚才被江泽一通打压还能拼命挣扎的男孩瞬间就傻眼了,他瑟瑟发抖地一屁股坐回到长椅上。鸡姐只顾斜眼淫笑,脚步慢慢逼急不断倒退的男孩。 “女、女人!你要干什么!”男孩警惕地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胸前,身体不断地倾斜,到最后干脆整个身体都卧倒在长椅上。 “你、你、你!!再说一遍~!哼?!” 张嫒琳只一手就揪住男孩的胳膊,一会儿使劲向右旋转,一下又向左拧到尽头,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响声。男孩痛得哇哇直哭,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众人皆惊出一声冷汗。 涛浩杰看不下去上前阻止,却只见张嫒琳回眸一笑就马上停住脚跟。 “也想来试试?” “不、不敢!他只是个孩子,别弄伤了他。” “放心吧医生,死不了!这种不自量力的臭小子,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女、女侠!饶命啊!我服了!我服了!绕过小的!我再也不敢得罪您老人家了!啊!~!疼!!疼!!” 张嫒琳只消轻轻一推,男孩立马倒在地上。他一手捂着剧痛的另一条胳膊,像看女魔头一般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彪悍的女人。经过这一次教训,恐怕他以后遇到任何女性都该敬畏三分了……好在张嫒琳并没有真正下狠手,要不然非把他那细胳膊整个拧下来不可。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小正太、小胖子、大竹竿,我们四人组成‘降魔’小队,明天就出发前往穆林道村。谁还有异议!?” 她环顾四周,谁还敢有什么异议?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 “很好!”终于有机会和小正太独处了!只要找机会把小胖子和猥琐男支开就更完美了!张嫒琳眯缝着眼,嘚瑟地望向发呆的涛浩杰,脸上写满了“快到碗里来”的字眼。郭东强则在后面望着张嫒琳的背影。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对涛浩杰的疑心从未改变过。上次他看周润川时的眼神,是那么杀气而冰冷。但在众人面前,他又是表现得那么尽得人心。如此隐忍之人,更是有可能充满危险。但木已成舟,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天色也不早,各位早点回去准备准备吧,”江泽难得露出不那么猥琐的笑容,其实他确是对此案颇有兴趣,“明天一早我们四人就在这里会合,然后打包行李,一起去穆林道村探险吧!” 涛浩杰只是微微一笑,其他人压根更是脸表情都没有。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谁会理会江泽的一片激情。张嫒琳就像一只发|春的猫,呆呆地凝望;风邵明则满心的忧虑,不知好久不见的乡下父母会不会有危险;郭东强用警惕目光死死地盯着涛浩杰,希望从他永远一副笨蛋模样的脸上能看到一些一样;男孩坐在地上,仍是一脸的不服气,只是刚刚饱经折磨,再也没力气抗争了。其他十一个只有看热闹的份,没能参与其中的警员,几个脸上写满了八卦,有些则写满了嫉妒,还有一些事不关己的打着哈欠。 将男孩安顿好之后,四个执行任务的同伴并肩走出了警局。郭东强望着他们的背影,一个人站在原地。他虽然是城东分局的大队长,却没有人愿意留在他身边。剩下的警员们也是各忙各的,无人再对他说什么。他看着四人有说有笑,互相玩弄,一时之间,感觉自己比风邵明更加受人孤立。 …………………… 涛浩杰一走出大门,就跟其他三人分手了。风邵明在等公车回自己的公寓,张嫒琳则因为与江泽同路,没办法只能搭他的警车回家。 银发少年独自一人驾驶着自己的黄色小毛驴,一路上,不断倒退的风景。秋天悄无声息地到来,街道上的枫叶也渐渐泛黄。偶有几片飘进敞开的车窗,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出去暂时避一阵子也好啊!等那监视自己的人放弃了,也就安全了。 临走之前,涛浩杰给周润川发了条短信,只说自己近来有任务需要外出,并无更加详细地说明。那人只是涛浩杰的猎物之一,他有一份电脑公司的固定职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跑到哪里去。 倒是刚刚发现的刘曼瑶的另一个情人:魏苍恒。此人是十字联盟的第二把手,想抓住这头猛兽可不容易。当然,如果他跟自己调查的事无关,倒是可以放他一马,毕竟涛浩杰也不想因小失大,使自己被十字联盟的人盯上,惹来一身麻烦。 张嫒琳回到家中,特地带上自己的日记本,以及一台五千万像素的单反相机;江泽则把许多侦探小说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虽然他对“双头魔狼”也是半信半疑,但他的兴趣不亚于其他任何人;风邵明呆在自己的宿舍,跪地祈祷。 …………………… 夜风呼啸,隐约已有几丝凉意,微风拂过少女棕色的长发。她屹立在涛浩杰的古宅之外,发丝荡漾,饮月飘逸…… 第十七章 902行动 四人两驾车,一辆小毛驴,一辆双头飞鹰。张嫒琳放着有空调的警车不坐,偏偏要挤涛浩杰的闷热低档车。 “我答应过阿明让他坐我的车……”这不是借口,涛浩杰确实答应过。因为级别的原因,还未晋升为警探的张嫒琳和风邵明没有自己的坐骑,即使外出执行任务,也只能搭同事的顺风车。涛浩杰的目光穿过琳姐,看着站在她后面可怜巴巴一言不发的风邵明。 张嫒琳实在是有苦说不出。他可是男人!我凭什么让着他? 没办法,谁叫张嫒琳天生吃硬怕软,熬不过小胖子一声不吭地僵持,只能老老实实的上了江泽的贼船。本来还以为可以一路上边享受秋风边欣赏一路的田园景色,顺便调戏一下开车无招架之力的小正太。好久没揪他的银发了,手痒得要命!现在倒好!!居然得一路忍着秋风把江泽的口臭送进自己刚吃过早餐的肠胃!不得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才怪!真要吐我就吐他身上,叫他没脸见人!这样就只有我和小正太两个人办案了! 张嫒琳向来把小胖子忽略得一干二净,刚才选车也是如此,现在幻想陪自己一起办案的伴侣更是完全忽略了风邵明的存在。 “一路上多加小心。听说进来通往穆林道村的公路上时有野兽出没,最好等到了村子再下车,这样安全一点。”郭东强像他们亲爹似的一脸忧愁地嘱咐道。四人中年纪最大的江泽警探已有二十七岁,早已到了奔三的年龄;最小的张嫒琳也早已二十五岁出头。都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更何况还都是练得一身本领的警官,怎须像目送儿女上大学的老太太似的千叮咛万嘱咐? 江泽一把搂住郭东强的脖子,和大队长站在一起,近乎一米九的江泽甚至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老兄!我知道你为你家琳妹妹操心~”他口臭的嘴夹杂着暧昧的味道:“你大可放一百个心!我会把保护鸡姐的重担看得比任务还重,绝对会替你好好‘照顾’她老人家的!”接着,他又是一脸的坏笑。做了那么多年兄弟,江泽老早就知道郭东强对张嫒琳有意思,还不怀好意地提醒过涛浩杰,自己也曾不止一次约过张嫒琳吃饭,居心叵测…… ”放屁!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别等到自己被魔狼叼了,哭着求我去救你!”张嫒琳倔强地喊道。 郭东强没好眼色地白了江泽一眼:“你也该注意一下自己得形象,别给我在村民们面前丢脸……”说着,他把眼睛转向一脸烦躁的男孩,显然这小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男孩来到城里已有三天,头一天在局里整整呆了十个小时不见人影!趁少有进城的机会,花光主人给的钱在五星级酒店住了两个晚上!如今再不马上赶回去向主人家汇报消息,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村里有住的地方吗?他们四人一起去需不需要借宿在村民们家里?”郭东强向男孩询问道。显然他把四人都不曾想过的问题通通考虑周全了。 “这是最不用担心的事儿了。我主人家是整个村子最有钱的佛雷斯特家族!光没人住的空屋子就有上百间,连下人住的房间都比城里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好上好几倍!” 郭东强虽没去过穆林道村,无法眼见为实,但他认为男孩完全是在夸大其词。像这种十五六岁的小鬼最擅长的就是吹牛。 “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了,不用太打扰你家主人。你们办完事就立马回来,不要逗留,局里还有不少案子需要人手,明白吗?” 四人满口答应了,却都恨不得越晚回来越好。涛浩杰想躲避风头,张嫒琳想和暗恋对象单独相处一段日子;江泽想去冒险,风邵明恨不得马上同家人团聚。 伴着“突突突呼呼——”油门点燃的声音和车尾卷起的一阵阵烟尘,涛浩杰载着风邵明,江泽载着张嫒琳和不安分的男孩,一行人远离了郭东强的视线,消失在茫茫的清晨浓雾之中。 他们再一次把郭东强孤零一人留在警局门口。看着紧随其后一个个漫不经心前来上班的警员,平时干劲十足的郭东强,此刻也有些丧失了斗志。 “都走了吗?” 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从大队长背后传来。卢警督作为一局之长从来都是身先士卒,每天都是前来上班的第一人。郭东强试图超过他,但每次无论如何都会比他老人家晚到一两分钟。 “局长!您怎么出来了?” 碍于身为局长的身份,卢警督并没有亲自驾临前来给远处执行特殊任务的四人送行。卢警督本人十分不情愿将此事称为任务。 “在办公室呆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随手抽了一支丢给大队长,被他稳稳接住,自己也揪了一根夹在干皱的唇齿之间。等郭东强给两根都点上了火,他深吸一口,从嘴角冒出一股青烟。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都怪浩杰那小子,硬是憋出一大堆话来搪塞我,一会儿说什么邵明担心家里的爹妈出什么意外,一会儿拿那些民心民意什么的压我,还说的句句有模有样,这要让我真么拒绝?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个迷信腐朽的谣言怪谈。都是那些尽会装神弄鬼的牧师干的好事,宣传的都是些胡编乱造的歪门邪道。这个社会真正需要的是秩序,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神鬼鬼……” 卢警督把话说得很无奈,他的手下就有不少六芒星教会的信徒,更是不敢大声宣传自己的想法。大队长跟上司的意见相同,但也只是听听,并把打算擦话。 “哎,这些个大道理恐怕说上几百上千遍也没用,还是来关心眼下真正棘手的案子吧。大队长接令!”卢警督的口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郭东强立正敬礼,“带上十个手下,立刻前往红灯酒店902号房间,将疑犯魏苍恒捉拿归案!” 郭东强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 “局长。您确定那个歹徒在红灯酒店吗?”联盟的人行动向来十分谨慎,顶头的首脑级人物甚至不曾在公众面前出现过。魏苍恒虽说算是个例外,联盟的大多数密谋大都是他一手操办的,甚至被各大分局抓获的次数不下于十次,但要真正找到此人的行踪,都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每次都是刚刚抓捕,第二天就有人前来为起担保。 “不会有错。是红灯酒店的老板偷偷报的警。昨天我已派人在酒店门口盯梢,确是其本人没错,现在人还在酒店里。时间紧迫,马上行动!” “是!”郭东强不再多问,转身进到大厅:“所有人听令!” 大队长一声令下,所有警员立刻放下自己手头的文件,挂断说到一半的电话,三不做一步走,在威武的郭东强面前整齐排成两列。除了郭东强和外出的四人小组以外,刚好剩下十人。他们五人一排,后者盯着前者的后脑勺,立正站好,纹丝不动。 “到!!!”十名警员雄纠纠气昂昂大声喊道。 局长和郭东强都很是满意。尽管平常看上去十分懒散的一支队伍,一到关键时候,就职前的训练效果马上就得以显现。只可惜少了江泽的逗比相和张嫒琳的大嗓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全部穿着便衣,两人一小组。随我到红灯酒店捉拿嫌犯魏苍恒!” “邓志昌,周彦超!在一楼埋伏;陈文彪,何昌轩!埋伏在三楼;古勋伟,黄浩然!埋伏在六楼;林德华,罗伟彬,许家盛,王贺四人,随我冲进902,出其不意,将魏苍恒捉拿归案!埋伏楼下的人,发现可疑人物,不用请示,立即捉拿!” “收到!!!”众人气势如虹,看来此事势在必行。法网恢恢,谋害近千人性命的魏苍恒,几乎成了瓮中之鳖。 所有警员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换好了自己的便衣。为了保证不被魏苍恒事先得到搜捕的消息,他们分成两两一组,搭乘各自的出租车,换走不同的路线,前往商业步行街顶级奢华的红灯酒店。就是之前涛浩杰与周润川秘密私会的地方,不过他们只住得起最底层的普通单人房。来自穆林道村的男孩前两天也是住于此处。由于出发前主人给了不少盘缠,让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鬼在有生之年得以住进红灯酒店的至尊总统套房!! …………………… 魏苍恒所在的902号房间,虽算不上高级,至少也在中等以上。在这种五星级酒店,租金绝对不俗。十字联盟虽然势力庞大,却是个穷组织。尽管控制了洛城的许多上层建筑,其名下的黑色产业却甚至不及一些刚刚出道的小型黑社会集团。原因在于十字联盟依靠的是信仰的凝聚力,而非金钱。这个组织几十年来受到教会的严令通缉,却至今未被消灭。 “不许动!!魏苍恒!!你被捕了!!”902的大门被大队长一脚踢开。他举枪冲向魏苍恒,伙同其他几名同事将他毫无招架之力的细嫩胳膊扭至身后,并麻利地拷上铐子,顷刻间就将这个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降服。 “哦?来得挺快的嘛,我还以为能再多玩两天呢。”中年男子发出妖娆的声音,即使被强迫跪在地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冲进房中加上郭东强在内一共五名警官,抓住魏苍恒简直毫不费力。但由于此人过于恶名昭著,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名半裸男子身上。等缓过神来,才发现墙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全身赤裸,被湿毛巾堵住嘴巴,四肢皆被人用胶带死死贴于石墙之上,固定成十字形状。女人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图案,用血红的颜料涂抹而成。地上仍有未干的红色液体,分不清是墙上滴落的颜料,还是女人的血…… 第十八章 穿越穆林道 城内的正在上演一出由卢局长一手策划、大队长亲自指挥的恐怖分子抓捕行动。而与此同时,涛浩杰一行人却搭着清爽的秋风,早已旅行到距离穆林道村庄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没错,除了一路喘喘不安的风邵明和脸上写满埋怨的十六岁男孩之外,涛浩杰一路哼着轻快的小曲,庆幸着总算逃离了未知敌人的监视;张嫒琳和江泽难得的一路上有说有笑,看来好不容易把局里的一大堆烦人案子抛在脑后,确实给这对老冤家增添了几分畅快的心情。他们纷纷将车窗打开,尽情享受着清爽秋风拂过缕缕青丝般的大自然脉动。 穆林道是一条笔直无弯道的荒郊野路,由于少有人经过导致不被重视而年久失修,道上少不了许多因雨雪风化造成的坑洼泥沼,甚至车开到一半会莫名的在前方出现一道水渠,经过时车子就会剧烈的摇晃,沾得车身一大片污泥。最惨的是涛浩杰的小毛驴,因为车身过于低矮,泥水会直接泼在少年银色的短发上。 突然前面一个急刹车,涛浩杰吓了一跳!好在制动灵敏,小毛驴也跟着停了下来,并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抓出两道深深的车辙。 涛浩杰气鼓鼓地从车上跳将下来。 “怎么回事?我们还在后面跟着呢!说刹车就刹车,也不先按一下喇叭,撞上了怎么办?” “啊~抱歉抱歉!”江泽挠着脑袋,也跟着从前面的黑色警车走下来,“都怪鸡姐!我在开车她老挠我痒痒,弄得我没法专心开车!” “还不是因为你老说我坏话!”张嫒琳对江泽的恶人先告状很是不爽。 “也不知哪个混蛋在前面插了块木牌,差点就撞上了!看我把它给拆了……”说着,江泽气冲冲地就完前走。他的大个子一步顶张嫒琳三步,把赶上去凑热闹的男孩也远远落在身后。 “上面还有字!我看看……”江泽将木牌从地上拔出,插得并不是很深,毫不费劲,“穆林道村有魔狼出没,不想死的别靠近?” “这肯定是村里的小鬼故意捣蛋,专门吓唬路人的!”张嫒琳双手叉腰,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然后用阴险的目光瞥向一脸茫然的乡下男孩:“小鬼!是不是你干的!一看你就很可疑!贼眉鼠眼的。说!是不是你在进城之前,故意插了块牌子好吓唬我们!?”她的手指在拳掌只见咯吱作响,吓得男孩直往后退,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恐惧。 “这不关我的事!!在两天前经过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男孩的语气稚嫩而慌乱,丝毫没有意识到张嫒琳是在吓唬自己。这也不能怪他年幼单纯,鸡姐装起模样来实在是太像母老虎了,连共事多年的江泽他们都有些害怕,更何况一个乡下男孩呢? “一定是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要不要给你点颜色瞧瞧?这次没那么多人围观,可没昨天那么容易了~”张嫒琳故意一股变调的语气调侃他。只从昨天把男孩弄得乖乖跪地求饶,张嫒琳觉得捉弄他甚至比捉弄涛浩杰还有意思。” “嫒琳你快别玩了,不然这小子又要哭鼻子了。他野是野了点,人倒还算老实,不会想出这种哄人的鬼点子,估计是其他人在转身弄鬼。” “……我们村都是老实人,特别是我爹娘。庄稼人绝不会捉弄过路的客人。有可能真是出于好心,给陌生人提个醒……” 风邵明这一路来多亏有涛浩杰作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默不作声了。 “我家主人也不会!他们虽然是贵族,但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人。而且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会相信,魔狼真的存在!先是我家老主人瓦德伯爵,然后是梅丽珊娜小姐,紧接着詹姆少爷也跟着出事了!!他们都死在庄园后面的那片荒冢森林里。