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海盗船》 第一章 群殴 最近,诺岩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感觉周围的什么东西有点异常,但要他具体说出来,仔细一想,一切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把这种感觉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梁天成一说,梁天成坏笑一下,说:“你大概又犯了严重的单相思吧?是不是婷婷看上别人了?” 诺岩一巴掌打在梁天成的头上,两人笑闹成一团。 梁天成比诺岩大着半岁,也是十五岁,但他一向以大哥自居;同样是念初中二年级,但升初中后,两人并不同班。 梁天成说的这个事,也不能完全算莫须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刚刚情窦初开,诺岩对班上的李毓婷有着莫名的好感。李毓婷身材高挑,五官长得也精致,一双大眼睛象是会说话一般,而且气质很好,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大家闺秀,学习成绩又很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估计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对她有着单相思。 关于对李毓婷的欣赏,诺岩只对梁天成说过一次,但就这样被抓到了把柄,梁天成经常拿这个跟诺岩开玩笑,当然这种玩笑是善意的。 下课了,诺岩立在门口的大树底下等梁天成,但他的眼睛却紧张地盯着校门口出入的人群,这种行为,还是把他另一个目的显露无遗了——很明显,他想找寻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 命运给了诺岩一次很残酷的洗礼。在盯着校门口看了大概十多分钟,他看到的并不是那个日夜渴望的倩影,而是一群杀气腾腾的身影,向他直逼而来。 当诺岩发现时,那群人离他已不及十米,更要命的是,他们的目光都定定地锁在他身上。他还在反应,旁边却突然窜出一个人,将他的手一把抓起,往校门口跑去。 诺岩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不是他等了半天的梁天成,谁会在这个时候冲上来? 但他们没有时间去细味这份浓郁的友情,因为那群人已经一哄而上。他们的手中,拿着校园暴力事件的标配——钢管,冲着诺岩与梁天成便是一顿猛轰。 诺岩后来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窝囊的一场架,势单力薄的两个人,被十数个如狼似虎的同龄青年,追得象两条丧家之犬,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把平时的狠劲积攒起来迎战。 诺岩被梁天成拉着,但他的爆发力一向比梁天成要好得多,跑出二十米之后,就变成诺岩在前梁天成在后了。那帮人当中也不乏短跑能手,在跑出校门外两条街之后,梁天成被跑在最前面那个黄发的高瘦青年一把拽住,就这么顿得一顿,已经猛扑上来两三个人,把梁天成推倒在地上,拳头棍棒随之密集地砸了下来。 诺岩见梁天成倒地,一个急刹车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快速助跑,对着那些围攻梁天成的人就是一脚飞踹。 那个染着黄发的青年应声被踹倒在地,但他很快便爬了起来,而且更要命的是,在他爬起来之前,早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对着诺岩便是一顿围殴。 那帮人的狠劲表明了他们在校园暴力这件事情上面的经验十足。一开始,诺岩与梁天成两人还能抡起拳头还击一下,慢慢地就变成只有挨打的份,头、手、背、腿……全身上下都是受攻击点。诺岩与梁天成爬起又被打倒,爬起又被打倒,干脆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用双手抱住头,护住最重要的部位。 这时,围观指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小声地议论着,但没有人站出来。但观众的群聚,多少影响了那帮人的发挥——在群殴这件事情上面,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他们也打得有点累了,便纷纷住了手。 诺岩感觉到殴打结束了,便放开用手抱住的头,望着面前这一帮陌生的青年。站在他面前那个染着黄发的高瘦个,象是他们这一伙的带头人。他用蔑视的眼光望着诺岩,诺岩却一点也不退缩,定定地望着他。本以为他们会像所有的电影小说里面的描述那样,向两人讲一下耶稣,亮一下自己的朵,说明一下教训他们的原因。但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在这方面作了反传统的表现,打完就打完了,连个招呼也不打,那个高瘦个先转身走了,其他人也纷纷跟在后面,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梁天成挣扎着把诺岩扶起来,问他:“他们冲着什么来?” 诺岩望着梁天成鼻青脸肿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能想到的所有挨打的理由,只有一个名字:李毓婷。 晚上,诺岩经过两趟公交车的转乘和半个多小时的步行,终于回到了四原里的家中。妈妈黄洁宜一见到他,大吃一惊,说:“岩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啊!身上也有!” 诺岩早在路上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他说:“妈,我没事。今天下午是校运会的足球比赛。你知道的,我是班上足球队的,下午大家卯足了劲跟高一(3)班争第一。我一个不留神,被人拌倒在地上,摔得全身都是伤,但我还是坚持踢完了全场。最后我们班还是输了,但大家的拼博精神还是很棒的。” 黄洁宜望着诺岩,半信半疑。她把他的书包接过来,说:“赶紧去洗个澡把饭吃了,我再帮你处理一下这些伤!” 四原里是这座城市中最南边的一个荒郊,那里远离城市中心区,人烟罕至,零散住着实在住不起其他地方的几户人家。 诺岩的家就在四原里的西北角,那是一座简陋的茅草棚,是诺岩的母亲花了一个月时间拾掇起来的。父亲诺亚在诺岩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走了,这之后,母亲黄洁宜以一个人的肩膀撑起了整头家,靠打工维持家里的所有开支,光是诺岩的学杂费就够一年愁到头的了。诺岩深深明白妈妈的不容易,因此他在妈妈面前总是尽量表现得象是个乖儿子。逃学?考试不及格?早恋?打架?这样的事情,是完全不可以让妈妈知道一丁点风声的。 诺岩洗澡吃过饭,黄洁宜便把他身上的伤都处理了一遍。她越看越觉得诺岩摔伤的说法很可疑,但她也没有去拆穿诺岩,而是旁敲侧击给他讲了一些关于怎样做一个好学生的大道理。诺岩很是诚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听了进去,但实际上他是左耳进右耳出,连黄洁宜所说的标点符号都没有记住。 第二天一早,黄洁宜就出了门,她要到市区一间工厂上班。诺岩听到妈妈出门的声音,便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头重重的,连爬起床的力气也没有。 被暴打的一顿,虽然没有把他打出什么大问题,但终究还是破坏了他身体的抵抗力。他发烧了。如果他把抽屉里的体温计拿出来,夹在胳肢底下,不消一会儿功夫,表盘上的指数准能逼近40度。 诺岩躺在床上,他觉得爬不起来,也没有办法去上学,只好继续躺着,模模糊糊地做着梦。梦不是连贯的,也说不上情节,但滔天的流水声一直在他的梦里回响。 在梦与梦的间隙,诺岩挣扎着爬起来,找了点馒头把肚子对付了一下。 第二章 海盗船 傍晚的时候,黄洁宜终于回来了,看到诺岩这种状况,叹了口气,给他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还喂他吃了点退烧的药。折腾完后,诺岩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诺岩还是听到阵阵流水声,哗啦啦,哗啦啦,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象是澎湃得随时要扑上来一样。诺岩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他的眼睛一直没睁开来。 在滔天的流水声中,又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黄洁宜更早爬起床,给诺岩煮了一碗鸡蛋面。 当面端到诺岩跟前,他已经醒了过来,挣扎着起来把牙刷好了。诺岩吃了一口面,问:“妈,昨晚我一直听到屋外有潮水的声音,很吵很吵,你听到了吗?” 黄洁宜摸摸他的头,说:“傻孩子,你是病得有点迷糊了吧?外面只是一条小河,就算潮再涨起来,流水声也传不进来。” 诺岩眨了眨眼睛,没再吭声,但他总觉得昨晚听到的潮水声,真实得不象梦。 晚上,诺岩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那股滔天的流水声又传了过来,哗啦啦,哗啦啦,间杂着浪拍打着岩石的节奏。 诺岩猛地把眼睁开,只见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铺满一地,而屋外汹涌的潮水声,竟然没有随着他的醒转而流失,而是更加清晰可辨。 诺岩觉得从所未有的兴奋,头不重了,身上也有了力气。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瞥眼见到另一个房间的妈妈黄洁宜,兀自在床上呼呼睡着觉。 他把大门推开,月光下,奇异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打开茅草棚,象是打开了另一扇时空之门,眼前不再是疏松的几棵树及那条浅浅的小河,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从遥远的天边延伸过来,在月光下泛着星光;海浪随着风飘荡的节奏,不断拍打着岸上的沙与石,有好几次,那浪花就在离他只有几尺远的地方停下来,象是再刮大一点点风,就可以将茅草屋也纳入大海的怀抱…… 但诺岩视觉的焦点并不是这些。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茅草屋的正前方。在大海的中央,在月光的下面,那里停着一艘造型优雅的船。 远远地望过去,那艘船是一座庞然大物,足有四五间茅草屋那么大,至少有两三层楼高。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到船体外面的油漆,有些已经剥落,但仍然显得足够结实;船舱屹立于船的中央,象一座巨大的木房子,在海面上晃来晃去;翘起来的船舷,象一只巨大的孔雀,竖起那绚丽的尾巴,自信并且骄傲;而最为显眼的,是长达数丈的高高的桅杆上,那面独特的旗子。 那是一面黑底的旗子,上面印着一个骷髅头。 一阵莫名的激动,从诺岩心底升起来。虽然从所未见,但他清楚知道,这是一艘海盗船。而且毋庸置疑,这是一艘极有来历的海盗船。 当诺岩的注意力被那艘船完全吸引住时,那些船上的人,或者说海盗们,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十来个海盗装束的男人,齐刷刷地站在船舱甲板上,为首的是一名高高瘦瘦、戴着顶绅士帽的男人。他手一摆,掌舵的船工把船往茅草屋慢慢驶去。 当离茅草屋只有一百米左右时,那个高瘦个把手一扬,船停在了当地。随行的两个人从船上放下一把木梯子。 那把梯子放下来,一触到水,海水竟然自动从梯子的位置让出一条路来,一直延伸到诺岩所在的茅草屋前。更奇特的是,诺岩竟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或者不正常的地方。 那位高瘦个男士对着诺岩,用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诺岩望着海水自动给他让开的那条路,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还是身不由己地循着那条海水分开的路,往船的方向走去,象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驱使他这样去做。 他以为那条两边都是水的路很窄,但他走在那上面,汹涌的海水在他的两旁停住,一丁点水花都没有溅到他身上,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他走得很慢,高瘦个仍然不动声色地向着诺岩微笑,但一直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矮个子却不耐烦了,他霍地一下从那个木梯子里翻下来,两下跃到诺岩面前,一把将诺岩的双腿抱住,便往甲板上丢。 诺岩身子翻滚着从海水上空飞驰而过,风呼啸地掠过他的脸庞,时速起码超过一百码。他啊地一声惊叫出来,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摔成肉泥。 正在身子往下掉的时候,他感觉到背上吃力,有人拍了他一掌,他整个人头朝下地往下掉,在头快要碰到甲板的当口,一双手把他的双腿牢牢抓住。他惊魂未定地望着仅近在咫尺的金属甲板,却忘记了整个人还吊在半空中。 那个抓住他双腿的人把他轻轻放到甲板上,诺岩终于得以看清阻止他脑浆撞迸在甲板上的人。如果世界上没有分身术的话,他们应该是两个人,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两个人一般的五短身材,圆圆的脸,脸很胖很大但眼睛极小;头上没有头发,再配上圆滚滚的身材,诺岩想到的是两个转基因超大冬瓜。他们的长相一样,穿着也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其中一个留有八字胡而另一个没有。 诺岩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那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八字胡凑近诺岩,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圈,突然说:“熊二,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摔胡涂啦?怎么眼珠一动不动的。” 被称作熊二的那人说:“就算他胡涂,也不可能是摔的!刚刚你明明把他双脚抓住了的,他根本都没摔在地上!” 八字胡说:“对对对,这小子可能就是个胡涂蛋,早知这样,还不如就让他摔在甲板上,你拍他一掌干什么?” 熊二嗷叫了一声,吼道:“你娘的你还把他双脚抓住呢,你不抓不就摔死了?” 八字胡说:“操!我娘又是谁的娘?你再骂老子,我可要对你执行家法啦!”说时,就要扑上前去。 熊二说:“你才不是我老子!……” 话未说完,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了一起,却听到呯呯两声,却是那个戴着帽子的高瘦个把他们挡了下来,说:“熊家两位哥哥,别闹,咱把正事先办了。”便转身向诺岩伸出手,说:“诺岩公子,你好,我叫严天伦,我是月牙号的副船长。” 诺岩握住严天伦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这时那个把他往船上丢的矮个子也跳回到船上来,梯子收了上来,这时神奇的一幕又出现了,当梯子收到船上来的一瞬间,那条海水中间的道路,两边的海水在不到0.5秒的时间里合上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诺岩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矮个子正在向他鞠躬问好:“刀圣杰,让你受惊了!”语速极快,也省话语,看来是个急性子。 诺岩冲他点点头,严天伦指着仍然在暗暗较劲的那两个孪生兄弟,说:“他们是熊氏兄弟,熊一熊二。” 那两兄弟听到严天伦这样说,回转身冲诺岩点点头,便又相视而望,象是随时要冲上去把对方吃掉的模样。 严天伦哈哈一笑,拍拍诺岩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有无数的疑问,到船舱里面,我给你从头说起。”诺岩便在严刀两人的簇拥下,往船舱走去。 第三章 海盗王 走进船舱,诺岩看到一个洽谈区,不算很宽敞,两张沙发,一张茶桌,一个酒柜,但看起来很舒服。严天伦把诺岩让进沙发里坐好,刀圣杰已在另一张沙发里坐得舒舒服服,找出三只杯子,正要倒葡萄酒喝。 严天伦向刀圣杰笑:“老刀,性子还是这么急!” 刀圣杰也向他笑了笑,手上却不停,把杯子都倒满了酒,递到严天伦和诺岩手上。 诺岩没喝过啤酒之外的其他酒,正要推却,严天伦却说:“这个酒不烈,喝一点试一下,不碍事的。”他就接过杯子,用嘴呷一口,先是有点甜味,又有点辣,而且发甘,味道是他从来没尝过的,很是怪异,就把眉头皱起来。 严天伦与刀圣杰相视一笑,哈哈笑声中杯子碰在一起,杯中的酒都是一干而尽。 严天伦把手搭到诺岩的肩头,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疑心这是在做梦,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 “另一个世界?”诺岩更加糊涂了。 “是的,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们来自幻海,那里有着跟你们不一样的时空。但我所知道的是,幻海跟你们所处的天地之间,有着唯一但必然存在的入口,将两个不同的世界连接起来。正是因为这种互换与共生,才造就了整个宇宙的精彩。” 诺岩没听懂,但他点了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严天伦笑了笑,继续说:“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幻海世界只有两类人,一,海盗;二,非海盗。我们是月牙号上的海盗。我们的首领被称作南盗王,他的名字叫作风凌。” 经过严天伦的耐心讲解以及刀圣杰的从旁补充,诺岩终于对他们口中的幻海有了一些认识。他了解到,幻海是另一个时空,那里以海为主,人们要么住在船上,要么住在岛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住在陆地上;那里有四大海盗,以他们所据的地盘的方位,分别被称作东盗、西盗、南盗、北盗,月牙号正是南盗风凌的船只;除了海盗,那里还生活着三个国家的人民,水国以捕捞为生,岛国以贸易为生,陆国则以种植为生。 而接下来严天伦所说的,则让诺岩呆在了当场。 严天伦说的是:“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奉了岛主之命,将他人间世的外孙接到幻海世界中来。” 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诺岩:“诺岩,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你。” 诺岩象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当场愣住了。 外孙?幻海?南盗? 是梦吗?怎么还不醒过来?!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分明有很强烈的痛感。 严天伦说:“你把你脖子上的那块宝玉拎出来看一看。这块宝玉,便是我们岛主赠予给你父亲的信物。你别看它很不起眼,但绝对不是你们人间世可以找到的材质。它内里蕴涵着的能量,只有被真正激发出来,你才会相信。” 诺岩下意识地耸耸脖子,把那块一直佩在他身上的玉扯了出来,看一眼。 这块玉是个什么形状,诺岩也不知道,那是还在他很小的时候,诺亚亲手戴在他脖子上的。当他得知玉是父亲所送时,曾仔细端详过那块玉。只见这是一块长方形的玉石,象是一条龙,又象是一匹马,确切地说,是一个动物的形状,却跟他所知道的任一个动物都不雷同;色泽也很是罕见,并非常见的蓝色绿色或红色,而是黑灰色。当诺岩初懂事时,曾嫌这块玉长得丑,不肯再戴在身上,后来年岁稍长一点,感怀父亲,便又把他重新戴上。 严天伦说:“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这样一件事情,真的很难,但你是我们岛主散落在人间世的外孙,这件事情千真万确。你的父亲是诺亚,你的母亲,不是你在人间世称作妈妈的黄洁宜,而是我们岛主的女儿风叶。” 这些话听在诺岩心里,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辛苦养育了他十五年的妈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是海盗王的外孙?天哪!!开什么玩笑?我是小说里的主人公吗? 接下来严天伦跟他说的每一个字,诺岩都听不进去了。他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严天伦说:”我不知道你们把我请进这艘船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会相信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标点符号。请把我送回我妈妈的住处!” 严天伦苦笑一下,制止了焦急欲狂的刀圣杰,对诺岩说:“我想你一定累了,今天先谈到这里吧,我带你到房间里休息。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慢慢你就会明白,我今晚所说的,全都是真的,连一个字也没有骗你。” 第四章 神秘的姑娘 诺岩被领到一间房里去,严刀两人各自招呼一下,便离开了,剩下诺岩一个人。他四下打量,只见这是一间十来方的小舱房,布置得很是简陋,在墙角处铺了一张床,床上的被铺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床的旁边,是小小的一桌一椅,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诺岩躺在床上,耳边听得船舱外面海浪声阵阵传来,夹杂着海鸟的叫声,他竟然听出了音乐的节奏感。他把眼睛闭上,眼前全都是今晚上这些遭遇的细节,一切显得太过于不可思议。脑子在不停地高速运转,又怎么能睡得着? 正当诺岩翻来覆去睡不着时,突然门外走廊传来极轻的咚咚拍门的声音。诺岩把耳朵竖起来细听,只听砸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听起来是有人换了用脚踹门。当然,这个人砸的一定不是自己所在房间的这扇门。 诺岩心下好奇,便翻身下床,把门打开,听到拍门的声音来自于隔着十数米远的另一个房间,里面拍门的人,口中也在嚷嚷着什么。 诺岩走近前去,隔着一扇门,听得那人口中骂咧着的是:“快放我出去!你们这帮破人!把我关在这里是想要干什么……”听声音,是一个女孩子。 诺岩便上前敲敲门,问:“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那里面的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半晌才应道:“你又是谁?识相的赶紧放本姑娘出去!” 诺岩把那扇门上的大锁拿住一看,说:“我叫诺岩,莫名其妙就被请到了船上。但我并没有你这房间的钥匙。你呢?你又是谁?” 那声音很诧异:“什么莫名其妙?你不是他们这船上一路的吗?” 诺岩毕竟涉世未深,又觉得房里的女孩听声音不像是坏人,于是便将自己怎样被海浪声吵醒,又怎样被引到船上,然后怎样住到船上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与南盗王的渊源隐去没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房中的女孩沉默了半晌,说:“你是说,这里竟然是传说中的人间世?” 诺岩说:“当然!”他对严天伦所说的半信半疑,但这女孩这样问,也表明幻海是不同于人间世这一个论断,大概是个事实。 那女孩说:“不管怎样,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诺岩问:“什么事情?” “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偷个钥匙,把我给放出来?” “这个……”诺岩感到为难。他既不了解这个女孩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怎么去找钥匙,“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吗?” “你问我,那我去问谁?!”那个女孩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沟通起来并不那么顺畅,诺岩说:“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但不是现在。”便转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那个女孩在他的身后踹着门大喊大叫,但诺岩没有回头。 诺岩在自己的房间里胡乱睡了一觉,朦胧中觉得鼻子发痒,便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吵醒了。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觉得房里有异样,猛地把眼睛睁开,果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他吓一大跳,仔细看时,原来是熊氏兄弟,笑嘻嘻地望着他,其中留着八字胡的熊一手中还拿着羽毛状的物体,见他醒过来,笑着说:“你醒啦?” 诺岩点了点头。 熊一却不理他,扭转头对熊二说:“看,你认输了吧?乖乖给我嗑两个头。” 熊二却不示弱,说:“什么时候我就输啦?你说这小子受不住你鸡毛一拂,肯定马上醒过来。但我看,你何止用了两拂三拂四拂?这小子也没醒过来,现在还在半梦半醒呢!” 熊一看熊二想赖帐,火噌地一下升上来,青筋**地吼道:“你他娘的他现在算没醒吗?” 熊二说:“你怎么确定他有醒没醒?你问过他吗?” 熊一一时为之语塞,便转过了头,在诺岩眼前招招手,问:“喂!你醒了么?” 诺岩知道他们爱胡搅蛮缠,如果顺着他们可就没完没了,便岔开话题问:“你们找我有事么?” 熊一说:“我们找你……” 能二在旁边叫道:“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只是打赌……” 熊一打断说:“是找他啦!我们是打赌,但也顺便找你,大伙在等你吃中饭呢!” 诺岩见这两个活宝缠夹不清,终于把正事说了出来,这一说肚子也确定饿得厉害,便从床上坐起来,把两人领了出去,一路上两人仍是斗嘴不休。 第五章 出入口 诺岩跟着熊氏兄弟到了会餐厅,严天伦、刀圣杰等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寒暄过后,众人便吃起饭来。 诺岩看到餐盘上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海鲜,有浑身通红的鱼,有长着个大扁嘴的虾,还有一些看着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海洋生物,他也不确定人间世到底有没这些东西。他夹了一块鱼肉往嘴里送,不知是因为鱼本身的肉质还是烹煮的调料,入口鲜甜,嚼之滑而不腻、韧劲十足。他哪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于是在严刀等人的劝餐声中,大快朵颐。 吃饭的途中,他问起那个被关住女孩的事,严天伦说:“我们也是无意中把她救在了船上。那个人与我们颇有些渊源,不能杀也不能剐,只能好生关了起来。” 诺岩看他语焉不详,也没有多问,吃完便回到船舱里休息,无所事事之下,躺在床上又回想起这看似不可能的一切,不一会就沉沉睡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诺亚,把他引到一片大海边,便径直往海里走去。他想把父亲看清,但始终相貌模糊,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老在他眼前晃。他想跟上去,但诺亚已经渐行渐远渐到海中央,只剩下一个头露出水面。正在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他,象是父亲在远处的呼唤,又象是从另一处岸上飘过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醒过来,却是刀圣杰站在他床前叫他的名字。 刀圣杰看他醒转了,说:“诺兄弟,马上要到达幻海啦,你还是作一作准备的好,那边跟这边的环境可完全不一样。” 诺岩听到这样说,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新鲜劲儿,便翻身跟着刀圣杰冲出船舱甲板。 在甲板上,诺岩看到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变得殷红如血,马上就要接近海平面。这时,全船的人都在忙碌,把帆升起,船也开足马力,全速朝着那落日的方向航去,速度快得出奇,如箭离弦,这是人世间的船只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这是要驶向另一个世界么?诺岩正在出神,严天伦走了过来,说:“诺兄弟,马上要穿越出入口了。”诺岩点了点头,这一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诺岩看到落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但却没有一点灼热的感觉。他想,课本上学到的科学知识,怎么一点也不起作用啦?只见落日已经快接近海平面,船只也在一点点靠近它,在落日靠近海平面的一刹那,船只离落日不过丈余远。在这一瞬间,诺岩明显感觉到船速更快了,金光万丈,从太阳的内部发出来,眼睛被白光晃得睁都睁不开,只得紧紧闭上;耳朵里传来轰的一声,滋滋的细响却始终在耳边回荡…… 当感觉到光与声都不再那么强烈的时候,诺岩猛地把眼睛睁开,他惊奇地发现,落日变成了红黄色,远远落在了身后,而眼前虽然还是茫茫的大海,但大海的颜色变成了紫色,波涛也明显变得更汹涌,两岸的景色更是跟之前完全迥异,海的尽头是远远的山,看不到人烟。 船竟然从落日里穿过来,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口中所说的幻海世界! 诺岩还未从惊奇中缓过神来,船上的号角突然急剧响了起来。 他回头看时,船上的所有水手已经聚集在了甲板上。而严天伦正站在船舱顶上一个嘹望台上,用望远镜向远处张望。 在严天伦瞭望的方向,一艘黑点大小的船只正往月牙号的方向冲过来。 第六章 独行怪叟 诺岩走到严天伦身旁,问:“什么情况?” 严天伦指着那艘船说:“这艘船来势汹汹,一点也不避让航路,看来是敌非友。” 刀圣杰也走了过来,接过望远镜端详了一会,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向严天伦低声说:“西盗望野的船。”严天伦点点头,回头大喊一声:“所有船员注意,准备迎战!” 船上众人齐声应道:“是!”纷纷亮出随身家伙,有的拿刀,有的舞剑,但让诺岩诧异的是,竟然青一色都是冷兵器,看来枪与炮等热兵器在幻海世界并不通行。 刀圣杰紧一紧腰间的刀,对诺岩作个请的手势,说:“打斗起来,惟恐刀枪无眼,还是请诺兄弟先到底舱稍事休息,等收拾了敌船,再请诺兄弟喝酒庆祝。” 诺岩本想留下来看个究竟,但转念一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月牙号众海盗的累赘,于是便转身告辞,回到之前休息的房间。 诺岩坐在房间里,只觉船舱底部很是安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海浪的喧哗,只有甲板上众人布防的声响隐隐传来。 诺岩百无聊赖,只盼有人突然闯进来,只不知闯进来的是好人坏人;又想到上面观战,但终觉自己不会武艺,不但帮不了半点忙,只怕平白便送了性命。想来想去,只得个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诺岩心中的念头也转了好多下,站起又坐下,站起又坐下,总是坐立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号角声喧天,应该是两船人短兵相接了,吆喝与刀剑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倒令诺岩兴奋不已。 他心下在想,不知来的是何人,与月牙号有什么样的仇怨,实力如何,不知此番严天伦他们是否能脱险……想到脱险,他心下格登一声,想到那个隔壁舱的女孩子,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他不知那女孩子是谁,但那时既已认定她不是坏人,便想船上此时战成一团,正好趁乱放走她,不然没的让她性命在这里枉送掉。于是诺岩便从房间里走出去,来到那女孩的舱外。 他拍了拍门,说:“你还在里面么?” 那女孩兴奋地回道:“你来啦?” 诺岩说:“现在上面有点乱,不过我还是没有钥匙,怎么才能帮你逃走?” 那女孩说:“钥匙至少有两把,一把在刀圣杰手上,一把在送饭的那胖子手中。你凑前一点,看到门与墙之间那个小孔没有?” 诺岩凑近一看,果然有个小孔,手指般大小。有个什么东西,从孔里塞了过来,那女孩说:“这是钥匙,你看看能不能打开。” 诺岩把钥匙挖过来,心下诧异:“她怎么会有关着她自己的门钥匙?” 那女孩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你别猜了,钥匙是今天那胖子送饭时,我设法偷来的。你快快将门打开罢。” 诺岩惊诧于她的冰雪聪明,忙将钥匙套进锁眼里,往顺时针的方向一拧,只听啪的一响,那锁应声而开。与此同时,那门却从里面咯吱一声被打开了,冲出来一个黑衣女孩,光线昏暗中彼此还未看清对方长什么样,那女孩便拉住他的手,急急往底舱更深处走去。 诺岩问道:”你……你到底是谁?这是拉着我往哪走?” 那女孩头也不回地说:“机不可失,趁没人发现,我们赶紧坐小船逃走了,逃得掉我再详细跟你解释!” 诺岩无可奈何,只好跟着那女孩往船舱外跑。船舱底下,光线很暗,诺岩没跑几步,突然咣当一响摔倒在地上,有个什么东西把他拌倒了。 诺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那个把他绊倒的物件竟然哎哟大叫一声,把他吓一大跳,朦胧中看清是一个人。 那个人象是大梦初醒,揉着眼睛说:“谁呀?没事打搅老子睡大觉?” 诺岩听他声音,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便上前拱手说:“前辈,真是抱歉!这里光线太暗,我没看到你在地上。” 老人家吼道:“你眼睛瞎了吗?我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到!” 那女孩见这两人缠夹不清,一把拉着诺岩说:”走罢!” 老人家说:“不许走!” 诺岩甩掉女孩的手,回头对那老人说:“老前辈,实在很抱歉,不知有没有伤到你?如果需要赔偿,我再找机会还给你好了。我……我现在身上没钱。”诺岩脑海中浮现的,是人间世那些被撞老人家各种讹人的场景。 那女孩把脚一跺,叫道:“你们两个缠夹不清的笨蛋!傻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人说:“你现在没钱赔,那什么时候有钱赔?” 诺岩无语了一下,说:“老人家,你给留个地址,等我有钱了,一定找过去给你赔偿。”他也不想,在这茫茫大海,到哪里去找一个人一个地址?更何况在这幻海世界,他连一个地方都不认识。 老人说:“等你有钱!等你有钱我该入坟了!不行!你们不能走!”说时,一手拉起诺岩,另一只手却拉着那女孩,便要往船舱上面走。 说也奇怪,诺岩的手被这老人拉着,他试着挣脱,但感觉浑身无力,只能被这老人牵着往前。他回头望一眼那个女孩,她的眼神也正好望过来,满是无奈,想来她也是一样的情况。 越往上走,甲板上打斗的声音便越清晰。那老人放开他们,对诺岩说:“这上面打得天昏地暗,一会不知有什么情况发生,如果你被杀掉,欠我的钱就打水漂了,这样,我教你三招逃命的幻术,你用心记下来。” 诺岩被这老人的一系列行为搞得云里雾里,但他想,在这个幻海世界,自己举目无亲,又不懂剑击幻术,学一些保命的功夫很是必要,便点了点头。 老人问:“你之前有没学过功夫?” 诺岩想到小时候家境尚好时,父亲曾带他到少儿体育馆里学过几天跆拳道,便说:“我小时候学过一些拳术,但并不系统。” 老人笑笑,说:“那很好。在幻海世界,功夫分为三个层次。最低的层次,是武术,就是一般人的耍刀弄剑,你小时候学过的拳术,大概也算在这个范畴;第二层,是幻术,到了练气的地步,需要强大的内在幻力配合,才能发挥幻术的威力;第三层,是道术,也即天人合一的法术。要修炼道术,除了强劲的幻力,还需要超群的天赋与强大的内心。简单说来,精通道术的人,往往能调度自然万物与之相应,形成恐怖的战斗力。嘿嘿,在幻海世界里,据我所知,练成道术的人,一双手可以数全了。” 诺岩点点头,表示了解。 老人继续说:“我现在传你的这三招,介于武术与幻术之间,是专门用来逃命的。你现在打我一拳试试,用你学过的拳术。” 说完,老人气定神闲地立在那里,双眼带着鼓励的神色望着诺岩。 诺岩运力双拳,呼地一声,右拳直击老人的面门,正是小时学过的跆拳道的技法之一。但他担心会误伤了老人,只使出了四五成力。 岂料,他的拳还只在半路,老人就象一片毫无重力的叶子一样,随着他拳势带起的劲风,飘到了一边,他这一拳压根没碰着老人一根毫毛。 老人嘿嘿笑着,说:“臭小子!吃过饭没有?用点力!” 诺岩见他轻易就躲过了,咬咬牙,运起全身劲力,左右手开弓,呼呼两拳,先后从左右两边击向老人的胸腹。但那老人不知怎么的闪左闪右,恰恰避过他的两拳。 诺岩知道这老人身怀绝技,正在暗暗纳闷他是什么来历,那女孩双手拍了起来,说:“好!你这功夫真好!” 老人回头对女孩笑笑,说:“你这小妮子,总算还识货。” 又转头看着诺岩,说:“这叫‘落叶尘步’,就是要靠对方出招带起的劲风来借势闪避。你看好了,我只比划这么两回,能领悟多少就靠你自己了。”便把这步法的要诀对诺岩细细讲解比划。 诺岩虽然以前练过跆拳道,但那些外家功夫,靠的是力道的运用,而老人所授的,牵涉到幻术的心法,这是他从未碰到过的领域。他努力记诵,一招一式都记在心上,并且再三演练出来,老人一次次帮他纠正。如此直过了半个时辰,他这三招步法才算小成,比划得象模象样。 老人说:“看来,你小子的天赋还是不错的,碰到一般的高手,也可以勉强保住命了。但你要想将这门功夫运用到极致,还是要在幻术上下苦功才行。” 诺岩应道:“是!谨遵前辈的教导!” 老人哈哈一笑,便领着两人继续向上走去。 第七章 神奇步法 跃出甲板上时,眼前的一幕,多少让诺岩有些惊呆。 只见甲板上分成明显的两派,一派自然是月牙号上的盗众,在战斗的时候,以严天伦为首,头上竟然都扎着红色的头巾,誓死抵抗;另一派则毛发四散,彪悍之气更盛,厮杀时口中更是喊杀声震天,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人,但双方仍是戮战不已。看场上的形势,双方徒众互有攻守,一时之间分不开胜负;而严天伦与刀圣杰正联手对付一个满脸戮气的绿头巾。严刀二人刀剑相契,你来我往,但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反而越打越是吃力;反观那个绿头巾,脸上气定神闲,出招潇洒之极,看来再打下去,落败的必是月牙号之边。 诺岩正想怎么去协助一下,旁边那位老人却大喝一声:“望野,还不住手么!” 那个与严天伦刀圣杰正酣斗的绿头巾愕然了,往这边望过来,见到诺岩等三个人,竟然大吃一惊。被诺岩救出来的女孩竟然跑了过去,诺岩听到她对绿头巾口中喊的竟是:“爹!” 那个绿头巾与严刀三人都罢了手,绿头巾把那女孩一把拉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问:“他们有没把你怎么样?” 那女孩摇摇头,说:“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倒是伦力那个老匹夫,爹你要帮我雪耻!