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战图》 楔子 再回首 吹营罢更鼓，烟水流长泾。 成败寻常事，江山一战倾。 一片山河战图随着初更的寒雨飘入梦中，联营吹角，画图殿东，君不见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千百世，这片山河始终都在雨中向人倾诉，那隐藏在岁月尘埃之中的点滴往事。 曾几何时，当连天大战刚刚结束，踏破霓裳的铁骑被打回了幽北老巢，尚未解甲的中原大地迎来的却不是战后的和平，反倒是从此烽烟四起，大战不休。昔日繁华如画的江山化作庞大的战图，你番唱罢我登场。前朝盛世转眼化作过眼烟云，宫殿楼船都做了土。中原大地千里无鸡鸣，无数苟活下来的百姓逃亡边陲的穷山恶水之中。没有人知道，长安城那帝国最后的斜阳能够支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那无数藩镇你来我往到底要打多久？只有胜者踏着失败者的尸骨在末路继续前行，然后再被其他人踏在脚下，如此循环往复。失败者不仅仅输了自己的性命，还有无数苦难的众生，胜利者得到的就只是那滴血的宫殿和满地的疮痍。 “叮”长剑一闪，发出清脆的剑鸣，倒是让来人回过神来。自己竟恍惚至此？只不过眼前这明月光照，江水如带在眼前横空而过，碧波浩渺一路东流，倒真的容易让人忘了这空气之中的血腥味都被冲淡了不少。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低声喃语说的话语刚刚落地，却见长剑归鞘的那一刹那，之前感慨叹息悲天悯人的情怀被收入心底，那一抹洋溢着笑容的面庞此时看来竟然犹如明月一般温暖人心。 “诸君随我一起，结束这一切。”简短的话语却让身后数十名伫立不动的身影轰然下拜，誓死追随。当长安帝朝已经无力顾念苍生的时候，当掌兵的藩镇还在继续争霸的时候，这座江畔小城却率先开始了异变。谁也没想到当初从山谷中走出来的这位少年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开始了终结乱世之路。 金戈铁马，沙场征伐，纷扰的乱局之下，旁观棋局的永远都是那双皎洁如月的双眼，安定民心、抚民修养，一点点积攒华夏元气。在他一点一点收拾起残破的山河之后，席卷天下的大势终于到来。 当万千大军陈列江畔，投鞭断流之际，昔日少年的他悠然一叹，回头西望，似乎又看到当年的自己从哪里走来...... 第一章 生计多艰 苍翠山下，绿源河畔，荒草丛生，破败的茅屋前，一道瘦小的身影久久伫立。 苍翠山位于霍州境内，是大别山余脉的一部分，山峰不高却异常险峻，终年郁郁葱葱，山岭之间松柏林立，加上从山脚下蜿蜒而过的绿源河，原也是一幅山青水美，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境。 只不过此时的这位少年却看着自己那一夕之间被吹散了屋顶的茅草屋黯然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一旁，任由秋雨点点滴滴的打在身上。他本是苍翠山猎户的儿子，从小就在这绿源河边长大，这座小茅屋就是他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家。只是两年前老猎户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之后，年仅十六岁的他就再也没了家。如今茅屋也倒了，这个家，算是彻底毁了。 “总算是到这世上三年多的住所，还是留着吧。”少年悠悠一叹，并没有打算去重修这年久的茅屋。三年前的那一天，一个孤寂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雷击之中落入这个身体之中，从此原本应该被雷击而亡的少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只不过，从此以后，自己融合了这个叫薛洋的少年灵魂，二者合而为一。 “老爹，我来看你了。”薛洋来到茅屋旁边的一座孤坟面前，苦涩一笑，自己初一开始来到这世上，尽管融合了这一世的残魂，但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如果不是这位便宜老爹日夜照顾，只怕这副遭受过雷击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恢复过来。只不过自己身体渐渐好转，老爹却积劳成疾从此一病不起。转眼之间他就在此沦为孤儿，和前世一样，独自一人生活在这茫茫人海当中，孑然一身。 秋雨过后，天色转晴，薛洋也要为新的一天而忙碌。人生在世，只要还活着就没有办法不为生计奔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一个有条件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更何况，这一世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在最底层，无依无靠。连带着唯一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茅屋，现如今也不在了。生活在如今这个世道，薛洋能够做的，就是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穿越之初心头扬起的雄心壮志在生计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当初意外发现自己来到唐末这个乱世，虽然被雷击害得身负重伤，但是薛洋却丝毫不以为意，总觉得自己一个后世来者来到这个时代，必然会挥手之间就可以左右局势，甚至结束乱世，再造乾坤。但是在这三年的岁月中，这些豪情壮志都被生活的艰辛全部压在了心灵的最深处。自己从老爹那里学到的最深的学问，就是活下去。 薛洋暗自叹息一声之后，从倒塌的茅屋里将寥寥无几的一点生活用品搬了出来，放在苍翠山靠近河源的那片竹林之中，薛洋背着老爹留下的弓箭转身走入苍翠山。 老爹是山里的老猎户，他就是小猎户。前世的那些生活技能在此时也用途不大，反倒是这一世学到的打猎本事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三年来老爹留给他的这副猎弓是他生存的唯一保障。 刚刚入秋，苍翠山还没有感受到秋意的萧索，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山上树木浓密，杂草丛生，不时可见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被惊起然后匆匆奔逃而去。薛洋弯弓搭箭径直往前走，脚步尽量放慢，自己之前在苍翠山的另一边布下过几道陷阱，希望可以网到一些猎物。 沿途之中，薛洋也找到机会放了几箭，不过效果都不大。一来是手中的猎弓老旧，张力不够，射出去的箭软绵无力，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二来薛洋打猎的本事比起老爹终究是差了不少。不过这些都没让他有所气馁，倒是翻过山岭到了苍翠山背面，自己千辛万苦布置下来的陷坑、绊锁和来自后世的联动陷阱居然都一无所获让他摇了摇头。 “这运气还真是背啊。”薛洋无语的望着苍天，但是却只能苦笑摇头，这忙忙碌碌一上午，正等米下锅呢。看了看已经接近中天的太阳，揉了揉已经咕咕直叫的肚子开始继续寻找。打猎本身运气的成分就很大，只不过自己已经是日无果腹之粮，今天是必须要有所收获否则的话只怕今晚是挨不过去了。 饥饿催促让薛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这片山脚的灌木丛中仔细搜寻，以前跟老爹来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灌木丛和草丛这些地方一般野兔比较多，所以薛洋找来几块石头朝着四面八方扔了出去，而且嘴里面也在不时呼和。在试了七八种办法之后终于前方有了动静，薛洋快步追了上去，手中猎弓蓄势待发，死死盯住前方那灰色几乎分不清和灌木草叶有多大区别的野兔身形，半晌之后找到一个机会，在野兔改变方向的那一刹那抬手一箭。这承载着薛洋满心希望的一箭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准确命中了野兔的后半身。 “看你还往哪跑。”薛洋追上前来看着虽然被箭矢命中但是还犹自挣扎的野兔笑道：“足足有五斤左右吧，这秋天的兔子就是肥，都已经开始藏膘了。”薛洋让野兔放到身后的背篓，满意的自言自语道：“这足够吃两三顿的了。” 不过很明显薛洋今天的运气基本上到此为止已经耗尽了，所以即使他保持着之前的精神头找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却再也没有其他收获，无奈之下的他只好摸到山脚的河边，顺手叉了两条草鱼翻山走了回去。 回去之后薛洋开始将兔子和草鱼处理好然后寻来几颗草药放在锅里面炖了起来，兔皮还需要及时处理回头可以拿到霍州县城去卖掉，换点日用品回来。不过在看了看自己周围的这一片竹海，薛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其实倒是可以盖一座竹楼，总要有个房子才行。” 有了食物薛洋这一夜过得很好，没吃完的食物可以留着第二天吃，所以薛洋吃完饭之后就在地上开始画图，把自己要盖的竹楼大致画了出来。竹楼虽然前世只是见过，但是这些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第二天一早薛洋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手头上什么工具都没有，家里面仅有的就一把菜刀。 “算了，我还是继续打猎，看看能不能换把斧头回来，否则的话竹子都砍不倒。”薛洋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将昨天未吃完的草鱼和兔肉吃完之后背着弓箭继续出门。生计多艰，作为生活在最底层的他以及曾经的老爹，甚至连一点工具都无法备齐，这还是自己原本就生活在深山老林当中，没有人来此收税，否则的话这些猎户又该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薛洋这一次没有去昨天去的地方，而是沿着苍翠山山脚往东翻过山梁，那里越过官道之后就是一片茂密的平地森林，以前和老爹也经常去那个地方，时常有比较大的收获，獐子、兔子甚至有一次还抓到了一头野猪，只可惜的是两人并没有办法将其打死，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这畜生挣脱绳索逃离而去，甚至连带着父子二人也被野猪追得狼狈而逃。 薛洋想来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一头獐子，这样拿到镇子上的话多少能够卖点钱，单纯的兔子之类的根本卖不出去，当然如果愿意走出几十里路去霍州城，那应该还是能够卖的出去的。 苍翠山的山梁上，薛洋登上一颗巨石俯瞰整片山峦，绿源河水犹如一道玉带一般围绕着苍翠山大半圈，然后一路流向远方。原本如此景致放到薛洋生活的后世，只怕无数人打破头都要过来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但是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这样的猎户几乎没有人在这里踏足，甚至按照这副身体的记忆，基本上都是老爹带着自己出山才看到生人，其他时间薛洋都是和小动物为伴。 “自己是不是该走出去看看？去亲身参与到这个乱世洪流当中？去履行一个穿越者的职责，去扫平乱世？”薛洋脑海中的念头刚刚起来就随即消失，之后转身走下山梁，远远地一条官道从眼前出现，官道其实修造的质量还是不错的，霍州地区因为时常从山区穿越，这里的官道甚至还用碎石打地基。不过此时薛洋却无心去看这些，从山梁上下来山脚那一片基本上都被浓密的树木草丛所覆盖，时常有猎物出没，所以他打算先从这里搜寻一番。 薛洋身躯在丛林之中慢慢穿梭移动，双眼注意搜查周围的一举一动。时过清晨，很多动物都出来活动，此时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薛洋搜寻了一刻钟左右，只觉得自己前方那片荆棘之中似乎有动静，而且不时的荆棘会有细微的动静，看起来不是那里聚集的动物不少就是有一只庞然大物匍匐在里面。只是这片地区靠近官道时不时的还会有行人经过，一般大型动物都不会在此潜伏的，否则的话它们吃什么？ 薛洋想到这里没敢继续往前走，反倒是缓慢的低下身，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身边的杂草和灌木丛中，准备好好看个究竟。自己就独身一人，如果真有大型动物那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一个搞不好不是自己在打猎，反倒是自己成了猎物。这一点不论是前世今生，薛洋都深信不疑。敌不动我不动，至少看清楚状况再说，说不定还能捡漏呢。早先就听老爹说过，苍翠山附近的丛山峻岭之中可是有老虎和豺狼出没的，甚至还有其他大型食肉动物在此地露出踪迹，这些大型动物如果在捕猎的时候被自己察觉然后补上一刀？薛洋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静静的俯身等待。 前方的荆棘林在薛洋隐身仔细观察之后渐渐察觉出不对，荆棘林偶尔无风自动，虽然只是轻微的动静，但是在从小跟着老爹打猎锻炼出来的薛洋看来里面的确藏了什么，但是这都快一刻钟过去了，除了那些细微的动静之外却仿佛再也没有其他异常出现。 “这是在等待什么猎物出现？”薛洋压制住心头的躁动，暗自嘀咕，这片区域靠近官道哪有什么动物值得如此埋伏的？这荆棘林里面的到底是哪一头动物？薛洋想了想之后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趴在地上侧耳贴着地面试图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当然这基本上不太可能，他和荆棘林之间的距离撑死了也就三十丈左右距离，这么近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就算震动通过地面传过来和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薛洋纯粹只是试一试，只不过他这一贴在地面上脸色却渐渐的变了，若有若无的声响让他忽然觉得应该是有一群动物正在朝这边而来，但是听着微弱的几乎分不清的震动来看，这群动物的速度并不快，反倒像是散布一般。 “难不成是野猪群？”薛洋悚然一惊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是不管怎样此时的薛洋已经不敢有丝毫异动，如果要是野猪的话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话，那可是一群一群的，就凭自己一人绝对不是其对手。 不过此时就在薛洋竭尽全力屏住呼吸的时候，前方的荆棘林此时再次出现了动静，而且这一次动静比起之前要大得多。这一切被薛洋看在眼里却是疑窦丛生，要知道野猪成群结队的时候就算是老虎豺狼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对方撵得满山乱窜。但是此时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动物潜伏在里面？ 也因为如此薛洋开始眼睛不断朝四周打量，他可不想就这么遭受池鱼之殃，只不过此时他却不敢有其他动作，身形也完全趴在了地方，只透过前面灌木丛的一道细小的间隙查看前方的动静。 “滋滋滋”一连串细微的声音让薛洋此时的脸色再次大变，作为猎户的儿子这种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弓弦拉动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前方的那片荆棘林中不是什么老虎豺狼，而是埋伏着一群人！听这些弓弦的声响，薛洋发现这里面不下于几十张弯弓在短时间内被拉开。 “这是要埋伏打劫吗？”前方就是官道，这时候用膝盖想薛洋也知道自己八成是误打误撞撞到了一场埋伏打劫的剪径客背后了。只是自小在这一片长大，这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群人了？ “不会是白云寨的人吧？可是他们不应该在霍山北部吗？那里距离苍翠山光是山路只怕就要走几天几夜吧？”薛洋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脑袋里也在这一瞬间转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在想到自身的情况之后都迅速被掐灭。 既然自己在这里对方没有动静，那么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只要自己没被发现，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薛洋这边在平静之后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该不该出手去破坏白云寨的这场伏击。但还没等薛洋考虑清楚，官道上面从北方开始逐渐清晰的传来了马蹄声、车辙轧过路面的咯吱声还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薛洋甚至都能够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此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群人在逐渐靠近，不敢有丝毫异动。 第二章 官道袭杀 “爹爹，这么着急要回霍州老家做什么？”从光州到霍州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簇拥着十数辆马车遥遥的路过大别山余脉，沿途青山绿水，虽是已经进入秋季，但是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却看不到多少秋意，反倒是仿佛是处在夏日荫荫之中，甚至就连这气温也没有多少降低。以至于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也忍受不住这炎炎的火热。 “潇潇啊，这光州我们陈家是待不下去了，刺史府那边早就盯上我家资财，那个衙内公子对你更是垂涎欲滴。我等商民之家又如何和官家相抗衡？”一个苍老的声音此时从马车中传出带着无尽的疲惫，“霍州是我陈家的起家之地，而霍州本属舒州府管辖，两地官府本是我家旧交，我陈家根基在此，此时回家也正好算是告老还家了。” 那个被老者称作为陈潇潇的女孩此时却不屑一顾道：“李成儒这个废物还天天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不是爹爹阻拦，我早就要他好看了。可惜了我陈家在光州数十年的资财和家产都要拱手被外人所夺。”顿了一下，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打开，露出一双乌黑的双眸，银铃般的声音此时也清晰的传了出来，“陈安，我们距离霍州县城还有多远？” “大娘子，不远了，前方还有七十多里地就到霍州县城了。陈安已经提前派人回去安排，到时候咱们回家就好了。大娘子和老爷但请安心，一切有陈安料理。”陈安是个中年男人，一身劲装，骑着马走在侧前方，马背上还挎着长弓箭壶，此时转头回道：“大娘子，此地左右皆是山岭，山势陡峭，地处险地，听人说不太安全，还请大娘子扶老爷坐好了，咱们一切小心。” 陈安的这番话让陈潇潇缩了回去，车帘也随之放了下来。这一路走来，陈安看着道路两侧越来越陡峭的山势，又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五十名随行的护卫点了点头，从光州到霍州绕着大别山东麓一大圈就是因为这一路过来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剩下的还有那数十车的家财，这寥寥无几的护卫此时就显得太少了。只是陈家在光州得罪了刺史李罕之，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就算是陈家势大却也不是这手握光州兵权的藩镇相抗衡。陈家被迫退出光州，临行之前竟然找不到几个护卫保镖随行护卫，偌大的一个陈家就此分崩离析，想来陈安就心里难安。陈安是陈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陈家长大，也是陈老爷子最得力的手下，陈老爷子没有儿子，只有一幼女，今年才过及笄之年，陈家大半事情都是陈安在处理。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有陈安在外帮扶着陈老爷子，只怕陈家这个淮泗大家就要轰然倒塌了。 陈安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这马上就到霍州县城了，按理说自己也应该放松下来了，只是没来由的陈安总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老是在打颤，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事情要发生一般。多年在外打理生意走南闯北锻炼出来的直觉却让他隐隐然觉得不妥，正要转身让周围的护卫多加防备小心就听见前方的队伍发生一声呼啸，原本正在凝神赶车的两名车夫忽然直接倒地不起，两根漆黑的白茎长箭插在了两人身上，而失去了车夫的驾驭当前的这辆马车开始失控，两匹驽马嘶声高鸣，开始冲向道路一侧，而随后的马车也是跟着失去控制，无数马车奴仆被这大变给吓到了，嘶鸣哭喊开始让前方彻底失控。 “有敌，快快护卫老爷。”陈安纵马上前一声厉喝，与此同时身后的这些护卫也开始围住了陈潇潇的马车。陈家从光州撤离携带了无数的钱财，这一路上如果不被人所觊觎那才说不过去，只不过陈安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在快到霍州老家的时候被人截杀。而此时道路靠山一侧的密林之中无数的箭雨仍在持续朝着车队暴风雨一样爆射，看其锋锐到发寒的箭锋，竟然都是军中所用的强弓利箭。陈家的仆人和前方的护卫猝不及防之下，无数人被击杀当场，而剩下的那些人大部分当中原本就是仆人侍女之类，大变之下哪有能力应变？哭喊声在这时让陈安率队前来支援的护卫都一时无法展开反击。 “弯弓，给我对射。”陈安一声嘶吼，首先弯弓搭箭朝着密林一箭射了过去。他这一举动让身后的护卫如梦方醒，跳下马背之后就地寻找掩护展开对射，这样一来有了陈安的掩护，前方车队的人手得以撤回，避免了持续被箭雨伤害。 “爹爹，你在马车内安坐，待女儿出去杀敌。”陈潇潇陡然间从马车上跳了出来，只见一道亮丽的身影落地之后立即娇斥道：“陈家护卫立即护住家主，其他人随我上前杀敌。” 陈潇潇出来之后立即带着十余名护卫刚刚抵达近前，就将陈安吓了一大跳，但是还没等陈安说话，密林之中的人终于等不住了，只见原本只是不断冒出箭矢的密林此时冲出了一票人马，各个黑面蒙巾掩住本来面目，手中长刀雪亮朝着陈安而来。 “大娘子快走，带着老爷快快回霍州县城，这里陈安来料理。”陈安嘶吼一声之后将陈潇潇推到一边，自己率队杀了上去。 “想跑？告诉你们，今天一个人都走不了。姥姥的，陈家的家财今日注定为我等所得。”为首之人桀然一笑，声音犹如寒鸦嗓音一般，让此地所有的陈家人都感到后脊梁发寒。 “那可未必，有我陈安在焉能让汝等草寇毁我陈家基业。”陈安手中长刀一亮瞬间和对方对砍一刀，瞬间双方的人手在此地展开生死大战，血肉横飞，兵器飞舞之下，更是让江湖杀戮就此展开。 “贼寇，看剑。”陈潇潇见到陈安杀上前去没有时间去管她也跟着冲了上去，手中一柄碧莹莹的长剑分出数朵剑花将和自己对阵的一名蒙面之人打得节节后退。但是她这一出手瞬间就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只见这名蒙面之人被击伤退下之后另外三名蒙面之人揉身复上将陈潇潇围在其中。原本这些蒙面之人人数就比陈家护卫的人数多了数倍，加上之前一阵箭雨护卫在前面车队的护卫基本死伤殆尽，所以现在基本上一名陈家护卫都会被对方三四名人手围攻。时间稍微一长顿时陈家护卫就出现了死伤，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死伤是越来越多，而腾出手来的蒙面之人更是让剩下的陈家护卫更加岌岌可危。而此时陈安也是看出了不妥，但是和他对战的那名蒙面头目武艺和他相差无几，甚至刀法凌厉内息绵绵不绝，让陈安每和对方对攻一招都感觉虎口俱震，此时他根本无力去帮助其他人，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被围攻的陈潇潇让他需要随时分出心神关注。 “潇潇，你要小心呐。”此时身在后方被一众仆人围住的陈老爷子见到陈潇潇被对方三人围住忍不住颤声道。但是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前方的陈潇潇被对方一个泰山压顶，长刀直劈而下硬生生的逼退一步，紧接着另外两人手中刀芒一闪，一左一右封住了陈潇潇的所有的退路。只见陈潇潇手中的长剑被其中一名蒙面人的长刀圈住，结果原本完整的防御圈被打破，另外两柄长刀紧接着搂头劈下。 “大娘子！”陈潇潇骤然遇险，陈安在一旁是目眦欲裂，但是他一个不妨神差点被这名头领直接砍中，不得不将注意力从陈潇潇身上抽了回来。而此时陈潇潇见到自己根本避不开这两柄长刀，顿时面露绝望，静立不动待死。娇美的容颜中那一缕绝望犹如秋天里的花朵，绝世凄婉。 “大娘子。”陈家无数家仆在此时大喊，但是却都无法前往救援，那些腾出手来的蒙面人甚至已经开始杀向陈老爷所在的位置。陈家在此时已经到了最绝望的时刻，一旦陈潇潇被击杀，心神大乱的陈安势必无法挡住蒙面人的攻击，这样一来陈家最后的防线也会轰然崩塌。 “咦”一道奇异的惊诧声忽然响起，紧接着空气中在此时闪过一丝细微之极的声音，“噗嗤”两道黑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混乱的杀戮场内，而此时不论是眼看胜利在望的蒙面人还是心神大乱已近绝望的陈家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生死在这最后一刻悄然出现逆转。那原本已经快要砍到陈潇潇面门的两名蒙面人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了，然后轰然倒地，两支白茎长箭就插在了这两人背上。 另外一名原本圈住陈潇潇长剑的蒙面人却不解的回头，他不知道为何从背后会有暗箭射来，那里可是他们自己原本埋伏的地点啊。而也就在这一瞬间，陈潇潇手中长剑犹如出水蛟龙一般划过长空，瞬间一蓬鲜血飞出，黑色的身形在这刹那仰天倒下。而也就在这一刻，陈潇潇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长身飞起，裙带翻飞之间长剑陡然朝着陈安的对手而去。而也就在这一刻，空中再次闪过两道乌芒，犹如两道长虹一般射向在场的蒙面之人。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根本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自己的身后居然不知和时间出现了敌人，犀利的箭矢不断射出，和他们之前伏击陈家人一样，而且几乎每一箭射出都会有一名蒙面人倒地。 “到底是谁，哪条道上的朋友敢来做我离山虎的买卖？请出来一见。”和陈安对战的蒙面人一开始没注意，但是自己身边不断有同伴倒下，身后不断传来箭矢划过长空的声响让他立即察觉到异常，顿时一刀挡住陈安的攻势怒吼道。 “离山虎？难道白云寨的头领就叫离山虎？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很有气势。”离山虎的话音刚落，此前他们埋伏的那片荆棘林中就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赫然就是薛洋。正是他在离山虎带人窜了出去之后摸进了荆棘林。原本他没想好要不要介入这场争斗，但是陈潇潇绝境之中脸上的那一缕绝望的神情却让他的心陡然之间仿佛被揉了一下一般，让他自己的心头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窒息和绝望，仿佛在这一瞬间自己竟然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女心灵相通一般。这种诡异之极但是又感同身受的绝望让他不由自主的捡起了被陈安他们对射之时射杀的那几名蒙面人的弓箭，在关键时刻救下了陈潇潇。 薛洋那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话离山虎自然是听不见了，所以见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换来的却是继续不断激射的箭矢，离山虎的双眼之中似乎要冒出火来。而且在这一刻，陈潇潇和陈安联手不要命一般的围攻离山虎，两人联手之下顿时将离山虎压制得死死得，任由他不断怒吼，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而剩下的陈家护卫此时也看出了事情的转机，这个神秘的援手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却在不断以长箭支援自己，所以这些护卫全部都是死命的拖住自己周围的所有蒙面人，避免他们反身去击杀这位神秘的援手。而冷眼旁观的薛洋将陈家护卫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所以也骤然加快了射速，箭矢不断飞出，都是射向那些被陈家护卫逼到不得不进行全力护住命门而无法分心防住身后的蒙面人，这样一来即使蒙面之人有心想要回去杀向密林却根本无法实施，而且伤亡还在不断增加。薛洋几乎是每一箭射出都会带走一名蒙面人的性命，即使没死也会被陈家护卫找到破绽从而被当场击杀。这样一来，蒙面人的数量骤减，陈家护卫得到了极大地喘息之机。有了薛洋的神箭支持，双方的天平逐渐被平衡下来。 “所有人迅速集中然后结圆阵，给我杀了陈老头。”离山虎见到自己的手下被薛洋一一射杀眼睛都红了，但是也在瞬间想到了对策。剩下的近五十多名蒙面人在接到命令之后迅速开始相互靠近，然后生还者四十余人一旦相互结合立即逼退了此时剩下的不到二十名陈家护卫的攻击，朝着陈老爷的方位迅速逼近。 “爹爹，安叔你来挡住这离山虎，我去护卫爹爹。”陈潇潇一见顿时急了，马上放下围攻离山虎然后朝着陈老爷的方位攻了上去，和所有护卫一起死死阻拦蒙面人上前。但是她这样一来虽然一时之间挡住了蒙面人，却将陈安独自一人留在了场中。而此时离山虎一声厉啸立即从圆阵之中召唤两人随他一起围攻陈安。 陈安本来就稍微不敌离山虎，此时更是多了两名对手瞬间就变得危机万分，根本无法防住离山虎的疯狂攻击。而陈安一旦倒下凭借着这最后的一点人手根本挡不住蒙面人的屠杀，陈家的危难只怕马上就要来临。 “安叔。”陈安的遭遇被陈潇潇看在眼里，但是她此时被对方的圆阵围在中间根本无法出阵援助陈安。离山虎简简单单一个调令却让陈家原本逐渐好转的局势瞬间逆转。 薛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眉头也开始紧皱，但是还是在片刻之后想到了办法。“噗嗤”长空之中乌芒忽然一闪，原本协助陈潇潇打算助她打开局面的箭矢此时随着薛洋的想法调转了方向，开始指向围攻陈安的蒙面人，而且还专门朝着离山虎身边的那两人而去。“噗噗”两声之后，被陈安拖住的这两人翻身倒地，身上同样插着两根白茎长箭。 第三章 力挽狂澜 “你到底是谁？是英雄好汉的就给我站出来，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离山虎亲眼见到自己的两名兄弟倒在自己的面前，所中的箭矢居然还是自己之前所携带的白茎长箭，顿时再也忍不住，仰天怒吼道。 不过很显然任凭离山虎如何叫嚣，薛洋在此时都不可能回答他什么，反倒是源源不断持续射出的箭矢在不断的制造死亡，虽然陈家护卫此时已经处在绝对的劣势，此时还能够持刀战斗的已经不足十人，但是在薛洋的箭矢援助之下，却死死地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甚至不断的有蒙面人中箭倒地或者被那剩余的陈家护卫抓住机会就地击杀。 “你们不要缠斗了，立即分出几人给我去杀陈老头，其他人挡住那个陈潇潇。”离山虎在自己的同伴被箭杀之后虽然依旧压制住陈安，但是短时间内要想杀掉对方难度很大。不过在薛洋选择没有攻击他之后他已经能够分神出来指挥自己的手下改变部署，这样一来在人数的绝对劣势面前，陈潇潇这一下彻底挡不住对方的行动了，甚至因为一个猝不及防，再次有三名护卫倒在对方的手下。这场混战打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陈安满腔愤懑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在地上，陈潇潇的身形也逐渐被围在其中，难以脱身，而陈老爷身边虽然还有不少仆人侍女，但是在分出去近十人之后，一场杀戮就此展开，那些手无寸铁的仆人根本无法和对方相抗衡，血水染红了这片官道，也让陈潇潇和陈安的反击渐渐的失去了意义。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此时原本一直不间断激射的箭矢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这一下让陈安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出声道：“这位英雄好汉，我陈家今日遭此大难还望英雄能够出手相助，斩杀贼寇，我陈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英雄看在多少妇孺被无辜杀戮的份上肯垂援手。” “我也希望。”此时的薛洋却有些无奈，摸了摸自己身边寥寥无几的数支白茎长箭，深吸一口气之后，不再理会此时场中的变化，这最后几支长箭要在关键时刻才能用。 而此时陈老爷在最后仅剩下的仆人的保护下逐渐被自己的手下堵在了一辆马车旁边，失去了动弹的机会，而不管陈安如何哀求，薛洋都保持着沉默，也让离山虎忍不住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把架住了陈安疯狂的攻势，叫嚣道：“陈安，你现在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告诉你，今天已经没人救你了，你所谓的那个帮手用的是我的弓箭，你以为他所在的密林里有多少长箭？告诉你已经没有了，一支都没有了，你们现在就乖乖等死吧。”离山虎的话让周围的蒙面人士气大振，没有了薛洋的干扰，出手之际更加凌厉，陈潇潇身边最后三名护卫在此片刻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血泊之中，这样一来陈潇潇等于彻底被二十多名蒙面人围在了中间，饶是她本身武艺就很不错，但是坚持到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周围四面八方都是明晃晃的长刀朝自己砍来，心神激荡之下脚下一滑，身形踉跄之下手中长剑被对方一个侧劈击飞。失去了兵器的陈潇潇忍不住哀鸣一声，一脚踢飞自己眼前的那柄长刀，但是面对着其他方向的兵器此时的她已经无能为力。 “大娘子！”陈潇潇遇险陈安也是跟着心神大乱，纵声怒吼之下被离山虎抓住机会一刀斜削，他的肩膀之上瞬间一片殷红，被逼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陈潇潇那边甚至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同时有三柄长刀朝她砍过来，而她只来得及挡住其中的一柄对于另外两柄长刀却再也没有力量去阻拦。 陈潇潇再次陷入险境，薛洋也终于等到了机会，再次搭上两支长箭，只见顷刻之间空中乌芒再现，两道长虹闪电般划过长空，让陈潇潇眼前的两人身形瞬间凝固，随即甚至连一声叫唤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白茎长箭！又是白茎长箭！当所有人看着这两名蒙面人背后插着的那两支长箭的时候，所有的蒙面人都情不自禁的回头看着那个曾经自己这些人藏身的荆棘林，此刻那片安静幽暗的荆棘林却犹如一个食人巨兽一般，在不断吞噬着自己这些人的性命。 “陈潇潇多谢这位英雄救命之恩。”趁着所有的蒙面人一愣神的机会陈潇潇终于找到机会，一个闪身，一掌劈在一名蒙面人的肩膀上，然后顺势将对方手中的长刀抢在手中，跟着回刀在他脖子上一拉，一蓬鲜血就此喷出。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是陈潇潇脱困抢到兵器之后立即开始攻击这些蒙面人，趁着对方心思不定长刀刀光闪烁，顷刻间杀死三人，开始逐渐朝着陈老爷的方向而去。 “啊！你找死。”离山虎见到好不容易陈潇潇失去反抗之力但是却被薛洋顷刻之间化解，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盛怒之下的他不管不顾直接朝着自己身后而去，他要杀了薛洋，这个在他看来短时间内就直接击杀了自己数十名手下的搅局者。只不过好不容易有了生机的陈安此时根本来不及思索其他事情，在离山虎主动撤退之后纵身一跃，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杀进了蒙面人对陈潇潇的包围圈。他的加入让剩下的这不到三十人的蒙面人队伍顿时大乱，虽然陈安受伤，但是他的武艺比起陈潇潇要高出一大截，这下出手瞬间直接扫到了周围的四五名蒙面人，长刀所向更是一口气劈飞了三名蒙面人的脑袋。这一下让已经到了密林边缘的离山虎差点疯了，再次一个纵越从原地拔身而起，几个动作就快速接近陈安，嘴里怒吼：“陈安你敢！”激怒之下的离山虎出手带着十二分的凌厉，招招都是杀招，将陈安逼得步步后退。 而离山虎的到来也让剩余的蒙面人的士气得到稍稍恢复，毕竟薛洋在射出两箭之后就不再有其他动作，也许是箭矢真的已经用光了。而眼前陈家能够战斗的就只有陈安和陈潇潇两人，虽然陈潇潇及时护住了陈老爷，但是陈安却陷入了自己的包围之中，只要那些陈安那么陈家就必然彻底战败。自己这些人损失了这么多如果不能拿下陈家那就真的亏到姥姥家去了。 这个道理不光是离山虎想清楚了，他手下的那些蒙面人也都差不多明白过来，所以出手之际更加不要命，陈安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在离山虎这个生死大敌加上周围一众对手的包围之中他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短短片刻就已经险象环生。而此时将陈安逼到死角之后，离山虎却见自己身后依旧没有箭矢飞来，心头大定，笑道：“兄弟们，那人已经没有长箭了，大家放心的下杀手吧。”说完之后手中长刀掀起无穷的刀芒，招招都朝着陈安的要害而去。 “安叔！”陈安陷入险境，陈潇潇那边却也是同时被四五人围住了，而且身后还有好几人正准备越过陈潇潇去截杀陈老爷，所以她几乎算是眼睁睁的看着陈安被对方那笼罩的刀光淹没。陈潇潇看着陈安，长长的弯月眉之下一双星眸满含泪水，绝望之情充斥言表。 “噗嗤”这一次离山虎一刀看在陈安手中的长刀上面，雄浑的力道让陈安再也坚持不住，手中长刀被对方硬生生的劈成两截。在劈断陈安的兵器之后离山虎再接再厉，搂头一刀再次劈下，准备一击将陈安劈成两半。此时空中忽然忽然闪过一丝轻微的声响，躲过了所有人的戒备，遥遥的扎在了离山虎的后背之上，让他的身形在那一瞬间顿了一顿，而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陈安一声怒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离山虎的胸膛。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空中乌芒再次出现，白茎长箭划过长空，犹如一道九天霓霞一般扎在了离山虎的颈部大动脉之上。在一刹那遭受到前后三次攻击的离山虎在这一刻眼神凝固，似乎还在想着这不可思议的那一刹那到底是如何被逆转，自己是如何被暗算的，但是这一切在这一刻都被终结了。陈安在手中断刀扎进离山虎的胸膛之后反手直接抢过对方手中的大刀，将身边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几名蒙面人全部击杀。 “还不错。”荆棘林中的薛洋对于陈安的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为了不让离山虎察觉，他使用的是自己的猎弓发射了第一枚箭矢，而且也是自己平常使用的普通箭矢，所以长箭在空中划过的时候声音非常轻微。自然猎弓没有多少力道，所以这一枚箭矢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给陈安一个机会，而自己这一枚白茎长箭也是为了防止万一，如果陈安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受伤之后的离山虎誓难逃过后续白茎长箭的追击。 “大头领死了，大头领被杀了。”只在那一刹那，当陈安杀出重围，离山虎的身形轰然倒地之后，这群蒙面人就再也没有了主心骨，对于身后那源源不断射来的长箭的恐惧也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以至于在随后的片刻之间，不管是陈潇潇陈安还是那依旧在飞来的长箭，这群蒙面人竟然没有丝毫的闪避，就这么直挺挺的被击杀在当场。 “大统领死了，我们快跑。”陈安不顾自己身上累累伤痕和陈潇潇合力击杀剩余的蒙面人，而也在这一刻，当这群蒙面人再也受不了来自背后的这一箭接着一箭的时候，最后的使其被消磨殆尽，所有人心头涌现的就两个字：“快跑。”几乎就在那一刹那时间内，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竟然是再也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这种情况也让薛洋悄然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此刻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枚箭矢，因为慌乱，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刚刚他射出来的箭矢已经不是白茎长箭了，而是自己老爹留下来的普通箭矢。 陈潇潇和陈安勉力追击了一下，就直接放弃，原本两人就是属于靠着心头一股气在硬撑，此时峰回路转，在这些蒙面人逃离之后他们哪还有余力去追击？不过和陈安挣扎着指挥陈家剩余的十几名仆人开始匆匆收拾战场不同，陈潇潇却缓步来到密林旁边缓缓一鞠躬带着喘息道：“陈潇潇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如不嫌弃，请英雄现身一见。”今日这惊魂一战如果不是有这名神秘人从旁以弓箭不断牵制离山虎，消耗他们的实力，只怕陈家一众决无幸免之理。所以在陈潇潇的话说完之后，已经回过神来的陈老爷带着所有人来到陈潇潇身边，齐齐鞠躬。 陈潇潇原本也没指望自己一番话对方就会现身，但是此时的荆棘林却忽然动了一下，薛洋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洋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潇潇，此刻她虽然衣着散乱，但是一双星眸之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神情，正在仔细的盯着自己，似乎还带着点点好奇。只是距离近了，薛洋却感受不到之前在绝境之中自己两次感受到的那一缕绝望，感受到来自这个少女心头的哀婉。 “我不是什么英雄，路过此地原本也只是适逢其会。”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见到众人一脸惊诧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那些白云寨的贼寇虽然已经逃逸，但是难保不会有人去而复返，而且看他们所用弩箭，都是军中制品，只怕来头非小，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免得再生波澜。”薛洋的这几句话说的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更加惊异了，看对方小小年纪身上衣衫褴褛，但是这话听起来却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什么山野之人。陈潇潇忍不住问道：“这位......，哦，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何会来到这里？” “山野之人。”薛洋心情平静之后对于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有些好奇，按理来说这少女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刚才见到她可是舞剑纵横在贼寇之中，武艺确实不错。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几眼，倒是让陈潇潇没来由的脸上一红，破天荒的低下头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再来人的话我可是帮不了你们了。”薛洋顺手捡了一大堆武器，抬头一看却见到陈家人都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好奇道：“我脸上有花了？这么看着我？” “小兄弟，你要这些兵器干什么？”陈安这时候包扎好伤口走过来躬身一礼谢道：“小兄弟救命之恩让陈家上下感激莫名，如果小兄弟不嫌弃，可否告知姓名，也好让我等日夜感怀。” “我叫薛洋。”薛洋知道眼前的这位中年人，的确是个高手，刚才的战斗他在后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见到对方发问，薛洋也是回了一礼，然后背起一大堆兵器手上也提着五张长弓和好几个装满了箭矢的箭壶摆摆手道：“我说了我是山野之人，你就算是知道我叫什么也没用，我这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了。” “要不你跟我回霍州县城吧，你是我陈家救命恩人，我陈家一定会奉若上宾的。”陈潇潇此时忽然开口，似乎带着某种期盼。 而她的这句话倒是让已经恢复平静的陈老爷子心头一动，走了上来拱手道：“小恩公家居不便，是否可以去我陈家盘桓一二，让我陈家感激小恩公救命之恩如何？” “咣当”似乎是被陈家父女的诚意所打动，当这堆兵器被薛洋扔下，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将薛洋当成了救命恩人。 第四章 舒州疑云 霍州县城，孤处于大别山余脉的包围之中，地势狭小，境内多山地，地贫民弱，自来都无人关注这一处。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山区小城但是却在短短数年之间涌入了不少外地人，他们或是从东方连天战场之上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或者是从南方大江之畔进入此地逃避苛政的逃亡者。这些人涌入之后倒是让小城这几年变得稍稍兴盛起来，至少人口增加了不少。 秋去春来，当初薛洋随陈家来到霍州迄今已经快半年时间了。陈老爷子感激薛洋当日的救命之恩，对他是奉若上宾，专门在老宅拨出一个院落给他单独居住，陈家上下因为都见过当日薛洋那连环箭法，所以个个对他都很尊敬。没了别人打扰，薛洋也安静的待在陈家习文练武。有了陈家的支持，薛洋也就不需为了生计苦苦挣扎，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乱世，薛洋也开始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当初被生计压弯了腰的昔日想法也开始重新在脑海中回荡。 “难道这也是另类的兼济天下的想法在作怪？”薛洋忍不住喃喃自语，现如今是广明元年，这是唐僖宗的年号，这也是黄巢起义军肆虐中原各地的年代，大唐江山正是因此都陡转之下再也没有转圜余地的。而自己，在这样的乱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呢？一个孤儿，什么都没有，就算是算上这个将自己当做“恩人”的陈家，只怕在如今这个乱世也没有丝毫崛起的本钱。自己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和这个时代那数不胜数的“牛人”同台竞技呢？ 所以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薛洋打算跟陈安学武，至少乱世之中，武力能够保命，这是所有的志向能够生根萌芽的根本。只是陈家虽然安全的从光州撤回了老家霍州，摆脱了李罕之的威胁，但是在北方各地的生意却丢失了大半。所以一旦家族安定下来，陈安立即协助老爷子将北方的人手能撤的都撤到南边，然后又和霍州县衙商议好，将城外霍邱附近的荒山和荒地买下一大片，准备先开荒，保住家族根本再说。这样一来陈安就忙得脚不沾地，薛洋无奈之下也只得求助这位陈家大小姐，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当起了学徒，两人由此也快速熟络起来。 