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尸体,陪主人将他们安葬。这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男孩很快又猴急了,他抓耳挠腮,极尽全力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先是拼命跺脚,看他们仍不以为然,便抓住风邵明的肩膀拼命摇晃:“胖子!你也是在穆林道村长大的,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吧!”风邵明又矮又胖,总让人以为其年纪比男孩还要小。 “……我、我一直有听过这个传说。”小胖子被男孩折腾得有些紧张。他也只知道村民们对“双头魔狼”的传说深信不疑,但无凭无据,也不能证实这个男孩的话不是弄虚作假,毕竟男孩贼眉鼠眼的外表和夸张的描述实在让人怀疑。 “你说你是贵族?”涛浩杰满心好奇地问道。 “小子!你比我还小吧?哪有里说话的份?哪凉快哪呆着去!”男孩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出言不逊,他瞧不起任何人,其中最不应该的就是把张嫒琳当女人。 “小鬼啊~这下你可被他骗了。小正太虽然长得一副娃娃脸,其实可是二十六岁的老人家了,比我还大一岁呢!”张嫒琳笑嘻嘻地说道,一边走到涛浩杰身后,用手拨乱他的银发,然后两只手一起揪他的脸,像捏洋娃娃似的,把少年害羞地连忙多开这个可怕的女人。 “真是个怪小子……”男孩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涛浩杰,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还叫他“小子”,其实他自己才是个自不量力小子哩,“我家主人绝对是正牌的贵族,他们家族的历史可比帝都还长呢!” “切!旧王朝的贵族有什么好炫耀的,帝都之后不是早就废止贵族制了吗?哪还有什么贵族。况且你家主人是贵族,你这小鬼下人嘚瑟个毛啊?你不就是一只……哈哈哈,不说了!”江泽对男孩小小的自豪感嗤之以鼻,差点把他比喻成那种人尽皆知的动物。 “我是佛雷斯特庄园现任家主的贴身侍卫!可比你们这些普通平民百姓高贵多了!”男孩倔强地回击道。 “你?贴身侍卫?”张嫒琳捧腹大笑:“哈哈!你家主人的眼睛被狗吃了吧!” “可恶!疯婆子!你骂我可以,不许你骂我家主人!”男孩气得咬牙切齿。他对江泽和张嫒琳原本就心怀怨念,如今更是深恶痛绝。 这次张嫒琳倒是没有动粗,姑且看在小鬼冒着被自己凌虐的“生命危险”仍然忠诚地维护主人的份上,暂且饶过他的这次出言不逊。 “阿明,你知道他们家族的情况吗?”风邵明时自己人,又是从小在穆林道村长大,他的话要比男孩可信得多。 “……不止听说,一进村就能看见他们在山上的大宅子。太大了,足足有半座山那么大,比我们大学还要大……” “靠!这么大的房子!看来小鬼说的不假,我们没准真能受到五星级酒店的待遇呢!”江泽一想起豪华的白瓷浴缸,超大的天鹅绒床垫,心里美滋滋的。要是有美女陪自己戏戏水,暖暖床,就再好不过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要是不对我好点的话,我让主人给你安排在狗窝!” “要是你家主人也和你一个德行,我立马打道回府,让魔狼把他们全家都吃了!当然,你的肉最嫩,没准小狼会先吃了你也说不定哦!” 江泽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男孩真就当真了,立马把嘴闭得紧紧的。出发前主人给他下了严令,一定要把警方找来。他自己也不想再担心受怕了,毕竟家里已经死了三个主人,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死掉。其中最年轻的的梅丽珊娜小姐年仅二十一岁,只比侍从男孩大了五岁。回想起自己曾经暗恋过的二小姐就这样死于非命,男孩心中莫名燃起一把复仇烈火…… “……他们家族的守卫非常多,而且个个人高马大。村民们怕被打,都不敢招惹他们……我也只敢在山下偷偷地仰望那栋大庄园,从来没有去过山上,更别说进去了……” “哪有这么霸道的人!占着半座山还不让人进,还有没有天理了!”张嫒琳愤愤不平地吼叫道。 “主人家的庄园是世袭的,有合法的房产证明!又不是说不让上山,只要不进庄园就可以了。”男孩说话的口气,常把自己当成佛雷斯特家族的一份子,骄傲而自豪。 “……不过我常听人说,佛雷斯特的是一个不详家族,双头魔狼就是来找他们复仇的……”小胖子顿顿地说道。 “胡说!”这下可把满心荣耀的男孩惹恼了:“胖子,你说话小心点!那头魔狼虽然是不祥之物,但和我们主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愤愤不平地吼道。 “可不是吗?要不它怎么会只吃佛雷斯特家族的人呢?”江泽话中有话,说得邪里邪气的。 “这只是……巧合!对!巧合!”男孩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嘘!听!什么声音!”涛浩杰突然一乍,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何事。 “小正太,你怎么了?神神叨叨的……”连平时喜欢扯大嗓门的张嫒琳,也被银发少年突如其来的神情转变惊道了,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老弟,别一惊一乍的,看一阵风就把你给吓的。”江泽一脸的不屑。不过他倒是也注意到路边树丛里的沙沙声。 穆树小巧而繁茂的枝叶挡住了穆林道两旁的光线,隐约能看见其间的缕缕青雾。 “咕噜咕噜~~”涛浩杰听见的可疑声响越来越大。 “不,不是风声。你们静下来听听,好像是动物的声音……” 江泽也听见了。他终于警觉起来,放下刚刚的嬉皮笑脸,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抽出枪套中的百发手枪,一种国产的能一次性装载一百发子弹的手枪。他慎重地将毫无防备的男孩推到身后,张嫒琳也跟着麻利地举起手枪,身手之敏捷丝毫不亚于江泽。风邵明被他们的阵势吓得退了几步,他还没听见有什么异样,却也跟着抽出了手枪,手指止不住颤抖,晃得枪柄在手掌之间无法保持平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咕咕咕噜噜噜噜————!!” 声音仿佛就在身边,却无法辨别来自哪里。 “咕噜!!!!!!!!!!!!!!!” 伴随最后一声吼叫,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丛中蹦跃而出!闯进众人的视线。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头庞然大物吓破了胆,僵住了身体…… 第十九章 银发少年的日记 帝都315年秋月3日,晴转阴天 我的记忆是从那头庞然大物的出现戛然开始的。跟那一刻比起来,之前的旅途都显得太过苍白。即使我们小队四人都摆好了架势,但还是在那一刹那瞬间凝固了呼吸。我不是警员,没有带枪的理由,只能干站着。但我的麻醉针早已在裤袋中准备就绪。如果事态失控,那支一直以来被我用作谋杀猎物的手术刀应该也能派上些用场。 “魔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魔狼出现了!!两个头!两个身体!两条尾巴!!有没有!!有没有!!!!” 这种惊慌失措的吼叫声显然不是出于我口,但却形象表达了当时所有人的心情。男孩尽管被我们安全地护在身后,却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得卧倒在地的第一人。他头朝下,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泥泞的沙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那身主人给的行头。男孩的脸几乎是在亲吻地面,双手紧紧地抱着头部,两腿绷得直挺并拢,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 这个就在不久前还非常嚣张自傲,甚至把我当做比他还小的男孩,此刻却只剩大声呼救,打死也不敢再站起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尿裤子,好在地上的积水湿透了他的全身,就算真的忍不住也不会太过明显。我是真心替他担忧。我只杀该杀的人。尽管他的嫩肉和鲜血让我非常诱惑,我还是一直忍住,对他微笑。正如江泽兄所说,这个小鬼虽然很野,但也很老实。 男孩只是感觉到从树林中飞出的影子就已经趴到地上不敢动弹,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遭遇的究竟是什么怪物,便一口咬定那是咬死自己三位主人的双头魔狼。 这就更不用说我们四个亲眼目睹怪兽形貌的家伙。我的第一感觉,那是头全身灰色的庞然大物,绝属异类。其身材之高大使其刚刚闯进视线时,只得窥见其肥壮的大腿和饱满赘肉的下颚。 刚才说到男孩是第一个卧倒在地上,紧接着是风邵明。我一向亲切地唤他阿明,也只因为他是大学时一路陪我到现在的伙伴。可我还是会刻意跟他保持一定心理上的距离,只让他感觉我是个好人就足够了,他的肥肉可是极品的鲜嫩……同样的,他已经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 能够坚持这么久就阿明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当怪兽出现的那一当口,他还是一屁股蹭倒在地。好在他皮糙肉厚,应该没啥事。 江泽兄早已打起冷颤,被过他是所有人中最老练的士官学员学生,就算无法临危不惧,胆量自然也比其他人大些。据说他们帝都士官学院就有一门特别训练学员胆量的课程,必须通过了这项心理考核才能毕业。但东强哥和江泽兄好像都无意提起这场考试的细节。 琳姐算是我们这群人中天赋胆量最大的一个了。即使突然出现这样的庞然大物,她脸上竟还露出亢奋的笑容:“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怪兽!!!!!!快点把她拍下来!!!” 她正要从裤兜里抽出专门为这趟旅行准备的单反相机,一脸无语的江泽立马分出手制止了她,另一只纹丝未动地指向那头趴在前方十米处不停吼叫的巨型怪兽。说它是趴着,其实也不太恰当。他的脚差不多和我一样高!说它是站着,也不合适。它明明是四脚着地。 “你疯了!!拍什么照啊!!你想被这怪物一口吃了吗!!”琳姐突然顿住了舌头。这要是平时,被江泽这一通吼叫,肯定会忍不住反口的。但奇怪的是,因担心琳姐安慰而大发脾气的江泽兄,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东强哥,霎时让大嗓门的琳姐哑了火。 “小鬼!快起来!你要趴着等死吗!?这怪物没有两个头,不是要吃你的狼!而是、而是……”江泽仔细地临摹那头怪兽,两只小眼睛直溜溜地打转:“可恶!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到底是啥玩意儿!” “东际野猪。”这时我开口了,尽管想把语气放平和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在话茬间喘了口气,好在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平静:“一类野猪的变种,身材要比普通野猪大上十倍!看!它那两只巨大的镰刀牙,就是最大的特征。出发前东强哥不是提醒过我们吗?穆林道最近有野猪出没!” “那小子可没说野猪长这种个头啊!!”江泽兄苦笑不得地说道。 “咕咕咕咕噜噜噜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那头东际野猪就像发了狂似的扯破喉咙嚎叫,左脚脚掌不断磨蹭着地面,扒开了很深的一层地皮。可它已经“趴”在那里跟我们足足对峙了一分多钟了,仍然没有攻击的意思。看样子是在警惕我们的手枪。那么它应该遇过同样的情况,知道这种能射出弹头穿过自己皮肉然后爆裂的东西不好惹。 “管它有多大个儿呢!野猪的脑袋就跟小正太一样笨。”琳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生气了!“它要是敢不知好歹冲过来,就开枪把它给宰了。烤野猪肉肯定很香!”我从她的嘴角看到流出的口水,“我最喜欢吃烤肉了!上次小正太还请我去他家吃他亲手做的烤肉饼呢!要不是他家离得太远,我在就去吃了!” 我很惊讶都过去这么久的事儿了她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我那天早上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早知道她不会真的过来。不过小曼的肉确实非常爽口!她应该尝尝…… “真没想到你这丫头片子这么瘦,连胸部都那片扁,居然是个吃货!哈哈,看不出啊看不出!”看那头有着长毛象个头的野猪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又被琳姐的几句俏皮话给乐到了,江泽兄也跟着调侃起来,刚才的一脸紧张相一下子烟消云散。阿明的表情则非常明显,我注意到江泽兄提到琳姐的敏感部位时,他发福的脸蛋刚才还吓得煞白,现在明显一片通红。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琳姐的火气又回来了。 “不想被抓去坐牢的话,最好别动它的主意!”我见缝插进他们无聊的玩笑中,“东际野猪是特级保护动物,在动物园里受到保护的还不到一百头,属于极端濒危灭绝的物种。更何况这头还是野生的,更加难能可贵。这么庞大个头的品种已经很少见了,我也是偶然在一些古代医学书籍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东际野猪的镰刀牙极其珍贵,是一种极品药材,据说走私到国外,一克东际野猪的牙粉已经被炒到了五十万。” “五十万!!!!!!”琳姐和江泽兄就像吃了炸药似的一下子全糊了。 “说什么也要把它给宰了!一克五十万啊!!这两大根可得卖多少钱!我们几个人分了,每人还能拿到还几个亿吧!”江泽兄兴奋得连自己有口臭都忘了,脸对着脸使劲摇晃着琳姐:“我们发达了!!我们发达了!!!” “江泽兄,你可是警探……”我小声地提醒。 “哎……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他刚才那得意劲儿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在开玩笑,“你们谁都别想打它的注意哈!”这明显是一种暗示: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 “我们还是别扯淡了,快点离开这儿吧!东际野猪可不是好…………快跑!它来了!!” 我的惊呼打破了愉快的气氛。那头猛兽说来就来,没给我们任何心理准备。它应是僵持得累了,觉得我们这几个人类没有它之前遇到的那么可怕。只见那头野猪迈出四只异常结实的大腿,在天空划过一道笨拙的弧线,挡住太阳的光线,给所有人铺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我转身立马抓住坐在地上发愣的阿明,将他猛地推进小毛驴的副驾驶座上。由于太过惊慌,当时应该是有些粗鲁的,好在阿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泽兄则更是先我一步,回过头二话不说就把抱头趴在地上的男孩一只手抓起,扔进警车的后座。当他自己迈上车子,关上车门时,琳姐早已在他旁边坐定就位。琳姐虽是个女人,我们也不须特别照顾她,甚至有时还需要她的照顾,这点我们对她十足的信任。 “呼噜”声在前面飞逃,“咕噜”声在后面猛追!我一时都快忘记那只是头动物。他开足巨大的马力在后边穷追不舍,这必须是很久没有猎物了,才给它如此庞大的动力。它因过于巨大的身体,猪腿击打地面时的声音完全盖过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现在要怎么办!又不能杀了它!难道等着被它吃了不成?”江泽兄神情紧张地朝着右边窗外问道。为了让他能听得见,我回答的声音甚至比张奶奶还要大。还没遇到这头野猪之前,我开得很悠闲,一直跟在江泽兄后面。如今我和他并驾齐驱,油门早已踩到极限,生怕脚一滑,整辆车子就得被那头巨兽压个粉碎! “它再怎么说也只是动物,精力有限,不会跟太久!到真没办法,开枪射它的大腿!” …………………… 后来我们并没这么做。开了大约有十分钟路程之后,那头野兽的声音就开始变小;过不了多久,后视镜上已经看不到它的影子。 等确保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们才慢慢地减缓车速。这头不速之客,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在这片密不透光的穆林之中。 此时已过正午,我们还一点东西没吃。琳姐一提到烤猪排,大家都饿了。 两个月后,我们回到了城里,才听说正当我们与东际野猪上演生死逃命的同一时刻,远在几十里外的红灯酒店,正上演着另一出警匪行动。东强哥抓住了十恶不赦的千人谋杀犯魏苍恒。而他是我的猎物,我不希望他落到警方手里。 而那位我十分钦佩,但也莫名有些可疑的张胜侦探,据说在协助警方找到人才市场爆炸案的线索之后,也不知所踪。可能是再一次隐退江湖了吧。他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世外高人,我倒是十分敬仰。 第二十章 小胖子的日记 帝都305年秋月3日,晴转阴天 这是我第一次出差。我是局里最没有的人了!从没被指派过重要的任务。一些很简单很简单的事,队长会让我做。但那些危险的任务,他从来没提到过我。我知道他是怕我拖了后腿。我这么胖,这么矮,跑起路来很忙,肯定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次的任务要不是我硬着头皮主动申请,队长也不会想到我的。但我真的很担心我爸妈,他们都是庄稼人,没有武器,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遇到魔狼,肯定会被它给吃了的!虽然我也很没用,但至少我有枪。为了我爸妈,我一定会和魔狼搏斗!他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他们…… 好在我的好朋友小杰愿意跟我一起去。他虽然不能佩枪,可他至少比我强多了,什么都不怕,还非常的开朗。虽然他永远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但却非常关照我,从大学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他,哪怕一天也好…… 他就是有人缘。一听说他也要参加,嫒琳妹妹马上也想加入我们,还有江泽警探。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我很想感谢他们,但我真没用,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来……我很喜欢嫒琳妹妹,她很像男生,执行任务要比我强太多……虽然她从没正眼看过我,那也不能怪她,谁叫我这么不起眼呢? 