要不是他们,”她回头指一指严刀他们,“恐怕我都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你了。” 望野脸上现出惊诧之色,问:“伦力?他想把你怎样?” 那女孩便把这些天的遭遇简短说了一下。原来这女孩便是西盗望野的女儿望芷兰。她久困在西盗盘踞的岛上,这天瞅准一个机会,便一个人驾着小船离家出海,不想中途碰上东盗伦力的海盗船。四大海盗互相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并且总在找一家独大的机会,当东盗知道她是西盗的女儿时,便下令盗众将她虏过来。在望芷兰寡不敌众的时候,准备越界寻找诺岩的月牙号正驶过,便与东盗火拼一场,将望芷兰救到月牙号上。但当严天伦得知她是望野的女儿时,也不知如何处置,只能先将她关在了船舱里。 西盗望野听到女儿被掳到月牙号上的消息,便驱船直奔而来,质问之下,严天伦早派人去请望芷兰,岂料那时望芷兰刚被诺岩救了往舱底跑,又遇到一个怪老人,纠缠不清。严天伦交不出人,与西盗一言不合,双方便斗将起来。总算西盗忌惮女儿在对方手上,并未让徒众痛下杀手,双方以打伤打倒对方为目的,不然甲板上早就血流成河了。 严天伦见望芷兰将前因后果都向望野讲述了,以为误会就此消除,便挥手叫月牙号上众盗收起武器,准备送客。岂料他还未开口,望野已经看住他,说:“听说,诺亚的儿子,那个来自人间世的活宝,在你船上?” 严天伦一听这个,感到大事不妙,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如果大家都得知这个消息,幻海免不了要掀起一场大风波。他可想不到诺岩已经跟望芷兰接触过,望野正是从望芷兰的讲述中察觉到这个细节的。 望野说:“怎么不吭声?嗯?识相的,还是把人交给我,不然……”他嘿嘿冷笑了几声。 严天伦怒道:“不要说人不在我这船上,就是真的在,我也不会把人交给你!凭什么?!” 望野向身后一摆手,有两个人便把望芷兰请到一旁坐好。他正要下令对月牙盗众大开杀戒,却不料眼前一花,一个老人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说:“且慢。” 望野对着老人一抱拳说:“前辈,这是我跟南盗两家之事,希望您老人家就不要插手了。” 老人说:“本来你们两家的事,与我无关,但你冲着来的人,却与我有关。” 他对着诺岩招一招手,诺岩便走上前来。 老人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诺岩。如果以我的名义压你让你放手,谅你也不心服。这样吧,如果三招之内,你可以把我这徒弟击倒,我就让他跟你走,不然你就乖乖带着人滚回你的盗窝!” 望野万万想不到诺亚之子,会这么快成为这位老怪物的徒弟,也想不到他会开出三招分胜负的比斗。他打量一下诺岩,见他瘦瘦弱弱,又想他才从人间世来,哪能那么快学到什么突出的幻术?便点头说:”好,今天买你一个面子,三招之内,我不能把这小子擒住或击倒,那西盗的人,马上从月牙号上撤走!” 那老人回头看一眼严天伦,说:“我就大胆帮你们作这个主了。” 严天伦点点头,说:“一切但凭前辈作主。” 那老人扭过头来,用信任的眼神看看诺岩,说声:“去罢!” 诺岩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望野也大步流星地迎上来,在诺岩面前站住。四散的人群为他们让出很大一个圆圈。 诺岩眼睛直直地盯着望野,看他如何发难。 望野嘿嘿一笑,说:“小子!小心了!我要出手啦!”说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诺岩的左肩抓去,眼看要将诺岩一招擒于手底下。 诺岩大吃一惊,在避无可避的当口,他下意识地右脚向右摆,左脚同时向后,身子侧倾,正是那怪老人所传的第一式步法,堪堪避过望野的擒拿。这一招他新学不久,用得并不纯熟,但避开望野一记只使出了三成功力的擒拿,还是绰绰有余。 望野“咦”了一声,手下却不停顿,这次使出七成的功力,从上而下向他猛扑而来。 诺岩就着望野身子移动带起的风势,配合着左右脚的节奏,身子往后一倒,在将要挨到地面时,又挺身而起,堪堪从望野的手底下穿了过去。 两招一过,连诺岩的毫毛也没碰着,望野这下才急起来,口中哇哇怪叫几声,反身便向诺岩全力擒来。诺岩使出那怪老人所教的第三式”落叶尘步”,借着对方的风势,又避了过去。 望野却没有住手的意思,唰唰唰数招进逼,招招均是杀招,要将诺岩打伤擒下。诺岩新学幻术,步法使得并不纯熟,而且只学了三招,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以闪避一些进攻招数,但一些以快打快的杀招,他却无法做到连续闪避,眼看就要伤在望野手底下,却听啪啪数响,一个身影跃入场中,与望野对了几掌后,便挟着诺岩退后几步。众人这才看清,跃入阵中的正是那个老人。 那老人怒道:“望野!枉你身为一岛之长,竟要对一个小辈出尔反尔吗?” 望野怒哼一声,转身便向自己的船上走去。西盗盗众见首领撤退,便扶起受伤的人,跟着望野身后撤去。 那老人大声说:“徒弟,跟着我回圣涛岛啦!” 诺岩与那老人相离甚近,不知他为何突然大声吆喝,那边严天伦却已反应过来。他看西盗众人已走得差不多,对着老人一抱拳说:“多谢前辈好意,诺岩由我们护送回岛便了。” 那老人说:“望野必定不肯善罢干休,诺岩还是跟着我走吧。我也正想觅一徒弟,让师门技艺免于失传呢!哈哈” 严天伦知道南盗王对诺岩的看重,心想在将诺岩送回月牙岛之前,不宜多生枝节,便说:”前辈的好意,我替月牙岛众人多谢先!但诺岩是南盗王嫡血至亲,一切还须面见南盗王,再作打算。请前辈见谅!” 那老人看他一再坚辞,只得作罢,与众人拱手辞别,乘着自己的小舟破浪而去。 第八章 海上风暴 看那老人远去,诺岩便向严天伦问起他的来历。严天伦说:“他便是幻海中最为特立独行的独行怪叟叶一扬,幻术奇高,脾气也怪,不过他是非观还算分明。你能得到他的青睐传你幻术,实在是你的福气啊。” 诺岩嗯了一声,想起这位老叟的种种怪异行径,不禁莞尔一笑。 严天伦又说:“等回至月牙岛,拜见风岛主,不妨就安排你到叶前辈的圣涛岛上与他学艺。风岛主若得知你拜得明师,肯定也为你高兴的。” 诺岩又嗯一声,想起这几天来种种遭遇,感觉犹在梦中,一点也没有真实感。 船往南行了半天,诺岩一直呆在甲板上,望着幻海周遭的景色变幻,感受这一种不真切感。越往南走,紫色的海水便越来越深;这里的天空是桔黄色的,象染了色的绢布一样,又象一幅名家的油彩画,明艳异常。 诺岩望着海水与天空发呆,还在想着这不可能的遭遇。就在这时,他一瞥眼间看到远方的来路,出现一个海鸟般的黑点,贴着海面在翱翔。不一会儿,那黑点越来越大,他指着那里大喊一声:“看!来了一条船!” 严天伦刀圣杰以及盗众纷纷涌到甲板上,严天伦掏出望远镜一看,下令道:“望野言而无信折返而来,全体盗众,准备战斗!” 盗众纷纷拔出自己身上的武器,一时群情激昂,誓死与无义小人望野血战到底。 严天伦把诺岩与刀圣杰叫到一旁,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刀圣杰,说:“老刀,诺岩只能暂时托付给你了!” 刀圣杰知道他的决定,望野去而复返,不过是为得到诺岩。这次月牙号出来,并没有预计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因此带的动力燃料并不多,如果拼速度一定拼不过西盗的摩崖号;而在月牙号上的群盗,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得住望野,为今之计,只能把让诺岩离开月牙号为上。严天伦与刀圣杰,必须要有一个人护送诺岩,另一个人留守月牙号,率队与西盗死战。无论履行哪一种任务,都将是艰巨的,而留在月牙号上与望野周旋无疑更为凶险。 刀圣杰嘴唇微动,想要说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诺岩的手,便往底舱快步走去。就要抵达转弯处,他回头看一眼严天伦,拱手说:“万望保重!”严刀两人目光中都透出坚毅。 刀圣杰把诺岩带到底舱一个储物室般的房间里,打开门,便看到一条小船,仅能容下七八个人的样子,看来是紧急时用来逃生的。 刀圣杰让诺岩坐到上面去,诺岩这才知道,原来刀圣杰是要带着他独自逃生。他心下突然难过万分,想起望野的超强技艺以及西盗盗众的凶悍,严天伦他们怎是对手?可自己留在这里,实在又插不上什么手。 他跟刀圣杰在小船上坐好后,刀圣杰一按船上的一个按钮,月牙号竟然从底部打开一条缝,小船慢慢地滑进海中去。当小船完全滑进海中,月牙号那道缝又自动闭合起来。 刀圣杰示意诺岩坐好,手中抡起双浆,在深紫色的海水中,奋力往南方划去。 刀圣杰一顿猛划,小船迎风破浪,一下子便驶出几十丈远。诺岩回头看月牙号,已经变成盒子般大小,而那个在诺岩心目中代表邪恶的西盗的摩崖号,也越来越接近月牙号,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两条船便又短兵相接了。 诺岩突然盯着刀圣杰看了两秒,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刀圣杰看过来,问:“你想要说什么?嗯?” 诺岩长出一口气,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望野……他们为什么想要把我带走?” 刀圣杰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但手上的浆仍是不停地挥舞着。过了一会,他叹一口气,说:“事情一时三刻也说不完全。你已经知道,自己真正的母亲其实是风岛主的女儿,而你父亲是从人间世闯过来的诺亚。你父亲母亲都已过世,现在你才是关键。” “什么关键?”诺岩迫切地想知道,还有什么更离奇的东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慢慢就会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安全地带到月牙岛上。” 诺岩心下疑团更多,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探究的时候,只得把疑问留在自己心中。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但黑灰色的云,很快便聚集在他们的头顶,天空似乎一瞬间变得低矮了很多;风在很短的时间里增强了数倍,诺岩很快便感觉到了这一变化,因为海浪有了强烈的起伏。紫红色的浪,随着风的呼啸,带着巨大的声势,一波接一波向着高远处攀登。那条仅容得下数个人的小船,现在带着刀诺两人,随着风浪的起伏,一下子登到顶峰,一下子又降到海面的最低处,比诺岩曾经玩过的游乐园里的过山车海盗船刺激得多了。 “抓紧船上的绳索,保证不被浪抛出去!”刀圣杰向着诺岩吼道。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此起彼伏的海浪声淹没,连吼了三次诺岩总算猜到他的意思。 刀圣杰也不再划浆。在愤怒的风浪面前,任何人的动作都是多余的。他用双手紧紧地抓住船上的缆绳,给诺岩做出一个标准的示范。 在前人的文学作品中,诺岩很多次读过这样一个句子:象一叶海中的孤舟,无依无靠。以前他总觉得这种表达很是诗意,但当他切身体会,这种感受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他随着这叶扁舟上下起伏,一下子窜到风浪的最高点,一下子又跌落海平面的最低谷,这中间的垂直距离,起码有着三五十米米。倒不是这种距离的落差可以把人击倒,而是那种绝望,那种在大自然的怒威之下无所依靠的绝望,混杂着随时都可能舟覆人亡的担心,人的精神状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首先是诺岩的胃,对这种猛烈的风浪作出了回应。他的内里开始翻腾,嘴巴也管不住胃了,猛地嘴巴一张开,胃里的所有东西就开始往外泻,如果他有精力去注意,他会看到昨天吃下去的已经嚼得稀巴烂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海鱼、海虾、海参……全都挨个喷了出来。 吐完了之后,诺岩抬头,看到刀圣杰作出一个鼓励的神情与手势,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巨浪打了过来,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船整个倾覆在了海上! 诺岩做的第一件事,是手脚并用,竭力挣扎着升出海平面,让自己保持呼吸。很幸运的是,他的手在挣扎的时候,竟然触碰到一块船板。他紧紧地把那块方圆不过一米的船板抓住,给自己在海平面上呼吸找到一点依凭,然后他用视线努力去寻找刀圣杰的踪影。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他还是喊了出来:“刀叔叔!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铺天盖地的更大的风浪,裹挟着不可一世的巨响,重重地打在他和他依凭的船板上。他已经没有了绝望。 就这样,诺岩失去了知觉。 在一场不期而至的风浪里,他管不了自己的生与死。 第九章 得救 当诺岩睁开眼睛,他第一个想法是:“我死了吗?” 他的头动了一下,感觉到特别的沉。他打量一下四周,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身上盖着绣花的被子;房间布置得相当温馨,蚊帐、窗帘与门都是浅绿色的,他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他扶着阵阵偏痛的头,竭力搜索着记忆。他记起自己与刀圣杰在扁舟中与风浪作斗争,小船被风浪打翻了,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这里是哪里?他们怎么会救了自己? 那刀叔叔呢?严叔叔他们又怎样了? 带着诸多的疑问,他想喊人,但发现浑身没力,声音停在嗓子里,叫不出来,更别说翻身下床了。他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半晌,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个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在不知这是什么环境的情况下,诺岩无师自通地想到装睡装昏死,他想瞧瞧来人会搞什么。 门唉乃一声,从外面被那个人轻轻推开。诺岩感觉到那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竟然在他的床前坐了下来,半天没有动静。 诺岩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把眼睛半开了一下,然后迅速闭上。利用这半秒时间,他还是看清了那个坐在他床前托着腮沉思的人。 一张他见过的脸,一个他熟悉的人。 那个被关在月牙号底舱被自己放出来的怪女孩。 她真实的身份,诺岩当然也已经知道——西盗望野的女儿望芷兰。 而沉思中的望芷兰,眼睛是放空的,并没有注意到诺岩的小动作。 这下,诺岩更困惑了,怎么会是她? 诺岩还是决定向望芷兰问个究竟。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个看上去与自己同龄的女孩没有多少戒心。 他假装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先是竭力把眼睛半睁开,身子往左右两边努力移动一下,同时嘴巴里配合地发出梦呓的几声呻吟。 果然他的举动引起了望芷兰的注意。她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凑近前去,摇着诺岩说:“你……你终于醒过来啦!” 诺岩把眼睛极其诧异地瞪大,说:“是你!” 望芷兰说:“当然是我!不然是你吗?” 诺岩一时为之语塞。 沉默了半晌,诺岩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望芷兰说:“这里是摩崖岛!你被大浪卷进海里,要不是碰巧浪把你带到我们船的附近,你就不可能还有说话的本事啦!” 诺岩心下暗暗侥幸,但又不免为刀圣杰担心。同样被卷进浪里,刀叔叔能象自己这般幸运脱险么? 望芷兰看他一脸的疑惑,便将那天的事情慢慢向他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刀圣杰与诺岩乘小船离开月牙号后,用不了多久,摩崖号就追上了月牙号,严天伦指挥众人摆出箭阵,阻止西盗盗众登船,但始终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西盗一方占了绝对上风,把严天伦一伙制服了。好在望野还不想与南盗风凌完全撕破脸面,而且他登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得到诺岩,因此只是把众人制服而并没有大开杀戒。望野当然不能从严天伦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于是他下令搜船,就在他什么都搜不到的时候,风暴说来就来,他只好急急下令西盗盗众撤船避浪。让望野喜出望外的是,他一直苦苦追寻无果的诺岩,竟然在一个浪头的最高处现身了,虽然那时诺岩看上去生死未卜。望野马上下令手下众人撒网救人,把诺岩救到了摩崖号上。摩崖号回到摩崖岛,诺岩还一直昏迷不醒,直到这一刻。 诺岩急切地问:“刀叔叔呢?你们有没有把他也捞上来?” 望芷兰望着诺岩充满热望的眼神,咬着嘴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诺岩有种瞬间被电击中的绝望。他想象不到,没有别人施以援手,处于绝境的刀圣杰如何可以死里逃生?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望芷兰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跳起来,说:“不行,你要马上离开这里!” 诺岩被她吓了一跳,说:“什么?离开这里?” 望芷兰把他的被子掀起来,着急地问:“你可以走动罢?” 诺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但他不愿被望芷兰小看了自己,咬紧牙关,要从床上下地。 望芷兰上前把他搀住,两人艰难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诺岩喘着粗气问:“要去哪里?怎么这么急?” 望芷兰说:“没时间解释了,再迟恐怕要糟糕!” 她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把他们的去路挡住。 望芷兰抬头看看那人的脸,低头喊了声:“爹。” 那人正是西盗望野。 望野阴沉着脸,问:“小兰,你要带着这小子去哪?” 望芷兰脸上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说:“爹,我看他醒过来后,一直说要当面向你致谢救命之恩,所以就扶着他去你那里呢,想不到这么巧,你就来了。” 望野哼一声,白了望芷兰一眼,向身后招了招手,有两名西盗盗众走了过来,从望芷兰手中接过诺岩。 诺岩虽然不了解全部情况,也知道望野非善类。他将手臂用力往后一抽,想从两个人的手底下挣脱,但脚底下不听使唤,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望野说:“将人带走,等他身体恢复一些,我亲自来审他。” 那两个人答应着,把诺岩从地上抬走。 朦胧中,诺岩回头看到望芷兰在盯着他,眼睛里满是关切和焦虑。他感觉到一丝温暖,双目一闭,就此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诺岩发现四周漆黑一片,更糟糕的是,自己手上竟然带着手拷。那手拷看来是以重金属打造,自己尚处虚弱,连举起手来都费劲。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之后,他发现自己处身一个类似天牢的地方,没有窗,也看不到门,只有很高的地方有一个比手指还细的孔,透出一丝亮光来。 他苦笑了一下,在月牙号上出走,千方百计就是为了摆脱望野,想不到最后还是阴差阳错,落到了他的手上。虽然诺岩一直不明白望野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擒住,但他也明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等着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如此而已。他安慰自己说。 在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诺岩突然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在一面墙上传来咔嚓的钥匙转动的声音,那面墙上便往外打开很细长窄小的一扇小门,有人从小门里推进来一个盆子,之后又把那小门合上,钥匙转动之后,周围重新陷入了黑暗。 诺岩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生,不过短短数秒。他反应过来,竭力爬到那扇小门的位置,大声地喊:“嘿!等一等!!” 但没有回应,外面那个人象没有来过一样,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诺岩感觉到沮丧,但这种沮丧很快便被强烈的饥肠辘辘所取代。他就着头上的小孔投下的弱小的光线,摸到那个人丢进来的那个盆子,果然,是一盆子米饭,上面铺着几片咸菜。 他把米饭端起来,把插在上面的筷子扔到地上去,不管三七十十一,用手抓起米饭便往嘴里塞,没怎么咀嚼便咕嘟一声吞了下去。一盆米饭用不了一分钟便全被他风卷残云般吞到肚子里去了。 作为一个不过刚满十五周岁的少年,这几天这些梦一般时而神奇、时而险阻的经历,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真正的苦难。他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艰苦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在一波接一波的磨难面前,他甚至不确定生命什么时候就会结束,象那些呐喊向前遭人砍杀的盗众一般,死亡的发生、生命的离去,不过在数秒之间。 当饭菜摆在面前,把肚子填饱才是真正必要的事情。只有吃饱肚子,才能让身体积蓄迎接更多挑战的力气。如果你也经历过跟诺岩同样的经历,那对理解他现在的心境,大概不是什么难事。 他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握紧拳头,对着周围的黑暗跟自己说,我已经不是一个高中生,一个需要老师天天在背后督促的高中生;也已经不是一个儿子,一个时刻有母亲照顾的儿子。现在,我已经是一个男人,一个需要自己面对所有一切的男人! 第十章 逼问 就着无边黑暗,诺岩沉沉睡去。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却发现两个如铁塔一般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这个本来如铁桶阵一样的黑牢,竟然在一面墙上打开一扇小小的门,可以容一个人进出。 他下意识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快到连自己也难以置信。那两个人象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在他站起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架住他左右两边臂膀,拖着他往牢房外面走。 诺岩挣扎了几下,但他发现力气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架住他左右的那两人实在是天生神力,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擒住他的手甩开,却纹丝不动。他也懒得跟他们搭话,便任由他们拽着走。 经过一条长长的黑走廊,再穿过一个小型的雅致花园,诺岩被那两个人架到一个议事厅前。他看到西盗望野坐在大厅中间的大王椅上,下首左右两边各坐着两个人,右首的两人,一个留着一部花白的胡须,长约半米,双目炯炯有神;一个左边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玉痣,象一个肿瘤一样,衬托着凶狠的眼神,让人望之生畏;左首的两人,一个是独眼龙,右眼绑着一条黑巾;一个面容冷峻,左耳戴着一个硕大的玉石耳坠。 诺岩对左首的两个人感到面熟,西盗率队在月牙号上拼斗时,这两个人正是当中最为勇猛的,一般的南盗盗众挡不住他们三五招,便被他们打倒在地。他却不知道,这四个人,正是望野麾下的四大金刚,“独眼龙”吴刚以及佩戴耳坠的“玉面虎”陈南因英勇善战,经常跟着伦力东征西讨;脸上长玉痣的”夺命豹”李咆更是伦力手下幻术最为精湛、手段最为凶狠的大将,近些年,只有最为重要的战役,望野才会把他派上场;而留着花白胡须的“千里狐”胡计长,则因其智计与狡诈而闻名。 那两个人把诺岩带到望野的面前,便躬躬身退了出去。诺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望野,看他搞出什么花样来。 望野用刺骨的眼神望着诺岩,他看诺岩的眼神一点也没有要退缩的样子,心下恼怒,右手在大王椅上重重一拍,说:“小子!我来问你,今天想不想活着走出这个议事厅!” 诺岩把胸一挺,说:“你杀也罢剐也罢,诺岩如果求一声饶,就不是好汉!”他平时就爱看古今中外的英雄传记,望野不可一世的气焰,把他心中梁山好汉般的情怀触发出来,让他无所畏惧。 望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待会我就看你求不求饶!” 陈南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诺岩面前,恶狠狠地说:“小子!怎么能顺利抵达幻境,今天你不说也得说,我劝你还是早说的好!” 诺岩心下一愣,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他丝毫也不让步,说:“不要说我不知道什么幻景实景的,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给你们听!” 陈南手一伸,便把诺岩的衣领拽住。诺岩浑身没力,被陈南一拖,脚步踉跄,险些就要掉到地上去。 陈南恶狠狠地说:“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幻境到底怎样去?” 诺岩属于那种吃软不吃硬的,遇上这种蛮横的主,他反而心一横,索性把嘴巴彻底闭上,一声不吭。 陈南见他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气得哇哇大叫,右手抡起,只听啪的一响,他一巴掌打在诺岩脸上,把诺岩扇倒在地上。 诺岩只感觉到被扇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嘴巴里更涌起一股腥味。他吐出一口口水,只见口水里满是血。 到这种地步,诺岩反而豁了出去,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他用双手把身体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住,然后抬起头来,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陈南。 陈南见他如此,更是勃然大怒,就要冲上去给他一顿暴打。但他往前移步时,却发现一只手把他的身体拦住了,原来望野走了上来。 望野挥手致意他回到位子上去,说:“你这样是没用的。”陈南死死盯着诺岩,悻悻地回到位子上坐好。 望野慢慢走到诺岩的面前,用声量不大但绝对恶狠狠的语气对他说:“诺岩,你相不相信,如果你不跟我好好地合作,我会让你尝到世间最难忍受的酷……” 他话未说完,只听扑地一声,诺岩一口血水便向他脸上喷去。望野猝不及防,血水湿漉漉地全喷到他脸上,让他狼狈不堪。他用手把血水从脸上用力抹掉,扯着嗓子喊:“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门外把诺岩架进来那两个大汉应了一声,便跑了过来,展开拳头脚尖,把诺岩打倒在地。值得侥幸的是,他们知道诺岩只是一介凡人,因此手底下并不用幻力。但就算是这样,也把诺岩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寸肤。 诺岩挨这一顿拳脚,是平生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知道他们有求于他,只要自己出声求饶,再晓之以威胁,他们多半便会住手,但他不屑于这样做,反而心想,老子如果吭一声,就不是好汉。很快的,伴着浑身的痛苦,他没有了知觉,晕死过去。 当诺岩睁开眼睛,他才知道把他叫醒的是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凉水,而望野与他的四大金刚,依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诺岩竭力动了动,觉得浑身上去痛得要命,一动便牵动身上挨过打的伤口。但他还是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望野走上前去,咧了咧嘴,阴恻恻地笑笑,说:“小子!只要你将幻境地图交出来,我不会再为难你,还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他见诺岩不为所动,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别怪伦某人不客气了!我这里有上百种对付囚徒的方法,如果你想试个遍,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我相信你试不到二十种,就会举手投降。所以,我还是劝你尽早合作的好。” 诺岩朝他呸一口,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 陈南也走近前来,见到诺岩还是这样,一脚踹了过来,骂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诺岩被他一脚踹在之前被打过的大腿的伤口上,腿一软,只能半跪下来。但他一咬牙,手在地上一撑,硬是又站了起来。 望野见他这样硬气,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手抵在他后脑的百汇穴上,说:“我只要一用力,你就要受无上的痛苦,绝对是你之前从未尝试过的痛苦。但现在,你反悔还来得及。” 诺岩抬起右手,一把向他推去。但望野这样的人,岂能让他推到身上?左手一伸,便将他推过来的右手抓住,同时右手一用力,一股幻气被催进诺岩体内。 诺岩感到进入身体的那道气灼热异常,从头上直下,经过颈椎,下到胸腹,经过的地方都象是被烈火烫过,无比灼烧难受。而这道气在他体内的运行速度很快,一时在胸腹,一时又游移到头顶,搞得他想即时让一股冰水将体内刷洗一遍。 望野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哈哈大笑,说:“小子!我在你体内种入了我的独家秘技——幻火,你现在已经尝到它的厉害了吧?哼哼,这股火几天便会发作一次,半年之内就会搞得身体残废,一年之内无药可救,内燃而死。” 他看诺岩没作声,继续说:“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给你解药。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让你先好好体验一下伦某的秘技再说。” 诺岩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颗颗滑落下来,但他仍然强忍着一声不吭,说:“伦贼!想我说出地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望野冷笑一声,说:“我就看你能熬多长时间。”手一挥,那两个把诺岩架出来的人又闪了进来,一左一右把诺岩从地上拖起来,慢慢架回到黑牢里去。 第十一章 牢狱 在黑暗中,诺岩抵受着全身的痛苦。 那团侵入体内的熊熊烈火,在体内游移不定,每到一个地方,便引起那个地方刺骨的灼痛。那股火似乎遇势则涨,每经过一处经脉,便涨一分威势,火再回到丹田时,那种连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叫出来。 黑暗中,只有他的声音在黑牢里回荡,孤独而充满绝望。诺岩真想趁还有力气,一头在墙上撞死。但理智告诉他,自己经历过这些事情,已经不再是个高中大男孩,而是个男人了,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这样想过之后,他便牙关咬紧,抵受住体内的痛苦,一声不吭,任由头上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 在大半个时辰里,诺岩的身体与意识经受着天人之战,让他几乎数度想要放弃。终于,经过三个周天,那股火好象一下子熄灭了,灼烧的感觉还留在意识里,但身体的疼痛却一下子都消除了。诺岩想起那种感觉,觉得火烧了有两辈子那么长,但其实时间才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而已。 接下来的两三天,望野不断派人来向诺岩逼问幻境的事情,但诺岩确实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想妥协,干脆给他来了个哑巴应对法。 来问讯的人得不到答复,有的是转身就走,有的是在言语上给他最狠毒的打击,有的干脆动手把他打趴到地上。但无论怎样,诺岩都紧闭着口,一言不发。 到得第五天,那股火又象突然被人拧亮,轰的一下从他丹田升起,那股熟悉而又可怖的灼烧感,让他痛苦难安。 诺岩只好一屁股坐到地上,强忍着从所未有的痛楚打起坐来,很快,豆大的汗滴伴随着浑身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涌现。诺岩竭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象个男人一样面对它,但当那股火越来越旺时,他止不住大喊一声。 正在这时,诺岩模糊中听到咚的一声,似乎隔壁有人在击打那面墙。他强忍着疼痛,望向那面墙,却又四下无声。 体内的火越来越旺,回归丹田时,那道似乎比上次更为强烈的刺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诡异的是,他在叫的同时,竟然也听到了敲墙的声音:咚,咚,咚…… 诺岩顾不上痛了,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只听得墙壁那边传来几声冷笑,却没有人说话。 诺岩体内的火正烧到高潮,巨大的痛楚一波接一波,他只得咬紧牙关,小声地吭吭。 隔壁那个人却说话了:“你吭吭顶个屁用!蠢材!蠢材!” 诺岩正全力抵御那把火的旺灼,无暇顾及与那人搭话,但他也不再吭吭,而是用牙齿咬住嘴唇,很快他便感觉到满嘴的血腥味,嘴唇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牙齿咬破了。 那个人又说:“你死抵顶个屁用!蠢材!蠢材!” 这时,诺岩想死的心又起,便迎着头往墙上撞去,咚的一声,让他眼冒金星,但体内燃烧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因此减弱。 幸好,这次火的灼烧仍然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但诺岩已经感觉到全身虚脱,那种被灼烧的痛楚感仍然真实如在眼前。 这时,隔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心火五天一个轮回,每次都比上次要旺,不出半年,你就会由内而外地燃烧而死。” 诺岩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站起来,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在墙壁的高处,有着一些通风的小孔,声音自然也是可以从隔壁传过来。 诺岩拱手说道:“晚生诺岩,请前辈赐教。” 那声音嘿嘿笑了几声,说:“诺岩,诺岩……你来自人间世罢?” 诺岩避而不答,说:“前辈何出此言?” 那人说:“诺亚之子现身幻海,现在这个消息谁不晓得?嘿嘿,外面多少人都在找你,想不到你却落在望野这小子的手里!” “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当真不知?” “若我知道,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人诧异地咦了一声,似乎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外面在传,只有他才懂得开启幻境之秘的事,难道不是真的?” 双方各自想着心事,都不再说话,黑牢重新陷入了死寂。 半晌,诺岩首先打破沉默:“前辈,你对望野的幻火之术,很了解罢?” 那人似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吼叫着:“如果我不了解,这世上还有了解之人么?” 诺岩不知他为何突然激动,一时为之语塞。 那人却续道:“小子!你如果想我帮你解开这幻火,那就不必费神了。他施的幻火,我解不了。” 诺岩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那人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懂这幻火却解不开?嘿嘿,告诉你也无妨。我与望野同出一派,论起辈份,他要叫我一声师叔。只是现在他未必会认我这个师叔。” 原来,诺岩隔壁的这个人,正是望野的师叔申孟,早几十年即已在幻海成名。他们这一派,叫作魔幻门,传自当年幻海幻术的创始奇人——东圣老人。 东圣老人天资聪颖,但命运多夘,在他少年时,父母便已双亡,东圣老人便流亡街头,过着吃了这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受尽了人世间的白眼,直到被一富户看中他的聪颖与勤奋,收作管账先生,他的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但在富户家中寄居期间,他却又经历与富家女相恋最后被迫分手的情事,最终愤而离开,隐寓山林。在隐居期间,东圣老人每日看流水东逝、花开花落、四季轮回,悟得人与自然万物密不可分的关系,于是以人借御万物,又以万物反馈于人,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气由内生,内气外运,天人相合,出手即可让自然为之呼应,或山崩,或海啸,或电闪,或雷鸣,幻术由此诞生。 东圣老人日渐衰老,不想自己所创的幻术就此泯没,于是重新出山,收了四个徒弟,针对每个徒弟的资质与特点,将自己毕生对幻术的领悟都传给了他们。大徒弟和啸天得到老人真传,又宅心仁厚,东圣老人本打算将掌派之权传给他,岂料东圣老人晚年时,祸起萧墙,在其闭关修炼之时,第二个徒弟沙通天联合第三大徒弟方焱,将东圣老人关了起来,并将和啸天及第四徒弟劳诺之赶出派门。和啸天跟劳诺之便在魔幻门之外创下其他教派,经过数千年发展,各种幻术在东圣老人当年始创的基础上,衍生出无数派系,或注重刚猛,或注重阴柔;或注重自身的发力,或注重与自然的互动;或偏重外击,或偏重内引……派系林立,百家争鸣,不一而足,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始祖,那就是东圣老人。基因于此,故有”天下幻术,皆出自魔幻门”之说。 魔幻门自沙通天接掌派权之后,不久便将方焱杀害了,但东圣老人的归属,却成为一桩历史公案。有沙通天将东圣杀害的说法,又有人说东圣被沙通天关至老死,更有人说东圣逃出生天,飘然而去……总之由于事隔已久,无人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沙通天掌权后,便四处招徒,将魔幻门建成当时的第一大派,幻海里提起魔幻门,无不闻风变色,成就一派霸业。和啸天与劳诺之三番五次来魔幻门寻仇,但均是寡不敌众,无法撼动沙能天一派的根本。但后来,魔幻门的发展反而渐走下坡路,数千年后更是人才凋零,到得申孟这一代,只有大徒弟闻希、二徒弟陆铭与三徒弟申孟,而陆铭正是西盗望野的师父。 