春寒料峭，刚刚过完年节的霍州没有一丝一毫的春意，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整座大别山，万籁俱寂，生灵绝踪。霍州百姓也都学着动物一般蛰伏起来。也唯有陈家这样的大家才会在冬日里也忙个不停，陈家在这个冬季捐出不少粮食，还开设了粥棚，让很多缺衣少食的流浪百姓得以熬过这个看起来尤为寒冷的冬季。 陈家虽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但是却打扰不到陈潇潇，她每天除了督导薛洋练习武艺就是在家宅之中四下乱转，偶尔也会带着人出门走走，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此时陈潇潇手持一柄长剑递给薛洋笑道：“喏，你这武功也很有火候了，这是送给你的，看看这寒霜剑如何？”薛洋的院子在老宅的最西边，这原本是陈家的客房，被改造出来一个单独的院落专门给薛洋居住，所以陈潇潇过来得时候是穿过整个陈家老宅的，所以说话冒着白气，红扑扑的俏脸配合着滑若雪肌一般的貂裘，让她宛若一朵雪莲花一般，绝世玉容。 寒霜剑是陈家前代的珍藏，之前一直存放在仓库中没人注意，年代久远之下，只是稍微一动就有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薛洋点了点头，接过之后直接拔剑出鞘，但见冰寒的气息瞬间让周围原本就寒冷的气温似乎再次下降，看得出来是一柄传世利器，所以微微凝神道：“这应该是一柄重剑吧，看样子足有三尺两寸有余，剑刃也比你的碧翎剑要宽出近一半，不过倒也适合我。”薛洋微微一笑，这半年来饮食起居变好之后他的个头和气力开始疯长，身高已经接近前世，足有将近八尺，站在陈潇潇面前足足比对方高出大半个头来。 “你力气大，要是换做碧翎剑这样的兵刃只怕被你使出来也是轻飘飘的，反倒是这种重剑合你的意，不过很可惜，我家中并没有长槊，所以你的枪法也就这样了，正好也不是真的要上战场。”陈潇潇白了对方一眼，将用白铁通体包裹住的剑鞘拿在手中笑道：“这也不知道是我陈家哪一代先人搜集到的兵器，看样子似乎有点老，说不得是百年前的物件了。” 陈潇潇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却见薛洋盯着长剑似乎在发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你这整天窝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习武闷不闷啊？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不去，最近外面不安生，只怕中原那边又要大战连天了？淮泗之间也不会好到哪去的。说不得也只有霍州这样的边边角角才能暂时避开这第一波战火。”薛洋收起寒霜剑之后摇摇头道：“你得空和老爷子说道一二，陈家主业暂时不妨放在舒州地区，如果还有余力的话就沿大江开辟去江东的航路，其他地方最好还是不要投入过多人力，否则的话大战一起空耗金钱。” 薛洋的话让陈潇潇皱了皱秀眉，但是随即笑道：“之前已经和他老人家说过了。我这次说的地方正是舒州，老爷子已经和舒州刺史联络上了，他们之前就认识，所以我打算去舒州转转，你一起去吧，正好散散心。” “舒州啊，那也好，去看看。”薛洋心头一动，若有所思：“这地方暂时应该还波及不到吧？不过这淮泗大地还会持续混乱下去吧？也好，这说不得也能给自己一点机会。”对于舒州这个此时尚不起眼的州郡，薛洋倒是很看好，至少比北边的庐州要好不少。乾符年间淮泗地区除了黄巢起义军不断攻略，已经形成气候的诸藩镇内部也是攻讦不断，反叛者此起彼伏，杀之不绝。而今年黄巢自南向北渡江北上，几乎不战而得和州和亳州等地，差一点还直接拿下了庐州城。 黄巢此时正在江南一带肆虐，只要舒州本地守住沿江各隘口倒也问题不大。而薛洋记得历史上黄巢也没有跨江截击过舒州，否则的话他也不用费心费力从江西一路东进最后在采石矶渡过长江。所以尽管沿江防务日益严峻，但是舒州内地还是比较安定，至少本城没有多大动乱。 陈家这一次打算在舒州发展扎根下来薛洋没意见，战乱之中偏安一隅的舒州吸引了大量的人口，不仅仅庐州以北的难民扶老携幼南下，就连南岸的池州等地百姓也多有扶江北上者来舒州讨生活。人口增加之后自然就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而且境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确实可以作为一个长期发展的地方。薛洋在陈潇潇走后一边回忆后世这一代的地理情况，一边想着舒州的地形优劣，思考着以此作为基地的可行性。毕竟在一个人口不缺而且没有经历大乱破坏的地方，不仅仅是陈家需要的，也是自己需要的。薛洋一连几天没有出门，一直在暗自筹划，只不过有些事情自己不到实地走访一趟永远都是雾里看花。 所以陈潇潇提议倒是让薛洋越发的感兴趣，两人静等出了正月之后跟随老爷子南下，走潜山县城经过天柱山然后折而向东，进入舒州地界。因为时任舒州刺史的林度偏好天柱剑毫，所以陈安已经入山去寻找大佛寺主持慧心禅师求购顶级剑豪茶叶，薛洋则跟随陈老爷子提前一步进入舒州城内。 在薛洋一行出发之前，陈安就已经安排人手在城内购得一处宅邸作为落脚点，所以他们入城之后暂时休整等待陈安到来，陈老爷子也抽空让人将自己的名剌递到了刺史府门房，然后在家开始布置人手处理陈家落地舒州的后续事宜，不论是买田置地还是购置产业，发展商路，还是联络城内商家等等这些都是千头万绪，事事繁杂，陈老爷子在随后赶到的陈安协助下几乎是每天都在应酬和谋划，倒是陈潇潇闲的没事，整天拉着薛洋到处乱转。 “你不会真打算将这半年窝在霍州的怨愤都发泄在这几天吧？”不管是前世今生薛洋对于逛街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这几天被陈潇潇拉着都快将整个舒州地面都踩过来了却还是不罢休，所以今天一大早薛洋见到对方还要去江边看看顿时直接拉住了她。 “我只想去看看明月照大江而已，放心好了。”薛洋坚决的态度让陈潇潇大感头疼，急忙拉着她的手保证道。 “现如今皖口城那边只怕是全力戒备吧？这时候跑过去还能出得来吗？而且听说东边的雷池水贼也是蠢蠢欲动，就不要出城了，你要是想转就在城内吧。”薛洋见对方死缠烂打甚至撒娇的办法都用上了，实在是受不了只好陪着她出门，但是却言明不得出城。 薛洋自己这些天已经对舒州有了一定的了解，确实是人口不少，虽然南边的池州被黄巢攻击，东边的雷池也有贼寇出没，但是毕竟本土没有受到战乱影响，所以周边百姓都不断往舒州跑，各种各样的物资也非常丰富，百姓也很富庶，比起周边的其他各州郡要好上不好，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实在受不了你了，这舒州城你算是逛遍了吧？”薛洋对于舒州有了了解之后心里也就隐隐然有了底，倒是对于这个掌管舒州的刺史林度有些好奇了，正在思索要不要跟陈老爷子说这件事，却被陈潇潇又给拉到了大街上，忍不住无奈的苦笑道。 “闲来无事而已。”陈潇潇撇了撇嘴，见到薛洋手中依旧抱着寒霜剑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摊手道：“我也实在受不了你了，这到哪都抱着这柄剑啊？它又不会飞，你还怕它跑了不成？”陈潇潇对于薛洋这种天天抱着寒霜剑的样子忍不住娇嗔道：“早知道就不给你找兵器了，现在看来你看它的时候比看我还多，我有长得那么难看吗？”这一幕娇嗔似怨似怒的样子，靥生红霞，刹那间似乎夺了日月神采，倒是让薛洋看得一呆。而陈潇潇似乎也反映过来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过火，所以急忙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裙带，两人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半晌，薛洋才有些尴尬的打破了这些微的沉闷，指着前方道：“要不，继续逛街？” “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嘛？”陈潇潇抬头看了一眼薛洋，刚问了一句就似乎有些后悔，倒是薛洋接过来的一句话让她忽然心头莫名的一暖，“但是你喜欢逛街啊。” 少女天性，宜喜宜嗔之间转换的都似乎是毫无来由，一句话又让陈潇潇恢复了之前的活泼，拉着薛洋开始穿街走巷，不断在各个店铺中穿梭。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楚风手中就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全都是她买来的各种各样的商品。 “大小姐，在逛下去我可没手去拿东西了。”薛洋拽住了兴致越来越高的陈潇潇，苦笑道：“要不明天再继续？反正在舒州应该会停留不短时间，留点新鲜的来日方长如何？” 陈潇潇意犹未尽的看了看薛洋，尚未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打断了两人的拌嘴。只见不知何时间数十名士兵从城门口冲了过来，瞬间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这一下轮到薛洋和陈潇潇两人莫名其妙了，这些士兵围着自己干嘛？本来春寒料峭路上行人就不多，就是有也是行色匆匆，此时见到士兵出动更是一哄而散，刹那间整条大街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给我将这两个乱党拿下。”陈潇潇本欲上前说话，却被对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而且直接扣上了乱党的大帽子。这让薛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按理说陈老爷子此时已经在刺史府做客，两人之前还是熟识，这林度为何突然如此行事？坊间传说这个林度是个文人出身，对于商旅一向都是很优待的，就算是和陈老爷子谈崩了也不至于让士兵直接出动捉拿自己吧？ “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薛洋心头忽然一动，心头悄然出现一缕忧色，上前挡住了对方的动作问道：“诸位说我二人是乱党，可有凭据？可有刺史府文书？” “抓你们两个乱党还需要什么凭据？告诉你小子，爷们才不管什么刺史府呢，爷爷这里只有抓人的镣铐。”对面领头的应该是个有职位的人，穿着一身还算完整的甲胄看着陈潇潇姣好的面容狞笑道：“这个娘们就是乱党，给我拿下。”他伸手一指身后士兵立即挺着长枪冲上前来。 “看样子林度也控制不住舒州这群牙将了。”薛洋心念如电，扔下手中的包裹，寒霜剑一拨瞬间上前，剑鞘左右穿花敲在面前这两名士兵的脖颈处，薛洋手力大的出奇，当场将两人给敲晕过去。看着两人瞬间身形委顿倒在地上，来自后世的灵魂自然是明白这“一招制敌”的诀窍所在，但是眼前这群人却很显然不清楚这些，所以他这一招也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停住脚步。 “我再说一遍，没有刺史府文书，谁敢上前，杀无赦。”薛洋指着对面那名甲胄军官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舒州军如今乱成了什么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抓人。”此时陈潇潇也明白过来了，上前道：“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拿下这个领头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她本就脾气火爆，刚才那个军官那淫邪的目光更是让她火冒三丈，所以闻言也不顾薛洋的眼色径直冲了上去，手掌连连挥动，一掌击出将刺向自己的一根长枪打偏，然后冲到了军官面前，掌印如电直接朝着对方面门而去。 “我不是让你上前动手。”薛洋见到陈潇潇瞬间冲上前去和军官动手，这丫头还真是风风火火，但是乱世之中还真是什么怪事都能发生，不仅仅军队不听刺史府的私自拿人，自己居然以百姓之身对抗军队了。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那个军官已经抽出长刀朝着陈潇潇劈面砍了过来，他也不再迟疑，跟着上前，寒霜剑也不出鞘，直接拿着长剑当大棍使，乒乒乓乓之声乱响，身边那些围攻自己和陈潇潇的士兵瞬间被他打倒好几人，个个都是直接倒地。他的身形也瞬间到了军官身边，长剑在手中一转，猛然下压，只见原本绕过陈潇潇的掌击劈向对方面门的军官身形忽然之间一矮，寒霜剑出鞘一半直接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冰冷的剑锋横在他的脖子上。 “哈哈，孺子可教，你这功夫学的可真快啊。”陈潇潇见到寒霜剑剑柄直接递到了自己跟前，柔柔一笑然后素手一扬，抓住剑柄冷喝道：“再不住手我就把你这颗脑袋给切下来。”寒霜剑粗大的剑刃映衬着寒光瞬间让对方安静下来。 “赶紧住手，大娘子，还请息怒。”军官在陈潇潇干脆利落的动作之下再也不敢妄动，他身边带来的那些士兵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薛洋见此却是摇了摇头，舒州军备如此之差，别说黄巢过江袭扰，就算是已经在庐州等地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些叛乱只怕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这看起来外表光鲜的舒州城吧？看样子陈家这么早就过来只怕是自己考虑不周，陈家不能将宝压在林度身上，他根本控制不住这群骄横的牙将牙兵，但是这种混乱对于自己的谋划而言反倒是另外一种便利，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一瞬间之后就被他压了下来。 后世模糊的记忆使得薛洋明白，这个时代藩镇割据带来的另外一个毒瘤就是牙兵牙将骄横异常，甚至很多时候左右地方稳定和节度使废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这种事情的发生。如果自己料得不错的话只怕此刻林度尚未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些牙兵牙将单单过来抓自己，只怕也是害怕林度借助陈家之力增强刺史府的实权然后反压军方，所以他们才会先发制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只怕自己一行进入舒州就步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之中了。 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自己这还没打舒州的主意呢，自己就被别人给算计了！想到这里，薛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看向刺史府方向的目光也变得异常冰冷。 第五章 图穷匕首现 “薛洋，你为什么要把这边兵痞给放了？”陈潇潇被薛洋拉着一边往前疾走一边抱怨道。她不明白为何薛洋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而且根本没把那帮士兵怎么样就直接给放了，拉着自己走的方向居然是刺史府。 “潇潇，只怕咱们要卷入一场兵变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老爷子。”薛洋一边跟她叙说这件事的原委一边道：“希望老爷子不要答应那个林度什么事吧？否则的话只怕陈家此次祸事暂难躲开。”薛洋的一句话让陈潇潇脸色也变了，愣了半天才开口道：“林刺史到底要让我陈家做什么呢？如果我爹爹已经答应了呢？”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毕竟陈家大大小小的灾祸就不曾断过，她一个女孩是真的再也经不起了。 薛洋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正要出言安慰，却见到前方陈安已经带着人过来找他们了。舒州城本就不大，两条十字长街构成市中心，刺史府就在市中心附近，距离他们出事的地点本就不远，所以陈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大娘子，郎君，你们没事吧？”陈安手中提着刀剑，身后除了陈家家丁之外还有两名身穿甲胄的官兵。这让薛洋心头隐隐不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陈安道：“刺史大人得知你们被城外府兵为难，特意吩咐这两位将军前来营救。还好，现如今没事了，真是万幸，快随我前往刺史府，林刺史说要见见你们。” “安叔，老爷子何在？”薛洋拍了拍陈潇潇的香肩示意她安心之后跟在陈安身边径直问道。陈安的话让他彻底断了心头最后一丝念想，深吸一口气之后心念如电，暗自开始筹谋此事该如何善了。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样跟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这两名刺史府将领，眉头却开始皱的更紧了。 “家主尚在刺史府。”陈安此时也看出了薛洋和陈潇潇两人脸上的异样，所以说话也变得小心起来。 “走吧，先去刺史府。”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了决心。而他身边陈潇潇却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的摇了摇。薛洋也知道她的担忧所在，所以也是轻轻摇了摇对方的手，以示不必担心。两人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有点怪异起来，似乎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时间紧急，不管是薛洋还是陈潇潇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倒是旁边的陈安看到两人的这副模样暗自点头。 有刺史府两位将军跟随他们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直接就走了进去。舒州刺史府看起来比较破败，甚至比不上陈家老宅。这一点似乎也能说明林度要拉陈家的用意所在，只不过在薛洋看来林度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城外的三卫军兵，甚至城内的守城军都未能够调动得了。薛洋想着心思跟着陈安一路来到刺史府后院的一栋小楼旁边。 “大娘子，郎君，前面就是刺史大人书房，我在此等候。”薛洋见到这两位将军站在小楼门口示意自己二人进去，顿时低声对身边的陈安道：“安叔，你马上回去通知所有陈家精干人手在府邸戒备。”说完之后也不待对方回答就拉着陈潇潇走了进去。 “哈哈，刺史大人，他们来了。”薛洋刚一进门就听到陈老爷子爽朗的声音，门右侧是是一个会客厅，主位上坐着一位和陈老爷子差不多岁数的老者，长须净面仪态倒是不凡，此时正朝自己看来。陈老爷子坐在宾座上，对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作陪。 “薛洋，陈潇潇见过刺史大人。”不管如何林度此时是舒州城最高长官，所以薛洋跟着陈潇潇一起上前见礼。这个林度倒是看起来很有精神，对于薛洋二人也有着一丝好奇和探究的神情，只不过见到薛洋手上的寒霜剑之后眼睛就转移到陈潇潇身上。 “陈老丈夫，这位小娘子便是令嫒千金？那这位是？”林度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薛洋也不在意跟着陈潇潇同坐一席，待在了陈老爷子下首。不过两人刚一坐定对面那位年轻人就起身朝着陈老爷子拱手问道。 “此乃我宗亲后裔，老夫也老了，陈家家业现如今也渐渐交给他二人打理。”陈老爷子一句话倒是让薛洋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于自己在陈家的身份他倒是没在意，现如今陈家上下对于自己这个外人加恩人毕恭毕敬，就连陈安也是将其当做主家看待。只不过老爷子这句话明显是话中有话啊。一瞬间薛洋和陈潇潇对视一眼之后，薛洋是朝着对方一拱手算是回话，但是陈潇潇却悄然间拉住了他的手。 “嗯，年兄果然眼光不错，小小年纪性子沉稳，而且不卑不亢倒也不凡啊。年兄比我好，你看我这长子，别看痴长这小郎君几岁，但是却性急暴躁，这一比之下倒是让我汗颜。”林度见到自己的这位长子看向陈潇潇的眼光大不相同，而且还主动问起薛洋，顿时对方的心思，但是陈老爷子的一番话却明显意有所指，顿时打消了原本想顺水推舟的话转而道：“刚才我的提议还请年兄多加考虑，乱世之中商家经商终究还是需要有支撑才能走得平稳。就如刚才，小娘子和郎君街头遇险不正是说明这一点吗？我舒州刺史府虽然庙小力微，但毕竟也是一镇之地，至少在周边州郡，我林某人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承蒙年兄看重，陈记岂敢妄作矜持？陈家在舒州会逐步加大力度，协助年兄安定舒州民生，这一点我是义不容辞。只是让家中子侄出仕这一点却有些为难，陈家如今的情势想必年兄也清楚，陈某德薄，膝下只有一女，别无子嗣。而陈家其余数房也是人丁寥寥不堪大用，否则前次在光州也不会落魄流离最后转到回乡。”陈老爷子一番话倒是让薛洋暗自点头。但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林度却摇头笑道：“年兄说笑了，陈家家大业大，今年虽然有些许式微但是终究还是大族。此番林度不是让你派家中子侄出仕，我是想请你出山，在刺史府任职助我一臂之力。以年兄的谋略和胆识，区区舒州刺史府这点事务想必年兄只是举手之间就能够帮我料理了。”林度说到此处忽然朝旁边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到了书房门口将原本敞开的大门给关了起来，而林度本人则自顾自道：“有年兄从旁协助，林度才有精力去整顿军备，安定民生啊。” 林度的话落地之后，薛洋的眉头也紧接着皱了起来，果然林度的心思他算是看明白了，此计原本倒也不错，将陈老爷子留在身边，陈家的财力必然能够为他所用，短时间内不管是收拢军心还是另起炉灶都没有问题。但是此举却让陈家彻底没了后路，而且看林度也不是能够统领大军之人，那么到时候军权必然还会委以他人。乱世之中军权旁落加上还有一个予取予求的大财主陈家，这舒州要是没人惦记才怪呢。而且林度拉拢陈家只怕城外的军中将领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派人当街找自己和陈潇潇的麻烦。虽然薛洋已经记不清城外驻军将领到底是谁，但是光看这一手就不在林度之下，只不过手下之人不太靠谱而已。 陈潇潇摇了摇薛洋的手，她也猜到了林度的用意，钱财倒是问题不大，陈家本就是商家出身，数代苦心经营，积累的财富外人根本无法知晓。就算是在光州受损严重，但是却未能伤到根本。这大半年陈家主系人马返回老家之后，很多生意也都重新接续，不仅仅商贸网络在逐渐恢复，老家这边也购入大量土地，招募了诸多流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此时陈老爷子如果进入刺史府那么陈家的安定只怕就不复存在了，一旦林度或者舒州出现意外，那么陈老爷子必然首当其冲，而陈家绝对不能没有陈老爷子这根主心骨。但是此时林度是说的很诚恳，而且不管如何对方掌握着舒州最高权力，陈家难不成要和当日在光州一样再撤一次？所以陈潇潇一双美目看着身边沉思的薛洋，心头莫名的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所以当即摇手示意对方能不能有办法脱此困境。 “世叔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只怕难以承受如此重任了。如果刺史大人真的需要人手的，晚辈倒是可以代劳。”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了决心，但是他的话一说出口却让陈老爷子和陈潇潇父女脸色齐齐大变，陈潇潇更是直接捏了薛洋手掌一下。倒是坐在主位之上的林度颇感意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薛洋。 陈老爷子一瞬间看着薛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薛洋这样的先见之明但是操持一生商事的经验却已经明白林度的想法，让薛洋涉险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薛洋是自己宗亲后裔的原因所在。不过薛洋此时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依靠着林度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以自己的年纪，他不可能让自己留在刺史府，不管是林度另起炉灶建立军队还是收拢城外的舒州旧军，他都可以趁机插一手。而且相对林度，陈家绝对会全力支持自己，只要到时候有个名头，依靠陈家的财力和人力，薛洋甚至可以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军队出来。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原本一直在考虑如何在舒州站住脚的问题一下子也就解决了，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外乱或者外界压力，自己就能够将舒州的兵权一点一点纳入到自己手中，然后反手以舒州为本，一步登天抢得和这个时代其他诸侯同样的本钱。再说如今已经是广明元年，黄巢起义军一旦渡江北上那么整个中原大地必然会再次陷入连天战火，再加上后来的秦宗权，就算是自己躲在霍州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点，至少现如今这个年头，五代十国的那些藩镇大佬们绝大部分应该是还都在萌芽当中，说不定自己还能占个先手。 薛洋这边心思如电一般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但是那边林度却忽然开口道：“小郎君孝心可嘉，只是国家大事事关舒州数万苍生，不可不慎思。刺史府需要的是世兄这样的识途老马来权衡利弊，此非一般勇气之辈可以胜任。所以小郎君请勿复言，还请世兄以舒州苍生为念。”说完之后朝着自家长子道：“远图，今日我和世兄谈的也很多了，你去准备些酒菜，今日和世兄畅饮一番，这几日请世兄就歇在我刺史府如何？也好提前熟悉一下刺史府诸同僚。” “刺史大人这是打算让我父亲从此住在刺史府？”陈潇潇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林度这是要软禁自己一家好逼迫自己的父亲就范，直接开口道：“如果我陈家不答应的话，刺史大人是不是打算让我等在此住一辈子不成？” “潇潇”陈老爷子和薛洋同时开口，不过薛洋却拉了一下陈潇潇，然后接过话茬道：“潇潇年幼，刺史大人恕罪。只是依薛洋之见，只怕刺史大人此时该心忧的不该是刺史府而是城外吧？” 薛洋这句话一说出口对面的林远图也就是林度的长子立即喝斥道：“大胆薛洋，含沙射影到底意欲何为？” 薛洋也不理会林氏父子铁青的脸色，反正这层窗户纸既然被自己捅破，小曲好唱口难开，自己都开口过了那还怕什么呢？，所以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牙兵骄横不服从刺史府管辖，这又不是舒州特有？大郎君气急败坏又是为何？难不成我没说中要害？陈家本就是商家，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一等，就算世叔和刺史大人有旧，只怕也未必能够得到大人恩宠来书房谈论秘事吧？更何况还出仕为官？林大人为舒州苍生呕心沥血忠诚可嘉，但是我陈家却不愿趟这趟浑水，不明不白的让老家主孤身涉险。”薛洋一番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陈老爷子自然是怕薛洋口无遮拦惹得林度恼羞成怒，陈潇潇却看着自己身边的薛洋眼睛泛红，陈家家大业大不错，但是在乱世实际上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自己父女苦心经营尚且不能自保，可是如今陈潇潇却仿佛看到了陈家的依靠所在，那仿佛也应该是自己的依靠，所以一瞬间陈潇潇只觉得自己鼻子直发酸，急忙低头掩面。 不过薛洋的这番话算是将林度邀请陈老爷子的所有算计都摆在了台面上，所以林度固然是脸色青红不定，林远图没有林度的涵养，起身怒道：“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刺史官员，你该当何罪？” 第六章 夤夜遇袭（上） “难不成我说的不对？”薛洋见到林远图手按剑柄不屑一顾道：“如果大郎君觉得就凭刺史府这区区上百号人就能拦得住我，那么不妨一试？” “退下，远图把剑收起来。”林度见到林远图剑拔弩张，而薛洋却丝毫不让，双方只怕下一刻就会打起来，所以急忙喊住了林远图。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不仅仅一眼就看穿了时下舒州最大的危机，更是一语道破自己筹谋数月的谋划，所以深深地看了眼薛洋之后道：“既然薛世侄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夫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世兄莫要怪罪，度邀请世兄入刺史府参政虽有私心，想要借助陈家之财力稳住舒州局势，但是林某在此保证，绝无伤害世兄及陈家之心。你我相识数十年，我林度为人如何世兄心中有数，不需度讳言。所以此番相邀确实是诚心诚意，还请世兄相信，如果能够稳住舒州大局，度以舒州刺史之名担保，陈家在舒州境内所有生意买卖可以打我舒州刺史府旗号行事。” “刺史不必为难世叔，他年岁已大，经不起劳累。而且以薛洋看来，正如刚才所言，此时最应该的还是尽早解决好军权旁落之难题。庐州方向义军不断窜起，大有南下之势，他们一旦南侵，就凭城外的那三卫军兵，根本就不是人家一合之敌。到时候舒州虚弱也会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如果南岸池州等地的黄巢乱军渡江北进，那才是舒州末日。”见到林度依然没有放弃让陈老爷子入刺史府，薛洋也是感慨这个林度果然顽固不化，就凭着这股书生气也试图能够收复城外的那些牙兵？ “年轻人勇气有余，到底不够稳重。贝翊礼虽然手中只有三卫人马，两千余众，但是多为悍勇之徒，而且不服管束，让他们驻扎在城外尚且时时扰民，对刺史府军令也是听宣不听调，贸然硬碰硬动手岂不是给他们祸乱舒州的口实？军国大事不是依靠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的，需要徐图进取。这方面世兄经商多年，有的是经验和谋略来应付。世侄就不要多说了，世兄刚才留你们在刺史府只是戏言，但是度这番思量还请世兄多加考虑，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薛洋无奈的看了一眼陈老爷子，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薛洋已经想好了后续之策，所以和陈老爷子出了刺史府直接回了舒州陈家宅邸。因为薛洋之前的告知，陈安已经集中起了此次随行而来的二十多名精干家丁，全副武装准备随时待命。而陈安见到三人安全归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急忙让家丁撤下去待命，自己随陈老爷子回到主厅。 “世叔，只怕我们如今需要紧急从舒州撤离了，这座深宅大院此刻已经成了舒州军政两方的肉中刺。如果我估计不错，今晚双方人手都会一起过来，而且舒州局势必然会陡转直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薛洋叹息一声道：“安叔，马上安排人手紧急准备，记住只带陈家嫡系人马暗中准备，天色一黑马上带着世叔和潇潇离开宅邸，其他人除可靠人手之外全部放弃。” 陈老爷子精于世故，薛洋一说马上明白其中的原委，既然大白天成为的卫军统领敢命令军兵明目张胆的抓捕薛洋和陈潇潇，那必是知晓了刺史府的谋划，此时自己安然返回，他们也一定知道陈家只怕抉择就在今夜。只是不论陈家如何抉择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害无益，陈家不论如何都不会帮助他们，所以还不如早下手为强，直接斩断刺史府外援，断了林度的念想。而林度今夜也肯定会派人前来，将陈家主干三人抢过去，到时候家主控制在手中不怕陈家上下不遵从调遣。所以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陈安，马上按照薛洋所言去准备，所有的家财都可以放弃，只要人撤出去了就是胜利。潇潇你也准备一下，天黑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安立即开始着手准备，陈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解除，但是各人却都在暗中收拾好行囊，所有武器都暗自准备好，潜伏在府门周围。陈安甚至还安排了几名不起眼的家丁乔装离开去打探归路。 “薛洋，天一黑城门必然关闭，我们就算是躲开了他们的袭杀，那该如何出城？”陈安一走，陈潇潇问道：“出不来城那还是受制于人，这些人如果有心必然会全城搜查，到时候我们根本躲不了多久，陈家的那些秘密据点也逃不过他们联手搜查的。” “这件事陈安早就安排过，你不用担心，舒州西城的城门令是我陈家的人，可以通过他打开城门。”陈老爷子接过话茬道：“今夜我们就撤离舒州。” “潇潇，入夜之后你和安叔带着世叔先行一步，我带剩下的人做做样子。”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继续道。他已经想好了，今夜虽然两方来袭，但是他有办法让这两边的人互相争战，从而从中渔利。但是他的话却让陈潇潇急了，拉住他的手直接道：“不行，我们根本不需要留人的，留下来两方夹击断无生路，你不要冒险。”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笨呢，不留人他们必然知道我们已经逃回霍州老家，以他们的速度我们只怕还走不出二十里就会被追上。”薛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至少要让你们跑出百里他们才没办法去追。” “孩子，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去刺史府。林度要的只是我陈家钱财，不会对你如何的。”陈老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长叹一声道：“孩子，多加珍重。”说完之后步履蹒跚而去。 “记得一定要回来。”陈潇潇双眸之中蓄满了泪水，但是看到陈老爷子离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放心好，我有办法脱身，快去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天黑了，多加珍重。”薛洋点点头，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离开也是有些感慨，之前在苍翠山官道自己第一次救下陈潇潇一家，这才半年时间过去，又要出手救他们第二次了。这一次比起上次自己隐蔽突袭，只怕要危险万分，但是舒州局势与其让他们以后爆发，被人所趁还不如此时引爆，至少周围的其他势力无暇顾及。所以薛洋是不紧不慢的盘坐在客厅之内煎茶煮水，浑然没有将宅邸之内越来越沉闷的气氛放在眼里。 陈安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家宅邸大门都没开也不知道他何时间悄悄在一个小巷子里砸破了一堵墙，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从小巷子穿过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此事做的非常隐秘，甚至连那些留守的家丁都不知道。 “郎君，弓箭在这。”陈家一名家丁将准备好的一副弓箭送了进来，薛洋点点头道：“去通知所有的兄弟们，今夜待在后院，全力戒备，等我命令行事。” 家丁走后不久，薛洋站起身来看了看屋外的夜色，长叹一声道：“没想到这么浓浓的夜色之下马上就要沾染上血与火了。”他抱着寒霜剑走到正厅前门，只见昏暗的灯火之下，一队身着夜行衣的人也从院外各处纷纷翻墙而进，见到薛洋正站在门口等着不由得愣了愣。 “果然不出所料，你们还是来了。”薛洋见到这群人身上隐隐然透出来的杀气，顿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当即一声断喝，抄起旁边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箭朝着为首之人射了过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之下，箭矢犹如流星残影一般划过长空，根本就难以闪避，只听得如中败絮的声音响起，当先一人瞬间倒地不起。 “左右给我上。”薛洋猝不及防的一箭让这群人瞬间大怒，只听得一道低沉的命令传出之后这群黑衣人猛扑上来，手中长刀雪亮，而且一看居然都是制式的唐刀，看样子贝翊礼是铁了心想要趁此机会彻底覆灭陈家，而且行事根本就没有顾忌，就差明火执仗开着军队进城厮杀了。 薛洋此时却不急不缓，看着数十名黑衣人朝着自己杀来，手中强弓弓弦不断闪动，一支支白茎长箭呼啸而出，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就有近十名黑衣人倒地。其强横的力道让这些白茎长箭几乎全部是透体而入，中箭者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全部都是一瞬间毙命。其强横的杀伤力甚至让周围的其他黑衣人都相互愣了愣。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所有人加速——”很显然薛洋刚才那气势如虹的箭矢让这群人本来志在必得的心思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士气也开始随之迅速低落。此时之前招呼众人上前攻击的那道声音再次上前，在催促众人上前的同时试图重新鼓舞士气。但是薛洋本来就在等着他的出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用人教，所有人都懂。而之前没有发现不代表这一次他出声薛洋还发现不了，所以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急促的箭羽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只见昏暗的夜空中一道激流闪过，那道身影也迅速倒地，那根白茎长箭在其脖子上尚自微微颤抖。 “二将军死了？”薛洋模糊之中恍惚听到了一句，随即就见到这群人开始大乱，似乎这位领头之人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所以他一死之后让所有人迅速丧失了信心。此时正是薛洋想要的机会，所以厉声喝道：“陈家众儿郎随我杀贼。”自己带头扔下弓箭，寒霜剑“咣当”一声迅速出鞘然后朝前杀去。而在他身后近二十名陈家仆役也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杀出，他们倒是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此时杀出却让己方的气势瞬间压过对方。原本就因为首领被薛洋一箭射死而大乱的这群人在慌乱之中被薛洋寒霜剑连续击杀数人之后终于开始不断后撤。他们的这副模样也让原本还心里有些发颤的陈家仆役信心大涨，跟在薛洋身后乱刀之下很快就再次砍死数人，将对方彻底逼出了陈家的前门大院。 薛洋孤身一人站在门口，身后二十多名陈家仆役或弯弓搭箭或者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不甘心的推入黑暗之中后。薛洋制止了身后众人的欢呼，反倒是让所有人退到身后继续戒备，自己一手持寒霜剑一手持弓箭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自己强势射杀了对方的领头之人，而且看起来这位领头之人似乎颇为重要，所以对方因此大乱而被自己逼了出去。但是薛洋却不觉得今夜的厮杀就会因此过去，只怕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蕴含的杀气才刚刚开始，更何况在不远处的那座舒州名义上最高权力所在地，也有人在盯着自己吧？ 薛洋不知道的是，当这群黑衣人被自己逼出去之后不久，城外的军营之中就传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更多的人群开始从军营之中紧急开出，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而也就在此时，黑暗之中的西城附近，陈潇潇带着自家的十几名护卫再次折返城门口，在那里有一名身着军服铠甲模样的军人在焦急等待。见到她到来之后，脸色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父亲，这一次孩儿一定要逼陈家彻底倒向刺史府。”刺史府中，林远图看着父亲林度苍老的的背影，躬身一诺，身后数十名侍卫跟着他鱼贯而出。 这一刻，当薛洋带着陈家仆役返回主厅开始重新布置的时候，整个舒州城两大势力全部将自己最锋利的獠牙伸向了这座陈家宅邸，一场更为激烈的交锋在随后迅速展开。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夤夜仇杀，而是因为舒州最高权力的激烈交锋。身处最中心的薛洋，却面色沉静，恍若局外人一般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变化。 第七章 夤夜遇袭（下） “郎君，城东大街有军兵开来。”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看了一眼之前被自己安排去暗中盯梢的年轻人，消瘦的身形套在有些臃肿的冬衣之中，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年轻人看起来却十分有精神，那目光看起来也非常清澈。 “你是叫陆翊是吗？”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带着其他人一会跟紧了，别跟丢了。”薛洋看了看这栋看起来还挺气派的宅邸笑道：“只怕今夜之后咱们这个舒州的住所该被夷为平地了。” “郎君放心，我等已经做好准备，就等郎君下令。”陆翊肃然答道，倒是一丝不苟，看得出来陈安调教手下的办法还是很有效果。这些虽然是从舒州当地召集的人手，但是值此危急时刻还能够说出这句话的，确实让薛洋有些动容。 “安排兄弟们退入后院，他们来了，用箭矢招呼他们。”薛洋此时已经听到前院传来的嘈杂声了，吩咐陆翊带人迅速退到后院，自己也拿起长弓箭壶等待。 此时陈家宅邸门口已经被彻底包围，约计百余名身着甲胄军服的士兵气势汹汹的从东城开了过来。这样子是彻底撕破脸皮连基本的伪装也不愿意做了，直接“咣当”一声撞开了正门，无数的士兵瞬间就冲了进去。 薛洋见到从前面冲入无数士兵，冷然一笑，这舒州的局势就算是自己和陈家不插一杠子只怕林度也压制不了多长时间了。本来唐末这个诡异的时代牙兵牙将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毒瘤，更何况薛洋可一点也不觉得林度本身能有压制这帮人的魄力。 不过此时薛洋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不管今晚林度有没有动作，此时此刻他需要面对的却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些人冲进来之后见到正厅只有薛洋一人之后，立即气势汹汹的涌了上来。 “噗嗤”迎接他们的还是一道锐利的金属破空声，薛洋手中的长弓被他拉到了极限，滋滋的弓弦松开之后，白茎长箭闪电般呼啸而出，十来丈远的距离直接钉在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位看起来似模似样的军官模样的面门之上。 “砰”的一声，强横的力道直接将这位军官的身体都撞飞了，连带着后面的几名士兵都被撞倒在地。这种依靠着一箭直接将一个大活人射飞，这么强的力道和震慑直接让原本这帮士兵的气势给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以至于最前面的那几位都不自觉的脚步收缩。 “胆敢上前一步者，杀无赦。”薛洋见到自己一箭将这群人镇住，当即再次弯弓搭箭，清朗的声音也再次远远的传出，昏黄的灯光之下，消瘦的身形竟然隐隐然散发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个叫薛洋的绝对不能留。”也就在这一刻，隐藏在黑暗之中靠着陈家外墙冷眼旁观的林远图却见到薛洋独自一人竟然震慑得这一大群军兵裹足不前，顿时对于薛洋的戒备提升到了极致，站在他的角度，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搞掉一个贝翊礼，转头就出现一个比贝翊礼更难对付的人物出现，舒州城需要的不是这般蛮横之人。 也就在林远图暗自将薛洋放在了自己头号要干掉的对手的时候，在经过一瞬间的震慑之后，这帮裹足不前的士兵再次上前，人群之中有有人在催促指挥。 “果然啊，再垃圾的军队也终归是军队，不算是一盘散沙。”薛洋皱了皱眉头，手中弓箭不断开弓，呼啸的箭矢不断划过长空，只听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乎每一箭射出去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该死的，放火箭，给我烧死他。”短短十几丈的距离薛洋根本就来不及射出几箭这帮人就已经到了近前。而且伴随着有人指挥，很快那一排晃眼的火箭就让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知道这些火箭一旦射出，只怕顷刻之间，陈家宅邸就会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所以当此之时他已经顾不得再去思索其他的了，当即一声清啸，远远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那蜂拥而来的百余名士兵的呼喝声。也就在这一瞬间，后院中一直在埋伏的陆翊也在这一刻带着二十余名家丁露出身形，紧接着呼啸而出的箭矢就急速划过长空。因为距离太近，从后院探出身形距离薛洋所在的正厅只有短短数丈远，加上这些士兵越来越密集，所以这些家丁根本就不需要瞄准，一蓬箭雨之后，几乎倒下了一大片。 “哈哈”陆翊的果断出手让薛洋精神一振，扔下弓箭之后，寒霜剑再次出鞘，雪亮的剑光犹如匹练一般闪烁，竟是一招之间依靠着蛮力将已经朝自己攻击的三名士兵全部扫飞。 “郎君，现在该怎么办？”薛洋大力出击之后身边被清空了一边，而陆翊那边在持续弯弓射了三轮之后，对方的火箭也不断射到正厅里，那些摆放在厅内的各式各样的摆设还有易燃的丝绸等屏风什么的都第一时间被点燃，他的手下在跟随他冲出来的时候也有三人中箭倒地。 “招呼所有人跟我往西角门撤，这正厅不要了。”薛洋和陆翊两两配合迅速击溃了试图上前围攻自己的几名士兵之后，让对方带人迅速撤退，自己则依仗着身上的蛮力，手中寒霜剑几乎没有一合之敌，竟然是在狭窄的走廊台阶之上挡住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让陆翊能够带人快速通过朝西而去。 “里面陈家人听着，停止抵抗，留你全尸，否则的话今夜让你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薛洋的身形在已经越烧越旺的大火面前左冲右突，虽然凡是冲上来的士兵都被他一一击杀，但是身后的火势还是让他处在一个进退无路的地步。而在陆翊带人刚过去，就听到有人在扯着嗓子嘶吼，而且那些士兵也开始分路去追击陆翊。 “找死！”薛洋纵身一跃，一脚踢出，硬生生的将面前的一人踢飞，庞大的身躯落地之后，长剑横劈，将两杆长枪从中间斩断，然后一个横扫之后强行将身边的几名士兵全部击杀。 “嗤嗤”薛洋的动作刚刚停下，两枚白茎长箭从身边划过，带走两名士兵的性命，与此同时一柄单刀也飞速劈来，替他挡住了左侧的攻击。陆翊不知何时间闯了过来。 “你不走？”薛洋传了口粗气和他背靠背笑道，他们俩刚才的那几招直接将周围的众人都给逼退了好几步。他扫了一眼西角门的方向，那边的士兵不知何故已经在掉头回来了，想来是陆翊在那边捣的鬼。 “郎君不走，陆翊自然不会走。”陆翊依旧是剪短的一句话，但是听在薛洋耳中却不啻于千言万语，所以哈哈笑道：“也罢，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帮人能不能拦得住我，跟我上，咱们去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家伙。”话音未落薛洋已经率先杀了出去，他们两人身处重围之中，就算是铁人也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而且事实上薛洋丝毫不觉得依靠常规办法自己还有生还的余地。