有一次,她在局里分自己考的蛋糕。那是她第一次正眼看我,还朝我笑了!那一刻我真的很高兴,即使她后来对每个人都笑,然后给每个人一块蛋糕,并非只针对我。他们都说嫒琳妹妹的蛋糕很难吃!我当时很生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但我没敢说出来,他们会笑我的…… 很久没经过穆林道了,一路上我都在怀念,直到那头灰色的怪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从小杰那里得知那是一头野猪。名字特别容易记,取了我们的省名。我想我一定丢光了城东分局所有警员的脸,所有人中只有我被一头野猪吓得坐到地上。那个庄园派来的男孩一定在笑我,笑我是个多么没用的警员…… 我希望他一直趴在地上不要起来,这样他就会一直以为我们受到了魔狼的袭击,而不是一头野猪,也就不会知道我被一头野猪吓得丢了魂了。 当时我产生了幻觉,感觉裤裆里湿湿的。后来在庄园的房间里,我偷偷检查了一下,还是干的…… 我的手一直在颤,一不小心扣动了扳机!那一刹那我完全蒙了,因为小杰说那是保护动物,我不想坐牢……还好没完全按下去,只觉得枪在我的食指弯曲的那一刹那瞬间脱落了。 当时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枪是自己掉到了地上。等我从那只野猪的吼叫声中回过神来,才惊奇地发现枪竟然在小杰手里。 由于我当时坐在地上,再加上本身就很矮,完全是在仰望着他。嫒琳妹妹和江泽警探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头有十个我那么高的野猪身上,男孩又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没有人发现这一切。 我这才松了口气。没有被人发现我差点愚蠢地杀了这头野猪,真是太好了!小杰总是能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帮助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杰的眼睛同样在盯着我看,他的嘴角总是带着一点点调皮的微笑,“嘘!”他食指放在嘴前,一副机灵的模样,“别出声阿明。这可是帝16手枪!你还把开关拨在‘自动连发’上了!这可是一枪毙命啊!让我先替你保管可以吗?你需要的时候随时还给你。” 不知为什么,小杰的声音非常小,连就在他面前的我都很难挺清楚。但想到他这是在保护我,我当然愿意把手枪暂时交给他保管。小杰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从大学到现在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倒是希望他能在回城里之后再把手枪还给我,对这种最新型号的手枪我完全不熟悉,开关时常会搞错。虽然它被极大减小了后座力,但由于杀伤力实在太大,我甚至有点怕它。 后来完全搞不懂,那头野猪突然就朝我们袭来。我的手枪已经在小杰那儿暂时保管,就算再一次冲动,也不怕不小心走火了。 但那一刻,我还是愣住了。那个血盆大口,那双锋利的尖牙,仿佛提前来到我面前,瞬间就能把我给吃掉。小杰一把抓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扔进他那小毛驴的副驾驶座上。他学的是法医专业,从来没有练过,抬我时却毫不费力,那时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被抗在小杰稚嫩的肩膀上时,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力量。 小杰一紧张起来,踩紧油门,他那辆小毛驴的速度竟然比我们分局最骄傲的双头鹰警车还要快,毫不费力就追上了开在前面的江泽警探。 …………………… 在被野猪追赶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紧闭着眼睛。生怕一睁开,哪头野猪的凶恶的大脑袋就会出现在挡风玻璃上。只要用他那双尖利的牙齿轻轻一捅,就足以穿过我的身体,插过我的肚皮,把我整个人搅出车外。 “阿明!阿明!”是小杰的声音,“没事了,野猪已经被我们甩了!” 他的话就像一针镇定剂,总能让我放心。我这才敢慢慢睁开双眼,看见他正乐呵呵地盯着我看。我慢慢回头,那头庞然大物果真消失不见了。 在这档口,我还看见隔壁车后座上的男孩正一脸滑稽地趴在车窗上,对着我直发笑。无论那意味着什么,让我都非常不服气。刚才明明是他第一个被吓得趴到地上。但不管怎么说,我终归是个警员,还比他大了整整十岁。被他嘲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哎,没事了没事了!可猪牙也卖不成了!野猪肉也吃不成了!我们都还饿着肚子了。”江泽警探仍旧总是第一个走出刚刚逃命的阴影。被他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出发前,小杰曾暗地里跟我说:“你对穆林道村的情况最熟悉,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跟其他人介绍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这可是一次锻炼你说话胆量的好机会呀!” 趁着江泽警探喊饿的档口,我马上依照小杰的吩咐,故作镇定的介绍起来:“……我、我们村里有很多好吃的。我们自己种的柑橘最甜了。现在这个季节刚好是丰收的季节……还、还有,我们那儿什么肉都有,鸡肉、牛肉、羊肉,当、当然也有猪肉,不过不、不是那种东际野猪肉……”我想尽量说得流畅一些,于是眼睛一直朝前方看,这样就不会那么紧张,可最后还是把话说得吞吞吐吐…… “那感情好!邵明老弟,就去你家做客了!”江泽警探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肯定会因为我说话别扭而笑话我,以前他第一次找我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可这次他的口气非常的亲近,我想我已经算是他的熟人了。 “我要吃烤猪排!!”嫒琳妹妹也毫不客气地欢呼道。 “那我就先预定羊肉培根了!”小杰也很开心,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在称赞我。也多亏有他的鼓励,不然我会依旧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我爸妈会很欢迎你们的!”我暗自庆幸这句话说得很流利,也许是他们的热情给了我动力吧。 “不行!!你们不能在村庄停留!” 这个声音非常稚嫩。起初我以为是小杰。 “去去去~小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鸡姐,要不要把他的嘴给堵上,好让他安分一点?” “好主意呀!那什么堵好呢……?有了!你的臭袜子怎么样!?” “去你丫的!我的袜子比你的乳罩还香好不!” “臭不要脸!!” “……你们真不能在村子里停下。我跟主人都已经说好了,他令我一定要在中午之前把你们带到庄园。酒席都准备好了!你们就跟我去吧~求你们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隔壁车男孩的声音,他很少用这种求人的语气说话。 “酒席!”我听见隔壁江泽警探甩弄舌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棒嘛!贵族的酒席,肯定很牛逼!邵明老弟,要不下次再去你家拜访吧?这次就委屈一下,先跟我们去尝尝贵族家珍藏的百年老酒怎么样?” “好啊……你们什么时候想去我家都可以。”其实我已经非常想念我爸妈。但江泽身为警探,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员,不能违抗他的命令。透过隔壁的后视窗,我能看见男孩脸上咧开的笑容。 “阿明,别担心。一安顿下来,我就陪你去看望你父母。” 我总觉得小杰天生就是我的兄弟,他处处都替我着想,可我却从没帮过他什么…… 就这样,我们直接穿过了村庄,这个我土生土长的地方。远远望去,我能看见角落里从小居住的小木屋。我们村非常穷,自己种的庄家经常也只能养活自己,也就没有一户人家有钱装修房子。那些村民住的房屋,都是直接用穆林里高大的穆树搭成的。这样不但非常危险,木质的房屋容易引起火灾,也因此造就了荒冢森林后面的一大块沼泽地,那里原先也是一片茂密的穆树林。 车子直接跃上了村庄正前方五百多米的丘陵。我和那个男孩早已见怪不怪,但其他人都被山上那座从山腰一直蔓延到山顶的巨大庄园惊呆了。 “到了到了!佛雷斯特庄园欢迎你们!”男孩兴奋地叫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亡者遗孀 男孩的欢呼将这座极度富丽堂皇的超大型庄园叫到四人小组面前。他们除了目瞪口呆的份儿,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片华丽的建筑。 原因在于他们印象中庄园的外貌和格局,与亲眼所见完全不同。庄园在他们心目中本应该有许多圆柱状的谷仓,谷仓后面是一片缩小版的村庄,房屋应大多是平房,或是两两相对的六合院。入口处应该有一座小型的露天停车场,供庄园的主人或来访的宾客使用。 因此当四人小组置身于这片宏伟建筑群的正前方时,他们心中共同萌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不是一座庄园。 自上山以来,两辆车并行于山地正中央的林荫道上,刚好足够两辆车的宽度。只要小心行驶,不要撞上两旁的树木,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到达那扇双开大铁门的门口。 两个衣衫邋遢的年轻人双手抱胸,单脚倚在铁门两旁的白石墙壁上。他们穿着同样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无腰带的休闲裤,上衣敞开领子和其下的两颗纽扣,应该是这里的主人雇来看大门的三流打手。看他们的长相,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都是应该还在大学里刻苦学习的学生仔。若不是作为客人而来,江泽肯定会抓他们回去审问一番。 一见一辆双头鹰警车带着一辆小毛驴驶到面前,两个年轻人立马走到大门前,隔着铁门的栏杆朝里面大喊:“人到了!”看来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想来就连这两个看门人也不能随便进出庄园的内部。 铁门内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两名小伙子已经赶到车窗前:“客人请下车,我帮你开到车库。” 跟涛浩杰说话的是其中较年轻的一个,看上去最多也就十八九岁·,那个小伙子则显然有些吃惊开车的竟然是个比自己还小的银发少年,而不是他隔壁穿着警|服的胖子。但吃惊归吃惊,并没有像和四人小组同行的男孩那样总是大惊小怪。他和另外一个看门人都出奇的礼貌,和外表邋遢的模样简直千差万别。 涛浩杰自然是客气地让出自己的位子,让小伙子坐进去,风邵明也跟着下车,看到隔壁也同样如此。男孩跟另一个守门人貌似说了几句玩笑话,但看那大小伙子对男孩毕恭毕敬的模样,想必男孩在庄园里的地位并不低。 铁门伴随着转轴处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打开了。他看上去并不费劲,只消轻轻往里一拉,再左右一推,前路便马上敞开。看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守门人,看他开门时娴熟的动作应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先进去的是双头鹰警车,另一个小伙子开着涛浩杰的小毛驴跟在后面。由于进了庄园之后山路仍旧一直向上,走起来仍很费劲,又没有阶梯,地上被铺上一层厚厚的砂层用来防滑。 四人小组和男孩依旧站在门口,等待来者的迎接。那是另一位身材健壮的老人家。他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染的,比起那守门人格外的乌黑光亮,使他看上去也没守门人那么老,最多五十出头。 他穿着一整套黑色的燕尾服,里面是一件纯白色衬衫。这种紧身燕尾服很是少见,几乎在整个帝都都已经绝迹了,穿在身庞体阔的老人家身上,腰间部分被撑得饱满,不免有些滑稽。 当老人家走到他们面前时,原先开门的那位花甲老爷爷早已消失得无隐无踪。跟那位相比,这人虽看上去较为年轻,却是步履蹒跚,礼仪而机械的动作让这些从城里来的客人很不习惯,他们更喜欢刚才那位老爷爷的随意和亲切。 “贵宾,主人们早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话音刚落,老人家缓缓转身,蹒跚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他声音浑厚,像是经过多年培训,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规范和简洁,让人找不到一丝漏洞。江泽作为四人组中的老大,本想以带头人的身份和老人家握手,见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便又自觉的缩回来。 “有饭吃吗?我们都饿死了。”其他人都被老人家这种极高贵的气质吓得不敢开口,张嫒琳则丝毫不受气氛的束缚。 “宴席早已准备就绪,不久主人们便会招待各位贵宾一起用餐。” “哈哈!有吃的就好!饿坏了独自可就不能办案了啊!”她声音马上变得轻快,还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喂,鸡姐,注意形象啊!”江泽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别忘了,我是带头的!待会儿见到主人家得我先开口,知道吗!” “谁鸟你~” “前面的别挡路。”就在争吵的当口,后面传来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众人一回头,发现是个打伞的女子。 她看上去应该和张嫒琳差不多年纪,却比她优雅上无数倍。她留着及背长发,上面如瀑布般流畅,末尾有些微微的卷曲,是那种夕阳的颜色。她有一双耀眼的眸子,眼珠是碧红的颜色,肤色却异常的雪白。她穿着一件浅红色淡雅的连衣裙,走路时,裙尾在空中卷起一道优雅的涟漪。 江泽早已被她细致柔美的体态和湿润的心形小嘴勾引得目瞪口呆,神魂出窍。张嫒琳也觉得这是一位绝世的大美人,虽然有些不服,但还是在心里甘拜下风。 涛浩杰则好奇于她的眸子为什么会是红色的,正如别人第一眼会好奇他的头发为什么会是白色的。小胖子僵硬的站在那里,连一寸肥肉都不敢乱斗一下,还可以吸气收紧了腹部。 “……你们就是那些人?”碧眼女子的声音非常的甘甜,能让男人有种沐浴温泉的松弛感。 “夫人,这几位贵宾是就是少爷请来的警方人士,专门前来调查……夫人,请您节哀。”老人家话说到一半却欲言又止,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神伤,尽管刚才也十分严肃,从没见她笑过。 “……这里不欢迎你们!”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愣住了,就像被突然袭来的冰雹砸了一下。 “这倒是怪了,不是你们请我们来的吗?”张嫒琳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 碧眼女子没有回答,也没刻意和张嫒琳僵视。她看了一眼涛浩杰和他头上的银发,没再注意其他人,绕行进入了庄园。涛浩杰转过身,看着那名打伞的女子,又望向风平浪静的天空,阳光被薄云遮盖,并无半滴雨水。 “请原谅。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夫人就一直寡言少语,不喜欢见到外人,就连庄园里的人也很少说过话。”老人家充满歉意地说道。 “老爷?这位夫人是老爷的女儿?”江泽好奇地问。 “不,是老爷的夫人。” “那去世的老爷应该很年轻咯?是这起案件的死者之一吗?” 老人家顿了一顿,他不太愿意解释主人家的事。 “老爷却是死于近期的不祥之事……但他去世时刚好五十有二。” “什么!不可能!这么老!!”江泽和张嫒琳几乎异口同声,涛浩杰也同样隐隐称奇。他并不是奇怪那个死去的老头竟然娶了这么年轻的女人,而是好奇那个碧眼女子竟然愿意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是为了钱吗? 老人家显然不再愿意解释些什么,“请跟我来,主人们都在大厅等候。” 四人组只好带着满心的八卦跟在老人家后面。一路上江泽和张嫒琳不知追问了男孩多少遍,却也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夫人和老爷虽然年龄上有些差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感情非常好。”男孩小声说道,好像在怕被前面的老人家听见。 “这怎么能说是有些差距?明明是天差地别好不!?你家老爷五十多,那没好脾气的女孩子才二十几吧!”张嫒琳像是吃了炸药,完全无法理解,“要是我,绝对会找个比我小的,这样好调教嘛!”江泽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两倍的老头?难道她是那老家伙抢来的!?” “别胡说!”男孩瞬间提高了嗓子,“夫人是自己主动喜欢上老爷的!老爷去世之后,夫人闭门谢客,好几天不吃饭,脸色差得比死人还要可怕呢!” “格伦!不许乱说话!”老人家带着怒气吼道,还是那种严肃的浑厚中音。 “是是!!管家大人,前往别和我家少爷告状啊!”男孩的脸色变得非常紧张,用乞求饶命的语气向前面的老人家哀求道。 “哼!要是管不住你那张嘴,不用劳烦少爷,我就能让你滚蛋!”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四人小组只是静静地围观,毕竟这是人家家里的规矩,不好插手。况且谁愿意替这种野小子说几句好话呢?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江泽肯定会出手将就,白发少年也不会袖手旁观。 现在知道那位仪表庄重、身材硕大的老人家是这座庄园的管家,他带着众人来到所谓的大厅。这栋房子是除了其后那座巨塔之外,整个庄园最高达的建筑。至少得有六七层高,除了一楼之外,其他楼层的窗户皆被窗帘遮挡。大厅的宽度惊人,从左到右是望不到尽头的落地窗。其下的地基是整座庄园的一个独特平台,像是特地垒砌而成。 从庄园的铁门一直望到尽头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山顶,需要左转在爬上十几层台阶才能到达大厅的门口。 管家推开了巨大的木质双开门,其上历久睨新的香气依旧叫人心神舒畅。