说到这里,申孟咳嗽了几声,重重叹口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跑来找望野这个畜生的晦气么?” 诺岩当然摇头说不知道。 申孟说:“他干了跟他祖师爷沙通天一样的事情。这个畜生当时还叫作贾响,我们师兄弟三人待他有如己出,把所知幻术倾囊相授。谁知他却嫌岛上太过无聊,趁我们忙其他事的时候,偷偷撑着船离开岛上,渡至其他热闹的地方。如果他只是偷跑出去见识世界,我们即算有意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他却结交了几个损友,在一起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听到最严重的一件事,是他跟那几个损友一起劫了一户大户人家,还将这户人家的几位小姐轮流奸污了。” “二师哥听到这个震怒不已,我们师兄弟三人便也离了岛寻访这个畜生的踪迹,希望将他擒回岛上,以派规处置。岂料这个畜生见到我们,便跪在地上告罪,并发誓从此不敢再犯。二师哥一念之仁,便饶了他一命,只是将他关了起来面壁。岂料这个畜生趁二师哥不备,竟偷袭恩师,将二师哥打得重伤,再次偷渡出岛。二师哥含屈而终,临死前叮嘱我们无论如何要帮他清理门户。” “我跟大师哥四处寻访这个畜生,但二十年来没有一丁点他的消息。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畜生已化名望野,一摇变成幻海上最炙手可热的四大海盗之一。” “大师哥因家里生变,我便独身赶往摩岩岛清理门户,哪里想到这个畜生在幻术一途极有天赋,功力精进如斯,只会在我之上;又加之他们人多势众,我贸然闯进来,不仅未能清理门户,反而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唉!” 正在这时,诺岩突然听到外面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在黑牢门口停住,接着便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牢门欸乃一声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那扇门后面。 等诺岩借着那道门带进来的弱光看清那个人的脸,他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来。 第十二章 逃亡 诺岩还以为来的是提审他的人,却想不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望芷兰。 望芷兰喘着粗气,神色匆忙,看样子刚刚是急跑而来。她一见诺岩,脸上神色如释重负,说:“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先跟我出去,我们边走边说。”说时,拉起诺岩的手就往外闯。 诺岩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望芷兰回头问:“怎么了?” 诺岩说:“你带的钥匙,是不是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有?” 望芷兰点点头,把成捆的钥匙掏了出来,递给诺岩。 诺岩把钥匙接到手里,便移步到隔壁房间,对着门口那把坚固的铜锁,一条接一条地试。试了近十条,终于听到咔嚓一声,锁应声而开。 诺岩把门推开,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他朦胧中看见一个老人躺倒在地上。 他走近前去,那个老人竭力从地上爬起来,诺岩看清他的面貌,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鼻青脸肿,花白的胡子上沾着血迹,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双腿上血肉模糊,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打折了腿。 诺岩想不到望野会对自己的师叔申孟下如此毒手,只觉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内心充满了悲凉与愤慨。他走上前去,把申孟扶住,问:“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申孟望着他,说:“我死不了,但现时走动不便,你还是不要管我了,逃命要紧。” 诺岩却不答话,蹲下身子,将他一把背起来,便往外面走去。 望芷兰见他背着个人出来,也来不及细问,带着他们闯了出去。 望芷兰在前面引路,诺岩背着申孟,三个人急步而行,尽量压低脚底下弄出的声响。来到一面岗哨前,望芷兰示意诺岩蹲下身子。 站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盗众,长就一副三角眼。他连连打着呵欠,眼睛四处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望芷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劲把它弹出来。啪的一响,那石子越过三角眼,落在另一边距他十数米处。 三角眼听到声响,整个人马上警惕起来,瞪大着三角状的眼睛,朝声响的位置使劲地望,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三角眼心中升起一阵怯意,大声地喝问:“谁?!”当然不会有回答。于是他手中紧紧握住腰间的刀鞘,慢慢往响声处挪动身子。 正在这时,一条苗条的人影从他身后的黑暗处闪了出来,极速欺近他身后,在他赶紧拔刀的一瞬间,把他的脖子掐住,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竟然生生把他的脖子拧断了。 但不幸的是,三角眼在断气之前,发出了极惊恐的啊的一声。叫声随着脖子被拧断嘎然而止,但在黑夜当中,千米范围内仍然清晰可闻。 那条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望芷兰。她把三角眼放倒在地上,回头向黑暗处招招手,示意时间窘迫,让诺岩他们迅速跟上。 果然,三角眼的叫声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听脚步声响,数人纷纷往他们藏身的方向跑过来。望芷兰牵着诺岩的手,诺岩背着申孟,三人迅速往西南角方向撤退。作为摩岩岛的少主,望芷兰当然知道西南角的防卫最为薄弱,并且只要跑出西盗营,便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只要顺利到达那里,他们两人逃生的机会就很大了。 望芷兰多少有点高估了诺岩背着人逃奔的速度。诺岩本来就没怎么学过幻术,再加上背上有个人,又怎能跑得快?跑不过两千米,离原始森林也只剩下一千米的样子,突然听到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哈哈大笑声。然而可怖的是,那笑声毫不停歇,而且越来越近,不一会功夫,似乎就在诺岩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了。 望芷兰突然停下来,把诺岩拦住,说:“抓住我,快!” 诺岩还未反应过来,望芷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并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刃,递到诺岩左手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诺岩已经省悟过来,他把申孟放到地下,用短刃指着望芷兰的脖子。 就在这时,那个笑声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那个人脚步停下来,笑声也停了下来,用阴狠的眼神盯着诺岩。 来人竟然是西盗望野。 诺岩也盯着望野,对他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眼,莫怪我伤了望小姐的性命!” 望野哼了一声,说:“小子!若你乖乖的放下刀子跟我回去,把进入幻境的方法告诉我,我能保你性命无虞。但假如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望某人心狠了。” 这时其他盗众也都赶了来,当中竟然有吴刚和陈南,把诺岩、申孟及望芷兰三人团团围住。他们看诺岩与申孟的眼神,就像是一群狼看一只落单的绵羊一样,有的更是嘴里发出怪叫和冷笑。 诺岩把短刃往望芷兰脖子上一抵,眼见得他再发一点力,就会把她的脖子刺穿一个大洞来。 诺岩死死地盯着望野,说:“你叫所有人都往你那边退后二十米,否则,不要怪我的短刀无情!” 望野的双眼紧盯着诺岩,象是要喷出火来一样,但他终于还是摆了摆手。盗众见到他的手势,便往他身后退去,很快就只剩下三人与望野对峙。 望野说:“只要你伤她一根毫毛,我就将你碎尸万段!望某人说得出就做得出!” 诺岩说:“在人间世,我是被吓大的。你!也给我后退二十米!” 成为一岛之主后,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威胁望野。望野狠狠地瞪住诺岩,僵持了好几秒,终于还是依言往后退,但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诺岩,仿佛要喷出火来。 诺岩腾出另一只手,把地上的申孟扶了起来,拿着刀的手仍然不离望芷兰的脖子。望野远远看着,向望芷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机逃脱。但望芷兰没有看到他的眼色,或者假装没有看到。诺岩一只手扶着申孟,一只手挟制住望芷兰,慢慢往森林那边退去。 望野及西盗一众人等纷纷跟上,诺岩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诺岩退到森林边上,对望野森然说:“你们不得再跟上,否则,莫怪我无情!” 望野说:“那你什么时候把人放了?” 诺岩说:“等我进入树林,走得远去,自然就把人放了。” 望野在心里冷笑一声,想:“就算你进入树林,没有船,谅你也跑不上天去,只要把人放了,迟早还是手到擒来。”于是他挥手示意众盗止步,目送诺岩三人进入茂密的树林。 第十三章 分别 进得树林,诺岩连忙把望芷兰放开,两人一左一右把摇摇欲坠的申孟扶住。只见申孟全身的伤口有的在渗血,有的在渗水,再不处理,感染送命的可能性很大。 诺岩看着望芷兰,望芷兰想了一会,说:“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先把你们安顿下来。”两人便搀扶着申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林间树木参天,花草盎然,景色很是迷人,但三人哪里有心情赏景?望芷兰指引方向,三人硬从花木丛中挤开一条路。 走了约莫一刻钟,走到一片老榕树丛中,那些大榕树起码生长了百来年,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上的根一条条垂下来,有的扎到了地下,有的随风摆动,带来一股生气。 望芷兰盯着一棵大榕树看了一阵,说:“到了。”便跟诺岩把申孟放了下来,申孟顺势就躺倒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望芷兰走到刚才那棵大榕树下,抚摸着它的枝干,诺岩隐约看到那上面写着个什么大大的字。望芷兰绕过那棵大榕树,在一丛灌木丛中扒拉了几下,然后便听到她兴奋地叫了一声:“是这里了!” 诺岩便把申孟从地上搀起来,往望芷兰站定的地方走去,远远便看到望芷兰兴奋的表情,她身后的灌木丛的后面,俨然藏着一个岩洞。 诺望两人把申孟扶进洞里,诺岩四下打量,只见这个岩洞宽及长余,在里边平整的地上,铺就一张虎皮,但想是在这里放了很多年,虎皮显得很是陈旧,上面也沾满了灰尘;在洞的东北角,还有小小一个泉眼,突突地冒着清泉。 诺望两人把申孟扶到虎皮上,让他躺好。 望芷兰说:”这个岩洞,是我小时候被爹爹责骂,在树林中乱跑时发现的,每次受了委屈或者想静处时,我便会偷偷跑来这里呆上半天。近几年我爹爹亲自督促我练幻术,便没有怎么过来。但放心,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时,又俯下身向申孟说:“前辈,药和吃的我会尽快送过来,你先休息一阵。” 申孟点点头,便闭上眼睛,在虎皮上睡了过去。 望芷兰看看诺岩,发现他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一时感到很是窘迫,便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诺岩看她突然情绪变化,也觉得心下尴尬,讪讪的不知说些什么,一时僵在了当场。 两人共过几次患难,但都事出危急,均是来去匆匆,但两人都青春年少,特别是望芷兰,在她的圈子里,她所见识过的男的,不是一些以长辈自居的叔伯,就是对她及父亲唯唯诺诺的盗众下属。 当诺岩以同龄少侠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幻术低微,但义气深重,品性端正,兼且长得一表人才,让她不由得为之倾心。特别在船上重逢之后,诺岩一直昏迷,望芷兰坚持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望芷兰与沉睡的诺岩朝夕相对,情意深种。但当他醒转后,却遭到望野的监禁,这让望芷兰忧心如焚。望野有意对望芷兰隐瞒,她也不知诺岩被关在哪里,四下打探,也无结果。终于那一天,申孟来找望野清理门户,被关进黑牢,望芷兰一路尾随,才得知他们被关的所在,于是趁着黑夜诱抢得守卫的钥匙,把他们救了出来。 两人第一次有对面相处的机会,但却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两人都觉得了气氛的尴尬。 “我……” “你……” 诺岩正想说些什么,望芷兰也同时抬起头说,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一起,马上又都沉默了。 “你说吧。”望芷兰说。 “我……忘了要说什么了……”诺岩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还是望芷兰打破了僵局,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望芷兰的这句问话,把诺岩震醒了。他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幻海,当然一方面是月牙号众盗的劝说,另一方面自己也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多少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世与身份。现在月牙号上众人生死未卜,自己也还没见到他们口中自己的外公——南盗风凌,怎么能耽在这里,还差点送掉自己性命呢? 想到这里,诺岩忧心似焚,恨不得马上飞到月牙岛,看月牙号众盗是否还健在?更重要的,是要证实那个传奇的风凌到底跟自己是否有血缘关系。 想到这些,诺岩便说:“望姑娘,我来到这幻海,是有一件关于我自身身世的事情要证实,而要证实我心中的疑虑,必须要前往月牙岛。申前辈只好托付给你了。” 听到诺岩这话,望芷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微一沉吟,说:“申前辈倒不是问题,在这里休养个一年半载,有我在不会有问题。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我先要走出这树林,把我爹爹他们稳住,再耽搁个一时半会,我怕他们便会闯进来寻我来了。船倒不是问题,我有一只小船,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小海滩上,上次我偷走便是靠的它。” 于是,望芷兰便把藏船的地方及月牙岛的方位向诺岩描述一番。临走的时候,望芷兰贴身摸出一把匕首,交到诺岩手上,说:“诺大哥,这把匕首,是妈妈在我前两年生日时相赠的礼物,说不上特别贵重,但也算得一件宝物,削铁如泥。你此去不知有多少凶险,带在身上防身罢!” 诺岩把这匕首接在手上,只觉沉甸甸,也不知用什么打造而成,一望而之是把宝刃。他一再推辞,但望芷兰执意要他带上,便接了过来,承诺下次见面再还。诺岩再三叮嘱不能让申孟出事,两人便依依不舍地分手了。 第十四章 孤身漂流 诺岩离开望芷兰,便朝她所说的那个藏船的地方奔去,果然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海滩里,发现了那个盖在树枝底下的小船。 小船只够坐两三个人,但上面的夹层那里,竟然储满了干粮和水,足够一个人在海上漂一个月都不会饥渴而死。 诺岩把那小船推到海上,便跳上船只,向着望芷兰所说的方向划浆而去。刚划离不过十数米远,只听到远处传来人咆哮声,隐约听出是望野的声音。诺岩有些担心申孟的处境,又怕望芷兰营救自己的计划被望野识破,那说不得也会给她带来无端的麻烦。 想到望芷兰为了救自己不惜与其父为敌,诺岩心中闪过一丝甜蜜。多好的一姑娘,都不知要怎么才能报答她?又想起她父亲望野三番四次的迫害,心中又不自禁觉得一切没有希望。 他在茫茫的海上划着浆,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很快,便一门心思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因为他发现,海上的天气真是女人的心思,变化无端。不一会功夫,厚厚的黑云就布满了他的头顶,一场大雨似乎已经无可避免。 雨很快便倾盆而下,诺岩把自己躲进船里那个小小的遮雨棚里,但无济于事,密线似的大雨很快便把他全身打湿。他干脆用布把头上包住,任由风和雨肆虐。 雨下了好一阵,逐渐变小了,然后就慢慢变晴了。这一次,诺岩看到了雨后的彩虹,在黄昏的天边挂着,比他以往所看过的所有彩虹都大、要美。他数不清有多少种颜色,但每一种颜色都很重,象是用油笔画上去的一样,衬托着天边的晚霞,简直象去到了传说中的天堂,更神奇的是自己就身传其中,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但当诺岩从彩虹的视觉震撼中回过神来时,他却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极其不利的处境。四顾茫无边际的大海,他已经完全找不到方位了。 诺岩努力想找回一点下雨之前的标的物,但这场雨下得急而且时间长,在下雨的时候,他全身心都在避雨这个问题上,任由浪与风带着船往前漂。雨下了两三个小时都不止,船都不知漂了有多远了,现在无论他往哪边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延绵不断的远山,哪里还能分得清东西南北? 诺岩在船上怔了几分钟,索性把心一横,收起了浆,任由船只在海上漂。 漂哪算哪罢,诺岩想。 在四下无人的境地,时间多的是,诺岩很多次都想到望芷兰,还有她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父亲。一个待自己如春风拂面,一个却让自己尝试到此生迄今为止受过的最深的肉体伤害。 却不知,她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父亲的责骂?她能逃得开周围的视线,去照顾申孟么?她是否也会想到自己? 关于她的一切,他无法抑止地去想。即使周围全都暗下来,他似乎仍然感觉到她的形象,就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身体,直到他被一道闪电的光芒从梦中叫醒。 就这样,也不知漂了多长时间,反正日与夜更替了好多次,而诺岩一觉得饥渴,便把储在船舱夹层的干粮与清水取出来充饥。 渐渐地,他发觉干粮越来越少了,而最先没有的是清水。当发现攥在手里的是最后一瓶水时,诺岩开始考虑怎么开源的问题。 感觉到口渴时,他把海水用手掬上来放进嘴里,满嘴都是一种发涩的苦味。他勉强把海水咽下去,但那股口渴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让他更想念清凉的淡水。他开始盼望下雨,但当空的烈日象是跟他作对似的,每一天都给他反面的答案。 当他把最后一滴清水滴进口里时,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到达严重缺水的状态。他已经三天没有排尿了,而且头昏眼花,有中暑的迹象。 这段时间,他体内的幻火也不时发作,让他灼痛难当,但每次诺岩都咬牙顶了过去。而现在,饥渴的感觉似乎比体内的幻火更难让人忍受。 诺岩强撑着把干粮取出来充饥,但发现口渴的感觉始终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即使已经好长时间不吃东西,但内心深处最渴求的,还是一滴淡水。 在这种状态下,诺岩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了。而就在这时,诺岩体内的幻火如约发作,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烧感,并不因为他身体的虚弱而有丝毫减弱。在极度的痛苦当中,诺岩再有支撑不住了,轰的一声,晕倒在小船的甲板上。 第一章 苏家父子 诺岩猛地把眼睁开,他用了两秒时间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那条小船上。发觉自己躺着的是一张床时,他下意识地一惊:又被望野抓了回去! 但当看清眼前的环境,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自己躺着的是一张简陋的小床,被子也小小旧旧的,象是用了好多年;墙上挂着一些网兜、簸箕、船浆等东西,反倒象是一户打渔人家。 这时,门口突然闪出一张人脸,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脸方方正正,却长着嫩黄色的络腮胡子。他看到诺岩醒了过来,脸上立现兴奋的神色,朝着外面大叫:“爹!娘!他醒过来啦!” 只听脚步声响,闻讯赶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位中年男人,五大三粗,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看样子与那个少年人有几分相似,自然是他的爹爹;后面紧跟着的却是位中年女人,穿着粗布衣服,满脸带着慈爱,让人望之亲切。 那中年男子一走进来,便拉起诺岩的手,说:”你感觉怎样?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诺岩看他连珠价地发问,有点措手不及,正想一一回答,那中年大妈却把那男子一把拖住,骂道:“你怎么一辈子都改不了这猴急性子!别一顿噼呖啪啦把人吓着了!”又转头向着诺岩说:“孩子,你别害怕,我们是这望海崖上打渔的渔家。你随你的小船漂来,人已经没了知觉,当家的看到了,便把你捞了回来。你足足躺了一天一夜啦!不过不碍事,你只是饥渴闹的,吃喝正常后就不会有事啦。” 诺岩这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里的来龙去脉,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向这家人行个礼表示致谢。那男子一把将他按住,说:“你身体还未复原,还是躺着的好。你是谁啦?怎么会一个人晕在一只小船里?” 诺岩便把自己为何漂在一只小船里的经历简略讲了一下,但他把真实身份、与南盗的渊源以及为什么受西盗追杀的原因都略去了。 经过与这户三口之家的交谈,诺岩了解到,这两夫妻,男的叫作苏豪,女的叫作孙顺缘,而那个与诺岩年龄相仿的少年则是他们的儿子苏莽。他们是望海崖上不多的几户渔家,靠打渔为生。这一家三口好生热情,人又纯朴,诺岩与他们交谈得很是愉快。 到得下午,苏豪与孙顺缘外出打渔,苏莽便留在家中煮晚饭。诺岩吃喝过之后,恢复了些力气,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帮忙苏莽作一些递把刀、烧把火,诸如此类的简单协作。他与苏莽年纪相差不远,又见苏莽个性天真、豪爽纯朴,因此很是投缘;而苏莽常年与父母在海边打渔,很少与同龄人交流,两人少年心性,在彼此的嬉闹中,很快便打成一片。 傍晚的时候,苏豪与孙顺缘打渔归来,提着两大桶诺岩叫不出名的海产,其中有类似人间世的鱼虾之类的东西,但无论形体与颜色又不全然相同。诺岩问东问西,与这家人很快熟络起来。 很快就开饭了,苏豪把诺岩拉到餐桌上,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瓶酒给他看。 诺岩看那瓶子象是用混色的陶土精制而成,做工很是讲究,有点象他以往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几百年前的出土文物。苏豪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小兄弟,你猜,这什么酒?” 诺岩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苏豪。他这辈子只喝过啤酒,还是在与同学聚会时被强灌的,又怎么会叫出幻海里酒的名字? 苏豪看他困惑的表情,哈哈大笑,说:“这个酒就厉害了,是用海里的海狮、海象、海豹的鞭浸制而成,已经被我窖藏有十数年了罢。今天我就拿出来让小兄弟你尝尝好了!” 诺岩看他一脸兴致,不好推托,但他又担心自己喝不了,正无可如何的时候,给苏莽帮忙张罗的孙顺缘这时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苏豪的头上,说:“他才多大一孩子,你别拿你那些破酒来毒害他了!”又转向诺岩说:”他没事尽爱发些酒疯,小诺你别理他!” 诺岩讪笑一下,苏豪却在那边呵呵笑着说:“我看诺兄弟虽然年纪小小,但气概不凡,过得几年必定英年有为。英雄又怎能不配上美酒?来来来!今天先喝他个三大杯再说!” 诺岩正待盛情难却、顺水推舟之时,苏莽正忙完手上的活计,边走过来边说:“爹!今天难得你仅存不多的海鞭酒开封,我也要陪诺哥喝上几杯!” 苏豪看着在旁边摇头的孙顺缘,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反正窖里还有几支存货,今天咱爷俩就陪诺兄弟不醉无归!”说时,他给诺岩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又给苏莽和自己的杯子满上,把酒杯端起,向着诺岩迎去。 诺岩便把面前的杯子举起,苏莽的杯子也迎了过来,三人的杯呯地碰在了一起。苏豪哈哈一笑,一口便把杯中的酒全倒到自己口中,骨碌一声就吞了下去,还发出满足的啊的一声。苏莽也如法炮制,把酒一口干了,然后父子俩笑眯眯地看着诺岩。 诺岩笑了笑,把酒先凑到鼻子里闻一闻,只闻到一股似香非香、似麝非麝的味道,好闻说不上,倒不让他讨厌。他便学着苏家父子,把整杯酒一下子全倒在口里边,却不料一股尖锐的味道,比他喝过所有的酒饮都要醇厚,从口咽里直达神经,然后反馈到鼻子里,那股刺激感是从所未有的,有点象他三四岁第一次喝可乐的感觉,但比那个感觉还要刺激不止十倍。他控制不住口腔和鼻子,那些酒带着刺激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找出口,让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全都吐在了地上。 苏豪与苏莽哈哈大笑,孙顺缘却在旁边埋怨苏豪说:“我说吧,人家小孩子喝不惯这个,你就不要硬灌了!” 苏豪却不以为意,说:“这你就不懂了!他喝第一口咽不下去,这是正常的,想当年我也是一样!但再喝一口,男人都会爱上这个酒!来来来,诺兄弟再喝一杯!”说时,又帮诺岩把酒杯满上。 不过苏豪说的倒是真的,诺岩从喝第二口开始,便爱上了这个酒,那股醇厚、香艳的味道,刺激着口腔里的味蕾,又在下咽的过程中,让胃肠感觉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刺激,而这种刺激感反而激发起他心底对美味的欲求。 这一顿,在苏家父子的劝说下,他们三人不知不觉就把苏豪窖藏的三瓶海鞭酒全都喝光了,喝到后来,苏莽第一个倒在桌上起不来,苏豪也有点说不清话了,但他依然亢奋地对诺岩劝着酒。诺岩在恍惚中又不知喝了几杯,便倒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第二章 寻仇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诺岩才醒过来,尚自觉得头痛得厉害,想起昨晚的酒宴,倒有一大半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昏昏沉沉地喝了不少。那个酒喝一口倒不觉得厉害,但越喝后劲越大,同时越喝越觉得好喝,让人忍不住便往口中倒。 诺岩从床上爬起来,虽然宿醉的后劲还在,但之前饥渴所带来的身体的虚弱倒是不再明显。他走到房间门口往外望,却见到方豪一家三口都坐在了厅里,却都低着头,一片沉默。 “你们起得这么早?”诺岩闪身出来问。 听到诺岩的声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诺岩望过来。但三人的状态与昨天迥然不同,眼神中充满了漠然,只有孙顺缘冲他点了点头。 诺岩心下犯嘀咕,不知这家人怎么了,又或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开始检索自己昨晚的行为。天知道在酒桌上他们有些什么样不可侵犯的禁忌? 他慢慢走过去,坐到苏莽的对面。苏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沉默了半晌,苏豪突然抬起头说:“不行,得先把他们遣走!”说话的同时,他望着孙顺缘。 孙顺缘抬起头看着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苏豪说:“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帮他们收拾一下!我把船准备一下!”站起来便往屋外走。 孙顺缘也霍地站起来,快步走到苏莽的房间,帮他收拾起来。 诺岩走近苏莽,把他的脸捧起来,问:“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莽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爹妈他们碰到过的最大的事情。我从来没看他们这样消沉过。” 正说时,孙顺缘已经收拾好了,一左一右地提着两袋行装,递给苏莽和诺岩一人一个,说:”你们走脱之后,要互相扶持。诺兄弟,苏莽他性子粗,你多担待一下他。”话未说完,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诺岩正想问个究竟,孙顺缘却又递给他一个袋子,说:“这里是些干粮,不过只够你们吃个几天,之后你们要再想办法!”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推门进来的是苏豪。他招手说:“来吧!时间不多了。” 孙顺缘把诺岩和苏莽推出门外,苏豪又已跑到岸边,朝他们招手。他手里牵着的绳子,另一头正拴住他们平时打渔用的小船。 诺岩走近苏豪,再也忍不住了,问:“苏叔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豪说:“时间紧迫,没办法跟你细说了,要想逃命,你们还是赶紧上船罢!”便把两人往船上推。 诺岩跟苏莽无可奈何,正要登船而去,突然听得远处传来哈哈哈哈的大笑声,那声音乍一听象是发自一个人,仔细听时,却又象是一群人发出来的,而且越来越是清晰,不一会就逼近了苏豪一家所在的屋子。 苏豪听到这笑声,脸上的神色更急了,眼珠一转,便对诺岩和苏莽说:“你们到船上藏好!动作要快!”说完,他转身拉着孙顺缘便往屋子里快步走去,在门口处停下来,往诺岩和苏莽藏身的船只望了一眼,确定他们已经藏好了,便站定了向那声音来的方向看。 那哈哈大笑的声音一下子便到了他们面前,几个人从半空中飘然而下,立定在苏豪和孙顺缘面前,大笑声一下子止住,周围突然就静了下来。 来的是三个人,清一色的绿衣蓝巾,其中两人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看样子是一对孪生兄弟,都长着一样的方脸,眼睛小成一条缝;另一人看长相跟他们也有几分相似,但年纪又大了几岁,就算不是兄弟,起码也有血缘关系。 年长的那个人说:“喂,苏老头,我们岛主问,你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豪冷峻着脸说:“士可杀,不可辱!要想苏某人抛家弃土,你让伦力死了这条心!” 那年长者说:“哼!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时,一个眼色使出去,三个人竟然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条皮鞭,往苏豪与孙顺缘站立的方向扫去。 苏豪往上一跃,避开打来的三条皮鞭,孙顺缘却把身一矮,也堪堪把皮鞭躲过。苏豪就着下坠的势头,使出一招家传的幻掌,拍出的一掌幻成千百双掌,挟着凌厉的劲风,向那三兄弟头上拍落。 那三兄弟急往后退,三鞭齐抖,上中下三路全被他们封死,把苏豪那记幻掌封在鞭影组成的圈外。 苏豪不等掌力用老,手腕一翻,又是一记幻掌,这次他用上了八九成幻力,掌风比刚才更为凌厉,向那三个人袭去。 孪生兄弟从左右两边切进来,用鞭子接下苏豪这掌,年长者则从正面进击,在幻掌去势将消未消时,突破掌风,皮鞭直击苏豪面门。 那兄弟三人的皮鞭互相配合,苏豪凭一双肉掌穿插其间,四人不一会便斗了数十回合,一时难分胜负。 苏豪见久攻不下,想着对方不知有多少强援在后头,心下不免暗暗着急。他双掌齐发,嗖嗖嗖把三兄弟逼得倒退数步,往后高高跃起,再落下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金灿灿的大刀。 这把刀是他祖传的至宝,相传是数千年前由名匠用海底的玄钢材料锻制而成,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再配合苏家家传的幻术,足以傲视群雄。 苏豪一刀在手,潜运幻术,居高往下,耀眼的玄光,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往那兄弟三人头上劈落,气势惊人。 那三人忙举鞭子迎来,只听得唰唰唰数声,那三条鞭子竟然断成了数段。 那三人大惊失色,忙将手中剩余的鞭子丢落地上,潜运掌力与苏豪相持。苏豪运起幻术,又是令天地色变的一刀挥出,刀光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拦腰劈下。只听几声惊呼,那三人躲避不及,有的中手,有的中在身上,都被苏豪这一刀劈伤。 苏豪得势不饶人,又是几刀劈去,年长的那人脚步踉跄,一个不慎被苏豪一刀拦腰斩成两截。孪生兄弟见势不妙,急忙往后退,想退出战斗圈,苏豪哪里答应,唰唰两刀,把他们斩于刀下。 苏豪凭着精湛的刀术,不过数招,便把这三人斩于刀下。他将刀举至面前,颇为自豪地欣赏着刀上的血迹,过了好一会,才用长衣的下摆把刀上的鲜血擦拭几下。他正想把刀装回背在背上的刀鞘,却听得风声由远及近,两条人影一下子出现在院子里。 苏豪看时,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身材高瘦,拿着一把大钢刀;女的中等身材,手中却拎着一把长剑。 两人看到先前战败的兄弟三人的尸首,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女的拿剑指着苏豪问:“相好的,你敢把东盗岛的人都杀了?” 苏豪扬起头,说:“苏某人一生做事敢做敢当,人我已经杀了,你们待要怎样?” 那女的还未答话,男的已经抡刀在手,一刀往苏豪胸口砍去,口中边叫嚷道:“跟他废话什么?!先毙了再说。” 苏豪横刀把他的刀势封住,两刀相碰,发出噌的一声,两刀竟然都不损毁,看来来人的兵器也是至宝。 那女的看那男的先下手为强,也挥舞着剑加入战团,一时场上刀剑的玄光乱舞,三人斗成一团。 在兵器上,苏豪的宝刀是祖传至宝,而那两人的刀剑也非凡品,双方在兵器上并无优劣之分;但这两人明显比刚才那三人幻术要精湛,而且配合更为精妙,那男的刀以劈、砍为主,而女的剑长于刺、击,你上我下,你左我右,此落彼起,简直无懈可击,把苏豪直逼得手忙脚乱。照眼前这种状况,再斗得百余招,苏豪必败无疑。 正当苏豪暗暗叫苦时,突然呼呼两声破空而来,两道光一左一右,分袭那对男女。那两人正全力与苏豪相持,想不到会有人在旁边偷袭,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只好举刀剑相格,只听噌噌两响,却是来袭的两道光与刀剑相碰,那男的的刀尚且握在手上,那女的的剑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豪看准时机,大刀一挥,五彩的刀光带着凌厉的刀风,向着那对男女劈去。 那男的急忙挥刀抵挡,那女的俯身避过,却不料,又是两道亮光从旁边呼啸射来,一道正中那女的背心,一道被那男的用刀挡了下来,但苏豪的刀也已经劈到,那男的握刀的手臂被整条卸了下来,刀和手同时掉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那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掉头就走,幻影般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苏豪也不追赶,如天神一般站在原地,右手握着的大刀垂在地上,脸上却没有丝毫战胜后的喜悦。他回头看了看,孙顺缘也正看着他。那几道幻光,自然是孙顺缘手中的弹弓射出来的。 他们就这么站着,也不理会还藏在船上的诺岩与苏莽,仿佛一直等待着什么。 第三章 家破人亡 一盏茶的功夫,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很轻微的风扫过,一瞬间又恢复了原状,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苏豪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红面白发,象是活了一百多岁似的孱弱。他弓着背,手上柱着一根拐杖,象是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他咳咳咳地狂嗽一阵,然后抬起头,向苏豪说:“怎样,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苏豪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鄙夷至极,但可以看出他全身紧崩,处于戒备状态。 又是一阵风吹来,那老者的身后,多了四个人。 四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人。三男一女,那女的个子很高,脸上妆容化得很妖艳;而那三个男的,一个是个没有多少特色的高大胖子,一个是让人过目难忘的侏儒,脸上总带着诡异的冷笑,另一个则是个白衣佳公子,长得俊美非常,手中摇着折扇,如果走在大路上,绝对回头率暴高。 那老者手一摆,四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着场上。 另一边,孙顺缘不知几时走了出来,站在了苏豪的身旁。 老者看着苏豪与孙顺缘,说:“来吧,你们先出招。我向来不会欺负后辈的。” 苏豪大喝一声,大刀高举过头,刀光带着他的十成劲道,以惊人的气势,向着老者的头上劈去。与此同时,孙顺缘手上也现出了一个弹弓,但她手上却没有弹子,她的弹子是她修炼多年的幻气。她略为瞄准,弹气带着尖锐的啸声,向着老者射去。 老者突然强烈地咳嗽,让紧张的气氛变得更为诡异与紧张。当苏豪的刀光与孙顺缘的弹气快要到达他的面门,他还在咳嗽,但他轻轻挪了挪身子,轻松地躲过了两人全力出击的一招。 他的咳嗽突然就停了,于此同时,他出招了,他的兵器是他手上的拐杖,只不过轻轻一挥,一道剧烈的强光从半空中亮起,向苏豪与孙顺缘袭去。 苏豪的刀与孙顺缘的弹弓同时出手,想把拐杖发出的幻光挡住。但他们低估了老者的这一击。