唯一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自己目前还有战力，故技重施，拿下此前发号施令的指挥将领，逼迫其下令所有人收手。而原本薛洋在乱军之中根本就分不清这个混在人群中的将领，但是对方刚才好死不死的那一句话却让他的眼光死死地锁定了这个人。猎户出生的他对于自己猎物的执着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所以趁着陆翊尚且能够替自己挡住后背的机会，薛洋是不顾一切的逆势冲了上去，而且每一击都带着十二分的气力，短短十余步的距离，倒在他剑下的士兵已经有十余人之多，切切实实的一步杀一人。舒州府兵的装备实在是太差了，这些士兵很多身上甚至根本没有甲胄，就算有也是破烂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那种，而且大部分就算是有一件盔甲也只是区区皮甲。这种近乎于没有的盔甲在寒霜剑这种重剑加上本身力气有远大于常人的薛洋面前根本就起不到防护的作用。长剑切开身体，血液溅射而出让薛洋几乎都快成了一个血人了。 而这般勇猛的气势和几乎无敌的架势，让其他的士兵看着薛洋的身形都开始色变，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丝毫不惧怕厮杀，身上积累出来的杀气和刚才的那一番动作更是让这些人开始胆寒。本来这些府兵战斗欲望就不高，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能够捡个漏，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所以在薛洋再次积蓄力气往前冲杀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摄于薛洋刚刚的无敌气势开始纷纷后退。 “原来就是这么一帮人。”陆翊刚才护卫薛洋的后背，也挡住了周围的砍过来的兵刃，和薛洋始终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这原本围攻自己的敌人竟然伴随着自己的前进步步后退，让他顿时对于眼前的这些人不屑一顾。 “你们快给我上，杀了他，他们就两个人。”薛洋在这个和之前同样的声音响起之后就笑了，手中长剑再次掀起无边的杀气，身形也开始快步上前。 这一次薛洋是存心想要立威，所以直接一剑横劈而出，只见一颗硕大的人头伴随着薛洋的动作冲天而起，“砰”那跟着犹如井喷四射的血液在这一刻让薛洋的身形犹如鬼魅，仿佛从地狱中杀出来一般。 “但有阻拦者，杀无赦。”陆翊在人头飞起的那一刻猛然间爆喝出声，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薛洋已经发现了那位想要钻入人群的府兵将领，顿时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鲜血，怒喝道：“今日我薛洋只杀首恶，其他人想活命的给我往后退。”他的身形几乎也在这一瞬间紧急窜了出去，一下子越过数人，甚至连带着一柄长枪猝不及防的从自己后背划过都顾不得，手中横霜剑左右连续劈斩，将围在那名将领身边的两名士兵直接硬生生劈成两半，紧接着在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的寒霜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那让人绝望的冰寒气息让这名将领瞬间不敢再动，尤其是薛洋那几乎被杀气弥漫住的血红双眼。 “让所有人都住手，不然的话我先砍了你。”薛洋根本来不及喘息，怒喝声让再次围上来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看着被薛洋手中长剑架住的的那人不知所措。 这名将领三四十岁左右，薛洋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是见到对方有些迟疑之后，手中长剑瞬间加大力道，瞬间让人身形都跟着矮了一下。然后顾不得对方那惊骇的表情再次出声道：“我再说一遍，如果不停手，我就那你的脑袋给我陪葬。” “这位英雄好说好说，兄弟们快放下武器。”薛洋的手中长剑那陡然加重的力道让此人再也不敢犹豫，急忙出声制止所有士兵的动作。 “你们的将军让你们放下武器，听不见吗？”陆翊持刀站在薛洋身边，见到这些人虽然依言停止了围攻的步伐，但是自己和薛洋却依旧被围在中间，顿时怒喝道：“马上退到陈家门口列队站好，不然的话我先剁了他的胳膊。” “兄弟们赶紧出去，赶紧出去。”陆翊的话加上薛洋手中不断加重的力道让这名将领不断催促所有士兵放下武器，然后退出陈家前院，在门口集合。陆翊驱赶着士兵退出前院，而薛洋则押着这名将领跟着走了出去。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薛洋见到这些推出前院站在门口之后，才松了口气，此时他才发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不过他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反倒是镇定自若的盯着这名将领问道。 “呵呵，这位小郎君，在下贝翊青。”贝翊青刚刚说完，薛洋就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道：“你是和贝翊礼什么关系？” “郎君，贝翊青是贝翊礼的弟弟，现任舒州府兵辎重营校尉。”此时陆翊走过来低声道：“此人最是贪婪狡诈，郎君不可相信他的话。” “辎重营？贝翊礼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这些士兵看起来也不像是辎重厢兵吧？”薛洋喃喃自语，想不通贝翊礼既然都已经不顾身份直接派兵过来了，为何派个辎重营校尉过来？难不成就因为是自己弟弟？他根本没有想过此前第一次面对那些蒙面人的时候自己一箭射死的到底是谁。而且他也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自己也被另外一群人瞄准了，伴随着林远图的手势，同时有十几张射手在瞄准。 “薛洋，你怎么样了？”薛洋尚未想清楚，但是原本被陆翊送出去的那些家丁不知何故再次出现，而且其中一个焦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娘子，她不是已经走了吗？”陆翊刚刚要去迎接，忽然半空之中一道尖锐的金属声急促而来，一道乌芒一闪而过，而紧接着原本稳稳站立的薛洋也猛然间横移，在间不容发之际，直接靠着搭在贝翊青肩膀上的寒霜剑那一点借力，凭空挪动了半步，避开了这必杀的一支冷箭，让原本直奔心脏的长箭从左肋上扎进了他的身体。 “林远图，你果然在这。”薛洋的身形一阵摇晃，但是却紧急一把抓住贝翊青，腾出寒霜剑之后一阵挥舞，将后续而来的几枚箭矢全部打落在地，同时嘴里面怒喝道。 而也就在一瞬间，陆翊和刚刚出现的陈潇潇也飞速带人护在了薛洋面前，他们的到来显然打乱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林远图的计划，。 “陆翊，交给你了，立即带人押着贝翊青从东门撤出去。”薛洋面色一白，长久的全神贯注加上这一支长箭让他的精气神彻底泄了下来，将贝翊青交给陆翊之后，吩咐所有人立即往外撤。 “薛洋你没事吧？”陈潇潇急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但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允许她多做停留，但还是依言搀着薛洋一步一步撒着血迹跟着众人快速朝东门而去。 第八章 虎口脱险 陆翊亲自押着贝翊青在前面开路，陈潇潇带着剩余的家丁护着薛洋在后面一路朝东门而来。此时整个舒州城内所有的百姓和商行酒肆全部关门闭户，陈家府宅的大火照亮了半座城池，也向所有人宣告着今晚的这场突袭的惨烈和诡异，舒州城表明的平静也就跟今晚的这场突袭和大火一样开始被彻底打破。 “郎君，东城城门已经关闭，怎么办？”陆翊远远的见到前面东城城门紧闭，而城门口还有一群人在守备警戒，急忙叫停了众人的脚步，押着贝翊青从前面走到薛洋身边。 此时薛洋因为背部受伤在先，其后又中了一箭，已经有些失血过多。但是这一路还是强打着精神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变化。所以在陆翊过来之后，直接盯着贝翊青问道：“贝翊青，如果你跟你的手下想活命，那就让人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薛洋盯着面色变化不定的贝翊青冷笑道：“你们和刺史府的明争暗斗我陈家管不着，也不想参与。” “你这话何意？”贝翊青显然听明白了薛洋话中的含义，所以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那坚毅果敢的面盘，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寒，而脖子上那柄随着自己抬头而加重力道的长刀让他不得不思考薛洋接下来的话，“我只要离开舒州，出了舒州我自然会放你们回去，不要逼我在城下动手。” “你以为你还能余力动手不成？刚才林远图暗中击杀你，说明刺史府也想除掉你，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看着你独自冲杀而始终不出手应援。”贝翊青看了一眼薛洋身上那尚未拔出的箭矢忽然道。 “那要不要试试？我保证，在我倒下之前一定能够杀掉这里的所有人。”薛洋放开了靠在陈潇潇肩膀上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贝翊青，摇头道：“而到时候刺史府也一定会把我的死算到你的兄长贝翊礼身上，到时候陈家也会因为向贝翊礼复仇而全力支持刺史府，有陈家钱财支撑，林远图翻手之间就能够征召出一支比你们人数多十倍的军队出来，你确定这不是再给你兄长招惹祸事吗？” 薛洋这句话让对方顿时语塞，紧接着就直接开口道：“给你十息时间，不要比我出手，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薛洋骤然紧迫的话和身后陆翊那再次加重的长刀也让贝翊青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保证不掺和我兄长和林度之间的争执？” “陈家是经商之家，乱世之中只求保全家族，不想过问政事。”薛洋摆了摆手道：“赶紧开门吧，不然的话就算你答应，你城外的兄长只怕也未必都会听你的。千万不要让我误会他要带兵来杀我，不然的话只能玉石俱焚了。” “开门。”贝翊青稍一沉吟之后开口，并且主动在前面开路，这样一来倒是直接让留守城门口的所有人全都没了主意，只能按照贝翊青的命令去打开城门。 “潇潇，让所有人警戒，不仅是警戒他们，城门附近还有守城的厢兵，里面不一定都是贝翊礼的人，说不定有安插在里面的暗子。”薛洋此时右手倒提着寒霜剑，一边拉着陈潇潇直接跟在贝翊青身后，混在被自己之前缴了武器的辎重营士兵中间，防止被人从暗中放箭。而陈潇潇原本就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听到薛洋的提醒之后更是直接让所有陈家家丁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厮杀。 巨大的城门在此时寂静的深夜发出滋滋的声响，城外寒冷的空气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直接扑了上来，但是陈家所有家丁在这一刻却都兴奋起来，城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军埋伏，模糊的视线中是一片光秃秃的道路，护城河巨大的木桥也早就放了下来，应该是此前贝翊青入城时候放下的。 “贝校尉，你让人带着你的手下先回去，你送我前出三十里，我放你一条生路。”预想中的再次暗箭没有射出，薛洋也是放下一个心思，等到陈家上下全体过了木桥之后对贝翊青道，然后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转身道：“全体向北，咱们回霍州。” 陈潇潇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薛洋，但是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扶着薛洋领头走在了前面，沿着北上的官道快速奔走，很快这些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将一众有些恍然的士兵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舒州地处长江北岸附近，周围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带，道路系统比较完善，从舒州向北三十里正好是凤凰山所在地。此地和舒州城呈掎角之势，历来都是守备舒州的要地，而且也是舒州南北交通重要隘口。只是林度自从主政舒州后，为了压制贝翊礼统辖的牙兵牙将势力，将凤凰山的守备兵力裁撤减换，致使凤凰山原本的一镇人马被削减殆尽。 众人行走约计半个时辰之后已经能够看到远处模糊的山峦，薛洋气喘吁吁的让大家停下脚步道：“贝校尉，咱们就此分别，他日有缘再见。”说完之后不容对方分说什么，直接让陆翊放开对贝翊青的限制，然后摇摇晃晃的和陈潇潇一头扎进黑暗之中，朝着凤凰山而去。 贝翊青见到薛洋等人的身形消失在凤凰山那巨大的黑暗阴影中之后冷哼一声转身匆匆而去。而也几乎在差不多的时候，薛洋也再次停下脚步，此前踉踉跄跄的步伐也几乎在一瞬间恢复过来，“陆翊，你马上带人掩护我们，将脚印引向凤凰山深处，然后直奔天柱山，我们在那里汇合。其他人马上转向西北，我们加速前进。”薛洋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陆翊了，心思缜密而且还遇事不乱，所以当即安排他去制造出自己一行人继续朝凤凰山深处前行的假象。而等到陆翊几人一走，薛洋也再次带队往西而行。 “哎，你的伤势不要紧吗？”陈潇潇见到薛洋放开自己主动在前引路，急忙上前问道，而且伸手在薛洋后背一抹，顿时心惊道：“你后背怎么这多血？是不是还有伤势？” “现在顾不得了，贝翊青见到我刚才的样子一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此时能有多快就要走多块。潇潇，你在我旁边，不要让我的血迹流到地上。”薛洋强忍着身体的麻木，深吸一口气之后朝前狂奔而去。 “陈烨，你带人在后面，把我们走过的路重新梳理一遍。”陈潇潇匆匆安排手下断后，然后带着其他人追了上去。就这样薛洋带着的这一群人分成三段整整奔行了大半夜，在黑暗之中艰难穿过凤凰山到西南官道的这部分山路。等到天明时分，薛洋等人看到前方已经不再是一座座山丘而是平原田野之后，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薛洋本人更是在一口气放松之后，眼前一黑，“咣当”一声扔下了寒霜剑，一头栽倒在地。 “薛洋，郎君”他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此时才反应过来，薛洋是带伤走过这一整夜山路的。陈潇潇更是不顾一切的抢了上去，将薛洋从地上扶了起来。 “别哭，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呢。”薛洋强忍着意志的恍惚，挣扎着伸出手来拭去陈潇潇脸上的泪水，笑道：“帮我把后背上的上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快点走。” “你别动了，我让陈烨他们抬着你走好不好？”陈潇潇灵动的双眸中蓄满了泪水，将薛洋扶起来之后，从肩膀处将上衣扒到腰部，只见一道狰狞可怖的创口几乎斜肩而下，贯穿了大半个背部，因为长时间流血，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血液已经和衣裳结痂连在了一起。这一撕下来，不仅仅鲜血再次流了出来，而且那股撕裂皮肉的剧痛更是直接让薛洋差点咬碎了钢牙。这是此前在抓捕贝翊青的时候被人从背后一枪扎过来留下的，不过想来是对方没有扎准，所以等于是枪尖贴着肉划了过去才留下的这一道长长的伤口。 “别怕，那这个重新绑上。”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也不管陈潇潇给自己撒了点什么药就接过陈烨递过来的半幅衣襟指点其从左肩斜下，将伤口重新包上。至于左肋上的长箭，薛洋只是直接将其砍断，箭头暂时留在体内。 “好了，大家辛苦，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停。陆翊他们最多只能给我们争取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就是说，此时贝翊青也一定反应过来带人朝这边追过来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天柱山，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摆脱他们的追击。”薛洋被陈潇潇服侍重新穿上衣服之后，精神也好了不少，看着一行二十多人那疲惫的脸盘微笑道：“到了天柱山我们就龙有大海，凭借他贝翊青那点微末实力要是再敢追的话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郎君放心，我们不辛苦。跟着郎君我等都觉得什么人来了都不怕的。”陈烨是陈安的长子，年约十八岁，说起来还比薛洋大了一岁，但是此时却看着薛洋一脸激动道，他们本是陈家精干力量，和陆翊他们从舒州本地招募的年轻人不一样。但是此时不论是陆翊留下的几个人还是陈烨这样的陈家骨干，对于薛洋都是敬若天人一般，他们昨天晚上一晚或是全程目睹薛洋那在敌人人群中往来无敌的风采或是在最后赶到正好见到薛洋电光火石一般击杀数人将贝翊青成功拿下的场景，这群年轻人看待薛洋已经超越了自身的高度，少年人多喜好崇拜英雄，他们也不例外。所以在薛洋转身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一群人几乎是各个满脸激动，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道。 “那也好，咱们赶紧出发吧。”薛洋一挥手，陈烨自动带着几人在前方引路，薛洋也朝着陈潇潇微微一笑，拉着她的素手跟了上去。 “你真没事啊？”陈潇潇见到薛洋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拉着自己的手，面色有些红晕，但是却没有此前的扭捏，反倒是跟上了对方的步伐，只是看着一想到他后背上的那道伤口就忍不住担心。 “我记得老爷子和佛光寺的慧心禅师私交很深，我应该能够坚持到那里，然后再重新包扎。”薛洋倒是安慰了一句陈潇潇，带着她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而去。 薛洋他们这一虎口脱险却给舒州的两大势力留下了一个狼藉的局面，做完林度为首的刺史府和贝翊礼统辖的城外府兵在城内近乎于直线碰撞，虽然不论是贝翊青还是林远图都是针对薛洋一行，但是他们的矛盾却直接被挑开摆到了台面上，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林远图回去之后虽然被林度臭骂了一顿，但是林度却没有惩罚的举动，反而让刺史府卫队开始全力戒备，同时联络守城厢兵当中拥护自己的将领，防止贝翊礼生变。而城外的贝翊礼则借口自己弟弟贝翊善被杀派人入城打死搜捕陈家众人。陈家人昨晚早就撤走了，贝翊礼派兵入城大张旗鼓借此向城内所有百姓炫耀自己的权势，表明自己的实力比各阶层开始站队。 而贝翊青在薛洋最后那一副虚弱的表情和动作下所迷惑也认定对方受伤严重走不了多远，所以匆匆回营之后立即带人紧急赶回来追击。他直接追进了凤凰山深处，而且和薛洋等人几乎算得上是抹黑赶路不同，他们大量的火把照明之后很快找到了陆翊留下的痕迹，然后跟着追了上去。这一次贝翊青可是被陆翊给害惨了，本来就是舒州本地人的陆翊对于凤凰山可是熟悉之极，在山里七绕八绕之后让贝翊青带着的两百多人转了一大半夜也没有摸到一点头绪。而等到贝翊青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之后，已经是时过第二天中午了。贝翊青虽然恨得差点咬碎了牙齿，挥舞着手中长刀将身边几乎所有的灌木丛砍得七零八落，却也不得不怏怏而回，结束了这次追击。 “虎子，六子，你们两个有家室，你们先回去想办法带着家里人去天柱山，其他人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去追上薛郎君。”陆翊几人是亲眼看着贝翊青狼狈而去，各个都是哈哈大笑，但是紧接着陆翊就颇有先见之明的安排手下两个有家室的人立即回去搬迁，他们本来也只是舒州最底层的人，仓促之中不仅是贝翊礼就算是林度都不会注意到他们，安全问题倒是不大。陆翊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自己这一去后来走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路，也或者是和陈烨等人一样，年轻人对于强者有着天然的亲近和盲目的追随。 第九章 轮台问心 天柱山中，佛光寺旁的青龙涧，崖下叮咚滴渗，细流涓涓。步径通处，幽草丛生，闲花乱眼，松吟竹韵，各得其趣。此地倒是和外界不一样，反倒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模样。 薛洋已经来佛光寺三天了，此前抵达山门外的时候，薛洋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被陈烨等人手忙脚乱太近佛光寺中以后慧心禅师紧急救治，又拿出始终所藏奇药给他服下，才让已经失血过多而又过于疲劳的薛洋缓缓醒转，不过时间距离他到天柱山已经过了整整三日。 “潇潇，我说了我已经无碍了。”薛洋这几日昏迷的时候陈潇潇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照料，所以见到薛洋醒转之后是说什么都不让他下床。不过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庞上却带着喜悦的神情，薛洋也是忍不住心头一叹，拉着她的素手笑道：“我不出去，就去青龙涧那边的轮台坐一坐如何？” “呵呵，陈娘子，薛郎君出去吹吹风对于伤势而言也甚有好处。”陈潇潇没说话，门外倒是传来了一个苍老但是却显得十分厚重的老者之语。 “救你的慧心禅师来了。”陈潇潇见到薛洋面色有些疑惑，急忙扶着他边往外走边低声解释道。而薛洋转过厢房的房门，眼前露出一个身着素色僧衣，花白须发的佛门高僧带着两个沙弥在门外，见到陈潇潇扶着薛洋出门顿时口诵佛号，然后点头道：“薛郎君虽面色苍白，但是已经隐隐然有内蕴精光从眼眸之中迸射，想来是已经大有好转，如此老衲也就放心多了。” “大师救命之恩，小子感激莫名。”薛洋急忙上前行礼拜谢，倒是被慧心禅师扶了起来笑道：“刚才老衲无意间听得薛郎君想去轮台一坐，想来是深得我南岳山中风景所在。今日既然老衲有缘听闻郎君之言，正好愿在前方引路，和郎君在前方那涧口轮台品品南岳剑毫如何？” “长者有请，小子如何敢辞？大师请。”薛洋心头一动，一边扶着陈潇潇的香肩一边落后慧心禅师一步，就听陈潇潇笑道：“我听说这南岳剑毫乃是佛光寺珍藏，独门秘制烘焙之法，和当日安叔带去给林度的剑毫不可同日而语。” 薛洋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对于品茗之道都不太擅长，但是得益于后世的见识，薛洋自然知道这天柱山剑毫的名气，只是他倒是不知道这名茶剑毫居然在此时就已经有了，他此前还以为这是后世新研发出来的品种。此时听说是佛光寺独门秘制，薛洋倒是明白了一点，只怕这秘制之法在后来失传了而已，所以点头跟着笑道：“原本上山之时我等一行是逃亡落魄之人，结果这才短短三日光景，不仅仅是龙离浅滩虎豹还林，而且还有幸跟着大师品尝这人间极品，真是世事难料如棋局，峰回路转又一村啊。” “郎君所言似乎话中感慨良多啊，郎君少年人心性如此沉稳倒是难得。”此时一直在前面引路的慧心禅师听到薛洋的感慨脚步微微一顿，自然的和薛洋并排而行，同时看了薛洋和陈潇潇两人一眼，点头道：“郎君天宇清朗，刚毅果断，小娘子倒是通润如玉，二位值此之时来到我佛光寺，当真是得天之眷。”青龙涧距离薛洋居住的佛光寺客房不远，所以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薛洋扫了一眼陈潇潇有些娇羞的面庞，跟着慧心禅师坐在前方的凉亭中，笑道：“大师莫非也精通看相不成？” “呵呵，郎君说笑了。”慧心禅师招呼薛洋和陈潇潇坐下之后吩咐身后的沙弥搬来茶具，然后亲自开始碾舂，然后煮开这天柱山陈年的梅花雪水，三烹煎水，然后给两人各自斟了一盏，笑道：“请二位尝尝这剑毫味道如何。”唐时饮茶之道和薛洋后世所见还是大为不同，这种碾碎茶叶然后入水烹煮，撇去浮沫之后入盐饮用的办法薛洋倒是觉得太过于繁复，不过如果光是看起来的话倒也算得上有一种精致的美感。薛洋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这剑毫入口之后有一种绵延醇厚的感觉在其中，果真是入口之后，唇齿留香，回味有道。 “果然是好茶，而且大师烹茶之道也是让薛洋大开眼界。”薛洋放下茶盏，点点头道：“小子虽然对于品茗之道知之甚少，但是如此醇厚之味，入口让人心神澄明，实在是不虚大师所言，果真是南岳珍奇。” 陈潇潇比薛洋倒是懂得不少，也是跟着点点头道：“此前家父曾说，天柱剑毫名传天下，今日是名不虚传。剑毫茶香回味绵长，加上梅花雪水煮沸，茶香中更是有着隐隐然的花香，确实是极品。” “大师破费珍奇招待我二人，相比是有话要说吧？”薛洋见到慧心禅师在陈潇潇说完之后放下茶盏，知道对方是有话要说。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佛门高僧虽然有话要跟自己说，但是似乎是有求于自己一般。 “薛郎君果然是聪慧过人，既然如此，那老衲也开口直言。”慧心禅师深深地看了一眼薛洋有些感叹道：“刚才郎君言道，老衲会相面看相，倒真是有一点。昔年老衲尚未出家，在俗世之中曾经学过一段，只是后来如我佛门，所见者皆是向佛之人，也就渐渐遗忘这一项。只是前日在郎君来我寺中，却让老衲大吃一惊啊。” “莫非大师给小子看过相不成？”薛洋转头看了一眼陈潇潇，见到她摇了摇头，顿时疑惑道：“大师莫非看出我命相之中有难以言明所在？”相面之道对于薛洋这种后世来客基本上已经免疫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剩下的奇事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慧心禅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忽然心头一惊，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也开始逐渐沉凝，只听对方继续道：“初见之时，只觉得面带煞气，彼时老衲以为郎君刚刚经历杀伐之事，所以难免沾染戾气，所以不以为意。但是后来在为郎君敷药之后细看，却依旧觉得郎君面相甚是奇怪，不和五行，不入三卦，老衲虽然对于相面之术知之不多但是还从来未见过此等面向。” “大师之意是，我的面相无从推测是吗？”薛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大师所言，也就是说我这一生当中一切都存在变数，没有一定之事，也没有必然之事。” “是郎君本身就是变数，所以面相不显。将来有任何事只要郎君参与，都会因为郎君这个变数存在而改变原有结局。”慧心禅师一语论断让旁边的陈潇潇都耸然一惊，不过在看到薛洋那并未大变的神色之后又重新坐好。 “本身就是变数？”薛洋倒是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怎么相信但是却对对方的这种神奇的手段有些好奇。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变数倒也没错，如果自己不从后世穿越千年时光逆流而上的话，那么这个时代和史书所载也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既然自己这个“外人”意外来了，那么自然会因此干扰整个历史走向。 “大师所言，小子谨记。大师果然是博学多闻，身兼佛道两家之所长，将来必能证得大能上果。”薛洋拱手为礼道：“佛光寺有大师在，南岳之地佛光普照，大师普世渡人，让山下百姓能够在乱世之中有所依靠，实在是功德无量，小子也是跟着沾光了。” “郎君说的是，乱世之中最苦的还是芸芸众生。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但却也不能看着苍生离乱而坐视不理。只是老衲德薄力微，虽竭尽全力但是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奈啊。”慧心禅师面对薛洋的夸赞面露苦笑道：“今日得见郎君，也是有一事相求，老衲虽然看不清郎君面相，但是有时候看不清说不定是上天在为你掩饰真容也未可知啊。”他这一句话算是将薛洋彻底点醒，这老和尚果然厉害，直接将自己这种面相往帝王将相上套？但是这种话就算是乱世之中，皇权旁落也实在是大逆不道之言，甚至薛洋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旁边的陈潇潇更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臂。 “郎君莫非以为老衲所言有误？”慧心禅师摇摇头道：“小郎君不必担心，老衲并没有别的意思，郎君有悲天悯人之心，又有救助百姓之愿，当为苍生计，竭尽全力才好啊。” 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肃然道：“大师所言甚是，是薛洋着相了。乱世之中我辈心忧天下者自当以天下为己任，薛洋虽然年幼，但是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即使大师不说，薛洋也会为天下苍生在这乱世之中趟出一条生路。” “郎君有意，老衲深感欣慰。深山枯坐之人，老衲也无法为郎君此言壮行，但我佛光寺这些年薄有田产，算得上有些积蓄。来日如果郎君需要可以全部赠送，为郎君之行尽力。”慧心禅师起身笑道：“老衲四年前在寺中枯坐之时于暴风雨之中偶然见一隐约流光划过长空，知道自己有一桩俗念缘起，今日算得上了结了。”他说完之后薛洋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四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后世灵魂来到这一世的时间吗？这大和尚真是在等自己的？薛洋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快速闪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慧心禅师已经离去了。 “薛洋，你怎么啦？”薛洋呆呆的神情让陈潇潇有些担心，对于刚才慧心禅师的话她只是开始的时候惊诧了一下，随后就不愿多想了。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她就有些不愿意想这些事情，有意无意的都是看着薛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 “没事，潇潇，你觉不觉得慧心禅师知道的太多了？”薛洋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感觉到有些后悔，但是陈潇潇却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自己刚才也说大师身兼佛道两家之所长，知道的多难道奇怪吗？倒是你，你说你才在我家读书半年多怎么懂这么多道理？让大师都对你另眼相看，不过大师刚才最后说的话是何意？托付衣钵吗？不像啊，那为何说要将佛光寺的积蓄全部赠送给你，还说随时可以来支取。” “他的确是在托付衣钵。”薛洋也无心品茶了，牵着陈潇潇的素手在青龙涧的瀑布旁边一边漫步一边叹息道：“他托付的不是佛光寺，而是天下苍生啊。”薛洋这句话让陈潇潇吓得不说话了。但是薛洋却忽然对这位慧心禅师的过往有些好奇，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若有若无的点出自己的身份之谜，更因为对方言谈举止中透露着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比起自己这样的后世来客还要更加深切。昔年的这位佛门高僧到底经历过什么呢？只怕未必如他所言是学过相面之术那么简单吧？不过此时再想这些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对方不论提不提，自己都会走上这条路的，不论是谁来到这个时代，只怕都不忍见到中原大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烈景象发生吧？ “潇潇啊，你让陈烨回头去通知一下安叔，让他来一趟佛光寺吧，我们暂时不回霍州了。”薛洋将心中的念头都压下之后转头笑道：“以后只怕没这么好的兴致还能在这里游山玩水了，今日正好碰上了，也好，咱们去游游这南岳奇峰古洞如何？” “不回霍州了？”陈潇潇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让家族抽调部分人手放在这舒州西面的三个县城是吗？” 薛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陈潇潇，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看样子我们的陈大娘子思考问题很深奥啊，这么快就追上慧心禅师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最近本事见长，就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啦？”薛洋那满含笑意的话语让陈潇潇跺了跺脚，随即双手叉着小蛮腰娇斥道：“今天师父就让你见识见识，你这个徒弟到底能不能超过我这师父。” 两人随即在这青龙涧附近嬉戏打闹，笑语欢乐声让匆匆前来汇报的陈烨和陆翊两人都被感染了，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快捷起来。 第十章 捡来一位军师 薛洋的伤势在缓慢地好转，而此前负责引开敌人的陆翊几人也陆续赶了过来，同时那两个返回舒州城接家眷的家丁还带回来了城内的最新消息。 “陈烨，安叔那边大概多久能够过来？”薛洋此时已经将陈家当晚留下来的近三十人全部集合在佛光寺附近，虽说一行人吃住都由慧心禅师安排，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舒州城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他感到一阵急迫。林远图那最后一箭算是彻底绝了自己从林度这边获得合法职务插手舒州军政的机会，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条了。 “郎君，送信之人虽说还未回来，但是按照时日计算，父亲应该在这两天赶到。”陈烨回禀一句之后低声问道：“敢问郎君将我等集聚在佛光寺是否是另有安排？需要陈烨做些什么？” 薛洋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好奇道：“那依你之见，我会如何安排？”他之前并未过多关注过陈烨，只是隐约听陈潇潇提起过，陈安的这位长子武艺学得很好，但是并没有其他出彩的地方。但是此时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倒是有些意外。 “郎君有意立足太湖？”陈烨的这句话让薛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或许这位年轻人并不逊色此前发现的陆翊。想到这里之后薛洋倒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直接安排道：“你带人去太湖县城一趟，帮我看看这太湖到底如何。” 陈烨躬身一诺之后转身要走，就被薛洋拉住了，“你知道我让你去太湖县城做什么吗？” “查看太湖城内民情如何，官风如何？太湖知县和舒州刺史府关系如何。”陈烨的回答让薛洋围绕着他走了几圈，然后放声大笑，他这笑声动静有点大，直接将在客房里休息的陈潇潇都给吵醒然后春门走了过来。 “等安叔过来了我会跟他说一声，以后你就跟我留在这里吧，跟着我。”薛洋点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所思所想去做吧，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陈烨走后薛洋也是颇为感慨，陈烨对于周围的一切和时事有着一种天然的敏感，只是从自己此前的一些反应当中就能够揣摩出自己的想法，真的是难能可贵。只是这样的人才在煌煌青史当中居然没有留名，就一如此前和自己在轮台给自己惊诧的慧心禅师一般，默默无闻的消失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身边如果能够多几位人才的话想必也不用自己事事殚精竭虑吧？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对于这个时代的脉动把握最深的其实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才才是。 “在想什么呢？刚才为何大笑，我刚睡下就被你吵醒了。”薛洋在默然发呆连带着陈潇潇走到他旁边都没有察觉，这让刚刚被吵醒的陈潇潇有些嗔怒，忍不住摇了摇薛洋的胳膊，娇嗔道：“你刚才让陈烨去太湖做什么了？” 薛洋微微一笑，带着她边往山下走边道：“慧心禅师昨天不是说打算将佛光寺这几年在山下的几处别庄和里面囤积的一些粮食和其他物资都送给我吗？也不知道陆翊他们清点的怎么样了，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老是在山上打搅人家佛门清净之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也不至于你专门让陈烨跑一趟太湖县城吧？”陈潇潇有些疑惑，摇摇头道：“太湖、宿松和望江三县我陈家本就有产业店铺在其中，你要了解三县所有事让陈烨派人传讯让他们管事过来一问便知啊。” “好吧，不逗你了。我让陈烨去打探的不是一般事宜，而是探查太湖县城虚实，刚才你所言三县其实可以看做一个整体，背靠大别山余脉，往南倚长江排开，和霍州交通便利，东面又有舒州城，是一片理想的所在。舒州虽然富庶，然其根基却在这三县之中，而且舒州刺史府虽然对三县有管辖权，但是依林度目前的境遇，只怕他根本就无法对三县县衙做出什么节制的举动，光是一个贝翊礼就已经让他头疼了。这也是慧心禅师最后要送我那么多物资钱粮的原因所在。就是可以在这三县之中扎下根基。”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让人去找安叔，打算让陈家产业也抓紧时间迁移过来是吗？”陈潇潇点点头，她是明白薛洋到底要做什么的，所以想了想道：“可是依靠陈家的地位，就算我家家资巨富，也不过最末一等商人而已，你打算从何开始。” “所以我才让陈烨去太湖县城一趟，先看看情况再说。”薛洋无奈的摊摊手道：“如果林远图最后能够忍住不出手朝我射那一箭说不得还能利用他一下，现在只有另想它法。不过就算是没有头衔也不用担心，按照陆翊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贝翊礼此次受创严重，其弟也被我无意当中射杀，只怕他忍不了多久了。没有事权，他就无法扩军，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早就想掀翻林度自己军政一把抓的人物来说，不会忍太久的。到时候一旦他们开战，就可以趁虚而入。”薛洋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北方庐州等地的叛乱义军虽然最后被剿灭了，但是难保他们不会南下肆虐舒州，毕竟两地隔得距离太近了，而一旦叛军南下依靠贝翊礼那等兵力只怕能够守住都够呛，更何况还有一个拖后腿的刺史府。薛洋可一点也不认为依照林远图的那种心性能够不在暗地里下刀子。 两人是一边走一边说话，从半山腰的佛光寺下来之后沿着山径一路走来，虽说如今已经接近二月底，但是毕竟天气还是异常寒冷，薛洋见到陈潇潇缩了缩肩膀，将身上原本披着的披风给她搭在肩膀上，然后细细的系好。薛洋的动作让陈潇潇面色微微羞红，两人在佛光寺这段时日算得上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不知不觉的在彼此心中都有着深深的烙印。只不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薛洋对于儿女之情都有点呆头呆脑的，这一方面倒不如人家陈潇潇看得明白。 薛洋给她将披风在身上裹了一裹之后正欲说话忽然听得前方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转头看了一眼陈潇潇，见到对方也是点了点头，急忙拉着她悄悄的俯身上前，这山路小径因为不是入山大路，所以很少有人走，除了佛光寺的僧侣之外就只有自己这些人这段时间因为抄近路才往来经过这里。 陈潇潇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薛洋一眼，他后背上的伤势才刚刚结痂可不能出意外，甚至连动手都不能，这万一要是什么歹人的话那就危险了，听话语声这可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不过在薛洋悄然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他之后陈潇潇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心思就安定下来。而此时他们两人也已经到了路边，只见前方五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倒在那一片干枯的草丛中歇息，看那口鼻之中冒出来的白气似乎是急匆匆走了不少路才累成这样的。 陈潇潇见到这五人个个都是神采枯瘦而且神情憔悴正要说话就被薛洋摇摇头制止了。此时只听见其中正对面的那位青年似乎是领头的，而且看起来也年长一点，只是那头发乱得有点向鸡窝一般，声音也有些低沉，“大家休息一会我们要再次出发，今晚天黑之前要找到村庄才行，不然这深山之中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啊。” “袁大哥说的是，此地一路走来都是山岭，没有半点烟火气象，只怕是方圆数十里之内难有村落人家。我等五人侥幸从庐州逃脱，捡回一条命，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冻死饿死在这茫茫丛林之中。”他说完之后旁边的一位原本躺着不动的年轻人忽然坐了起来，一句话说出口不仅仅在场的人都跟着点头，倒是隐身在一旁倾听的薛洋也是眉头紧皱。他在之前听到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贝翊礼派人过来探查自己的下落，在听到陆翊说那天晚上被自己射杀的“二将军”就是贝翊礼的亲弟弟贝翊善之后他就毫不怀疑自己和贝翊礼结下了生死大仇。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他和陈潇潇是一样的想法，但是此时他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五个年轻人只怕是因为某种变故从庐州逃出来的。八成该是庐州城内犯事的犯人了。 果不其然那位领头的被称为“袁大哥”的人默然一叹道：“此一去只怕归期遥遥了，可恨郑棨，身为庐州刺史，居然如此畏敌如虎，而且愚不可及，区区反间之计就让我等兄弟性命，更是连累城中亲旧因此而受株连。他年我袁袭若有成就一番事业定找他讨回今日之仇。”原本算得上还有些书卷气的他说这几句话的是咬牙切齿，从薛洋的角度看其甚至能够看到对方青紫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股狰狞可怖的表情。 “袁袭，袁袭。”薛洋嘴里面念叨了两句之后忽然愣住了，这该不会这么巧吧，自己为数不多记住的唐末的人物当中，曾经辅助杨行密快速崛起的那位神秘幕僚似乎就叫做袁袭，只是很早就病死所以其人名声不如后来朱温的三大军师那般名传青史，甚至连生卒年都没有记清楚。 此时薛洋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反正按照刚才这人的谈吐和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就算是认错人了，这几人也有着各自的本事。所以正要打算现身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因为是二月底，天柱山山区是万籁俱寂，这脚步声能够传得很远。不过和前面那几个人立马开始警戒不同，薛洋和陈潇潇却定了定神，他们已经听到陆翊的声音了，想来是返回佛光寺路过这里。 陆翊那边原本在路上和身边几人是说这话的，但是袁袭几人的动静不小让他很快察觉出异常，所以当即大喝道：“谁，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他的话音未落，身边的五六人瞬间抽刀出鞘，只听得“咣当咣当”声音直响，几乎是瞬间就将前方的区域包围起来。 “看样子这个陆翊可是个可造之材呢。”薛洋此时也不隐藏身份了，和巧兮站起身来边往前走边笑道，那脸上浮现出来的欣慰表情顿时惹来了陈潇潇一个大白眼。 “什么人？”他们这一下动作不仅仅让原本犹豫要不要钻出草丛的袁袭等人大惊，这一男一女两人到底是何时隐藏在自己近旁的？ “陆翊见到郎君，大娘子。”薛洋现出身形之后陆翊当即上前拜见。陆翊作为之前唯一一个全程伴随薛洋在舒州府兵丛中杀进杀出数次的陈家家丁，对于薛洋有着一股难以严明的崇拜，所以见到他之后急忙上前恭敬行礼。 “做得很好，警惕性很高，而且他们的反应和彼此的配合也很好，你很用心。”薛洋点了点头，让陆翊将人都招过来之后看着从草丛中走出来的袁袭等人道：“你们不要误会，我还不至于去抓你们去庐州找郑棨刺史去领赏。”他一句话算是将这群人的身份全给点明了，所以那个袁袭只能走过来朝着他行了一礼道：“袁袭拜见郎君，我等落魄之人惭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让郎君见笑了。” “无妨，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屈甚至是屈辱都不是坏事，难得的是知耻而后勇。不瞒几位，数天前我也是被舒州刺史府和府兵围攻，说的不客气，在下也是逃难之人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袁大哥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薛洋的一句“袁大哥”不仅仅让陆翊心里一动，陈潇潇也是满眼好奇之色，而此时袁袭却有些吃惊，对方不仅对自己这些罪人没有敌意，甚至还对自己一个落魄之人用上尊称。所以不仅他，其他几人也是跟着朝薛洋再次行礼。 “袁大哥是从庐州而来？此前是否在庐州军中谋事？”薛洋扶起袁袭之后眨着眼睛笑道。他现在已经有九成确认这位袁袭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袁袭，所以直接开口问道，在他的猜测中，袁袭是庐州本地人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杨行密就是从庐州起家，而早起给他帮助最大的就是这位幕僚袁袭，在结合刚才他们的对话，那么历史上的那位书生袁袭八成曾经在庐州军中待过。 “郎君如何得知？”袁袭有些惊讶，自己刚才几人好像没说过这样的话吧？但是未容他想明白，薛洋就忽然拉着他的手笑道：“袁大哥远道而来，征尘辛苦，步入就随在下前往佛光寺暂住如何？薛洋尚有诸多疑惑希望袁大哥能够朝夕指点。袁大哥放心，薛洋自当以师之礼待之。”说完就打算深鞠一躬，这一下将袁袭吓了一大跳，急忙拉住薛洋道：“落魄之人哪里敢当郎君大礼？请郎君放心，我等几人就跟随郎君。” “哈哈，陆翊，去准备酒菜，今天注定是个好天。”薛洋哈哈一笑，而旁边的陆翊则扫了一眼袁袭等人之后躬身应诺，派人快速回山安排，他自己则是步步跟随在薛洋和陈潇潇身边。这一幕不仅陈潇潇看在眼里，就连袁袭在那一刻也是暗自点头，陆翊身上的那股谨慎和细心展露无遗。而这一刻走在前面神情自若的薛洋无疑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第十一章 敢问郎君之志 薛洋在佛光寺设在山脚附近的厢院招待袁袭一行，虽然时间仓促加上还在佛门重地之内，但是陆翊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准备了很丰盛的一桌素宴，并且请来了慧心禅师作陪。这么隆重的场面也让袁袭感到不解的同时微微有些感动。不管薛洋的目的如何，至少在自己几人落魄无忌，亡命他乡的时刻，有人能够在知晓自己身份的之后，还能盛宴款待自己，这在落魄之际是难得的慰藉。 而沐浴更衣之后亮相的袁袭和他身边的四个兄弟也是让薛洋眼前一亮，袁袭的身形很消瘦，而且脸色也有些蜡黄，但是精神看起来很好，看起来很有一股子书卷之气，倒是他身边的四位兄弟一看就是行伍之人，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杀气内敛。 “多谢薛郎君盛情收留，袁袭无以为报，在此多谢。”薛洋一脸欣赏的目光袁袭自然是能够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并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看重自己，更不明白薛洋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只能朝着对方深深一鞠躬，倒是他旁边的四位兄弟开口道：“郎君看得起我们这些逃亡之人，没说的，郎君但有差遣，我向氏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袁大哥，几位兄弟且请落座吧。今日薛洋也是借花献佛，借慧心大师宝地招待各位，所以大家就不要客套了。几位旅途困顿，步入且请用饭如何？我们边吃边聊。”薛洋和陈潇潇坐在主东首，招呼大家坐下之后笑道：“不瞒袁大哥，在下也是刚刚从舒州城内脱险而出，承蒙大师收留治伤，却不意能够在此遇到袁大哥一行，实乃是天意。” “不敢当郎君大礼，郎君高义袁袭深受，这一声大哥袁袭实在是担不起，如郎君不弃可直呼袁袭姓名。”袁袭急忙朝着薛洋一拱手，肃然道：“依在下看，郎君虽在舒州遇险，但此时已经龙游入海，猛虎归山，他日自可横行无忌，不受拘束，不是我等兄弟可比的。” 袁袭的一席话倒是让薛洋有些诧异，这个慧心禅师怎么眼光都快赶上自己了？自己好歹是有着后世的见识所以才能够发觉袁袭，但是他一个当世人怎么也有这等不合常理的见识？但是没等他说话一直端坐不动微笑看着薛洋的慧心大师接过话茬笑道：“袁丈夫此言固然不差，但依老衲之见，薛郎君固然是从此横行无忌，冲天而起，但是阁下也是目蕴荧光，三顶之花隐然可见，不久之后肯定能够一展胸中才华，不会再受世间劳役逃亡之苦。” 慧心大师刚说完，袁袭固然是苦笑不止以为慧心大师在开解他，照目前为止反正袁袭本身是没有看出自己能够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但是紧接着忽然心头一动，转头看了看对面的薛洋，苦笑道：“大师高看袁袭了，袭此前在庐州只是以军政司属员，每日辛苦也只能养家糊口而已，哪里有什么才华可言。” “袁丈夫也不必妄自菲薄，老衲随痴长几十载岁月，但是看人眼光还是有的。阁下此前只是误托郑棨而已，此人我早年间曾经见过一面，言过其实，无有报国之心，更无掌政之才，自然无法让阁下尽展所学。”慧心大师的这番话让薛洋明白过来，感情对方想替自己招揽袁袭。 “大师所言甚是，郑棨的确非托付之主，然则目前大唐天下拨乱纷纷，前有黄巢乱军肆虐各地，后有各地节度使听宣不听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袁袭所见，大唐天下只怕已经是日薄西山，再也回天乏力了。”袁袭几人本身就是被郑棨逼迫，所以听到慧心大师这番评价自然是点头不止，所以接过话茬叹息道：“而且各地在位封疆大吏无不是争权夺利，为奢靡迷了眼，哪里还会看到这些呢？大师所言尽展才华之事袁袭是不敢想了，天下虽大，没有真正为国为民之英主出现，袁袭实在是不愿再助纣为虐，助那些枉顾百姓疾苦的藩镇大员祸害天下。”袁袭的这番话不仅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不止，同样也让薛洋明白历史上为何这位会选择助草莽之中起家的杨行密为主了，那个时代真正能够顾及到百姓疾苦的只怕也就是那位吴国太祖了，因为他本身就是起身底层而且一路向上都是不改初心。 “既然郑棨非所托之主，那就应该去找一位值得托付之主。”慧心大师此时忽然一改之前慢悠悠的语调道：“如今天下大势，相比不用我这个方外之人来说阁下才知晓吧？不论是安史之乱还是如今黄巢乱军，更有无数藩镇彼此争端，消耗的是华夏元气，伴随的是百姓无尽苦难。阁下既然自认为有抱负，难道不应该为苍生竭尽全力吗？老衲是出家之人尚且不忍见芸芸众生苦难不止，阁下乃是红尘中人，心气难不成比起老衲尚且不如？”慧心大师这番话可以说是说的有些疾言厉色了，但是所有人却都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在经历种种大乱之后就算是佛道这样的出家人也纷纷被卷入这场乱世旋涡之中，所以慧心大师说完这些之后袁袭朝着对方深施一礼然后苦笑道：“大师教训的是，然则天下虽大，诸侯虽多，以袁袭观之，却无合适辅佐之人啊。” “天下虽没有，但眼前不是有吗？”慧心大师朝着薛洋一笑，忽然指着他道：“袁丈夫难道不觉得你眼前的这位小郎君就符合要求吗？” “小郎君？”袁袭心头的答案被对方说出来之后虽然依旧是有些吃惊，但是隐隐然却忽然有一股轻松的感觉，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言，自己已经错信了一次郑棨，所以这一次择主更需要谨慎。更主要的是，虽然薛洋看起来前呼后拥随从不断，但是以袁袭看来却不像官家之人。一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百姓要想在这乱世崛起，不说是绝无可能也差不多了。不过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倒也难不倒袁袭，主要是他和薛洋只是刚刚匆匆一面之缘，虽然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很有手段，而且能够得到眼前这位高僧信赖，最起码很有能力。但是作为一位人主，值得自己辅佐和追随的人主光有这些可不行。 “怎么，袁丈夫莫非觉得薛洋年幼，不值得阁下出手一试？”薛洋见到对方脸色浮现出的神色微微一笑，出声笑道：“诚如阁下所言，如今天下虽大，诸侯虽多，却无一人值得辅佐，究其缘由还是这些人所言所行，皆非善待百姓之人，此等人想的是如何争权夺利，做的是争夺地盘，鱼肉百姓。真正的是将一己一姓之尊荣富贵建立在万千百姓痛苦和死亡之上。这等诸侯又如何值得有识之士出手辅佐？然则既然天下诸侯尽届如此，无有体察苍生之人，那倒不如我等自己出手，去为天下苍生去争得一条活路，去为这个曾经辉煌灿烂的中原大地打出一片光明，也去为你我各自心头的遗憾和不甘去搏一搏。” 薛洋的这一番话说的是振聋发聩，而且也是他第一次直抒胸臆，旁边的陈潇潇固然是美目流盼，呆呆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觉得有些恍惚，原本一直不说话的陆翊则更是双目之中冒出一股异常炙热的崇拜和疯狂。这才是他陆翊需要追随的人，有志天下，更是有志为百姓争活路的郎君。 “敢问这就是郎君之志？”薛洋的一番话也让袁袭微微有些颤抖，但是他毕竟年长，心志坚定，所以只是瞬间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头问道。这一刻他的双目之中冒出一缕异常的神采，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薛洋点点头，也不讳言，既然慧心大师已经将这个话题挑出来，而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很明显对方已经听进去了，所以继续道：“我本就是贫民出身，为百姓张目又有何奇怪？乱世之中，需要的是你我能够携手共进，持之以恒，大唐天下自安史之乱起，纷纷扰扰已百年有余，黎民百姓也已经绝望百年，如今我等还不努力，难不成还要让百姓在受苦百年不成？薛洋虽不才，但是却也有心愿，并且愿一路前行不改初心。”薛洋想起自己在后世听的最多的一句话，此时已经进入状态的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扶危济困，扫平天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果兄长愿意，可愿随我一起，扫平污秽，清平环宇，为我华夏罹难百年之浩土争得一线生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下不仅仅袁袭面色潮红，难以平静，就连慧心禅师此时也坐不住了。薛洋的这句话很显然说出了千古以来所有有识之士的心声，而旁边原本对于薛洋就有着疯狂的崇拜的陆翊更是直接上前朝着薛洋一跪到底，难以控制的激动甚至让他的话语都颤动不定，但是却丝毫影响不到此时陆翊的心情，“郎君心忧天下，怜悯苍生，陆翊虽是微末之躯，但也愿以一己之力，辅佐郎君早日扫平天下，让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能够看到希望。陆翊拜见主公。”和袁袭等人因为初次相见心有疑惑不同，陆翊本就是陈家家丁，而薛洋早就被陈家上下当做主家一员，和陈潇潇如今的形影不离也让大家都已经认定不久之后定然好事团圆。所以陆翊认薛洋为主是没有丝毫犹疑。但是他这一跪却让袁袭也坐不住了，他身边原本一直唯她马首是瞻的向氏兄弟当中的老大向冲此时也跟着道：“袁大哥，小郎君志向高远，值得我等兄弟为他卖命，更何况我兄弟几个已是穷途末路，除了这一副身躯也没有值得别人惦记的，但是小郎君却愿意以礼相待，说明他是值得信赖之人，大哥还疑惑什么？” 薛洋扶起陆翊，心情也开始缓缓恢复平静，陆翊拜自己为主虽在意料之中，但是却也有些意外，很显然陆翊的才学见识绝对不仅仅这样，刚才那一番话足以说明自己这位年轻的头号大将有着一段非常的过往。不过薛洋没打算刨根问底，对方能够当众认自己为主，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全心全意追随自己了，已经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的薛洋将对方扶起之后点点头道：“君不负我，我自当不负君。” 他的这句话虽然只是轻声而言，但是陆翊却很激动，而旁边的袁袭更是不啻于听到一句晴天霹雳，如果说之前的志向只是让自己心潮澎湃，那么刚才的这句“君不负我，我自当不负君”才是真正让袁袭下定决心，这是句话不仅仅是以主从名义来说的，而是说给同道者听的。 “郎君大志，袁袭佩服，如郎君不嫌弃我兄弟无用之身，逃亡之徒，袭愿效陆翊兄弟，以郎君为主，竭尽忠诚，无怨无悔。”相比较陆翊的话，袁袭就说的有些内敛，但是意思却和陆翊一模一样。他这一跪，身后的向冲也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兄弟跟着跪倒在地，道：“向冲、向明、向天、向杰拜见主公，万望主公不弃。” “大家快起来，袁先生快起来。”薛洋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袁袭扶起来之后肃然道：“承蒙诸位看中，薛洋惶恐莫名，惟愿先生时时提点，我等一起努力，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薛洋的这一番话说的是诚诚恳恳，但是听在他人耳中却意义不一样，尤其是已经被他称为先生的袁袭更是连连摆手，示意不敢接受对方的这样的尊称。倒是一旁没有说话的陈潇潇看着人群中间的薛洋微微一笑。 “哈哈，今日老衲在寺中卜得一卦，原有些奇怪，但是此时看来，算得上是君臣际会，南岳俯冲之势已经势不可挡了。”慧心大师走过来看着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也让这一场原本就突兀其来的宴会开始进入高潮。 第十二章 太湖县尉 袁袭的到来让薛洋终于有了一位可靠的幕僚，而且两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瞄准了离天柱山不远的太湖县。太湖位于天柱山以东不到百余里，是岳西山地中难得的拥有大量平原的县域，物产丰富，钱粮广多而且百姓生活相对来说条件好了不少。自然在乱世之中这种情况也吸引了大量来自江对岸和大别山西面的百姓逃难而来。特别是黄巢在黄州和对面江州等地肆虐之后大量死里逃生的流民源源不断的进入岳西地区。 流民的大量涌入带来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小到打架斗殴达到和当地百姓争夺资源，抢占土地，甚至在附近占山为王，阻断往来商旅，剪径抢劫。这些问题已经让原本还算太平无事的太湖县衙焦头烂额而无力应对。太湖知县上报舒州府要求派遣府兵前来征剿，却也是杳无音讯。而县衙本身组织的部分厢兵和捕快组成的围剿队也曾经四下和这些越来越多的山贼匪盗打了几次，但是在亡命之徒面前，这些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厢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剿匪不成反倒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主公，伤势可有大好？”这段时间的修养和佛光寺的伤药让薛洋的伤势好了不少，这两天已经在尝试摆开架势习练拳脚了。而很显然袁袭也在等待自己这位小主公伤势痊愈，因为毕竟不管是他还是薛洋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有劳先生过问，刚刚潇潇已经看过了，背部枪伤已经无碍，结痂的地方新肉也已经长成，创口愈合已无大碍。”薛洋放下手中的寒霜剑招呼袁袭坐下之后道：“这是陈烨在太湖县城及其附近明察暗访数日的记录，先生请看。”陈潇潇一大早在给薛洋换过药之后就带着陈烨和陆翊等人去接陈老爷子和陈安去了。原本薛洋只是通知陈安南下一趟，但是没想到老爷子也赶过来了。 “主公手下倒是人才济济，这陈烨记录的倒是非常有用，不仅统计了城内和县域中的大致人口数量，而且还有田亩情况，城内各家势力分布。咦，这里还有太湖县内山贼和绿林的分布。主公，他是如何得知这么多的机密？”袁袭一边看一边点头，陈烨即在其中的有太湖县的人口数量和城内的具体状况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这需要调动很多关系才能够得出结论，不过在结合了对方有对太湖县衙包括太湖县令尹宗道的记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想来陈家这样的大商家在县衙之内事先有安排人手。但是最后末尾的太湖县内的盗匪势力分布和其中记载的大量的机密消息就让他吃惊不已了。 “陈家有专门的行脚商队，此前被打劫过几次之后陈烨的父亲就开始让人着手调查这些盗匪山贼到底出没何方，然后让商队避开这些道路和区域，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薛洋也是有些感叹，原本只是一个自保的举动但是没想到现如今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帮助。陈家正是依靠着这种调查帮助避开了大部分危险的地段，从而快速在太湖县内将生意门路打开。 “袭以前从未接触过商事，但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薛洋将其中原委大致说了一遍之后引来了袁袭的赞叹，紧接着又听他道：“主公如今我们手中已经掌握这么多太湖县的底细，下一步窃以为应该尽快解决两个难题，才可快速在太湖站住脚。” 薛洋点了点头，他知道袁袭要说的难题是什么，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旁边就传来了慧心禅师的声音，“袁丈夫所言之难题，老衲虽不才倒是能够帮助解决其中一个。” “大师这么早从寺中下山莫非是有事要出山？”薛洋现在和袁袭等人住的是佛光寺在山脚附近的别院客房，而佛光寺僧侣都是住在山腰寺中。所以薛洋见到慧心禅师一大早下山有些奇怪。但是此时袁袭却豁然道：“恕在下冒昧，大师真有办法？”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办法，但是却没有什么头绪，此时听到有人能有办法自然是有些迫不及待。说起来袁袭此时毕竟年轻，没有经过岁月和生活洗礼和磨炼，没有历史上记载那样在辅佐杨行密的时候能够运筹帷幄，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静。 “哈哈，确实有一个办法，至于你所言另一难题，没看你家主公神情自若，必然是有了解决之道了，你又何必着急呢？小郎君，老衲那位老友，你陈家世叔此刻已经快到了，你去迎接一二？”慧心禅师深深地看了一眼薛洋之后笑道。 “本来就要去的，只是潇潇那丫头说我伤势未愈，不要冒着风寒出门。此时正好跟着大师一同前往。”薛洋也是哈哈一笑，拉着袁袭走在慧心禅师旁边边走边道：“先生所言两个难题，一个大师已经有了办法，另外一个嘛，只怕还需要世叔帮忙，调动陈家在霍州老宅的人手南下了。” “陈家人手南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陈家人手也不用惊动老爷子了吧？主公你都快成陈家女婿了，区区人手还不是张嘴就能直接调过来了？”袁袭恍然大悟，但是随即的一声嘀咕却让慧心禅师哈哈大笑，这倒是让薛洋颇为不好意思，急忙瞪了他一眼。 三人出山不到里许就碰到了陈安带领的大队人手，随后陈老爷子和陈潇潇两人的马车也抵达跟前，众人见面一阵寒暄之后，陈老爷子被慧心禅师迎入寺中。而陈家带来的人手也被陈烨和陆翊带到山下的佛光寺别庄暂留，陈安则跟着薛洋等人随后进去。看得出来陈烨应该是跟自己的父亲透露了点什么，所以陈安此次带来的近十辆马车当中大部分都是切切实实的兵器和弓箭等制式武器，这一点就连薛洋都很吃惊，陈家到底是怎么暗中搜集到这么多武器装备的，而且看样子质量还不错。 “老友重逢甚是难得，老衲已经安排下去，中午寺中排素宴，算得上老衲尽地主之谊如何？”慧心禅师让身后的小沙弥回到寺中安排，自己则和薛洋等人在青龙涧附近的凉亭内陪陈老爷子说话。 而陈老爷子很明显对于上次在舒州城让薛洋独自断后的事情很内疚，所以亲自询问了薛洋的伤势之后一阵感慨道：“孩子啊，你这是第二次救老朽和潇潇性命了，实在是不知让老朽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感激之情了。” “呵呵，老友啊，以老衲看你这感激之情最好还是别要了，小郎君救你还不是应该的？”慧心禅师拉着陈老爷子坐下之后笑道：“老友想必也知道小郎君此刻停留寺中近月所为何事吧？老衲有一个俗家弟子，就是太湖县知县尹宗道，我已传讯于他，举荐小郎君出任太湖县县尉，想来近两日必有消息报来。” “这是好事啊，老朽没有意见。”陈老爷子是将薛洋真正的当成自家子侄甚至看了一眼坐在薛洋身边的爱女一样点头笑道：“这孩子如果能够出世为官的话那才不辜负他的才情，此前老朽还担忧我陈家虽然家资巨富但是也只是商人之家，怕是要委屈他了。大师此举真让我感激莫名。” “哦，大师谋划之道袁袭佩服。”慧心禅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袁袭如梦方醒，急忙大拍脑袋笑道：“亏我此前苦思良谋许久也未能想出办法，甚至都要和主公商议是否再去舒州城内找那林度火中取栗了，还是大师高明。”袁袭此时开口顿时将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了。而陈老爷子和陈安也才注意到薛洋身边居然还有另外的陌生人。 “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聊吧，老衲和老友去旁边的三祖洞中叙叙旧。”慧心禅师见到陈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知道对方八成是猜出了什么，所以站起身来拉着他走远，想来是要单独和老爷子述说这件事。 不知道慧心禅师是如何跟陈老爷子分说的，但是那天素宴之上陈老爷子看着薛洋的神色都开始变了，仿佛带着一丝期盼和莫名的探究意味，这一点甚至坐的离他最近的陈潇潇都看出来了。不过此时陈潇潇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薛洋身上，对于他要做的事情她自然是没有意见。而也就在第二天慧心禅师就收到了尹宗道的回信，对于自己的师傅能够在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推荐关门弟子前来分担这块烫手的山芋，尹宗道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老衲这位俗家弟子这些年在太湖县也算得上有些作为，只是性子柔弱无法驾驭这乱世复杂多变之大势。”慧心禅师接到回信之后立即带着薛洋一行以及陈家此次聚集在佛光寺别庄的所有家丁护卫前往太湖县城。路上慧心禅师也在给薛洋和袁袭等人介绍尹宗道的为人秉性以及性格特点。他是尹宗道的师尊，对于这位太湖知县的了解比起此前陈烨汇报的要更加详细。 “太湖目前已有人口三万余，还有大量流民涌入，实际人口只怕超过五万之众。按理说太湖县已经足够升任上品大县，尹宗道这位师兄也该从知县上一个台阶晋升县令了，但是并未见他上报舒州刺史府，想来是不愿多事。”薛洋自言自语的分析道：“看来此行也只能拿下一个县尉的头衔了。” “有县尉头衔就足以了。”袁袭看着随行的陈家百余名家丁笑道：“主公这一出山就有这百名精锐随行，再加上有县尉头衔名正言顺招募厢兵，区区盗匪贼寇，不过是养兵练兵的陪练而已。” 从天柱山到太湖县城不足百余里，一行人一路上不断商议以后的事情第二天中午时分就已经进入县城之内。陆翊和陈烨带着陈家家丁护卫分散进入城内陈家的店铺等处静候，而袁袭则和薛洋一起陪同慧心禅师见到了迎出县衙的尹宗道。 尹宗道四十岁上下，微胖身材，看起来倒是一个富贵人家之人，只不过此时看起来却有些神情恍惚，精神也不太好，以至于再见到慧心禅师的时候都有点神思不属强颜欢笑的意思。 “师父，这位小郎君便是小师弟？”几人进入县衙之后，尹宗道让奉上茶水的仆人退出之后见到慧心禅师含笑点头之后有些诧异的说道：“师父教导下的衣钵传人想来比我这个不肖弟子要天赋好得多，只是小师弟这看起来年岁却不大啊，县尉乃是一县之中主管缉拿盗捕之事，原本如果太平时节师弟前来应征倒也无可厚非，有我这个师兄在断断不会让师弟吃亏。但如今太湖县内却匪患不断，县尉之职实在是需要率领城内厢兵和捕快缉拿匪首、平定祸患，所以师弟要想任县尉只怕是时刻面对危险难关啊。” “师兄放心，小弟既然能让师父举荐，那么就一定还会协助师兄治理好县内治安的。”薛洋对于慧心禅师将自己算作关门弟子一事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在听到尹宗道的迟疑之后起身朝着他拱手一礼之后微微一笑道：“而且如果师兄不放心的话，师弟愿在师父和师兄面前立下军令状便是，以三月为期，三月之后定让太湖县内匪盗尽数灭绝。” “三月之内？师弟你确定？”尹宗道直接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薛洋，继而苦笑道：“师弟信心可嘉，但是——” “宗道，依为师看，这件事不如先这样定了，毕竟让你师弟一试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而且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你师弟准备自行招募兵马而且粮饷也不用你县衙出，只需要你给一个名号即可。”慧心禅师最后压上这一块宝之后终于打消了对方的疑虑，点头答应让薛洋出任县尉，自行招募人手剿灭县内各处盗匪。 不过尹宗道在慧心禅师面前也不能显得自己小气，所以当天下午除了给薛洋送来了县尉的官服印信之外，还额外送来了一部分粮草，并且在城外给薛洋腾出来一块地方作为兵营和训练场，并且告诉薛洋可以以县衙的名义招募人手。看得出来他也想让薛洋能够成功，毕竟此前他亲自出手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好了，咱们也准备开张了，让陆翊和陈烨将我们带来的人手都叫过来吧。”薛洋吩咐向冲去传讯陆翊和陈烨之后朝着袁袭笑道：“这当了县尉就免不了和县衙还有县丞打交道，而且还要招募兵员和人手，还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乐意之至。”袁袭也是哈哈大笑，站在薛洋身边看着远处的那片空地笑道。 第十三章 首战告捷（上） “主公，这是我们招募兵员的通告。”袁袭这些天算是最忙碌的人了，不仅仅和县衙兵曹以及县丞等其他属员联络，将尹宗道事先答应下来的武器装备和部分粮饷给领了出来，并且还要配合陈烨和向杰等人招募兵员。由于薛洋此前说过在三个月之内解决太湖境内大大小小二十多股盗匪贼寇，所以尹宗道并未答应直接抽调县城青壮年来为薛洋募集兵员，所以薛洋只能另想办法。 “县城募兵处搭起来之后让陈烨将主要经历放在外来流民身上，太湖县内本地百姓承平多年，而且此前知县出兵数次大败，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会有办法打败这些越来越猖獗的山大王们。”薛洋已经带着陆翊等人将城外的兵营给搭建起来了，所以在见到袁袭走进大帐招呼对方坐下之后继续道：“至少城内百姓短期之内我们没办法，不过周边的山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告诉陈烨可以动用陈家的力量，至少十天之内我们需要募集三百人左右。” “主公放心，袭会办好这件事的。”薛洋直接将袁袭和向氏兄弟都编到了自己的属员之中，这样一来此前的逃犯身份也就不存在了。这件事也让袁袭显得有些意气奋发，虽然这几天忙碌异常但是精神头却非常好。 “先生，我打算以目前的陈家子弟为骨干，先期剿灭盘踞在黄泥镇和楼牌两地盗匪，先生以为如何？”这几天薛洋画了一幅大致的太湖县地图，和后世稍微不同的是，此时的太湖县比起后世要大不少，而且薛洋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岳西三县分开，所以这份地图上不仅仅是太湖一县之地，而是舒州西部三县的轮廓。 “袭没有意见，黄泥镇和楼牌两地盗匪不是外地流民所致，而是本地的豪霸势力所为，一旦将他们除去必能一举收复两镇民心，而且这两地一左一右将前往舒州的道路夹在中间，如果不能提前除掉的话，只怕县城到舒州之通道随时都可能被其切断。”袁袭笑道：“就是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出手？” “我已经让陆翊秘密带人出发了，黄泥镇悍匪乃是张天雄，实则就是镇上的大财主。”薛洋道：“他们在县城之内肯定会有眼线，所以我打算我出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由陆翊暗中偷袭。” 袁袭对于薛洋的办法没有意见，反倒是在薛洋走后一面让陈烨安排募兵之事，一面开始让其调动陈家的人员秘密准备，张天雄一旦被打掉那么张家的财产和田亩必须事先安排好人手进行接管，袁袭可一点都没有打算将其当成缴获上缴给县衙。 薛洋带着五十多人的陈家家丁晃悠悠的从县城出发朝着黄泥镇而去，原本就对城外的兵营好奇不已的百姓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这股五十多人拔营启程的事情，很快就关于这些人即将开始去围剿黄泥镇山贼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甚至县衙的尹宗道都在当天下午听到了传闻。对于薛洋贸然出击，只带着区区几十人就敢上路的鲁莽行为尹宗道是懊恼不已，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有同意对方按户抽丁招募兵员，不然的话这么冒冒失失还没抵达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做法除了白白给这些贼寇送人头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不过此时薛洋却在脱离县衙等人口稠密地区之后迅速留下向天带着几人寻机掩护，准备截击县城内张天雄回去报信的眼线。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手加快速度朝着黄泥镇快速奔去。黄泥镇位于太湖至舒州官道的东南方向，距离县城只有数十里之遥，所以众人加快脚步之后只需三个时辰就和提前出发的陆翊汇合。 “张天雄在黄泥镇建立了乌堡城垣，而且还在镇前的丘陵山腰上建了一个贼窝，约计有百余人左右。”和薛洋带来的五十余人基本上都是长枪横刀长短武器齐全不同，陆翊带来的先遣人手基本上都是弓箭手，而且还是经过一定训练的弓箭手，自从上次在霍州官道上遇袭，陈安就下定决心组建陈家自己的护卫，此时薛洋手中的这一百多人基本上都是陈家护卫。三十多人的弓箭手部队隐藏在暗中，足够在关键的时刻给予张天雄致命一击。 “张家乌堡守备情况如何？”薛洋看着陆翊在地面上画出了大致的两地地形之后皱了皱眉头听得陆翊继续道：“这两个地方距离足有一两里地，也就是说除去沿途的岗哨之外，乌堡之内的守备最起码也有数十人。张天雄正是依靠着这些人不仅打劫过往商客而且还欺凌乡里，对抗县衙差役，此前县衙曾经派人过来过但是不论是攻打乌堡还是攻打山腰的贼窝，都因为地形原因无法成功，因此也让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那看样子必须要想办法断掉乌堡和这个山腰据点之间的联络了。”薛洋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今夜子时出发，我带人攻击山腰据点，你负责拔掉这中间的无座岗哨，然后合力会攻张家乌堡。” 两人详细规划了黑夜之中两部人马如何配合之后，薛洋也看着隐藏在这片小山谷之中的陈家护卫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带来的是陈家护卫，基本的身体素质都很好，没有夜盲眼这种情况发生否则的话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主公，向天回来了。”陆翊原本要带人出发，毕竟此地距离黄泥镇还有五六里的路程，而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他也要对自己的手下进行安排。但是还没起身就见到后方向天带着几人快速赶了过来，手中还拎着一个绑成了粽子一般的布袋子。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我果然守到这家伙，身上有写给张天雄的密信。”向天将布袋子扔在一边里面传出了一道呜咽的声音。 “好了别管他了，等打下来张家乌堡再说。”薛洋看了看天色，让陆翊马上去准备，然后让向天安排所有人休息，自己带着向冲摸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朝着那个山腰据点而去，沿途记录道路特征。 由于在县城有眼线所以张天雄及其手下是丝毫不担心自己被人偷袭围剿，今天晚上不论山腰的那个贼窝据点还是乌堡之中都是灯火辉煌，似乎是在举行什么热闹活动，人声鼎沸，不时的还传出了几声丝竹之声。惹得向冲暗中发笑，这个大财主看样子还颇好附庸风雅。 薛洋和向冲都身手不错，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快速摸到了山脚，绕过山口的明哨，从偏僻之处上山，然后将沿途的道路以及各式各样的陷阱详细的摸了一遍之后悄然返回。 “主公，这个贼窝据点只有山脚下有一个明哨，顶多守备十人左右，没有什么打紧的，主公交给我就是。”向冲随着薛洋侦查回来之后就信心满满道。 “也好，给你十个人三个时辰之后先行出发，给我干掉这个明哨。”薛洋算了算时间之后道：“其他人由向天压阵务必给我悄无声息的摸到山腰，将这帮匪患全部清除。” 由于这是第一次出击，所以包括薛洋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激动，虽然被强令休息，但是这些人即使是在寒冷的夜里也是热血沸腾，有些人还不断的抽动着手中的横刀，随时准备出击。 三月份的寒夜显得有些漫长，以至于有些百无聊赖，甚至向冲都是一点一点在默算着时间，直到见到只有两根火把照耀之下薛洋那消瘦的身形猛然间一顿，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薛洋朝前挥了挥右手，发出了预定的出发命令。向冲当即带着自己的十名手下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主公”向天在自己的大哥向冲出发之后来到薛洋面前低声道：“我们该何时出发？” “陆翊此时应该已经开始清除暗哨了，你带着剩下的人半盏茶时分随我跟上。”没有后世精确的计时器，所以薛洋只能暗自估算着时间，然后带着已经整装的剩余四十人跟在向冲身后。 由于已经是子时，时值深夜，不论是张家乌堡还是这个据点都从喧嚣之中陷入寂静，大部分人手都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寥寥几名放哨的小喽啰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的睁开蓬松的睡眼扫一眼周围然后继续睡去。所以向冲几乎是大摇大摆的从大道上逼近这个山脚的明哨，然后悄悄的翻过两边的鹿砦，然后分出两人一点一点的将挡路的栅栏搬开一个空隙让其他人一点一点钻了进来。 向冲蹑手蹑脚的靠近这名值守的喽啰，然后单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在他还没醒转过来之前，手臂一勾，然后左手一推，只听得沉闷的“咔嚓”声响起，一道模糊的呜咽声响起，这名暗哨被他给轻而易举的扭断了脖子。紧接着向冲举着手中的横刀往前一举，众人快速拿着旁边火堆中的烧着的干柴当火把，跟他直接掀开旁边那座木屋的大门闯了进去，只见一屋子的喽啰睡得七零八落的，在向冲闯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睡醒就被明晃晃的长刀剁翻。 “快去通知主公，其他人灭掉火把，跟我摸上山腰，给主公打前站。”向冲抹了一把溅射在脸色的鲜血，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让干柴重新扔回火堆之后带着众人快速往山腰而去。而随后向天也带人跟了上去。五十人在黑暗之中一点一点一个接着一个朝山腰而去。 而在薛洋这边主力迅速接近山腰的时候陆翊那边也在一个接着一个拔掉山腰据点和乌堡之间的联络暗哨。他们的动作甚至比起向冲的速度还要快，陆翊带着几名神射手亲自一个接着一个将值守的喽啰射杀，然后其他人冲上去之后长刀挥舞很快就灭掉了这五个暗哨。而且在灭掉暗哨之后陆翊兵分两路，一路去接应薛洋另一路在他的亲自指挥下摸到了乌堡附近，开始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甩绳索攀爬，在进去五六个人之后，陆翊一点一点朝着乌堡的门洞而去，他打算悄无声息的打开大门，只有这样才能让大部队抢进来。 而此时薛洋的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山腰的据点之中。这是一个典型的简易的几个草寇搭建起来的简易房子，五六栋建筑里面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听得出来这些人睡得正香。以至于在薛洋手下冲入各个屋子里大肆屠杀之后，几乎没有人醒过来反抗，“噗噗噗”的长刀入体之声和间或的还有人惨叫声也断断续续的传出，让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的薛洋不禁感慨，但是不到片刻之后向冲就带着一身的鲜血冲了出来低声道：“禀告主公，所有人全部被击杀，无一漏网。” “马上下山，去张家乌堡，我们去抓张天雄。”薛洋冷然一笑，率先带头朝着张家乌堡而去，身后五十名浑身沾染鲜血但是却情绪高涨的陈家护卫紧紧跟随。 “陆翊果然是个可造之材。”薛洋他们从山腰上下来就碰到前方的几道身影朝自己而来，这是陆翊派来接应自己的人手，双方打了几下手势确认身份之后迅速合兵一处朝着乌堡疾驰而去。 而此时陆翊已经到了门洞附近，只不过此地有人守备，而且还足足有五人这使得他不得不使了个伎俩才将这些人骗到一起，然后被身后的弓箭手射杀。 “快开门。”陆翊被最后一人死前的一声惨叫吓了一大跳，急忙一面安排人去打开大门一面亲自在旁边警戒。这个包着铁皮大钉的大门被一点一点打开，由于不需要全部打开，只需要容纳一个人进来就行，所以那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被降低到了最小。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从乌堡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显然这些反常的声音引起了注意。 “快，抢占两边角楼，掩护其他人进来。”陆翊心念如电立即招呼在门口迅速抢进来的弓箭手在前方构筑反击阵地，不过他在见到不远的地方有大团的黑影朝这边而来的时候顿时放下了心思，立即发出两声猫头鹰的叫声，这是在传递消息，很快对面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给我上，直接去抓张天雄。”听到薛洋的命令之后向冲两兄弟联手飞一般的冲入已经被陆翊搬开的大门冲入乌堡之中，随后就传来了喊打喊杀声。由于乌堡是张天雄最后的据点，这一次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伪装，本着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厮杀声快速响起。 薛洋身边只有三个人护卫但是却直奔乌堡后面的主宅，也就是此时仍然两者灯光的所在，沿途不断有人衣衫不整的从各间房屋中冲出，但是凡是手持兵器的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被陆翊和向冲两兄弟联手击杀，混乱虽然伴随着喧嚣达到极致，但是薛洋却丝毫不管不顾，见到前面的那座打扮的金碧辉煌的院落直接闯了进去，手中寒霜剑一瞬间出手直接将门口两名手持长枪的守卫劈翻在地。 “主公，那个长胡子就是张天雄。”薛洋身边的三个人就是此行当中唯一三个认识张天雄的人，所以在跟着薛洋闯进去之后立即见到有一个长胡子的中年男子**着上半身正好和薛洋闯了个面对面。 第十四章 首战告捷（下） “抓住张天雄，赏千金，官进三级。”薛洋手中寒霜剑瞬间出鞘，冰冷的剑锋伴随着他的纵声高呼而映射着耀眼的寒光。而薛洋几乎在高喊的同一时间纵身扑了上去，长剑将沿途几个试图阻拦自己的张家家丁全部砍倒在地。而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原本还在厮杀的陈家护卫也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虽然沿途不断有人阻拦，但是很显然薛洋刚刚的话语和动作鼓舞起了所有人原本就高涨的士气，厮杀和呼喝声开始让整座乌堡都陷入一片狂躁之中。 “给我挡住他。”长胡子的就是张天雄，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柄鬼头刀，声嘶力竭的差使着自己身边的护卫上前阻拦薛洋前进的步伐。薛洋在片刻之间就已经闯过近十丈距离，绕过几道屏风和院落之中的花圃和凉亭，距离张天雄已经很近了。不过因为距离迅速拉近，薛洋不仅仅和后方其他人脱离，而且面临的对手也越来越多。不过此前在舒州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的薛洋却对于这些仓促之中朝自己杀来的乌合之众不屑一顾，寒霜剑犹如匹练一般纵横捭阖，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力。重剑配合着他原本就迥异于常人的巨力，这些人几乎都是来送人头的，根本没有人能够近身。 而等到他杀透重围之后，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让他想都不想挺剑一挡，“咣当”一声巨响，薛洋腾腾腾后退三步，这股巨力让他不得停了下来，定神爆喝道：“张天雄，你果然有一手，咱们再来。”话音未落人已经重新扑了上去，长剑大开大合，直接搂头劈下。此前在碰撞之中逼退薛洋的正是张天雄的那柄鬼头刀。此人能够在黄泥镇作威作福近十年之久依仗最大的就是其一身极为不俗的武艺压服四方，才让他的凶名在此地越传越盛。甚至在刚才的那一击当中，薛洋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其击退。不过等到薛洋揉身再次扑上去之后，却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寒霜剑带起呼啸的劲风“当”的一声砍在同样迎上来的鬼头刀之上，这一次张天雄被薛洋的这一股巨力直接劈的倒退好几步，薛洋甚至能够看到对方原本握住鬼头刀的右手泛出一片殷红。 “还以为你真的是武艺高超呢，看起来也只是滥竽充数而已。”薛洋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将旁边一位试图上来偷袭自己的张家家丁直接击杀在当场，冷笑道：“张天雄，你为祸乡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天雄很显然根本分不清薛洋到底是什么人，被打了一记闷棍之后到此时才稍微缓过一口气，盯着薛洋不断前进的身影厉声喝道：“岳西地头，还没有谁不买我张天雄的面子，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夤夜来此，夺我基业，抢我山头？” “我是太平县县尉，今日来此，就是要灭了你这些祸害百姓的歹人，给黄泥镇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诸位随我一起剿灭匪首，为黄泥镇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薛洋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人都齐声呼应，向冲两兄弟和陆翊更是疯狂看啥自己面前的敌手，带动整个战线不断往前推进，渐渐将张天雄所在的区域给围了起来。 “哈哈，太平县县尉？我张某杀过的县尉又不是一个了，今天不在乎多杀一个。弟兄们，要想活命，就给我杀出去，他们没有多少人，杀掉领头的，剩下的不足为虑。”张天雄一抹满头乱发，鬼头刀朝前一举，一面鼓舞自己身边的兄弟一面率先去挡住薛洋。二人随即再次战成一团。这一次张天雄不敢再和薛洋对拼了，刚才硬碰硬直接将他的虎口都给震裂了，自己平时已经是自负天生神力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前的这位少年的力气居然比他还要大，而且刚刚硬拼一记之后自己半个身子都麻木不已，但是对方看起来却依旧生龙活虎。这种场景让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有些不妙，所以在他上前的同时，身边的另外几人也一起朝着薛洋而去，试图合众人之力击杀薛洋。 能够跟在张天雄身边的自然都是他的心腹，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六个人合力之下迅速挡住了薛洋的攻势，而且这几人相互之间配合的次数不止一次，所以彼此之前的默契也非常好。所以薛洋虽然长剑舞动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的力道，这一点甚至让他在剑招之上的稚嫩和经验不足都被强行掩盖，十足十的一力降十会。但是在这些人将自己围在中间之后薛洋却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虽然现场之中薛洋高呼酣战，但是却没什么好办法。 激斗之中，薛洋一剑斩中自己身边一名身着黑衣单衫壮汉的长枪，将这杆虎头枪硬生生荡开，让其和旁边另一人的兵刃撞在一起，趁着这难得的空隙，薛洋身形拔地而起，直接跳了起来然后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的落在张天雄的身边，然后长剑丝毫没有间歇，直接飞速朝着张天雄斩落，慌乱之中的张天雄根本没有做好阻拦薛洋的准备，鬼头刀只是本能的上前一挡结果被这一股巨力侵袭，受伤的右手虎口再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迅速落地。 薛洋长剑改劈为拍，直接在下一刻拍在了张天雄的脖颈后方，一声沉闷的声音传出之后张天雄原本试图闪避的身形顿时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给我住手，张天雄已经伏法，其他人缴械投降者，饶你们一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虽然刚才那几下薛洋是竭尽全力而且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是在张天雄被自己“一招致命”打晕之后，那带着异常高亢的声音再次咆哮在所有人耳中。陆翊等人固然是欣喜若狂，张天雄的手下却如丧考妣，尤其是刚刚还在围攻薛洋的那几人，刚刚薛洋那暴戾的身形和干脆利落的手法以及张天雄在他们数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倒地不起，让这些人的斗志瞬间跌落到了极点，而且这帮亡命之徒本身也只是因为张天雄的原因所以才聚拢在一起，此时张天雄一倒他们也就再也提不起斗志了。所以在薛洋那凌厉的眼光之下，和他硬拼过的那个持虎头枪的壮汉底下了头颅，手中的虎头长枪也随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一开头，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全都扔下了自己的兵器，五人当中只有消瘦之人想要逃走，却被薛洋单脚一旋，张天雄的鬼头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紧接着这巨大沉重的鬼头刀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接扎在了已经窜出几步远的此人后背，只听得“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这个消瘦之人也随之倒地。薛洋的暴力出手击杀对手也让其他几人忽然心头一寒，看着薛洋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恐惧起来，这些人虽然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在话下，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杀人之时的干脆利落却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到害怕，生怕下一刻那柄长剑会落到他们身上。 有了他们带头，其他的喽啰家丁就好办多了，无数叮叮当当的兵器落地声传来。很快陆翊等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喊着“缴械投降”声音，将在场还没死的张家家丁喽啰全部羁押到一旁，张家乌堡的战斗至此告一段落。 “陆翊，立即带人查封乌堡内所有出口，张家所有人全部给我拿下带到院中羁押。向冲你带着弓箭手抢占各处制高点，负责看管在场所有俘虏，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其他人跟着向天去把那些逃出去的张家人给我全部抓回来。”薛洋看着身边的两名护卫道：“马上去挨家挨户通知所有百姓，告诉他们县衙剿灭恶霸张天雄，请全镇百姓立即在镇头集合，天明之后我要让所有百姓都看到张天雄的下场。” 伴随着薛洋的一道道命令飞速下达，陆翊等人立即分头行动，顿时张家乌堡之中不断传来哭闹声，无数女人小孩的好哭声在随后不觉于耳，而且伴随着镇上百姓被逐渐全部叫醒，这场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厮杀和那逐渐发白的天色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洋在安排陆翊和向氏两兄弟紧急出动之后就没有插手这些事情，反倒是对眼前的这四人有些好奇，看得出来这些人和其他的张家家丁有些不同，他们的武艺不同凡俗，能够和自己争斗数十招不落下风，而且他们在张天雄被制服之后居然干脆的扔下兵器投降。 “你们四个姓甚名谁，报上来。”薛洋在旁边一名陈家护卫搬来一张椅子之后坐了下来好整以暇道：“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说，难不成真到本县尉屠刀举起来才说？” “你，你真的是太平县县尉？”那名壮汉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着薛洋似乎仍然不相信他的话，瓮声瓮气的问道。 “怎么？看着不像？如假包换，太平县县尉。”薛洋丝毫没理会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这四人看着自己那惊诧的样子继续道：“本县尉现在问你，你是如何助纣为虐，帮助张天雄欺压乡里，拦路抢劫过往商旅为祸一方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至此国家倾颓，百姓需要豪杰出头之际，有这等本事却要做此等千夫所指之事，你们死后难道就不怕下地域，永世不得超生吗？我要是你们的爹娘，就后悔将你们生在这个世上。”薛洋声色俱厉，越说越气，脸上的怒气也是越来越多，以至于手上的寒霜剑都随之迸射出冰冷的寒光。 “县尉郎君，冤枉啊，我等四人并不是张天雄的手下。”壮汉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着脖子道：“我等四人是黄州人士，只是去年在舒州和张天雄认识，所以才会在日前前来做客，并无附逆之举。我等在黄州可一点劣迹都没有啊。” “哦，黄州人士？和张天雄在去年结识？”薛洋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但是声音之中却丝毫不放松道：“你们空口无凭，让本县尉如何信你？” “郎君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舒州城东角奎酒楼，去寻东家吴明，他认识我等四人，而且去年和张天雄结识之时，吴明乃是我等乡人，那天他也在场，我等和张天雄兄弟可不是一路人。”