正中央站着一位头发梳得油亮,只有一丝刘海微微卷曲青年男子,显然他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男子左右两侧站着四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和一位年纪较大的中年妇女,简直像是男子的后花园,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众人刚刚走进这间富丽堂皇的超巨型大厅,男子和五个女人整齐的双手叠放身前,向贵宾弯腰致礼。 “欢迎来到佛雷斯特庄园。”男子声音亲切地说道。 江泽他们回头一看,男孩也和主人一样以同样的方式向他们敬礼,只是头埋得更低一些。管家则是恭敬地扶在门上,等候他们进入。 其他人都已经受宠若惊地走到主人家面前,一一互相握手。唯独白发少年一个人站在门外,眼神完全屈服于大厅背后那座诡异的穿天圆塔。其上到处雕刻着充满邪恶的血色魔眼。 第二十二章 佛雷斯特遗产 为了躲避神秘人士的监视,涛浩杰自发跟随风邵明前来迷信的穆林道村,调查魔狼吃人案的真相。他原本对这些时有发生的谣传毫无兴趣,穆林道以及落后的小村庄也再平常不过。 但刚踏进这座建于山顶之上的佛雷斯特庄园,涛浩杰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庄内所有的房子,甚至于车库,都是用白瓷砖砌成。房屋每层的窗户都是整齐的排列开来,而且数量之多尤为少见。 这种类型的建筑在城里几乎没有。就像是专门为了好看而如此建造。窗与窗之间相距不到半米就有一扇,这样的装饰风格很容易造成房间布局的难堪,墙壁的建造将受到窗户严格的控制。若是按照房间的布局来设置窗户的大小和位置,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让涛浩杰真正感到担心的,是大厅所在大楼之后的那座与整座庄园的建筑风格完全不相符的圆柱高塔,塔上的血色魔眼似曾相识,像是要穿塔而出,与涛浩杰相互对视。 为了谨慎起见,涛浩杰将用于饮食刘曼瑶心脏的血色方格带在身上。监视他的神秘女人目的不明,只怕有可能是冲着他背包里的物事而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涛浩杰自然不敢将方格拿出来和塔上的雕刻进行比对。但方格上的四只眼睛早已深深刻在他脑子里,足以让他坚信塔上的泣血之眼,和方格上的魔眼同出一脉。 大厅里的人已经在密密麻麻地讨论起来,听到张嫒琳的呼唤,涛浩杰才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与众不同,便马上走进大厅,心不在焉地同主人们一一握手。他神游于外面的高塔,并没有察觉和他握手的人都在用奇特的眼光打量着他。出于他的普通着装和异乎寻常的相貌,和身穿警|服的同事们走在一起时,总会吸引无数异样的目光。 “想必各位贵客一路奔波已经饿了,让我们先去用餐吧!”领头的男子似乎很识时务,一眼就能看出江泽一众的恶狼相。 走上大厅中央用红地毯铺成的长台阶,在神父的壁画之前被分成左右两路。众人跟着男主人走右边,只有管家和那名大热天围着围巾的妇人走了左边。他们来到二楼的一整间餐厅,和一楼的客厅一样大,简直像是一个大型的会议室,中间一张长长的红木餐桌,上面摆满鲜花、水果和未点燃的白色蜡烛。 “这里居然有蜡烛!”张嫒琳尖叫道。 “我叫你别大惊小怪!要注意形象!!”江泽轻轻地揪了她的大腿,张嫒琳便没再说话。不是她对江泽有多顺从,而是被这种贵族般的氛围给震慑得不敢言语。 “城里面蜡烛自然是已经绝迹,但佛雷斯特家族传统观念浓厚,我们秉承祖先的德行,自然处处都尽量保持原始。贵客可以在庄园里多转转,会发现许多城市早已消失的古代风格。” 江泽他们自然很乐意接受主人家待客彬彬有礼的态度,但这些老态龙钟的理解套在这个年轻的男子身上,显得格外不自然。 男子据他自己介绍,名叫杰克·佛雷斯特,是这家庄园的主人。他穿着和管家一样的燕尾礼服,脖子上还有模有样地系了一条黑色领带。这人本不奇怪,就是帅气年轻的外表被捆在一大堆礼节里边,还特地理了一头扁平油量的短发,让他看上去倒有几分滑稽。 女孩子们就自然多了,穿著的衣服五花八门,年龄最长的一个估计也只和张嫒琳差不多大,甚至比她还要小一些,长相有些刁蛮,张嫒琳并不是很喜欢。她倒是中意那个两个机灵的小姑娘,十几岁的年龄,用充满敬仰的目光仰望着穿着警|服的自己,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张嫒琳自是得意洋洋。 除了这三个女孩子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她长得圆润丰满,臀部雪白,羞涩的面孔一直朝着江泽害羞的微笑。跟江泽站在一起,她就只有半个人的身高,但她似乎就是被江泽高大的身材和时不时朝自己传来的暧昧眼神给深深吸引了。 涛浩杰和风邵明可怜到没有一个女孩子关注。那个长得有些刁蛮的女生显然对这四人都没什么兴趣,更像只是迫不得已来捧个场子。 主人家在一边就坐,涛浩杰四人在另一边就坐,江泽自作主张地坐在男主人对面的位置。 “格伦是我的侍从,生性比较顽皮,这几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不好意思。”男主人杰克彬彬有礼地说道。 格伦害羞地埋着头,站在杰克身后,异乎寻常地一言不发,乖得像只猫咪。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分别站在自家小姐身后,捂着嘴窃窃私语,向格伦发出嘲弄的笑声。 “哎~这小子呀,你确实得好好管教喽!给我们惹了不少麻烦啊!”江泽故意用挑逗的语气说道,还故意朝着男孩露出奸诈的笑容。 “是呀是呀!这小鬼就是欠揍!你要是舍不得动手,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好好调教他的!”张嫒琳更是得意忘形,就像计谋得逞,很想马上看到男孩被主人责怪的样子,给自己解解气,谁叫他这些天老是和自己斗嘴,简直比江泽还要烦人,长大后肯定是第二个江泽! 谁知杰克只是笑了笑,朝后面抹了抹格伦的脑袋:“哈哈哈,你们放心,我回头好好教育他。这孩子确实太爱折腾,不教育不行啊!” 他一带而过,但从他玩笑中透露出对男孩的亲切来看,绝不会真的动手。杰克虽是这种大贵族的一家之主,却丝毫没有给人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反而言语间总有几分幽默。 “对了,那位褐发碧眼的夫人怎么没来?”涛浩杰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对呀,那位美女呢?怎么不见她来吃饭?”江泽也打趣地询问道。听他称那女子是美女,身材丰腴的羞涩女孩眼睛不经意闪了一下。 主人家都没有开口,仆人们更是不敢说话,门突然打开了。高大的老管家蹒跚走在前面,手肘打弯放于胸前,其上挂着一张白布,径直走到餐桌对角的一侧站得笔直。矮胖的围巾妇人跟在其后,站在他旁边。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马,三四个青年男仆,推着一辆辆餐车,看来要上菜了,张嫒琳立马流出口水。为了品尝乡下美食,她早上特地空着肚子,一直饿到现在。算是值了,竟然是顿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贵族佳肴! “……那位美丽的夫人是我的后母,她人很好,很照顾我父亲……只是在父亲发生意外之后,她老人家就开始郁郁寡欢,几乎从不和我们一起进食。” “老人家!?”听杰克如此称呼那个年轻貌美的红发女人,张嫒琳差点就笑出声来,“噗!她看上去比你还年轻呢!你这可是为老不尊啊!怎么能说她老?”她挑逗道。 杰克露出傻傻的表情,不经意地摸了摸头,被站在对角的老管家稍微瞪了一眼,他立马咳嗽一声:“小姐不要见怪,母亲大人确实比我年长一岁,我二十五,她二十六。称呼她为‘老人家’是出于礼仪上的尊敬。毕竟按辈分算,她整整比我大了一辈。” “你也二十五!巧了,和我一样呢!”张嫒琳饶有兴趣地说道,杰克又是傻傻地一阵脸红,看见管家再看他又马上恢复,“你绝对想不到吧!我旁边这小正太可都二十六了,比你还大一岁呢!” “什么!!!”两个小丫鬟尖叫起来,目光一下子从张嫒琳威武的警|服转移到白发少年身上,用动物园里看小猴子的眼神玩弄着涛浩杰。他早已见怪不怪,更何况有张嫒琳煽风点火,发生这种尴尬只是迟早。 “他是不是小时候吃错药了啊?所以长不大,还未老先衰,头发全都白了!”那名长相十分刁蛮的女主人刻薄地嘲笑道,更加增长了张嫒琳对她的厌恶,眼睛不停地瞪着她。杰克好像想为她的言行道歉,却又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得罪她,场面立刻陷入了尴尬。 主人辱没客人,这是绝对不能在餐桌上发生的事。为了缓和气氛,涛浩杰主动打破了这场沉默:“杰克……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冒昧地问一下,红发夫人那么年轻,怎么会嫁给您年长的父亲呢?” 这个问题本来张嫒琳想问的,倒被涛浩杰给抢先了。 杰克先是犹豫了一下,整理出一段自认为不算出格的回答:“后母大人据说是以前服侍佛雷斯特家族的某位管家的后代,后代举家迁到了英格尔王国。她的名字叫瑟曦·杰斐逊。父亲大人查过族谱上历代管家的名讳,确实有一位姓杰斐逊。瑟曦……母亲大人回到帝都之后,就像来看看祖先曾经呆过的佛雷斯特庄园,于是遇到了我父亲……据说是一见钟情,期间发生了一两件小事,我父亲便爱上了她,她对我父亲也十分敬仰,于是两人就结成了姻缘。” “对一个老男人一见钟情!?”张嫒琳总是第一个说出听众的心生。 “……也不能这么说,我父亲和后母相遇时还不到五十岁。” “别理那种女人!”刁蛮的女主人没好气地说道,她揪成一团的曲发就像被炸开一样,充满了怒气和厌恶:“好像就她死了男人似的,我就不见得像她那么装模作样!” “……嫂子,请你尊重一下我大哥。”杰克说得很小声,他不想让客人们听见家里的矛盾。 “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就好!别就知道护着那婆娘!告诉你小子,你那死鬼老爸的家产按顺序得由你哥继承!就算你哥不争气死得早,也轮不到那婆娘来分甜头!她休想嫁给一个老头子就想从家产里分一杯羹!” 女人这一通大喊大叫,吓坏了来访的众人。他们不想掺和贵族们的家事,但看到只敢发闷气却不敢吱声的杰克,实在是怪可怜的。看来老主人的意外死亡让佛雷斯特家族变得非常不平静…… 第二十三章 满月之谜 ………… ………… 江泽几乎对任何女人都有好感,包括局里那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凤妹。 但对这个在客人面前不给杰克留半点面子的女人,他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江泽不排斥骨子里有些刁蛮的女生,甚至有些偏爱。但女人再怎么刁蛮,至少得让男人在外人面前抬得起头,不然就是泼妇。 杰克即使不是她的男人,但至少也是她小叔子,家族现任的男主人。 就算没有外人在场,也不能当着他本人的面,骂他的父亲是死鬼,骂他的后妈是泼妇,说他的大哥死得早。 对这样的女人,江泽只感到意外,杰克竟能如此百般的谦让她,好像她才是一家之主。 “杰克,”男主人比江泽还要小两岁,因此直呼他名字时并没有太多犹豫,“这么说,死于那头所谓‘魔狼’口下的不止你的父亲,还包括你大哥?” “……是的,死者一共三人,都是我家族的人。在庄园里,包括整个穆林道村,还没有其他相同死状的人出现!” 案情越来越邪乎,江泽越发感觉事情没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恐怕不只是出于村民的迷信。 “那么第三个人是……”他轻声问道。 “……我的小妹。” “是个女孩子!?”张嫒琳带着悲伤和同情说道。 “……是的,显然魔狼完全没有顾忌男女,小妹死得和父亲大哥他们一样悲惨。” 杰克说得哽咽,眼眶已略微湿润。但他是家族最后的男丁,是一家之主,他不能倒下。 “如今佛雷斯特的直系子孙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妹妹……”他的手轻轻搭在丰腴女孩的肩上,“我会不顾一切代价保护她,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杰克真切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女孩害羞地低着头,嫂子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伤心和同情之余,下人们早已在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 烧鸡、烤鸭、烧鹅、烤乳猪、鱼汤、肉丸汤、青菜汤、清蒸豆腐、香菇炖排骨…… 无数的山珍海味摆满宴席,却早已没人敢为眼前的菜肴发出尖叫,就连饥渴难耐的张嫒琳也不敢动第一把刀叉。 他们就默默地看着这一桌子的饭食,无人打算第一个动手。十六岁的格伦在杰克身后看得口水直流,眼睛直打转,但还是把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只有主人们吃完,才有下人们的份。 “我来带头做祷告吧!”杰克打破了尴尬,微笑着说道。 “你是信徒?”江泽问道。 “是的,我们家族世代信仰六芒星教会,这是祖训,每一代祖先都不敢遗忘家族的信仰。” 说着,杰克虔诚地双手合十,他的妹妹也紧张地跟着做同样的动作。嫂子虽然不耐烦,也只好跟从。下人们和四人小组也跟着他默念起来。 “感谢神父赐予生命;感谢神母赐予关怀;感谢神子赐予活力;感谢神女赐予欢乐;感谢神农赐予食物,感谢神灵赐予光明;我等凡夫俗子宣示永远忠诚于六位一体的真主。若违誓言,愿烈火焚身,由此谢罪。” 说完,众人跟着杰克双手平方在桌面上。所有人似乎只有杰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他人要么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要么只是在盲目跟风。 众人平淡地吃完了这顿午餐,席间四人小组无人再提案件的事,生怕坏了如此美味的佳肴。烤乳猪的卤汁经过涛浩杰的味蕾,让他想念起鲜血澎湃的味道。 ………… ………… 一个钟头过后,四人小组早已吃的肚皮暴胀,再也吃不消了。 桌上仍剩有许多纹丝未动的肉食和水果拼盘没有解决。可他们再也吃不下了,主人家却仍然慢悠悠地品尝盘中的美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是他们的食量大,而是他们吃饭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四人小组却早在半个钟前就已经停止进食。两组人相比,好比闪电比蜗牛,没有任何可比性。 警员们平日里需要执行各种紧张刺激的任务,向来是风风火火,午饭大都只是一带而过,十分钟内一般都能搞定。 而这些贵族们生活在这种世外桃源的地方,拥有万贯家财,完全不用考虑生计上的问题,自是有大把的时间花在吃饭聊天这种休闲的事情上。 他们活的是如此的休闲,如此的与世隔绝,骨子里完全是一种旧王朝贵族慵懒的风范。 四人小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上可不敢抱怨,毕竟人家如此盛情的款待他们。 特别是杰克,待他们彬彬有礼,丝毫不敢怠慢,尽足了地主之谊。如此好心的主人家,耐心地再等待片刻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人小组就这样发呆地看着主人们又吃了一个多钟头…… 张嫒琳几乎耐心耗尽,这可比理发厅的等待还要漫长!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等待,要不怎么是剪的短发呢? 好在杰克背后不安的男孩给了她不少安慰。 那家伙可是半天还没沾一滴油水啊!看他那馋相,真把她给乐坏了。不过真是可怜了两个小丫鬟。女孩子家本来就不应该用来当仆人,张嫒琳难免心生对杰克的埋怨。 宴席上,杰克不时总是将眼睛朝张嫒琳的方向看,目光敏锐的涛浩杰自是注意到了,江泽则在和杰克的妹妹相互不停的舞眉弄眼。 杰克那刁蛮的嫂子则是不停地将食物往嘴里塞,一会儿说这个太咸,一会儿说那个太淡,却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厨娘,也就是那名围巾妇人,同时也是老管家的老婆,只能委屈地听从女人嘴里的埋怨,甚至偶尔蹦出的脏话。 张嫒琳忍不住会想,那头狼真是可恶,吃了杰克的父亲,杰克的哥哥,杰克的妹妹,偏偏这种毒辣的女人不吃。 难道也嫌她的嘴太脏,不好吃?杰克这么有礼貌,他的亲人肯定都是好人。这种女人只是嫁进豪门罢了,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终于等到主人家们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 接下来还有下午茶,这才轮到下人们吃午饭。 这才刚踏出餐厅的大门,格伦就开始狼吞虎咽。女孩子们比较有修养,他们只吃没被主人家碰过的餐点,不像男孩,连被吃得只剩半条腿肉的烤乳猪也整只塞进嘴里,弄得整个嘴唇都涂满了油渍。 一楼的大厅里,杰克正准备邀请警员们喝下午茶。 “不了不了!你喝吧,我们都想到园子里到处逛逛。顺便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狼妖的线索。” 张嫒琳机灵地抢在管家端来茶杯之前说道,正合了其他三人的心愿。 “……这样也好?可能你们城里人不习惯喝下午茶。至于那头狼……” 杰克掂量着说道:“那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还请诸位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已经有不少人遇害了……” 青年的言语间充满感伤,似乎在默默地悼念死去的亲人,“我相信警方的能力,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事情的真相,不然我的亲人们真是死不瞑目了。” “我们城东分局办事,你绝对放心。管它是狼是魔是妖是鬼,一个头两个头,都会将它斩草除根,给你去世的亲人一个交代!” 江泽充满自信地保证让杰克感动不已,“可惜我们这些人少有离开过庄园,不能给你们调查提供什么线索。” “咦?这就怪了?死者不都是你们家族的人吗?为什么要离开庄园才能找到线索?” 张嫒琳的疑问确实很有道理,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疑惑。 “虽然遇害的都是我的家人,但他们无一不是在山里的那片密林中遇害的,而且还都是在满月的夜晚!” 众人惊愕不已。这若真是魔狼所为,作案时间如此的规律却真像是人为的预谋。 “阿明曾经说过,传说这只双头魔狼总是在满月之夜出来害人,但在平日里的夜晚也偶有出现,是真的吗?” 涛浩杰轻拍风邵明的肩膀,同时微笑着向杰克问道。 “村民们的传说确实如此没有错,但我们家族里从未有关于魔狼的任何记载,就连老人们给小孩子讲的那些可怕的睡前故事也从未提到过。就我父亲而言,他本人完全不信村民们关于魔狼的任何传言,甚至我们这些子女提起都会让他非常生气。