轰的一响,那道幻光与苏豪孙顺缘手中的兵器相遇,巨大的能量兀自未能消除,把两人冲得倒退十余步,孙顺缘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老者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脚往前踏一步,又是一杖挥出,一道比刚才更强一倍的幻光带着极速的弧线,向苏孙两人袭来。 两人不敢再硬接,苏豪一把将孙顺缘从地上拉起来,急往后退,想侧身避过老者这一击,却不料老者第三击跟着袭来,带着轰鸣的巨响,以更快的速度击到苏孙的面前。 苏豪与孙顺缘没办法,只得举起兵器硬接这一击,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们与老者的幻术道行相差太远,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被老者这一击打得从地上飞起,升到半空的时候,两人都口吐鲜血,然后重重地掉落到地上,动弹不能。 老者柱着拐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着苏豪与孙顺缘走去。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爹!娘!”一个声音突然叫起来,有人突然闯进这个泣血的战场,瘦削的身形,但跑过来的姿态却很是坚定。 毫无悬念,这个突然跑出来的是苏莽。 苏莽与诺岩躲在船上,本来一动不敢动,但他们的心情又都很复杂。特别是苏莽,他至亲的两个人就在外面与敌人浴血厮杀,但自己却没有帮忙的能力,甚至连挺身站在他们旁边的力量都没有,这种感觉,真是比死了更难受。听到外面来来回回数个回合的打斗,他希望父母能一直赢下去,然后把他们两人从船上喊下来,继续之前的生活,他也一直幻想着是他父母在赢,直到听到父母的惨叫与那个可怖的脚步声,他知道父母落败了,而且性命垂危。 在这一刻,他心中两股力量一直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你就该躲在这里,这是你父母保护你的方式,他们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另一个声音却说,你应该象个男子汉一样站在外面的战场,与父母并肩作战,试着去保护他们,即使命丧沙场,但你还是最棒的男子汉!他的心中这两个声音一直在交战,让他纠结不安。他多么希望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让他可以站在外面堂堂正正地保护自己的至亲,但现实却是,他必须躲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能力与敌人作出哪怕一个回合的正面交战。 在天人交战之际,突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热血往上涌。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与父母站在一起!我一定要试着去保护他们!于是他大喝一声,从船上跳到岸上来,向着苏豪与孙顺缘跑了过去。 诺岩看他有动静,大吃一惊,伸手去拉他的臂膀。但苏莽全身充盈着力量,诺岩一拉之下没有拉住,他已经冲了出去。诺岩犹豫了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也跟在苏莽的后面冲了出去。 苏莽跑到苏豪与孙顺缘身边,他俯下身来,看到苏豪与孙顺缘嘴角都流出血来,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抚摸着两个人的脸颊,口中叫道:“爹……娘……”豆大的泪珠滴在孙顺缘的脸上。 苏豪瞪大着眼睛,他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苏莽,怪他不躲藏好,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苏家唯一后代的身份;而孙顺缘的眼中却透露出无奈与慈爱。她把手抬起来,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抚摸了一下苏莽的脸颊,说:“孩……子……!快……跑!” 孙顺缘说完这几个字,手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似的掉到地上,断了气。苏豪眼睛圆瞪,已经先妻子一步去往天国了。 苏莽抱着两人的尸身,仰天大叫几声,继而嚎哭起来。 诺岩站在苏莽的身边,面对着步步进逼的老者,听到苏莽哭得悲切,忍不住也悲从中来。他想要安慰苏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第四章 落入魔掌 那老者步步逼近,本来远远站在边上的那四个人也跟了过来。诺岩站在苏莽的身边,看他哭得难过,心中也自感到极度难受。但他想到眼前的处境,那五人越逼越近,不禁心急起来,回头拍了拍苏莽的肩膀。 苏莽头也不抬,哭得更是大声了。 诺岩把望芷兰临别前送他的短刀从腿上拔出来,作防备状态,眼睛死死盯着走近前来的那五个人。 那老者走到离诺岩不过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另外四人也陆续到达,五个人站成一排,与诺岩成对峙状。 老者问:“小子,你是苏豪的什么人?” 诺岩本想表明自己身份,但转念一想,在幻海人人都欲擒得自己去往那个什么幻境,虽然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地方,但谁知眼前这五个煞神一般的人会不会也把自己关起来,非逼得自己带路?于是便说:“我与苏豪一家萍水相逢,但也感念他们的品德为人,你们非要把人都赶尽杀绝么?” 那老者冷哼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站在这里目睹东盗岛杀人,便留你不得。” 就在这时,一直俯在地上的苏莽已经停止了哭泣,手中不知几时多了一把大刀,正是苏豪所使的那把。他脸上的泪渍未干,但双目间却透出一股坚决,大喊一声,挥刀冲向那老者。 老者皱一皱眉,正要出手抵挡,他身旁却突然窜出一人,抢在他前面出手,一道幻光自西而东,向着苏莽飞袭而去,把苏莽手上的刀打掉,余势并不消歇,狠狠砸在他的胸口,把他击得直往后飞出十余丈,重重倒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出手那人,正是那个妖艳的女子。她一击得手,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上,不发一言。 诺岩看到这班人如此心狠手辣,不禁暗皱下眉头。他有心想去察看一下苏莽什么情况,但眼前齐刷刷站着的五条凶神恶煞的死神使者,还是让他心里发毛。 老者对站在他右边的那个佳公子使个眼色,示意他出手把诺岩打发掉。佳公子正要上前,妖艳女子却又抢上一步去,说:“还是我来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老者点点头,妖艳女子手中的剑直刺出去,一团剑光向诺岩飞去。 诺岩早已做好防御的准备,他见剑光挟风而来,知道硬碰之下,必定落得跟苏莽一样下场,便使出叶一扬所传的落叶步法,就着剑光的来势,轻巧地避了过去。 那妖艳女子娇嗔一声,飞跃而上,第二式剑招蓄势而发,眼看诺岩就要毙命在她的剑下。就在这当头,只听噌的一响,一件兵器架在女子的剑上,剑势就此收住,两条人影掉到地上来。 那妖艳女子定睛看时,却是那老者跃起用拐杖把她的剑架住。她百思不解,正想开口询问,那老者已对她说:“且住,我来问一问他。” 老者向着诺岩问:“你来自人间世?你是诺亚的儿子?” 诺岩想不到他有此一问,一时怔在当场,要想否认,但又不知找什么借口。 老者见他这样,无异于默认,向天哈哈哈大笑一场,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诺岩!你那几招落叶尘步,就是你最耀眼的标签,哈哈哈!!” 诺岩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妖艳女子及同来的那几人也全都明白老者的意图了,脸上都露出开心的微笑。 老者手一挥,说:“带走!”那个胖子及侏儒便走上前去,要将诺岩擒住。 诺岩明知不敌,但他岂肯束手就擒?手中拿着短刀,往那胖子与侏儒刺来。 那两人的幻术岂是诺岩可以相比的?他的刀只刺到半途,便被那侏儒出手一牵,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另一侧那胖子也已欺身上来,双手如电,往诺岩抓去。诺岩待要用落叶步法躲闪,已经来不及,被那胖子双手抓在肩上。他用力一挣,想把那胖子甩开,但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甩得开?那侏儒也已杀到,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一道白光一闪,便把诺岩的双手绑住了。 诺岩拼命挣扎,但那绑在手上的绳子却越挣越紧。 老者笑道:“诺小子,你还是乖乖认命罢!”便下令众人返程。 那胖子在背后推一把诺岩,说:“走吧!”诺岩犹自耽搁着不肯移步,那胖子就在他身后押着他往前走。走在前面的老者首先施展起幻术,升空而去,其余几个人也各展幻术相随而去。那胖子用手提着诺岩的肩,略一施展,两人也升上半空,跟着那老者的后面,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所有活着的人都走了,留下一个极其惨烈的劫后战场,在烈日当空的午后,散发出无可言状的静谧。 第五章 东盗岛 诺岩被这胖押着在半空中腾云驾雾,心中暗暗叫苦。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从西盗望野的魔爪中逃脱出来,得遇一户淳朴的渔家,度过了在幻海最轻松愉悦的一天时光。但这种好日子不过维系了数十个小时而已。只不知这班人是什么人,怎么对如此善良的一家三口赶尽杀绝?而现在,他们又要将自己带往哪里? 虽然对前方的路程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反而不会象当初那样惶恐无助了,干脆把心胸放开了,看命运会把自己带到怎样的一个境地。 不一会,那几个人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诺岩定睛一看,只见落脚处是一处城池一样的宫殿,放眼望去,宫室一座连着一座,青砖绿瓦,建得极其金碧辉煌,颇有人间世古代传说的阿房宫的气度。 众人也不说话,把他领着往里间走,经过一个大大的中庭院落,然后是一条长长的长廊,沿途见到一些带刀的守卫,都朝着这几人恭敬地行礼。 平心而论,如果有心情在这里赏玩的话,他们行经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庭院里边,飞檐画栋,小桥流水,繁花似锦。但诺岩哪里有心情体会这些?只是一直猜度这里究竟是哪里,这班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领着自己去见的又是什么人? 不一会,他们抵达一个外殿,足有两层楼高的朱漆大门朝里敞开着,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守卫,手中拿着长枪,神情肃穆,看到众人,身体没有一丝的移动,只有眼珠随着众人的行进转动着。 众人停了下来,老者上前对着那两个守卫一拱手,说:“岛主是否在内?薛高有要事求见。” 左首的守卫冲他点点头。老者再一拱手,便往里边走去。众人并不跟进去,站在殿外,静静地等候。 诺岩四下打量,只见这大殿比刚才经过的那几个大殿都要雄伟,而且守卫森严,除了站在门口那两个守卫之外,他隐约看见里面也三步五步站着守卫。而那两个守卫对站在外面的五个人竟似不闻,完全不似在路上碰到的守卫。看来这里面的人就是岛主,而他的守卫级别也很高,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等了很久,连诺岩都觉得不耐烦的时候,那个自称薛高的老者才走出来,向那两个守卫再是一拱手,然后挥手等在外面的几个人进来。 一行人押着诺岩鱼贯而入,人人脸上均态度恭谨,脚下也不敢弄出多少声音。 诺岩不知这是哪里,但多少已经猜到要面见的一定是这岛上的霸主。在幻海的几次出生入死,诺岩的本领没有长多少,但他的胆气反而长了一轮,现在遇到什么事都有一股豁出去的豪气,不再是以往那种懦弱怕事的中学生心态。 诺岩夹在众人中间,一边向前走一边四处打量,只见里面是一个议事厅,宽敞得可以放得下一个足球场;厅的中间是一张大王椅,上方的屏风上挂着一幅美轮美奂的刺绣,一只吊睛白额虎绣得栩栩如生,气势逼人。 他们在屏风前站定,听得脚步声响,一个人从屏风那边转过来,诺岩看时,是一个服饰华美的胖老头,长得慈眉善目、笑脸可掬,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亲切感。 那老头一出来,以薛高为首的那几个人立刻上前行礼。胖老头笑吟吟地还了一礼,目光立时被诺岩所牵引,抢上前去,说:“你们怎么把客人绑住了?赶紧把绳子解开。” 那个佳公子、妖艳女子与侏儒立时抢上前去,把绑在诺岩身上的绳子解开。 胖老头上前扶住诺岩,说:“诺少侠,委屈你了,请这边入座。”把诺岩让到大王椅左首的客座坐下。 诺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薛高向诺岩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伦岛主。放眼幻海,也没几个人可以让我们岛主亲自出来迎宾……” 胖老头手一抬,把他的话截住说:“跟我们诺少侠说这种话,就显得太过见外啦!” 这个胖老头,自然是东盗岛岛主伦力,而薛高则是东盗岛的护法,除了伦力之外的东盗岛第一高手。那三男一女,佳公子叫作梁枫,善使一把折扇;妖艳女子名为武媚莹,剑术上造诣非凡;胖子与侏儒则是师兄弟,胖子杜航是师兄,侏儒朱升则是师弟。两人虽然源出一师,但幻术上却各有各有的修炼,杜航因其肥胖身材,在拳掌上有独到之处,善打上三路,而朱升则专攻腿功,在下三路的造诣独步幻海。别看朱升个子矮小貌不惊人,在幻术一途上,他反而比师兄杜航修为更为精纯。 这四人加上薛高,便是东盗岛威名远播的五大金刚,近十数年来,为东盗岛立下显赫威名。平日里,伦力对他们几个都礼待有加,特别是薛高,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势极大。只是伦府中的下人个个身怀绝技、造诣不凡,因此他们几个来拜见伦力时,反而姿态低下。 伦力拉起诺岩的手,说:“诺少侠,您这一路上受苦了。我这几个部属原也不是糊涂人,只是一来立功心切,你跟那几个毛贼混在一起,不免有所误会;二来他们不识少侠之名,如果知道是你,决计不敢对你无礼。” 诺岩看伦力始终彬彬有礼,气已消了一半。但他想起苏豪一家惨死,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不禁怒气又起。他指着薛高等几人,问道:“苏家三口在荒岛打渔为生,与人无争,他们出手就杀人,却是为了什么呢?” 伦力眼珠一转,说:“诺少侠有所不知。你与苏家父子初次接触,自然觉得他们良善人家、与人无尤。我一开始也这样以为。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背地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对过往旅客及周边居者均威胁极大。东盗身为这一带海域的守卫者,自然不敢对他们放任,也是迫不得已才将这个恶霸铲除。” 伦力看诺岩脸上尤有不信之色,话头一转,说:“唉。也难怪你为他们蒙骗,这个恶贼隐藏得好深,如果我不是亲眼目睹他杀人,也决计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为。” 诺岩是怎样都不相信苏家父子会是杀人放火的盗贼,但他想现在身处虎穴,对方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不知有什么企图,而且苏家全家均被杀死,死无对质,对方所说无从辩驳,于是便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说:“苏家父子,真的是如此罪大恶极?” 伦力说:“我这一个多月来都在调查这件事情,若果不是证据确凿,我也不会贸然铲除他们。再说,人不杀都杀了,我骗你作甚?” 诺岩脸上显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伦力拍拍他的肩,说:”诺少侠,你一路远来,肯定很劳乏了,我先安排个房间你休息,等你力气恢复了,我再与你把盏畅谈,如何?” 诺岩谦让一番,便在伦力亲自带领下,住在伦府东厢一间雅静的房间里。他也确实困得不行,随便往肚子里塞了一些伦力差人送来的糕点,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六章 骑马 诺岩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从床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感到睡足之后的力量。 他推门而出,看到自己所住的房间,原来是围院当中的一个厢房,中间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园圃里种着各种叫不名的花草,在早晨的阳光里,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他正想踱步过去赏花,耳边却隐隐传来一阵阵呼叫声,听起来离这里并不远。 诺岩便循着叫声踱步过去,只见连着他所住厢房的,是一个练武厅,场上摆着各式兵器与道具,一身短打的一个女子,背对着诺岩,正在那里练习射箭,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子与她陪练。两人时不时说笑一下,配合着射出去的节奏,那个短打装扮的女子更是时不时发出娇嗔的喝叫声。 诺岩看那女子一箭发出,正中100米处的一个靶子的红心,忍不住高叫一声好。 那两个女子听到有人声,便朝着诺岩这边看来。诺岩看那短打女子杏眉凤眼,长得很是标致,虽然一身中性的短打装扮,也掩饰不住身上自然散发的女性魅力;而那个陪练的马尾女子虽然姿色稍逊,但也不失清丽。 诺岩拱手说:“两位姑娘多有得罪了。小生诺岩,住在那边厢房里,听到两位练功的声音,一时好奇便走过来欣赏一下。如果因此打搅了两位的兴致,请多多包涵!”说时,诺岩向两人恭了恭身,表示歉意。 那短打女子扑哧笑了出来,用手掩住嘴巴。马尾女子脸上的神态也跟着有了些笑容。 诺岩看那短打女子嫣然一笑,真是百媚生,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魅力。他正了正色,朝他们再一拱手,说:“两们姑娘若不追究小生的罪责,那么诺某也不打搅两位练习的雅兴,就此别过,” 那马尾女子对短打女子笑着说:“小姐,这人就是老爷说的那位新来的少爷么?傻气好重。” 短打女子嘻嘻一笑,看诺岩就要转身离去,便把他喊住说:“哎!你怎么说走就走?” 诺岩便回转身说:“两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短打女子又扑哧一笑,说:“你别姑娘来姑娘去的了,我叫伦晓灵,她是小菊。” 诺岩想不到他们会自报姓名,不由得心中一荡,说:“伦姑娘,菊姑娘……” 小菊抿着嘴嘻嘻笑着说:“你怎么还姑娘来姑娘去的!” 诺岩一时囧住了,用手搔搔后脑勺,不知该说些什么。 伦晓灵说:“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去打一趟猎?两个女孩子,终究力气有限,提不了什么大的猎物。” 诺岩喜上眉梢,连连点头。他在人间世时,家教一直很严,母亲从小便告诫他要刻苦攻读,不能小小年纪便耽于儿女私情,因此他与女孩子的接触不多,在月牙号与摩崖岛上与望芷兰相处,算是他第一次情窦初开。以他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对男女之情朦胧萌芽之时,能与两妙龄异性同行,况且两人又生得好看,自是求之不得。 三人便背上弓箭,提着刀叉,在伦晓灵的引领下,往宫外的一片树林走去。三人年龄相仿,说起来伦晓灵比诺岩还大着一岁,小菊又比他小着一岁。伦晓灵正是东盗伦力的女儿,而小菊则是他的贴身侍女。 三人往宫殿外走,一路上见到的守卫,皆俯首行礼,恭谨非常,足见伦晓灵在东盗岛的地位。 走出殿外,穿过一片林子,便到达一处狩猎场。这是一片天然的草场,平整空旷,四面有林木环绕,可能因为人出现了的缘故,时不时见到一些小型的动物从草场上飞奔而过。 小菊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很快就有一个仆人牵来三匹马,最显眼的那匹全身枣红色,昂首阔步,神骏非常;另两匹则为全身纯白色,肉眼看不到一丝杂毛,显然也是神物。 伦晓灵使出幻术,轻巧地跳上那匹枣红色的马背上,而小菊则翻身登上了纯白色两匹当中身材较小的那匹。诺岩没骑过马,又不甘在两个女伴当中示弱,于是便学着小菊的样子,抬起右脚踩在马蹬上,猛地用力,身体借着右脚发力,重心往上移,左脚跨过马背,屁股重重坐在马背上。 那匹马没料到人突然会坐上来,一惊之下,发力便奔。诺岩在马背上还没掌握好身体的平衡,便被带出了十来米,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仓卒之下,他想伸手抓住马缰绳,但身体已经被惯性带住往后倒,双手抓了个空,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被马甩了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那边厢,伦晓灵和小菊看到诺岩摔倒的囧相,忍不住掩面大笑起来,连牵马的那个仆人也止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诺岩从地上爬起来,摸着生疼的屁股,满脸尴尬。那匹白马把人甩下去之后,奔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瞅了诺岩一眼,眼睛里带着骄傲的神色。 伦晓灵在枣红色的马上笑得花枝乱颤,小菊在旁边附和着,这让诺岩更觉尴尬,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吱唔半天也不知说什么。 伦晓灵笑过之后,从马上翻身下来,拾起白马的马缰绳,牵着往诺岩走去。那匹白马似乎专门对诺岩欺生,在伦晓灵的牵引下,则乖乖地随着人的步伐往前踱步。 伦晓灵嘴角带笑,来到诺岩面前,问道:“你是第一次骑马?”同时把马缰绳递到他手上。 诺岩点了点头,心下颇有些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如何,只得把缰绳拿在手上。 那马一看牵绳的人换了,神态马上就不一样了,两只前蹄在地上跃跃欲试。看它那样子,只等诺岩一坐上去,便要发力狂奔。 伦晓灵看诺岩无奈的样子,又是一顿讪笑,直笑得诺岩浑身起鸡皮疙瘩,作为男性的尊严碎了一地。 笑过之后,伦晓灵安慰他说:“第一次骑马,摔跌是难免的,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诺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伦晓灵便把骑马一些要点都跟诺岩说了一遍,比如,怎样上马,在马背上应该怎样端坐,怎样控制马缰绳,怎样让马听懂自己的控制,等等。诺岩一一记在心上。 伦晓灵要诺岩把要点口头演练一遍,直到确认无误之后,便请诺岩上马亲身体验。 诺岩把白马的马缰绳攥在手里,双眼虎虎地盯着那匹马。白马斜眼看他一眼,目光中似乎带着不屑。 诺岩不禁有些踌躇,回头看了一眼伦晓灵。 伦晓灵嫣然一笑,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马缰绳,说:“你先上去,我在你身后,这样学起来会快很多。” 诺岩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多想,便踩着马蹬跃上马背。白马正要昂首发威,伦晓灵已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掌拍在马脖子上,那马竟然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伦晓灵轻轻一跃便跃上了马背,坐在诺岩的身后。马鞍不大,两个人坐上去,显得更挤了,两个人的胸背相接,诺岩感觉到女人温热而柔软的身体,不禁有点脸红耳热。但他转念一想:诺岩啊诺岩,人家姑娘好心教你骑马,心无旁骛地贴身指导,你如果动了歪念,那就真是王八都不如了。 这样一想,他便收敛心神,去除杂念,专心回想刚才伦晓灵所教的步骤,一提马缰绳,双脚夹住马肚子,口中驾地大叫一声,那白马便撒开四蹄,狂奔而去。就在这时,诺岩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伦晓灵双手环抱过来,胸前软玉般整个俯在诺岩背上,同时诺岩的鼻子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感觉整个心都醉了。 诺岩在人间世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女孩子,当身处幻海时,接触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是望芷兰,对方的温柔与纯情多少让诺岩有种情窦初开的感觉,再加上两人出生入死过几次,难免产生心心相印的感觉。离别之后,诺岩经常会想起那个温柔体贴的笑脸,让他充满了面对困阻的勇气。而对于情窦初开的诺岩来说,眼前的伦晓灵却是另一种风景,娇媚、成熟,有着另一种味道。他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只是被漂亮姑娘这样抱住,内心不为之动荡,才是不正常之事。但他毕竟觉得浮想联翩并非正人君子所为,很快便收慑心神,专心于骑马。 白马多少有些不服诺岩的管教,跑出几步,便上下左右颠簸着,诺岩在伦晓灵的指导下,用双脚和手中的马缰绳竭力控制着那马。 白马一个急停左转,诺岩险些便被抛下马去,但他毕竟学过一些幻术,又得到伦晓灵的悉心指点,不象第一次那样轻易被马所牵制,开始懂得在半空中调整自己的位置感,双腿始终牢牢夹在马肚子上,而双手也不曾离开马缰绳。当马跳跃得严重时,他把马缰绳用力拉扯住,让那马感觉到那种控制,同时,另一只手腾出来,重重拍在马背上,让那马知道这样对他无济于事,还会受到体罚。 那白马跑了几圈,还是未能把诺岩甩下马来,便有些急了,突然一个急刹车,前蹄高高提起,人立般站了起来。 诺岩用脚死死卡住那个马蹬,双腿夹紧马肚子,同时双手扯住马缰绳,而伦晓灵拼命抱住诺岩的腰干,两人才不至于被那马卸下去。 那马见甩不开诺岩,只得把前蹄放下去,再是朝着前方草原一阵狂奔。诺岩只感觉到风从耳旁呼啸而过,抽空还腾出手来拍打那马的后背。 那匹白马终于放弃了把诺岩摔下马去的念头。它猛冲了一阵,竟然渐渐驯服,随着诺岩马缰绳的控制,转向、加速、减速,让诺岩开心不已。 而在诺岩的背后,伦晓灵抱住他的双手始终没有放开,到得后来,当诺岩可以随意控制白马的奔跑时,伦晓灵更是把整个头与胸贴在诺岩宽厚的背上,让诺岩感受到那股少女身体的温热,心花怒放,不知身在何处。 第七章 猎豹 将伦晓灵从马上扶下来时,诺岩多少还是感觉到几分尴尬。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妙龄女郎肌肤相亲,况且伦晓灵还做出将整个上半身趴在他背上的举动,委实让他享受之余,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是不是伦晓灵本身的个性就是这么豪爽,还是有意为之,更不敢直接向她询问。 伦晓灵反而落落大方,对诺岩说:“看不出来,你骑马还挺有天赋的,一学就会了。” 诺岩脸上微微一红,说:“多得你的教导,不然我还不知要摔多少跤才能学会。” 小菊在旁边说:“你们就不要谦虚来谦虚去的了,在打猎上见真章罢!” 三人相视一笑,便背上弓箭与刀叉,蹬马缓行。 远远地见到一头小鹿在吃草,听到有异响传来,突然警惕地竖起耳朵,往他们的方向侧望。 小菊催马急进,搭箭弯弓,往小鹿身上瞄准。那头小鹿看见马匹急奔而来,意识到危险来临,拔开腿便往反方向跑。 小菊的箭就在这时射出,箭如流星般向着小鹿奔逃的方向飞去,只听扑地一声,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箭斜插离小鹿只有两寸的土地上,没进去一半,箭尾还在左右抖动着。那匹小鹿却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小菊回过头来,无奈地与伦晓灵对视一眼,看到伦晓灵嘴角露出笑意,自己却摇了摇头,策马回到伦诺两人身边。 伦晓灵看到小菊垂头丧气的样子,嘻嘻一笑,说:“别灰心,我来给你雪这个耻。”说时,便一鞭打在枣红马的身上,跑在最前面。小菊与诺岩随即跟上。 伦晓灵跑了一阵,便见到十数丈远的地方有两只豹状的动物在蜇伏,听到人马逼近,并不奔逃,而是在原地方圆两三米的地方踱起步来,似乎在等着什么。 伦晓灵弯弓搭箭,也不怎么瞄准,箭便脱手直飞出去。诺岩想不到伦晓灵看似柔弱,射出去的箭却劲道十足,带着尖锐的风声,向其中那只横在最前面踱步的豹子射去。 听到刺耳的利箭袭来,那只豹子待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只听嚓的一声,那支箭正正射入那只豹子的左眼,只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露在了外面。 那只豹子发出吼的一声,声音大得吓人,把猝不及防的诺岩吓了一大跳。 中箭的豹子并没有毙命,却被激发起无尽的斗志。它回头看到射箭的伦晓灵,又发出一声巨吼,向着伦晓灵的方向狂奔而去。与此同时,另一只豹子也敌忾同仇,跟在中箭豹子的后面奔来。 伦晓灵早已抽箭在手,只听嗖嗖两声,她两箭齐发,分射两豹,竟然箭不虚发,齐齐射中两只豹子。先前已中了一箭的那只被射中腿上,当即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另外那支正中另一只豹子的头部,却没有把它打倒,仍向着伦晓灵冲过来。 伦晓灵的一箭没有把这只豹子射倒,却把它身体里的血性激了出来,它用尽全力向着伦晓灵飞扑过去。 诺岩与小菊都惊叫一声,要待上前帮忙,无奈相离太远,发箭也已来不及,只得尽人事地策马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惊呼的一瞬间,那只凶猛的豹子已经扑到伦晓灵的头上,把她整个扑倒在地上,一豹一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说也奇怪,那豹子把伦晓灵扑倒后,却再也没有了动静。诺岩和小菊看到豹子盖在伦晓灵的身上,一动也不动,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双双飞扑过去,两柄剑往那豹子背上刺去。 那豹子受了他们两剑,居然不晓得反抗,任由两人发力推往一边,露出豹子身子压住的伦晓灵。 让诺岩和小菊不敢相信的是,伦晓灵竟然还没死,她甚至露出毫不在乎的微笑。两人赶快把她扶起来,检查她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伤口。两人再去看那只豹子,只见肚子底下有一道长长的刀口,从下颚一直延伸到肚子,不仅血流了一地,肚子里边的内脏也流了出来。 两人这才明白,在豹子扑向伦晓灵的那一瞬间,她射箭已经来不及了,便顺势从绑腿上拔下随身带着的短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刀在豹子肚子上划下一道致命的伤口。当豹子把伦晓灵扑倒在地时,它那时已离毙命不远了,之所以能把伦晓灵扑倒,靠的是先前的冲力与自身的重量。伦晓灵只是摔了一跤,毫发未损。 诺岩目睹整个经过,对伦晓灵的技艺、胆识及关键时刻的应变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原先他以为,象伦晓灵这种公主一样的女孩子,必定是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她提出的所谓去打猎,不过是骑着马去享受这个过程,不可能会猎着什么东西。小菊射失那一箭,他觉得那就是这两位女孩该有的状态,一整天都打不着东西他也觉得很正常。想不到,伦晓灵会如此彪悍,一人猎杀两豹,不单箭无虚发,临场的应变更是不让须眉。 诺岩与小菊一人提着一只死豹子,三人凯旋而回。与刚出发时完全不一样,这时他除了对伦晓灵有仰慕之情,更有敬佩之意。 第八章 陈年往事 与伦晓灵小菊分开之后,诺岩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脑海里一直回味着这一天的经历。伦晓灵的大方、勇敢与美丽,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心里头甚至隐约觉得,人生得如此伴侣,夫复何求? 但心念及此,又会闪过一丝罪恶感,望芷兰的形象不知怎么地突然浮现于眼前。望芷兰善良、温柔又不失倔强,她对待自己的那份心意,诺岩又怎可能不知道?只是天涯海角,伊人何在?更何况望野对自己成见很深,怎么冲破这一重障碍,终归是个未知数。 诺岩叹惜一声,对未来很是迷茫。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诺岩心下诧异,谁会过来敲他的门? 他把门打开,竟同时把满园春风放了进来。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个一整天印在他脑海里的明艳女子,伦晓灵。 只见伦晓灵已经褪去一身短打,换上一件素雅花色的正装,脸上略施粉黛,头上挽了个髻,显得端庄大方,另有一番动人滋味。 看到诺岩脸上惊愕的神情,伦晓灵掩面笑出声来,说:“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诺岩一惊之下,便恢复了常态,连忙把她让进房间里。 伦晓灵望着他讪笑,却不进去,说:“我爹爹为你设了晚宴,让我过来请你入席。” 诺岩大吃一惊,说:“这怎么使得?我在这里白吃白住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再搞得太过客气,我就更住不下去了。” 伦晓灵说:“反正宴已经设好了,人我也已经请过了,如果我请不来,一会我爹爹自然亲自来请。”说完,掩面一笑,飘然而去。 诺岩无可奈何,只得把门虚掩一下,跟在伦晓灵的身后快步走去。 来到一处宴会厅,伦力正站在门口翘首等待,看到诺岩进来,满脸堆笑,迎了上去,说:“诺少侠,怠慢了!本来一早便想宴请你,但后来得知小女陪着你去狩猎,便改作晚宴,望你莫要见怪。” 诺岩见伦力如此客气,连连称谢。伦力把他让进宴席的上位,自己在主位坐定,伦晓灵坐在伦力的旁边。而在诺岩的旁边,坐着一位紫膛脸大汉,向诺岩微笑点头,诺岩便也点头回礼,心里却在奇怪,这个人从未见过。而小菊与一众侍女站在旁边侍席,见到诺岩的目光,微笑着不说话。 一众人坐定,伦力向诺岩介绍:“诺少侠,这位是老夫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陈亮。他听说你在老夫府上,连夜乘船赶过来跟你认识,你们多亲近亲近。” 诺岩口头上客气回应,心下却疑云顿起:我初来幻海,籍籍无名,这人为什么连夜赶来与我相见?莫非他也得知我与幻境所谓的渊源? 伦力看诺岩脸现疑惑,便说:“诺少侠,其实我跟陈亮,与你父亲诺亚有一段很深的渊源,如果不是你父亲,现在我们哪能跟你坐在此处喝酒吃饭?时候也不早了,想来你一定也饿了,要不我先让厨房把菜都端上来,咱们边吃边聊罢?” 诺岩听他把话吊了起来,肚子也确实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那些侍宴的侍女便把菜端了上来,足足摆满一桌子,都是一些诺岩在人间世闻所未闻的奇珍异物,光是闻味道已让人食指大动。 在伦力与陈亮的劝说声中,诺岩挟起一块遍体通红的肉放到嘴里,入口滑溜,满嘴异香,比起在月牙号上吃过的还要更特别。诺岩连连竖起拇指,赞不绝口。 伦力、伦晓灵与陈亮看他吃得开心,不停地劝他多吃,四人这一顿晚宴吃得宾主俱欢。 吃过一轮之后,诺岩问:“伦岛主,你说我父亲是你救命恩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伦力脸上先是露出喜色,很快便脸色一沉,说:“说起来,这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诺少侠,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把陈年旧事给你说一说罢。” 诺岩当然说不介意,伦晓灵也摆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架势。 伦力说:“那时,我跟陈亮还是岛国上的两个士兵。那年我还很清楚地记得,幻海发了大水,海啸把筑海堤坝都冲垮了,我,陈亮,还有另外两位士兵,被负责灾情的一位将军派去执行一个任务,就是押送一批东西前往灾区前线赈灾。当时,那些赈灾的东西都装在木箱子里,用封条封住,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领命就去了。” “东西总共有十来箱,整整装了两车子。我们搬上车的时候,感觉到有些箱子很沉,有些箱子又稍为轻一些,也没怎么在意。四个人坐着两辆马车,便向着堤坝前线赶去。” “我们心系灾情,都想快点把东西送到前线上去,于是拍马兼程,饮食都在车上,并不怎么停留,走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想起寄宿的事情,但那些有人家的村落早就被我们错过了,找了半天才找着一处无人的岩洞。我们见别无他法,便把马车系在岩洞旁边的一棵树上,为了把不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岩洞里,我们四个人还起了争执,我跟陈亮主张把东西搬进去,这样人守着东西,睡得也安心一点,但另两个士兵不同意,说这里远离人烟,不会有人来,况且那些箱子也不见得有贵重物品,没有必要云云。我跟陈亮说不过他们,也只好作罢,几个人胡乱吃些东西,便进山洞里躺着休息。” “那时已经入秋,朔风阵阵,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半夜我首先被冻醒,把眼睛睁开,看到他们三个人都睡得很香。我感觉身上发冷,便四处检索,想找点可以裹身的物品保一下暖。谁知就在这时,我听到岩洞外面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初时一听,以为是几匹马发出的声音,但细一听不对劲,那分明是有人走近来的声音。” “我一惊之下,便把其他三个人叫醒,抢出外面一看,只见月光底下,一伙人正聚在两匹马车前面解绳子,正想把东西劫了去。我粗略一看,这伙人起码有八九人,个个体格壮实,凶神恶煞,一望便知是干那些没本钱生意的人。” “我也不管他们人多人少,便把随身的刀拔了出来,冲他们喝问。这时其他三个人也都从岩洞中出来了,见到这种情况,也都把刀剑拔在手上,准备一番恶斗。” “那伙人中,为首的是一位头戴毡帽、脸上有道也疤的中年汉子,见我们手握兵器,冷笑一声,也从身后拔出剑来。我身后一位士兵冲上前去,大刀劈下,也不见那首领怎么动作,一剑便把我那同伴挑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我们剩下三个人也冲了上去,他们那伙人便围住我们,很快另一个同伙也被强盗挑翻了,剩下我和陈亮两个人,我们学过一些粗微的幻术,在那里勉力支撑。但他们人多,况且那首领的幻术很强,我们知道时间一长,必定也是被杀的命,但又不肯抛下东西逃命。就算逃得了命,回到军中,也是被治死的下场。” “就在我们身中数刀,奄奄欲毙的时候,突然从半空中落下一道光芒,那道光芒瞬息之间幻化成一个人,当当当几下,便把那几个强人的刀剑击落。众人都停下手去看,见来人是一个剑眉虎目的黑衣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啊,对了,诺少侠,长得跟你有几分相似,只是你的脸是圆的,他的脸却是尖的。” 诺岩点了点头,知道出现的这个人必定是自己的父亲诺亚,不禁为之心驰神往。 伦力续道:“你的父亲诺亚一出手——当然,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他叫诺亚,也不知道他是你的父亲——一招之内便把他们的兵器挑了,这份幻术实在太过惊人。我们便都住了手,那个首领对诺亚说:‘兄弟,山高水长,闲事请不要多管。’诺亚却对他笑着说:‘我跟着你们很久了,你们打家劫舍,劫的都是一些苦命人,并且草菅人命,强奸掳掠,无恶不作,我不得不管。’” “双方一言不合,自然打斗又是一触即发。