壮汉旁边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小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开口道：“今夜我四人险些坏了县尉郎君的大事，是我等该死，但求郎君看在我等并不知情的份上能够明察秋毫。”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其他人立马跟着出言请求。 “好了，天亮了，这一夜厮杀也该结束了。”薛洋没有理会这四人的话，反倒是站起身来看着天色已经大白，说了句让四人莫名其妙的话，不过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得薛洋继续道：“你四人押着张天雄还有已经死了的张天豪跟着我过来，记住，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丝机会。” 薛洋的话让四人大喜过望。那个壮汉更是走过来直接将张天雄一把抓在手中然后跟着薛洋走了出来。而其他的陈家护卫此时也开始驱赶这些已经投降的张家家丁和喽啰朝镇头而去，后续还有不断被抓回来的张家人也被送了过来，只有陆翊带人查封乌堡之内张家的家产和库藏还没有结束，所以暂时留在了原地。 得到了护卫的通知之后，黄泥镇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用上了镇头的晒谷场之上，黑压压的人头差点薛洋以为自己到了县城之内。这张天豪选择在黄泥镇作恶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除了地形地理优势，黄泥镇这么多百姓难怪他这才多长时间就能够在此地建立乌堡对抗县衙了。 “各位黄泥镇的父老乡亲们，我是太平县县尉薛洋，今日来此地剿灭这个做进伤天害理之事的张天雄来了。”薛洋简简单单一句话和身后被壮汉扔下犹如一堆垃圾一般张天雄让所有的百姓瞬间开始狂欢起来。这些百姓在匪首真的被拿下之后开始爆发出来，场面甚至一度开始失控，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百姓各个面色狰狞，恨不得每人上去咬他一口。 “多谢郎君为我等百姓消除祸患，除掉这杀千刀的恶徒啊。我等百姓当日日为郎君祈福祝愿郎君长命百岁，为我等百姓做主啊。”最前面的几位老人颤颤巍巍的拜倒在地，其后所有百姓也是朝着薛洋轰然下拜，这一刻站在台上的薛洋的身形成了所有百姓心中抹不去的丰碑。 “看到了吧，四位，这就是民心。如果你们和张天雄蛇鼠一窝的话，这些百姓一定会将你们一人一口生吞活剥的。”薛洋朝着四周摆了摆手，然后一句话让身后的四人惶恐之下跟着拜倒在地，此地这么多百姓那恨不得生啖张天雄之肉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了。 “民心可谓啊，这就是世间最神奇最强大的力量。”薛洋一脚踩在张天雄身上，直接将其踩醒，冷然一笑。 第十五章 收心 “启禀郎君，张家所有府库、房屋全部搜索完毕，这是草拟出来的清单，请郎君过目。”陆翊的细心这一次再次体现出来。虽然仓促，这份清单上记载的查封资产显得很简单，但是却写的很清晰。 “很好，马上让受伤的兄弟就地包扎，其他人等给我守住张家乌堡所有出口。”薛洋收起清单之后让陆翊马上去带领手下守住张家乌堡出入口，同时安排受伤的兄弟就地包扎，作为那一连串的战斗死伤不少。 “县尉大人，这是黄泥镇上的几位老者，他们有话想要上前。”向冲押着最后一对张家人过来之后上前禀报。 “有请。”薛洋神色一动，让向冲去请几位老人，然后转身对着身边伫立不动的壮汉几人笑道：“几位，刚才差点问了，你们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小人黄杰。”那个壮汉朝薛洋一拱手，憨憨一笑之后指着自己身边刚才出言的年轻人笑道：“这位是我兄弟陆明，他们两位是陈瑜和杨功。” “嗯，陆兄弟随我前来，黄杰，这个张天雄就交给你了，给我将打谷场那个石墩搬过来，做好行刑准备。”薛洋指着陆明道：“你们小心了，张天雄的功夫如何你们也知晓，要是跑了我可不饶你们。”他这话一出顿时让黄杰三人齐齐应诺，黄杰更是直接跑到打谷场旁边将那个百十来斤的石墩直接给扛了起来然后一路小跑过来轰隆给扔在地上，然后一把将张天雄按在上面，身边的杨功手中的长刀也第一时间抵在了张天雄脖子上，硬是将原本要叫唤的张天雄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洋说话间只见向冲已经带着几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过来了，所以薛洋也就不再言语带着陆明顺着人群让开的道路迎了上去。 “小民拜见县尉郎君。”向冲在薛洋过来的时候低声在几位老人耳边说了句话，顿时间这几位老者急忙上前拜见，但是却被赶上来的薛洋一把扶了起来。 “老人家莫要多礼，薛洋虽然身为太平县县尉，但是在长者面前，薛洋却甚为惭愧，这张天雄为祸黄泥镇多年，而我县衙却一直束手无策，实在是我等对不起百姓啊。”薛洋这一番话声音高亢，让原本围在身边的百姓都听到了，而当薛洋双手一拱朝着四周行礼之时，身边的百姓更是放声大哭。黄泥镇人被张天雄肆虐近十年之久，太平县衙却没有丝毫的应对办法，而今薛洋的这一拱手，这一次鞠躬算是将所有百姓心头的苦楚和委屈全部给点燃，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来替他们讨回公道了，这一刻不论薛洋是什么人，在百姓心头的形象都变得异常伟岸，因为他替所有人报了仇。 薛洋身边的几位老人更是双手颤抖，盯着薛洋那诚挚的面容泪眼婆娑，领头的那位长者更是上前一把拉住薛洋的手颤声道：“老朽代黄泥镇千余百姓谢谢小郎君了，谢谢小郎君了，小郎君是我等的大恩人呐。” “几位老人家请随我来，上前说话。”薛洋带着几位神情激动的老者重新回到打谷场前面的那个小高台之上，然后对着下面的百姓朗声道：“各位乡亲，今日张天雄伏法，顺应天意民心，稍时本县尉会立即将其开刀问斩，替这些年所有被欺压过的乡亲们，所有屈死的冤魂讨回公道，好让全天下所有的坏人知晓，天日昭昭。”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薛洋扶起身边叩谢的几位老人之后看着下面的百姓继续道：“张家历年来侵吞的土地本县尉做主会全部还给大家，另外张家仓库中储藏的众多粮食，本县尉也都会发给大家，好让所有的父老乡亲都能够有田耕种，有饭可食。”薛洋的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百姓心头的热血，历来土地都是所有华夏百姓最重要的财产。而太湖县位处长江和岳西山地之间，有着大片肥沃的土地，黄泥镇一地就有千余居民足以见得此地土地的肥沃，所以薛洋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百姓都是欢呼雀跃，不少年轻人看着薛洋的目光也带着浓浓的炙热。 “几位长者，本官稍后会安排人手清查张家所有田亩和府库粮食，除了留下部分军粮以外，会全部发下去。，到时候还请几位能够协助一二。”薛洋对着身边的老者说了几句之后继续道：“诸位乡亲父老，今日我还有一言相告。”薛洋本来声音就很大，再加上一连两道爆炸性的信息让所有人看待这位县尉郎君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所以大家瞬间都静下来来听他继续道：“父老乡亲们，张天雄虽然已经被拿下，但是太湖县内尚有近二十多股贼寇未曾剿除，他们所占据的地区内，那里的百姓也和各位一样都在受着这些为非作歹之徒的肆意欺压。本官已经在知县那里领受了命令，誓要将这些贼人一一铲除，让太湖县所有的百姓能够从此过上安定的日子。” 薛洋右手一挥道：“这不是我一人能够做到的，实际上本县尉只有不到一百多人的人马，面对这些贼寇势单力孤，力有不逮。所以我希望我英雄的黄泥镇好男儿能够在此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为全县百姓去奋死一搏，去用自己的双手打出一个清朗的明天。”薛洋环顾一周拱手一诺道：“今日本县尉就在此竖起招兵旗，凡是我辈志在百姓志在天下的大好男儿，我薛洋愿以兄弟待之，大家携手一心，剿灭叛贼，还我太平。”薛洋是已经进入了状态，情绪高昂，在四周站岗的所有陈家护卫也齐声应和，山呼海啸一般的“剿灭叛贼，还我太平”让所有人心驰目眩。 “敢问郎君，不知我等外乡之人您是否可收？”薛洋见到下面百姓跟着欢呼点了点头，但是还未曾反应过来，身后的陆明忽然上前一步道：“我兄弟四人此前误交贼人张天雄，险些做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今日又一见郎君仁义之举，我兄弟四人心中感怀，愿意倾心拜服，从此以后追随郎君，扫平匪患，建功立业。”陆明说完之后躬身拜倒在地，而黄杰也是跟着道：“小郎君行事，我等佩服，只要郎君不嫌弃，我等兄弟风里来雨里去，任何事都不皱眉头。” “很好，我收了。”薛洋满心欢喜将陆明扶了起来刚要说话，陆翊带着袁袭和陈烨两人匆匆赶到。 “哈哈，先生真是神机妙算，来的及时。”薛洋见到袁袭一到顿时松了口气，这黄泥镇后面大部分善后之事自己不擅长，有袁袭在自己能省去一大半精力，所以是哈哈大笑。 “哈哈，主公拿下张天雄，首战告捷，往后必然是旗开得胜，一往无前的。”薛洋见到杨功依旧押着张天雄，点点头道：“主公，张天雄如此被押也不是事，不如趁着众父老乡亲都在，开刀问斩，也算是偿了百姓一个心愿吧？” 薛洋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看着所有的百姓道：“各位，张天雄欺压乡里，抢劫过往商旅，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今日本官依照百姓所愿，将其斩首，以此恶徒的鲜血还百姓一个公道。”薛洋右手一挥，杨功长刀陡然举起，狰狞一笑，旁边的陈瑜一脚踢出将脱离长刀压迫想要反抗的张天雄踹翻，只见雪亮长刀一闪，一颗硕大的头颅滚落石墩，鲜血喷出一丈多远，瞬间染红了整个石墩。而这不仅仅没有让百姓感到害怕，反而无数人都开始拍手欢呼。 斩了张天雄之后薛洋将其首级和剩余的张家主干十七人全部派人送往县衙交给尹宗道处置。而袁袭也带着部分人手和部分百姓查看田亩和粮库粮食，准备分田分粮。 “启禀主公，张家现有五个府库，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武库、银库和堆放盐铁布等杂务的两个仓库，该如何处置。”袁袭接收民政事务之后，薛洋才端着饭碗和陆翊几人研究剩下的张家库藏。不过薛洋还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这张天雄只怕这些年打劫商队的东西全部都囤积下来了，所以才会积累了这么多的收藏。 “陈烨，你吃完饭之后立即将府库中那些不易变现的一些珍宝什么的拿出一半送往县城，就说是缴获，其他的包括武库中的兵器全部装箱打包然后运往天柱山外的佛光寺别院。”薛洋微一沉吟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由你和向杰亲自带人负责，这是以后扩充兵马的资本所在。” “其他人吃完饭估计袁先生那边也忙完了，咱们去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参军，看看能不能弥补此战的损失。”昨夜一战陈家原本一百护卫损失二十余人，虽然有黄杰等四人加入，但是薛洋依旧感到一阵急迫，此战之后必须和尹宗道谈谈。 “启禀主公，我们在张家乌堡的地牢里找到了约计四十余名女子。”向天此时走进来匆匆道：“我问过了，都是张天雄抢来的女子，部分还是过路往来的商旅家眷，有些已经被抢来好几年了。”向天的话让所有人都是脸色骤变，薛洋更是一掌拍的桌子上的饭碗直接跳了起来。 “这样，凡是愿意回家的你给他们发放一部分银钱和衣物，让其回家，没有办法回家的，就暂时跟着陈烨他们先去天柱山，交给世叔和潇潇带回霍州安顿吧。”薛洋半晌之后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吃饭了，走出去打算去看看。 袁袭的动作非常快，在部分百姓的协助之下在分粮的同时将总计约有五千亩的张家田地全部分了出去，这一下除了有一半的土地是临近的镇子所有，整个黄泥镇百姓几乎每一家都分到了几亩良田，上百斤粮食，所有的百姓都开始喜笑颜开，比过年还要开心。薛洋在镇子上行走，几乎所有遇到的百姓都对他恭敬行礼。 “打乌堡，杀豺狼，郎君来了发钱粮，发钱粮，招兵旗下当兵郎。”一群快乐的小孩子从薛洋身边蹦蹦跳跳的跑过，嘴里面唱的调子却让薛洋一阵头大，按照这种手法，如果自己真的将岳西地区所有的匪患全部剿灭，只怕这首名谣真的传唱在整个三县地区了。这八成是袁袭所为，但是这才多长时间，他怎么可能分身做这么多事？难不成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预先筹划好了？ “哈哈，主公，这些都是分到钱粮土地之后自愿前来追随主公的好男儿。”薛洋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事，袁袭就带着一帮人匆匆走了过来。 “先生真是好本事啊。”薛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袁袭却显然听到了对方的意思，但是却打了个哈哈笑道：“主公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这位言明严秀才，是他一番话语再结合主公此前所说的招兵之事，才让这三十多位黄泥镇青年子弟依然决定投军，共襄义举。” 袁袭的话让薛洋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边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书生身上，虽然看起来处境不好，大冬天的也只是一袭布裳，而且还打了几颗补丁，但是那一身的书卷气还是让他和其他人显得不同。 “薛洋见过严秀才。”薛洋拱手一礼笑道：“先生能够说动这么多人投军，薛洋感激不尽。也请先生放心，薛洋定然待所有人如兄弟，剿灭叛贼，还我太平。” “县尉多礼，严明不敢当。”严明急忙还礼然后肃然道：“县尉心念百姓，严明感动，愿以残躯之力供郎君驱使，早日还天下天平。”他的话让旁边的袁袭连连点头，跟着道：“主公分发田地钱粮，黄泥镇千余百姓同感大德，如今民心已附，正该是再接再厉之时。” “先生所言甚是。”薛洋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点点头扬声道：“陆翊，立即整顿人手，北上楼牌，我们去打出一片太平。” “打出一片太平。”在所有人的齐声应和之中，长长的队伍开始在镇口集结，无数的物资和武器被装箱打包，然后套上张家原本就有的各式各样的车辆一起朝北而去。 “严先生，张家乌堡暂时交给你了，最迟三月，主公必还，而且那时候太湖县内所有匪患都会被一一剿灭。所以——”袁袭拉在后面拉着严明笑道：“先生莫要忘了你我约定。” “先生放心，严某必然尽心尽力。”严明一拱手目送袁袭远去，恍若梦中。 第十六章 引蛇出洞 “陆翊，你马上抽调精干力量密集先行，在楼牌前方的这个十里坡附近埋伏起来，记住要绝对的保密，沿途不得接触任何人。黄杰，尔等四人临时给陆翊当斥候，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们。”从黄泥镇出发直奔天柱山所在地，一路上薛洋都在不停的指指点点，但是过了太湖通往舒州的官道之后立即喊来陆翊和黄杰等人吩咐道。 “主公这是要伏击楼牌山贼？”陆翊有些惊疑不定，看了看这一行庞大的辎重队伍之后摇了摇头道：“主公，我等一行需要照料的辎重马车足有四十多辆，这还不算牛车车三十余辆、人力推车二十多辆，一旦抽调主力人手去战斗，万一辎重真被楼牌山贼打劫，该如何是好？”他的话甚至让一旁的黄杰这样的江湖人士都点头称是。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么庞大的辎重仅仅是护卫安全都已经让这支林林总总也不超过百人的护卫队勉为其难，一旦将其抽调出来那么辎重队几乎没有任何保护的力量。那些临时雇佣而来的百姓赶车的可是丝毫不能指望他们。 “呵呵，陆翊，你还是没有明白主公的意图。主公之意就是为了确保辎重队在通过十里坡的时候免遭楼牌山贼打劫。”袁袭在旁边乐呵呵的笑道：“这叫引蛇出洞，以辎重队为诱饵，吸引楼牌山贼主动来袭，然后我等集中主力在十里坡开阔地带设伏将其剿灭。此一计之要害在于，让楼牌山贼放弃十字坡居高临下之地利，主客之势必然在顷刻间彻底翻转。” 袁袭的话让薛洋是不得不点头，自己一路上筹划了两个时辰的计策居然被对方随口道破，这个袁袭果然是不愧自己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所以在袁袭说完之后看了看周围的几人一眼感叹道：“还是军师见识超远，一眼就看破我计之要害。你们等到回天柱山之后还要多多向军师请教，往后伴随军队扩充，你们将是顶梁之柱，沙场之上尔虞我诈，需要做到明辨局势，设谋定计，一样都不能少。”薛洋感叹一句之后看了一眼陆翊道：“现在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吧？” “请主公放心，军师一席话让翊茅塞顿开，陆毅明白。”陆翊一拱手，面色虽然有些潮红但是却毕恭毕敬的向薛洋和袁袭行礼。 “明白就好，除了陈烨留下来负责组织押运民夫之外，所有人全部同归你调遣，从现在起立即启程出发，不得有误。”薛洋点了点头，最后叮嘱道：“此一战考验的不仅仅是你的战术指挥之力，更在于你们众人相互配合的默契。我们没有时间去磨合，所以一切都需要在实战当中去摸索，尔等务必要听从陆翊调遣，但有违令指使此战失利者，杀无赦。”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等于是以自己主公的身份强制性压服所有人，也让所有人心头凛然，不敢违抗。 薛洋在陆翊调动人手匆匆出发之后将辎重队的行进安排全部交给陈烨，让其不要顾及其他，只需要按照正常的速度往前走即可。不论是他还是袁袭都已经算定，抵达十里坡的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在黄昏前，那时候对于埋伏伏击而言正是好时候。 “主公此计虽好，但是却也凶险之极。如今我等已进入顺风顺水之时，不该行此险招啊。”袁袭看着薛洋有条不紊的安排所有人行事之后，跟在他身边策马前行，有些感叹道。打下黄泥镇倒是缴获了十几匹战马，只不过数量太少，所以薛洋并没有发下去，而是让陈烨集中看管，等回到天柱山之后再说。 薛洋摇了摇头笑道：“时不我待。再说以目前看来，楼牌山贼不过区区百人而已，只是十里坡地势太过于险要，要想进剿需要耗费极大力气，此前尹知县之教训不得不汲取啊。而且先生该对陆翊有些信心才是，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必然成为独当一方的大将人选。这一次也是让他提前历练一二。” “倒也是。”袁袭原本只是担忧而已，但是见到薛洋如此有信心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人边走边商议抵达天柱山之后需要立即操办的诸多事宜，所以一路上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等到天色渐暗，陈烨从前方过来汇报的时候才发现此地已经进入楼牌镇了。 “十字坡在前方不足五里的地方，为一道山涧道路，两侧为高坡，坡前道路难寻，有无数陷阱弥补，寻常之人难以上去，中间有一条崎岖道路通过。因其两侧山坡连绵起伏足有数里，所以得名十字坡。”陈烨对于这一代的地形很熟悉，所以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出了大致的地形。 “记住，待会一旦楼牌山贼下山打劫，你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呼所有民夫放弃车辆辎重往坡内暂避。”薛洋点点头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只怕早就被对方看在眼中了，而辎重队根本没有任何武力，所以他们多半在道口就会动手，此一来也避免了对方搬运物资的难度，也就给了陆翊他们可趁之机。而一旦我等进入十字坡中间地段再动手的话，那么只有用山石封堵道路。他们看不出我等是官兵，所以不会如此行事的，直接在坡前动手，然后拖拽马车上山即可。”薛洋之所以让陆翊和辎重队分开就是让对方的探子看清楚自己是一支商队，没有武力护卫，防的就是对方从十字坡中间夹击自己。只不过此时薛洋不清楚的是，陆翊那边制定计划的时候是按照最坏的情况来考虑的，对于薛洋信心笃定的这种情况陆翊直接没有考虑。 不过薛洋在让陈烨前往最前方引路之后也和袁袭暗自准备好厮杀，他自己是没有问题，但是再见到袁袭也悄然将长刀放在了马鞍附近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唐代这一点就是好，就算是书生，也大多在习文的同时精擅武事，更何况这是乱世，只要有条件基本上都会学个一招半式来防身。 车队在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距离十字坡是越来越近了，薛洋和袁袭两人看似随意的坐在马背上，但是半眯的双眼却在悄然大量周围的一切。而伴随着这一阵车轮滚滚，牛马不断嘶鸣之后，庞大的车队开始接近十字坡的入口，此地是一片开阔地。应该是故意被楼牌的山贼开辟出来，一方面方便自己观察对手，另一方面也是存心要给前来剿灭他们的官兵无藏身的所在。 “呜呜”在陈烨领头的马车刚刚踏入十字坡的入口，空气中骤然响起尖锐的呼啸声，只见一瞬间无数的乌芒闪过天空，一蓬蓬箭雨开始从天而降，将原本被有条不紊前行的车队瞬间打乱。那些赶车的百姓民夫有数人当场中箭倒地不起，而其他人则是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开始丢弃马车私下乱窜。 “大家跟我去逃命。”陈烨在混乱之中猛然间大喝一声，让所有无所适从的民夫迅速跟着他的步伐直接放弃马车然后逃入十字坡内。这样一来倒是直接避开了箭雨的袭击，但是辎重队的马车牛车还有那些人力推车全部都仍在了这片空地上。甚至那些后方尚未跟上来的车队马夫也在薛洋和袁袭的安排下直接就地隐蔽。无数的物资就这样直接丢在了这片空地之中，根本没人管。那些马匹和牛群在受惊之后四下乱走更是彻底将道路堵住。 “哈哈哈，这真是上天对我过江龙不薄啊，大家快上，将这些辎重马匹什么的都给我拖到山上去。”庞大的辎重队扔在道路上没人管没人问，除了受伤倒地的几名民夫还在呻吟不止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刚刚那一幕加上他们原本就侦查的结果让楼牌山贼放心的走下山来，在匆匆检查了几辆马车发现几乎都是粮食稻米之后顿时连最后的戒心也没了。为首的一个犹如黑炭一般的大汉更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招呼手下之人开始将那些受惊的马匹和牛群扯开，准备一一拖上山，这对于他们来说可真是一笔天大的收获。 由于辎重车辆实在是太多，所以不断有大小山贼从山上各处跳出来来到空地上帮忙驱赶车辆，心情大好之下的过江龙和他手下的喽啰甚至没有为难那些中箭受伤的民夫，仍由对方离开，看得出来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彻底转移。而伴随着大量的喽啰开始进入车队后方，这支山贼队伍几乎是尽数出动，前方在拉车马车牛车，安抚受惊的牛马，后方不断有喽啰前来扶起倒在一旁的人力推车准备跟上队伍。 而一早带着后方民夫隐蔽的薛洋和袁袭这一刻却缓缓从后方空地边缘的树丛中站起身来，两道弯弓举起，箭矢上发出冰冷的寒光。薛洋估摸了一下距离，将手中的三石强弓拉到极限，然后瞄准视线中那个犹如后世黑人一般的壮实身影，在目光中箭矢和对方身形重合的那一刹那猛然间松开，但见一道乌芒闪电一般破开虚空呼啸而去，几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过江龙那健硕的身材猛然间顿了一下，然后紧接着轰然一声到地，砸的尘土飞扬。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过江龙身边的人直到对方到地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而当薛洋的这一箭射出之后，原本寂静的十字坡前忽然间爆出一蓬蓬箭雨，和他们此前出击的时候一模一样，无数的箭雨将猝不及防的山贼喽啰击杀在当场。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道路两侧的树林之中，冒出了一个个不知何时间埋伏在草丛、灌木丛甚至是树顶上人影，这些人一出现之后立即开始山呼海啸一般朝着四散而逃的楼牌山贼大队杀了过去。为首之人赫然是黄杰和陆明等人。 “陆翊果然不错，黄杰四人新附就算是有我压制只怕一时半会也难以真正听从陆翊安排，而向冲兄弟本就随先生而来，指挥起来更加灵便，所以直接带人攻山而去。看似寻常分兵但是却用了心思，难得。”薛洋和袁袭将靠近自己的几名喽啰击杀之后就没有继续动手，反而看着围剿空地上的山贼是黄杰四人统帅，而向冲兄弟的身形却已经朝着楼牌山贼的贼窟而去，顿时含笑点头。 “那也是主公有识人之明。此战之后，不论是向冲兄弟还是黄杰四人必然会对陆翊心悦诚服，从此不会再有反复。”袁袭也是跟着一笑，看着陆翊独自站在前方查看空地之上的战情变化有些感叹道：“主公这一战贵在隐秘，虽说不清楚陆翊是如何在楼牌境内瞒过这群山贼的耳目的，但是想来是费心筹谋甚久，小小年纪就能有此等谋划，袭生平未见。”袁袭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身边的薛洋一眼，也不知道他是说陆翊还是说自己这位小主公。 两人边说话边走到陆翊跟前，而原本一直关注战场变化的陆翊刚要行礼就被薛洋拦住了，“马上命令黄杰他们停手，剩余众人责令其立即放下武器投降，违令者斩。” 陆翊纵身一跃跳上一辆马车之上厉声高呼，被杀破了胆的残余山贼喽啰听到这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慌不迭的扔下手中的兵器，只听得一时之间“咣当咣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瑜杨功二人立即将所有俘虏收押，黄杰陆明立即带队上山驰援向冲。”陆翊的命令之下，不论是黄杰陆明还是陈瑜杨功均是躬身接令，然后飞快行动。而此时袁袭和前方陈烨两人也带着此前逃出去的民夫再次返回场中，那几名受伤的民夫也跟在后方，虽然步履蹒跚，但是很显然经过了包扎，没有了性命之忧。 薛洋将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给袁袭处理，自己带着两人刚要上山就见到向天急匆匆的冲了下来，嘴里面还在不停地喊，“恭喜主公，山上发现大批库藏。” “库藏？”薛洋眼神一凝，看着这十里坡陡然间眼神都变了。 第十七章 以战养战（上） “启禀知县，这是薛县尉送来的楼牌战报，还有过江龙等匪首的人头。”太湖县衙内继此前送来的张天雄兄弟的首级以及张家主干族人和一批财宝之后，这才一天时间过去，来自楼牌的战报和过江龙那狰狞的人头再次让所有人都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在薛洋出发之前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成功，甚至尹宗道自己认定薛洋此举根本就是去送死的。但是没想到的是仅仅三天时间过去，黄泥镇和楼牌两处横亘在太湖至舒州官道上的毒瘤就被对方一一拔除。要不是张天雄和过江龙很多人都见过，甚至尹宗道都怀疑这是薛洋在虚报战功。 “知县，薛县尉此次首战告捷，我等县衙必须要有所表示才可啊。”尹宗道旁边的正是太湖县县丞霍同宇，他手中还有一份薛洋报上来的两战的战损和阵亡将士的名录，上面一连串足有二十多人的姓名让这位主管县域民政的县丞开口道：“这对于振奋太湖百姓的人心有着极大的作用，以卑职看还是以县衙的名义发布一份布告，来一扫此前失利的阴霾。”他这个建议可以说非常及时也很中肯，但是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薛洋两战虽然接连大胜，但是对于本身就只有一百余人的队伍来说几乎算是损失一半战力了，那么就到了必须补充的时候，不然的话这种胜利之势就根本无法持久。 “同宇啊，你马上以太湖县衙的名义发布文告，向所有百姓宣告大捷。”尹宗道此时的脸色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很复杂，在霍同宇的话说完之后半晌才开口道：“至于阵亡将士也以县衙的名义将抚恤发出去。”他同意发布文告以及抚恤的事情，但是丝毫没有替补充兵员的事情却让霍同宇心头一沉但是未等后者开口就继续道：“同宇啊，你可知我这小师弟的真实身份？他就是此前大闹舒州城，和舒州府兵主将贝翊礼兵戎相见的那一位陈家人。你说本县一旦给予他招兵买马的权力，将来如何在贝将军面前自处？” 尹宗道的这句话让霍同宇大吃一惊，不断吃惊薛洋的身份，更加吃惊尹宗道的态度，这分明是不打算给薛洋好处，但是却想着利用对方来剿灭太湖境内的盗匪，为自己的履历增添光辉。如果薛洋真的是当日在舒州敢和府兵主将正面对抗的陈家人的话，那么依照对方的性子一旦知道尹宗道的心思，又岂肯善罢甘休？ 霍同宇已经不敢想了，他和对方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从平民身份走到县丞的位置上，心头想着是如何治理好太湖。可以说这些年太湖县的境况有一半其实都是这位主管民政的县丞的功劳。只不过县丞虽然权力大，但是却只能依靠知县才能有所作为。所以对于尹宗道此时的想法他也只能是暗自叹息，摇摇头而去。不过霍同宇在思之再三之后还是暗地里给此前打过叫道的袁袭送过去一封信，隐晦的告知对方，知县深觉太湖民生艰难，所以暂难帮助恢复兵员，希望对方能够自给自足。 霍同宇的这封信最后辗转送到袁袭手中的时候倒是让对方和薛洋相视而笑，不过也看出了这位县丞的那种为难的处境，不过不论是袁袭还是薛洋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这位名义上的师兄。 但是在此时，在霍同宇发布捷报的同时，薛洋留在县城内的募兵处也开始广泛对外宣传黄泥镇和楼牌大战的结果。号召全县百姓携手跟随薛洋一起共同打击境内山贼盗匪，为太湖县的长治久安贡献自己的力量。原本这只是一场宣传，毕竟在薛洋的认知中，太湖县不管怎样算得上太平很多年了，百姓承平已久之后对于打仗没有太多的信心，所以县城的募兵处与其说是募兵处还不如说是薛洋放在县城的一个宣传点，就是防止在县衙不愿意出面宣传薛洋的战绩的时候自己动手。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两战却给了太湖百姓极大的信心，尤其是在县衙的报捷文告出来之后，得知募兵处宣传的确系真实无误之后，不断有人前往募兵处询问募兵的条件，那眼睛中的跃跃欲试也让留守的几名陈家家丁感到自己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而在随后几天时间内，县城募兵处还真的招到了十几名合格的兵员，这些人被匆匆送到天柱山薛洋的大队本部。 不过这时候的薛洋本部已经从打下楼牌之后的不到七十人扩充到了两百多人。楼牌一战之后袁袭故技重施，将过江楼在楼牌镇控制的资产全部查封带走，粮食除了留下一半作为军粮其他的全部发了出去，再加上分发出去的一千多亩良田和数百亩山地，楼牌百姓对于这位年轻的县尉大人崇拜之情变得异常炙热。而且和黄泥镇不同，楼牌镇处在丘陵内，山民众多，比起平原地带的百姓这里的人对于参军的热情更高，所以虽然楼牌镇的人口数量比不得黄泥镇，但是袁袭却在分发田地之余一边宣传自己写出来的歌谣一边安排人手宣传扩军，短时间内就招到了五十多人。要知道这还是只是楼牌镇没有去下属的乡村，这一幕也让薛洋喜出望外，在带着大量的物资回到天柱山佛光寺别庄和陈潇潇等汇合之后，将此前从舒州带出来的三十多家丁加上两地招募而来的八十多万全部编入正军当中，并且初次打出了自己的旗号。 “舒州军，主公啊，这要是让林度父子知道你直接用舒州军的旗号，估计脸都会气绿的。”袁袭见到别庄前方的空地中央那高高飘扬的黑底白字的军旗也是忍不住发笑。 “估计他此时是顾不上我这条漏网之鱼了。”薛洋摇了摇头，笑道：“舒州军至少能够让我等出兵岳西其他两县的时候师出有名，不至于僭越。” “主公所言甚是。我等目前兵员足有两百多，袭有自信，依次剿灭太湖县内所有的盗匪，我军人数最起码能够达到两千人，而目前粮饷不缺，兵器优中选优也不存在短缺，就算是县令那边反悔，也不至于被人拿捏住命门。”袁袭点头道：“今晨袭已经和陈烨筹算过，我军目前缴获加上慧心大师赠送，共计粮食一万五千石以上，两千军足够消耗一年有余，这还不算我等后续缴获所得。” “这事还得感谢大师，佛光寺几乎将这些年所有粮食存余全部赠送给我了，以后这份恩情得好好报答。”薛洋也是一阵感慨和袁袭边走边抵达别庄主厅，见到陈潇潇陪着陈老爷子坐在里面，旁边陈安也在一旁顿时笑道：“世叔也在啊，正好有件事想请世叔安排。” “薛洋，你此前说带回来的那三十多名女子你有安排，这两天也没见你有动静，这都是女子只怕也难有去处。”薛洋回来之后就将从黄泥镇带回来的那些女子交给了陈潇潇，这两天都住在另外一处别庄，只不过这两天他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给忘了。此时见到陈潇潇说出来才拍了拍脑袋苦笑道：“这一忙起来就顾前不顾后，看我这记性。安叔，此前我在霍州老宅的时候曾经见到家中有棉花，不知陈家对于棉花了解多少。”棉花其实在汉代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基本上都是作为花来养的，每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植物在后来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之前薛洋在陈家也曾经见过，虽说和后世的高产的长绒棉差距还是很大，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拿过来也可以用来纺织棉布，而且最主要的是可以制作棉衣，不仅成本低廉而且保暖性能比起这个时代的麻葛等物要好上数倍不止。 “棉花不就是花吗？郎君需要的话陈家有很多啊，家中有专门的苗圃里面有很多的棉花，还有很多的棉籽，可以随时种植。”陈安不知道薛洋问的是什么，所以只能依言答道。 “那就告诉老宅那边，要花大力气种植棉花，你们难道没发现，棉花可以用来纺线织布吗？而且还可以直接制作成棉衣啊？”薛洋简要的解释了一下后世的棉布的事情，只说得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棉花在此时已经很普遍了，但是还从来没人这么想过，但是薛洋一说出来之后陈安立马反应过来了，苦笑道：“郎君真是思虑独特，此事不仅我没想过，我想其他人也都没想过。” “马上安排人手去种植，这些女子暂时放在别庄，让他们做些其他力所能及之事，比如制作军服和军靴或者直接以陈家的名义建一个作坊，制作成衣。”薛洋这会一说陈安马上就明白了，虽说对于女子作坊的做法很奇怪，但是此时却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还有几件事，就是安叔和世叔返回霍州之后除了一面继续招募陈家护卫之外，还要想办法招募各式工匠，冶铁炼钢，打造武器，箭矢和长弓，另外看看能否招募到会制作盔甲的工匠，如果有的话一定要收入麾下，在霍州建立一个完整的武器作坊。我记得霍州有铁矿，可以直接就地炼铁炼钢。”薛洋对于武器作坊早就眼热了，甚至还想好了其中的细节，所以当场一一交代陈安，让其回去利用陈家在各地的商业网络来搜罗工匠，甚至还将后世流水线的思想也透露出来，这对于武器制造尤其是盔甲制作这种非常复杂、难度非常大的武器来说作用非常大。 “这是我这几天思索的长短武器样式和尺寸，安叔回去之后可以照此进行打造。”薛洋从怀里掏出几张画着横刀、长枪和几种样式盾牌的图纸递给陈安道：“槊我是不想了，太贵而且制作太难，不适合大规模制作。所以我改成长枪了，制作简单。我算过，制作一柄长槊的本钱至少能够制作五杆长枪。” “主公这几日做的功课不少啊，这等事宜都算的清清白白，袭佩服。”袁袭见到薛洋安排陈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有条不紊，显然是事先都考虑多时，所以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军师惭愧了，没能替主公分忧。” “先生莫要如此，这些也只是薛洋此前想过，算的是实现有准备而已。”薛洋摇摇头道：“先生稍等将此次缴获的所有珍奇宝物全部交给安叔，让陈家负责售卖出去，所得钱财全部作为购买武器所得，而且武器作坊所需费用先生到时候也一次性拨付给安叔。” “区区钱财之事，都是小事，不用算的这么清楚。我陈家别的不算，就是家资巨富，所以洋儿你需要什么尽可吩咐陈安去筹备，陈家会竭尽所能支持你。”也不知道这些天慧心大师跟陈老爷子说了什么，反正此次薛洋回来之后，老爷子对他的称呼都改了，薛洋倒是没觉得什么，反倒是陈潇潇每次听到都会面色绯红。 “呵呵，主公，陈老爷子既然慷慨，那我等也不能强拂好意，再者说，如今舒州军草创，不论何处都需要用钱，账上那点钱财只怕还真不够消耗的。”薛洋尚未答话袁袭倒是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拱手笑道：“主公面皮薄，而且因为大娘子他不好回答，那只好我这个做臣子的来开口了。”他这句话一开口倒是让陈老爷子含笑点头，而薛洋看了一眼低头不敢看自己的陈潇潇，微微一笑。 “好了，舒州军在此地会整顿十天，然后还会继续征战，只怕太湖境内的动荡会持续一段时日，安叔和世叔返回霍州老宅应该尽快，不然的话没有几名护卫我还真是不放心。”薛洋挠了挠头解开了在场几人看自己和陈潇潇暧昧的眼神之后道：“潇潇，要不你也先回霍州吧？” “主公，大娘子莫不如留在此地为好，毕竟我等马上都要离开，而慧心大师又将这些别院田产全部赠送给主公，总需要一个主事之人留下看管。眼下也只有大娘子合适。”薛洋话一出口就见到陈潇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幽怨，顿时含笑道：“到时安排可靠之人跟在大娘子身边护卫，万一有事也可就近退入佛光寺，安全上不会出现问题的。” 袁袭饱含深意的话让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点了点头，而陈潇潇见此也是重新露出了笑脸，这倒是让其他人都再次取笑起两人来，嬉笑之声让刚刚的严肃随之烟消云散。 第十八章 以战养战（中） “洋儿，率军征战一切小心，莫要置身险境。”在薛洋匆匆布置陈安回霍州建立完善的武器作坊之后，陈老爷子和陈安也开始紧急返回霍州老宅。毕竟此时薛洋抽不出多余的人手随行护卫，所以来时一百多人前呼后拥的庞大队伍返回的时候只有十几人不到，这还是薛洋强行塞给陈安的，毕竟返回霍州之后他除了要大理陈家原有生意更还要大规模的开辟武器作坊，需要足够的心腹人手操办。而陈老爷子则盯着薛洋殷勤叮嘱，劝其多加小心，不要和之前在舒州那样将自己置于险地。 “陆翊，目前我军整顿情况如何？”送走陈老爷子一行之后，薛洋和陈潇潇返回佛光寺别院，后者要去带着此前的那些女子商议在这地方建立一个成衣作坊，将此前薛洋缴获的大量的布匹制作成军服等物。而薛洋则走到旁边的军营内检查这几天军队整编的成果。由于时间紧急，他根本没有时间进行训练，只能边战边训，以战养战。 “目前我军共计二百三十三人，其中三十三人作为主公的护卫队，单独由陈烨统领，其他二百人分成五队，分别由向冲、黄杰、向天、陈瑜和翊统领。各部已经整编完毕，武器装备也已经发放到位，以翊之见，既然主公有以战养战之念，整编重点该放在严明军纪军规以及行军布阵的基本阵法上，至于武艺操练可以放在其次。”陆翊一边回答薛洋的问题一边跟随他走到军营中的空地上，只见此刻两百三十三人的队伍分成六股，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进行各自的整编训练。 “翊这几日请教军师之后已经让向明负责全军的军纪军规操训以及行军基本阵法的教授，想来再过几日应该不会有过大的疏漏。”薛洋和陆翊登上高台之后所有各部的训练场景都一目了然，看得出来陆翊在这方面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而且他自身也在不断的学习。 “向明和向杰曾经在庐州军中服役，对于军规等等自然是熟悉之极，你安排的很好。”薛洋点了点头，他原本有其他的打算，不过在总计只有两百多人的现实面前，薛洋也不打算再费周章去改变目前的军制，甚至到目前为止他连陆翊这些人在军中具体的军职也没有宣布，在他看来先期还是如何整合好这支弱小的队伍，然后通过剿灭各地的盗匪来锻造军队的战力，同时以战养战扩充实力，等到太湖境内的盗匪被全部剿灭，基本上也应该锻造出一支相对的精锐出来了。那时候大规模扩充才有基干力量，薛洋构想中的整编改军制才有基础。 “你开始将各军配备统一武器了？”薛洋指着前方黄杰所部道：“他们是刀盾手，向天那边是长枪手，向冲那边是弓箭手，陈瑜那边是什么？” “陈瑜那边是军师提议的重甲兵，只是目前不论是缴获的盔甲还是陈家送来的几乎均为轻甲，皮甲居多，只有张天雄的府库当中有十几套明光铠，所以虽然是重甲兵，但是目前也只是手持重武器，却无甲可披。”陆翊脸上有一丝遗憾，但是随即就继续道：“至于主公的护卫队和翊统领的则是混合部队，刀盾手、长枪手和弓箭手均衡配置，大部人手也是此前老兵，翊准备作为杀手锏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毕竟从各方面看他们能够应付任何对手。” “将陆明调给陈烨当助手，另外听军师所言，向杰在斥候侦查以及埋设眼线等方面有专长，等到我军扩充之后让他独立出来组建单独的斥候队，负责给全军提供情报。至于陈烨，只怕不久军师就要将其抽调出来另做他用，你要心中有数。”薛洋想了想之后继续道：“这数日以来只怕你也是通宵达旦在为此努力吧？等到他们稍稍稳定你也能轻松一点。” “主公抬爱，翊不辛苦，只恐辜负主公信任，负了诸位兄弟所托。”对于薛洋的夸奖陆翊急忙低头，但是随即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主公，翊有一事想要请示主公。” “你是说关于此前两战我军带回来的战俘是吗？”薛洋看着自己这位头号大将似笑非笑道：“看样子你也在打他们的主意，倒是有先见之明，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具体事宜军师已经在做了，但是短时间内将他们补入军中不可行。目前这两百三十三人是未来舒州军大规模扩充的种子，是作为未来基干力量而存在的。不允许在其中掺杂敌我未明的战俘，而且战俘要想补充进来，除了甄别之外还需要教导，让其能够心向我军，只有这样才会对我舒州军忠诚，不然的话就算人数再多，一旦我军遭受失利他们必然也会变成墙头草，甚至会在关键时刻坏事，动摇我军根基。这两百多人需要的是纯粹，是和我等几人信念如一的人才能位列其中。”薛洋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我打算将陈烨抽调出来的原因所在，陈烨心思缜密，对于人心把握敏锐，对于这种事比你我要擅长，再加上军师调教，他日必然会成为军中不可或缺的多面手，掌管越来越庞大的后勤事宜，以便于正军放手打战。” “主公远虑，我所不及，陆翊佩服。”薛洋侃侃而谈，那种掌控一切局势的轻松写意让陆翊眼中闪过一丝崇拜的神色。 “好了，不要吹捧了，你还有五天，抓紧抓紧再抓紧，要让所有的兄弟们明白今日整编操训多流汗，他日战场之上就能够少流血。”薛洋拍了拍陆翊的肩膀之后离开军营，对于陆翊的能力他不怀疑。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还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在率军出征之前安排好。所以几乎是前脚出了军营，后脚就跑到袁袭那里商议其他事宜。 “主公是说打算组建专门的后勤辎重营，将正军和厢兵的权责分开？”袁袭对于薛洋的这个想法感到很惊奇，有些疑惑不解道：“后勤辎重只是单纯运输粮草装备去往前线，然后辅助正军打仗而已，为何要单独分开？” “后勤可不仅仅是这些，后勤包括随军作战的物资运输、战前辅助，还包括军队的疗养体系、武器生产和研发、其他物资的筹集和生产，甚至还有粮饷的发放，这些都需要归入后勤辎重范畴。我打算将舒州军分成三块，一块是作战体系，由路易负责，一块是后勤体系，由陈烨负责，还有一块是谍报体系，也就是斥候、眼线和暗卫等等，由向杰负责。军师和我组建一个总体的统帅部，统筹处置这三个体系。”薛洋摇了摇头道：“只是目前我军只有正军，后勤这一块缺失，谍报更是只能依靠陈家，所以缺失还是很大的。” 袁袭理了理薛洋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虽然咋一看薛洋是彻底颠覆了以往的军制，但是仔细一想却只是将各方面的功能和职责全部重新划分出来，这也一来也更加明确，对于立志建立一支综合性的军队来说这种改变确实很好，能够各负其责，各司其职。 “由于另外两块尚未有人手，陈烨和向杰目前还在正军之中随军打仗，所以这两方面事宜需要先生预做准备。”薛洋有些歉意的说道：“先生本身就任务繁重，不仅仅需要协调各方，筹划布局还要处置战俘，如今还要再加任务，薛洋深感惭愧。” “主公放心，些许小事，袭还能应付。哦，刚刚收到来自募兵处转过来的霍同宇霍县丞的亲笔信一封，主公那位师兄只怕心思有变。”袁袭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将放在一旁的一封信递给薛洋。 “看样子，舒州那边应该是知道我目前寄身在太湖了，而且尹知县只怕也知晓我的身份，再加上他生怕我危及他的知县位置。”薛洋看完霍同宇的信件之后摇了摇头笑道：“只不过他此举除了增加我的恶感只怕没有半分用处，既想着利用我去帮他平复山贼匪患，又不愿意得罪贝翊礼，首鼠两端，两头的好处，到时候必然会两头都不是人。”薛洋是越说语气越冷，不过转而笑道：“看样子这位县丞还是很顾全大局，而且眼光很好，能够看清形势，倒是一位可用之才。” “霍县丞此前在县衙之时袭多和他打交道，此公确实是心系百姓之人，而且处理政事很有章法，在百姓中速来有威望。既然他能向主公示好，那将来主公必然可以将其收服。一旦我等日后掌控地方，处置政事的人才是最紧缺的，主公可不能放过。”袁袭听出了薛洋话中的意思，当即点头笑道：“如果他能够归附主公，袭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点。” “等打完太湖的匪盗之后再说吧。”薛洋点了点头，将这件事记下之后，两人马不停蹄开始处置战俘，袁袭对于后世的那种教育手段还是很有一套的，不仅仅自悟自通了开掘战俘自身的觉悟，引发他们对于当权者的不满，然后派出口齿伶俐之人不断分化劝说，讲解目前薛洋和舒州军的所作所为，正反对比之下，倒是让很多原本只是裹挟进张天雄和过江龙队伍中的品家子弟醒悟过来，甚至那些最底层的喽啰也开始被逐渐感悟，这些天想逃跑的人杀了不少，在大部分中高层被隔离开来之后，百余人的最底层喽啰小兵逐渐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至于那些顽固分子，袁袭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啰嗦，直接让陆翊派人过来秘密带走秘密处置，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实上因为目前缺人所以薛洋和袁袭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来教育战俘，毕竟以后扩军肯定以这些人为主干，不得不让他们两人慎重对待。 袁袭处置战俘，薛洋则想着怎么从哪挖来点军医，毕竟此前两战的损失让他感到难受，近四分之一的战损，而且这还是本身陈家护卫就经过相当的训练，本身武艺也有底子在。但是由于受伤之后没有军医随行治疗，很多伤员在随后死亡，这让薛洋无法接受。不过别说是军营就算是普通的医生大夫在这个时代都是稀罕的职业，虽然按照士农工商来分等级，医生大夫的等级被韩愈并列在巫医乐工之中，但是由于传承手段有限，民间尤其是乱世，医者从来都是万中无一的存在，自己要想建立一个医疗队伍甚至都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这一方面即使自己已经交代陈安尽力搜罗，但是具体能不能有成效薛洋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薛洋，有个人想找你。”薛洋一边感慨一边尽量将自己记忆中寥寥几种自己知晓的能够止血消毒的中药材记下来，打算有机会找人询问是否能够将其制作成类似于止血药行军散这样的成药，方便携带。只不过他刚刚还在搜肠刮肚，就被陈潇潇打断了。 “见我？谁啊？”薛洋脑子有点蒙，但是陈潇潇却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口道：“她是张天雄的妹妹，张沐雪。” “张天雄的妹妹？张家人？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张家主干不是已经送往县衙了吗？”薛洋一下子站了起来，开玩笑，张家基业被自己一锅端掉，张天雄都被自己一刀枭首，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妹妹潜伏，这不是找死吗？当即直接扔下笔直接操起寒霜剑就要出门。 “那个，我跟你慢慢解释，你别急。”陈潇潇急忙拉住他然后继续道：“她不是张天雄的亲妹妹，而是干妹妹？所以当时应该是被漏掉了。” “干妹妹？张天雄坏事做尽，居然还有干妹妹？真是奇事！只怕也是一丘之貉，潇潇你莫要上当受骗！”