他要我们虔诚地信仰六芒星教会,不许在六位一体的真主面前提及诸如魔狼之类的歪门邪说。” “所以他才敢在满月的深夜,前往密林的深处?有人跟他一起去吗?”江泽接着问道。 “没有。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去世三人的遗体被发现的地点都不相同。我父亲被发现在山脚下林荫道的左侧密林中;我大哥则被发现在山腰处林荫道的右侧;而我小妹甚至只在庄园门口不远处,林荫道的左侧树林里。” “……你提供的这些细节对接下来的调查都非常重要,怎能说毫无帮助呢?” 江泽安慰着说道,杰克还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抱歉。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吧!不过我们已经开车开了一整个早上了,能先在你们这儿借宿一宿吗?” “想住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先让下人带你们在庄园里到处逛逛吧,相必你们能在这里找到许多城里见不到的事物。” “哥哥,下人们都还没吃过午饭,就让我陪客人走走吧。”那位丰腴的可爱小姐请求道。 “呵呵~好妹妹,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有兴致,平时可不见你这么热情呀!是不是看上这里哪位帅哥了?要不要哥帮你做个媒?”杰克玩笑地调侃道。 “哥哥,别这样……”女孩害羞地捂着脸,江泽被她羞涩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 “你们要怎么逛跟我没关系,别来烦我就行!”杰克刁钻的大嫂就好像任何人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在得罪她一样。 她无视任何人的眼睛,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她毫不在意,一甩她那炸开似的蓬松曲发,走出了大厅。她即没有参加杰克的下午茶,也没有加入涛浩杰一行的游园会,不知道去了哪里…… 涛浩杰可疑地望着离去的女人。 正所谓最毒妇人心,为了继承佛雷斯特家族的庞大家产,像这种泼妇什么事干不出?会不会就是这个毒舌的女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谋杀了排在她前面的财产继承人? 第二十四章 禁地之塔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招她惹她了?”张嫒琳终于忍不下去了,当着杰克的面吼道。 杰克一阵脸红:“实在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作为一家之主,却碍于她是我嫂子,实在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嫂子这么不讲理,当初怎么被你大哥看上的?”江泽问得不无道理。 “……这场婚事是我父亲的意思。大嫂他们家是洛城最大公司的董事,说到底是出于生意上的目的吧……我父亲和大哥去世之后,佛雷斯特家族的生意就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杰克说得很无奈,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却不得不挑起一家之主的重担。再有钱的贵族,若没有生意上的运转,也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我大哥去世才十几天,”杰克继续说,“大嫂的脾气原本就不太好,出了这种事,就让她变得更加急躁了。” “都十几天了!?”江泽惊讶道。 “十七天,”涛浩杰冷静地说,“事发在满月之夜,离现在刚好十七天。” “十七天!?怎么现在才想到报案?况且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第一个出事的时候就应该报案了吧。” “第一个死者是我父亲,他已经去世有三个月了……”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江泽愤怒地吼道,“人命关天!要是事情刚发生不久就及时报案,恐怕就不会有后面两条人命了!” “是啊……如果你们早点想到求助警方,或许你妹妹就不会……”张嫒琳哽咽地说道。一想到年轻的小姑娘最这样被暴尸荒野,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杰克长叹一口气:“都怪我太犹豫了,而且总是有人站出来反对。我父亲和妹妹出事之后,庄园一再陷入恐慌。又因为谣言四起,很多原本十分忠诚的仆人和下属,都因为害怕那只传说的魔狼而离开了我们家族。” “……以前庄园的门口是有很多守卫的,”风邵明小声而犹豫地说道:“现在却只剩下两个。” “看来这位警官是我们的邻居呀!” 杰克眯着眼笑道,缓和了一下气氛,“原先守门人是四个高大威猛的保镖,是受过保镖学校严格训练的汉子,却没想到就被一只狼给全都吓跑了!” 杰克说着有些咬牙切齿,“保镖的天职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却没想到一出点事,他们就立马选择逃跑,选择背叛……那两个小伙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比他们那些个人高马大的逃兵有胆量多了!只是他们毕竟是些小混混,还是得提防着点。所以我没让他们进来,让他们呆在外面,让仆人按时给他们送吃的。” “自从庄园里的其他仆从一个接一个地逃跑,我大哥害怕招来警方同时也会招来更大的恐慌,况且死者不能复活,也就不了了之了。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他命令庄园里的人深夜绝不能踏出大门一步,否则重罚……谁知道他自己却破了自己的规矩,而且再也没有回来……” 江泽捏了捏自己的小胡须,虽然没几根,但他总是喜欢装装样子:“杰克,你说的这些都很有用,我敢肯定刚才的这些要点全部都和案情有关!” “要点?案情?警官,我只是在回答你刚才问的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报警的原因。” “这个原因对我们很重要。”江泽严肃地说道。 就在这时,涛浩杰突然急促的插进两人的谈话:“江泽兄的意思是感谢你能提供案件的相关经过。时间不早了,江泽兄,我们还是不打扰主人家的下午茶了。到处去逛逛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真不打算留下来喝杯茶吗?”杰克客气地问。 “下次一定不辜负你的好意。”涛浩杰点点头。说完,他推着其他人离开这间大厅,留下杰克一个人,其他仆人都还在上面吃饭,她的妹妹则和张嫒琳聊得很开心。 就快要出门口的时候,涛浩杰突然站住了脚跟。他看着其他人渐渐走远,就立刻转身回到杰克面前。 “这位警官,还有什么是吗?” 杰克看到他感到莫名的疑惑,刚才可是他急着要走,现在居然一个人留了下来,难道是故意支走其他人?他心想。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好奇。” “小哥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原来好奇心也不别人多很多啊!”杰克调侃地说道,“只要是庄园里有趣的事我都知道,你尽管问。” 涛浩杰表示感谢地微笑着点点头:“杰克兄弟,能告诉我关于外面那座塔的来历吗?” 刚才还满脸亲和的杰克,一听到这个问题,脸色马上就拉了下来。涛浩杰急迫地等待着主人家的回答,却没想到他几乎一分多钟闭口无言,似乎非常忌讳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座塔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我很少见到有关它的记载,对它所知甚少……” 说着,杰克的话锋突然转变,“我刚才忘了提醒,请你帮忙转告各位警官,庄园的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调查,但唯独那座塔绝对不能进入。那是家族的禁地,几百年都是如此,连我们家族自己人都没人进去过。请你们一定要切记,那座塔是家族禁地,万万不可擅闯!” 杰克再三强调,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涛浩杰,似乎不听到满意的回答就不会回头。 “这是自然,客随主便,”涛浩杰冷静地带着微笑,“主人家既然忌讳,我们绝不会随便进出的。” “希望你能理解……”杰克放心地松了口气,“你同伴已经走远了……” “那就不打扰你喝茶了。” “晚些时候,小妹会带你们去客房住下,不用担心。” 涛浩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大厅。 走出门口,他回头望向那座穿破云霄的圆柱高塔。 他透过银色的发丝望向遥不可及的顶端,那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飘过的薄薄云雾。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涛浩杰心想。上面那些诡异的眼睛似乎能够转动,它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朝自己眨眼。等他瞪大眼睛看个仔细的时候,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涛浩杰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前方很远处的伙伴。他站在大厅旁,山的顶端,山腰的铁门一望无际,已经看不见守门的两个年轻小伙。 涛浩杰拍住风邵明的肩膀,站到他旁边。 “小正太你去哪里?怎么这么久才来?”风邵明刚想开口,就被张嫒琳抢先一步。 “杰克总想留我喝茶,我说了好久才逃过一劫。”涛浩杰回答得理所当然,闭口不提关于塔的事,也没将杰克的禁令传达给三位同伴们。 “他干嘛对你这么好?”张嫒琳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不叫我,看不起女人吗?” “不知道,可能看我顺眼吧。你不是坚决不喝茶了吗?” “哥哥的脾气向来古怪,”这时,杰克的妹妹小声地开口说道,她每踏出一步就会被风掀起自己的短裙,江泽早已看得两眼发愣,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开口,涛浩杰心想。 “但他绝对是好心肠,琳姐姐你不要怪他。” 她继续辩解道,“前面就是家里人住的地方,”她肥嫩的小手指向前面左方的一栋高楼。那栋楼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只是比别的房舍更高,更大,同样是每层都有环绕一整圈的玻璃窗户。 四人小组抬头向上仰望,却看到了讨厌的人。 杰克的大嫂正坐在三楼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美滋滋地坐在卧躺式的摇椅上嗑瓜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刚死了男人的女人。 杰克的妹妹本想尽量不提自己的嫂子,却经不住张嫒琳一问:“珊莎,那个讨厌的疯婆子到底叫什么?” “伊莉……但她不会喜欢旁人直呼她的名字。” “我都没打算跟这种女人说话,叫她干嘛?”张嫒琳嫌恶地看着阳台上的那个女人,做了个鬼脸。 “鸡姐,我们的意见总算一致了!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好来头!”江泽肯定地说道。 涛浩杰对被设为公敌的女人没多大兴趣。 他朝着其他楼层寻视,试图找到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碧眼女子。她的美丽简直达到了令人困惑的地步,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可惜她并不近人情,四人小组还没进庄园就吃了她一碗闭门羹。 但无论他在每一扇窗户停留多久,都没有找到女子的身影。 难道她不算佛雷斯特的直系亲属,所以不能住进家宅?那伊莉大嫂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在家族里的地位比那碧眼女子还要低一等。 不过在顶楼六层的一扇不起眼的窗户前,涛浩杰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老得无法想象。整个身体宛如一具骷髅,穿着极不合身的红色丝衣,把整个不见皮肉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她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地坐在一张皮革摇椅上,按着扶手,面向窗外,望着远方的某处。若不是经常见过死人,涛浩杰差点以为那真是一具老女人的尸体。 第二十五章 熄灭的烛火 “那是……”涛浩杰语气冰冷,打破了欢快的气氛。他的目光朝向窗内的红衣老人。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整颗扭曲的头颅暴露在空气中。 珊莎沿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知道让白发少年恐惧的原因:“那是维多利亚,八十岁的祖母。别害怕琳姐姐,她还活着,”听到张嫒琳惊呼“死人”的时候,珊莎解释道,“母亲大人每天照顾她的起居。维多利亚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能动了,医生说她是个半植物人,只能说话,连一些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也不能行走,所以母亲大人每天早上都会让她坐在那把老椅子上,看看窗外的风景。” “哎,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是我的话,倒不如死了算了。”江泽毫无顾忌地说道。张嫒琳用手肘狠狠地踹了他的肚子,在他耳边小声骂道:“笨蛋!你说话不用经过大脑的吗!当着珊莎的面说这些!” 江泽头一次露出羞愧的表情。 “珊、珊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珊莎红着脸说道:“江大哥不用放在心上。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年来,祖母每天只能坐在那个小小的窗户后面,真的很可怜……” 江泽见不得珊莎这种小鸟依人的小女孩红润了双眼,立马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其他人都紧跟在高个警官旁边。 他们在庄园里整整绕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把整个庄园逛透。至少那个禁地,他们从一开始就错过了,也许是珊莎带着路,故意忽略了那个诡异的地方。毕竟她也是佛雷斯特家族的人,自然也知道那是一个家族世代忌讳的禁地。 在大门直通山顶的黄砂山道两旁,每隔相同的距离,左右就伫立两根高挑的烛台。烛台上放的是蜡烛,而非电灯。珊莎说,夜晚再经过这条小径时,能看到许多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在灯台上跳舞。 在她小的时候,杰克哥哥总是拉着她的手,从家宅外的那两盏烛台开始数,一直数到庄园的门口。两人会因为各自数的烛台的数量不同而吵嘴。最后杰克总是让着她。两个人一直玩到深夜,杰克会在珊莎困意兴浓的时候,将她背会山顶上的房间。 四人小组静静地倾听着这个温馨的故事。张嫒琳听得灵魂出窍,想象着自己和涛浩杰在夜路小径烛台下玩闹的情景。 阳光不知不觉已经没入了林荫道的密林。 “天色已晚,我带各位到客房休息吧。”他们一行人已经步行到山腰大门前,涛浩杰看见门口的两个小伙子嘴里叼着烟,坐在地上打牌,“待会儿我叫人将晚饭送到各位房中。” “客房是在这里吗?”涛浩杰问道。 “这里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客房在回去的路上。得走过一片低草丛才能到那儿。” “我们应该住在这里。”涛浩杰肯定地说。 “我们是客人,干嘛和下人们挤一块?”江泽一脸的不情愿。 “是呀,你们是庄园的贵客,哥哥吩咐我给你们安排最好的客房。和我们一样,每个人都会安排一整层的套房。” “一整层!!”张嫒琳惊呼:“这不成了红灯酒店的总统套房了吗?你们这儿一层顶那儿两层呢!”她咽了口气,“好妹妹,我们警员为老百姓服务是应该的,不用对我们那么客气……随、随便安排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鸡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假了!”江泽挖苦道,“你心里肯定乐坏了!总统套房的温泉浴缸,香料喷泉~那可都是女孩子家的最爱呀!”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温泉……”珊莎害羞地说道:“我们的热水都是用柴火烧的。你们要洗澡,我会让下人将热水送到你们的浴室。” “用柴烧!!”张嫒琳大喊一声:“没搞错吧!!你们都这么有钱了,难道连煤气都没有~?” 珊莎红着脸,她刚想开口,涛浩杰就插话道:“用柴烧开水才环保嘛!看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蜡烛,连一盏电灯都没看着。估计佛雷斯特家非常热衷传统,不喜欢那些现代玩意儿呢。” “……浩杰哥说的没错,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哎,没事啦!好妹妹别往心里去,我是开玩笑的!有吃的喝的住的我们就知足了!”张嫒琳傻里傻气地笑道,样子倒有几分犯了错误的涛浩杰的模样。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们得住在这里,下人住的房间也不差。”涛浩杰坚定不移地说道。 “小杰,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呢?”风邵明疑惑地询问道。一路上,他几乎只和涛浩杰说过话,其他人的话题他几乎都插不进嘴。张嫒琳语速又快,江泽大大咧咧的,长得非常可爱的珊莎又几乎没怎么注意过自己。他原本想终于找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了,又有点胖,又有点害羞…… “理由很简单,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连环命案的幕后黑手。没错,客房既舒适又豪华,但离大门太远。我们不是来享受的!住在大门附近,就可以盯住林荫道上的踪迹。