那些人几招之内便伤在诺亚的剑下。诺亚也不赶尽杀绝,把那个首领的右手卸了下来,用剑指着他说,只要你们答应今后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放了你们。那个首领满眼都是仇恨,但他还是答应了诺亚的要求,发誓从此不再做半点伤天害理之事,然后一行八九个人相互搀扶着走了。” “劫匪一走,诺亚便向我们大概讲了他跟踪这帮人的经过。他说,这帮人之所以盯上我们的运送车,完全是因为这里边运送的东西,不仅有用于救灾的大米和衣服,还有救灾之后重建家园的黄金与白银。这伙人跟在我们后面,观察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出手,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诺亚诺大侠早就盯上了他们。若不是诺亚出手,我跟陈亮,怎么可能活命到现在?早跟着另两位兄弟到另一个世界报到去了。” 说到这里,伦力与陈亮对望一眼,两人眼里既带着感激,又有伤怀,低下了头。 诺岩偷偷看一眼伦晓灵,只见她双眼放空,说不上伤感还是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伦力又抬起头来,看着诺岩说:“你父亲把我们救下来之后,又怕我们出什么别的乱子,便一路护送马车,直到我们抵达灾区才离开。如果之后不是出了那件事,恐怕我们是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 诺岩问:“什么事?” 伦力说:“我们抵达灾区后,便把物资交付到灾区的管理方,主事的是一个叫黄善方的将领。我跟陈亮在灾区住了几天,正要启程回营禀报时,却被我们无意间发现,黄善方竟把救灾的黄金与白银都挪为己有!这还得了?这批钱银对灾民来说是救命的钱,黄善方天天山珍海味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无良到贪污这种救命钱!我跟陈亮一怒之下,便大闹灾区,要革黄善方的命,岂料他们人多势众,反而把我俩捉了起来,要当众斩首示众。要不是诺亚听到这事,马不停蹄跑来把我们救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们得脱自由后,趁乱把黄善方杀了,把可以掌握的钱粮都发放到灾民手中。这样一闹,我们也不敢再回到原来的军营中,有心要跟着诺亚四处行走,但他一再推辞,说自己从来都是只身一人,人一多反而不习惯。我们只得作罢,自己找寻出路,后来便据了这座岛,作一些无本钱的买卖。但我们还是秉承诺亚的劝导,只劫富人与坏人,对于一些穷苦的普通人家,我们是绝不打他们主意的。” “后来,我们听说诺亚出了事,真是心急如焚,想为他出一分力。但茫茫幻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诺亚已经出了事了。” 伦力叹一口气,双眸低垂,整个人沉浸在往事当中,诺岩想知道自己父亲出的是什么事,一时却不忍出声相问。 第九章 花容 半晌,伦力象想起什么似的,说:“诺少侠,听说令尊的遗物,后来一直藏在幻境中,这事可是真的?” 诺岩对所谓幻境一无所知,突听此问,据实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还正想向你多请教一下。” 伦力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一闪而过,即便恢复了常态,说:“后来,我们多方打听,得知诺亚确切去世的噩耗,而他的遗物,被封存在那个神秘的幻境。悲痛过后,我们便多次策划去往幻境迎回恩人遗物的事宜,出行了几次,可惜最终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唉,本来我便日日发愁,担心这只能成为一个念想,直到诺少侠你竟然真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到这里,伦力偷偷瞧一眼诺岩,却发现他无动于衷,不知在想什么。 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陈亮突然清一清嗓子,说:“诺少侠,我们与令尊颇有渊源,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我们俩今天,是以我一听说你在东盗岛,便星夜赶了过来。若果在这世上还有一件事让我们觉得遗憾的,那便是你父亲的遗物,我们不能亲手交到你的手上。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那我们便死而无憾矣!” 诺岩沉浸在他们的故事里,想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不知还有多少故事,遗留在了幻海?听得陈亮如此说,便道:“两位对我父亲的情谊,诺岩记在心里了,至于遗不遗物的,如果因此而导致大家以身犯险,那我想我父亲也不会让好朋友为他担风险的。” 伦力与陈亮对望一眼,两人还想劝导诺岩,左绕右绕,诺岩始终不肯答应,岔开话题。伦陈两人只好跟诺岩开聊另一个话题,不久宴席便散了。 诺岩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感到了东盗岛上极其久违的人情味,心下很是安慰。而且多少知道了些父亲在幻海中的事迹,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又清晰了一些。 第二天,诺岩早早便起了床,推开门便见到小菊远远走来,向他笑着说:“诺公子,你醒了啊?我们家小姐想请你一起去赏花,不知你可有兴致?” 诺岩喜出望外,当即满口答应,换上正装,便跟着小菊走去。 来到正厅,只见伦晓灵已经等在那里。只见伦晓灵穿了一袭白衣,飘飘然有出尘之感,令诺岩几疑仙女下凡,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伦晓灵噗嗤一声笑出来,问:“你在看什么啦?” 诺岩恍如梦醒,连忙将目光收回,讪讪地岔开话题。 三人边说着笑着吃过一些早点,便往殿外走去。 赏花之地在离殿不远的一个园圃处。小菊在前面相引,伦晓灵与诺岩并肩有说有笑,来到花园里。 园圃种满了一些诺岩叫不出名字的花,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大的小的长的短得,开得万紫千红,让人观之心旷神怡,更兼异香扑鼻,诺岩置身其中,又有美女在左右相伴,说不出的身心舒畅。 伦晓灵一边赏花一边向诺岩介绍各种花色,都是诺岩之前闻所未闻的品种,让他一边赏着花一边感叹以前的坐井观天、孤陋寡闻。 三人一路赏花一路说笑,来到园圃一棵大树前。伦晓灵向诺岩说:“走得累了罢?要不要在树荫底下歇一歇?” 诺岩笑着点点头,做个请的手势,三人便在树荫底下坐定。 小菊四处打量,突然惊呼一声说:“你们看,头上有个蜂窝!” 伦晓灵与诺岩惊愕抬头,看到树枝上果然结了个马蜂窝,长达二尺,蜂窝外面有几只马蜂在盘旋,里边不知藏了多少马蜂。 小菊打了个冷颤,说:“我们还是走吧,惹怒了蜂王,可不是闹着玩的!” 伦晓灵微微一笑,轻轻一刮她的鼻子,说:“你呀,就是胆儿小!”说时,就要起身。 小菊被她这样一激,却不干了,说:“谁胆儿小啦?我还敢捅这马蜂窝呢!” 伦晓灵诡笑着说:“你也就是说说,我可不信。” 诺岩看她们两个斗嘴,在旁边微笑着看热闹。小菊被伦晓灵一激,真的在树底下找到一条棍子,二话不说,便往那马蜂窝捅去。那蜂窝是用泥土筑成,一受外力便裂了开去,一半还结在树上,一半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伦晓灵吓得花容失色,发出“啊”的一声,就近抱住诺岩,躲进诺岩的怀里。 诺岩还不清楚什么情况,这个娇美欲滴的美人就钻进了怀里,伦晓灵的酥胸贴着他的肚子,只觉得温香满怀,说不出的受用。 但马蜂窝被捅了,哪能是闹着玩的?蜂群纷纷从半个窝里飞出来,向着三人飞来。小菊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诺岩一只手环抱住伦晓灵,一只手试图运起幻术,挥掌击落马蜂。只可惜,他的幻术道行太浅,马蜂哪能被他的掌风击落?一受攻击,更凶猛地向他们冲来,不一会,诺岩的脸上就被好几只马蜂蜇了,火辣辣地痛。 诺岩见势不妙,便把埋在他怀里的伦晓灵扶起来,说:“别怕,我们走!”右手拉起伦晓灵的左手,便向出口的方向奔去。成群的马蜂兀自在后面追赶着。 眼看两个人就要被马蜂追上,却见到小菊返身回来了,手中拿着两支火把。 小菊把火把丢给诺岩一支,说:“点着了!”诺岩便七手八脚把火把点着,但在这当口,身上又被好几只马蜂给蛰了。 火把一经点着,形势便立马不同了。诺岩与小菊把火把高高举起,迎向马蜂飞来的方向,步步进逼。本来成群结队蜂涌而至的马蜂,被烟火一熏,竟然阵脚大乱,纷纷四散而逃。 三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诺岩与伦晓灵、小菊对望一眼,想起刚才的狼狈,都哈哈笑出声来。 见蜂群一时都散了,三人便往回走,手中的火把却仍然不敢弄熄。诺岩突然意识到,他的手仍然牵着伦晓灵,只觉得伦晓灵的手柔若无骨,滑腻非常,这种感觉带来春色无边。他脸上一红,偷眼瞧伦晓灵时,只见她落落大方,没有一丝异常。 第十章 商议 三人往宫殿返回,诺岩觉得一直牵着手还是不好,便找了个说话的机会,把手从伦晓灵的手中抽开。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但伦晓灵与小菊倒象没有察觉,一如平常地说着笑着。 当蜂群出击时,小菊跑得飞快,伦晓灵则有诺岩护着,是以只有诺岩被马蜂蛰得最惨,脸上与手上等肌肤裸露的地方,都有几个大包。 伦晓灵与小菊看着诺岩的脸肿得变了形,吃吃地笑着,让诺岩讪讪不已。回到殿中大厅,小菊便到房里找了些药出来,伦晓灵亲自帮诺岩上药,用手蘸了些药,轻轻地揉着诺岩被马蜂蛰到的伤口,轻声问:“痛不痛?” 诺岩脸上又是一红,心里却甜滋滋的很是受用,答道:“有一点,但不碍事。” 伦晓灵用手指在他头上一点,咯咯地笑着。 三人便在客厅旁边的膳食房吃午饭,打过招呼之后,很快饭菜便端了上来,虽然比不上宴食那天那么丰盛,但也比诺岩在人间世吃过的任一顿饭要更美味,三人说着笑着,吃得很是开心。 正当他们相谈甚欢时,隔壁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声音说:“诺亚大恩人的遗物不迎回来,我始终觉得心中不安。尤为难得的是恩人之子诺岩又住在我这里,如果可以把恩人的遗物交还其子手上,这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诺岩听这声音,知道是伦力,又见他提到自己,便侧耳倾听。伦晓灵与小菊也停下筷子,听他们说些什么。 另一个人说:“是就是,恩公一世英名,为人暗算,属于他的私物还要留落他方,我心中也是不忍。看到恩公之子一表人才,我也很是欣慰。但要想去闯幻境迎回遗物,必须要懂得开启幻境的方法,如果这一关闯不过,始终都是徒劳。唉!”诺岩记得这个声音,认得是伦力的朋友陈亮。 “多少人闯过幻境,都葬身路途,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但要是不趁诺岩在这里去试一试,我终归是不甘心,这种对恩公的愧疚,甚至会一辈子都跟着我。” 陈亮又叹一口气。两人良久没有说话。 半晌,伦力说:“要不,我们还是着手准备一下,怎么样都好,咱们去试一试,成与不成,对恩公在天之灵,也有所交待。” 陈亮说:“好!咱们便豁出去了,试上一试!” 伦力说:“那我便命人准备船只人手与粮储等等。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诺岩知道,我怕他得知我们的行程,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不知有多少,咱们为了恩公的遗愿,即算丢掉性命也不足惜,若还搭上恩公在这世上唯一的子嗣,那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听到这里,诺岩再也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客厅里,对着伦力与陈亮便叩拜下去。 伦陈二人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搀扶起来。诺岩泣道:“两位伯伯如此看重我父,父亲在天之灵,定必会为你们佑护。至于迎回父亲的遗物,如果此事太过艰险,就不必劳众位费神了。” 说到这个话题,伦力与陈亮则坚不肯辞,说什么也要去闯幻境。诺岩见劝阻不成,便也一定要同往。伦陈二人无法说服诺岩,便商定准备个三五天,便出发去往幻境。 商定完毕,诺岩便抱拳告辞,岂料走出两步,还未走到客厅门口,便觉得体内升起一股热气,热气越积越烈,变成一团火球,在体内游走焚烧。 诺岩知道望野种下的幻火又再发作,只得坐倒在地,震慑心神打坐。这些天来,幻火总是隔几天便发作一次,每次诺岩都无法可施,只得拼死忍耐,待幻火平息。 那边厢,伦力等人看他这样,大吃一惊,便趋近前来。伦力一见之下,便知他中了西盗的幻火,即时在他身后坐定,运起幻术,一只手抵在他后背上,徐徐往他身体内输送幻力。 正被幻火灼烧得五内俱焚的诺岩,突然感觉到体外传入一股冰凉的幻力,一开始极为弱小,慢慢壮大,迎着幻火的方向行进,把幻火逼到丹田。这股冰凉之气丝毫也不畏惧幻火的霸道,通过春风化雨的态势,竟然把幻火越灭越小,诺岩体内的灼烧之感也越来越弱。 过得一刻多钟,诺岩体内的幻火便消失无踪了。诺岩感觉到那股冰凉幻力仍在体内运行,便睁开眼睛,回头看到伦力满头大汗,连忙称谢。 伦力见他没事,便把幻力收回,问:”诺少侠,你怎么会中了望野这老家伙的幻火?” 诺岩叹一口气,便把在摩崖岛的遭遇简要说了一下,但他隐去了望野把他关起来的原因和望芷兰对他的柔情。 听他说完,伦力一拍大腿,说:“望野的幻火,只有他本人可以帮你解,但你与他已种下仇怨,以我对望野老儿的了解,他是不大可能会帮你解毒的。我知道幻境中除了恩公的遗物,尚有一本幻冰掌的秘诀。为今之计,唯有顺利到达幻境,取得秘诀,自行修炼,方可解你身上的幻火。” 诺岩心下又升起一丝希望。幻火隔几天便发作一次,把他折磨得要死要活,每次发作,都恨不得咬舌自杀。现在终于有一点解毒的希望,他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第十一章 骗局 接下来这几天,伦府上下都在准备出行事宜。诺岩还是不时与伦晓灵小菊混在一块。伦晓灵与他越来越暧昧,经常与他有肌肤之亲,让他有如堕入了温柔乡中,每日心中都充满了甜蜜之感,虽说还未发展到对伦晓灵产生情意,但已经游走在情感的边缘了,心下只待窗户纸一日捅破,便可抱得美人归。。 这一天,诺岩下午刚与伦晓灵出去散过步,晚上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饭,早早便带着美好的心情上床睡觉。睡到中夜,诺岩突然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响动,便猛地一下惊醒,从床上爬起来往窗外望时,只见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远去,那一袭白衫和高挽的发髻,不是伦晓灵又是谁? 诺岩心下疑惑,这么晚了,伦晓灵来找自己么?这么晚了找自己干什么?如果不是找自己,那她过来又是为何? 诺岩给自己的答案是,伦晓灵正倾心于自己,久寐不能成眠的夜晚,便想过来找自己说话,见己熟睡不醒,只得作罢。 如此一想,诺岩心中充满了甜蜜之感,于是便决心跟上前去,给伦晓灵一个惊喜。 诺岩穿上衣服,慑手慑脚地跟着那个远去的身影,要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准确的,准备必要的时候突然出现,给她惊喜。 伦晓灵浑没注意身后跟着个人。她九折十八弯地走出殿外,走进一片林子里。 诺岩这下更糊涂了,三更半夜的,她不好好地回自己房间睡觉,跑到树林子里干什么?他跟上前一看,吓了一大跳,心凉了一截。 原来在那片树林子里,有个人迎上了伦晓灵,而且一把将伦晓灵抱在了怀里。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人是他旧识。 那个杀掉苏莽全家、把自己捉来东盗岛的佳公子梁枫,他化成灰诺岩也认得他。 这一下,他不仅疑云更生,兼且感到异常愤怒。这个伦晓灵平日对自己柔情若水,却想不到深更半夜会跑到一处僻静处去与另一名男子约会。 这下,平日里的所有事都连成一团雾,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便轻轻地绕到树林的另一边,藏身于一棵树后,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梁枫说:“……你不是很舒服吗,天天与一个帅哥眉来眼去的,还牵手抚背的,哼!” 伦晓灵娇嗔一声,拍的一下打在梁枫肩上,说:“死鬼!你以为我想啊!天天对着那个乳嗅未干的毛小子,还要装出一副情思泛滥的样子。如果不是控制能力好,每天我都可以吐出一地的东西来!” 听到这里,诺岩感到心下好一阵难过,平日里伦晓灵对自己的柔情万丈,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他真想跳出去给她一巴掌,然后质问她,可是理智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梁枫说:“我看你顶享受与他眉来眼去调情的嘛。” 伦晓灵又是几下粉拳捶在梁枫胸口,被梁枫一下捉住双手,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迸出火花。梁枫嘴巴凑上前去,要吻在伦晓灵的唇上。伦晓灵作势要躲,双手被梁枫拉住,又怎能躲得开?在半推半就的情势下,两人的嘴唇吻在了一起。情意绵绵之际,梁枫更把手探进伦晓灵的衣衫里,边吻边游走抚摸她的身体,右手从背上游走一轮,便慢慢往前探,不一会便往伦晓灵的胸前探去,隔着衣衫,把伦晓灵半裸在外的丰满而雪白的右胸一把抓住,用力揉捏几把。 伦晓灵娇喘连连,当梁枫的手触及她的酥胸时,更是发出轻轻的呻吟声。诺岩看到这里,不禁从心底里蹦出三个字:“狗男女!” 两人激情了一阵,当梁枫把手探向伦晓灵的下体时,伦晓灵终于觉得够了,用手抓住梁枫的手说:“枫哥哥!在这里不行啦!” 梁枫邪气地一笑,手再提上来,把伦晓灵的脸托住,在她嫩白的右脸狠狠地吻了一口。 伦晓灵深情地望着梁枫,问:“说,没有我陪着你的时候,你想不想我?” 梁枫笑了,轻刮她的鼻子,说:“你说呢?” 伦晓灵躲了开去,娇嗔地说:“我不知道,我要你说!” 诺岩在旁边看两个人打情骂俏,好不难过。但他现在离两个人不过十米以内,也不敢轻易挪动脚步,若一个不慎被发现,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于是便耐着性子陪两个人偷情。 此后,两个人尽说一些恋人之间无聊的废话,然后你亲我摸,看得诺岩好不恶心。终于,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开始讲一些不是情话的话题,让诺岩侧耳细听。 只听梁枫问道:“岛主的计划,实行得如何?” 伦晓灵说:“还是按原计划。那个小贼滴水不漏,不肯露半点口风,但他还是进入我爹设定的圈套,主动请缨同去。哼,我连色相都牺牲了,他半点消息也没透露给我。我就不信,到了幻境,他还能不给我们指路,任我们瞎走不成?” 梁枫说:“对!论到斗智斗勇,不要说跟岛主,他连你的皮毛都比不上啊!这会儿估计他正在被窝里做着香艳的春秋大梦呢!” 伦晓灵一拍手掌,娇笑道:“没错!刚才我特意去看过他是不是睡着了才过来的,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梦话呢!” 两人话题一转,便又说到一些无聊的情话去了。那边厢,诺岩早就汗透了衣衫。天气倒并不热,但他的心一阵阵地发冷,冷汗不断地从后背流出来。 还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个人间世里不谙世事的中学生,从来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到,世间还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一班人可以为了达到一个目的,而去设一个很大的骗局,然后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这个骗局,让它看起来天衣无缝。 伦晓灵去接近自己,原来是带着目的的,那些投怀送抱、情意绵绵的瞬间,自然都是装出来的。想到这里,诺岩就感到阵阵恶心,同时却止不住难过,为了自己这些天来的天真。而伦力与陈亮口中所说的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诺岩并不确切知道。但从他们口中所说的,他们造了一个计划,那所谓的诺亚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谓的取回遗物,应该统统都是骗人的了。他们一定是跟西盗望野一样,想从自己口中得知进入幻境的方法。可是,如果象望野一样,使用暴力与逼迫手段,诺岩反而更能接受一点。用这种设局的肮脏手段,他想质问一句:这些人道德的下限到底是在哪里? 天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此后,诺岩一直沉浸在情绪中,无法平复,也没有再留意梁枫与伦晓灵在聊些什么。但当他们作势要离开时,诺岩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人处在混沌状态,他还是敏锐地想到,伦晓灵会不会再去看一下自己是不是躺在床上呢?如果她看不到我,那事情岂不是要糟? 想到这里,诺岩不敢再作停留,他轻手轻脚地抢在他们面前,绕行出了这片树林,借着夜色的掩饰,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地换上睡衣,蒙上被子装睡。 果然,不一会,就有非常轻微的脚步声从窗外传进来,一个人影探头在窗子外窥视了一番,然后就消失远去了。 第十二章 出行 诺岩躺在床上,又怎能睡得着?这是他第一次知晓世事可以肮脏丑陋到这种地步,这种事给予他的心灵震撼,不亚于他第一次看到月牙号,而且反面的力量往往更能让人刻骨铭心。诺岩甚至给自己立下这样的誓言:从今往后,不要再轻易去信任一个人,不管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的可信! 诺岩想了一宿,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应对策略,不外乎两条。第一条计划,是不动声色,假装从来不曾识破他们的阴谋,象平常一样跟他们相处,等到了船上,再侍机逃跑;第二条计划,是趁着夜色,有多远逃多远,就象上一次在摩崖岛逃跑那样。 但两条计划都不完美。在第一条计划中,诺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得知全部真相之后,还能象没事人一样与他们相处而不露出一点点破绽,而更重要的是,到了船上,又能否如愿地逃掉呢?而第二条计划的缺点更不言而喻,在摩崖岛上,他有熟悉一切地形的望芷兰作他的向导,因此他能很快找到船只和方向。但在这个岛上,举目皆是敌人,他怎么能逃出去呢? 经过深入的评估,诺岩还是决定按第一个计划来执行,然后见一步走一步,寻找开溜的机会。 第二天,诺岩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不出意料的是,伦晓灵跟小菊也很早就等在了院子外。 诺岩不动声色,一如往常地与他们嬉戏。看着伦晓灵脸上真诚的笑容,诺岩内心多少觉得有点恶心,但他还是尽量克制住不表现出来。 下午的时候,伦力派人把诺岩和伦晓灵请到宴会厅。诺岩与伦晓灵走进大厅,那里已经坐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除了伦力、陈亮,还有诺岩之前就见过的薛高、梁枫等五人。 诺岩前脚踏进厅里,伦力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把他请上首座。诺岩也不推辞,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伦力说:“今天请诺少侠过来,是想趁大家都在,把出行的事宜定一定。”大家便都眼望着伦力,看他怎样安排。 伦力接着说:“出行的人中,我、陈亮与诺少侠是一定的,梁枫、杜航也一起,薛高、朱升、武媚莹就留在岛上,主持事务好了。”众人都点头。 伦力又转向伦晓灵:“灵儿,这一趟艰险异常,你还是乖乖呆在岛上。” 伦晓灵却把嘴一撅,摇着伦力的手说:“爹爹!我也要去!你们每次出去都把我留在岛上,这次我是说什么都要去的了!” 伦力把手一摆,说:“不让你出去,是担心你的安危。你的幻术没练到家,这次出去的变数太大,还是呆在岛上好了。爹答应你,你在家好好练我传授予你的幻术,下次再出去,一定把你带上!” 伦晓灵指指诺岩说:“那他的幻术比我更不如,他都可以去,我也一定要去!” 伦力对伦晓灵宠惯了,左劝右劝,伦晓灵只是一个劲在跟他磨。伦力最后只得作罢,说:“你跟去也可以,但一定要听从调度,不可任性行事。” 伦晓灵盈盈一笑,说:“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商议既定,伦力正要宣布散会休整,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说:“岛主,我也想同去。” 伦力看时,却是一身艳装的武媚莹。他深知武媚莹的性格,一向都寡言少语,但在幻术上有独到造诣,在大事上也有独断能力,是他得以仰赖的人才之一。 伦力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武媚莹便上前一步,诺岩却瞥眼看到梁枫想伸手拉住她,没有拉住。 武媚莹说:“我师傅跟我说过少时闯幻境的事情,大概也跟我描述过一些注意事项,我想我能派上些用处。” 伦力喜出望外,说:“那很好,便一起同去,好好地闯它一闯。” 商议既定,众人便都散了不提。诺岩看了一眼梁枫,见他一脸的菜色。下意识的,诺岩竟看了看伦晓灵,见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休整了一天,第三天,大部队便召集起行了。诺岩本来就是孤身而来,并没有什么行李,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便走到出行的大船停靠之地。 出现在诺岩面前的,是一条豪华的大船,船身上题刻着飘逸的三个大字:东盗号。诺岩打量着船只,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东盗岛真是幻海极有地位的一派。眼前的东盗号,比自己之前搭乘过的月牙号、摩崖号还要更雄伟与气派。 伦力本来立在船头上四处察看,看诺岩过来了,便笑吟吟地走下来,亲自把诺岩迎上去,请到船上二楼一个上房里坐好,态度谦恭,一再表示:“如若诺少侠感到伦力有丝毫怠慢,那就是伦力对不住另一个世界的诺亚大恩人。”安顿好诺岩之后,伦力便告辞而去,安排其他出行事宜。 诺岩看到伦力殷勤的态度,心里阵阵发毛,几欲作呕。如果他不是那天晚上惊醒,听到整个事情的真相,现在肯定就被伦力这副谦卑的神情所感动,而竭尽全力地为他做一些可以做到的事情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稍作整顿后,诺岩便离开自己的舱房,跑到甲板上去,只见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伦力、陈亮、伦晓灵、梁枫等人都站在船头,有说有笑。诺岩便加入其中,言笑之间,暗中察看东盗号的动向。 第十三章 暴风雨 一切准备妥当,留岛的薛高、朱升等人跟船上的众人道过别后,都陆续下了船。伦力一声令下,船上各个位置的水手全都忙碌起来,在司号手激昂奋进的号角声中,有的忙着扯舤,有的忙着划浆,有的忙着掌舵,看似乱成一团,实际有的放矢。 东盗号缓缓驶离东盗岛,向着茫然无边的大海前进。甲板上众人脸上都带有激动的神色,如果此行可以成功闯进幻境,那个传说中的堆满财富、宝物与绝艺秘籍的地方,那将是东盗岛成就幻海霸业的另一个开端。 船上的时光不比在岛上,众人的兴奋劲一过,便都开始无言发呆。诺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寻思着如何找到突破口脱身。他在脑海中想了千百条计策,但每一条都并非万全之策,更要得天时地利才可以。觉得烦躁时,诺岩干脆不去想它,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便睡到中夜,诺岩睁开眼,透过舱房的窗子,看到天空中繁星点点,月牙儿如钩,耳畔只有海浪拍打着船身的声音。 诺岩翻身下床,走出舱外,想去看一看海上的夜景。他刚步出甲板上,却听到船舱底下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 诺岩心下生疑,便慑手慑脚地跟上去,想看看是谁。刚步下船舱,他便听到一个女声说:“你这样算是什么?” 一个男人压低着声音说:“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我接近她,只是为了讨岛主的欢心,就这样而已!” 女子说:“哼!为了讨岛主的欢心,你就要把自己倒贴上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为岛主献出我自己?” 男子着急地说:“莹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为了可以得到更大的重用而接近她。如果你不喜欢这样,那以后我尽量疏离她便是了。” 诺岩听两人的声音,知道那男的便是梁枫,女声的那位,听起来没有特别的印象,一定不是伦晓灵,诺岩猜想是武媚莹。 他想不到梁枫、武媚莹、伦晓灵之间还有这样复杂的关系,如果再加上自己对伦晓灵的倾慕,那就更复杂了。幸好自己醒悟得早,抽身而出,否则任由事态发展,最后都不知会发生怎样的情感纠结与伤痛。 他知道两人幻术造诣不凡,呆久了恐怕会被发现,于是便又轻手轻脚走出甲板,回到房间里,继续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第二天早上,诺岩醒来时,船上众人大多已经聚在船上的餐厅里用餐。诺岩看到梁枫与伦晓灵都在,两人挨着坐,有说有笑地吃着东西。看到诺岩过来,伦晓灵多少回复了矜持的态度,招呼着诺岩坐过来。 不多一会,武媚莹也走了进来。她本来就生得冷艳,看到梁枫与伦晓灵坐得很近,脸上的霜似乎结得更厚了,冷着脸便坐了过来。 梁枫递过一些用餐的工具,武媚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用力接了过来,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当然,这样子的闹剧也不是每天都有,更多的时候,众人相安无事,说笑着一些无关要紧的话题。诺岩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伦晓灵多次来找他套近乎,他都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时不时让伦晓灵碰个软钉子。 在海上,日升日落就是一天,就这样日复一日,无所事事之下,诺岩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在这茫茫海上,逃跑的计划也一直不能够施展。 这些天的风向一直往北,伦力每天都用仪器测试方向。但海上天气变幻,暴风雨说来就来,这天先是风向一变,继而乌云密布,狂风暴雨便倾泻而下。 虽然暴风雨来得突然,但这船上除了诺岩,其他人都是航海的老手,纷纷帮着水手们把帆卸下来,然后躲进船舱里,看着海上电闪雷鸣,巨浪滔天,东盗号在海上摇摇晃晃,随着海流忽左忽右,也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这一场暴风雨来得迅速,却持续了好长时间,众人聚在船舱餐厅,随着船漂来荡去,都觉得心烦气躁,伦晓灵更是忍不住骂起老天来。诺岩跟一帮虎狼聚在一起,觉得虚伪无味,便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诺岩正要躺到床上小寐,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便起来开门,见是伦晓灵,满脸堆笑,明艳照人,连忙把她让进房里。 两人坐定,伦晓灵说:“这一场暴风雨,也不知几时能停,真是烦人!” 诺岩说:“是啊!这一路被暴风带雨带着,也不知漂到了哪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门外脚步声响,梁枫跑了过来,说:“你们快来看,船快靠岸了!” 诺岩与伦晓灵便跟在他后面跑上甲板,这时风雨已经渐小了,甲板上站满了人,伦力、武媚莹等与一众水手都挤在那里望。诺岩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目力所及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岛,高高地耸立在海中央。 众人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在茫然的海上漂了这么多天,再加上暴风雨这么一闹,谁的心里不在想念着陆地上的生活?而诺岩内心深处就更兴奋了,上了岛,逃跑的机会就比在船上大得多了。 船借风势,很快便在小岛岸边的浅滩上搁浅了。众人久困船上,这下见到陆地,纷纷跳上岸来。 诺岩夹在众人中间跳上了岸,双脚一踏上土地,只觉得只要离开了始终在漂荡的船只,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适应过后,他便四处打量,只见眼前是一个占地极广的海岛,总有方圆几十公里,远远望去,山林比摩崖岛上更高更密,不知岛上是不是住有人。 诺岩正四处打量时,远远地却传来争吵打斗的声音,却是走在前面的武媚莹、梁枫与伦晓灵三人吵成了一团。他疾忙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帮忙劝架。 原来,登岛之前,梁枫便一直跟在伦晓灵身边,梁枫更在在伦晓灵下船时,在下面接住她的手,两人形影不离地走在人群前面。武媚莹看在眼里,实在气不过了,便跑上前去,重重的一巴掌扇在梁枫的脸上。 梁枫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伦晓灵便替他还了武媚莹一巴掌。武媚莹勃然大怒,便欲拔剑与伦晓灵决个高下,却被梁枫拦住。武媚莹便骂起梁枫来:“你个王八蛋!昔日对老娘讲过的海誓山盟,都丢去喂狗啦!” 伦晓灵讥讽她说:“你早就过时啦!回去照照镜子也该明白!” 武媚莹气不过,便要扑上前去,梁枫死死扯住她。这时,众人都已经围了上来,伦力怒道:“怎么回事?航船出师不利,你们连幻境的面还没见到,就内讧上啦!” 武媚莹与梁枫对伦力向来有些忌惮,便都不敢出声。伦晓灵却指着武媚莹说:“爹!是她先动的手,莫名其妙便打了梁枫……” 没等她说完,伦力已经严厉地说:“住口!出发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的证!现在搞事的也是你!跟我过来!”说时,伦力便背着手往岛上更深处走去。 别看伦力平时笑容可掬,真正发起火来,谁都不敢有违他的意志。伦晓灵嘴一噘,乖乖地跟在伦力的身后走了过去。 众人也便都散了,留下梁枫与武媚莹呆在当场。 诺岩冷眼看这一场闹剧。虽然他早已知道梁枫与伦晓灵的关系,也早就对伦晓灵死心,但内心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之前他喜欢与伦晓灵呆在一起,倒也不是倾心于她,只是一个年青男子与同龄女子在一起,若其中一个异性表现出好感,那另一人不管是不是有同样的好感,也是感到欢喜的。何况,伦晓灵一直主动大方地对他献殷勤,有时还给他制造一些拉手、拥抱的福利,自然更让他感到越陷越深,直到那天晚上偷听到伦晓灵与梁枫的对话,这才恍如梦醒。此后伦晓灵一如往常对他献殷勤,他总是不冷不热地回应,这让伦晓灵多少觉得挫败。她接近诺岩,一来出于伦力的吩咐,把诺岩迷住,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寻常人根本得不到的关于幻境的信息;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证实一下自身的魅力。但当诺岩迷魂其中的时候,她旁敲侧击也得不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而且诺岩也答应了同去幻境的计划,她也便没有再装的欲望了,但她还是不甘心承认吸引不住诺岩,对诺岩仍然若即若离,希望让他越陷越深,那她的虚荣心就越得到满足了。但另一方面,她又沉浸在与梁枫的纠缠当中,而不管在那之前,梁枫已经跟武媚莹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了。 “管他娘的,”诺岩想,“老子找个机会便开溜,管你们这些狗男女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十四章 偷听 他们在登岛的这边察看一番,岛上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但在进入山林不远的地方,他们还是发现了淡水和几处岩洞,伦力便下令让大家搬来食粮与被铺,当晚先住下来再说。 他们吃过东西,天渐渐便黑了。众人便点起一堆火,围着火说话。梁枫与伦晓灵散在众人当中,武媚莹却独自一人躺在岩洞里,早早地休息。 伦力走了进去,武媚莹兀自向着里间睡觉。当晚的岩洞数量有限,本来就是男女混住,伦力也不避嫌,轻声问:“睡着了么?” 武媚莹听到伦力的声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行跪拜礼:“不知岛主驾临,请原谅属下的无礼!” 伦力把她扶起来,说:“无需多礼。我看你一直郁郁不欢,有什么事情不妨跟我直说。” 武媚莹怔了一下,说:“今天的事情,都怪我不冷静,请岛主责罚便是。” 伦力说:“责罚倒也不必。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也做不了主,任由你们自个解决好了。只是现今东盗号最大的任务,便是找到幻境并且顺利闯进去。你们的儿女私情,我不会干涉,但也不要因为这些私情而影响了我们的头等大事。” 武媚莹的额头渗出汗来,满脸愧色地说:“属下一时被情绪蒙蔽了头脑,今天才会闹出这种事情。不过请岛主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伦力露出招牌式的笑脸,说:“你能分得清轻重缓急,那便最好。年轻一辈里,我最看好的便是你与梁枫,你们早些成熟起来,我们肩上的责任便会轻一分。今天倒也不是怪你,只是你们几个年轻人,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如果因为你们这些私情而打草惊蛇,那肯定得不偿失。我会再找梁枫与灵儿谈一谈,大家配合好便是了。” 武媚莹连连点头,与伦力边谈边往外走,谈的已经是另一个无关要紧的话题。 这天晚上,诺岩与伦力、陈亮、梁枫睡在一个岩洞里,他早早便缩在一个角落里睡去。到得中夜,他象往常一样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很奇怪的是,伦力、陈亮、梁枫三人都不在洞里。 诺岩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爬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溜出洞外,借着皎洁的月光四处张望,仍然看不到人。诺岩便仔细地观察地下的脚印,除了他们踩进来的脚印,果然另有一队脚印,往海滩那边延伸而去。 诺岩便循着脚印慢步往外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果然远远看到几个人影,聚在海滩前的林子里。 诺岩知道伦力与陈亮幻术的厉害,尽量保证每走一步自己都听不到脚步声,在他们的下风地方,找了块岩石躲起来,又匍匐着前进到另一块岩石,直到可以听到他们讲话的声音。 只说伦晓灵在说:“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啦!都是姓武的那小妞太过张扬了,如果影响也是她在影响正事。” 伦力说:“武媚莹那里,我已经跟她谈过了,这个层面不是问题,她也知道以大局为重。关键是你们,这次出来,就应该把重心放在诺小子和幻境身上,其他的私情,等正事办完了,你们怎样我都不会干涉!” 