薛洋是丝毫不信，但是还没等他说完，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温婉的声音，“郎君当日横剑当空，英雄不可一世，为何对我一个小女子如此警惕？”话音一落，走进来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年岁和陈潇潇相当，但是却人如其声，温润如水，如玉容颜。 只不过此时薛洋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对方的容貌，反倒是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冷笑道：“夫子云，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是张天雄的妹妹，对于自己兄长之恶行难道不知？不是助纣为虐就是一丘之貉，难道你以为本官是食美色而智昏之人？” 第十九章 以战养战（下） “潇潇，待在此地注意安全，一旦那个张沐雪有任何异动莫要心软。”楚风一身戎装，看着前来送别的陈潇潇低声道。之前虽然薛洋声色俱厉，但是最终却没有对张沐雪，也就是张天雄的这个干妹妹下杀手，不过却也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尤其是在自己再次出征，此地就剩下陈潇潇和十几个陈家家丁留守，一旦张沐雪有什么异动，只怕和对方关系很好的陈潇潇会首当其冲。虽然对方表现出来盈盈弱质，但是薛洋却隐隐然的感觉对方不简单。 “你安心征战，这里我会多加注意的。”陈潇潇见到薛洋戎装之后身材欣长显得更加神气，面色变得有些绯红，但是还是点点头，等到看着薛洋跨马之后身后两百多舒州军排成整齐的步伐跟随而去，才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依恋他吗？”陈潇潇俏目远望，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声音温柔如水，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怨气，“这人杀伐决断，丝毫不融情，根本就是一个木头人，你为何如此对他念念不忘？” “嘻嘻，姐姐还在为那天而生气？”陈潇潇转身见到眼前的这位少年粉面含霜，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怨气，忍不住上前拉着对方的纤手嬉笑道：“你也要体谅他一二，毕竟不管如何，你那个兄长是死在他手下，而且张家所有嫡系人口也都是被他送到县衙，听说都打算被开刀问斩了。你说乍听到你这条漏网之鱼他能不警惕吗？姐姐，他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你就莫要怪罪他了。” “哼，就你认为他什么都好。”张沐雪冷哼一声之后又有些自失的摇了摇头，跟着抬头望向远方。她是不知道此时她所想的薛洋却正在和袁袭说这件事。 “主公莫要担忧，张沐雪其人袭已经查探过，却非张天雄的亲妹妹，而且根据严明那边传来的密报，此女行为和张家其他人大有不同，时常瞒着家人救济附近百姓，算是一个异类吧。”袁袭将这几天严明那边的探查结果告诉了薛洋。 “算了，不说这个了，潇潇也非小孩子，倒也不用我分心。先生有想好我们该如何攻打西岭了吗？”薛洋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继续道。 “主公不是已经让向杰前往秘密查探了吗？西岭此地无险可守，盘踞在此的贼寇与其说是啸聚山林，还不如说是半农半匪，只因此地是进入花亭湖的东向必经之道，所以时而有往来商旅前往花亭湖收取水产，所以这些人见财起意。”袁袭摇了摇头道：“主公该当派兵秘密前往抓住匪首，以雷霆手段震慑其余众人，收其贪念，安心务农，同时听说西岭的大财主褚家也多有恶绩在身，索性主公直接挥军杀进去，将其一股脑全部送往县城交给知县处置，家资抄没，田地分给这些人，有了农田也就不会有人做无本的买卖了。” 薛洋点了点头，直接让陆翊安排人手在向杰返回汇报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杀进西岭，将为首的五名头领抓住斩杀，以血淋淋的人头打掉了众人的反抗信心，接着将褚家家主和一干主要嫡系人口全部抓了起来。这一次薛洋直接以县衙的名义将褚家的恶行全部公布出来，宣布查抄家产，主要家属全部送往县城交给知县按律处置。 袁袭在随后带人查封了褚家所有的家资，除了留下少部分给那些老弱妇孺之外，大部分全部充军，并且第一时间将褚家的大量的田地全部分发下去。为了防止褚家死灰复燃，更是直接将褚家的护院近百人全部带走。 离开西岭之后，薛洋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目标九龙湾，这也是太湖境内除了黄泥镇的张天雄以外最大的一股本土贼寇。而且这股贼寇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是水上贼寇，常年在花亭湖一代盘踞，以打劫附近城镇的富家地主和过往商旅，然后返回湖上躲避官府追击。这种水陆两栖的贼寇曾经让尹宗道遭受到最严重的惨败，近百人的厢兵衙役被这些人引入花亭湖然后凿穿木船，然后全部被淹死在水中。 不过这一次薛洋却是早有准备，早在事先就安排陈家以暗地帮助这些水贼销售脏货的名义和对方接触了好几次，这一次更是直接将其钓到了岸上，然后伪装成陈家家丁的众人一起出手，以最快的手段直接将匪首雷凌一举拿下，这样一来上岸的几十号人全部束手就擒。不过这一次薛洋并没有开杀戒。雷凌虽然在此地为祸数年，但是基本上只是打劫富户，号称劫富济贫，时常也会接济周边的穷苦百姓，甚至为了这些渔民和前来征税的税丁大打出手，算得上匪盗当中的异类。所以薛洋只是要求其放下武器投诚，倒也没有为难他，而舒州军虽然两战出动的人手都不多而且也比不上黄泥镇和楼牌那样的战斗强度，但是薛洋还是打算在此地略作修整。 不过让薛洋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雷凌却主动要求见自己，而且一见面就表示愿意出面劝说在湖心的留守兄弟投诚。这让薛洋有些疑惑的同时看了看后面跟上来的陈烨和袁袭二人。 “雷凌也是穷苦良善之人，只是世道黑暗，富者穷奢极欲，穷人却终日劳作而食不果腹。世间不平事太多，而官府只会偏袒富人，我等穷人却投入无门。所以我和手下兄弟才会在湖上集聚，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劫富济贫。”雷凌见到薛洋的面色不对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所怀疑，所以急忙道：“适才军师和陈将军说了郎君之壮举，雷凌才恍然明白，原来哄传岳西等地的剿灭张天雄和过江龙的小郎君就是您。雷凌有眼不识泰山，希望郎君不要嫌弃我等粗鄙。雷凌虽然无所长，但是也愿跟随郎君，除暴安良，保境安民。” 雷凌虽然说的不伦不类，但是薛洋却露出了笑意，起身拍了拍这位中等身材看起来普普通通犹如不起眼的渔民一样的花亭湖水盗的头目笑道：“既然你诚心投靠，我薛洋欢迎。今后你我当共勉。我军马上就要开拔，给你一个时辰时间，速速召集人手然后前来与我汇合。” “郎君放我单独前往？不该安排人手与我同行吗？”雷凌一位自己听错了有些呐呐的问道：“郎君不怕我就此逃走？” “哈哈，雷兄弟，主公让你自己前去召回自己的旧部那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认可，能在乱世之中做了盗匪还能够心系百姓，心性能够差到哪去？”袁袭走上前来笑道：“莫要耽搁，速去速回。我军马上就要开拔，如因你缘故而延误军机，就算主公能够宽宥，小心陆将军那你执行军法。” “多谢主公信任，雷凌必誓死不负。”雷凌跪倒在地给薛洋磕了个头之后大踏步朝着湖边而去。而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陆翊那边整顿军队完毕之后湖心果然划过来十几条渔船，上面三十多人连带着几船物资干货就被雷凌带回来了。 “很好，带着你的兄弟单独编为一队，归陆翊节制。”薛洋点了点头，和袁袭相视而笑之后下达军令，全军开始继续前进。而雷凌的加入也舒州军剩下的剿匪行动变得更加容易，花亭湖附近大大小小五座山头的贼寇和水贼他是了如指掌，所以在他主动作为前导之后，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薛洋几乎将花亭湖沿岸所有的盗匪贼寇一网打尽，部分收编交给已经脱离正军接手俘虏的陈烨管理，剩余的罪大恶极的匪首一律就地枭首。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杀手也在不断震慑着被自己收编的俘虏。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俘虏都开始自觉的按照舒州军的正军军纪要要求自己。在严明的军纪和铁腕的杀戮并举之下，舒州军不仅仅在民间的声名伴随着一场场胜利而声势大振，位于太湖县城的募兵处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向所有的百姓宣传新的胜利，这种接连不断的捷报让太湖民间不断传送着薛洋和他手下的这支舒州军。而在袁袭的暗中推动之下，薛洋在各地剿匪之后对待民众分发田地，赈济穷苦百姓的举动也开始被广泛宣传出来，如此一来这种接连胜利之余，无数的底层百姓开始将希望寄托在薛洋身上。 不过百姓传颂，民间的声望骤然提升也让太湖县衙内的尹宗道心头的怨气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听到薛洋直接将缴获的田地和粮食分发给百姓更是让他隐隐然感觉到了事态的失控。所以这些天县衙内前往舒州的信使一下子多了好几倍，而且还借口由县衙统一给薛洋招募兵员的手段将薛洋的募兵处给关闭了。 尹宗道的这种举动被县城留守的人员飞速汇报给了薛洋，不过本来就没指望在县城招到兵的薛洋直接让留守的几人开始将募兵处改头换面，改成这个时代刚刚兴起的瓦舍戏，只不过说的唱的却都是袁袭不断写出来的关于薛洋和舒州军剿灭匪患的战斗经过。这种经过艺术加工的传奇一类的东西显然更加符合百姓的口味，而且也避开了县衙尹宗道的关注，这一下薛洋的和舒州军的名声也传得更远传得更深了。等到尹宗道无意当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就阻止不住了，百姓耳熟能详之后自发的开始相互宣传，就算是关闭瓦舍戏台子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不过此时薛洋是没有心思关注县城内发生的一切了，在平掉花亭湖周边的盗贼之后开始转战太湖西南地区，此地是外来人口盘踞的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外来人口和本地百姓矛盾最尖锐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匪患基本上都是外地流亡人士居多。因为无法取得足够的土地资源，生存无路的他们很自然的走到了啸聚山林的道路之上。针对这种情况，薛洋采用的办法是将本地那些不良地主的土地以暴力手段没收，部分分配给本地的无地百姓，部分则分给外来流亡人口，并且指示陈家在此地加大投资力度，将多余出来的人口尽量分配到其他行业当中去，并且针对当地边边角角的山地很多但是没有利用的情况，传讯陈家在县城之内的主事之人紧急赶了过来，让他以自己和舒州军的名义组织流亡百姓开垦荒地，围堰改造沼泽，自己制造田地，并且在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山地推广棉花种植，并且以自己的名义保证，陈家会直接指导并保价收购，让百姓能够安定下来。 这样一来就缓解了外来和本地百姓争夺土地争夺其他资源带来的混乱和矛盾，将源头解决之后，开始大规模征剿那些尚在顽抗不愿意听从宣告下山务农的顽固分子，以杀戮来震慑这些的宵小之徒。 剿抚并举，切实解决当地的矛盾，使得薛洋和舒州军不仅将黄猫山和洪家河所有的匪患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全部剿灭，而且还在民众当中建立起了崇高的威望，甚至这些地方的基层官员和衙役也都全部倒向薛洋，并且袁袭的指点之下，组织百姓抓紧时间生产的同时招募兵员，筹集粮草武器。太湖西南部地区虽然山地丘陵不断，土地不多但是却很肥沃，境内粮食产量很大，在控制了基层官员和衙役之后等于将此地的税收操控在自己手中。虽然此时正值四月份，不是收成季节，但是在薛洋实际掌握此地之后，不少富户和开明地主也开始心向这种清明的统治，开始贡献自家的财力和钱粮来支持舒州军的发展，并且支持家中子弟加入进来，由此在这里薛洋也终于彻底摆脱了太湖县衙的掣肘，有了自己稳固的财税和兵员补给基地。 在四月份下旬，当最后一股匪患被陆翊带人剿灭，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月时间的剿匪行动落下帷幕，从二月底薛洋从县城率领一百人出发到现在，舒州军正军已经成功突破两千人，沿途不断的百姓加入和战俘筛选之后补充，让舒州军的人数在两个月之内扩大了二十倍。这些可都是经历过大大小小十几次不同强度战斗的老兵，只需要经过彻底的整编就能够将舒州军的架子彻底的拉起来，变成名副其实的正军。所以在薛洋将一份剿匪汇总报给尹宗道之后，正式亮明旗号，将舒州军的军旗正大光明的打了出来。 第二十章 正军制 “主公，这是来自霍州和太湖县城的两份情报，请主公过目。”舒州军占据太湖县西南地区之后薛洋就将军政大事交给袁袭和陆翊负责，自己沉下心来研究舒州军接下来的整编事宜，但是却被袁袭带来的消息给打断了。 “安叔已经找到能够制造甲胄的工匠了？”薛洋脸色露出一丝喜色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果能够造出盔甲，那么舒州军的战力必然在短期内得到极大提升，伤兵也会减少三成左右，先生帮我执笔回复安叔，不管多困难一定要确保甲胄作坊按时开工，并且要确保这几名工匠安全乃至于衣食无忧，如果有其他需求也要尽量满足。”也不怪薛洋如此兴奋，这个时代，刀剑甚至是长枪民间铁匠铺都有办法私造，而唯独盔甲制造不行。也是在从太湖县城府库当中淘换来十套明光铠之后薛洋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没有专门的技术和规模化的技术队伍，根本就无法制造这种零零总总不下百道工序的复杂武器。但是在冷兵器时代，盔甲对于将士的作用是根本无法替代的，好的盔甲不仅仅能够帮助将士在残酷的战场上存活下来，更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财富。只看薛洋此时的舒州军正军人数就已经达到两千之众，但是盔甲却不到两百副，其中只有五十多副是防护力比较好的明光铠，剩下的要么就是比较差的皮甲，甚至还有不少是已经损坏的。但就算是如此，陆翊这些将领还是将其当做宝贝一般，天天盯着铁匠铺那边希望那里的老师傅能够帮忙修复。 “这的确是我军走上正规的重要步骤，但是主公，太湖县城那边向杰安排的人手回信，说尹宗道已经确定和舒州军政两方相互串联，只怕要对我军下手啊。”袁袭对于陈安能够找到会制造盔甲的工匠也很高兴。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中原历经战火，朝廷制度崩坏，各地节度使连番大战，只怕这样的工匠早就被朝廷严密监控甚至直接在兵仗局和匠作监这样的机构挂号，哪里轮到一个商家就能网络到的。不过另外一封来自太湖县城的密报就让他有些皱眉了，在向杰被调出来专职负责舒州军的谍报工作并成立了直接向薛洋本人负责的十三司之后，对于太湖县境内的监控就比以前严密多了，各地消息往来都能及时送到薛洋手中。 “是啊，看来这位师兄是铁了心要除掉我这位对他有威胁的小师弟了。”薛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军主力不能久留在此，必须马上会天柱山附近，如果贝翊礼真的脑子发昏带兵前来征剿，那里将首当其冲，而以目前情势来看，太湖西南虽然是根基之所，但是主要战场不能放在此地。” “莫不如将严明从黄泥镇调到此地坐镇，再留下足够兵力辅助，必然可以继续稳固主公在西南根基，而我军主力绕道花亭湖秘密北上，如果贝翊礼贸然前来，我军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一举歼灭。”袁袭的谋划可谓是滴水不漏，但是薛洋此时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林度和贝翊礼目标一致暂时合作他并不担忧，真正让其忧心的还是舒州的北方，庐州地区的叛乱，因为郑棨等庐州主政官员的无能，原本应该迅速剿灭的叛乱却越演越大，最后发展到招安才能够解决。可是庐州城池坚固叛军攻不进去，可未必不会南下舒州。尤其是贝翊礼一旦率舒州府兵来围剿自己，那么舒州空虚必然是人尽皆知，再加上碗口城等地军兵要防备目前已经在江州和池州一代肆虐的黄巢乱军，只怕到时候一旦庐州叛军南下，根本就抽不出人手抵御。甚至这个消息一旦被江对岸的黄巢知晓，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通知向杰，想办法派人回庐州打探叛军动向，另外我们不要耽搁了。先生马上传令下去，调严明立即前来黄猫山，接管我舒州军在太湖西南的所有事务。”薛洋眉头一展直接下达命令道：“让陆翊通知舒州军所有将领马上大帐议事，我要正军制。” 袁袭紧急记录命令然后让人找向杰派专人去通知远在黄泥镇的严明，同时让亲卫通知主持军队整编整训的陆翊立即击鼓升帐议事。鼓点三通之后，所有将领全部到位，见到薛洋和袁袭两人面色严肃都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军中最重军纪，舒州军本身的成分复杂，所以薛洋在这一方面花费的心思更多，陆翊在执行军法时展露出来的果决和手段这段时间彻底震慑住了所有人，那接连因为违反军规而被枭首示众的人头让包括这些将领在内的所有人在进入大帐之后全部挺身不动，目不斜视，保持着绝对的肃静。 “启禀主公军师，舒州军所有在册将领全部到齐，请主公训示。”陆翊站在最前端，目光横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后躬身行礼然后推在一边。 “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有两件大事需要宣布，而且是事关舒州军如何壮大的大事。”薛洋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直接单刀直入道：“其一就是正军制。我军自从发迹以来至今人数已经两千余众，然军制一直没有统一，长此以往不仅仅各部将领无法名正言顺指挥手下军兵，而且也会产生更大的混乱，甚至直接导致我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舒州军毁于一旦。” “主公所命，末将等舒州军全体将士誓死相随。”陆翊带头向薛洋单膝跪下，身后所有人也几乎瞬间同一动作，光是这整齐划一一点足以说明陆翊这段时间的成绩。 “舒州军建军，从最小作战主体开始，每十人设什长，什以上设伙长，下领五什。伙以上设队正，下领五伙。队之上设营，称营正，下领五队，配备亲兵五人。以上编制和旧军保持一致，以方便麾下军兵能够快速熟悉新军制。”薛洋示意大家起身之后继续开口道：“旧军制营以上为折冲府，设折冲都尉和左右副将果毅都尉。我军将改变这一编制，营以上设都，主将为都指挥使，下领五营，，配备两什亲兵，一都麾下有正军一千两百五十人，另有书记官、左右副将以及亲兵等，共计一千五百人。”薛洋看了看大家的神色之后道：“至于都以上如何编制，因目前舒州军只有两千人，这里就不再公布。现在我命令——”薛洋话锋一转，所有人立即躬身一拜，“着向冲、黄杰、向天、陈瑜、杨功、陆明、向明、雷凌为舒州军八营正，以陆翊统率向冲、黄杰、向天、陈瑜、杨功和向明组建舒州军第一都，并出任都指挥使，陆明所部为翊卫营，雷凌所部为独立营。” 薛洋宣布完任命之后面色一整道：“以上所有各营统归陆翊节制，各部必须以最快的时间上报营以下各部官长名录，报军师处记录在案。从今日起，舒州军正式成军，往后希望诸位能与我携手一起，扫平天下，结束战乱。”这是薛洋第一次对着手下所有人说出“扫平天下”的话，但是此时忽然喊出这样的豪言，却为舒州军制定了一个最高的目标，从今日起，这支整编的县城厢兵军队将自己的着眼点放在了天下的格局上，而不是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 “以下尚有陈烨和向杰二人，陈烨负责组建舒州军后勤部，统筹舒州军所有后勤事务，向杰组建十三司，独立负责谍报侦探，为大军提供情报支持。”关于这两方面薛洋并没有解释太多，但是因为如今陈烨和向杰已经将这两个部门组建起来了，所以只是简单带过。 “各位，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草头兵了，而是有着自己独立的旗号，独立的军制，还有一个扫平天下的奋斗要旨，希望你们这些将军们统兵打战如在主公身侧，时时惊醒，艰难奋战从一而终。”袁袭在薛洋说完之后起身道：“舒州军全体都有，随我拜见主公。”说完之后躬身拜倒，陆翊等人也都齐身下拜。 “接下来宣布另外一件大事。”薛洋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陆翊和袁袭扶起之后召唤大家起身道：“舒州军主力十日之后启程返回南岳天柱，黄猫山附近由严明严丈夫坐镇，雷凌率领独立营辅之。” “雷凌，目前我军所在的黄猫山一代是未来舒州军的根基所在，守备任务事关整个舒州军生死存亡，断断容不得大意。望你严格约束自己以及手下军兵，一举一动皆是代表主公和舒州军形象。”袁袭是早就猜到薛洋打算让雷凌留守了，毕竟此间除了雷凌之外，其他人都是外来人，只有他熟悉本地的地利和民情，此前剿灭匪患也是出力多多，所以在薛洋宣布其组建独立营的时候就明白了，所以此时上前道：“严明此时极有学识而且擅长处理政事，你要多多请益。” “请主公军师放心，有我独立营在此地就永远为主公所有。雷凌也会谨遵主公军师教诲，尽心尽力辅佐严先生。”雷凌上前抱拳躬身接令。 “主公军师，是否南岳有变？还是舒州方向有敌情？”见到雷凌接令之后陆翊皱眉问道：“我军虽然人数剧增，但是盔甲短缺，训练不全，加上地方事务刚刚进入正规，此时拔营启程只怕会有反复。” “县衙已经在和舒州军政两方联络，贝翊礼极有可能西进围剿我这个仇人。而天柱山乃是我军最重要之战略要冲，和西南地区一东一西互相应援才能够使我军在太湖立足发展壮大。”薛洋的话刚说完陆翊就明白过来了，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如果贝翊礼西进，那么天柱山就必然会是对方的第一进兵之地，我军囤积在彼处的大量粮草武器以及陈家的布置都会受到极大威胁。主公军师，窃以为我军应秘密轻装急进，返回天柱山附近隐蔽。如果贝翊礼西进就发动突然袭击，攻击所不备将其彻底铲除。如贝翊礼迟疑，则可以南下拿下太湖县城，摆脱尹宗道掣肘，由军而掌控地方，将太湖县彻底收入主公麾下。” 陆翊所言让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含义，而其他众人虽然没有陆翊的反应速度，但是还是听出了陆翊话语中的意思，所以纷纷点头。 “打不打县城稍后视情况而定，现在散帐，陆翊催促各部立即准备，不得有误。”薛洋宣布散会之后将向杰和陈烨留了下来，道：“你们二位目前的任务最重，大军主力拔营需要秘密而行，所以十三司必须确保行军途中的前出侦查和防护，避免被县衙探子所探知。而后勤部需要将西南多余出来的物资全部随军带走，此一去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回来了。” “主公放心。”陈烨和向杰接过命令之后匆匆而去，军队主力启程尤其是这种携带大队物资秘密前行的事情需要他们二位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必须提前筹划好。 “先生以为，我军应该选择从哪一条路线返回天柱山？”薛洋在二人走后摊开自己制作出来的地图皱眉问道。这段时间薛洋是将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制图知识传授下去了，所以舒州军上下所使用的地图也开始逐渐贴合薛洋的习惯，虽然鸟瞰图制作起来麻烦，但是看起来却十分清楚一目了然。 “走花亭湖，那里有雷凌经营的根基，我军可以悄无声息的从花亭湖坐船过去，然后秘密穿越太湖北部地区，然后越过县界。”袁袭手指头在地图上一划笑道：“如此一来的话只要向杰在出发的时候有办法避开尹宗道布置在周边的探子，我军就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地。而且袭马上去找雷凌，让其在此地佯装主力，掩护我军前进。” 薛洋和袁袭商定行军路线之后，立即开始命令各部秘密做好准备，随着整编，舒州军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整编之后那种清晰明了的部署关系还是第一时间反映出来，隐隐然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开始在这支军队身上弥漫。而严明那边在接到密信之后更是快马加鞭一路赶到此地，在和袁袭交接之后，迅速接过了西南地区的指挥权。 而此时在太湖县城，尹宗道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伴随着快马再次朝舒州而去，太湖县的平静也随之被彻底打破。 第二十一章 合谋 “父亲，这是太湖知县尹宗道送来的急报。”五月初的舒州已经进入农忙季节，得益于这些年大战连天但是基本上都没有波及到此地，舒州境内人口骤然增加，各式各样的河湖港汊滩涂和山地等等往年无人耕种的荒地都被开发出来。舒州富足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显得独树一帜，也变得更加危险。但是此时舒州掌政的刺史府内却没有一丝农忙时节的紧张感，往年还会出现农间地头鼓舞农耕的刺史今年却丝毫没有激励农时的意思。而此时林远图也将自己匆匆收到的来自太湖县城的最新急报送到了自己的父亲，舒州刺史林度的手中。 “这个薛洋难道还真是神人不成？两月不到不仅剿灭太湖县近二十余股匪盗，而且还拉起了一支两千多人的正军？”林度也被尹宗道送来的这份急报的内容给吓着了。自己在舒州刺史府任上数年之久，刺史府掌控舒州一府四县的人力财力居然还不如一个少年两个多月的成效好？这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而且隐隐然的觉得当初自己做出了一件事一般。 “父亲，薛洋此人已经做大，如今此人手中有军队，背后有陈家财力支撑，只怕转眼之间两千之众就会再次翻倍。到时我刺史府前有贝翊礼府兵掣肘，后加此人虎视眈眈，必然会陷入内外交困，而父亲的抱负也终无施展之地啊。”林远图此时是真正的急了，他比自己的父亲更清楚薛洋的厉害，尤其是贝翊礼袭击陈家府宅的那一夜最后自己命人偷袭薛洋而被对方一口道破，他就明白自己和对方已经结下了不解之仇。而当时自己没有跟上去再补一箭就已经后悔莫名了，此时是短短不能容忍此人继续壮大，否则的话只怕他父子二人的末日不远矣。 “唉，就算是为父想要剪除这股祸患，就凭刺史府这几年你我父子苦心经营的不到千人的护卫？”林度苦涩一笑道：“而且，痴儿你难道不知一旦你将刺史府的这些护卫调出剿灭薛洋，那么城外的贝翊礼必然会顷刻之间率兵入城，倒是你我父子可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父亲莫急，听孩儿细细道来。”听到自己父亲话音转变，林远图心神一震，急忙低头在自己父亲耳边嘀咕了半晌。后者脸色当即变了变道：“你是说尹宗道除了向我刺史府汇报之外，还同时通知了贝翊礼？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居然想坐收渔利。” “父亲，此时就不要顾忌尹宗道是何心思了。至少在对付薛洋这件事上，刺史府、太湖县衙和贝翊礼应该能够串联起来。既然尹宗道想要居中联络，那我刺史府就来一个顺水推舟，暗中鼓动贝翊礼和太湖县衙出头，只要他们和薛洋打个两败俱伤，难道还不许我刺史府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一石三鸟，将舒州的后患彻底剪除。”林远图当即将自己谋划良久的计策一一告诉自己的父亲，舒州刺史府也在随后久违的将拖欠了数月之久的粮饷拨付给了贝翊礼的府兵大营。 “大兄，刺史府的钱粮到了，听说是将此前拖欠的全部补齐了。”舒州城外的北大营内，贝翊青兴致冲冲的找到了自己的大哥贝翊礼，将一份辎重粮饷清单递给对方笑道：“看样子林度这个老小子是顶不住了，不给也得给。” “你呀，何时才能学会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林度和你我兄弟在舒州多年，何时对我等发过慈悲？”贝翊礼对于自己的这位三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太湖县那个叫尹宗道送来的，说是杀害你二兄的薛洋在太湖县内已经做大，他愿意和我等合力铲除这股叛逆，并且愿意送上粮草一万石以充作军资。” “这和刺史府有何关联？”贝翊青一句话问的贝翊礼差点被伸手要揍他，吓得急忙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唉，自从你二兄走后，我也是苦思我舒州军的前途，但是手头无人商议，所以迟迟未有动静。”贝翊礼叹息一声之后忽然冷笑道：“不过这个尹宗道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在舒州府城之内无法压制林度，那何不如从舒州治下的四县开始？也正好可以顺势断了刺史府最后的根基。”贝翊礼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之后发现自己的兄弟还是似懂非懂，摇了摇头道：“你去清点刺史府送来的粮草，然后记得对来者客气一点，做个姿态。” “得了，我这就去。”贝翊青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嘀咕：“什么时候见你对林度这么客气了？要我说不骂回去就不错了。” 贝翊青的嘀咕声自己的兄长是很明显听到了，不过贝翊礼倒也没觉得什么，自己三兄弟，贝翊青就属于做事情不动脑子的人，和他说的太多反而会坏事。不过他走后不久，贝翊礼也开始调动人手，与此同时派人秘密回复尹宗道，表示舒州军马上启程，需要粮草接济，请太湖县衙做好大军抵达之后的后勤辎重运输事宜。 信使走后贝翊礼的脸色也终于变得好看了不少，尹宗道和刺史府固然是要利用自己和薛洋的杀亲之仇从中渔利，好让自己和他二虎相争两败俱伤。但是自己未尝不是打着出兵太湖县的旗号，去谋夺太湖县这块地盘的，只要掌控了太湖县乃至于岳西三县，那么自己就再也不用看林度的脸色了，反过来林度的这个刺史能不能坐得稳还要看自己的心情。说起来这种思路还是尹宗道跟自己说了薛洋的举动之后自己才想起来了，这让贝翊礼隐隐然当初那么冲动的直接让府兵去伏击陈家了，当初如果稍微用点手段说不定自己的兄弟就不会死，而且还能白捡一位人才呢。这些年和林度的刺史府斗智斗力之后贝翊礼才日渐感觉到，这官场上挣扎和战场厮杀真的不一样，需要的不仅仅是魄力，更需要脑子，可惜的是自己的手下却始终不能出现一位能够为自己分担这一块的人才。 贝翊礼虽然暗自感慨不已但是手头上的动作也一点都不慢，尤其是他自己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弊之后。而这些也随后快速被林远图安插的眼线汇报给了刺史府。 “看样子贝翊礼忍不住了，有了这些粮草再加上尹宗道提供的鱼饵，不怕这位老对头不上钩。”林远图接过眼线的汇报之后冷冷一笑，当即暗中秘密抽调人手，也开始了自己的部署。等了这么久，贝翊礼都全军出动了，如果刺史府还不能够在最后关头准备充足的话那么岂不是功亏一篑？ 只不过刺史府和城外的府兵不同，贝翊礼调动兵马虽然没有直接打出报仇的旗号，但是在充足粮草的支撑之下，府兵的士气其实还是很好的，至少收拾兵器马匹，往来的士兵也比以前有了生气。虽然这些人并不清楚这突然之间要做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在过去数年时间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光是贝翊礼将他们调到城北的凤凰山附近驻守就好几次了。所以士兵们对于贝翊礼的收拾行装的命令是丝毫不意外，这一点也让贝翊礼有充足的信心瞒过所有人，毕竟连带着自己的士兵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外人又如何得知他们到底要去哪呢？贝翊礼是丝毫不觉得薛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将眼线触角伸到自己身边，而且刺史府为了不刺激他们，甚至连带着往日里对于府兵的一些限制在此时也都一一松开。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不论是林度林远图还是贝翊礼都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西进。 舒州城军政两大机构开始同时往西进行最后的调动也让府城之内的局势和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那一丝凝重即使是普通常人也能感觉的出来。而此时城东的角奎客栈内，一个身形不起眼的年轻人的出现却让舒州城原本就混乱不堪的这潭深水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你这位乡人不会有其他心思？”角奎客栈门口，一个年轻人发问之后另外一人紧接着回到：“请放心，我等四兄弟愿以人头担保。” “既然如此，那你我依计行事。”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让先前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朝着这个角奎客栈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 “吴明老兄，乡人故旧来此，为何避而不见啊？”角奎客栈的大门口，一个声音传出之后里面迅疾钻出一个瘦小精干的锦袍商人，见到门口的年轻人顿时大步迎了上去，嘴里面哈哈大笑道：“我的天，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赶紧进来，四儿，赶紧去后房，给我好好整治几个酒菜，我要招待贵客。”说完之后不由分说拉着年轻人和他身边的一人直接走到后面的精舍之中。 “陆明兄弟，这位是？”进入精舍之后吴明才看了看年轻人带过来的一人笑道：“莫非也是我黄州乡人？那可要好好招待一二才是。” “兄长莫急，我来是有公务在身，同时也想请兄长帮忙的。”陆明摆摆手示意吴明别着急之后继续道：“兄长可知我和黄杰等兄弟现在何处？实不相瞒，我等兄弟现在太湖县尉薛郎君手下任职，薛郎君想必兄长听过吧？” “薛郎君？太湖县尉？就是前月里将太湖境内所有匪盗几乎一网打尽，而且除暴安良，护佑百姓的那个薛郎君？”吴明念叨了两句之后晃过神来大笑道：“薛郎君为百姓做了大好事，此等人物的事迹在府城之内早就妇孺皆知了。兄弟能够在薛郎君手下效力，也不枉一身所学和一腔抱负。说实在的，我是羡慕你们啊。” “兄长，客套话我等以后再说。今日前来是有事想求兄长帮忙。”陆明见到吴明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多言，将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人介绍给吴明道：“这位是薛郎君属下向杰，负责谍报事务，此番来府城是向借兄长宝地一用，同时也想请兄长能够为薛郎君大业出力，将来我等兄弟也能够一起追随郎君为百姓出头。” “不知薛郎君需要我做什么？但有吩咐，万死不辞。”陆明见到吴明和向杰相互见礼之后就退到一边，而吴明也直接开口问道：“鄙人虽是江湖草莽，一届商人，但是也敬佩薛郎君之志，所以向兄弟有何事尽管吩咐。” “如此，那我也不见外了。”向杰见到旁边的陆明点头，顿时低声道：“由于郎君尚未平定岳西三县匪患就遭到奸人陷害，所以我等奉命而来是打算借助吴大哥宝地建一个暗线，监控府城刺史府和城外府兵大营动静，防止有人陷害郎君。” 向杰的话让吴明吃了一惊，但是随即就强自镇定下来，若有所思道：“郎君功绩太大，必然是有人眼红，所以想下黑手，这也不奇怪。不过向兄弟是否只需要我监控刺史府和府兵大营？我在舒州还是有些人望，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筹集粮草辎重什么的。” “吴大哥有办法监控刺史府和府兵大营？”陆明原本只是打算介绍两人认识之后就不插手此事的，毕竟他作为翊卫营的营正是正军，和向杰负责的十三司是两条线，但是此时却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 “刺史府门房内有我一个内侄，府兵那边也有我过命的兄弟。如果向兄弟需要知晓他们的动静，我可以随时召唤两人前来问询。”吴明的话让向杰大喜过望，上前抓住对方的手笑道：“吴大哥此举可算是解了郎君心中大事啊。等事成之后，我二人必上报郎君，为吴大哥请功。” “请功不敢当，郎君不以我等粗鄙，我吴明也愿和陆明兄弟一样，效犬马之劳。”吴明笑道：“两位稍待，我马上安排人去将此二人找来，当面一问清楚如何？” “如此甚好。”陆明和向杰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点头。而吴明那边马上安排客栈小厮前往两地去寻找他口中过命的兄弟和那个内侄。由此，舒州城内的这一场合谋在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市井人物的串联之下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也给了此时远在天柱山附近的薛洋和他手中的舒州军带来了更大的机会。 此时和陆明两人放心的开始饮酒的向杰本人都不清楚的是，他这一次不仅仅是借助吴明的关系让十三司在舒州城内站住了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和陆明的这一趟舒州之行对于后来的变局产生了多大的作用。 第二十二章 破局 “主公，我军已经整补完毕，现分批隐蔽在天柱山东西两翼。”陆翊将舒州军最新的动态汇报上来之后袁袭也匆匆走进这座临时大帐之中。因为薛洋打算在舒州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之前不暴露自己已经率军返回天柱山地区，所以舒州军虽然抵达天柱山地区，但是除了核心数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晓。 “主公，情势严峻啊，太湖县城已经有急报传来，城内厢兵和约计一千多人也已经开出城外，虽然动向不明，但是不排除是尹宗道打算趁乱袭击雷凌所部的可能。”袁袭一边将收到的急报递给薛洋一边担忧道：“虽然临走之前我和严明曾有交代，但是如果我军主力在天柱山地区被贝翊礼围住，那么尹宗道一定会力主攻击黄猫山的。如此一来，我军原本东西呼应互为犄角的态势就有可能被对方各个击破。” “也不尽然，先生莫要悲观。”薛洋摆摆手笑道：“尹宗道此人不会这么早急于开战的，他一定会等到我军和贝翊礼交过手之后才会动手，甚至还不会以县衙的名义出兵。所以局势虽然凶险，但是却也没到生死存亡之时。”薛洋的话让陆翊点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尹宗道首鼠两端，他只会在贝翊礼得胜之后才会趁机下手。” “所以我军得胜之关键就在于，如何打赢贝翊礼。只要赢了贝翊礼，那么不论是太湖县城还是舒州府城都会是我等的囊中之物。”薛洋微微一笑，带着两人走到一旁的新地图面前道：“我打算在向杰的消息回返之后立即命令我军主力前出在天柱镇东南方向布置防线。” “主公英明，天柱镇目前已经有陈家店铺作坊十余家，还有陈烨领衔的后勤部辎重储备的大本营。只怕此时早就被尹宗道探知，而且要想攻占天柱山，从舒州方向过来天柱镇是必经之道，所以只要我军能够隐蔽得当，就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奇效，在天柱镇以南野人寨和三祖寺附近拦截贝翊礼。”袁袭点点头道：“如此一来，贝翊礼在见到天柱镇根本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就不会存有戒心，到时候可以一举将其剿灭在我等预设的战场之上。” “陆翊，你马上带着亲卫人马赶到野人寨附近勘察地形，制定最终的战略部署，安排各部秘密潜伏进入各伏击地点，不得有误。”薛洋见到袁袭也赞同自己的计划也就不再迟疑，当即安排陆翊去实地考察，然后做好去伏击的前期部署。 “主公不等向杰的回禀了？”袁袭在陆翊领命出发之后问道。虽然两人都断定贝翊礼肯定会忍不住出兵，不管是从目前舒州局势来看还是从个人情仇而言，率兵攻击薛洋都是一个最佳的破局之策。只要林度默认贝翊礼率兵从舒州走出来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可以摆脱林度的刺史府的掣肘，甚至操作得当的话可以从容利用剿灭薛洋的机会将岳西三县纳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林度刺史府的威慑根本就不能和大兵压境相比。 而实际上此举对于贝翊礼来说是破局之策，对于困守在刺史府被贝翊礼掣肘的林度父子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那就是利用贝翊礼出走之后舒州府城空虚的机会组建起一支效忠于他们父子效忠于刺史府的新军，从而真正依靠府城的富庶来快速拉开和贝翊礼的差距，然后掉过头来武力解决掉贝翊礼，完成舒州军政统一。 舒州军政两方机构被薛洋的崛起给勾起了更大的变局，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变局让舒州此时所有的势力都看到了自己的机会，甚至连带着太湖县衙的尹宗道。作为太湖县城本土的势力，尹宗道的想法很简单，不论是谁上位舒州府城，对于他来说只要守住这太湖县一亩三分地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就算是猜到不论是贝翊礼还是林度父子对于太湖县都是不怀好意的时候他也不在意，这些人迟早都是要回到舒州府城的，太湖县只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对于剿灭薛洋这样的想要将太湖县作为自己基地的薛洋来说他才会有这么大的仇恨。不惜付出一万石粮草也要吸引贝翊礼率部前来剿灭薛洋，甚至在尹宗道心中，只要能够消灭薛洋这个心腹之患，哪怕在付出一万石粮草他也愿意。 “主公在想什么？”薛洋心神有些恍惚，在不断思索此次出击的己方势力可能出现的谋划和后手，脸色也跟着变幻不定。旁边的袁袭也是有些感慨，这位年轻甚至还不到十八岁的小主公仅仅只是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够在舒州搅动风云，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吸引这些舒州最顶级的势力不得不钻他设置的陷阱之中。虽然不论是贝翊礼、林度父子还是尹宗道在这场变局当中都有着自己的考量，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作为始作俑者，薛洋及其目前已经发展到两千多人的舒州军却始终把握着牢牢的主动权。只要贝翊礼被击败，那么三方势力都会在这场变局当中成为这个新舒州军发展壮大的陪衬。 “先生去通知陈烨，让他在天柱镇附近不要露出破绽，要有的放矢。”薛洋被对方一喊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同时，如果向杰返回的话马上过来。” 袁袭接令而去，虽然薛洋的命令有些含糊，但是作为军师的他却很明白所谓的有的放矢到底是何意。天柱镇接下来必然会面临战火，镇上的百姓势必要提前安排，但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之下就必然极其考验着这场到时候组织撤退的组织者陈烨的组织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 不过在薛洋念叨着向杰的时候，这位十三司的头目此时也已经在舒州城外和吴明作别。对方已经成了十三司在舒州府城内的一个暗线，而且此次通过他还一次性在舒州军和刺史府扎下了一颗钉子。 “你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只怕主公那边都等急了。”向杰看了看城内不断有军队开出之后不再迟疑和陆明两人策马狂奔一路朝西而去。从舒州到天柱山不到两百里的实际路程在两人不间断赶路之后于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广明元年五月初九赶了回来。因为军情紧急，所以两人第一时间去见了薛洋。 “果然，林远图也忍不住了，所以他打算在我和贝翊礼两军相争两败俱伤之后突然杀出，从而直接击抹杀掉贝翊礼和我，这样一来倒是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收获最大的成果。不过这人啊，都是想的太圆满。”薛洋摇了摇头笑道：“贝翊礼对于林园图的小动作肯定是了如指掌。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不论是我还是贝翊礼都会留下一股机动力量来防备林远图。”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我军想要在战场之上一举拿下贝翊礼的打算也就落空了。”袁袭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不然的话到时我军以大胜之势兵临府城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彻底统一舒州。” “俗话说得陇不望蜀，留着贝翊礼给他点念想也未必是坏事。”薛洋倒也是想得开，在短暂平衡之后就继续道：“既然舒州军政两部都已经出动，军师，你我也别耽搁了，将后方所有事务交给陈烨和向杰，你我亲自去前线吧。” 伴随着薛洋和袁袭两人开始动身，整个舒州军几乎是全部开动起来，除了已经在运动之中的陆翊第一都主力之外，翊卫营也在陆明返回之后跟随薛洋而动。 天柱镇位于天柱山的东南面，靠近长江洼地，是天柱山和长江交汇之所在，土地肥沃灌溉便利，而且民风淳朴，可以说是整个天竺山地区的精华所在。在薛洋决定将天柱山地区作为自己的基地之后，陈家在这个小镇上就连接开设了十几家作坊，利用长江水道开始不断输送各种物资在此地进行转运加工，一方面发展陈家产业，更多的还是为薛洋的舒州军提供各项物资补给。 由于袁袭的提前交代，所以天柱镇虽然即将面临战火，但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件事，只有陈烨派遣过来的各协调人手在通知各位百姓，佛光寺即将举行盛大的佛事，到时候不论是不是陈家作坊和店铺的使役都可以前往佛光寺观礼。所以一路上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很显然陈烨以这种方式事先将大部分百姓都给调走了，而且为了防止被贝翊礼识破，陈家从外地运过来的粮食等物资基本上都分毫未动，甚至向杰的十三司还专门在留守的百姓当中安插了人手。 “走吧，去看看陆翊的布置。”薛洋悄然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只怕战端一开，天柱镇的百姓还是会受到池鱼之殃。只不过天柱镇东南地区无险可守，以目前自己手下军队的装备如果和贝翊礼打野战，只怕会出现巨大的伤亡。 “主公莫要叹息，该舍时便该舍。虽然天柱镇百姓不避免受到牵连，但是我等已经尽力去将灾祸减轻到最低了。”袁袭知道薛洋脸色不好看，但是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导。好在薛洋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来到了陆翊的伏击地点。三祖寺内所有的僧侣已经被慧心禅师派来的使者请到了佛光寺暂住，所以三祖寺就成了此次大战的前敌指挥部。 “主公请看，我已经派出杨功所部混在天柱镇内，一旦贝翊礼出兵攻占天柱镇，就立即进行阻截，一方面掩护陈烨组织百姓撤离，一方面且战且退，吸引对方朝三祖寺方向而来。”陆翊见到薛洋和袁袭到来之后就将自己刚刚制定好的策略汇报出来道：“末将在三祖寺正面布置下黄杰所部，负责掩护杨功所部撤退，将向冲向天和陈瑜向明分在左右两翼。一旦贝翊礼所部主力被我军吸引进入伏击圈，就立即全力出击。”陆翊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道：“将其一举拿下。” “如果贝翊礼在天柱镇不愿意出来呢？陈烨在天柱镇留下了不少粮草，你有何对策？”袁袭见到薛洋不说话直接开口问道。 “如果贝翊礼不出镇追击，那么黄杰所部会驰援杨功，佯装为我军来援部队，吸引其注意力，其他各部会立即前出，从东西两面迂回包抄在天柱镇内歼灭贝翊礼。”陆翊的话让薛洋脸色一变，但是却没有出言说话，反倒是在仔细查看了地图之后道：“告诉杨功，前期佯装要做足，尽全力将贝翊礼所部吸引到三祖寺附近之有利地形而围歼之。不到万不得已，尽量让开镇内。” “请主公放心，末将明白。”陆翊躬身接令，面色严肃，很显然他是明白薛洋不想在镇内解决贝翊礼的原因所在，出去地形不利于己方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镇内的百姓。舒州军成立的宗旨就是为国为民，可如今亲手将敌人放进百姓家中，实在是有违自己这些人的初衷。 “弓箭手准备到位了吗？”见到现场气氛有些沉闷，袁袭换了个话题问道。 “军师放心，我军因为甲胄奇缺，所以对于弓弩操训极为上心，除却陈家库藏的硬弓一百余张之外，我军陆续缴获的制式长弓全部装备各部，而且还有十余架床弩此次末将也一并带来，就架设在三祖寺正面。”