别忘了,三名死者可都是在林荫道上出事的,不是在庄园里面。” 说着,涛浩杰的目光望向江泽,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只要杀人真凶没被找到,庄园里的人就有生命危险。我们可以守住大门口,防止任何可疑的东西进入庄园。毕竟门口两个小伙子只是临时雇来看门的混混,而你们三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听涛浩杰说到这里,风邵明想起自己的手枪在他那儿保管着。他本想开口,但见涛浩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便有缩了回去。 “手上得有真家伙,才能对付那只所谓的‘魔狼’,或者任何装神弄鬼的家伙,如此才能保证这里所有人的安全。江泽兄,你是警探,经验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吩咐。你说我讲的有道理吗?” 江泽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捏了捏自己剃得光亮的下巴:“嗯,和我想的简直一模一样!我正打算和你们谈谈这个计划呢!老弟,没想到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医,想的却这么周到!……额,别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哈!啊、啊哈哈~”接着就一通傻笑起来。 “臭屁!刚才是谁说我假的!你也好不了多少!”张嫒琳瞪起两只牛眼,简直要被江泽这副德行恶心到窒息。 “……你们真要住在这里吗?”珊莎看着隔壁只有两层房间的下人楼房,虽然外表和高级客房无二,但内部格局至少要小上十倍,甚至二十倍。 “没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都到门口了,我们直接进去就行!可爱的小妹妹,你先回去吧,记得叫些好吃好喝的过来,走了这么久,我的肚子又饿了……”江泽一手摸着自己的肚皮,一手摸着自己的平头,对着珊莎傻笑。女孩害羞得低下头,她一直不敢直视江泽炯炯有神的双眼,只要微微看一眼就会被他高大的身躯彻底征服。江泽倒是朝着女孩丰腴但具有特殊诱惑力的身姿瞧了无数遍。 “这样的话……虽然只有两层,但空房子很多。你们随便挑。一楼是男卧室,二楼是女卧室。不过下人的房间没有浴室,洗澡需要到共用的浴房。” “男女共用的吗?”江泽色眯眯地问道。 “色鬼!!”张嫒琳厉声吼道。 “……琳姐姐不用担心,女浴房在二楼,男浴房在一楼。” 四人小组目送珊莎离开。不一会儿之后,就有下人送来许多和午餐一样可口的美食。江泽主动挑选了靠近一楼门口的房间,说是这样就能保护好其他人。不曾想没人和他争,涛浩杰和风邵明各自进了隔壁的第二间和第三间。张嫒琳则在女仆人的带领下上了二楼,没有理会楼下男生们的大喊大叫,挑了个不错的房间,然后跟女仆人开心地去浴室泡刚烧开的热水澡。 刚进入这栋楼房,墙上挂满无数的古老壁画就给涛浩杰一种回家的感觉。蜡烛挂在木质墙壁上的气息同涛浩杰家非常相似。而涛浩杰家到处挂满的是古黄色的壁灯,和蜡烛的颜色非常相似。 过了大概两个钟头。四人小组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填饱了肚子,到浴房里洗了热水澡。张嫒琳吹着小曲从二楼下来,换了一身干的警|服。自从楼上的小姑娘们纷纷仰慕张嫒琳的警员制服之后,她就再也没打算将它换掉。其他二人则都换上了便衣,更不用说涛浩杰本身穿的就是便衣,楼下的男仆们似乎对帅气威武的警|服无动于衷。 “你们都在呀!”张嫒琳轻快地说道,身上还散发着肥皂的香味。 “鸡姐,怎不换身好看点的衣服?整天就穿这一件不嫌臭吗?”江泽调侃着说道。 “要你管!我两件换着穿不行吗?小正太呢?怎不见他来?” “对,怎么见银发小子?小胖,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风邵明并没有生气江泽叫他小胖,反而觉得这种昵称让他在警探面前不至于太紧张。 “刚才小杰叫我一起去洗澡来着,可我从浴房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别说了,去他房间看看吧,走。” 江泽走到涛浩杰房外,两人紧随其后。 “老弟,在里面吗?” “小正太!快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 无论他们如何叫唤,里面毫无动静。 江泽终于严肃起来,收回了刚刚的嬉皮笑脸:“情况不对劲!” 他下意识去转动门锁,门一下子就开了。里面黑不溜秋,空无一人,连蜡烛都熄灭了。 第二十六章 魔狼的咆哮 “小杰不见了!”风邵明惊恐道。他笨重地倒退两步,还好江泽轻易将他扶住,才没坐到地上,“他被魔狼抓走了!我们得去救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胖头一次将话说的这么流利,一紧张起来势不可挡。 江泽让他冷静下来,并叫来仆人点燃房间里的蜡烛,不然什么也看不见。窗户是关着的,窗帘挡住了玻璃窗外的小径烛台的光线。他站在门口向房中四处张望,眼睛停在靠墙边的单人木床上,长舒一口气。 “小胖别担心,你的小杰应该没问题。他回来过。诺,床上还放着他今天穿的衣服,蜡烛旁的打火机也不见了,肯定是被他拿走,怕回来时太黑找不到。我估计他就是出去随便逛逛,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是啊阿明,你别太担心了。小正太虽然傻里傻气的,其实他机灵着呢!鬼点子可多了!不会轻易被狼给叼了去的。”虽是这么说,但张嫒琳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比风邵明还要担心,这么晚了,那小子一个人会到哪儿去?她只是不想将内心的忧虑表现出来罢了。 “总之别瞎担心了,白发小子的心思谁都摸不透。”他故意锁紧眉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难道你想大晚上的出去抓狼?”张嫒琳朝他使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看你就没把杰克的证词放在心上。” “证词?管他呢!谁要敢在我张嫒琳面前撒野,不管它是人是狼,都叫它有来无回,万弹穿心!”张嫒琳从腰间的枪套里闪电般抽出手枪,故意在江泽面前抛向空中,然后轻易接住,放在手指上打圈玩弄,露出得意的笑容。 “鸡姐,你实在是太容易冲动了!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也许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借魔狼的名义来杀人?” “我说了,不管是人是狼,我都不会放过!” “那不管是人是狼,要是都不打算和你这只恐怖的战斗机正面对抗,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守着它自己现身,一辈子不回去吧?” 张嫒琳终于被问得无话可说:“说得像模像样,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嘛~破案还得靠推理!” “就凭你带的那几本破小人书,就想装逼玩推理?开什么国际玩笑!”在路上时张嫒琳翻过江泽的包包,发现了他带了五六本侦探小说,当时就把张嫒琳笑得差点在车里翻跟斗。 “那些可是我最崇拜的侦探小说家的作品,里面介绍了很多破案的手法和技巧。女孩子家的,说了你也不懂!” 张嫒琳得意地看着江泽被自己激怒的样子,哼着得意的小曲。 “破解谜案的第一步,就是要有大胆的猜想。女士优先,鸡姐,你先来,说说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 “你对这个案子怎么想?是真的魔狼?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既然难得江泽放下警探的身段来寻求自己的帮助,自然得好好嘚瑟一番。张嫒琳学着江泽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长哼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依我看哪~这头怪兽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被狼咬过的尸体呢?” “这么说,你的观点是相信魔狼的存在?” “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怪兽,不是魔狼。”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魔狼长着两个脑袋、两个身体、两条尾巴,怪兽可以只是一个脑袋、一个身体、一条尾巴。” “这么说你认为有这头吃人的狼,但不相信这里的人对魔狼的描述?” “张嫒琳急得直跺脚:“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是不明白!是野猪啊!” “你说什么!你骂我是野猪!!”江泽气得逼近张嫒琳,但他不敢拿她怎么样。 “额……哎,你真是头猪啊!难道你忘了我们我们在穆林道遇到的那头野猪了吗?” 江泽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头价值连城的野猪简直就是头大象!吃人绝对不是问题。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恐怕早就被它吃了呢……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丫头片子脑袋瓜还挺灵的!别得意,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现在就按照书里说的,由我来对你的猜测提出辩论。你说是那头野猪袭击了杰克的家人,那么它肯定得穿过山下的穆林道村,才能在林荫道胡作非为。这么大的一头怪兽,村里人会没人发现吗?” “也许有人发现了。我们又没问过怎么知道?” “那好,明天小胖肯定要去见他的老爸老妈,到时候一问便知。” 风邵明还在为涛浩杰担心着,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小胖,轮到你了!” “……啊?什么?” “说说你的看法呀!你刚才都没听我们说话吗?” 风邵明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对、对不起,不小心走神了。” “被啰嗦,你怎么想的。是和鸡姐一样,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胖子埋下头,掂量了很久,怕自己说错话被他们嘲笑:“……我相信我们村的人不会说谎。”虽然这样说等于没说,但至少是他想到的最合适的答案。 “这么说,你坚持存在魔狼的观点?” 风邵明呆呆地点点头。 “那好,现在轮到我了。我先对小胖的观点提出辩论。如果真的存在这头魔狼,那么就算有自己原因,只在满月的时候才能出来觅食,可作为毫无感情的食肉怪物,为什么只吃佛雷斯特家族的人,对庄园里的其他人,甚至村里的一大堆摆在那里的‘食物’,都无动于衷呢?” 风邵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嫒琳也被咽住了,这是一个困扰着所有人的疑问。 “都不说话,也就是说这个矛盾没有人能够解答。那么现在就来听听我的观点。” “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张嫒琳对他文绉绉的模样不耐烦地说道。 “我认为,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案!而且凶手肯定是庄园里面的人。” 张嫒琳和小胖先是愣住了,都没什么反应。然后就如同神经过敏一般,张嫒琳大叫一声,说道:“你怀疑谁!” 江泽感到十分意外,张嫒琳竟然没怀疑他的猜测,而是直接询问结果:“你不是认为杀人的是那头野猪吗?” “别理那头野猪了,那只是我胡乱瞎掰的,”江泽瞬间无语,“我早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快点说,你怀疑凶手是谁!我说是那个没教养的婆娘!就是杰克那个可恶的嫂子!” “伊莉确实是我的第一个怀疑对象。我开始对她起疑心实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她张口闭口都在说财产的事,甚至把矛头对准了没到场的瑟曦,那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杰克的后妈。我担心如果真是她在装神弄鬼,恐怕后妈现在的处境就非常的危险,伊莉处处都在针对她,似乎把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那个女人想杀掉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好独吞巨大的遗产!”张嫒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在装神弄鬼的恐怕不止她一个人。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是说有她还有同伙!” “非常有可能。你看,第一个遇害的是庄园的老主人,也就是杰克的父亲。试想一下,他死了,对谁最有利?谁急着想在遗嘱还没确定的时候从中牟取家产?” 张嫒琳的思绪揪成一团,半天也想不出江泽暗示的人是谁。 “……是杰克的哥哥。”风邵明无声无息地说出了答案。 “对!就是他!”江泽拍拍风邵明的肩膀:“小胖,你比鸡姐聪明多了!” “不可能!他也死了!难道他会自己杀了自己!” “我起初也没有怀疑一个死人,但杰克的几句话提醒了我。” “杰克?他说什么了?” “你真的一整天什么也没听进去。他说他想过要报警,他大哥害怕把事情搞大,于是阻止了他。” “我想起来了!但那是因为害怕警方一来把更多的人吓走,不是吗?” “这实在太像一个借口。难道你不认为他这是做贼心虚,怕警方查到是他在装神弄鬼吗?” 张嫒琳感到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她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一时间,江泽的推理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也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讨厌,他突然爆发的智慧让她忍不住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他们仍然在激烈地辩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把杀人的真相完全集中在人类身上,而非那头被穆林道村的村民们传的神乎其神的魔狼。 但一阵风带来的狂啸,打破了他们原本听起来非常符合逻辑的推理,瞬间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嗷嗷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呜————”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是来自窗外的一阵秋风中冰冷的嚎叫声。不,两阵。一高一低,一大一小,浑然交织在一起。听上去像是同时发出,但仔细聆听,隐约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什么声音!!”张嫒琳惊呼。 “狼!狼的声音!!”江泽确切而坚定的回答道:“有两只狼,一只公狼,一只母狼!” “……是魔狼,双头魔狼!”小胖子几乎要哭出惊恐的眼泪。 “不好!!小正太没有武器!!” 第二十七章 天空坟墓 ………… ………… “魔狼”的嚎叫声如地狱的利爪,从山腰的林荫道中张裂而出,一支伸向山下的穆林道村,一支伸向山上的佛雷斯特庄园,甚至爬到山顶平台上的大厅,连那座诡异魔眼塔的墙壁上都回荡着魔狼的幽鸣。 整座庄园到处点满了闪闪发光的烛台,唯独高塔所在之处一片黑洞。一到深夜,塔墙上泣血的魔眼就犹如被撒上遇暗发亮的荧光,将冰红色的血流淌在无尽寒冷的夜风之中。 大风呼啸,山上的天气在最后的阳光没入地平线之时直降了十几度,就像提早进入了寒冬。 涛浩杰即使穿了长袖,也经不住夜风的无数次刀削。他将头裹进连衣帽中,拳头缩进袖子里,拉链拉到了下巴最顶端,还是止不住瑟瑟发抖。这件衣服是他专门为山上傍晚的天气准备的,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而如今,银发少年将醒目的头发藏在帽子里,独自一人站在这座充满诡异的高塔底部。石门紧锁,他无法进入。 又是多亏了连帽黑衣的功劳,才能一路避过烛台的光亮,躲过庄园里到处游走的仆人的视线。要不然,他的那头银色短发实在太过闪眼,很容易招人注意。 涛浩杰听到了如魔鬼呼啸般的嚎叫声,惊慌的思绪在他心头上一闪而过,却很快消失。这又不是坏事,狼的叫声会把很多人至少引到山腰的铁门那儿,他们不会放心让两个小混混来抵抗魔狼,保护庄园里几十口人。 特别是他的另外三个同伴,他们肯定身先士卒,如此便不会把注意力放在突然失踪的自己身上。 唯独困扰自己的就是这道挡住自己去路的石门。石门上的巨大石锁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摘掉的。况且暴力破门的话,不单没有那个实力,恐怕弄出太大动静还会引来不该出现的人。杰克再三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进入庄园的禁地,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但这座佛雷斯特家族封禁多年未曾打开过的通天巨塔,有着一股神秘却并不陌生的魔力,吸引着银发少年必须进去一探究竟,而且还只能一个人,绝不能把同伴们拉下水。 石锁虽然坚实无比,却也难不倒精通生物化学和医术的洛城法医。他早已料到这种三百多年前就已经被佛雷斯特家族封闭的石塔,石门上的锁肯定也是石头所造。 他将一小勺不到一百克的靛蓝色的粉墨倒在足足得有一百斤重的石锁上,然后用刚刚在宿舍烛台上拿走的打火机将粉墨点燃。 粉墨遇火顷刻化成一道蓝色烟雾,却神奇地助长了火势的顷刻蔓延。就像包饺子,整个石锁瞬间被披上一层火红的外衣,已经见不到锁头的构造。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火团一寸一寸地缩小。直到最后,火与大锁一起消失得无隐无踪,连一点火灰和石墨都不剩,全都成了蒸发于空气中的烟雾。 整个破锁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大厅楼的夜晚空无一人,其中的漆黑程度不亚于阴森的高塔。 