诺岩听他们在讨论与自己有关的话题,又是喜又是怒。喜的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躲在这里偷听,果然还是没有有所收获的;怒的是这帮狼心狗肺的家伙,竟然真把自己当白痴,任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可恨至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无非还是在探讨怎样能诱使自己指明幻境的所在,把他们领进幻境去。诺岩不禁心下冷笑,不要说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幻境,就算知道,也休想会带你们去! 但他心中一直存在的一个疑问就是,怎么这些人全都认定自己知道什么幻境的去处,并且能顺利抵达那里?这样的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呢?更吊诡的是,自己其实并没有听过幻境,更不可能会知道怎么进去。 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答案,干脆就不去想它。他又留心伦力他们在说的话题,说来说去还是围绕自己与幻境,各种设法把自己带上钩。他知道再听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新的进展,况且自己呆的时间越长,便越是危险,等到他们结束返回的时候自己还不走,那就更危险了。一旦发现自己知晓了他们的秘密,那等着他的有可能就类似于西盗望野那种逼供的手段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望野那种直来直往的粗暴方式,比这种利用人性的欺骗方式,更能令人接受一点。 诺岩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在靠近林子的地方,便起了身,往树林里走去。却不料,他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一段枯枝,脚踩了上去,枯枝一下被踩断了,发出喀嚓一声,在静寂的夜里,竟然是那样的清晰。 诺岩心想要糟,缓慢地抬脚,希望伦力他们没有察觉。岂料他回头看时,只见伦力他们已经全都站了起来,往他这边望过来。诺岩不敢再回头,也不管他们追来没有,没命价地朝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第十五章 逃亡 奔了好一段,诺岩发现自己正往一座后山上跑,越跑树木越密,渐渐便没有路了。他想,反正自己已被发现,不能再回去了,干脆便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他便在树木草丛中挤出一条路来,很快便爬到这座山的顶峰。 他正四顾张望、看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所时,下面却传来脚步声与吵闹声,离自己不过数百米远,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山下那群人声音鼎沸,,眼见得越来越近,似乎很快就会寻了上来。惶急之际,他见旁边有一棵大树,也不知树龄有多少年了,树干并不很高,但树冠生得很密。他也不及细想,便三两下爬到树上去,栖身于树叶生得最密的那个树杈上。 诺岩刚刚躲好,那群人便上到了山上,伦晓灵的声音说:“你们看,脚印就到这里了!这小子不知躲到……” 声音嘎然而止,听起来象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后面只是发出唔唔的声音。接着便是伦力的声音说:“诺少侠深夜出走,也不知所为何事,这不叫人心焦死了么!你们赶紧找找罢。” 诺岩借着月光,透过树叶,看到他们就在距自己栖身的这棵树不及十步远的地上,除了那些睡在船上的水手,同船的东盗岛上的人都来了。 这群人听到伦力的吩咐,便以他们站立的位置为中点,四散开去寻找。伦力与陈亮也朝诺岩树后那丛草走去,探着头四顾,伦力边找边喊:“诺兄弟!你在哪里?听到你就应一下,你不在岩洞里,我们都很担心你!” 诺岩为他的无耻感到极其愤怒。如果自己不是一早就洞悉他们的阴谋,不知被这个伦力虚伪的面孔欺骗了多少次了。 东盗岛众人在方圆两里地找了个遍,哪里能找到诺岩的踪迹?便都聚在离诺岩藏身之地有数百米远的一处空地上,互相看着摇头。 诺岩看到伦力眼珠一转,突然从其中一名盗众手中接过一条鞭子,冲伦晓灵使个眼色,一鞭抽在伦晓灵近旁的一个大石头上。伦晓灵随即会意,很配合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在海岛宁静的夜晚,这声惨叫透着无尽的痛苦,让人不忍。 伦力又将鞭子扬起,口中说道:“都是你任性闹的!肯定是你得罪了诺兄弟,他才会深夜出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说时,他手中的鞭子密集地打在那块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配合伦晓灵发出的声声惨叫,听到的人无不为其痛苦心伤。 诺岩透过树叶看到眼前这一幕,心灵不禁又一次被震撼到。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如果不是早就知悉他们的阴谋,他怎么敢相信,人可以无耻至斯? 伦力与伦晓灵演了好一会戏,见仍然没有动静,只好歇手。 伦晓灵说:“爹,这小子不在这里了?明明看他往这上面跑,脚印也到这里断了,难道他还会上天遁地不成?” 伦力仍在沉思,陈亮听伦晓灵说到上天遁地,却把眉头一皱,望着四周几棵大树,说道:“四周地面都找不到,你们说,他会不会躲在树上?” 伦力一拍大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便下令大家分头搜索附近的几棵大树。 诺岩听他们说到这里,脑袋里轰地一声,手心不住冒汗。 那帮人已经分头往不远处那几棵树搜去,眼看不久就会搜到他栖身的这棵树上。 诺岩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决心在他们搜索过来之前赌一把。他先看好逃跑的路线,那是一条通往更密集山林的路。然后,诺岩便全神注意着不远处的那班人,当他们的目光全都投往其他地方的时候,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树上爬下,然后背向那群人疾速而逃。 不过,即算诺岩尽量保持逃跑过程中的轻手轻脚,但还是没能逃过伦力等人的耳目,首先是陈亮叫了起来:“人在那里!” 诺岩内心一震,但他没有回头,继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没命价地奔逃。后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呐喊声,诺岩更听到伦力对他的劝说:“诺兄弟,请留步!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大家慢慢说清楚就是了。”更要命的是,伦力的声音越来越近,说后面几个字时,感觉就象到了诺岩的身后。 诺岩看到前面是一处绝壁,再也无路可跑,便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看时,冲在众人前面的伦力距自己不过十数步之遥。 诺岩向他作出制止的手势,大声说:“如果你们再进逼一步,我便跳下去!” 伦力猛地站定,后面的人也纷纷跑到,都被伦力张开双臂挡在身后。 伦力神情焦急地说:“诺兄弟,你一定是对我们产生误会了。不管怎样,你先过来,大家把误会说清楚,相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诺岩哪里还听得进他联翩鬼话,说:“伦力!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当我是三岁小孩了。你们对我彬彬有礼,不过是想让我带你们去到幻境,找到传说中的宝物与秘诀而已。但我要跟你们说,今天如果你们对我有所逼迫,大家便一拍两散算了。” 诺岩不过是利用说话稳住伦力他们,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堪忧,不想出一条可行之路,自己怎能斗得过眼前的老狐狸?况且他身后还有一班久经战阵的虎狼之师。 说话的同时,诺岩的脑袋在迅速运转,希望能找到脱身的方法。 他看到绝壁一直往下延伸,很是险峭,根本没有办法攀爬而下,而绝壁之下便是紫中泛蓝的大海,远远望去,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伦力看他一直往下望,便说:“诺兄弟,你别做傻事!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找到幻境,把诺亚大恩人的遗物迎回来。你先过来,我们好好探讨一下这个。” 诺岩继续拖延时间,说:“你怎么保证不是骗我的?” 伦力叹气说:“你父亲是我跟陈亮的救命恩人,这事情千真万确,我骗你作甚?” 在伦力身后,伦晓灵突然开声说:“诺岩,你还是下来罢,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到幻境探一探秘么?” 诺岩想起伦晓灵的种种行径,呕吐之意又涌了上来,皱皱眉,大声说:“你们先回去,我在山里静坐一阵,自然就回去了。” 就在这时,他瞥眼看到侧边的树木里,隐约有人影向自己的方位移动,定睛细看时,却是陈亮。原来陈亮看诺岩旁边就是一丛浓密的林木,想以此为屏障接近诺岩,侍机出手。 诺岩向他大叫:“停住!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陈亮便从树丛中钻了出去,距诺岩不过两步之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诺兄弟,我们之间的渊源,你也不是不了解,没有必要弄得太过了。” 诺岩四下打量,看到靠近自己的一处绝壁处斜长着一棵大树,心下打定了主意,也不理会陈亮在说什么,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个飞跃,便从山崖上跳下来。 伦力、陈亮等人均大吃一惊,伦晓灵更是惊呼出声,纷纷跑到绝壁处探头察看,却见到诺岩双手抱住绝壁中部一株树,一时不致坠倒。 诺岩虽然抱住了树干,但那棵树寄长于绝壁中部,树干并不粗,他双脚用力往前探,想踩住绝壁上一个凸出的石块,但试了几下,始终不得其法,而用力之下,那树干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陈亮见诺岩处此险境,看一眼伦力,只见其也正沉思对策,便当机立断,说:“让我下去。” 伦力看着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点点头。陈亮对着绝壁深深吸一口气,扑地一下,便向着诺岩的方位飞下。到达半途,陈亮一掌击在绝壁上凸出的石头上,借此减缓下坠之势。如是几下,掠到诺岩的头顶之上,双足在那棵树干根部一点,借着反弹之力,慢慢荡到与诺岩齐平的位置,左手抓住树干,右手一把将诺岩抓住,往绝壁上面一扔。 陈亮这一掠一抓一扔,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又几乎使出了全力,数十年幻术的修为,岂是非同小可?诺岩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陈亮往上一丢,人如风筝般御风往上直飞而去。与此同时,支撑陈亮左手的那株树干却也承受不住他这一下的用力,啪的一声从中断裂开去。 绝壁上面的人看到两人一个往上飞,一个向下坠,全都惊呼一声。伦力看诺岩就要飞上绝壁,便伸出双手,想把他接住。 诺岩人在半空,借着陈亮一托之力往上飞升,眼见就要飞上绝壁。他看到伦力伸出双手,知道如无意外,他可以把自己接住,不致葬身大海,但却又不甘心再落到伦力手中。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对于究竟要不要接受伦力的救援,他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当自己与伦力擦身之时,还是一咬牙,双掌狠狠用力把伦力伸出来的手推开。如此一来,他整个人又向下急坠而去。 伦力哪里想到诺岩会推开自己的手而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看着他往下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诺岩变成一个小点,落入绝壁之下波涛汹涌的大海。 而手中兀自拿着半截断枝的陈亮,不停挥舞着断枝,利用断枝与绝壁石头的摩擦,减低下坠的速度,更在一块凸凹而出的大岩石上借了一下力,断枝喀嚓一声又断了一截,他人却借此跃到海边一块露出半块的岩石上,丝毫无损。 第一章 山洞 诺岩选择把伦力推开,其实就选择了放弃生命,而在他内心深处,则意味着选择的是与烦恼与纷扰告别。 他原来只是人间世一名普通的中学生,不普通的是他长在一个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他与母亲两个人,十数年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先是遇到略显神秘的月牙号以及船上那些可爱的海盗,再是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幻海的门,之后遇到的人和事,西盗望野的粗暴毒辣,东盗伦力的阴险奸诈,一个比一个让他更饱受折磨;而更要命的是,南盗风凌是不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是不是自己生母,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跟自己扯上关系的幻境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去证实。 来到幻海,冥冥中有股力量推着他向前,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背后的逻辑。如果有机会,他真想对主宰这一切的命运之神说:“我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请你放过我罢,我不想承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谁是真正的命运之神?他又在哪里?没有人能告诉他。 面对伦力的援手,诺岩下意识地推开他,他也许是想逃避,也许只是想向命运之神宣示,也许,只是就想推开……谁知道?连诺岩自己都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往下掉的过程中,诺岩脑海中竟然闪过这么多不知所谓的奇怪的事情。风自下而上,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强烈的地心引力,让他有一种飞翔的快感。在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就此粉身碎骨的一刹那,他甚至脸带微笑,他甚至没有发出一点点惊恐的叫声。 世界,再见。诺岩用最深处的声音说。 但他忽略了一点,最要紧的一点:如果世上真有命运之神,而且这位神灵把他选出来承担这一切,那在所有事情并未水落石出的时候,这位神灵会轻易地让他两眼一闭,跟所有事情说再见吗? 所以,就跟所有人猜想的一样,这一次,诺岩绝不会就此死掉。 只听扑通一声,带着地心引力赋予的千均之力,诺岩整个人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溅起一道比楼层更高的浪花,之后,他入海这件事象是从没发生过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诺岩自己却亲身感受到每一个细节。他啪的一声钻进海里,出于重力的惯性,直往下坠至近百米深,速度才逐渐减慢,然后,他发现自己竟落脚在一片实地上。海底的世界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他亲身接触的这片海域,海底竟然耸立着一座高山,一座覆盖着不知名的蓝绿色植被的高山。 这座山不比他在幻海见到的任一座山逊色,高高地耸立着,一眼望不到顶,上面的植被随着海水的流动而摇曳。而三三两两、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不时从山那边飞驰而来,从诺岩身旁掠过,带起一阵阵水流。更让诺岩感到神奇的是,他窝在海底,四周是海水,但他感觉不到半点要呛水或窒息的感觉。 难道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还是这里的海水跟他在人世间见过的海水并不一样? 当然不会有人给他解答,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诺岩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些什么,便围着那座山走了一圈,细细地看着这些之前做梦也想不到的风景。这一细看,却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只见一大团茂盛的植被之下,隐约露出一扇门。 诺岩走上前去,把那些植被拨开,整扇门便露了出来,也不知用木还是金属打造,上面斑斑驳驳地长满了寄生的海底生物。 诺岩四下摸索,想找到开门的开关。在他的印象当中,这种大门一定是机关重重的,但他发现自己徒劳了,哪有什么开关?或者有,他找不到。百般无奈之下,他便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扇门。却不料,这一下用力过猛,那道门咯吱一声便被打开了,诺岩余力收不及,整个人跌倒在门里面。 诺岩哪想到这扇门如此轻易就被打开?摔了个鼻青脸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里边是个巨大的岩洞,岩洞的一面墙壁上,有一条仅容一人的通道,不知通往哪里。 诺岩心下好奇,便朝着那条通道往下走。通道九转十八弯,越往下走便越窄,有些地方更是要弓着腰才能走过。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诺岩突感豁然开朗,已经抵达另一个岩洞。这个岩洞比入门口那个要小一些,诺岩四下打量,见并无出奇之处,心下略显失望。 诺岩在地上坐下,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苦无结果,肚子却咕咕叫了几声,这才觉得饿得厉害。可是在这举步维艰的海底,又上哪里去找吃的? 坐了半天,诺岩想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便决心回到掉下来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别的适于生存的地方,又或有无方法可以回到海面上。但他想到岛上那帮如狼胜虎的东盗岛众便觉得头疼,干脆不去想他,循着那条窄小的通道返回去。 第二章 涉险 诺岩回到大岩洞里,正要从那扇门里出去,却突然听到洞外有一些异样的声音。他便躲在门内,偷偷往外瞧。这一瞧,令他大吃一惊。 在门外面的,竟然是两个他熟悉到不得了的人,武媚莹与陈亮。 原来,陈亮利用自己超高的幻术从绝壁上飞升而下,毫发无损地站在了海边的岩石上,却发现诺岩掉下海里,便没有再浮上来。 陈亮心中嘀咕:“莫非这小子被淹死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就算被淹死也该有个尸体浮上来。 陈亮无计可施之时,绝壁之上的众人也等得不耐烦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段超长的绳索,梁枫、伦晓灵、伦力、武媚莹、杜航等人相继从崖上滑下来。 伦力说:“这小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照我看,不是他随海流漂到其他地方了,便是这海底下有古怪。我们还是给人下去看个究竟。” 众人点头称是,伦晓灵第一个便举手响应,请缨下海。伦力却摇摇头说:“你幻术有限,去到下面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乖乖在岸上呆着吧。” 最后,众人议定,陈亮带梁枫与武媚莹下海,伦力与伦晓灵在岸上接应。伦晓灵一脸的不高兴,撅着嘴不说话,武媚莹却脸有得色。伦晓灵看在眼里,更是心里气炸了,却不便就此发作。 梁枫便第一个下去试水。他把长衫脱在岸上,只穿着贴身短装,一个猛扎扎到海里。众人等了一会,陈亮与武媚莹正要如法炮制下到海里去,却听海面扑啦一声,正是梁枫从海里浮了上来。 众人忙把他从海里拖上来,看他有点疲累的样子,便问情况如何。 梁枫猛喘几口粗气,说:“沉到下面几十米深的地方,浮力便太大了,我使出幻术,也不过勉强再往下沉个数十米,远远到不了底。这一趟下去,别说找到那小贼,连他的毛也看不到一根。再后来,力气渐渐耗掉,海水的浮力便把我带了上来。” 伦力说:“这倒是个问题,我们都没有想到。那小贼是从数千米的山峰顶上往下落,冲力何止千万斤?他自然可以一冲到底。难道我们也要这样才能下到海底下?”他苦思之下别无他策,只好把目光投向陈亮。在智计方面,陈亮一向有独到之处。 陈亮皱一皱眉头,想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说:“有了!”立时动手,把吊他们下来的绳子截了短短的几段下来。 众人看他这样,不明所以,陈亮却回头招呼他们:“帮忙找几块大石头过来。”听他如此说,众人恍然大悟,知道他是想用绳子绑住石头把人带到海底。于是大家纷纷出动,在附近找一些适中的岩石。 这一带巨石林立,但适中的、重约数百斤、表面又不可太过光滑、可以绑住绳子的石头倒不多,他们检索半天,终于找到三四块合用的。每个人身上需要用绳子两头各绑住一块,于是陈亮与武媚莹相继入海,而梁枫则因石头短缺与体力问题,留在了岸上。 陈亮与武媚莹借着巨石的重量以及自身的幻术,沉到谷底去,落到了诺岩落脚的地方附近,正停了步四处张望。 诺岩看到这两个煞神,连忙躲到门后面,想想还是不稳妥,便轻手轻脚循那条通道往另一头爬去。 但巨岩之上那扇门实在太过显眼,只听武媚莹咦了一声,说:“看,这里有道门!”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诺岩头皮一阵发麻,而更要命的是,诺岩体内的幻火竟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了,体内一时五脏俱焚。 诺岩拒绝了伦力的救助从绝壁上掉下来,而后掉到海里,既然这样都可以死里逃生,他可不愿面对这帮东盗岛的人就此束手就擒。体内痛灼异常,但诺岩都咬紧牙关强忍着,不敢吭一声。但他想到这条通道也是条死路,只能苦笑一声,别无他法之下,加紧往里爬去,希望他们不要发现自己在里面。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诺岩的奢想。那条通道实在太过明显,陈亮走进岩洞,便说:“你看,这有条通道,不知通往哪里?四处看不到这小贼,他一定是躲在里面了。” 武媚莹点点头,便带头往通道走去,陈亮也跟了进去。 那通道越走越窄,只容一人爬进去。诺岩与武媚莹因年纪不大、身材中等,勉强可以通过,而陈亮则身材肥胖,进到中部,再进一步已是不可能的任务,只能喘着粗气对武媚莹说:“我通不过去了,你到里边看看是什么情况。谅那小贼也不是你的对手。” 武媚莹答应一声,继续往前爬行。 诺岩在前面,听到后面传来两人走进通道的声音,心里格登一声,也不敢快步向前弄出声音,只是慢慢一步一步往前挪。不一会,后面竟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哼!小贼!我看你往哪躲?” 他知道来的肯定是武媚莹,其实心里更忌惮后面的陈亮,不敢回头,快步往前。岂料才前行不过两步,右脚一紧,已经被武媚莹抓住了。 诺岩本能地右脚一蹬,却甩不开武媚莹,左脚再往抓住自己右脚的那只手上猛力一踢。那只手吃痛,只得往后一缩。 诺岩脚上一得自由,马上三步并两步往前急爬,谁知爬得两步,右脚又被缠住了。 诺岩不甘心就此认命,左右脚同时发力,四处乱蹬。但这次武媚莹却变精乖了,顺势用双手把他两只脚腕都抓住。幻术一途,诺岩连入门都算不上,而武媚莹却颇具造诣,任由诺岩怎么蹬,也摆脱不了武媚莹的掌控。 武媚莹看他闹腾了半天终于消停,冷哼一声,双手用力一扯,想把他双手擒住。岂料一拉之下,诺岩却早已蓄势待发,用尽全身力气,双脚重重蹬在武媚莹身上,把她往后蹬出半米。就这么顿得一顿,诺岩已经没命价地往前又爬行了十数米。 武媚莹身上吃痛,恨得咬牙切齿,哪容他逃出自己掌心?两下便爬近诺岩身边,一把把他用力按住。 诺岩也不及细想,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武媚莹的掌控,却不料,突然他们的身下发出嘎嘎的声音,这条中部通道竟然也有门扇的机关,两人无意当中触到了,那扇门便应声打开,两个人毫无预兆地往下掉,直掉了数百米,才重重着地,诺岩只摔得眼冒金星,而武媚莹双手仍然紧紧抓住诺岩的双脚。 诺岩哼哼地从地上爬起来,武媚莹这才把双手放开,往上看时,刚才他们掉下去的那扇小门,竟然又嘎嘎嘎关上了。 武媚莹四下打量,只见这是个超大的岩洞,比他们进门看到的岩洞要大多了,上下的垂直距离达到近千米,凭武媚莹的幻术造诣,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能一跃而上。关键是那扇小门已经关上,要想上跃也四顾无门。 诺岩看她四顾茫然,冷哼一声说:“定是刚才纠缠的时候把机关触发了,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罗!咱们就抱着在这一块等死罢!” 武媚莹冷冷地瞧他一眼,也不说话,四处摸索,想要在墙壁上找到什么机关。 第三章 魂灵 诺岩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便说:“姐姐,别瞎忙了,找也是白找,乖乖陪哥在这等死罢。” 武媚莹狠狠噔他一眼,说:“谁是你姐姐?” 诺岩讨了个老大没趣,心下不爽,便自言自语说:“想不到我诺岩一世英名,却要葬身这里,可惜啊可惜。不过还好,临死还有个漂亮姑娘陪着,黄泉路上不致太过寂寞。” 武媚莹也不理他胡说八道,继续在四面墙上摸索着。 诺岩便顺势舒服地躺在地上,斜眼望着武媚莹瞎忙,竟然唱起了黄梅戏。不过他来来去去只会唱两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唱两下,吹一下口哨,十足一副流氓样。这也是他既受东盗岛群盗的骗,又恼恨武媚莹把他的朋友苏莽打死,因此故意要来气她。 听他翻来覆去只有两句唱腔,语气轻佻,武媚莹终于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啪啪两响,两个巴掌扇在诺岩脸上。 诺岩一愣之下,疾忙闪避,却哪里有武媚莹出手快?受了她这两巴掌,只觉得两边脸火辣辣地痛。他一个骨碌从地上坐起,诘问道:“你干嘛无缘无故打人?!” 武媚莹却转身继续找机关,丢给他两句话:“我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如果你再唱,老娘一个不爽,还会把你舌头割下来也说不定。” 诺岩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她,只得不再唱黄梅戏。但消停了一会,他又想出了一招。他把双腿盘起来,半闭双眼,做老僧入定状,然后把他学过的唐诗宋词都念了一遍,一时是“床前明月光”,一时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时是”枯藤老树昏鸦”。 武媚莹听诺岩念念有词,也不知念的是什么,便回头厌恶地看他一眼,却发现他双眼紧闭,自己的反应他是半点也看不到。心下恼怒,却终于忍住,继续自己的寻找。 伴着诺岩的古诗词朗诵,她终于摸到一面墙上有一块小小的岩石,很是突兀,心下一喜。她用手重重地按下去,却发现没有动静,于是便试着往左右两边转动,那小石子竟然真的转动了。只听轰轰轰的声响,诺岩坐地身后的一面墙上,开启了一道小门。 诺岩吓了一跳,从地上跳起来。武媚莹也不管他,走到那扇小门前,探头往里看去,却是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武媚莹正想往里走,诺岩却一把将她拉住,说:“你想干嘛?” 武媚莹没好气地噔他一眼,反问他:“你想干嘛?!” 诺岩说:“我看过别人的经历,一般遇到这种岩洞,里边都是机关重重、危机四伏的,你这样贸然走进去,不是送死么?” 武媚莹嘴角翘起,冷笑一声,说:“多谢你的提醒。那好,你走前面。” 诺岩感觉到额前划下三道黑线,心内更响起乌鸦的惊叫声。但他打又打不过武媚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块,往那黑黑的岩洞里投去。只听咚的一响,那石子落到地上,再无其它动静。 武媚莹在后面推他一把,说:“快走!别磨蹭!” 诺岩无法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出一步。 武媚莹用力一推,诺岩一个踉跄,便完全进入了洞里,只见眼前黑漆一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状况。 诺岩哇地怪叫一声,回声嗡嗡作响。他回头说:“这条鬼通道漆黑一片,怎么走啊?”话音未落,只听喀嚓一声,突然感觉眼前亮了不少。诺岩回头一看,武媚莹手中拿着一个莹光条,发出微弱的亮光。 诺岩说:“你有这玩意,干嘛不早拿出来!” 武媚莹却面无表情地说:“往前走,再啰嗦我打断你的腿。” 诺岩无语之下,只得借着莹光条微弱的亮光,一步步向前挪动。 这条通道仅容一人弓身而行,但不知为什么,四壁透出一股阴凉之气,让人感觉阴森。诺岩边走边嘀咕:“这条鬼路,到底有多长啊?” 向左转了一个弯,莹光条突然就熄了,眼前重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诺岩大声说:“喂!怎么回事啊?” 武媚莹没有回答,喀嚓嚓地想把那莹光条重新搞亮。但那莹光条只亮了一下,就又熄灭了。 诺岩说:“你把莹光条给我,我来弄一下。”话声未完,便有一根硬物抵在他的腰间,伸手接过,喀嚓嚓地摆弄半天,依然弄不亮。 正在这时,诺岩感觉到衣衫的后摆一紧,武媚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要再徒劳了,往前走。” 武媚莹的话语总是简短而语气强硬,让人没办法不遵行。诺岩叹一口气,便把莹光条插到自己腰间,双手抵住两边墙壁,慢慢地往前挪动。武媚莹则抓住他的衣摆,在后面一步一步跟着。 很快,又是一个右转弯。转过去之后,通道感觉宽敞了不少,人可以站直了走,双臂伸长也够不到墙壁,但不知为什么,诺岩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不禁心下紧张,停住了步。武媚莹却不知他停住,一脚踢在他脚后跟。 诺岩来不及喊痛,便见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远远地在晃,并且慢慢地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诺岩正在心下疑惑,武媚莹却附在耳边轻声说:“不想死的话,躲到我的身后。” 诺岩这时已经看清,那些在晃的并不是火光,而是一双双眼睛,只是因为通道里太黑了,脸上那些不发光的部位便被忽略了。 诺岩连忙与武媚莹换了个位,身体碰到她柔软的胸与臀部,感觉有种异样的舒服。但他却没心情停留在与色情有关的一切,低声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武媚莹冷冷地说:“你说对了。” 诺岩吐吐舌头:“鬼?!” 第四章 并肩作战 在人间世,鬼是一种存在于人的想象当中的神秘事物,没有人见过,但总会有人说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而在幻海,鬼是真实存在的,但他们通常不被称作鬼,他们的官方称呼是魂灵。 那一堆魂灵越走越近,在他们双眼发出的微弱光照下,诺岩终于看清楚,他们长得跟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都不一样。他们的身体瘦小,几乎就是一根藤,但身上披着黑色的宽大的衣服,手上撑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只有脚在衣服里移动,上身不动,象是飘着走一样;他们的脸,象被平削了一刀似的,只有眼睛发出幽幽的蓝色的光,鼻子与嘴巴都长到一处,说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让人望之不寒而粟。而且他们数量奇多,诺岩估摸一下,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只魂灵。 诺岩站在武媚莹身后,朝这班魂灵大喊一声:“不要再过来!”但魂灵象是听不懂一样,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频朝他们飘过来。 武媚莹提气于双掌,待魂灵行至他面前,一掌击出,只见幻光带着风声呼啸飞出,扫中走在前排的几个魂灵,咕咚几声,他们被幻光劈成两段,应声倒在地上。但后面的魂灵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仍然依之前的节奏往他们的方向走。 武媚莹拔出背上的长剑,只听噌的一响,那枚长剑脱鞘而出,在黑暗中发出若水的绿光,照着武媚莹煞白的脸庞,也照着那些魂灵没有表情的恐怖面容。武媚莹再不迟疑,刷刷刷凌空劈出数剑,剑剑带着骇人的声势,刺向那些魂灵。 那些魂灵也精乖了,见到剑光便举起拐杖抵挡,听得嗤嗤数响,好几个魂灵手中的拐杖与剑光相击,竟然毫发未损,而另几个魂灵因躲闪不及,毙命于剑下。 魂灵越走越近,武媚莹不断地挥剑,前面的魂灵不断地倒下,但可怕的是,后面的仍然不知死活地源源而来。有一次,武媚莹出剑不及,有一个魂灵的手都伸到诺岩面前了。 诺岩奋力一拳击出,正中那魂灵的脸庞,却如击在石壁上,自己手上生疼,那魂灵却似浑然不知,继续把手搭在诺岩肩上,要把他提起,幸好武媚莹及时一剑挥出,把那魂灵斩于剑下。 诺岩惊魂稍定,想着也不能象个稚儿一样躲在一个女子身后,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便从腿上拔出随身匕首,移步向前,向着近处的魂灵猛刺。 一开始,诺岩刺向的都是这些魂灵的胸部或者肩颈,但无不如戳硬石,无济于事。武媚莹抽空对他吼一句:“刺眼睛!”诺岩才大梦初醒,专门瞄准那些魂灵的双眼。 在黑暗之中,唯一发光的除了武媚莹的剑,便是那些魂灵的眼睛,而且那些魂灵象极了机械运动,根本不怎么躲闪他的剑锋,一刺一个准。一个个魂灵在自己面前倒下,倒地即化作轻灰,这让诺岩心中除了焦虑与恐惧,还略带兴奋。 糟糕的是,一个魂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是源源不绝的,死了十个八个,有更多的补充上来。半个时辰,诺岩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与武媚莹并肩杀敌;一个时辰,他开始觉得双手酸麻,但魂灵仍然不断涌上前来,而且一眼望过去,星星点点,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两个时辰过去了,魂灵仍然没有要全被消灭的样子,而诺岩握剑的右手已经酸麻到抬不起来了。诺岩只好把剑换到左手,但左手的准确度与力度都没有右手效果好,更是让他脱襟见肘,险象环生。 而在他旁边,武媚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幻术有一定造诣,每一剑刺出去,幻光闪动,一片魂灵便倒在地上,化作轻灰。但幻术最是耗费元气,时间一长,她便感觉到体内虚脱。如果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便是坐在地上运气,等元气恢复,才能继续战斗,但眼前这种情况,哪容她抽出一秒时间来歇息? 两人都在苦苦强撑着杀敌,首先撑不住的是诺岩。他一匕首刺在一个魂灵的右眼,但没什么力气,那个魂灵并未被刺死,匕首反而卡在他的眼睛里,插又插不进去,拔又拔不出来。 那魂灵一个转头,诺岩再也无力握住那匕首,只得脱手。那魂灵伸出一只手,死死卡住诺岩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诺岩双脚离地,脖子被牢牢卡住,脸都憋红了,马上就要断气的感觉。他想要叫出声来,让武媚莹救他一把,但喉咙里却呃呃地发不出声音,只能双手双脚拼命地挣扎。而武媚莹也已经精疲力尽,一剑挥出,几个魂灵化作了轻灰,但她再也没有力气,咣当一声,剑掉落到地上,整个人也随之矮倒在地上。 诺岩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他兀自用自己最后一口气在挣扎,右手在乱舞中打在那个魂灵的脸上。 那个魂灵把他举得更高,这让他更是难受,双手继续乱挥,却不知怎么地,右手突然挂到他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块父亲赠予的宝玉上,把玉扯了出来。 那块宝玉被扯出来后,突然射出一道很耀目的黑光,是的,就是黑光,比诺岩眼前的黑暗还要更黑,所以肉眼能够看到。那道黑光越来越耀眼,诺岩只感到眼前轰的一响,整个人掉落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知觉。 第五章 人兽斗 诺岩睁开双眼,用了两三秒的时间恢复记忆,以为自己仍然处在那条通道里,面对着那些机械般源源不绝的魂灵。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只见自己身处的竟然不是海底,而是一座山谷。武媚莹正躺在自己身边,但兀自深昏未醒。诺岩便四处张望,只见这座山谷被中间一道深渊分成了两半。而在深渊的中间,竟然站着一只巨大的灵兽,足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脖子很长,嘴巴与眼睛硕大,丑不堪言。 那只灵兽正望着诺岩,见到他看过来,仰天叫了一声,声震山谷。诺岩见它神态与叫声不象是有敌意,对它顿生好感。 诺岩一探武媚莹的鼻子,见她尚有鼻息,心下一宽。他看着武媚莹昏睡的样子,嘴角微翘,睫毛弯弯,另有一番妩媚。 诺岩与武媚莹相处不过大半天时间,但这个女子清醒前,展现给他的都是冷酷与坚强,原来她昏睡的时候,也有祥和的一面。经过通道里那一战,他与武媚莹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敌人,而是有了一种并肩作战之后的亲密感。 诺岩怔了一会,便把武媚莹摇醒。武媚莹餐开眼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又回复了那副冷酷的本色。 武媚莹问:“这是哪里?” 诺岩笑着说:“你问我,我又问谁?你还是问它罢。”他用手指指水中那只丑陋的巨兽。 武媚莹这时才看清有只巨兽站在他们不远处,便趋前两步。岂料,那巨兽看到武媚莹,却似乎烦躁起来,朝天怒吼一声,眼神里也有了愤怒之色。 武媚莹看这巨兽跃跃欲战,心下勃然大怒,见自己的佩剑落在地上不远处,便走过去捡起那把剑,往巨兽那边走去,拿剑尖指着那巨兽。 那巨兽看她如此挑衅,那里受得了?朝天怒吼一声,这次叫得比之前都更要有威势,诺岩竟然觉得地下也在微微震颤。 诺岩见势不对,一把抓住武媚莹的手,把她的剑往下一压,说:“你跟一个灵物较什么劲?” 武媚莹白他一眼,又扫到那巨兽身上,把剑收起来。诺岩见她听劝,心下一喜,再看那巨兽时,那巨兽也盯着自己,眼睛里却流露出友善之色。 诺岩更是心下欢喜,走上前去,伸出手欲摸一摸那巨兽。那巨兽竟也相当配合,把头低下去,诺岩在它头上摸两下,它象是一头宠物狗一样,口中发出低低的撒娇的呜呜声。 武媚莹在那边冷哼一声,诺岩却不理她,继续与巨兽互动。 那巨兽突然半蹲下去,把头俯下去,用眼角瞄着诺岩,似乎示意诺岩坐上去。 诺岩先是一愣,继而会心一笑,左脚前伸,踏住那巨兽的脖颈,右脚往前一跨,整个人坐到那巨兽的脖子上。 那巨兽头一仰,诺岩重心往下,便顺着那巨兽的脖子往下溜,直溜到那巨兽宽厚的背上。巨兽看诺岩在他背上坐定,便迈开步伐,往山谷另一边走去。 诺岩坐在巨兽背上,看它摇摇晃晃地迈步,感觉好玩极了,比小时候骑过的大象还要更好玩,便嘻笑着往武媚莹的方向望。武媚莹哼了一声,浑不在意地望向其他地方。 