陆翊的话让薛洋脸色好看了一点。唐末因为战乱，所以弓弩这种军中大威力武器散落民间不少，类似于陈家这种大家族私藏弓箭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事实上很多大家族不仅私藏武器甚至还私藏军队。 “启禀主公军师，贝翊礼已经兵出舒州府城，兵锋所指正是朝天柱镇而来，兵力约计三千余。”向杰赶过来的汇报让在场三人眼神骤然间凝聚。而薛洋在一瞬间更是换了一副脸色，很显然在大敌当前，他已经将心中所有的杂念全部排除，只剩下对于这场战争胜利的渴望，“先生，我们的破局之策也到了浮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刻了。” 第二十三章 夜战无双（上） 五月份的舒州进入了雨季，时常的阴雨在逐渐升高的气温烘托之下变得有些闷热起来，刚刚忙完农忙的百姓是丝毫没有觉得舒州的天已经开始变了。尤其是在舒州府城的兵马大举西进之后，这种变化甚至连带着舒州周边都开始感受到了。 “速速回禀，就说舒州府兵主力现已经过了皖城故地，距离天柱山镇不足五十余里。”在大队人马开始朝着远处那座曾经皖城旧地而去的时候，潜伏在山林中丝毫不顾及雨水将浑身上下所有的衣服全部打湿的两人开始悄然露出自己的身形，其中一人在稍后开始消失在原地。这就是向杰领衔之下的十三司成员，基本上都是清一色身手灵活非常机灵的本地青年子弟组成，在漫漫的雨天这样的身影绝对不止眼前这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犹如幽灵一般潜伏在舒州府兵队伍的前后，才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报道了位于三祖寺内的舒州军前军总部之内。 “主公，陈烨将那些粮食都收起来了，不然的话还真被这连天的雨水给打湿了。”袁袭披着一个雨席子匆匆走进来苦笑道：“这可真是算天算地，没算到还有这一出。这一出不光是咱们只怕贝翊礼的进军时间也会被生生推迟了。” “迟来就迟来吧，这样一来说不得更真实一点。就是苦了天柱镇上那数百户百姓。”薛洋摇了摇头，但是随即就道：“慈不掌兵，是我着相了。军师，我军目前各部士气如何？连绵阴雨让敌我双方都没有做足准备，但我军占据地利之便，说得好听点是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但是说不好听点就是实力不如人家，所以只能内线作战，等着敌人上门。”薛洋没有说完，但是袁袭却笑道：“主公放心，兄弟们的士气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和陆翊在各个阵地巡视过，各军兄弟们都已经住上帐篷，各部都在期盼贝翊礼早日前来，好能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按照十三司汇报，贝翊礼如果冒雨而进的话明日傍晚应该就能进抵天柱镇。”薛洋比划了一下天柱镇和五十里外的皖城之后道：“只怕傍晚时分这帮人被杨功吸引朝三祖寺这边而来的几率实在是渺茫。去告知陆翊，准备好打夜战。” “主公为何如此确定贝翊礼明日会冒雨前进？”袁袭点点头但是随即就道：“贝翊礼虽说野心颇大，但是毕竟是经历过战阵之人，统帅舒州府兵也有数年之久。统兵作战冒雨攻击天柱镇实乃是犯了兵家大忌。” “因为贝翊礼也想偷袭，所以他就不能暴露在我军目前太长时间。而且冒雨而进本身就属于打破常理之举，在贝翊礼的考量当中区区雨天还不至于让自己的军队战力受到多大损失，但是一个出其不意啊，足够他拼尽全力。”薛洋这么说的时候脸色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贝翊礼念念不忘这个出其不意，他自己不也是一样？两军几乎是同样的想法，运用的兵法原则也是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末将是否需要调整部署？将围攻各部提前调集到天柱镇东西两翼？”由于袁袭和薛洋两人说的时候神情专注，所以陆翊不知何时走进来他们俩都没注意。不过陆翊的话刚说完袁袭就摇头道：“不可，既然贝翊礼和我等打得主意一致，那就不要在临战之际调整部署了。如果明日贝翊礼真的冒雨前进，那么你真正需要调整的该是杨功所部和前出负责接应的黄杰所部。这两部必须坚持的时间足够久，而且还不能让贝翊礼转移注意力，值得你多多思索。” “主公军师放心，末将会亲自部署两部行动，务必不会让贝翊礼察觉出异常，给其他各部趁势进击赢得时间。”陆翊点点头道。 三祖寺内在紧急研究因为连日阴雨带来的变故的同时，刚刚进入皖城找到避雨之所之后的贝翊礼也在考虑这件事。而紧随其后而来的贝翊青的几句话让对方彻底下定了决心。 “你是说天柱镇毫无异常，而且前往佛光寺观礼的百姓也在陆续回归？”贝翊礼有些不信的追问道：“你确定？” “大兄放心，此消息千真万确。太湖县那个尹宗道传过来的，他在天柱镇上有自己的眼线，而且薛洋所部筹集的大批粮草也都囤积镇上，没有动一丝一毫。镇上除了几个陈家人和一队运粮的辎重厢兵之外没有过多的驻军。”贝翊青直接将尹宗道传给他的密报递给自己的兄长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军两个斥候也回报说，天柱镇内没有军队驻扎。” “难道说薛洋这小子还在黄猫山一带仍未返回不成？”贝翊礼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怀疑这份情报的真伪。天柱镇又不大，有没有军队驻扎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真正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薛洋所部主力两千余人难道真的还在黄猫山不成？ “那尹宗道现在在干嘛有说吗？”贝翊礼想了想之后问道：“我们派往太湖县城的探子有没有回报？” “尹宗道带着自己的厢兵已经出了县城，但是并未朝任何一个方向开进。”贝翊青虽然脑子不好，但是如此明显的意思还能不明白吗？嗤笑一声道：“他肯定是想着趁我们这边拿下天柱镇，逼迫薛洋回援的机会，伺机夺取黄猫山呗。”原本贝翊青往常说话贝翊礼基本上十句当中能听进去一句就不错了，但是此时却猛然间大笑道：“果然如此，三弟传令各部明日一早不论天色如何给我戮力西进，攻入天柱镇。” “放心好了大兄。”贝翊青听完贝翊礼的话之后兴冲冲出帐而去。而贝翊礼则大呼侥幸，幸亏这个尹宗道没有其他动静，不然的话薛洋肯定会被其惊动，那么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贝翊礼这一惊直接导致第二天一早虽然依旧还有些微的小雨，但是舒州府兵却大举开动，冒雨往天竺镇而去，甚至其行军速度比起往常还要快上不少。这一幕让沿途追踪的十三司斥候甚至都诧异不已。 但是伴随着他们的急报沿着旁边的小路快速送达三祖寺之后，舒州军这边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部署。借助于陈烨的掩护，杨功的一个营的兵力完全潜伏在天柱镇内躲过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在阴雨笼罩之下的天柱镇一如往常一般，百姓在雨天除了部分出门干农活之外，大部分都待在家里，刚刚经历过农忙的天柱镇百姓基本上都在忙碌着陈家各个作坊交代下来的各式各样的手工活，以赚钱补贴家用。自从陈家和舒州军将天柱镇当做后勤基地之后，天柱镇的百姓也多了无数的赚钱机会，不论是承接陈家各个手工作坊分配下来的手工活计，还是后勤基地那些力气活都能够有不少收入，而且陈家还会从其他地方贩来盐铁等生活紧俏品，方便百姓生活。这一切也让天柱镇的百姓对于这支军队变得更加拥护，至少镇上那些往来的军兵路过的时候，这些百姓是丝毫不会害怕，有些碰到了自家子弟在队伍之中的还会上前热情招呼。 不过随着长江沿岸的梅雨季节到来，绵绵阴雨让码头上的船只无法卸货，而后勤辎重基地内的物资也无法运进运出，只剩下各个作坊的手工活还能够进行，所以不论是谁在看着伴随着天色变暗而越发下的有些密集的梅雨，脸色都不好看，暗自都在观察这阴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 “大兄，前方就是天柱镇。”傍晚时分的天柱镇各家各户都冒出一缕缕炊烟，虽然镇子不大，但是这些炊烟还是让贝翊礼放下了心。不管薛洋所部没有从黄猫山返回，至少这个天柱镇此时此刻已经到了自己的嘴边。 “命令各部，给我杀进去，凡有抵抗格杀勿论。对了，那些粮草辎重给我派重兵拿下，不要糟蹋了。”贝翊礼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双狼目当中冒出一丝火花，随即下达了军令。一场大战伴随着他的命令在随后展开。舒州府兵艰难跋涉数十里之后在见到人烟城镇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几乎就在贝翊礼下达军令的第一时间就杀了出去。 而这骤然出现的呼喊声也打破了天柱镇的宁静，无数军兵杀了过来，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让无数百姓开始纷杂哭喊，混乱在这一刻遍及整个天柱镇。 “舒州府兵前来抢我粮食抢我家园了，大家快随我去躲一躲。”陈烨几乎就在舒州府兵杀过来的同时带着十几人出现在镇上，不断敲打着铜锣，联络那些混乱的百姓招呼他们跟随自己逃命。而往常负责维持秩序的几位助手这一刻也因为为人所熟识逐渐得到了混乱之中茫然无助的百姓的信任，渐渐地这些百姓陆陆续续丢弃家财朝着北方的山区逃命而去。但是更多的还是混乱的四处乱窜，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让整个小镇陷入彻底的混乱。陈烨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舒州府兵杀到近前，但是自己却始终无法号召起这么多的百姓跟随自己。 雪亮的刀锋在傍晚时分昏暗的天色之中显得异常的刺目，而那些军兵脸色狰狞的笑容更是让陈烨目眦欲裂，操起一柄长刀就冲了上去，将最先冲进来的一名府兵斩杀。但是后续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身影和刀光却让他忍不住纵声嘶吼：“想要活命的给我逃到山里去，其他人跟我上，挡住他们。” 陈烨寥寥十几人根本挡不住这些舒州府兵的冲击，甚至那些逃的慢的老人小孩等直接被追上来直接就地砍杀。血淋淋的场面让场面更加混乱，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北方而去，而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原本没有动静的两侧房屋之内忽然之间想起了“呜呜”的声响，无数的箭矢猛然间爆出，跟着两队人马瞬间杀了出来。 “你们这帮畜生，我要杀光你们。”为首之人手中一杆长枪犹如蛟龙探海一般左冲右突，几乎瞬间就扫倒了好几人，而且来者几乎各个都是面露凶光，厮杀的时候根本就不顾一切，长刀雪亮，枪矛如林之上。 “就知道你们也忍不住。”陈烨叹了口气，在杨功率兵出击之后果断退出战场开始紧急返回后方组织百姓加快速度撤离。而杨功率部阻击虽然一度杀退了舒州府兵的攻势，但是人数上的劣势却让他们没有挡住这如潮一般的持续冲击。而杨功这股阻击却让后方指挥的贝翊礼更加放心，尹宗道对于天柱镇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这些士兵应该就是守备粮草辎重的厢兵了。也就是说只要击杀这些厢兵，天柱镇也就犹如探囊取物。至于那些百姓，贝翊礼倒是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粮食可比这些百姓重要多了。 “三弟，你上前压阵，务必要将那些辎重所在给我拿下，不要让这些乱匪有时间毁掉粮草，其余各部给我全力攻杀，不要放跑一个。本将军有言在先，但有斩首者，本将军有重赏。”贝翊礼兴致勃勃的话让舒州府兵的攻杀势头变得更加凶猛，顺风战之下他们发挥出来的战力绝对不容小觑，即使杨功将自己的本部人马全部集中起来，却也挡不住这至少两千多人的攻击，根本就杀之不尽。而且舒州府兵虽然久受压制，而且装备奇缺，但是至少士兵身上还有一件甲胄在身，不管是什么材质的，至少比起杨功所部除了衣服以外根本没有任何防护那是有天壤之别。 所以杨功几乎是一边招呼手下且战且退，一边不断让弓箭手不断用弓箭招呼，虽然雨天对于长弓的损害非常大，甚至对面的舒州府兵根本就没有让攻坚说出手，但是此时他根本就顾及不到这些。双方几乎就用这种相互纠缠的方式从镇头打到镇尾，杨功高呼酣战，勇猛绝伦，虽然是不断撤退，但是却将对方的脚步逐渐朝着西北方向拉了过去。 “营正，杨将军已经朝我部而来，约计两百步远。”天柱镇镇北的一个小山丘，一个黑影前来汇报。 “做好准备，随我杀，要杀出我军的气势来。”黄杰模糊的声音冷然一笑，那柄虎头大枪往前一指，身后无数的士兵蜂拥而上，大战随即在前方再次展开。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天柱镇以南的一个偏僻所在，也有人将天柱镇的战况报了上去，那里还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这场战争，“看来薛洋这一战是损失惨重了，真是可惜了我一场谋划。” 第二十四章 夜战无双（下） “营正，前方有军马杀过来了。”黑暗之中杨功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着身后追上来的舒州府兵，正要说话就听到前方有军兵跑过来飞速汇报。 “那是我们自己的弟兄，各部注意，给我散开，配合援兵反身杀回去。”杨功兴奋的大笑一声之后大喝道：“所有人给我注意，所有人遇到对手全部喊口令，不懂口令的全部杀无赦。”这种事先安排好的口令行动虽然仓促但是对于这个身处黑暗之中根本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敌是友的情况之下却非常有效。杨功和黄杰所部顺利汇合之后反身又杀了回去，而且得到一个营支援的杨功这一次不仅仅挡住了对方的追击，而且还强行压制住了对方的阵型，逼迫对方往镇内收缩。黄杰所部本身就是舒州军的重甲兵，虽然重甲还没有影子，但是这个营却各个都是彪形大汉，手持武器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重武器，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直接将舒州府兵给打蒙了。顺着黄杰开辟出来的道路，杨功所部也变得如鱼得水起来，弓箭手不断在后方释放冷箭，虽是天黑，但是基本上这群弓箭手只是只要是黑影就上前一箭射出去。而正是依靠着这种蛮力组合，黄杰和杨功两人领头直接从镇尾突入镇内，双方直接进入黑暗巷战阶段。 “军师，马上发信号，让左右两翼人马给我立即发起突击吧。”陆翊已经到了阵前进行指挥，而左右两翼人马的加入就需要薛洋来处置了。两人就在镇外高坡之上，虽然漆黑的夜色之下看不清楚镇内发生的情况，但是那种杀气和喊杀声却让两人心若明镜，所以很快原地冒出一片大火，而且不知道因为在火堆里放了什么，这股大火却忽然冲天而起，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火光在这一刻成了所有在黑暗中等待的人们最耀眼的指引，只见顷刻之间无数的喊杀声从东西两翼纷纷而起，这个天柱镇就此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那潮头涌现出来的刀光剑影甚至是让薛洋和袁袭两人都一阵目眩。 “陆明，你的翊卫营也该是时候出马了，咱们还有一伙客人不请自来。”薛洋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自己苦心孤诣创建出来的这个舒州军将在今晚化茧成蝶，从此以后真正的开始踏上角逐天下的道路。但如今，自己还需要去解决另外一个对手，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对手，此前已经对自己出手过一次了。 “陆明，记得要把林远图给放回去，不要一时兴起给他宰了。”袁袭笑了笑道：“翊卫营立即全军出发，不要管镇内的战斗如何进行，而是给我盯住东南角，一旦林远图从那里试图进入天柱镇趁火打劫，就给我立即杀，对了，只杀进来的，不要杀出去的。”袁袭的这最后一句话让陆明立即明了，翊卫营这支舒州军最精锐的部队也在这一刻投入战场，不过拦截的却是另外一股敌人。 薛洋和袁袭两人没动，就带着不到十名亲卫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的天柱镇。 “军师，你说现如今贝翊礼会在想什么？会不会在骂尹宗道给他提供了假情报？”薛洋笑道：“只可惜了，此战之后如果再见到贝翊礼的话，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薛洋自然不知道他在这时候说这话的时候，镇内贝翊礼的脸色可是比黑锅还要黑。本以为是个空镇却没想到所有的伏兵都在镇外。而且随着陈烨等人隐藏在镇内点燃了数十座火堆，原本漆黑一片的天柱镇此时也逐渐亮堂起来，有了目标之后，三股人马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进展缓慢。早就熟悉天柱镇内一草一木的舒州军可不是贝翊礼领导的府兵，几乎就在短时间内，舒州府兵就被杀得节节被退。士气高昂的舒州军在各自营正的带领之下进展神速，逐渐的向镇中心而去。而此时外面不断的汇报也让贝翊礼不再犹豫，立即率部开始往南突围，准备要在对方舒州军的合围圈之前突出去。 此时外界的战斗也已经进入最残酷的巷战阶段，被彻底打蒙的舒州府兵再也没有了斗志，乱兵在这一刻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镇内四处乱窜，庞大的人数在这一刻彻底成了拖累，甚至被三面而来的舒州军被彻底打散了建制，乱成一团。甚至黑暗之中相互踩踏，被自己人踩死了一大半。 “传令下去，让亲卫立即去传讯，让各营营正就地开始抓俘虏，将放下兵器的全部看押起来。”在第一线的陆翊几乎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部派了出去，黑暗之中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军令。不过此时战场局势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包括陆翊自己，要想到达到薛洋的目的，将贝翊礼放出去，就只有这一种办法，提前抓俘虏清场。 薛洋此时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前敌总指挥已经开始帮助他谋划战后的布局了，不过按照薛洋自己的推断，贝翊礼的性子是绝对等不到战局明朗之后再做决定的，黑暗混战之中根本就无法掌控局面。而乱战除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舒州军还能够保持基本的战力，这些府兵除了送人头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陆翊此举倒是能够极大地加速战争的进程，战场之上兵败如山倒，最有利的办法就是群起效应，一旦府兵之中有大规模的人群集中投降，那么那些混乱之中根本就没有头绪的乱兵就会被带动从而出现集群效应。 陆翊的办法的确很好，只不过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作用，逼不得已之下黄杰和杨功只能带头用杀戮来震慑这些府兵，那些越打越精神越打越顺利的各军将士此时发挥了极大的战力，在占据优势之后，无数的火把也陆续被竖了起来，有了光明之后三个方向的杀戮在短时间内达到极盛。 “营正，镇内有人开始南下突围。”陆明的翊卫营在刚刚埋伏好之后没有等来袁袭所说的黑暗中的林远图，反倒是镇内的舒州府兵开始突围。 “主公和军师说，让我等不要管镇内的战斗，而是一心要盯住镇外。”陆明喃喃自语之后反倒是镇定自若道：“不要管他，他们如果能够逃得了的话那么就让他们逃吧。我反倒是有点明白主公的意思了，这不仅仅是要放了林远图还要放走贝翊礼啊。传令各部，敌不动我不动。” 翊卫营静立不动，而好不容易冲出来的贝翊礼此时也根本就没心思查处身边到底有什么埋伏，慌不择路之下瞬间朝着舒州那边快速而去。 而此时还没有搞不清楚镇内具体发生什么但是已经大致猜出结果的林远图本来打算撤回去，这一趟薛洋算是将所有人都给算计进去了。但是虽然林远图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一想到如果薛洋能够将贝翊礼给解决了，那么自己身在府城也就彻底没有掣肘，那么从这一方面来说，刺史府也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所以林远图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一切之后带队正打算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却和不期而遇的贝翊礼撞了个正着。 “贝翊礼，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林远图冷然一笑瞬间直接命令手下上前围剿贝翊礼。这样一来双方瞬间在镇外不足里许的地方展开大战，贝翊礼需要夺路而逃，而林远图则铁了心要击杀贝翊礼，所以双方的战斗残酷程度丝毫不逊色镇内。而贝翊礼这边剩下的都是属于自己的心腹之兵，战斗力比起在镇内的府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而林远图这边则都是刺史府进行培养的死士，得到了刺史府的财力支持他们的装备可是武装到了极致。双方的这一大战不仅仅是争锋相对，而且还是棋逢对手，甚至还让旁边观战的陆明都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姥姥的，这一次不捞一票实在是对不起主公安排我守在这里。告诉所有的兄弟们，弓箭手准备，给我瞄准了林远图的部队死命射击，长枪手和刀盾手随我上去，帮助贝翊礼打开一个缺口，也不知道这家伙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感谢咱们。”陆明唠唠叨叨的话让身边的亲卫都捂住了嘴巴，但是动作却丝毫不慢，弓箭手那一蓬蓬的箭雨几乎在下一刻直接在空中爆射而出，而刀盾手和长枪手则很快就冲了上去，瞬间就借助箭雨的帮助将两帮人硬生生的分开。而陆明亲自带队杀向林远图之后贝翊礼那边也一瞬间心灵福至，只不过他将这股兵马当成了尹宗道的人，当即率部死命的往外冲，这样一来直接将林远图的队伍给拉成了一个长条形。 “告诉弓箭手给我往中间射，将林远图一分为二，这样就能留下这些人。”陆明哈哈大笑之下自己随队跟进的弓箭手迅速调整射距，很快就直接利用自己制造出来的死亡将这群装备完善，但是动作起来却各个不成章法只是单打独斗的林远图的护卫彻底打乱。 “看样子这群人不是军队，八成是什么死士。”陆明亲手斩杀一人之后冷笑道：“告诉所有兄弟们注意配合，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陆明作为薛洋的翊卫营营正自然是最明白薛洋提出来的这种刀盾手长枪手和弓箭手三人小组的配合战斗小组到底有多大的战力。这种看似简单但是却几乎没有任何死角的战斗单位确实是舒州军目前最好的战斗编组。但见翊卫营改变部署之后推进的速度大增，很快就打得林远图节节后退，仍由对方不断呼和自己的部下往前推进，却依旧挡不住自己的这种攻势。 林远图吃不住这种攻击，必然减弱了他们对贝翊礼的攻势，这样一来贝翊礼也就顺利杀出重围，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给我停下，放林远图他们走。”陆明意犹未尽的看着眼前的那些林远图的护卫不断后撤约束住了自己的部下，没有继续追击。而林远图所部被刚才的那一阵杀戮让他从头到脚涌出一阵寒意，那种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手招募训练出来的死士能够比拟的，那是一种军人的开拓大气，光明正大，不是自己从黑暗能够打造出来的。 “让所有人都撤吧。”林远图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之中依旧是保持着警戒的陆明翊卫营，转身带着自己的人也走了出去。而他和此前已经逃出去的贝翊礼的离开也正式代表着这场让舒州三方势力合谋良久的计划就此彻底宣告失败。薛洋的舒州军在鏖战一夜之后终于守住了自己的胜利成果，也让这支从剿匪当中锻炼出来的势力正式走到众人面前。从夜战结束的这一刻开始，薛洋和他手下那些历经惨烈大战而生的舒州军将士开始正式登上舒州的政治舞台。 “主公，镇内的战斗快要结束了，你听风中的战斗声都快消散了。”袁袭站在薛洋的身边看着镇内的这一场厮杀最终走向消散，忽然感慨一声道：“也不知道贝翊礼和林远图会不会顺利的走出去。” “其实他们走不走得了已经无关大局了。”薛洋摇了摇头道：“只是战事惨烈，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我中国之百姓，大唐之社稷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重归安宁。” “我曾经努力的说服自己，自己能够在这一刻应该冷静对待，但是无数众生在自己眼前消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薛洋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那一缕恻隐之心，笑道：“乱世之中不该有这等仁慈的，先生你我进去吧，我想陆翊这时候应该是已经结束战斗了。” “是啊，已经结束了，我们舒州军已经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站住脚了。”薛洋自己收住了自己的心思，袁袭也跟着笑道：“此时此刻身为胜利者，主公是不是该准备一篇战后告全体将士书？” “还是先生深知我心，是该准备了。”薛洋脸色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迈出的脚步也瞬间变得更加坚定。 第二十五章 根基 “末将参见主公。”陆翊一身戎装带着大队人马朝薛洋大礼参拜。已经清晨时分的天柱镇重新恢复了平静，就连几天来一直没有听过的阴雨此时也停了下来，空气中的血腥和杀戮也经过一夜的沉淀也变得淡了下来。 薛洋摆摆手示意众人跟在自己身边，鏖战一夜的舒州军将士一队一队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之下有条不紊的处置战场上所有事情，大批的俘虏也被带到各自的集中地看押。陆翊的战场处置能力在此时得到了极大地体现。 “军师，去把所有的百姓都接到镇头的空地。”薛洋看了看这片满目疮痍的天柱镇叹息一声继续道：“陆翊，安排人手去将阵亡将士和死难的百姓尸体也都运过去，然后全军集合。” “主公放心，我等马上去安排。”薛洋的神情让刚刚历经大战而面带兴奋的诸位将军有些面面相觑，但是军令如山，所有人还是按照薛洋的吩咐立即按照薛洋吩咐，大队人马立即朝着城东而去。 薛洋赶到的时候镇头已经聚集了众多的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妇女百姓在哭哭啼啼，而且随着那些死难者的遗体被摆了上来，百姓的哭号之声也变得更大，更加悲戚。 “各位叔公，各位父老乡亲，请上前来。”薛洋沿着军士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直接走上前台，但是在见到百姓队里那数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时，一下子又转了下来，将这些悲戚号哭老者扶了起来，搀扶着他们走到最前面。 “各位叔公，各位百姓，我是薛洋，舒州军统领，昨夜之战是舒州府兵对我舒州军的进剿，我军将士在天柱镇鏖战一夜终于击败了这场围剿。”薛洋站在台前，神情严肃道：“原本这是一场大胜，我薛洋领导的这支厢兵队伍在历经大战之后兵锋士气达到极致，也会一举成为一支铁血精锐。这是一场大胜，也是一场标志着这支军队从小到大走向辉煌的胜利。”薛洋看着整个镇头各处那些挺拔身姿站立在清晨暮霭之中的将士，双手高举道：“原本我该就地召开祝捷大会，让这些在战场上用自己的鲜血和勇气证明了自己的将士们享受成功的喜悦。但是——”薛洋看着自己身边所有将目光集中在身上的百姓，激昂的话锋也陡然直转，道：“但是我在看到我们的天柱镇父老为了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时，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场战争，我们的父老乡亲遭受了巨大的伤害，这些原本应该是在镇头玩耍嬉戏的孩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累累白骨，这些原本乐呵呵的看着我们帮着我们在天柱镇各个作坊里辛苦劳作的兄弟姐妹一夜之间离我而去了。他们是无辜者，但是却因为我们，因为我们的胜利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诸位兄弟们，我舒州军对不起天柱镇的父老乡亲。”薛洋对着自己身边的这几位长者慨然一跪，而伴随着他的这一跪，在场的所有舒州军将士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双膝跪地，朝着这群哭泣中的百姓一跪到底。 “天柱镇的兄弟姐妹，一路走好，此役是舒州军全体将士欠大家一条命，也是我薛洋欠大家一条命。”薛洋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让这几位老人放声大哭，也让在场所有的百姓放声大哭。而此时此刻百姓的哭声却让所有的将士垂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那坚挺的身姿也在自己的父老乡亲的悲哭声中重新得到最大的舒缓，那历经铁血大战之后带来的冷酷也悄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薛洋一样的那种悲戚和怜悯。 “县尉啊，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儿郎们的错啊，这是那帮天杀的府兵造的孽啊。”几位老者颤颤巍巍的将薛洋扶了起来，擦干那满布皱纹的老脸上的泪水，老者依旧带着悲怆，但是却止住了泪水对着身边的薛洋道：“薛县尉，自从你们率军来到我天柱镇，我等百姓受惠颇多，是舒州军为镇里修路架桥，还带来这么多的物品，帮助镇里的各家各户添置了这么多的衣裳，帮助那些娃儿去念书习武。这些我等虽然老朽，但是却都亲眼所见啊。县尉啊，你是好官，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天杀的府兵，是他们杀害了那些娃儿，是他们啊。不是这些你们啊。”这些老人的话一说出口那些哭泣中的百姓也都跟着跪倒在地，让身边离得近的那些舒州军将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跟着再次跪下。 “各位乡亲，不要跪我，不要跪你们身边的舒州军将士，他们就是你们的娃儿，是你们的自家子弟兵。”薛洋将几位老者扶起来，那些舒州军将士也在陆翊等人的带领之下将百姓一一扶起来。 “各位叔公，不要叫我县尉，我就是天柱镇的小郎君，在场的所有舒州军将士们都是天柱镇的小郎君。”薛洋站在老者身边道：“为了这场胜利，我舒州军将士付出了数百死伤，他们和所有的百姓一样，几个月之前还曾经是田间地头种地的儿郎，贩货经商的小弟，但是今天他们却用自己的鲜血和勇气战胜对手，去为所有的百姓打下一片天地，为所有的百姓去赢得一个没有战争的明天。” “身在乱世之中，是所有人的不幸，因为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我等有太多的无奈，我们的父母亲人姐妹随时有可能会被这个乱世吞噬掉他们的生命。”薛洋站在台前继续道：“这种无奈是所有人的无奈，我们无法逃避，因为整个大唐天下已经没有一块安生的乐土，我们的这个原本太平祥和的天柱镇如今也因为贝翊礼府兵入侵而满目疮痍。乡亲们，我们已经不能再退了，要想让我们的后辈娃儿不和我们一样生存在乱世之中，那就只有奋起反抗，和我身边的舒州军全体将士们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去打出一片天地，为我们的后辈子孙去趟开一条活路。” “我没有多大的官职，也没有太大的本钱，但是我要说的是，我身后有无数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支持，有这些父老乡亲们还没有流干的热血，有他们尚未绝望的眼神在等待。所以，舒州军从即日起，不为个人荣辱打算，全心全意为百姓谋出路，子弟兵们，鲜血和死亡不是我们退缩的借口，而是奋起的号角。百姓的死难更是我等努力的动力。因为下一场战争不论我们有什么理由和借口，都不能再让百姓受苦。任何时候，我等舒州军都将士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因为我们就是百姓的子弟兵。”薛洋感慨激昂的话语让所有的百姓群情激动，也让所有的舒州军将士在这一刻真正认清自己的源头，场上那无数的百姓正是这支军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奋斗不止的终极目标。 “郎君啊，郎君。”老人是垂泪不止，但是此时此刻却拉着薛洋的手死死不放开。薛洋搀扶着老人走到那一片死难者尸体的前方，这一刻不论是百姓还是舒州军将士在这一刻都开始自发跟随在他的身后，对着这无数尸首就地一拜。 “各位阵亡的兄弟们，天柱镇惨死的百姓父老们，你们为了舒州军崛起奋死一战，为了百姓福祉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死得其所。”薛洋朗声道：“传令下去，在城外修建德胜坡，安葬这些将士英灵和百姓亡魂。树碑立传，将所有人的姓名全部镂刻上去，要让千秋后世铭记一心。” “请主公放心，舒州军以百姓为本，必誓死护卫百姓，保我家园。”看着薛洋扶起老者，带着百姓起身，袁袭和陆翊两人一左一右也立即起身，所有的舒州军也随即开始起身，这一刻在薛洋面前，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之下，他们的身姿比起以往更加挺拔。 “陈烨，安排将士们和百姓们的遗体火化安葬。”薛洋看着陈烨道：“就不要分得那么清楚了，我舒州军将士和百姓一体，水乳不分。然后由陈家出资照料所有的死难者家属，要务必让所有百姓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娃儿长大了要让他们上学，习文练武，将来能够做一个对天下有用的人，对百姓有用的人。” “郎君大德，我等老朽感激。”薛洋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也让那些家中有人丧生的百姓再次悲戚不已。但是站在薛洋身边的几位老者再次拉住薛洋的手，摇摇头道：“郎君放心，我等几个老朽会亲自照料好一切的。郎君还要去打那帮天杀的府兵，去帮助更多的父老乡亲，军中虽然物资多，但是却能省一点是一点，我们天柱镇不会拖郎君的后腿的。” “叔公，这不是节省的事情，这是全体将士们的心愿。因为死的是他们的亲人，是他们的家人，也是我薛洋的家人。”薛洋摆摆手道：“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一点，兵民乃是胜利之本，兵民乃是国家根基，军队长盛不衰的根基，也是我舒州军强大的根基。” “各位叔公，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家，舒州军将士处理好战场之后会帮助大家一起重建天柱镇，重建我们的家园，往后的天柱镇将永远不会遭受战火，这是我的承诺，也是舒州军全体将士的承诺。”薛洋朝着所有人长鞠一躬，尔后身后无数将士开始飞速开拔，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之下迅速出动，打扫战场。 “郎君，我想参军。”薛洋安排完军务，让陆翊负责主持，自己和袁袭两人正搀扶着几位老者带领百姓返回镇中，人群中一名少年忽然快步闯到薛洋面前挡住了大家的路。 “小郎君，这是我们镇的娃儿，陈三娃子，他的父母都是刚刚惨死在昨夜的大战之中。”薛洋尚未说话，旁边的三叔公拉住这个少年的手，叹息道。 “郎君，我想参军，和郎君一起去战斗，去帮助更多的人。”陈三娃子指着薛洋身边身着戎装的舒州军将士双方冒出仇恨的目光道：“我要和他们一样，去打那帮天杀的府兵。” “这天下天杀的可不止这帮府兵，你也愿意去打吗？”薛洋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分的少年道：“你参军是为了什么？报仇吗？如果我告诉你，府兵之中除了穷凶极恶的，其实大部分也都是穷苦百姓子弟，你打算怎么办？” 薛洋的话让旁边的老者和百姓都有些不解，所以袁袭跟着继续道：“主公所言不错，舒州府兵之中多祸国殃民，鱼肉百姓之辈，如贝翊礼等一众首脑，他们依靠着手中的兵权，不仅仅在府城肆意欺压百姓，还跑到我们天柱镇来滥杀无辜。此等恶匪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可是乡亲们，那些兵娃子可不是别人，而是和你我一样的穷苦人家，他们受到军法约束，充当贝翊礼等人的打手，这才是可悲可叹之处。” “那就只打贝翊礼这样的坏人，那些穷苦人抓住了好好教育他们做好人。”薛洋也没指望这位少年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和袁袭的这番话也只是告诉在场的所有百姓一个道理，到底谁才是敌人。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陈三娃子的一番话却让所有人大出意料，甚至那几位老者都看了看他。 “三娃子，此战你失去了父母，但是我想说，这一战也让你多了一个亲人。”薛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点点头道：“待会跟着军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也是舒州军所有将士的弟弟，希望你能够快快长大，和我一起战斗。” “军师，把三娃子送到大娘子那边，告诉她以后这就是我们的亲人。”薛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披在陈三娃子的身上笑道。 “恭喜主公。”袁袭将三娃子带在自己身边，看着这位眼神中还有些不解和迷茫的少年笑道：“既然主公收了这位舒州军的弟弟，不如给他起个大名吧，三娃子这个小名可不适合我舒州军了。” “就叫陈南岳吧，此战是我等在南岳天柱遭遇的大战，就让这个名字永远铭记这场战争，也铭记这场战争中丧生的所有人。”薛洋点了点头，看了看三娃子点点头。 第二十六章 处置战俘 天柱镇的重建在数千人的齐心协力之下速度很快，薛洋除了一面指挥人手帮助百姓之外，一面也将所有的伤员全部送到天柱山别院之中，那里有陈家请来的几名大夫。 “主公，这些战俘需要马上处置，否则的话留在此地不但消耗粮食而且还会是个潜在祸患。”袁袭匆匆赶到薛洋身边低声道：“而且天柱镇的百姓对于府兵的反响很不好，这样养着迟早会再起冲突，不如——” “军师所言是杀？”薛洋本来随着黄杰等人在帮着百姓将那天晚上被乱兵冲倒的几个茅屋重新搭了起来，得益于陈家在旁边已经建起了砖窑厂，所以干脆薛洋直接将新出来的新瓦和红砖全部都拉了过来，盖起了此地一水的砖瓦房。不过此时在听到袁袭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袁袭边走边道：“军师所虑不差，这样让陆翊立即前往战俘营，你我也赶过去，今日就吧战俘营全部解决掉。” “主公也赞成杀？”薛洋话没有说明白，所以袁袭倒是有点惊诧道：“此战我军共计俘虏舒州府兵一千二百多人，出去伤兵之外还有一千余众。这要是都杀了岂不是太过于血腥？” “军师想哪去了？我有那么好杀？”薛洋摇了摇头笑道：“诛其首恶，饶过从众。拔取精壮和人品敦厚者补入我舒州军中。其余人众交给陈烨组建舒州军后勤营，或者干脆告知他们，服役三年准其回家。” 两人边走边说，自有身边跟随的亲卫去传达命令，所以在薛洋抵达镇外的战俘营的时候，陆翊也匆匆赶到。天柱镇一战虽然舒州军从两千人缩水到了不到一千五百人，减少了近四分之一，但是收获却同样巨大。这是舒州军成军以来规模最大历时最长的一次战役。虽然是野战无法发挥出平时训练成果，但是在打败贝翊礼之后，这支军队的精气神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有了属于自己的信仰和奋斗目标之后，各部从上到下变得更加有活力。所有的士兵不论是操练还是放下武器去帮助百姓其主动性都变得更高。而这才是薛洋真正想要的，一支军队只有所有士兵都能够主动的去为最高目标和信仰去奋斗，这支军队才会有灵魂，才会不断进步。 薛洋这几天除了安排部分军队帮助百姓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陈烨忙着处理此战的缴获。除了战俘之外，舒州府兵遗留下来的辎重粮草需要入库，那些缴获的兵器铠甲需要重新登记在册。战死者需要登记然后由陈烨安排人手去分头通知各地家属，发放抚恤等等。两人是忙得脚不沾地，但是除了粮草战俘之外，其他的还是因为人手短缺而无法去详细安排。 薛洋抵达战俘营的时候这两人也匆匆赶到，不过和袁袭之前想的一样还以为薛洋要处置这些战俘，但是尽管陆翊的脸色有些不忍，但是在舒州军连战连胜之后薛洋的威望越来越盛，所以两人是对视一眼之后却不敢多说话，只能示意旁边的袁袭，但是后者却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好了，别做鬼脸了。”薛洋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心思，所以开口道：“今日和军师一起前来是打算处置这帮战俘，否则的话一千多战俘押在手中迁延日久只怕易生事端。为安全计，战俘还是尽早处置。” “不知主公有何打算？”陆翊上前一步道：“近日末将已经初步将战俘分成四队，然后平整空地帮助陈家作坊扩大在镇外的场地，或者帮助百姓修建河渠，虽然中间有人试图逃跑但我军防范严密，所犯者尽皆被缉拿归来，部分顽抗者更是被一举斩杀，所以战俘营虽然人多混杂但是已经初步掌控自如。末将以为，对于此战首脑者自然应该一一甄别然后斩首以儆效尤，但是诚如主公所言，府兵底层也是穷苦百姓出身，还请主公慈悲，放其一条生路。”他的话说完之后陈烨也是跟着道：“这些战俘杀了也就杀了，还不如缉留下来为我军所用，至少有这么多人力在，不论我军需要建造什么都可以有人可用。” “没说要杀了他们。”薛洋瞪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袁袭之后继续道：“去命令将所有战俘全部带回来，陆翊你负责挑选出其中精壮者补充各营损失，其他的全部交给陈烨，告诉剩下的那些人，帮助舒州军干活满三年者，我们会发放路费仍由其还家。” “主公英明，属下马上去办。”陆翊和陈烨对视一眼之后脸色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丝喜色，急忙让人去传达将领，着令看押战俘干活的陈瑜和向冲等人立即将所有战俘全部带了回来。顿时间这片空地上逐渐的出现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头，一千多人足够将这整片空地填满了。 “看样子这些战俘这两天被调教的还不错，你看比起以前那种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痞气的府兵要好得多了。”袁袭站在薛洋身边笑道：“陆翊你们找到隐藏在战俘中的府兵各级将领没有？把他们押上前来。” 陆翊朝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陈瑜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立即带人上前，将一个个经过向杰的十三司仔细确认过并且还有部分策反战俘的指认的十几人从战俘丛中押了出来。 “呵呵，还真有不怕死的，这个时候还想着反抗？”袁袭见到这些人被带出人群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在见到前方几名身着戎装的舒州军将领的时候却立即开始反抗，忍不住冷哼一声，陈瑜也在此时亲自出手，在刀剑的威胁之下，这些人被随后赶来的士兵五花大绑，押到薛洋身边。 “启禀主公，这里面军阶最高的就是此人，李青龙，舒州府兵大营的一名果毅都尉，兼任一个营正。被俘时勇力非常，要不是末将和向将军合力，还真拿不下他。”陈瑜将为首的一位年约三十不到的一名战俘押到薛洋身前躬身回答道：“其余人等皆是伙长之流，还有两名营级将领在激战之中被我军就地斩杀。” 薛洋对于这些人的军阶到底是什么不感兴趣，府兵制在天宝年间之后就已经落伍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唐末的舒州居然还有这种成建制的府兵存在。虽然薛洋搞不清楚这些府兵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些人他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所以摆摆手示意陈瑜不要再介绍了，直接开口道：“舒州府兵是从根上烂透了，平日里除了欺压百姓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这些人更是和贝翊礼一丘之貉，不要多问了，直接拉出去砍了。” 薛洋一句话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是陈瑜等人却根本不给这些人反抗的机会，身后士兵长刀挥动，雪亮的刀光在阳光的映衬之下让所有人都胆寒不已。这位少年人短短一句话这十几人眼看着就要人头落地。而处在薛洋身前的那个叫李青龙的果毅都尉更是一把挣脱了身后士兵的控制，一头朝着薛洋撞了上来。 “主公小心。”这是猝不及防的突变，陈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其五花大绑了就不会再有变故了，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还能够暴起而且还是冲着薛洋而去，顿时吓得亡魂皆冒。但是未等所有人惊呼出声，站在原地的薛洋却闪电般一掌拍出，直接将朝着自己冲了上来的李青龙那不顾一切的冲击给硬生生的打了回去。而且这一掌还蕴含着薛洋本来就异于常人的巨力，直接将李青龙击翻在地，连续滚了几滚之后才停下。 “哼哼，狗贼，恨我无能，不能击杀你在此。只可惜我李某人今日要命丧一群宵小之徒手中。”李青龙那闪电般的一击被薛洋打翻在地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被陈瑜一把抓起来之后咆哮道。 “就凭你这帮子酒囊饭袋居然还敢辱骂我家主公？我今日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陈瑜此时可是丝毫不敢放松了，刚才要不是薛洋身手了得，而且反应神速，岂不是自己要犯下大错了？ “你确实无能，大好身手却要甘做贝翊礼这等人的鹰犬，你不仅无能而且有眼无珠。”薛洋拍了拍手冷笑道：“我等是宵小之徒？我告诉你李青龙，我薛洋领导的是舒州军，可不是你们这群一无是处的府兵。” “舒州军？谁封的？一群草寇而已。”李青龙反唇相讥，话语之中是丝毫不留情面道：“就凭你们还妄想着攻城拔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舒州军是舒州的百姓封的？你有意见？”薛洋走到李青龙面前冷笑道：“为天下百姓张目，还需要谁册封不成？大唐天下混乱百姓，那些册封的节度使将军有谁还记得，这个天下可不是他们的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下百姓之天下。你去问问舒州百姓，有哪一个不想着生啖汝等府兵之肉的？鱼肉百姓，欺压商旅，肆意盘剥，逼民为匪，然后收匪为兵。你们舒州府兵做过一件对得起自己府兵名姓的事情吗？此等人物居然还有脸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叫嚣谁给我等册封？这天下还有比百姓更大的人吗？”薛洋这几句话是一句比一句严厉，到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说的包括李青龙在内所有的府兵垂头不语。这些事实往日里没人说的时候自己不觉得，但是此时此刻被人一件接着一件拿出来指着鼻子开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意当中犯了多少罪孽。 “似你们这等人，死了以后也不会得到好报，南岳的诸位佛祖也会让你们下地狱，不然不足以还百姓一个清明。”薛洋的冷笑此时此刻在李青龙的耳中变得异常的刺耳，也让这位刚刚还想着在临死之前拉着薛洋同归于尽的悍勇之徒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陈瑜，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这种人用我舒州军的东西我都嫌脏。”薛洋摆摆手让陈瑜放开了对李青龙的限制，但是对方此时却恍若无觉。 “你不是要拉着一起同归于尽吗？好啊，给你一个机会，来，我倒要看看这些年鱼肉乡里只有你还有几分战力。”薛洋的话让陈瑜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被身边的陈烨拉住了。