但很快涛浩杰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使尽两只胳膊和肩部的全部力量,终于将五米高的粗糙石门推出一道足够让他勉强挤进去的缝隙,后背和胸口被门缝夹得生疼,差点没法呼吸。好在快了一步,才没被大门回扣时的惯性辗成肉饼。 是的,他错了。大厅的漆黑程度怎能和这里相比。大门被合上之后,里面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稀薄。 少年摸索着找到手中打火机的开关,微末的火光终于给予他细微的安全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悬挂在底层的整个空间,挡住了通向高层的螺旋楼梯。 如此巨大的蜘蛛网涛浩杰平生未见,蛛丝如钢丝一般尖利,若是自己整个人贴上去,肯定会被它牢牢粘住,成为超大型蜘蛛的腹中美食。 好在那只一想起来就令少年毛骨悚然的蜘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在门口留下这个巨大的陷阱。涛浩杰在其上踢开一个小洞,勉强足够自己穿过,默默地乞求后面没有更恐怖的生物在等待着自己。 涛浩杰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往上走,不时会有几只小昆虫从手指间溜过。它们害怕闯进它们领地的少年,就像少年害怕它们一样。因为双方都躲在暗处,谁都看不见对方,谁都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前方崎岖难行的台阶上总会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出吓人的声音,窜出邪恶的小生物,从涛浩杰缩走的脚底下奇快地跑过。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一直往上走、往上走,却永远走不到尽头。无尽的螺旋楼梯让他感到难以克制的恐慌与绝望。他几近饥渴地想要看到一个平台,一个让他恢复精力的楼梯隔层,如此便能喘口气,让他知道回去的路会有多远。 如果一直是走不到尽头的台阶,他会无法想象自己已经爬了多久,爬到了哪里,并会因为找不到尽头而停不下脚步,然而回去的路已经长的无法想象。少年会累死在这无限延伸的塔楼之中。直到手中的最后一丝光芒熄灭,没人会找到他的尸体。 ……………………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少年越走越快,他摸清了每节阶梯的高度。他换成了小跑,可是跑过一层还有一层,永无止境…… 他终于意识到,这座外观呈圆柱形的高塔,里层还有一个圆柱形的中轴。就像一个双层的竹筒,一条螺旋式的楼梯从底层一直绕着墙壁通向顶层。 这里实际上只有两层,底层和顶层。除非自己的体力能够撑得住,否则顶层就只剩一个幻想,一个浮空在云雾之中的空中楼阁。 这座塔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塔内除了无止境的楼梯,没有任何其他的平台?难道这座外墙上刻满泣血之眼的禁地之塔,实际上是佛雷斯特家族秘密建造的一座关押囚犯的黑牢?所以杰克才下来死令不许任何人踏进此地? 涛浩杰没能在墙上发现任何用来限制囚犯行动的土拷,也没有发现行刑用的十字架,或是其他的任何一种刑具。其实用不着这些工具,只要将人扔进这座塔中,锁上大门,不提供补给。不出多久,一个年轻体壮的汉子就会变成一具烂尸。 但涛浩杰一路上并未发现任何人类的尸体,只有几处死老鼠、蜘蛛、蟑螂的烂肉。 无尽的黑暗与台阶让少年心神俱乱。为了塔外的那些魔眼,他大半夜只身一人来到这座诡异的塔楼一探究竟,却找不到任何头绪和蛛丝马迹,只有无尽的石墙、无尽的台阶、无尽的腐肉,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带在身上的血色方格,上面的魔眼就是他继续探索的动力。若是找不到这座塔的秘密,他绝不回头。少年的心脏像是要挣脱躯体一般急速地跳动,极力地压缩着少得可怜的空气。他脸色惨白,感觉不到热量,口里不断冒出白色的气体,手中的打火机正逐渐地暗淡。 前面的台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涛浩杰感觉自己即将断气,眼睛一片朦胧,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墙外的大雾飘到黑色的塔楼中,少年越走越慢,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终于爬到了塔楼的顶端,因为脚下的路逐渐变得平坦。自己是在向前走,而非向上。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没有天花板,天上的繁星和那一轮新月触手可得。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房间的正中央,眼睛扫过迷茫的黑雾,四周靠近墙壁的地方,摆满了一个个长方形的黑匣子。 除了向下楼梯的出口,没有一处空位。露天的房间让塔外的云雾进出无阻,他走到低矮的墙边,伸出脑袋,大风刮去了头上的连衣帽,银发随风凌乱,塔下白茫茫一片,庄园被抛在九霄云下,仿佛凭空消失。 他经过那一个个黑匣子,用手轻轻掠过其上的灰尘和蛛网,每一个黑匣子靠墙的墙壁上都挂有对应的相框。相框中的人男男女女,但都非常年轻。少年费劲最后一丝力气,但却只剩徒劳。无论他如何使劲,长方形的黑匣子被钉上了钉子,徒手无法打开。 他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转了两三圈,理清了自己凌乱的思绪,终于意识到,这是一间墓室,这是一座空中古冢,地上的黑匣子,是墙上死者的棺木。每一个棺木之上,都雕刻着相同的泣血魔眼。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仍然清晰可见。 涛浩杰绕着圈一直走,在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棺木前停了下来,将血色方格放于棺木之上。少年注意的不是棺木,而是其上相框中的年轻女子。 他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婀娜,宛如这云雾之上的仙女,即使是在相框之中,生动优雅的眼神任然令人心动。 涛浩杰呆呆地望着她,望着她那淡红色的及腰长发,望着她碧红色的眸子,以及另人陶醉的心形小嘴。 从螺旋的楼梯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等到那人走到塔顶,涛浩杰转身,望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少年。 他短发死白,眼球阴红,全身散发着血色的烟雾,嗜血的眼神和涛浩杰两两对视。 “血,给我血——”少年凭空低吟。 第二十八章 密林狼踪 ………… ………… 我推开站在原地乱晃的小胖,绕过发着古怪脾气的鸡姐,扯开那该死的窗帘,将窗子一把推开,探头沿着狼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我清楚地看到密林深处有一个非常明亮的光斑,只有一秒便消失了。 我拼命在那片漆黑的叶林中寻找,直到肯定那个白色的光亮不会再次出现,才把头缩回到房间里。外面冷死了!暴露无遗的脑袋只有那短短的几分钟就被冻得僵硬,牙齿忍不住哆嗦。回过头时,我捂住嘴巴,不想被鸡姐看到我这衰样。 “你们就知道大呼小叫!要不是我江大侦探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如此重要的线索可就被它溜走了!” 我当时其实并不得意,只是想转移话题。可恶的狼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我推理得完美无缺的时候浪|叫!它还在叫!真想把它的嘴给撕了! “你看到它了!?”鸡姐着急起来十足像只老母鸡。我不是故意想要诋毁她,完全是开玩笑啦,她还老叫我竹竿男、猥琐男呢!但其实我蛮喜欢和她斗嘴的,这样才热闹。局里都是一群大男人,没了整天大吵大闹的鸡姐,可真得闷死了! “是魔狼吗!是不是有两个头,两个身体,两条尾巴!?”小胖也跟着大惊小怪起来。看他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没想到一紧张起来简直是个话唠,说得比谁都多……他整天就知道粘着那银发小子,都快成他跟班了!一见那小子没影了就开始吵吵嚷嚷,他就是个长不大的胖小子,靠不住! “狼的没有!”我没好气地说到,其实我犯不着生气的,“我看见一个白色发光的东西,一闪而过,一下子就没影了。要不是我跑得快绝对就给错过了。” “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在外面那片树林里,就一个小圈,很亮,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 “是魔狼!魔狼就是白色的!有可能它会发光!”小胖又嚎叫起来,简直和外面那可恶的狼嚎一个样。 “拜托~!你也不想想。那狼到现在都还在叫唤,可那白光早就消失不见了。这可能是同一个东西吗?” 我今天真是撞邪了!话刚说到一半,那狼的叫唤声就消失了。也不能说突然,声音刚开始时越来越小,后来就完全没动静了。 “真的是它!真的是它!”小胖开始得理不饶人了…… “声的传播速度比光慢,你看到那光亮消失不见之后,声音就跟着慢慢消失了。这也不矛盾呀!”鸡姐在反驳我的时候倒像个女博士了。 “鸡姐,你倒是聪明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真是没辙了,那头狼就好像故意和我作对。现在我精心准备的一大堆推理就这样被那头该死的狼给完全推翻了。我无话可说,他们爱信不信、爱咋滴咋滴吧! “还用说!快去找小正太!他没有防身的武器!!” “就银发小子没武器啊~!庄园里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其他人都不安全!珊莎还是女孩子呢,得先去保护她!”我吼了回去,对鸡姐只想着银发小子一个人非常不爽。我看得出浩杰对鸡姐根本就没意思,她这是在自作多情!懒得理他们! 不过我发现小胖子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我不知道鸡姐说了什么吓到了他,只知道他现在的样子非常可疑。 “小胖,你知道银发小子在哪儿?”我故意用非常严肃的口气质问他,就他那胆子肯定会说出真话。 “江、江警探!我、我不知道呀!我、我和他一起进的浴、浴房,可、可我出来的时候,他、他已经不见了!” 我只是轻轻吓唬吓唬他,就把他吓得直哆嗦……以后还是少吓唬他了,不然把他吓出毛病来,罪过可就大了。 “你要是喜欢,你去保护你的珊莎,我去找小正太!” 鸡姐抽出弹壳,检查里面的子弹,又娴熟地将它打回去。我从不怀疑她对这种新型帝16手枪的熟练程度。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是个男人,绝不能让她一个人行动。况且临走前我答应过兄弟,替她照顾好鸡姐…… “算了,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珊莎呆在山上的大房子里,离大门口远着呢,那头狼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真心说不准。珊莎她老爸、老哥,还有不知道是她姐姐还是妹妹,都住在那栋家宅里,不也还是出事了。珊莎那么小鸟可人……希望她别出事。就算一百只银发小子,也别想换我一个可爱的珊莎。 “我身上没带枪,小胖,你也回去,把枪给带上。鸡姐,我们在铁门那儿会合。”我吩咐道。 “为什么要在那儿?小正太会出去吗?” “要是你的银发小子被狼给叼走了,肯定也会和前面那几个一样死在外面的树林里,不是吗?” 不小心提到个“死”字,鸡姐单手把我推开,直接冲出房门。那力气……我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推倒在地!!她丫的!!以后还让我怎么混!! 鸡姐简直对那银发小子着了魔,我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上次情人节我好不容易约她出去吃饭,她嘴里念叨的全是他!!可恨!!实在可恨!!当我不存在呀!!……虽然我也挺担心那小子的,希望他没事才好。今天不是满月,那头狼前三次都非常守规矩,这次应该只是出来吓吓女孩子的吧。不过要是真能抓到它,绝对是大功一件! 也许我一直用的是“它”,而不是“它们”,这里的人都说它有两个头嘛……不过我确实听到的是两头狼的声音!没错,一公一母。我在网上听过,听得出其中的区别。 大门敞开,四周又黑又静,有点吓人。鸡姐已经架好姿势在门口那儿等着,着急地朝我们大喊。小胖还是那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多穿了一件肥厚的外衣,整个人被裹得胖鼓鼓的。我真怕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来不及抽出手枪,那把帝16手枪应该是被他藏在衣服里面了,反正我是看不到。 “快过来!!”鸡姐喊得非常大声,毫不亚于刚才的狼叫。整个庄园的人好像都睡着了,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他们要不是听怪不怪了,就是都怕得不敢出来。 等我们靠近铁门的时候,才知道鸡姐为什么那么紧张。铁门敞开着就已经足够异常了,门外看门的两个小鬼居然全都睡着了!我用脚踢了其中一个,鸡姐拼命地摇另外一个,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就像死猪一般头靠头睡在一起,地上还放着两碗白饭,两瓶啤酒,碗里有一些肥肉和豆子。 “他们怎么睡得这么死?”我疑虑地问道。 鸡姐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捂在其中一个小鬼的鼻孔前方:“没有死。”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真被她给雷到了:“呼噜打得这么想,你还真当他们翘了呀!” 她瞪着牛眼从地上站起来:“别开玩笑!你不觉得他们平白无故怎么叫都叫不醒很不正常吗?” “那就不能叫平白无故了!有可能是被狼给吓晕过去了。可惜银发小子不在,你们知道怎么救醒他们吗?” “没头绪……”鸡姐无奈地说道,小胖也跟着摇摇头。 “先别管他们了,”鸡姐不耐烦地说道,“赶快找狼要紧!” 我知道她担心的是银发小子:“至少得先把这两个家伙拖到安全的地方吧!” “要拖你拖!要是让我先抓到狼可没你有你的功劳!” 她边说边跑,以闪电的速度疯了似的进了左边的树林。她的速度简直惊人,瘦小的身材更是让她身轻如燕。 “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危险!”我当时确实紧张地叫了出来,随便捉起一个小鬼,连拖带拽地将他拖近铁门,扔在下人房舍的门口。回到门外的时候,小胖正努力地背着另一个。他肥肉多,力气却实在是太小了,被小鬼压得直喘气,如果他那一身肥肉能够练成一身肌肉,就不会这样了。 我朝着刚才鸡姐进入树林的方向三步做两步跑,小胖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在后头,看不见他的身影。我很久就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鸡姐,她正倚在一颗大树后面,神秘兮兮地偷窥着远处的不知什么东西。 我走到她旁边,刚要问她,就被她捂住了嘴。 “嘘!!别出生!那里有人!” 我原以为她发现了狼的踪迹,但发现人却更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这么晚除了我们三个,谁会在树林里!? “是银发小子吗?”我把声音压到最低,问道。 鸡姐没有回答,她抓住我的脑袋,让我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尽管周围一片密林,但我们确实能够清楚地看到。左前方不远处,一个大个子男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行走。那人的脚步非常慢,我猜他腿脚不方便。要是我们出其不意,肯定能轻易地抓住他。 谁料想小胖就在这时赶来,还气人地在我们背后打了个喷嚏! 我们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呆呆地擦着鼻涕。而当我们再次将目光转向那个高个头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血色少年 江泽原以为那不过是个个头比较高、行动不便的老头罢了,也许只是吃饱了没事出来逛逛。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又不像是迷路了,应该是这一带的村民。 但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风邵明的一个喷嚏连鸟都吓不死,那个老头却立马消失得无隐无踪。江泽很快对这个行踪诡异的人起了疑心,这人绝不是吃饱了撑着的老头那么简单。 他跟随张嫒琳从挡住二人的大树后一跃而出,张嫒琳凭空大喝一声:“出来!我们看到你了!”江泽跟着她举起手枪,指着前面的一排大树。一阵风吹过,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毫无动静。 张嫒琳朝天空开了一枪,见仍没有回应,便再开了一枪:“再不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她虽然是个女人,声音却比男人还要更给人压迫感。一般的歹徒,只要听见她的厉声威吓和破空的枪声,立马会乖乖求饶,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耳边再次拂过一阵风声,狼的声音早已消失得无隐无踪。而那个高大的男人,更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没入了树林的汪洋。 “看来被他跑了……”江泽无奈地说道:“小胖,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见我们这么谨慎,你不知道捂住嘴巴吗?”他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 “……天气好冷,我、我忍不住。”风邵明胖嘟嘟的脸颊红成了两颗鸡蛋,即使裹在肥厚的棉衣里,他依然瑟瑟发抖。 “别怪他了,”张嫒琳长舒一口气,将手枪收回到皮带上的枪套中,轻声说道,“晚上的天气确实变得太快了,打喷嚏可不是好兆头。阿明,别感冒了。” “你这么关心他……噢哦哦~原来你喜欢小胖!怪不得你对我不理不睬的,小胖!恭喜你了!被鸡姐看上,算是你的福分哪!” “你给我闭嘴!”张嫒琳朝江泽使出无敌飞腿,没想到被他轻易闪过。风邵明的脸红成了柿子,不敢抬头面对怒发冲冠的张嫒琳。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野蛮~?