那巨兽很快便走到深渊的另一边,这次它把头搭在那边的地上,然后前腿半跪,屁股翘起来。诺岩这时已经知道这巨兽的意图,它是想帮自己渡过这深渊,于是便顺着背往头上滑,象玩滑梯一样滑到那巨兽脖颈上,然后一跃跃到地上,伸出手拍拍巨兽的头,说:“谢谢你运我过来!” 那巨兽口中低叫几声,语气很是可爱,象是对他应答。 诺岩回头看武媚莹,见她正四下打量,看来是想找出哪里是出口。诺岩便叫道:“出口一定是在悬崖的这边,你也过来吧,只要对这巨兽友善一点,相信它也会渡你过来的。” 武媚莹重重地哼一声,说:“我才不用象你这样笨,向一个畜生求助!”说时,便往前走到深渊的边缘,便想飞跃而过。 便在这时,那巨兽却躁动起来,往武媚莹的方向跑去,吼的一声,一跃而起,竟然用身体挡住武媚莹的去路。 武媚莹哪想到它会挡住自己?身在半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往回一跃,重新跃回到那边山谷。 诺岩看那巨兽阻止武媚莹跃过来,心下大急,对那巨兽说:”老兄,你让她过来吧,她好歹是我一个同伴!” 巨兽却不理他,依然充满敌意地面对着武媚莹,看它的姿势,似乎在向武媚莹宣战说:“誓死都不给你跃过这道深渊!” 武媚莹娇咤一声,运起幻术,手中一剑劈出,幻化作七八道剑光,往那巨兽头上袭去。 巨兽仰天怒吼一声,这次声响倒并不大,但竟然有几道白气从巨兽口中喷出,半空中与武媚莹的幻剑相撞,扑哧几响,幻剑与白气纷纷陨落不见了。 武媚莹一跃冲天而起,一剑直取那巨兽的眼睛。巨兽把身一侧,尾巴顺势翘起来,往武媚莹手中的剑拂去。武媚莹剑交到左手,往下急坠,避过巨兽的一击。 一人一兽,你来我往,一时成僵持之势。 诺岩在那边看他们斗得激烈,心下焦急,但他既不知道巨兽为何对武媚莹如此敌视,又与巨兽沟通不了,幻术也低微,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 那边厢,武媚莹昨天刚经过与魂灵的一役,气力本未恢复,久斗之下,越斗越是吃力;而那巨兽不知是什么神物,却愈斗愈有精神,一口白气吐出,正中武媚莹身上,把武媚莹打倒在地上。 第六章 洞天 诺岩大急,冲那巨兽叫道:“莫要伤害她!” 那巨兽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转身朝他那边走过去,站定之后,用头轻轻推推他,似乎意思是让他快走。 诺岩一怔之下,突然想到:“莫不是这灵兽通灵,帮我抵挡武媚莹?”转念一想,自己与武媚莹本就是敌人,她是奉了伦力之命下来抓自己的,自己对她心生亲近,不过是因为两人并肩与魂灵作斗,但若离了这里,那她必定还是要将自己捉拿到伦力面前的。 想到这里,诺岩满头大汗,对灵兽拱一拱手,说:“老兄,多谢你!”也不再管那边武媚莹的死活,转身便走。 山谷的那边,就只有一条路。诺岩沿路走了数百米,便见到一个山洞入口。 诺岩脸上三条黑线垂下来,只觉得自己在幻海与山洞是杠上了,到哪都是山洞。又怕这山洞里会有魂灵一类的邪物,没有幻术高强的武媚莹在身边,可如何抵挡? 但当此形势下,容不得他犹豫。他也不知道灵兽能抵挡武媚莹多久,如果自己被武媚莹赶上,终究还是成为东盗岛的俘虏,那此后就更是凶多吉少了。又想,既然那灵兽催他往这边走,定然有它的道理,于是一咬牙,拔腿便往那山洞闯进去。 一进这山洞,眼前的一幕便把诺岩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个大岩洞的正中,坐着一具陈年的尸体,看去总有一些年岁了,肉身早已腐烂了,空余一身骨架,身上裹着破烂不堪的衣服。 诺岩怕这又是一具魂灵,不敢便走上前去,但看了半天,也不见有其他动静,便大着胆子上前,却见这具尸体的脚下竟然踩着一幅布条,上面似乎写得有字。 诺岩先是向那尸体拱拱手,口中念念有词,说:“老前辈,晚辈诺岩今天无意之中来到此宝地,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实在不是有意的,请勿怪!”念过之后,便大着胆子把那布条从尸体脚下扯出来,却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请有缘人将我葬身黄土。 诺岩想不到只有这么一个小小请求,便跪下向那具尸体磕了几个头,在地上拾起一块合手的石块,在地上挖起坑来。 没有合用的工具,挖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诺岩用了半天工夫,才把一个长约两米、宽及两尺、深不过一米的坑挖好,估摸着勉强可以把那尸体埋下了,便把那石块往地上一扔,径直走到尸体旁边,把那具骨架捧起来。 一捧之下,诺岩便听得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诺岩定睛一看,见是一个长宽不过半尺的盒子,盒子上面还写着几个字:幻灭神功。 诺岩心下一喜:不是吧,还真的被我发现秘籍了啊?要想把那盒子捡起来细看,转念又想,既然已经答应这位老前辈要把他葬起来,还是等这件事情做完了再看罢。 于是他便把尸骸抬到刚才挖好的坑上。由于那尸骸死前是坐着的,成了僵硬状态,躺下来也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坐姿。诺岩心想送佛送到西,还是我来帮你躺好吧,便用手压住尸骸的中部,要把他的姿势从坐姿纠正成为躺姿。岂料诺岩一压之下,那位老前辈衣衫之下似乎有什么硬物,把手顶住。 诺岩心下生疑,便把尸骸的衣服撩起一看,又是一个盒子,与掉在地上那个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定睛细看时,才发现盒身上面的字有些不同,这个盒子上面写的是:幻灭神功真本。 诺岩心下疑云顿生:怎么会有两个盒子,而且一个写着真本一个没有?他历事不多,一想之下,不明所以,便也不去细想它,将那真本盒子放在一旁,便用泥土把那尸骸埋了起来。 埋完之后,诺岩把两个盒子都捡起来,放在一起,仔细察看两个盒子有什么区别,但看来看去,始终看不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他觉得既然一个是赝品,一个是真本,必有其中的道理,便不敢造次,决定打开真本那个盒子来看个究竟。 盒盖与盒身的连接,颇具心思,用了比较巧妙的匠法,诺岩初时不得其法,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尚且不得开启之法,最终他才悟得盒子相契的窍门,用手指在盒沿小孔上一顶,盒子啪嗒一声,终于打开了。 盒子里,有一本厚厚的册子,一幅地图,上面还有一张纸。诺岩先把那张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恭喜你,我善良、正直的朋友。如果你不是心存善良将我掩埋,那你不会有机会发现这个盒子;如果你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那你很可能在发现那个内带毒箭的仿盒时就已经丧命;如果你不是善良到要将我尸体整理好才掩埋,你也不可能发现这个装有真本的盒子。” 看到这里,诺岩不由得冷汗阵阵,用手一摸,汗透浃背,竟然整件衣服都湿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至少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三遭了。如果自己稍有一点点私心,又或无任何理由地调换一下埋尸的顺序,很有可能便被那个暗藏机关的假盒夺走了性命。 诺岩理解这位前辈的担忧。如果某一位立心不良的人闯进这里来,把他的盒子拿走,练成他的功夫,然后去为害世界,那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可是,诺岩又对这位前辈的狠辣不大认同,如果这个人并不是立心不良,只是好奇心重,看到盒子便想先睹为快,而把葬尸的事情稍为押后,那岂不枉害了一条人命? 第七章 东圣老人 诺岩对这位前辈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思想不敢苟同,只因他们经历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如果他与那位前辈有着同样的经历,那他大概就会改观了。 诺岩把那个赝品盒子拿在手中,掂量一下,感觉比真盒子还要更重。他虽然好奇里边会有什么机关,但终究还是觉得不值得冒性命危险把盒子打开,于是把它往地上一丢,还拿脚踩了一下。 诺岩再把心思放回到真盒子上面。只见那张纸条的背面,便是死者自己的简介:“余名东圣,少时见识人世冷暖,中年感怀万物,遂与自然相契,创作幻术一途,晚年不甘道术埋土,广收门徒,却遭其相迫至此。呜呼哀哉!” 诺岩粗略一看,不禁大为震惊。在摩崖岛的狱中,他便曾听过这位东圣老人的大名,知道其早年命运多夘,到中年时才隐逸山林,悟得人与自然和谐相依存的道理,创出纵横幻海的幻术,彻底将人的潜在能量激发出来。而东圣晚年更是收徒不慎,被二徒弟沙通天劫持逼迫,世人不知其所踪。却原来,他毙命于这样一个荒无人烟、无人知晓的山洞里,连尸骸也无人收殓。 诺岩感叹一声,把那本厚厚的册子捧在手里,只见纸质已经泛黄,“幻灭神功”四个墨色大字也已褪色不少。 诺岩把第一页翻开,只见上面写道:“幻灭神功,一切幻术,皆出于此。欲练此功,须镜堂清明,若已在幻术一途走偏,慎练。” 诺岩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他所指的镜堂清明、幻术走偏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便翻开下一页,只见上面却是此神功的总纲:“心生万物,万物既存,万物皆虚幻。意动,心动,则万物皆可动。”诺岩隐约觉得其中的道理很是深奥,却不能便理解,于是一页页往下翻,下面却是具体练功的口诀及图解。 原来,东圣老人日渐衰老,便有意让大徒弟德艺俱佳的毕华升传自己衣钵,要将自己参研幻术最为精华的心得幻冰掌也传了给他。但二徒弟沙通天得知此此消息后,便先下手为强,把东圣老人劫到一个无人荒岛上——也就是诺岩与东盗岛众遇上的这个荒岛,废了老人大半功力,要老人把幻灭神功传了给他。东圣老人岂是受人要挟之辈?在受其监禁之际,东圣老人略施小计,骗得一个自由身出外放风的机会,便从绝壁上跳到海里。 到了海底,东圣老人便发现了那个岩洞,而且岩洞与岩洞之间是相连的。东圣老人怕沙通天也会下到海里来,那这个岩洞自然也会为其发觉,于是便利用自己的天纵英才与石壁天然的条件,在岩洞与岩洞之间设置了一些机关,层层布局之下,他便躲在海底里疗伤。 东圣老人身上的伤势渐愈,便用很多时间到处游荡,把海底的地形都勘查了个遍。有一天,他更被一些异兽的怪叫所吸引,来到这一处与幻海相连的深渊里,并且还还无意间从海流中救起一只灵兽,从此之后一人一兽便在这里相依为命。 东圣老人因被沙通天废了一大半幻术,身体也跟着每况愈下,自知时日无多之下,于是便将自己毕生所研幻术写成一本册子,起名为幻灭神功,天幻剑、幻冰掌等东圣老人赖以称雄幻海的绝秘神功自也涵括在内,而且东圣老人最后寡居日子里所悟得的幻海大法也详细地记载在里面。 东圣老人初初开创幻术一途时,便如打开了人体里一个全新的世界,但一开始想法总是不够完善,而在这里隐居时,他终于有机会检视以前所以创下的幻术,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有改进余地的。因此,被他载入册子里的,实际上是幻术的最高成就,几无瑕疵。而且如果已经对他以前流传出去的幻术有所修炼的话,多少会阻碍对幻灭神功的修炼,一个不留神还会进入走火入魔的境地,因此他在第一页便写下“须镜台清明”等语,警示有缘人须要在一张白纸的状态下修炼最好。 东圣老人对是不是有后人会发现这里并无信心,但又怕终究会有图谋不轨之徒闯了进来,于是便让那只巨灵兽守住深渊,这只灵兽天生便有甄别好人坏人的能力;又设置下好几道关卡,只要这个人立心不良,终归还是会命丧东圣老人设下的局。 诺岩却对这些数千年前的往事不甚了解,他更不知道自己手中所拿的册子,是幻海幻术的起源和最高成就。他初来幻海,经历曲折,所遇非人,饱受折辱。他痛定思痛,知道其中很大的原因,便在于自己幻术太过低微,凭自己在人间世学过的跆拳道,在这里成了真正的三脚猫功夫,连对付一只猫一只狗都嫌不够。而现在无意当中闯进这里,并且能觉得幻术创始者的幻术,何乐而不为?而且最重要的是,诺岩本来就没学过什么幻术,只是修习过叶一扬所传的落叶步法,不成其为研习幻灭神功的障碍。 诺岩打定主意在此住下来,好好研习一下这册幻灭神功。但他疑惑的问题在于:东圣老人何以能在此久居?他靠吃什么为生? 为了找到答案,诺岩便在岩洞内外察看地形。在沿着岩洞往里走时,越往后走流水声便越清晰,原来在岩洞后面有一条小瀑布,瀑布旁边长满了天然的野果,都是诺岩叫不出名字的。他摘了几个下来,咬一口,满嘴异香,既好吃又能填饱肚子。饮食的问题得以解决,那剩下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诺岩的心内不禁雀跃起来。 第八章 习武 诺岩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专心在幻灭神功的修炼上。他从幻术最基础的吐纳开始练起,共分为八层的幻气术的修习,便让他颇费思量,耗费了不少时月。更让他头痛的是,幻气术的修炼,一开始很是顺利,但从第三层到第四层的关卡,他却很是费劲,无论怎样修习,都感觉不得其法,练来练去,始终停留在第三层上。 几天过去了,诺岩不禁有些气馁,心想:是不是我天资太过一般,练这幻术终究不得其门?这样一想,他便落落寡欢,违背了东圣老人对习幻术的总指导:身外无物,心外无物,万物皆可御。他心里既然有了挂碍,更是让他往前突破变得很为难。 这天,他练了一会功,始终向上突破,烦躁之下,便停下功课,走出岩洞,见到那头灵兽正在深渊里朝着岩洞里望,见他出来,低呼了一声,很欢喜的样子。 诺岩也很是开心,向它走来,但他瞥眼看到对面山谷,却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武媚莹受灵兽压制,无法跃过岩洞这边,回头却又无路可寻,便只能一直在对面呆着,却苦于无吃无喝,几天过去之后,已是饥渴交加、奄奄一息。 诺岩这几天沉迷于幻术的进境当中,却忘了武媚莹这一茬。虽然武媚莹是因来捉拿他才会跟他同陷险境,但诺岩却不愿她就这样死去,隔空喊道:“喂!你没事罢?” 武媚莹听到他的声音,侧过头来,睁大眼睛看了一眼,却无力应答。 诺岩心急如焚,便赶回岩洞里摘了一大把野果,又用生成碗状的石头装了一碗水,来到深渊旁,指指灵兽背上,又指指对面,示意它渡自己过对面。 灵兽望望武媚莹,领会了诺岩的想法,但它不是很情愿,踯躅着不肯走过去。诺岩摸着它的头颈说:“灵兽兄啊灵兽兄,虽说她随我下来是立心不良,但若她如此便死了,我们岂不是更为寂寞了?还是救她一命罢。” 灵兽慢慢迈开了步子,极不情愿地走到对岸去,把诺岩放了下来,警觉地望着武媚莹。 诺岩连忙把武媚莹扶起来,喂她喝了一口清水,然后把一只野果塞到她口中。 武媚莹又渴又饿,陡然见到水和食物,精力一振,三两下便把一只野果咽了下去,诺岩便一只一只地把余下的野果都塞到她嘴里。 武媚莹吃过东西,歇息一下,力气便慢慢恢复了,坐了起来,眼光一扫,突然出手抓向诺岩。 诺岩哪想到她会说翻脸就翻脸,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便被她抓住了。幸好这几天他把那幻气术练习到了第三层,虽然功夫尚浅,但也已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下意识地便使出幻术,往旁边躲去,堪堪躲过了武媚莹的一抓。 武媚莹站了起来,又是一招擒拿手抓过来。诺岩这下有了防备,使出屡试不爽的落叶步法,轻巧地躲了过去。武媚莹却不容他有脱身之机,呼呼几下,全是近身的擒拿招数。 落叶步法来来去去只有三招,诺岩很快便左支右拙,眼看便要被武媚莹擒住。正在这时,只听那边吼地一声,灵兽出手了,幻气化作好几道气阵,往武媚莹袭来。 武媚莹娇咤一声,已把佩剑拔在手上,以幻剑来抵挡灵兽的幻气。诺岩趁她这一顿,迅速往灵兽那边跑去。 灵兽又是几式幻气喷出,绊住武媚莹,然后矮下头去,把诺岩接到背上,迅速把他渡到对岸上去。武媚莹面色冷峻,却也无可奈何。 诺岩站在对岸,向武媚莹叫道:“你这个望恩负义的疯婆子!我好心救你性命,你何故要出手伤我?” 武媚莹冷哼一声:“你我本为敌人,你救我是真心的么?还不是怕我死了之后,你便没了伴。我不把你擒住,又怎能保证以后每天都能有野果吃?” 诺岩哑然无言,便不搭理她,转身走入岩洞。 诺岩回到岩洞,继续修炼起幻气术,却又不自禁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突然眼前一亮:那灵兽运用幻气的法门,不正是与自己所炼的同出一源么? 诺岩便用心回想那灵兽使气时的情状,与秘籍中的诀窍互相印证,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些问题,全都迎刃而解,让他很快便进境突破。 此后,诺岩每天都会采些野果,丢过对岸。一开始武媚莹还把持着高傲的姿态,不屑一顾,但最后都抵不过饥饿,乖乖把野果从地上捡起来吃掉。而一旦诺岩遇到修炼上过不去的坎,他便会步出岩洞,与灵兽对打一番。 一开始那灵兽不明所以,见诺岩突然笑着向它递招,也不应击,而是往后躲。诺岩三番四次与它沟通,最后灵兽终于了解诺岩的意图,便使出幻气与之对拆。 初时,诺岩往往接不住那灵兽三招便告败,灵兽便会反复向他演练那几招的法门。后来渐渐越拆越久,灵兽只出五成力的时候,诺岩竟勉强与它战了个平手。灵兽也很是兴奋,用头把诺岩拱到背上去,连转了几个圈。武媚莹在旁边看着,嗤之以鼻。 第九章 天幻剑 不久诺岩便把幻气术练到了最高的第八层,便按秘籍上的顺序往下练天幻剑。 在这个山谷中,唯一的一把长剑佩在武媚莹身上,诺岩不想问她开口要剑,也知道她不会给,便把随身的匕首拔出来当剑来练。 第一层很快便练成,诺岩便想试试这剑术的威力,步出岩洞,邀灵兽拆招。 灵兽见他使出天幻剑,很是高兴,鼻子里连连发出高兴的鼻息,把诺岩逗乐了。乐过之后,他一剑递出,要与灵兽对拆一番。 岂料灵兽却不接他的招,而是把头低下去,似乎是想让他骑到背上去。 诺岩便象往常一样骑上灵兽的后背,灵兽这次却把尾巴绕上来,示意诺岩用双手抓住。诺岩疑惑地看了看灵兽,不知它要做什么,但还是用双手牢牢把它的尾巴抓住了。 那灵兽看他坐好了,身子一矮,竟然往那道深渊的下游走去。走了大概有十数丈远,便听到水声震耳欲聋,眼前是一道数百米高的瀑布从天而下,与深渊的水流相遇,形成一个深潭,不知有多少米深。 那灵兽仰天长啸一声,前蹄高扬,跃进那深潭。诺岩大吃一惊,不知它要做什么,连忙用双手死死拉住它的尾巴,以防被水流带走。 灵兽在潭中央便往下沉,直沉了数百米才到达潭底,诺岩见潭底巨石林立,浮游生物在身旁来来回回,紫色植被随水流的方向不停摆动,这种壮丽的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看得痴了。 那灵兽停顿了几秒,便往一侧走去。诺岩对它为何来此还是不明所以,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它的身上。只见灵兽来到一处潭水的入水口,那是个宽达五六米的入口,周围由岩石垒着,不知与哪里相连。 那灵兽找到这里,似乎很是兴奋,快步走过去,用头把入水口那几块岩石拱移位。诺岩在它背上仔细看着,只见岩石底下,竟然露出一把剑。 原来,当年东圣老人在海底的岩洞里打坐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兽类的嗷叫,声音很是凄厉。东圣老人便从海底浮了上来,来到这个深潭里。 东圣老人被沙通天所制,功力本已失去大半,在海底静养数月,日日修炼,又已恢复了五六成。他听潭底里那嗷叫的声音不同凡响,而且甚是急切,便循海流钻了过来,要看个究竟。 这个深潭与幻海隔着一座山,通过潭底的一道出入口与幻海相连。东圣老人到达潭底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在这个入水口处,一只尚在成长期的灵兽,被入口那些岩石卡住了,往前既不能,往后也是无法,只能嗷嗷叫着,左右挣扎,越挣卡得越紧。 东圣老人认得这只灵兽,是上古传说中的夔,藏身于海底,可掀起漫天海啸,其皮与肉皆为药食之极品,而且此兽聪明异常,极其罕见。他断定这只灵兽是随着海水到达这个入水口,岂料它身体比这个入口要稍大那么一点,卡了个正着,若无外力相助,肯定会筋疲力尽而亡。 东圣老人便取出随身相佩的天幻剑,插进其中一块较小的岩石当中,使出全身的功力,要将岩石撬走。岂料东圣老人并未恢复全部功力,这岩石又如在这海底生根一般,撬了半天,才勉强让岩石动了一点点。 那灵兽看岩石被撬动了,便随着东圣老人用力的节奏,使劲地往里挤,一人一兽搞了大半个时辰,灵兽终于把那岩石挤开,整个身体从岩洞里挤了进来。但东圣老人久伤之下用力过度,那把剑随着岩石的翻转之力,从他手中脱开,整个被卷进石底下。那巨夔看到东圣老人摇摇欲倒,连忙把他驼在背上,循着深渊来到海面之上的山谷中,而那把随东圣老人纵横幻海的天幻剑则留在了潭底。 那夔得东圣老人救得性命,对他很是感激,便陪他在这山谷里住下,一日一日地长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灵兽。东圣老人既离开海底,便在这山谷的岩洞中住了下来,闲来无事,便与之相戏,还逐步传授它幻术。那夔聪颖无比,竟然几经点拨便学会了,对幻术的掌握情况,一点也不亚于人。 巨夔看东圣老人养好身体后,便想驼他回那潭底捡回那把剑,东圣老人却阻止了它,示意以后等有缘有德之人发现了这里,再将此剑捡回相赠。 巨夔记下东圣老人这些嘱咐,不仅在他生前与之朝夕相伴,他死后更是日夜守住那个岩洞,只等有缘人来此。终于这一天,它等来了诺岩与武媚莹。 诺岩却不知这中间的曲折,苦于那巨夔不能言说,也不懂文字,无法沟通交流。他见灵兽先是把那剑从岩石底下掀起来,又回头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望着自己,知道它是示意自己把剑捡起来,便从灵兽身上跳下来,把那把剑从地上捡起来。 那把剑本来平平无奇,被诺岩握到手上时,却突然发出幽幽的光芒,红、橙、蓝、绿等七种颜色不断地变幻着。诺岩大喜,知道这必是一把珍贵异常的宝剑,轻轻一弹剑身,只见发出噌的一声,清脆无比,七色光波也随之不断地震颤。 诺岩把剑插到后背上,摸摸灵兽的头,表示感谢,便又坐回到灵兽的背上。灵兽右腿在潭底一蹬,一人一兽便挟着巨大的冲力,冲出深潭,往山谷里返回。 第十章 初露锋芒 诺岩被灵兽驼着,很快便回到山谷里,迎面看到武媚莹正盘坐在平常坐的位置上,向他诡异地冷笑。 诺岩心里卡登一声打了个突,心中暗叫不好,埋怨自己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难缠的女子。他连忙翻身从灵兽身上跃下,快步跑往岩洞,一进门来,便见到地上那个尚未打开的赝品盒子不知所踪了,而那个装着真本的盒子,更是不翼而飞了。 诺岩心下大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岩洞,指挥灵兽把他渡往对岸,啪地一声跳至武媚莹身前,手一伸,问:“东西呢?拿来!” 武媚莹缓缓地抬头,冷冷看他一眼,说:“什么东西?” 诺岩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的,说:“还要跟我装吗?识相的便赶紧拿出来!” 武媚莹却不买他帐,头一摆,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诺岩急红了眼。方才,他见灵兽举止异常,主动驼他出去,一时兴奋过了头,便把武媚莹这个威胁忘在了脑后,浑没想到他跟灵兽都走了,武媚莹完全有可能越过深渊发现岩洞里的秘密。 现下,武媚莹把秘籍真本假本都拿走了,还给他来个死不认帐、要杀要打请便的态势,怎不让他怒火攻心?诺岩一个箭步上去,便要将武媚莹的长衫撩起,来个强行搜身。 武媚莹岂是容他胡来之人?见他满脸怒气,早已暗暗提防,诺岩一欺身上前,她便噌的一声拔剑在手,横剑便砍。诺岩硬生生地双手急收,眼见收慢半拍,双手便被她的剑砍断在地上。 诺岩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打不还手、只懂一味躲闪的傻小子了,他凝幻气于手掌,霍地左掌击往武媚莹的前胸,右手便要来夺她的剑。 武媚莹怒骂一句:“流氓!”手腕一抖,一剑刺往诺岩面门。诺岩见势不妙,疾忙往旁边一闪,避过她这凌厉的一剑,同时噌的一声,右手从背后抽出刚刚从深潭里捡来的天幻剑。 天幻剑久藏潭底,不见天日,蓄势养锐,今日陡然得以重亮世间,端得是如猛虎出笼,寒光从剑身发出,把周围都映亮了。 武媚莹自是识货之人,见他宝剑出鞘,忙使出幻剑术,一道耀眼的剑光,直往诺岩头上劈下。 诺岩天幻剑在手,使出刚习练而成的天幻剑术第一层功夫,剑左向右劈下,一道七色的寒光迎向武媚莹的幻剑。只听一声清脆的巨响,两道幻剑相撞,竟然不分上下。 武媚莹刚才并未出尽全力,只抖出五成幻力来试一试诺岩的剑,这时见他学剑已初有小成,又有宝剑在手,不敢小觑,使出十成幻力,一剑直往诺岩前胸刺去。 诺岩回剑一拨,也是使出了自己的全力。又是一声脆响,诺岩被武媚莹剑上递来的幻力震得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剑几乎脱手。而武媚莹虽然纹丝不动,但她举起手中的剑一看,两剑相接处,被撞了好大一个缺口。 这一下,两人对对方都有了了解,若论幻术造诣,自是武媚莹更胜一筹,她手中的虹彩剑非凡品,传自师门,是一把流传了千年的古剑,但今天遇到天幻剑,却不免落于下风;诺岩宝剑在握,幻术虽然有所不及,武媚莹也不敢等闲视之。 双方再度展招相斗,武媚莹幻术精奇,但她始终忌惮诺岩手中的天幻剑,因此缚手缚脚;诺岩则胜在其幻术纯正,只是所习时日不长,未能领悟其全部,兼之幻剑之术才习第一层,仗着利,与武媚莹缠斗起来。两人一时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时辰一长,诺岩是个落败之势。 诺岩心内暗暗自责,因为自己走神而让武媚莹乘虚而入,而在幻术一途又不能胜于她,看来今日要想夺回东圣老人的秘籍,力敌不是正途,但又有什么智计可以让这个面冷心狠的女人就范呢? 正在两个缠斗不休时,却听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咆哮,接着便传来剑气破空之声,刷刷刷地向武媚莹袭来。武媚莹刚挡开诺岩刺来的一剑,迎面又有三道剑气袭过来,便一个侧身,同时手中剑动,把剑气挡住。 诺岩心下一喜,知道灵兽见自己久战必败,于是出手相助,趁着武媚莹侧身的当口,刷刷两剑,直取武媚莹的下盘。 武媚莹见他剑来如风,不敢托大,身子转过来的同时,一道幻剑把诺岩的剑架住。但就在此时,灵兽的剑气又已袭来,分上中下三个方向,把其躲避的方向全都封死了。 诺岩见机不可失,在武媚莹左支右拙抵挡灵兽剑气的时候,嗖地一剑,架在了武媚莹的脖子上。 武媚莹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你?!” 诺岩微笑着说:“如果你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很快就会见识到这把剑的锋利。” 武媚莹恨恨地瞪着诺岩,眼里要喷出火来,一直停顿了十几秒,终于还是不敢造次,从贴身的腹中取出那个真本的盒子,扔到地上。 诺岩用左手拾起盒子,打开来看时,只见纸条、秘籍与地图都还在,便把盒子往腰间一别,想起还有一个放赝品的盒子,便问:“还有一个盒子呢?” 武媚莹把嘴一努,示意把那盒子埋在了不远的地方。 诺岩便把剑收起来,怕她再作纠缠,便发力向灵兽的方向奔去,边走边说:“那个盒子便送了给你,但我要警告你,里面有致命的机关,打不打开请自便。”说时,一跃而上灵兽的背上,往岩洞那边渡去。 第十一章 出山 诺岩取得天幻剑,便专心于天幻剑术的修炼上。那天幻神剑实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物,不仅锐不可挡,而且隐然与人心意相通,诺岩的幻剑术越深入,便越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很多时候他心念微动,天幻剑便已察觉,人剑配合无间,自是进境其快。 诺岩还察觉到一件事情,那便是体内望野种下的幻火,一次比一次的发作间隔更长,原来三五天便要发作一次,令他体内五脏俱焚,后来二十几天、三五个月也不发作一次,而且发作的威力也一次不如一次,后来干脆便不发作了。 诺岩也不知道这幻火好了没有,但它不再出现捣乱,也便不去关注它。这其中相生相克的原因,诺岩并不知道。 原来,望野的幻火掌源自东圣老人的幻灭神功,而幻冰掌正与之相克。诺岩的幻冰掌越往下练,体内的幻火自然越来越受压制,最后便完全被融为诺岩的幻力。 而那灵兽巨夔也给诺岩提供了很多帮助,当诺岩受困于某一个障碍无法向前突破时,只要与灵兽拆上一轮招数,灵兽便会明白他的困惑,给予他一些细致的演示。每次与灵兽拆招,他都有不同寻常的收获。这一人一兽,俨然亦师亦友,亲密无间。 自从那次寻剑被武媚莹闯进大本营后,诺岩便万分提防,不再给她这种机会。每当灵兽要远去觅食时,诺岩便端坐于岩洞前,紧盯着武媚莹的一举一动;而当诺岩离开岩洞就近去探险,灵兽必定守在深渊里盯着武媚莹。 武媚莹见诺岩幻术越练越强,也找不到那种可以开溜进去的机会,便乐得清闲,每日便是吃吃喝喝,闲时也将自身的幻术练上一练。 就这样寒来暑去,转眼之间便过了三年。这三年间,诺岩已经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脸上稚气已消,沉淀下来的是沉稳与坚毅。 在这三年间,诺岩把东圣老人留下的秘籍从头练到尾,幻气术、幻冰掌、天幻剑、幻海大法等幻术,诺岩都掌握了七八成,特别是幻气术与幻冰掌,随着其体内幻气的进阶,幻冰掌出掌如冰,可以瞬间把人冻成一块冰。 但在天幻剑与幻海大法的领悟上,诺岩越往下练,便越是感觉到力不从心。这两种功夫本身就是幻术的最高成就,讲求的是对人与自然的领悟与造化之功,并不是光勤练就能解决问题的。别说那灵兽也并未练到这两种功夫,就算它有练,也不一定能全部领悟,更别提还要教给诺岩更多法门。 比如,秘籍里提到天幻剑的最高境界,便是人剑合一,到那时,天幻剑便可以锁起来了,与敌人动手时,使剑者便是最厉害的一把剑。但在这点的领悟上,诺岩知道其中的道理,但往往力不从心,无法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而幻海大法,更是讲求人与自然的合合,通过人力与心意的契合,调度幻海每一种自然之力,形成自己的战斗力。 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一点也不容易。每次诺岩心意转动,不过只能将海水掀起个滔天巨浪,仅此而已。 诺岩知道要再往前进阶,一点也急不得,需要阅历与见识的进一步增长与实战经验的累积。过去在幻海,他一点幻术也不懂,一个劲地被别人欺侮与欺骗,任人鱼肉,多少次死里逃生。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幻术已有初成,不再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了。当然,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幻术到达什么程度了,但他还是自觉,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所有的问题,还在等着他去面对与理清。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月牙号那个夜晚,也不会忘记穿越到幻海的兴奋,更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世等着自己去弄清楚。南盗风凌是自己的外公?可自己连他的面还没见过。诺亚在幻海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人一看到我就要我带路去幻境?那里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都等着诺岩去搞清楚。 现在,是时候了。在某个午后,诺岩对自己说。 然后,他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 可是,诺岩对怎样离开这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确定,这里是哪里。他只是记得,他掉到了海底,然后走进一个岩洞,与武媚莹并肩力拼魂灵,在父亲遗物玉石的光芒照耀下,便晕了过去,此后醒过来,他便到了一个山谷里,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并不知道。 不过,他有把握可以出到去。既然可以进来,那肯定可以出去了。在不练功的休歇期,他在岩洞的前后左右的路上都探过险,还研究过东圣老人留下的地图,那上面是整个幻海的地图,上面最重要的标记,除了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幻境的所在。 况且,只要灵兽在,它一定知道路在哪里。 诺岩把包袱收拾好,朝着武媚莹那边一招手,说:“嘿!我要走了。你还打算一个人在这里住下去么?” 武媚莹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怎样出去么?”这三年来,武媚莹在山谷的这边到处找出去的出口,可是都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诺岩岩洞那边有没有出口,有灵兽守着,她也一直过不去那边,唯一过去的一次,找到诺岩的两个盒子,做贼心虚,很快便折返了回来。 诺岩笑一笑,说:“不知道。可是我有这个。”他拍一拍大腿。 武媚莹朝他啐一声,便转身把东西也收拾了一下。 诺岩向灵兽走过去。灵兽似乎也知道他要走,迎上前去。这三年来,诺岩与这头灵兽朝夕相对,一人一兽早已有了默契与感情,现在要离开这里,诺岩还是很舍不得。他摸着灵兽的头,说:“兽兄啊兽兄,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出去闯荡罢!” 灵兽似乎听懂了,仰天长啸一声。诺岩笑着说:“你是答应还不答应呢?” 这时武媚莹已经执拾完毕,背着个包,便要跃过深渊。灵兽突然转身冲过去,与武媚莹对峙而立。这三年多来,它做的最多的便是震慑武媚莹。 诺岩跃上灵兽的后背,拍着他的头说:“兽兄,我们都要离开了,总不能还把她困在这里,还是放她跟我一起走罢!以后她要敢再作奸犯科,我来给她好看的!” 灵兽打了个响鼻,把头慢慢转向一边,但仍然用眼睛斜瞄着武媚莹。 在诺岩的哈哈大笑声中,武媚莹高高跃起,轻松地飞过这道深渊,稳稳地站在岩洞门口。诺岩见她幻术精进,比初来时更胜,知她也在每日用功,只是不知与自己相比谁高谁下。 诺岩也从灵兽背上跃下来,拍着灵兽的头,说:“兽兄,就此别过,待我把幻海的事情了解清楚、处理完成,一定过来看你。” 灵兽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伸头过来,用口把他的包袱咬住。 诺岩一愣,不知他要干什么,以为它是舍不得自己,便摸着它的头,说:“兽兄啊兽兄,今日别过,诺岩定不食言,把我的事情处理完,一定会回来的。”说时,手上用力,一拉那个包袱,示意灵兽放开口。 灵兽口中呜呜低鸣,竟然也用力扯那个包袱,不放开口。 诺岩看它今天反常,便说:“如果你不愿意我走,那我就在这再住一段时间罢!” 灵兽把他的包袱一扯扯过来,头一甩,往自己背上一丢。诺岩似乎有点明白了,问:“你是要我坐到你背上去?” 灵兽仰天叫一声,似乎在肯定诺岩的想法。 诺岩哑然一笑,微微用力一跃,重新坐回灵兽的背上。 诺岩对灵兽说:“兽兄,那她也可以坐上来么?”他指着武媚莹。 灵兽把头侧向一边,似乎在犹豫地思考。诺岩哈哈大笑,招手武媚莹也跃上来。武媚莹看灵兽的态度,初时也觉抗拒,但终于还是觉得这巨兽肯定比自己更懂得路,便也跃了上来。 灵兽等他们坐定了,仰天大叫一声,声量惊人,然后身子一矮,便往深渊里钻下去。 诺岩与武媚莹牢牢抓住灵兽的尾巴,任由灵兽风驰电叱地御浪而去。这条深渊原来通过那个入水口与幻海相通,但那个入水口对现在的灵兽来说太小了,到达这个深潭,灵兽便用尽全身力气,高高跃起,竟然要从高达数千米的山岩里跃出去。 诺岩与武媚莹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啸,身子随着灵兽高高升起,到达高点时,堪堪高过那座山峰,然后从山的另一边,呯的一声巨响,落到海里去,掀起一阵滔天的巨浪。 诺岩与武媚莹重新见到紫蓝色的海平面,很是兴奋,便放开了心情,一路喊叫着,随着灵兽御风而行。 第十二章 寻仇 在海面上浮游了一个时辰,诺岩看到沿途经过一些岛屿,似曾相识,正想要将它认出,却发现下一个也长得差不多。诺岩便拍拍灵兽的脖子,问:“兽兄,你要将我们带往哪里?” 灵兽哪里懂得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下表示回应,继续往前行。 不久,灵兽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在一个岛旁停下来。诺岩与武媚莹下到岛中陆地,认得这正是东盗岛。两人重返故地,回忆这几年来匪夷所思的历程,心内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诺岩正想问武媚莹的打算,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刀剑相撞,不时还伴有呼喝声。诺岩与武媚莹对望一眼,两人心领神会。诺岩与灵兽打过招呼,示意它在此稍等一会,两人便往打斗声传出的地方走去。 绕过一片松林,打斗之声越来越清晰,只听一个声音说:“小贼!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爷准你一个全尸,否则……嘿嘿!”诺岩认得这正是东盗伦力的声音,心中的火噌地一声升了起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放你娘的狗屁!今天不是你杀了老子,便是老子剁了你!”话未说完,刀剑相击的声音又再响起,一阵急过一阵。 诺岩听这男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不敢确定。他突然想到东盗岛正是伦力的大本营,自己虽然跟着东圣老人的秘籍学了几年幻术,但究竟自己的战斗力去到多强,并没有多少把握。听打斗这个架势,东盗岛精锐必定群聚,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先在暗处观察一下再说。 想及此,他便一把拉住武媚莹,两人躲在一株粗大的松树上,借着树叶的掩映,往打斗场上偷瞧。只见广场之上影影绰绰站了一堆人,除了伦力,薛高、杜航、朱升等东盗岛高手均在其中。而众人中间,两人正刀剑缠斗不休,诺岩认得使剑的正是梁枫,而另一名使刀的男子看去很是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使刀的男子虎背熊腰,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看去有几分豪气,但年纪却不大,年约二十。他的幻刀使得虎虎生威,但可以看得出对敌经验不足,几次险些被梁枫刺中。 诺岩看出他迟早要被梁枫打败,不禁替他捏一把汗。虽然他不记得这个男子是谁,但看他长相便知他并非坏人,而且与伦力对敌,那更是毋庸置疑的好人,心里便盼他打赢。 诺岩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上男子与梁枫的争斗,却没有留意到自己身旁,武媚莹已走了开去。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栖身的那棵树,慢慢走近伦力他们身边。 伦力与薛高等人一见武媚莹,大吃一惊,伦力惊愕地问:“你?你没死么?” 武媚莹向他行个礼,说:“禀岛主,属下办事不力,一直滞留在一个山谷中,却大难不死,逃得性命回来。请岛主责罚!” 诺岩见武媚莹突然现身场中,心想要糟,又不禁暗暗自责,早就应该想到武媚莹是东盗的人,怎能不将她制住?但现今也无可奈何,只能见步行步。 只见伦力撸一撸胡子,点头大笑说:“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接着脸色一沉,问:“诺岩那小贼呢?” 武媚莹答道:“诺岩跟我一起回来的。这中间的过程曲折离奇,待之后再一一禀明罢。” 伦力警觉地四顾,问:“那小贼呢?在哪?” 诺岩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担心武媚莹把他的藏身之处暴露,那说不得便有一番恶斗,能否全身而退,实在是个未知数。他全身紧绷,右手搭在天幻剑上,只待武媚莹一开口,自己便跃入场中直取伦力,先下手为强,攻敌一个出其不意。只有先将伦力解决了,才有逃命的把握。 岂料,武媚莹一躬身,口中说的是:“诺岩不敢来咱们东盗岛,半途便溜到其他地方去了。” 伦力神色微微失望,便向武媚莹挥挥手说:“你一路奔波,想必已经很累,先回房间歇息再说罢。