小胖,算我说错了。被鸡姐看上,算你倒八辈子大霉了!” 江泽捧腹大笑,张嫒琳想用擒敌拳抓住他,却再次被他削瘦的身体灵活地闪过了。 “我错了我错了,不开玩笑了还不行吗~?!”江泽一副死不悔改的滑头相说道:“鸡姐,现在人没了,我们还继续捉狼吗?” “你想偷懒?捉不到狼,浩杰怎么办?你的珊莎怎么办?你想让他们都给狼吃了吗?” 一提到珊莎,江泽丹田一股热气上涌,一下子来了动力。 “不过你不能再单独行动了,”他一本正经地严肃起来:“我答应过你家东强要好好保护你。要是让你被狼给吃了,我发誓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切,谁要你保护!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张嫒琳没理会他的劝告,转身就要离开:“要跟就跟紧点!跟屁虫……” 江泽笑嘻嘻地喊到“遵命”,跟在张嫒琳后头。风邵明也傻乎乎地跟了上去,这次他们都放慢了脚步,小胖子总算是跟得上了。 张嫒琳就像是三人中说话最管用的大姐头,带着两个小弟在漫无边际的树林里寻找魔狼和神秘男子的踪迹。他们从林荫道的左侧森林一直向左走。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抬头望见天上的新月从山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他们一直不停地走,好在今天的伙食充足,给三人足够的精力在密林中寻找任何可疑的踪迹……但最终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三个小时过去了,要不是庄园的建筑非常高耸,一抬头就能看见,恐怕他们早就在这前后左右的景象完全相同的无边树林里迷失了方向。直到他们从林荫道的右侧回到庄园的大铁门前,才知道他们已经绕了山丘整整一圈。 “看来人和狼一起消失了。怎么办?还要继续找下去吗?”江泽虽然是士官学校出生,训练有素,却也被三个小时的连续搜索累得喘不过气来。可怕的是张嫒琳虽然是女孩子家,一圈山路下来,脸色却毫无改变,“你都不累的吗!?”江泽两手放在大腿上,半蹲着气喘吁吁地说道。 “没找到那头狼我绝不罢休!”她坚定不移地说道。 “你是怕你家银发小子出事吧……” 张嫒琳表情麻木,但一脸紧张的神色清晰地写在脸上,她一言不发。 “也许那小子压根就没出过庄园呢?也许他现在已经回到房间,悠闲地躺在床上睡大觉了呢?想起来就可恨是不是!我们在外面拼了老命地找他和那头该死的狼,他却呆在房间里睡大觉!” 虽然江泽毫无把握,但他觉得这么说没准能动摇张嫒琳在偌大的森林里无脑乱窜的决心,“小胖,你说是不是很可恨!那小子,肯定已经回去了,是不是!” 江泽一把手捏住风邵明的肩膀,小胖子吓得直点头。 “所以啊,鸡姐,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吧!要是他真回去了呢?我们不是花了一夜白找了吗?” 张嫒琳僵硬地埋着头。在她心里,她从没把自己当女人看待。而涛浩杰,是她誓死保护的对象。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正脸去看早已累成狗的江泽,三步做两步走进了庄园,迈过地上两个小鬼的身体,急匆匆跑进了宿舍大门。 江泽和风邵明一跌一撞地跟在她后面,但明显是跟不上的,张嫒琳怕已经闯进涛浩杰的房间。要是她发现了涛浩杰,肯定会激动得大喊大叫。要是她没找到人,肯定还是会大喊大叫,然后无论如何劝阻,她都会再次进入那片漫无边际的树林,直到找到涛浩杰为止。 “这两个家伙还在睡啊!”江泽走到趴在地上的两个小混混面前,苦笑着说道,然后用脚踢打他们的身体:“喂,醒醒啦!要睡回屋子里睡!外面这么冷,冻死了别怪我把你们给埋了!” 但无论江泽叫的有多大声,那俩小鬼就是不理睬他,自顾自的继续呼噜大睡,嘴里还流着口水。 “混蛋!不鸟你们了!叫你们睡个够吧!” 说着,江泽无奈地打了个哈欠。庄园的烛台小径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谁会傻到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在森林里到处乱窜? 江泽走进大门,头一个便是自己的房间。当初装牛逼说是能起到保护其他人的作用,如今倒是后悔了。一看见就犯困哪!如果现在进去的话,肯定能一头扎进枕头就睡着了……然后就被张嫒琳揍成狗熊。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他看见张嫒琳发呆地站在隔壁涛浩杰的房间门口,房间里的蜡烛点亮了,可她没迈进去。 “怎么了……?” 江泽谨慎地问道。但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吓得张嫒琳愣住这么长时间。他一步迈作半步,战战兢兢地靠近那扇门。他甚至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那对痴痴暗恋着银发小子的张嫒琳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江泽的高个子正好完全越过张嫒琳因奔跑和紧张而凌乱的短发,他看见一个趴在床上的小子。他侧着脸,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两只手胡乱地张开,放置在身体两侧。少年潮湿的银色短发暴露了他的身份,黑色的帽子湿漉漉地掀在一边。有可能是汗水湿润了他,但江泽更害怕的是其他的液体。由于烛光模糊,难以辨别清楚。 ………… ………… 许久的一片死寂,张嫒琳一直没说话。她表情僵硬,吓得江泽都不敢吱声。 “小杰怎么了!” 最后还是风邵明忍不住喊了出来,涛浩杰是小胖最好的朋友,江泽无法想象小胖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将手轻轻地放在张嫒琳的肩膀上,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嫒琳毫不领情地将江泽的手拍开。 “他睡着了。”她冷淡地回答风邵明。 “……还能醒过来吗?”江泽不敢直言,只怕太过尖锐的词汇让身旁的两位同伴难以接受。 “废话!!”张嫒琳大声喊道,“睡觉能不醒吗?难道你要他睡一辈子?!” 江泽恍然大悟! 他简直不敢想象刚才自己都幻想了些什么东西!他无奈而苦笑着说道:“好、好啊!我就说嘛!这小子肯定趁我们在拼命找他的时候自个儿躺在床上睡大觉呢!看把我们鸡姐给吓的!看我不弄醒这小子!” 江泽撸起袖子闯进涛浩杰的房间,张嫒琳反应灵敏,一把按住江泽的肩膀,趁他半只脚刚到床边,单手将他猛地拉出房门。 “你干什么!没看他睡着了吗?别吵醒他笨蛋!” “没天理啊!!我要替你出气,你倒怨我!我不管了!你们俩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小胖,咱们走!” 江泽气得一溜烟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直接打起了呼噜。风邵明也跟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 ………… 留下张嫒琳一个人站在涛浩杰的床前。她又爱又恨地俯视着熟睡中的少年,但最后,脸上也只剩下甜甜的微笑。 她在银发少年白皙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吻。在烛光的映衬下,少年的脸颊好似微微发红。 “……奇怪,睡着了还会脸红?” 张嫒琳怀疑地将趴成狗的涛浩杰翻了过来,用双手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少年一动不动,仍旧甜美地睡着。 张嫒琳这才放心,她再一次吻了涛浩杰的额头,悄悄走出了房间。 ………… ………… 过了不久,一阵阴冷的秋风穿过未曾关上的窗户,掀开了窗帘,闯进了涛浩杰的房间。 熟睡中的少年突然睁开微闭的双眼,露出冰冷的邪光。 “血,给我血——” 第三十章 少女心悸 ………… ………… 张嫒琳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她一直忘不了嘴唇与熟睡中的涛浩杰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仅仅那一刻钟,张嫒琳觉得那是心头最暖的一瞬。 自从被上级部门安排在城东分局工作以来,张嫒琳已经从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女,成长为二十五岁的成熟女青年。但整整五年过去了,从前在分析室里埋头做实验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男生,至今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时的涛浩杰,就和胖乎乎的风邵明一样,除了作报告,平时很少和同事们打招呼。张嫒琳刚开始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有上下班经过分析室的时候会微微地回眸一眼少年埋头苦干的背影,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时的张嫒琳,敬仰的是比自己大两岁的郭东强,他那威武挺拔的身姿和强壮结实的肌肉总是让自己忍不住垂涎三尺,他就是自己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做事踏实能干,敢于担当,经常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每次直捣黑手党贼窝都是一马当先。他从不求助于他人,遇到任何困难都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但只要是兄弟们有难,他一定出手相救,从不抱怨。 他就是张嫒琳心目中的英雄。有那么一段时间,张嫒琳每天都会像个小姑娘一样,缠在郭东强身边,缠着他不放,让他教自己擒敌的本领,教自己灵活使用各种新型手枪的技巧。 郭东强每次都会在下班之后细心地教导她,可惜在两人独处的时间里,郭东强总是和平时一样严肃。在她眼里,郭东强从来没有笑过,更没有和自己说过哪怕一句亲密的话语。 后来郭东强因为出色的战绩被提拔为大队长,就更没有时间陪自己练习了。他们恢复到一种工作上的同事关系,张嫒琳怕妨碍他的工作,也不再请他帮助自己提高本领。偶尔她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但两人自那以后没有再独处过。 这段小小的暗恋在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张嫒琳逐渐意识到自己只是一时的少女心悸,渴望得到郭东强宽厚的肩膀。但长时间下来,她才真正了解到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在教场上郭东强手把手教自己学习控制枪法的时候,身体与身体的接触,却没能给她带来任何的感觉。 直到一次抓捕小偷的任务,张嫒琳和几个男同事被派去穷人巷捉拿几个在公车上偷摸女人钱包的小混混。这只不过是几百次抓捕任务的其中之一,而且几乎没什么难度,对经常和小混混打交道张嫒琳来说更是如此。 但这次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在男同事们将一个正在床上享乐的光条大汉毫不费力地逮捕押出房间之后,张嫒琳跟在他们后面,没想到就在这时,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隔间的厕所里又闯出一个肥膘大汉,他用匕首架在张嫒琳的脖子上,将她的一只手拧到背后,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放开他!不然我就杀了这贱女人!”肥膘大汉凶煞地喊道。他被逼得走投无路,被抓的小混混是他儿子,为了救他,肥膘大汉不顾一切地犯了试图谋杀警员的大罪,已经是死路一条。 张嫒琳虽然是个女人,肥膘大汉却完全低估了她的实力。她感觉到肥佬拧住自己的手力量小得可怕,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彪悍。于是她不顾同事们的劝告,毫不犹豫地给那肥膘大汉一个背肩摔。虽然他体型庞大,但张嫒琳用没被擒住的另一只手抓起他却毫不费劲。 但冲动是有后果的,好在肥佬手中的匕首没有拿稳,刀柄从他肥厚的手掌中滑落,但却在肥佬翻越空中的那一瞬间,被他沉重如猪的身体猛力一压,辗进了张嫒琳的肩膀! 剧痛在一刹那的停歇之后戛然而生,随之她双手的失力一滑,肥佬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张嫒琳疼痛难忍,却拼命咬住了嘴唇,没有嘶喊出来。 男同事们将肥佬拿下之后,急忙查看张嫒琳的伤势。她是局里唯一的一朵警花,要是出了什么事,卢局长肯定会将男警员们乱刀砍死。 情况十分危急,匕首完全割透了皮肤,警|服上渗出的一大滩血污吓坏了所有人。 “我马上叫救护车!”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同事大声吼道。 “医院太远了,我们局里有医生,先把她带回去再说!”另一个男同事焦急地说道。 “医生?你是说那个银发小子?”高瘦的男同事充满了忧虑,“他能行吗……?不管了,救人要紧!” 说着,高瘦警员将张嫒琳轻轻背起,生怕碰到她依旧插在肩上的匕首。张嫒琳已经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的光芒在她被放入警车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 ………… 等她重新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手术床上。四周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白色的架子,白色的桌椅,到处摆满了各种手术工具和堆积如山的稿纸,左手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乱七八糟地显示着一些人的头像,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数据。 难道我在医院?张嫒琳心想。她朝玻璃窗外望去,那是多熟悉的地方,她的同事们都在那里……没错,这里是警局!我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谁在碰我的肩膀!?好麻!他在干什么! 张嫒琳正平躺在城东分局的分析室里。她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格纹衬衫的男生,正在用绷得温柔地包扎着自己的肩膀。他的手很轻,很慢,简直比小孩子呵护自己的布娃娃还要温柔。少年稚气的眼神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如此甜美,如此迷人。 他蹲伏在床脚边,毫不厌倦地重复着细心包扎的动作。轻轻下垂的银发沾了些许少年的汗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几缕银丝微微接触到张嫒琳的肩膀,既柔顺又有些冰凉。 “你醒啦?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不过在伤势痊愈之前不能碰水,不然伤口会发炎的。”少年的声音清脆而稚嫩,在张嫒琳心中毫无印象。城东分局里听惯的都是些大老爷们粗俗的嘈杂声。而眼前这个似乎是从高中部偷跑出来的小男生,变声期似乎都还未来临。 “还疼吗?怎么不说话?”男孩好奇地问道。 张嫒琳心想:他是个医生,会不会察觉到我的心跳正在不停地加速。我为什么会害怕?害怕这种傻不拉几的小鬼?开玩笑!这不是我,多邪恶的歹徒我都不怕!这不是我!他再碰我一下,我就揍他! 涛浩杰小心翼翼地给张嫒琳肩膀上的绷带打了一个结,包扎终于才算完成了。他还想掀下张嫒琳的衣领,检查其他部位的伤势。 张嫒琳一把火烧透了双颊,她不顾麻痹的右手,猛地坐起,狠狠地推了少年一把。 “小鬼!别碰我!”她严厉地吼道,但没有揍他。 “坐好!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为你负责!要是有其他伤口会很危险的!”少年执着地说道,并伸手想替她摆好被她弄得皱巴巴的绷带,却被她不领情地揪住了稚嫩的胳膊。张嫒琳作为一个女人,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抓得少年嘶嘶作痛。 “你想干嘛!”张嫒琳没好气地问道,“小心我把你的猪手给剁了!” “你的绷带乱了,盖不住伤口,我帮你弄好。”少年的声音依旧十分温柔,没有因为张嫒琳的粗鲁而生气。 她这才松开少年的手,随他在自己的肩膀上无声无息的接触。她觉得好热,每寸皮肤都在燃烧。但她又不舍得打破这份温暖。 少年又重新弄好了绷带,见她没动,就替她把掀开的警|服穿上,别上纽扣,放好衣领,傻笑着说道:“长官,弄好了~!” 张嫒琳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呆呆的少年,心中的小鹿不停地奔跑。她急忙闯到门口,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害羞的模样。可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 “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浩杰。你呢?”少年客气地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切!你以后会知道的~” 张嫒琳朝他做了个鬼脸,逃离了房间。 “别走太快!绷带又会掉的!”少年提醒道,却见病人已经跑得无隐无踪,留下自己苦笑着站在原地。心想,好奇怪的女孩…… ………… ………… 这已经是四年前的往事了,虽然是很小的一件事,张嫒琳却在心中记下了每一个细节,因为那天是她第一次跟这个傻里傻气的少年接触,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第一次和他有了肢体上的摩擦。 从那以后,张嫒琳每天上班最期待的就是能捉弄这个呆呆的少年,然后看他求饶的可怜模样,她做梦都会梦见这个可爱的银发少年。直到四年之后,她再也无法想象没有他存在的日子将是如何度过。 张嫒琳下了楼梯,第一眼便看见昨天吻过的少年站于风中,飘洒着银色的短发。 “醒了?”她有点害羞地问道。 “是的。”少年呆呆地回答,他毫不知情。 “昨晚睡得怎样?” “还好。我见你们不在就先睡了,醒来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昨晚太累就趴着睡,醒来的时候却是躺着的,身上还盖了被子,衣服也脱了。” 张嫒琳噗嗤笑道:“谁叫你趴着睡!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