你找管事的姆妈帮你安排便是。” 武媚莹向他拱拱手,又向旁边众人微微点头,径直去了。 诺岩不知武媚莹为何要给他打掩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激。 武媚莹身影远去,而场上拼斗的两人却对场外的情况充耳不闻,犹自斗得难分难解。 伦力看梁枫久战未能将那男子拿下,皱了皱眉头。侏儒朱升便走上前去,抱拳说:“岛主,让小的上前助梁枫一臂之力罢!” 伦力点点头,朱升便撤身到场中间,大喝一声:“两个人打来打去,未免闷了点,我来给你们加点佐料!”声到人到,一个横扫腿便往那络腮男子的下盘攻去。 那男子对付一个梁枫,本就已经处于下风,现时又加入一个朱升,更是左支右绌,凭着天生蛮力,犹在苦苦支撑,眼见五十招内便会落败。 诺岩为那男子捏一把汗,知道自己不给予援手,这哥们多半便会被伦力擒住,命丧岛上。他评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他设计好营救的线路,将过程在自己脑海中演练一番,右手将天幻剑握在手上,潜运起毕生所学的幻术,冲天而起,落入场中,大叫一声:“东盗群盗,诺岩在此!”天幻剑同时出手,十数道不同颜色的幻剑,嗖嗖嗖地向伦力、梁枫、朱升等人飞去,把群盗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闪避应招。 伦力虽然已经听武媚莹说过他还活着回来了,但却绝没想到会在这里现身,大吃一惊,又见他剑势惊人,便使出幻指术,要将他的剑势挡住。 伦力这一挡只使出五六成功力,岂料一碰之下,诺岩的幻剑竟只缓得一缓,又往他眉心飞去。急切之间,伦力一个鲤鱼打挺,才仓促之间避过他的剑势。 东盗岛当然以伦力的幻术最为厉害,连他都这样,其他人更是狼狈,薛高出尽全力,才把剑势挡住,其他人连挡带避,才没有伤亡在诺岩的剑下。 诺岩趁他们手忙脚乱之际,一把拉住那男子的右手,低叫一声:“快走!”便扯着他往自己登岛的方向跑去。那男子一开始尚有些犹豫,返身要去群盗决一死战,却敌不过诺岩的拉扯,跟着他死命地跑。 那边厢,伦力等人已经缓过神来,纷纷呐喊着追来。 诺岩穿过松林,望到灵兽,大叫一声:“快!”灵兽会意,潜运幻气,嗖地一声,无数道幻气,带着煞人的声响飞向追在身后的伦力、薛高等人。 伦力、薛高等见幻气来势惊人,不敢造次,忙停下脚步接招,就这么顿得一顿,诺岩与那男子已跃上灵兽的背上,飞速掠水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第十三章 重逢 灵兽载着诺岩与那络腮胡男子,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东盗岛,在海中央的位置慢了下来。 两人伏在风驰电掣的灵兽背上,也没机会打招呼,见到灵兽慢了下来,便对视一眼。诺岩抱拳道:“在下诺岩,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男子瞪大双眼,诧异问道:“你是诺岩?” 诺岩不解地望着他,说:“你认识我?” 那男子道:“我便是苏莽啊!你长大了,五官的轮廓深邃了很多,跟以前幼稚的样子不一样了啊!” 这下轮到诺岩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依稀找到当年那个乐观坚强的小伙子的影子,便一把将他抱住,欣喜若狂。 在幻海世界里,苏莽可以说是诺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龄的朋友。当年诺岩只身从摩崖岛逃亡,饥渴交加,晕倒在小船上,所幸遇到苏豪一家,蒙他们相救才不致葬身大海。而在苏家休养身体的三天,可以说是诺岩在幻海世界里过得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三天,也正是那三天时间,诺岩与苏莽一起形影不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若果不是东盗岛群盗来袭,苏家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想到这里,诺岩在开心之余,也有些大惑不解:“当日我明明见到武媚莹一掌把你打到吐血,倒在地上,眼见已不可能活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父母也尚健在么?” 提起父母,苏莽双眼一红,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女的一掌将我击倒在地,我便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时,所有人都走了,连你也不见了。我的父母……就躺在我身边,可是他们已经听不到我的呼喊了!” 诺岩想起苏豪夫妇二人对自己的优待,心下也很是难过,拍着苏莽的肩膀说:“你还活着就好。真的很好!咱们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手刃伦力、薛高等几个狗贼,为你父母报仇!” 苏莽点点头说:“这次我来,便是要剁下伦力的狗头,替父母报仇,可惜我的幻术终究还未学到家,未能得偿所愿。唉!” 接下来,苏莽与诺岩便将别后的情景都约略说了一番。原来,苏莽那天逃得性命,醒来后却发现父母双亡,只得忍着万分悲痛将父母埋葬,并在父母坟前许下手刃东盗群盗报仇的誓言。接下来的三年时间,苏莽访遍幻海,便是要学得绝世幻术,以报仇雪恨。但苏莽的资质始终有限,真正的幻术大师不会轻易收他作弟子,答应传他幻术的,只是幻海一些二三流的高手。 就算是这样,苏莽也每日勤学苦练,把能学到的幻术都化作自身的本领,当自觉可以与高手一拼之后,便渡往东盗岛,找伦力决一死战。可惜其幻术未达顶峰,与伦力等人相比,自是无法取胜。 诺岩便也把自己这些年的曲折经历约略说了一下,说到取得东圣老人的秘籍,诺岩便要将秘籍取出来一起研究。苏莽一把将他的手压住,说:“虽然我也很想学到你所说的神奇幻术,但你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况且前辈高人或名门大派,总不喜欢秘技外传,更不可能随随便便把秘籍给外人来练,这事还是作罢罢。” 苏莽这些年到处拜访明师,不知吃过多少闭门羹,深知门户有别的道理。诺岩想想也在理,便说:“你直接观秘籍对东圣老人可能不敬,但我间接传授于你,应该算不得不敬了罢?” 苏莽也很高兴,说:“如若咱们只是切磋,想来也不会不合规矩。” 两人又说起此后的安排,苏莽便说想找地方进修幻术,等到足以胜过伦力,再报仇雪恨是正途。诺岩说:“不如我们同去月牙岛,我去面见外公,咱们见到南盗众人,自然就不再如此势单力孤了。兴许咱们还能在南盗处请教到一些更为厉害的幻术呢!” 苏莽点头称是。诺岩便向灵兽说:“兽兄,月牙岛你认识路么?我们想去往那里。”灵兽一脸茫然,自是不知他所指何处。 灵兽通灵,但也并非象人一样聪明,懂得与人自如交流。它自幼便与东圣老人一起生活,因此晓得一些极简单的交流,诺岩掉下海底那天,它与东盗岛人打过照面,后来伦力等人以为诺岩武媚莹已死,乘船离开时,灵兽也看过他们的航向,知道大概的方位在哪里,再加上他们今天一番打斗,人声鼎沸,灵兽凭敏锐的嗅觉与听觉加上超强的方向感,才能准确定位东盗岛。但诺岩跟它说一个陌生的名字,它自是茫然不知所指。 诺岩几番努力,与灵兽始终无法交流,知道无法借它之力快速抵达月牙岛,便决定找一个地方靠岸,两人再设法前往月牙岛。 两人便在一个半岛上靠岸,诺岩本想与灵兽一道同行,怎奈灵兽身形巨大,在人的世界里又怎能行走自如?只得含泪挥别灵兽,承诺以后一定要去看望它。 灵兽也极为动情,依依不舍地望着诺岩,直到诺岩苏莽两人离得远了,才一个猛扎,沉到海里看不见了。 诺岩便与苏莽携手同行,但他尚自沉浸在与灵兽离别的氛围中,情绪多少受到影响。苏莽便一路逗他说话,很快,两人便转到一条大路上,路两旁却是参天古树。 诺岩突然轻轻拉住苏莽的手,低声说:“有人!” 诺岩用了三年时间修炼幻海里最为精妙的幻术,其时他的幻术放眼幻海,能胜过他的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个人,因此他能觉察到一些微细的声音。苏莽却没他这样的功夫,四处一望,问:“谁?” 诺岩说:“动作不要太大,搞不好是东盗的人。他们躲在树上,咱们先装不知道,伺机而动罢。” 两个人便缓步往前,一如平常地说笑,但暗暗留意树林两边的情况。 诺岩见已经走过了埋伏的圈子,那拨人却仍是伏在树上,一动不动,心下奇怪:“难道他们已经察觉我们留意上他们了,是以忍隐不发?” 正在他觉得奇怪的时候,突听到数百米处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看时,一个锦衣长身、面容俊美的公子踱步而来,见他们停步回望,微笑着点头。 诺岩还未来得及应答,只听树林里霍霍数响,七八条黑衣彪形大汉从树林里闪身而出,把那公子包围起来。 锦衣公子眉头皱起,说:“什么人?何事?” 诺岩与苏莽这时已经知道这伙人并不是冲着己方而来,便站在不远处看起了热闹。 从那公子对面闪出一名满脸雀斑的大汉,看样是这伙人的首领,向他拱手说道:“龙公子,我家家主有请,请往这边移玉步。”说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龙公子脸色不悦,说:“若我不去呢?” 雀斑大汉又拱手,说:“请龙公子务必赏脸,省得咱们小的难做。” 龙公子哼了一声,却忍住没发作,昂首往前走去。那雀斑大汉忙抢上前去给他引路。他们行经诺岩与苏莽身边,诺岩向他们微笑点头,龙公子与雀斑大汉均微笑回礼。 看他们远去,苏莽问:“怎么回事?不过看起来跟咱们倒没什么关系。” 诺岩沉吟一下,手一挥,说:“走!这场热闹我们既然凑了个头,干脆看完它!” 这正合苏莽的心性,他哈哈一笑,击掌叫好。两人便循着这伙人远去的方向,轻手轻脚的尾随。 只见这拨黑衣人带着龙公子往密林深处走去,越走环境越是幽静,如果不是有人领着,断然想不到这深山老林中还住有人家。 不久,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山庄,屋舍以林木搭成,但造型考究,望之是大户之家。诺岩与苏莽见那伙人进入山庄,从里边走出来的是个灰衣中年和尚,笑容可掬,却气度不凡,握住龙公子的手,说:“龙公子肯屈驾前来,真令寒舍生辉哪!” 龙公子却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栽培的一帮好手下,我想不前来也是不能够。” 灰衣和尚说:“谅他们也不敢对尊驾怎么样。龙公子既然来了,便请里间用茶罢。” 龙公子也不推辞,径直往里便走。 那灰衣和尚突然提高声量,朝着山庄之外朗声说:“还有树后那两位朋友,既然一场来到,一同品一杯茶罢!” 诺岩不禁大吃一惊。自己与苏莽一路小心尾随,离他们也有两三百米远,这和尚竟然能察觉他们的踪迹,这份幻术委实了不得。 但事已至此,两人也无必要再作躲藏,便从树后转了出来,对这灰衣和尚拱手称罪,诺岩说:“我们路遇贵山庄邀客,一时好奇才会尾随而来,若有冒犯,还请原谅!” 灰衣和尚却不以为意,连说没有关系,把两人请进屋里去。 第十四章 对弈 屋后的会客厅经过精心设计,敞开在院子里,紧挨着一棵院内的老树,四壁无遮挡,但给下雨时的墙壁预留了位置。 诺岩、苏莽与灰衣和尚走进去时,龙公子已经端坐在客座上,悠闲地品着茗茶,对灰衣和尚进来并不在意,反倒看到诺岩与苏莽,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坐定之后,诺岩便自我介绍说:“在下颜若言,见过两位。这位是我的朋友邙肃。”他在前几年吃过诚实的大亏,在得知他的名号之后,幻海里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跟他为难,为免多生事端,他便将两人的名与姓倒过来介绍。 灰衣和尚微微一笑,说:“看两位器宇不凡,必是年青一代杰出的人物。老僧法号不明,未出家时的名号,早都忘了。” 诺岩与苏莽相视一笑。那龙公子说:“小可龙吟,今日得遇两位,幸会,幸会。”言语之间,却没把不明禅师放在眼里,似乎两人已是旧识。 不明禅师却并不在意,待仆人献上茶之后,招呼大家喝茶。 诺岩端起茶杯,闻到那茶芳香扑鼻,知是珍贵香茗,轻呷一口,入口轻涩,咽下后却余味无穷,是他喝过最特别的一道茶,便赞道:“好茶!” 不明禅师笑道:“颜少侠对茶道亦有研究?” 诺岩忙摆手说:“谈不上研究,喝过的茶也不多,但好茶尝一下,还是分辨得出来罢。” 不明禅师哈哈一笑,说:“茶有好丑,棋有高下。龙公子,咱们今天便对弈一盘,如何?” 龙吟尚未应答,不明禅师已把手掌一拍,大声道:“摆棋局!” 便有两位仆人端来棋盘与棋子,摆放在不明禅师与龙吟之间。 不明禅师执黑子,向着龙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龙公子先请。” 围棋下先手者便占先机,龙公子也不推辞,一个白子摆在棋盘中间。 不明禅师微微一笑,一个黑子落定,却并不进逼白子,而是在后方另营地盘。 诺岩与苏莽对下棋向来没有研究,却不想这两人说下便下,只得在旁边干巴巴地瞧着。看两人你来我往,白黑各据一方,似乎成一均势。但过得一会,白子一个不慎踏进黑子的埋伏,整片白子便被黑子全部吞并,形势惨烈。 龙吟脸色微变,便有些心神不属,而不明禅师则气定神闲,攻守之间,很快一盘棋便分出了胜负,黑子比白子要多出十数目。 不明禅师抚掌笑道:“龙公子,承让了。之前说好的那件事,是不是应这局棋便化解了?” 龙吟咬紧嘴唇,却把头一偏,说:“棋盘上情况万变,尽多偶然,一盘棋岂可分出水平高下?三盘两赢才称得上公平。” 不明禅师哈哈一笑,也不反驳,把棋盘上的黑白子收拾一番,看他的行动,对龙吟的提议竟然没有异议。 两人很快便摆开第二局,这次仍是由龙吟先下,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守。这次龙吟较为冷静,攻守之间,慎之又慎,比下第一盘棋时要沉稳得多。一个多时辰后,两人一盘棋下罢,清点棋子,龙吟比不明禅师还多了半目。 诺岩也不清楚围棋的规则,便说:“两位战成一比一,这第三盘棋怕要分出胜负了罢?” 不明禅师还未说话,龙吟却抢先说:“颜兄弟从旁裁证,最是公正不过,你我两盘棋,是个平手之势。” 原来围棋的规则,先下者须让半目,第二盘棋两人其实打了个平手,而龙吟却对外行的诺岩的话顺水推舟,把不明禅师套在了话里。 不明禅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正想说话,龙吟却抱拳说:“小可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第三局棋先欠下来,等我事情一完,定要领教!”说时,人已经飘然出外。 诺岩想不到这锦衣龙吟看起来年纪轻轻,幻术却厉害成这样。看他飘然而去的幻术造诣,不会在薛高之下。 龙吟说走就走,不明禅师待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他看龙吟远去,也不追赶,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诺岩有心要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话到嘴边,却想到自己需要面对的一堆事情,不愿多生枝节,便也要告辞而去。 不明禅师问:“我看两位行色匆匆,此行要往哪里去?” 诺岩尚在沉吟,苏莽已经接口说:“我们要去月牙岛,只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诺岩想不到苏莽如此直白,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不明禅师惊讶地哦了一声,说:“月牙岛?你们要去找南盗?” 诺岩看这禅师气度轩然,不似坏人,便不再隐瞒,点头称是。 不明禅师说:“月牙岛离此十万八千里,若没有船,到不了那里。南盗以劫掠为生,虽然风凌还算有原则,不会劫良善之人,但若不是非常要紧之事,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为妙。” 诺岩说:“禅师说的是,但在下二人实因有事非去不可。” 不明禅师沉吟一下,突然双掌合什,说:“两位施主,老僧有一事冒昧请求,不知两位可否答应?” 诺岩与苏莽忙回礼说:“大师请说。” 不明禅师说:“两位此去月牙岛,必然会路经水国。我见两位身负神功,若能帮我前去阻止一件祸事,那真是水国百姓之福。” 诺岩与苏莽大吃一惊。两人并未有机会展示幻术,但不明禅师竟然也看出两人身负奇功。诺岩便说:“禅师言重了,我们二人学过几天幻术,也只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没得贻笑大方。” 不明禅师笑着说:“我是不是会看走眼的,特别是颜施主。还望两位能应承老僧之请,为天下百姓积一份福。” 诺岩见难以推辞,只得问是什么事情。 不明禅师说:“龙吟此去,是要去行刺水国国王,请两位务必设法相阻。” 第十五章 往事 诺岩大吃一惊,说:“行刺国王?” 不明禅师道:“正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但其间多有误会,如果任其发展,恐会酿成大错。” 苏莽便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不明禅师叹一口气,便缓缓把这些陈年的往事约略说了出来。 原来,龙吟正是北盗龙啸天的侄子。龙啸天是北盗之王,与东、西、南盗并驾齐驱,四大海盗之名威震幻海。四大海盗分据四方,但却口碑不同。东、西两盗劫掠无度,臭名昭彰,相形之下,南、北两盗只劫富人恶人,在幻海的人看来,南盗北盗比东西两盗要正义得多。 三十年前,龙啸天还不是海盗,而只是水国一个普通人家的青年。那时龙啸天与邻家一个名叫米琳的女孩青梅竹马,两人年龄相若,相貌也相当,彼此互有情意,不久便要谈婚论嫁。 水国老国王新死,其子任明宇继任。邻近的岛国欺生,便借口边界争端,与之开战。水国新国王上任,诸事未理顺,加之军队兵力不足,在前线连遭挫败,便加紧在国内征兵,龙啸天便在此时被征召入伍。与米琳分别时,龙啸天要她等自己凯旋,米琳含泪答应了。 龙啸天天生勇猛,又学过一些幻术,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很快便被提升为骑兵队的队长,带领骑兵队征南闯北,所向披靡,成为水国克敌的最大法宝。岛国军队对这一队骑兵队很是头痛,于是便在一场战役中将计就计,设下埋伏,诱骑兵队入包围圈,把骑兵队尽数摧毁,杀的杀,俘虏的俘虏,龙啸天也在俘虏的行列。那时战场通讯并不完善,水国军队便以为骑兵队已尽数被歼。 米琳在家乡日夜守盼,便是等待着龙啸天的凯旋,却不想等到的竟是其队伍尽数牺牲的消息,郁郁成疾,卧床数月不起。辖区的长官素来与龙啸天有隙,听说龙啸天战死沙场,便把米琳虏了过来,献给水国国王。 这时的战场之上,水国与岛国势力均衡,互有胜败,谁也吞并不了谁,仗打了一年半,最后只能议和收场。水国之主任明宇趁着外乱把内乱也整治一新,议和达成后,朝政平稳,百业中兴,之后便考虑两件大事,一是为治国求人才,二便是广纳妃嫔。米琳被送进宫来的时机正合适,加上米琳长身玉立,五官精妙,又气质冷艳,惊艳**,任明宇很快被其迷住。 米琳一开始极其抗拒进宫,日夜以泪洗脸,甚至以死相胁,但人在宫中,又如何能守身如玉?在任明宇软硬兼施的攻势下,最后只得从了。 两国议和后,两边各有俘虏,有些被互相交换,有些被收编进另一国。龙啸天心系米琳,但他又不在被交换俘虏之列,于是便寻得机会,拼死夙夜逃回家中,却得知米琳被送进宫中的消息,气怒交加之下,便进城把辖区那个长官一刀杀了。之后龙啸天便想夜闯水国皇宫,把米琳虏出来问个究竟,可是他花了数天时间在宫外乱窜,还未能混进皇宫,却已听说米琳被任明宇封为皇后,马上便要诞下龙儿。 龙啸天听到这个消息,又悲又怒,一股戮气无处发泄,于是便远走海疆,组织了一批亡命之徒,在海上行那劫盗之事,一开始专门劫掠过往水国的富人,后来便慢慢发展壮大,将劫盗业务扩展至整个幻海,并逐渐成长为幻海四大海盗之一。但龙啸天也极有原则,穷苦人家的财物是绝对不劫的,在幻海亦享有口碑。 成为海盗之后,龙啸天曾有几次组织人手入皇宫行刺,但因任明宇防卫森严,贴身的武士幻术精奇,每次都无功而返,更有一两次险些丢了性命。龙啸天便到处寻访明师,欲学得惊世幻术,以便从容取任明宇的脑壳。可惜他所学过杂,又求之过急,反而在一次闭关时走火入魔,半身不遂,成为四大海盗中较弱的一支,而找任明宇报仇之念,却只能落到后一辈头上。 龙啸天没有子嗣,仅有一个侄子,是其大哥之子,便是龙吟。龙啸天残废之后,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到龙吟身上,所有幻术倾囊相传,培育他成为北盗第二代接班人。龙吟学成之后,等待他的第一个课题,便是进水国皇宫行刺任明宇。 不明禅师得知了龙吟的意图,便在他出发之后的一个夜里到访,晓之以情,激其以棋艺相斗,想抹去这上一代的恩怨。可惜,龙吟又怎么可能凭他一两句话,便把父辈的深仇一笔勾销呢? 不明禅师把这段往事一一道来,诺岩与苏莽听得又是感怀,又是叹息,只觉得世事弄人,真是半点也奈何不得。 不明禅师说:“龙吟此去,如果他成功了,那水国势必大乱,给旁边虎视眈眈的岛国一个入侵的机会;而如果他失败了,不过是枉费了性命,令这段仇怨越陷越深。两位少侠,老衲不方便再入世理事,只能在此恭请你们多方协调,化解这一段仇怨。若两位得以成功,那便是天下之福了,我替水国上下先向两位称谢!”说时,一揖到地。 诺岩与苏莽连忙将不明禅师扶起来,一边谦谢,一边承诺尽自己一分力去作努力,至于事情如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两人别过不明禅师,便往水国的方向,星夜赶去。 第一章 探听 诺岩与苏莽急急往前赶路,往前直走了二三十里地,却始终没看到龙吟。 诺岩心下沉吟,要么就是龙吟赶路赶得很急,要么就是己方走岔了路,远远看到有一间酒馆,便说:“龙吟是追不上了,但他一定是去往水国皇宫,咱们先歇上一歇再说?” 苏莽看到在风中飘扬的酒旗,酒虫已经先犯了,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酒馆,见店面虽然不大,但已差不多坐满了人。两人便在靠近角落的一张空桌上坐下。 苏莽把小二叫来,说:“先上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有什么好菜?炒几个来下酒。” 小二满脸堆笑,给他推荐了几个下酒菜。两人饿着肚子等酒菜上来,无聊之下,便四下打量。 本来并不宽敞的大厅,硬是摆下了十几桌,显得店面很挤,环境又很是吵杂。诺岩看去时,最吵要算邻近的一群汉子,约莫有七八个人,江湖豪士装扮,其中一个鸭公嗓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那个鸭公嗓声音又尖又细,兼且声音很大,让人不想听也不行。只听他问道:“你们知道,这么多年来,水国陛下为什么不直接立大皇子为储君,而让皇储之位空着吗?” 一个留着几撇胡子的精瘦汉子说道:“老伍,你就直说吧,别带我们兜圈子了!” 鸭公嗓老伍说:“咳!还不是因为大皇子不是皇后所生,二皇子才是皇后亲生。可是如果直接立了二皇子,那又不能令满朝官员信服,只能一直让皇储之位空着。嘿嘿,说句不好听的,假如陛下有一天突然归西,这国家怕要有得乱了!” 另一位尖脸汉子说:“老伍!你就知道嚼舌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这些话又哪来的依据!” 同桌的人便即时起哄,讥讽老伍信口开河。 老伍一时急了,满脸涨得通红,提高音量说:“我可是有证据的啊!你们不要乱说!” 众人便齐起哄:“证据在哪?”“也不知道谁在乱说?”“谁不知道水国老伍出了名的吹水大王!” 老伍又急又窘,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作势要撩起衣服拿出东西来,可在手伸出来的一瞬间却泄气了,又啪一下坐下去,嘴里嘟囔着:“你们不信就不信,我懒得跟你们掰扯。” 众人看他这样,更是嘲笑声四起,讥讽他信口开河,不过说一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东西。老伍也不反驳了,一个人坐在那里,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那精瘦汉子看他这样,便想要缓和气氛,说:“至少老伍有一件事没骗大家,水国立诸之事确实很是谨慎,听说近期便要通过对几位皇子的考核来确定。” 那尖脸汉子说:“当然了,不然咱们都聚过来干嘛?” 精瘦汉子说:“听说这次除了立皇储,还会为皇储选定一位护国大师,辅导皇储的幻术进境,只不知会怎样选定?” 老伍“唔”了一声,眼珠一转,欲言又止。 精瘦汉子诡笑一下,对老伍说:“老伍,这里数你消息最灵通了,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就没人会知道了。” 老伍噔他一眼,说:“我当然知道啦!跟你们说也不懂。” 精瘦汉子说:“我果然猜对了。” 尖脸汉子问:“什么猜对了?”老伍等人也竖起耳朵,听他怎么说。 精瘦汉子说:“关于国师怎么选,我们大家其实都没有底。” 老伍狠狠白他一眼,说:“你们不知道,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不就是分三轮比试么,最后胜出者就能得到护国大师的封号!” 精瘦汉子问:“这个护国大师封号有这么大魅力么?凭什么吸引真正的高手前来?” 老伍又恢复了侃侃而谈的状态,说:“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水国得到了一把上古三大神剑之一的摩天剑,这次从高手中脱颖而出的护国大师,便能得到这把神剑。” 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老伍得意洋洋地说:“再说一个秘密你们听。”说时,招了招手,众人便凑近前去。 老伍神秘兮兮地说:“这次的护国大师,除了奖赏一把摩天剑,据说还会附赠一只摩天轮。” 众人听到这里,个个脸上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往表情,哗声一片。 诺岩与苏莽不知摩天轮为何物,并不明白众人为何如此鼓噪。 正当他们说得热烈时,店外走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动静也不大,但说来奇怪,他们走进来时,却把全店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公子,年纪不过二十,锦衣白袍,面如冠玉,微笑的嘴角却多少带了点邪气;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侍从,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但仆从主形,很是神气;最后面是一位长袍老者。 三人找了个空位坐定,便找小二上茶点菜。众人惊艳过后,便都扭转头继续自己手头的活计。 那边厢,老伍继续说道:“这次过来水国的人,三教九流,依我看来,也不乏一些多年隐居的高手。” 说时,压低了声音:“你们说,刚进来的这三位,是不是冲着护国大师的称号来的?”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一眼坐定的那三人,尖脸汉子说:“我看他们穿着华贵,说不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出来见识世面的,未必便有什么真本事。” 老伍笑一笑,说:“这话说得在理!一个长得姐儿们的公子哥,咱们怎么可能放在眼里?”众人听得如此说,不禁哈哈大笑。 老伍还在说着,突然就停住了声音,嘴巴犹自微张着,却合不拢来,发出唔唔的声音,眼珠子乱转。众人觉得奇怪,不知他何以说不出话来,尖脸汉子更上前拍拍他的背,但却无济于事。 还是精瘦汉子见多识广,他站到老伍身后,右手在他头发上摸索,竟然从老伍头上拔出一根牙签。牙签一拔出来,老伍扑的一声瘫倒在桌上。 精瘦汉子环顾四周,径直走到那锦衣公子三人那一桌,拱一拱手,说:“我们一桌人自谈自的,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尊驾?如此捉弄我朋友。” 那锦衣公子呷一口茶,眼角瞟了一下精瘦汉子,悠悠地说:“你们谈天谈地,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谁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精瘦汉子看他说得嚣张,知他必定有过人技艺,又兼之那长袍老者气定神闲地坐在他旁边,一时也不便发作,便说:“咱们说自己的,若无意当中得罪阁下,还请包涵!”说时,双手一拱,便回至自己的桌旁。 诺岩一直从旁细看,见到那锦衣公子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竹签,用中指轻轻一弹,那竹签便悄无声息地飞往老伍头上,把老伍的穴道制住,知道这是一名高手。而观之那同行的老者,一举一动,有大师风范,也不会是庸手。他见精瘦汉子上前,料想会有一场打斗,却想不到精瘦汉子审时度势,忍气而回。 不一会,那帮人便结帐走人,老伍犹自脚步踉跄,需要两个人扶着才能走动。 他们走之后不久,诺岩旁边有一桌啪地站起两条大汉,把钱银放到桌上,向小二吆喝一声便急步离去。诺岩见这两条大汉身材高大,又戴着草帽,刻意压低帽沿,看不清脸面,也不怎么在意,继续喝酒吃饭。 第二章 仗义 酒足饭饱之后,诺岩苏莽两个人便也离开酒馆,往前赶路。彼时天已近晚,不久便看到有一间客栈,两人便上前投宿不提。 两人选了一间普通的房间,刚在房中休坐片刻,谈起今日的见闻,便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在喊:“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一间普通房间!” 这声音诺岩听来觉得陌生。又听得掌柜说:“客官,实在抱歉,这几天人流较多,上房只剩下一间了,我们的普通房间也不错,要不给你们安排一下,您看可以吗?” 那个声音说:“只剩一间?只能让其他客人腾挪一下,我们公子爷与老师傅住不惯普通房间。” 那掌柜说:“几位客官,实在是很抱歉,这房间都安顿好客人了,我们也不好再去打搅客人,可否就请屈尊一晚?房费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优惠一点。” 那声音却斩钉截铁地说:“你要不就给我们腾挪两间上房,要不你这客栈就别想开下去!” 诺岩与苏莽见这客人如此蛮横,暗暗皱眉,苏莽便要冲出房间。诺岩一把将他拦住,说:“我们此行身有任务,还是少惹事为妙,先观察一下看怎样。” 苏莽点了点头,两人便携手出门,看来的是什么人。 诺岩与苏莽站在房间门口,见到三个人正站在店门口,与掌柜理论着,这三个人竟然就是那酒馆里的锦衣公子、长袍老者及那侍从,说话的正是那位侍从。 这时酒馆中已聚集了不成看热闹的人。众人看那侍从说话蛮横,在旁边议论纷纷。 那侍从把别在腰间的剑一把拽在手上,圆睁着双眼,横眉对着围观的众人说:“谁对我有意见的,站出来说话!” 众人看他如此无礼,心下均极其鄙夷,但却一时没有人敢再说话。 那侍从冷哼一声,回转头来向着掌柜,把背上的包袱打开了,眼尖的人已经看到包袱里金光闪闪,不知带有多少黄金首饰。 侍从在里面取出一片金叶子,啪地一声丢在掌柜的柜台上,说:“咱爷有的是钱!今天的上房,你情愿也得安排,不情愿也得安排,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那掌柜一脸黑线,却也知道眼前的情势由不得自己,这三个人是来者不善,还不知道他们底细如何,估计就是惹不起的主,只得叫来理事的伙计,去协商上房的事情。 那伙计去协调了半天,终于还是让客人腾出了两间上房,安排给了锦衣公子三个人住。 苏莽看那侍从的嚣张气焰,要不是诺岩一直拉着他,早就飞身而下把他痛殴一顿了。见到他们得意而去,嘴里哼了一声,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两人说起这一行三人,不知他们什么来历,只觉得说不出的讨厌,苏莽更是恨不得找一个理由与他们打上一架。 两人在旅馆里吃过晚饭,正在房中安歇,只得旁边脚步声响,隔壁房中也住进了人。苏莽也不以为意,继续表达着对那三人的不满,诺岩却突然把食指放在嘴上向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苏莽便停止了说话,凝神细听时,只听隔壁房中有人说:“大哥,确定动手罢!我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那纨绔子弟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你看到他们的包袱没有?里边不知有多少金叶子哩!” 另一个声音说:“就不知他们是什么背景。如果摊上官场中人,那也是个麻烦事。” 第一个说话的声音说:“你就是胆小怕事!就算他是一品大官那又怎样?咱们又怕得了谁?!” 另一个声音辩解说:“这哪是胆小怕事!我只是怕咱们鲁莽行事,会更坏了大事!” 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说:“咱们就干他一票!所谓富贵险中求,说不得是要冒一些险。你们先养好精神,咱们午夜便动手!” 诺岩与苏莽听到几个毛贼在商量劫财之事,而且听到他们要劫的正是那锦衣公子。苏莽看一眼诺岩,小声问:“这怎么整?” 诺岩想一想,说:“我们尾随着,看看这几个人的底细。如果这些毛贼得手,我们就跳出来把他们打发便了。”苏莽点头称是。 两人商量妥当,再侧耳细听时,隔壁房间那几个人却不再商量抢劫之事,转而讲一些江湖轶事。两人听得索然无味,便在床上打盹。 过了两三个时辰,苏莽正等得不耐烦了,突然听到隔壁房传来开门声。苏莽透过门缝,看到那帮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苏莽数了数,一共是四个人。原来有个人一直都没有出声。 苏莽回头看诺岩时,诺岩点了点头。等那四个人脚步声渐远,诺岩与苏莽便打开房门,跟了上去。 只见那伙人步出客栈,便周围打量,见四面无人,随即展开轻身术跃上客栈的房顶。 (接下来一大段描述四个人欲用迷魂药将锦衣公子迷倒,然后进屋盗窃,但却被锦衣公子追杀出来的情景,因写在了公司电脑忘带了,周一补上修改,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锦衣公子冷笑一声,手中剑光晃动,也不知他怎么出的手,那三个人已有两人腹部中剑,鲜血直流,话都说不出来,便倒在了地上;另一人手中的刀被削断,手中犹自握着半截利剑,竟然一时痴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怔在了当地。 锦衣公子嘿嘿狞笑一声,便步步走上前去,手中的利剑迎头便往那盗贼胸口刺去。 诺岩看这锦衣公子幻术如此高强,又如此心狠手辣,暗暗皱眉头,等他反应过来时,三人中的两人已被杀死,这时眼见第三人也要命丧这锦衣公子剑下,便大喝一声从黑暗中冲出去,要上前阻止他再杀人,但眼看来不及了。 诺岩冲到一半,只听呛啷一声响,有一个人比诺岩更快一步挡住了锦衣公子刺向那盗贼的剑。 第三章 跟踪 诺岩看时,却见出来挡住那锦衣公子的,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比那锦衣公子更为年轻,身材也稍为矮小一些,但出剑如风,幻术丝毫不在那锦衣公子之下。一眨眼功夫,两人已交换了十数招,斗了个半斤八两。 这时,苏莽也跟了过来,与那锦衣公子相伴的侍从与老者也相继从房中跃了上来,负手站在旁边,看两人相斗。 苏莽低声问诺岩:“这公子又是谁?” 诺岩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苏莽看了一阵,见两人相持不下,说:“我们要不暗中助那佳公子一臂之力?” 诺岩笑笑,向那老者努努嘴,说:“更棘手的,是那位老者。我们还是先观望一阵。” 这时场上打斗的两人兀自剑来剑往,那锦衣公子的幻力更为深厚,而那佳公子的剑招更为精妙,一时之间是个僵持之势。 诺岩看了一阵,知道锦衣公子持久力更好,那佳公子迟早要落败,便暗自准备,只等那佳公子一落败,便出手相救。 正在两人相斗之际,突然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啸声,声音尖利而悠长,在静夜当中显得诡异。 这声音不过持续了一会儿,诺岩却瞥眼看到锦衣公子与华服老者脸色变了一变。 那佳公子却脸上一喜,刷刷几剑将锦衣公子逼退,然后一个转身纵跃,跃出战斗圈,借着夜色的掩映,竟然就此遁去。 诺岩与苏莽见此情景,为免与锦衣公子正面交锋,便迅速往那佳公子遁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佳公子早就不知去向,两人在一片树林前站定。苏莽说:“现下该怎么办?” 诺岩说:“我总觉得这两位公子哥身上,都透着一股邪门。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作打算罢。” 两人便往客栈的方向走去,岂料走不出数百米,诺岩突然双手一拦,低声说:“且不忙。” 苏莽大或不解,但很快,他便听到远远的有人声和脚步声,不禁对诺岩更高一筹的幻术暗暗钦佩不已。 两人听到那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便闪身躲进路旁的大树上。不久便见三个人急步走来,正是那客栈中的锦衣公子、其侍从及华服老者。 诺岩与苏莽心下奇怪,不知三人何以星夜赶路。 只听那锦衣公子说:“那前辈,你可知道那小子的来历?” 那老者说:“他的幻术我还只是依稀有点印象,但那啸声我死都不会认不出来……” 三人边走边说,后面他们说什么,诺岩与苏莽便听不到了。 苏莽见他们走远了,说:“这三人鬼鬼祟祟,不如我们跟上去看个究竟?” 诺岩正有此意,但又怕苏莽莽撞的性格惹事,便说:“要不你先回客栈,我一个人远远跟上去看怎么回事,很快便回去跟你汇合?” 苏莽少年人心性,哪里肯依?执意要跟他一起前去。 诺岩拗不过他,只得说:“你跟我同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生性热烈,总是控制不好,我怕一个不小心被他们发现,我俩未必是他们三人的对手。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的,我们便同去。” 苏莽自然连连点头,两人便远远跟在那三人的身后。 只见那三人来到旷野中,便展开幻术往西北方驰去。三人中以那侍从的幻术最弱,自是远远跟不上另两人,但那老者伸出一只手搭在那侍从的肩上,助他一臂之力,三人驰行的速度极快。 诺岩与苏莽便也施展幻术,初时苏莽尚能跟得上,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诺岩看那三人越驰越急,再不抓紧便要跟不上了,便学那老者的模样,把右手搭在苏莽的左肩上,潜运幻力,助推苏莽往前。 苏莽只感到一股劲力推着自己前进,比之前省力多了,也快多了,心下自对诺岩的幻术更是钦佩。 驰了两个多时辰,那三人便来到一座城池前,停下脚步。 诺岩与苏莽也便跟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闪身躲好。只见那锦衣公子从兜里拿出一面牌子,向那看门的守卫迎了一迎,两边守卫即时换了一副表情,满脸恭敬地给他们放行了。 诺岩与苏莽看他们走进城池,知道这里守卫森严,自己要想进去,走正门是不行的了。 诺岩跟苏莽打个手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苏莽会意,点了点头。 诺岩便把石头往那边一扔,只听啪的一声,两名守卫被声音吸引,全都往另一边望。趁着这一当口,诺岩与苏莽几乎同时使出幻术,跃过城墙。 到得里边,诺岩看这座城池楼宇连绵,宫墙华丽,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们连忙四处打量,找寻那锦衣公子等三人的身影,却发现他们在雇一辆车,想是城里人多,不好施展幻术。 诺岩与苏莽尾随而往,见到他们的大车往西而去,来到一处内宫,守卫更是森严。而锦衣公子仍然掏出那面牌子,轻松地放行。 看他们进入内宫,而那车夫掉转车头,往来路而回。 诺岩一个箭步挡在那路中间,拉车的马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人立站起来,车夫差点被从位子上抛了下来。 等车夫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大怒地喝道:“喂!你好好的干嘛挡住我的马!撞死你活该!” 诺岩也不说话,一个箭步冲到车夫的位子上,在他旁边坐下,递给那车夫一锭银子。 那车夫陡然见到银子,脸上的表情马上从愤怒变作微笑,笑吟吟地接了过来,问:“客官,你要坐车去哪?” 诺岩笑道:“我不是坐车。我只想跟你打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