而已经进入状态的薛洋却丝毫不停歇，一脚踢飞李青龙之后冷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有多少血性呢。” “舒州府兵营是愧对舒州父老良多，但是我李青龙可以立誓，我李青龙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舒州百姓之事。舒州府兵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些年舒州安定我们也有功劳，不像你们，打着为百姓张目的旗号起兵为祸地方，最后却把罪名推到我府兵身上。”李青龙一把爬了起来声音之中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并且直接朝着薛洋冲了上去。 “你没做过对不起百姓之事？你收下军兵呢？你的同僚呢？身为府兵果毅都尉，你的职责何在？”李青龙对于薛洋来说没有一点威胁，直接被其一脚踹飞，但是还未等他再次爬起来，薛洋再次冷声道：“舒州安定是因为外地尚未看得上这一隅之地，不是你这群酒囊饭袋就知道欺负百姓的府兵的功劳，这一点你最好清楚。”续页一句话将后者最后的信心彻底击得粉碎。 “陆翊，从战俘之中挑选身强力壮、经过十三司查证没有劣迹的战俘补充进入各部，记住要严加操训，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一点，兵民乃是胜利之本。不为百姓我舒州军和这帮一无是处的东西没什么区别。”薛洋大手一挥，除了李青龙之外，其余十几人一瞬间被长刀枭首，殷红的鲜血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也从此将薛洋的这句话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之中。 “怎么样啊？李青龙？还不打算束手就擒？”薛洋走到李青龙面前摇摇头叹息道：“你所一心维护的府兵荣誉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背地里恨不得被府城所有百姓日夜咒骂的笑话，可怜你居然还在我面前拼死守护？身为一个军人，你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家国百姓？你哪一样守护过？” 第二十七章 生变 李青龙的脸上青筋暴露，垂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变得有些青紫，似乎有一股浓烈的气息在胸中凝聚，等待着骤然爆发。不过旁边的薛洋却摇了摇头，转身道：“军师，安排人将这等懦夫驱逐出镇，我舒州军的粮食不养这样的废物。”这句话就犹如一个导火索一般将李青龙再次点燃，原本跪坐在地上的身形也瞬间拔地而起，瞬间朝着薛洋冲了过来，嘴里面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怒吼。 “还有点脾性。”薛洋原本就一直在观察李青龙的反应，这等为了舒州府兵奋斗了数年甚至是十数年的老牌军官如果不能将其心底最后一丝对府兵的牵挂完全击碎，是不可能低头的。所以薛洋一把将袁袭推到一边，反身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记鞭腿瞬间提出，将对方急速冲过来的身形给一脚踹飞。 李青龙此时的攻击更像是发泄，临死之前的挣扎，根本没有章法，也不需要什么章法。薛洋将其踢飞之后冷笑道：“怎么？还想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李青龙恍若无觉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也因为刚才和地面相撞而出现了血迹，但是他丝毫不管不顾，起身之后犹如野兽一般死死的盯住薛洋，似乎下一瞬间就打算直接扑上去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 “我不是废物，我是一名守护舒州百姓的老军。”半晌之后李青龙渐渐调匀气息，似乎也让自己的心情恢复了平静，只不过那眼神之中的那股锐利依旧不减，始终死死地盯着薛洋不放。 “你是一名老军，一名值得敬佩的老军。但是仅此而已。”薛洋点点头但是继而又摇摇头道：“你对不起自己自己的职责，身为果毅都尉，执掌一个营的将领，没有约束手下严明军法，你有愧！身为同僚，你没有规劝其以身作则，挽救舒州府兵最后一股精气神。身为下属，你对贝翊礼的携兵权自重了若指掌却视而不见，你也不配去当好一名下属。” “乱世之中，苍生离乱，百姓疾苦，需要所有人奋发向上，去奋死一搏。而不是独善其身，一心一意去坚守所谓的底线。在天下大势面前没有任何底线比得上百姓重要，比得上结束战乱重要。”薛洋走了过去有些叹息的说道：“不要去祈求别人来大发慈悲救苍生于水火，要靠我们自己，靠你我他，一起奋发图强，为这迷乱的大局挣开一丝光明和希望。” “所以你就起兵了对吗？”李青龙此时自然是将薛洋的话都听进去了，不过随即就抬头问道。 “不错，起兵太湖县，剿灭匪患，清除为祸一方和为富不仁者，恢复太湖县的平静。”薛洋倒是不隐瞒，反而继续道：“以岳西三县为根基，东向鲸吞府城，然后据舒州全境，内修政理，抚民以静，外争强权，夺占根基，十年间必然可成大事。” “你这是要割据一方，还不是要用将士们的鲜血为你打下一片江山？”李青龙的话让薛洋放弃了最后一丝念想，摇摇头冷笑道：“乱世用重典，以战止戈，你这些年身在军中真是白学了，说你是废物你还真是废物。你回去吧，我也懒得为难你，滚回你的舒州府兵营去，去好好抱残守缺，独善其身吧。”薛洋一脚将李青龙踹飞之后匆匆而去，本来还对于这个李青龙寄予厚望的，没想到这脑筋打结的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主公，碰壁啦？”袁袭在薛洋将李青龙踹飞之后走过来低声笑道：“头一次见到主公的王霸之气收服不了一个败军之将的，也算是难得了。” “军师啊，这种事情本来不该是军师出马的啊？”薛洋被他这一调笑倒是消了火气，摆摆手道：“放他回去吧，反正他就算是回去贝翊礼只怕也未必能够容得下他。” 袁袭点点头道“李青龙不过一个小卒子而已，不值得主公生这么大气。但是主公，我军也是时候出动了。” “军师是说县城？”薛洋和袁袭两人边走边谈，战俘营这边的所有事务已经全部交给陆翊和陈烨两人负责，所以两人倒是说起了下一步的打算。袁袭点头道：“主公说的是，根据十三司回报，尹宗道已经将出城的厢兵又撤回了城内，而且还加强了对陈家各店铺的监视，想来是已经知晓了我军在天柱镇打败了贝翊礼，所以放弃了偷袭黄猫山的行动。” “哼，这个尹宗道，看样子是真打算和我不死不休了。”薛洋点点头道：“军师，你速速传讯给严明雷凌二人，着令独立营星夜兼程秘密从太湖西南转移到县城西北方位秘密潜伏，同时让陆明立即率领翊卫营紧急出动，两部汇合之后给我突袭县城。既然这位师兄不打算给我这个师弟留后路，那索性，这太湖县就送给我吧。” 对于薛洋的这个办法袁袭倒是没有意见，两部合力拿下太湖县城舒州军的势力在太湖县内就彻底连成一线，而占据县城之后的舒州军也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补充，下一时期必然会飞速崛起。所以袁袭紧急出动刚刚装备上的信鸽传讯严明星夜兼程东进，而陆明所在的翊卫营是目前舒州军中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的一个营，在其他各部都在整编的时候也只有这支军队能够保持着最强的战力。所以当天夜里就秘密出发前往太湖县。 不过不论是薛洋袁袭还是主管十三司的向杰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太湖县衙内也在酝酿着一股暴风骤雨。尹宗道原本的如意算盘在薛洋指挥舒州军横扫了贝翊礼的府兵之后就彻底落空，急急忙忙将原本打算趁乱偷袭黄猫山的厢兵撤回城内据守，但是在此时却得知自己送给贝翊礼充作军粮的五千石粮食在随后被舒州军在皖城全部缴获，其中押运人员也未能幸免。要知道那可是自己派过去的人，因为没有来得及交接所有被滞留在贝翊礼军中，结果一样成了对方的俘虏。 预感到自己的阴谋败露之后尹宗道打算先下手为强，拿下陈家在县城的所有产业，以此为质试图和薛洋进行谈判，但是却被县丞霍同宇打断，后者坚决反对尹宗道的这种做法。 “明公此举莫非是要和薛县尉公然决裂？”霍同宇看着面色铁青的尹宗道稍微一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道：“明公和贝翊礼是上下级关系，贝翊礼出兵太湖县让我县衙出具粮草支援是合乎情理，县衙和明公均无法拒绝。但是明公若是直接扣押陈家产业和人手，一来会导致县城动荡，陈家可是普通商家，生意遍及整个舒州各处，就算是上次薛县尉在府城闹出那等大事，刺史府不也是没有对陈家各产业进行查封吗？动了一处就等于自绝于整个舒州商界啊。”霍同宇一拱手继续道：“再者说，薛县尉并没有战报传来，也无问罪明公之意，说明县尉暂时并无要和县衙决裂，此时明公先出手不真是授人以柄吗？” “你的意思，让我继续受制于人？坐视不理，然后等到他羽翼丰满再来将我这个师兄赶下台？”尹宗道冷笑道：“霍同宇，霍县丞，你吃的是我县衙的饭，食的是我尹宗道的俸禄，如此胳膊肘往外拐是何用意？若不是看你积年功绩，我就该将你当初薛洋乱党打入大牢了，休要复言，此事我自有决断。”尹宗道虽然将霍同宇赶了出去，但是最终却也没有直接将陈家的店铺作坊查封，只是派了很多人监视其一举一动。只不过此时在县城内经营陈家产业的所有陈家家丁在陈烨和向杰的暗地里运转之下几乎已经全部换成了十三司的潜伏暗线了。所以这种情况一出，这些人马上意识到只怕县衙要对他们下手。 不过这等严密监视之下，消息却无法传递出去，加上太湖县城也已经被尹宗道封闭了城门，进出都需要一一检查，所以在无法和舒州军本部取得联系之后这些人果断将主意打到了县衙内部。十三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是陈家本身在情报这一方面就有准备，几乎每到一地经营买卖都会事先和当地官府打好关系，其中甚至有些关系埋藏的非常深，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十三司成立之后这些关系也陆续移交给向杰，使其变成了舒州军的助力。 “陈主事，我等该怎么办？”陈家店铺正常营业正常关门，在避开门外的那些监视之人的视线之后，几人悄悄聚集到一起，商议对策。 “尹宗道如此而为肯定是主公在天柱镇打赢了贝翊礼，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害怕将四境全部封锁。”这个叫陈武的主事是陈氏族人，在陈老爷子表明陈家会全力支持薛洋之后，陈家部分有才能的子弟也陆续被陈安安排出来。不过这位和陈潇潇一辈的陈武此时脸上却闪现出一丝决绝的意味，“此时尹宗道肯定向将我们扣在手中作为人质以此来要挟主公，所以我们不能让其得逞，我们要反其道而行。” 陈武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心腹点点头道：“既然尹宗道想把我们扣为人质，那我们何不来一个依样画葫芦？将他的家人给秘密抓起来？”陈武的这个主意胆大之极，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闻言眼光之中却都闪烁着一股强烈的兴奋的光泽。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我来说，大家分头去准备。”陈武开始低声将自己构思了大半天的计划一点一点说出来，太湖县城也由此走到了一个骤然而变的时刻。那边霍同宇被尹宗道赶出太湖县衙之后也是无奈，县丞虽然权力很大，但是却不是正式官员，只是知县县令自行征辟的小吏，自然是知县想不用也就不用了。只是可惜了他那一番想有所作为的心志了。是夜，霍同宇打算出去找几位友人喝喝闷酒的，但是没想到的是他在此时却被一帮人盯上了，此人正是陈武一行。霍同宇在太湖县城之内对于薛洋和陈家比较同情，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也是尹宗道明知道霍同宇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依旧没有采纳反而将其赶出县衙的深层次原因。而陈武的打算就是希望霍同宇能够帮助自己潜伏县衙。 “你们此举实在是添乱。”霍同宇被陈武拉到自己的秘密据点之后三言两语就听明白了陈武的计划，所以急声道：“薛县尉此时和知县大人的关系正是势同水火，你们一旦行动就会将这种关系彻底挑明，那才真的是太湖县城的大难。” “难道霍县城还真以为我家主公和知县大人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陈武冷笑道：“虽然陈武只是一介草民，但是莫非县丞真以为知县大人秘密从县衙仓库中调集大量粮草送到贝翊礼手中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我家主公平定太湖县所有的匪患，让百姓重归太平，难道这也有错？霍县丞，您是明白人，如今大局如此您还看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对太湖县百姓最好的父母官？” “可是他毕竟是我太湖县的知县，一县之父母官。”霍同宇叹息一声之后道：“而且薛县尉和知县还是师兄弟。” “他想致我家主公于死地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点？”陈武冷笑一声道：“县丞大人，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上次尹宗道要陷害我家主公的时候您没有出手阻止我等理解，毕竟您是知县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这一次我等还希望县丞大人看在全县百姓福祉上做出正确的抉择。” “你们，你们。”霍同宇被陈武说的脸色变幻不定但是最终却是长叹一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看样子县丞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了，我代表舒州军全体将士感谢县丞，也替太湖县的数万百姓谢过县丞。”陈武一行人大喜朝着霍同宇齐齐的一鞠躬。 “你们别谢我，我也是想看看，这太湖县变一变是不是会更好一点。”霍同宇苦笑着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叹息一声之后道：“明天晚上我会去跟知县大人正式拜别，然后返回老家，倒时你们就是我雇来的随从帮我收拾行装的。” “请县丞放心，我等一定注意。”陈武一拱手，将霍同宇送出门，然后朝着自己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太湖易主 “严先生，十三司的人已经送来了主公那边的部署，翊卫营已经出发，应该在明天傍晚时分抵达，到时候两部合力应该可以拿下太湖县城。”雷凌带着自己的独立营潜伏在太湖县城北部的小山丘之中，将十三司送来的汇报递给严明道：“信件上说，主公和军师随后便到，我想我等应该在主公抵达之前拿下太湖县城，不然的话两部合力还需要主公出手，咱们的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我估计你的老脸应该是挂的住了。这是城内的十三司送来的情报，刚刚你不在所以送到我手上了。”严明虽然被薛洋安排在黄猫山节制军政，但是军务上的事情他基本上不插手，偶尔出出主意也都是让雷凌自行去斟酌。虽然目前薛洋领导的舒州军没有正式的地盘，但是严明还是感受到薛洋已经在着手进行军政分离了，所以他更是不会在此时触这个忌讳。 “好小子，这个陈武是个人才啊。”雷凌看完了十三司的情报之后拍手笑道：“这只要能够拿住尹宗道的家人，必然会让对方心神大乱，到时候我们趁夜袭击城防，就太湖县城这种不足两丈高的小土城，半盏茶时分我就能安排人爬上去。” “刚好他们定的时间就是明晚，到时候你的独立营和翊卫营从北东两面摸黑爬墙不论是哪一方面得手立即打开城门冲进去。城内的厢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力却很差，猝不及防之下足够你快速进入县衙的。”严明点点头笑道：“如此一来的话，主公和军师后天一到你和陆明两人就能够在县衙迎接了。” “说的也是，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县衙的主意呢。”雷凌哈哈一笑，立即安排人手秘密潜伏到县城周围查看地形，商议如何绕过太湖县城外那一道窄窄的护城河，然后抵达城下。护城河对于雷凌手下那一群常年在花亭湖上讨生活的水兵来说不足为虑，两丈多高的土墙，也不在话下。重要的是明天晚上陈武能够将这些人的目光吸引到县衙，只有这样才能够给他们机会，不然的话就算是能够爬上去雷凌也没办法居高而下的箭矢攻击。 因为翊卫营的人还没到，所以雷凌在侦查完北面的城墙，选择了几处可供攀爬的地点之后又转到了东面，帮助翊卫营提前将袭击地点选择好之后才返回潜伏地点。 而此时城内的陈武此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陈家店铺虽然被尹宗道严密监控，但是陈武还是秘密将需要的人手从店铺里面撤了出来，然后装作仆役和霍同宇汇合。霍同宇此时也已经下定决心，只不过霍同宇还是和陈武谈了谈，希望对方能够不要伤及尹宗道的性命。 “县丞你放心好了，尹宗道的性命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家主公的性子想必你也知晓，重情重义，尹宗道只要到时候别反抗，性命肯定能够保得住的。”陈武的话让霍同宇点了点头，薛洋这几个月在太湖县内的名声是一日高过一日，自然其为人性格也传得很广，再加上霍同宇本身和袁袭也交好，对于袁袭的性格他是很清楚的。 “你们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进去？”霍同宇见到陈武带进来的这么多东西，其中还包括武器忍不住皱眉道：“我只是进去搬东西，你这些东西怎么带得进去？” “我找了辆独轮车，到时候几个人推着独轮车进去，帮助县丞把那些积年的书籍还有一些物品都带出来，那么这些布袋子自然也就能够带进去了。”陈武笑了笑道：“虽然县丞这些年一心为公，身无长物，但是这些东西总还有吧？” “算了，你到时候多小心就是。尹宗道现如今是惊弓之鸟，所以县衙内部防守的也很严。”霍同宇叹息一声之后转身离去。 时间在飞速流逝就在城外翊卫营和独立营汇合之后两方开始紧急布置的时候。城内的陈武也跟着霍同宇走进了县衙，毕竟是多年的县丞，所以虽然太湖县衙内部防守很严密，但是他这一路上还是畅通无阻，一路来到尹宗道自己所住的后衙。 “明公，同宇此来是告别的。”霍同宇朝着尹宗道长鞠一躬之后，道：“以后同宇不在明公身边，还请明公善加珍重。” “唉，同宇啊，本县并没有要驱赶你的意思，等到此次危机一过，我还会重新征辟你回来的。太湖县这些年的繁荣安定，同宇你功不可没。”尹宗道毕竟是和霍同宇共事多年，尹宗道虽然对于太湖县的政务业绩乏善可陈，但是在用人方面倒是做的很正确，霍同宇接任县丞之后面对外来百姓和本地人的冲突，想到了多种办法将双方的矛盾始终压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避免了激化，也使得太湖县的经济在这几年遥遥领先，一举超越宿松和望江良多。 可以说霍同宇的离去等于是抽调了太湖县最强大的一个政务人才，依靠着尹宗道的性格他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种矛盾。不过此时在霍同宇拜别的时候，尹宗道却摇摇头道：“明日我在县衙摆宴为同宇送行，希望你到时候别迟到了。” 霍同宇叹息一声之后点点头从尹宗道的住处走了出来，而此时陈武也已经带人趁着这中间的空挡摸了进去。因为后衙是尹宗道的居所，所以基本上守卫的厢兵都集中在后衙周围，是典型的内松外紧的防护体系。所以在前面陈武不断遇到守卫的厢兵，但是在进入后衙之后反倒是没有了厢兵的影子。 “那个是尹宗道的夫人和儿子，主屋是他老母亲的所在。你们分头行动，将他们都给我抓起来，然后翻墙头离开此地。”陈武安排的第二队人马就在后衙的院墙外围进行接应。所以他身边的人立即开始行动，抓捕尹宗道的老母亲很顺利，老人家此时已经睡了，很轻易的就将其擒获。反倒是他的夫人和儿子着实费力，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暗淡，但是还没有进入深夜，所以这个孩子在不断吵闹，逼得陈武身边的人根本无法近身。而在踌躇良久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陈武的人刚刚将小孩给打晕带走却被尹宗道的夫人给发现了，顿时之间这个行动就再也隐藏不住，整个太湖县衙开始发生剧烈混乱。黑暗之中尹宗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攻击县衙，所以急急忙忙将守在前面所有的厢兵全部调过来进行围攻。 “快，将这个孩子送出去，其他人跟我上，给他们争取点时间。”陈武毕竟是第一次从事这种行动，所以在遇到变故之后稍微有些慌乱，但是好歹还知道带人上前阻截厢兵，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不过县衙遇到这种情况，紧张慌乱的不仅仅是陈武等人，尹宗道也是异常慌乱，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几乎全部被对方抓到了手中，这等于让他投鼠忌器。所以趁着对方混乱的那一刹那时间，尹宗道不顾一切的调集厢兵上前攻击陈武等人。 “营正，城内似乎有动静，你看城楼上的那些值守的士兵开始东张西望了，而且还开始往城内走了。”城东潜伏的陆明在独立营士兵的指引之下迅速找到了可以摸过去的角度，当即让身边精心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人手悄悄上前，开始和几乎同时进行的北面一起准备攀爬城墙，然后进入城内。 不过不论是雷凌还是陆明都不清楚的是陈武因为之前犯的错误导致他的这一行人很快就陷入了绝境，四面八方都是厢兵之后，陈武的抵抗就显得太过于单薄无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杀进来的厢兵那雪亮的刀光让后者迅速清醒过来，将还未送出院墙的尹宗道的儿子一把抓在手中，喘着粗气怒吼道：“尹宗道，让你的人立即停手，不然的话我让你尹家断绝香火。”这句话犹如一声闷雷一般将尹宗道炸的目瞪口呆，尤其是火光下自己儿子那依稀可辨的身影更是让他心神大乱。 “你们是何方来的神仙？为何要和本县作对？还要抓我父母妻儿？到底是何用意？”尹宗道见到对方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知道对方已经看清楚自己到了前线，所以当即走过来惊怒不已道。 “让这些军兵立即撤出一条道路放我等出去，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陈武此时已经知道对方是投鼠忌器，所以冷笑道：“我也不多言，让你的人放开一条道，然后给我送上钱财十箱，打开城门放我出去。” 陈武的条件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知晓，大家也没想过陈武的身份，虽然尹宗道有些奇怪，但是在自己儿子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丝毫不敢怠慢，急忙让人让开一条路，准备让陈武离开。不过也就在此时，东城忽然出现大乱，那扇大门忽然之间被打开，吊桥也随即被放下，无数的人影开始犹如潮水般冲了进来。 “哈哈，我就说嘛，他们的速度肯定不会慢。”太湖县城内部空间很小，而且城东的动静是越来越大，很快这些人都知道了喧嚣，所以陈武哈哈大笑道：“尹宗道，你的末日到了。” “不好了知县大人，城外有大批人马杀进来了，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了。”陈武的话刚刚落地，尹宗道尚未反应过来，就要传令兵急匆匆而来，带着哭丧的声音也彻底让此地大乱。 陆明在城东得手之后雷凌也很快在城北同样打开了城门，两部合力之后城内的厢兵根本就挡不住他们的冲击。无数的厢兵被打得连滚带爬一路朝着县衙撤退而去。 “尹宗道，马上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不然的话玉石俱焚之下你根本没有任何生机。”陈武冷笑道：“我没打算要你家宝贝儿子的性命，所以你不用担心，但是如果你敢负隅顽抗的话，那么就不要怪我下杀手。”陈武手中沾血的长刀横在尹宗道儿子的肩膀上，那冷冰冰的话让他最后一股精气神随之灰飞烟灭。 “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薛县尉率兵返回县衙，所有人不要担心，县尉大人不会和兄弟们为难，大家犯下武器，我保证一个不杀。”黑暗之中一道雷鸣般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无数的声音从前面涌到了后衙，也让这件事再也没有反复。尹宗道长叹一声之后，手中的长剑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身边最后的厢兵此时也纷纷扔下兵器。 “把尹宗道和他家人全部带到前面看押，其他厢兵立即遵照县尉军令返回大营，不得有误。”陆明出现之后立即开始安排厢兵返回兵营，并且派人押送这些人快速撤出县衙将尹宗道和他的家人交给陈武等人看守。而此时雷凌和严明两人也带兵赶来。 “严先生，主公命令，县衙被拿下之后全权交给您处置。”陆明向严明行礼之后道：“主公和军师明日必到。” “也好，你我两人去抓紧时间收拾那帮厢兵吧，说不得这一次要和我们一起整编了。”雷凌点点头之后留下一队士兵跟随严明行动，自己则和陆明开始处理厢兵。因为薛洋目前还是太湖县的县尉，所以直接整编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忙碌一夜，将返回大营的厢兵带到城外之后又派出一队人马进城搜捕那些趁乱躲进各处民宅的部分厢兵重新抓了回来。厢兵本来就素质很差，再加上部分厢兵的家属就在城中，所以这一部分人也在随后被强行抓了回来。 不过在天色大亮之后，严明和霍同宇带着一队人手前来城外的时候，整个太湖县的天也随之彻底改变。 “臣严明拜见主公。”薛洋和袁袭的确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原本两人是认为此时赶到县城会赶上打这一仗的，毕竟这是舒州军第一次攻打城池，有着借鉴意义，但是两人没想到的是，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太湖县城已经彻底安定下来了。甚至包括那些厢兵都已经开始被逐个挑选出来，随时等待军令整编。 严明的大礼参拜让薛洋满意的点点头，将其扶了起来之后没想到的是旁边的霍同宇也同时开口称呼自己为“主公”，这倒是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看来主公这一次果然是来对了，有大贤加入。”袁袭拉着霍同宇的手哈哈大笑。 第二十九章 新旧交替 “主公，您这是？”太湖县衙之内，霍同宇有些不安的看着主座之上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薛洋，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同宇是否是在担心我所言有假？”薛洋笑盈盈的问道，丝毫没有刚刚一句话将这位县丞吓得直接站起来的觉悟。 “不不不，主公，臣的意思是，太湖县虽然只是一隅之地，但境内地富人稠，实乃是我舒州军崛起的关键之所，主公应该选一位心腹之人坐镇。臣所见，严先生是本地人，熟悉太湖县民情地情，才是知县的合适人选。可主公为何？”霍同宇刚刚说完薛洋就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了，不过他倒是没在乎这些，反倒是起身走到霍同宇身边笑道：“同宇任太湖县丞多久了？” “回禀主公，已经六年有余。”霍同宇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叹息道：“为一县百姓呕心沥血六年有余，将人生最宝贵的岁月贡献给了这个县，先生于太湖百姓有大功，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霍同宇这几年的政绩薛洋是早就详细了解过了，在此前袁袭也向他详细介绍了霍同宇的为人性格秉性。而这一点也是他今天决定将太湖县知县的大印交给对方的重要原因，能够心系百姓，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而且在政务上很有作为的这样一位地方官是他最需要的。 “所以先生莫要推辞，这不是我薛洋在任命你任太湖知县，而是太湖县的数万百姓在为自己选一位父母官。所以但请先生莫要推辞，如今太湖县虽然孤处一隅，但是也是内忧外患，正需要先生大展拳脚，为百姓谋福祉，为我舒州军发展壮大提供一个稳固的根基之所。”薛洋的话让霍同宇双眼泛红，这么多年一来虽然尹宗道对于他颇为信任，但是那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切切实实为对方解决了难题，还从来没有人向薛洋今天这样公正的评述自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一番话说的霍同宇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涌现出一团火在不断燃烧，而太湖县是目前薛洋掌控的第一块地盘，但是却交给他一个新近归附的新人手上，这是一种让他感到沉甸甸但是又暖洋洋的信任。 “先生但请放心施政，太湖县不仅是我军第一个根基之所，也是承载新政的试验之地，所以还请先生不要推辞。”薛洋的话让霍同宇猛然间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知县大印，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臣霍同宇接令，请主公放心，臣必竭尽全力，经营好太湖县，为主公新政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哈哈，新政新风气，以后这跪拜礼除了正式场合，就免了吧。”薛洋将一脸激动的霍同宇扶了起来笑道：“走吧，随我去看看我那位师兄，他不是要返回老家吗。你随我去送送。” 薛洋带着霍同宇来到后衙的时候，尹宗道也在舒州军士兵的监视之下，收拾好行囊准备就此搬出县衙。事到如今他这个知县是做不成了，虽然任命官员需要得到刺史府的批准，但是薛洋却从来没理会这一套，在他和袁袭的规划之中，一旦拿下岳西三县就会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幕府，到时候自立政权和舒州刺史府分庭抗礼。反正舒州这地方也庐州府那边也管不过来，自立政权只要没有脱离舒州的范围问题倒也不大，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至于将来，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在此时尹宗道能够配合倒是给薛洋省去不少麻烦，所以包括舒州军的各级将领在内对于这位屡次算计自己的知县目光倒也是和善了不少。 “师兄，师弟是来给你送行来了。”薛洋倒是没有太多的顾虑，走进来之后主动打起了招呼，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将对方逼得丢官免职，不得不灰溜溜的从县衙退出去。这一幕让跟在他身后的霍同宇都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这位小主公的性格倒是很活泼，而且说话倒是毫无顾忌，不过这一点倒是让他心里释怀不少，至少这样的主公不用自己将主要精力放在猜测对方的心思上。 薛洋是直接开口就来，但是却让尹宗道显得不自在，脸色也变得异常精彩，而薛洋身后跟着的霍同宇倒是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师弟倒是好手段，才来我太湖县数月不仅仅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马，而且还将我太湖县衙摸得一清二楚，我说的对吗，霍县丞。” “师兄说错了，同宇现如今可不是县丞了，而是太湖县知县，而且我准备上报刺史府，将太湖县升格为上品县，我想同宇也会直接擢升为六品县令了。”薛洋笑道：“太湖县本身人口就足以胜任上品县，再加上这几年外来百姓逐年增多，也是时候提升一下品格了。” “那看样子是要恭喜一下霍县令了？”薛洋直接将太湖县知县的位置让给霍同宇，倒是让尹宗道感到诧异，但是随即就认为这是霍同宇早就投靠对方才能够成为其心腹，所以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讥诮，但是未等他说完薛洋就直接道：“师兄的确是应该恭喜霍县令，因为这是百姓的呼声，不是我个人的意见。太湖县数年以来如果没有同宇，师兄以为你能够支撑起这个危局？” 薛洋的反问尹宗道没有说话，但是薛洋也没有追问，反而是直接道：“师兄今后有何打算？是否需要师弟帮衬一二？” “不劳师弟费心，为兄打算返回宿松老家，归家养老，不再理会世事，师弟大可放心。”尹宗道沉默半晌之后开口道。 尹宗道的话让薛洋点点头，看着对方收拾完随身的行装带着几位家丁帮助家小走出县衙。临别之际薛洋没有对其下杀手也让尹宗道松了一口气，言谈举止之间到也没有了此前的冷言冷语，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尹宗道走出县城朝北而去之后不久，几道人影也悄然跟了上去。 不过尹宗道这一走，太湖县也开始翻开了新的一页。没有了他的掣肘，霍同宇这一次是真正的可以大展拳脚，不断颁布新的执政措施，调节本地百姓和流亡人口之间的矛盾，一方面鼓励无敌少地的百姓开垦山地和河湖港汊之间的滩涂之所，并且直接给予了重大的税赋减免，另一方面对于本地百姓内部的土地兼并现象进行严厉打击，并且按照薛洋的指示，对于土地买卖征收重税，并且责令三年内所有的土地转让必须得到县衙的重新核实，否则的话县衙将不予承认。这一方面虽然在县城之内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在舒州军一面整编一面四处游弋之后，这些反对的声浪被迅速镇压。而且此举大部分是针对本地的地主大家，所以外来百姓没有任何意见。这也给了太湖县衙从容解决这件事提供了民意基础。当连续十几位大小地主因为违规兼并他人土地而被查处之后，这股风暴真正落到了实处。短时间内霍同宇为首的新一代太湖县衙就出重手打击境内的不法地主兼并土地，制造矛盾。而那些因为这番行动的重新得到土地的百姓对于新的太湖县衙也变得更加爱戴。而伴随着舒州军在各地协助县衙中人督办公务，此前县城内的变故的真相也逐渐流传开来。只不过这流传出来的版本自然是经过袁袭和严明联手掐头去尾改编过的，不过不管如何，对于袁袭这等善于见缝插针的人来说，任何时候宣传薛洋的名声和舒州军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民政方面霍同宇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的同时，陈烨主导下的征兵处也有了大收获。那些得到实惠的百姓开始纷纷将自家子弟送进征兵处。 “军师啊，这个征兵告示是何人执笔？”当霍同宇打击不法地主的行动逐渐落下帷幕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广明元年的七月份了，和历史上不一样的时候，此时身在江南的黄巢起义军并没有如历史所记载的那样在七月份从采石矶渡过长江，至少目前他们才刚刚离开池州等地，距离和州和扬州等地还有不少路程，而且也没有什么渡江准备。不过这一点却让薛洋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现在就唯恐黄巢探知了处在江对岸的舒州的虚实，然后掉头从池州渡江北上，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怕自己真要躲进大别山深处才能避开这一劫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段时间霍同宇和严明商议下一阶段发展工商的时候薛洋都没什么兴趣，反而死死的盯着军队这一块。舒州军目前的人数已经快要突破四千人，除了整编了太湖县的厢兵和此前俘虏的府兵精壮之外，更多的还是受惠于新政而积极参军的青年。 “此乃是袭所书，主公觉得有何不妥？”袁袭有些奇怪，最近数日薛洋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他原本以为是在想着陈潇潇等人，所以他已经让陈烨派人去将陈潇潇的那个女子作坊搬迁到县城附近，这样陈潇潇也就可以和薛洋朝夕相处了，但是此时看起来情况却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太湖新政，惠及穷苦百姓，给万民以生机，消外姓之怨愤，此舒州军立军之宗旨。舒州军为国为民，致力于维护太湖县繁荣安定，立志扫除不平，上报郎君之大志，下慰黎民之众望。如今燎原之势渐起，诸儿郎当勠力同心，携手征程，为我大业尽心尽力。”薛洋一边念叨一边苦笑道：“军政融合在一起隐患颇多，为何军师还要将军政放在一起写呢？” “写可以这样写，但是做不是一直按照主公所言军政分离吗？”见到薛洋似乎钻进了死胡同，袁袭道：“对于百姓而言，军政分离离他们过于遥远，他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有了舒州军之后，他们的生计变得更容易就够了。只有百姓能够获得好的生活，那么他们就会支持我们，支持舒州军。” 袁袭对于军政分离的理念理解的很透彻，准确的说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唐末，只要是有识之士对于节度使制度军政合一的怪胎都会深恶痛绝。虽然这和薛洋所想的不一样，但是在想了想之后倒也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反倒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主公的意思是黄巢乱军有可能会从池州渡江朝我舒州而来？”薛洋说出自己的担忧之后直接让袁袭一下子站了起来，“应该不会吧，碗口城等地的守军不是一直在严阵以待吗？这一点不管是贝翊礼还是林度都应该知晓，一旦江防出现纰漏，那么所有人都绝无幸免之意。这一点他们应该从主公占据太湖县之后并没有反身攻击府城的举动中猜出来原委的，况且池州的消息不是一直都有转送刺史府吗？” “军师安坐，这只是我的猜测。”薛洋摆摆手道：“黄巢应该没有专门的谍报部门，所以从目前来看是灭有探查清楚舒州的底细，也有可能是被碗口城等江防军营造的防守假象给迷惑住了，所以才会掉头转向东南。” “古人云，未雨绸缪。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虽然薛洋的话让袁袭点了点头，但是袁袭的脸色还是很凝重。 “我打算尽快出兵望江和宿松，拿下岳西三县，将舒州军的地盘彻底扩展开来，北部和霍州接壤，南线直抵长江，东线也可以和府城直接相对。如果事有变故，可以放心东出。”薛洋想了想道：“以攻代守，以战代训，舒州军需要在血与火当中不断往前，不断成长。” “岳西三县本就是一体，只有全部拿下之后才能够摆脱掣肘，从容去往东发展。”袁袭点了点头道：“而且如果真的碗口城的江防军出现异动或者守不住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上。而且太湖县城的各项储备比起我等以前要丰富的多。至少那近千套盔甲可不是我等能够短时间打造的出来的。”袁袭的话让薛洋也点点头，起身道：“区区一县之政务，不论是严先生还是霍知县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军师你我还是考虑该如何出兵吧。” “启禀主公，尹宗道一家并没有回到老家，反而是消失，不见踪迹。”薛洋和袁袭正在说话，向杰从外间匆匆走进来带来了一个让两人都莫名其妙的消息。 第三十章 鲸吞 “主公，尹宗道失踪只怕另有蹊跷啊。”袁袭眉头一皱道：“尹家在宿松也算是大家，如果他打算走我等当初在天柱山走的路，必然会成为我等以后东出府城的一大隐患，必须查实，必要的时候不能念及旧情，下手制止，将其斩杀在萌芽之中。” “向杰，你们没有去宿松尹家去查探过吗？还有尹宗道离开县城前后，有没有陌生人来过太湖县城？”袁袭的猜测和担心薛洋自然是明白，此时此刻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都不允许岳西三县出现任何隐患。所以薛洋想了想之后转头朝向杰问道。 “宿松尹家老宅我已经安排人查过，确实没有尹宗道的踪迹，而且尹家老宅那边也没有接到过尹宗道返回的消息，应该是尹宗道事出仓促所以没有通知。”向杰的这句话倒是让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半晌之后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林远图。” “这就难怪了，这个时段能够猜到尹宗道被我们驱逐的也只有得到县衙正规通报的刺史府了。我说为何对于尹宗道上报请辞知县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闻不问呢，原来在这等着呢。”袁袭冷哼一声道：“主公，这种算计必须要反击，不然的话这小子还以为我舒州军是好欺辱的。” “反击的事情交给十三司处理。向杰，你马上制定一份你们十三司的反击策略，既然这个林远图想来阴的，那就陪他玩到底。”薛洋冷冷一笑之后道：“去通知严先生，霍知县和陆翊，马上开会，我们也要紧急行动了。” 向杰匆匆接令而去，袁袭也开始和薛洋两人紧急安排所有的后续事宜，大军调动还需要大量的后勤安排，甚至十三司散布在另外两县的情报人员也需要进行调整，这都需要两人预做准备。 “主公，府城那边一旦知道我军大举出动，依照林远图的性子绝对会利用手中的尹宗道来做文章，反击我太湖县城，我看还需要防备才是。”袁袭和薛洋目前只能亲力亲为，一个统帅部却只有他们两人，连个帮手都没有。但是这却丝毫没有打乱两人的思绪，甚至袁袭这样的本身就是属于一心二用的，可以手中在不断的下笔拟定各式各样的命令，嘴里面却和薛洋商议着另外的事情。 “此战让陆翊统兵往北，去攻打宿松县，军师你带着雷凌的独立营往南拿下望江，然后在望江附近选择一合适之地筹建水师。虽说水师战船依照我们目前的财力根本就负担不起，但是我想雷凌肯定有办法养活一支短小精悍的种子队伍。”薛洋想了想之后道：“这样也算是为下一阶段做点准备吧。” “至于林远图，我来坐镇县城，留下翊卫营在手，就算是贝翊礼和林远图联手也讨不到好。而且论阴人的功夫，我可丝毫不觉得林远图是向杰的对手。”薛洋忽然笑道，这一抹笑容忽然让袁袭没来由的一阵心寒。 两人的计划还没有商议完陆翊等人就陆续到了，所以就改成了边开会边商议边做决定，不过好在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对此都是早有预料，所以倒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只是霍同宇对于尹宗道失踪的事情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陆翊，宿松是岳西三县之中仅次于太湖的大县，而且北面连接霍州，东面还有天柱山旧地，境内多山地，民风彪悍，你要想办法尽快稳住脚步。”南线望江那边薛洋倒是不担心，一方面有袁袭随行，而且望江本身面积人口都和太湖和宿松不能同日而语，而且为了确保水师的驻扎地安全，严明已经被安排在战后直接取代目前的望江县知县。但是宿松这地方—— “主公，此事倒也不是没办法，主要还是要看主公在太湖县城的举措，或者说向杰能够按计划在府城那边将尹宗道一家给救出来。只要得到尹家的支持，我想在宿松我们也就能够彻底扎下根来，更何况慧心禅师不是也在帮我们吗？”袁袭想了想道：“所以，陆翊你只要先期将所有反抗势力全部推平，后续的我自有办法帮你处置。” “既然如此，那就各部立即去准备吧，陈烨你负责统筹调动所有后勤物资随军出征，十三司做好情报支持。”薛洋摆摆手示意陆翊等人速去准备，同时将霍同宇和严明留了下来。 “同宇，舒州军出征，刺史府那边肯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太湖县城，而且主公也会坐镇在此，所以你要多加注意。”袁袭在众人走后道：“不过此事你也不必担心，林远图要想利用尹宗道扰乱太湖，就必然会保住他的性命。” “还是军师眼光厉害，同宇就这一点心思这么快就被看破了。”霍同宇苦笑一声道：“毕竟是老上官了，骤然听闻剧变，我也是没办法不关心。” “人之常情。”薛洋摆摆手道：“还要看向杰在府城能不能破掉林远图的反制，不然的话依照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主公放心，如今太湖县城已经是铁板一块，心向主公，区区阴险计策绝对不会动摇大局的。”霍同宇慨然拱手道：“请主公放心，同宇必然带领全县百姓一起誓死追随主公，不让任何人的阴谋得逞。” 霍同宇的神情虽然有向薛洋表忠心的意思，但是无疑也在表明，太湖县在经过此前两个月不间断的新政之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作为舒州军的后方基地来支撑军队往外扩张了。 广明元年七月中旬，在经过数天不间断的准备之后陆翊和袁袭两人带领舒州军分兵出击开始朝着宿松和望江两县大举出击。一路上除了扫荡那些盘踞道口的匪患之外，还有那些企图阻拦舒州军兵锋的两县守卫厢兵。望江县因为地盘面积小，而且集中在长江一隅之地，所以虽然袁袭和雷凌手中只有一个独立营一千两百多人，但是进展却非常迅速。望江县境内的那些匪盗根本就不成气候，而且因为前期被太湖县雷厉风行的剿匪行动所吓到了，这些三五十人一伙的匪患迅速被平推，以至于后续跟进的后勤队面对这些俘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对于南线的顺利，北线的陆翊虽然领着舒州军第一都大部，但是却着实在宿松县打了几仗，除了沿途的几股悍匪之外，宿松的厢兵不知道接到了什么命令也在沿途设置关卡，试图阻拦陆翊的推进步伐。 “看得出来这个宿松县知县徐友德是铁了心跟着府城刺史府走了，既然如此那也好，索性放下这种有的没的心思，直接打过去。”陆翊在剿灭了宿松最大的一股悍匪之后就被前方探知的消息给震了一下，宿松县的厢兵居然和后方的匪盗勾结在一起。 不过陆翊这边放弃了打算劝降宿松县知县及其守备厢兵的幻想之后，第一都这一支舒州军主力部队也迸发出最强大的战力，对于沿途所有不愿意投诚的大小势力来了一个一路平推，以堂堂正正之势来进行正面作战。 望江和宿松两地的战事不断传回太湖县薛洋的手中，四千多人的舒州军就算是兵分两路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和匪盗盘踞的这两县势力能够抵挡的，至多只是延缓自己的脚步问题，而且随着南线望江的战事越发顺利，严明甚至都已经动身出发朝着望江县城而去了。舒州军的这股鲸吞之势不是这些人能够阻拦的，甚至也不是林远图那些人能够阻拦的。 太湖县的政务由霍同宇在处理，也不需要薛洋多操心，相反他这段时间反倒是利用战时后勤和情报大规模调动的机会向陈烨和向杰不断传授自己从后世带来的零散的知识。虽然他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毕竟有着超越千年的见识，这些简单点的提点还是让两人受益匪浅。甚至向杰还因此重新修改了自己制作的救援尹宗道的计划。 “启禀主公，府城急报，刺史府有异动。林远图带着数百人秘密出城朝西而来。”向杰的汇报让薛洋皱紧了眉头，“里面有发现尹宗道的踪迹吗？” “没有，目前尚未得知尹宗道被对方羁押在何处。”向杰道：“主公，是否尹宗道根本没有被林远图带回府城，而是藏在三县境内。” “那和此次他率兵西进有何关联？”薛洋点了点头，向杰的猜测倒是十分在理，而且林远图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将其转运到府城，之所以十三司的人没有发现，那么只有藏在另外两县了。 “你马上通知宿松潜伏的十三司人员加大力度搜索尹宗道的踪迹，看看能不能在陆翊拿下宿松县城之前找到他。”薛洋想了想之后道：“至于林远图率兵西进？” “会不会是故伎重演攻击天柱镇？”向杰的一句话让薛洋耸然一惊，自己目前能够攻击的地方就这么几处，宿松和望江两地是前线，几百人的加入已经影响不了战局的变化。但是此时的太湖县境内却成了一座空城，原本薛洋的打算是留下翊卫营在县城给林远图摆一个以逸待劳的阵势，但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攻击必救，而且还让自己投鼠忌器。因为自己一旦出兵去天柱镇，那么林远图肯定会直接来偷袭县城，而自己在县城安坐的话那么对方也一定会杀进天竺镇，摧毁舒州军东线的根基。 “大娘子现在在何处？”薛洋定了定神问道，此时此刻由不得他做最坏的打算了。 “此前军师通知大娘子将成衣作坊搬迁到县城附近，但是大娘子说作坊内还有部分军服尚未完工，想来这些时日还在赶工吧。”向杰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马上通知潇潇，让他立即带领成衣作坊所有人秘密向西转移，走以前我们剿匪的道路，你安排人沿途接应，不得有误。通知陆明翊卫营立即集合，随我出发。”薛洋一把打断了向杰的话吩咐他紧急安排。 “林远图，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过关。”薛洋冷哼一声之后也紧接着出门而去，在匆匆交代了霍同宇几句之后带着陆明一头朝东紧急奔驰而去。 薛洋紧急出动，十三司的人也不会闲着，尤其是向杰在得知林远图摆了自己一道之后，立即紧急传讯舒州府城内的探子，他准备在府城之内干一票大的。 薛洋紧急朝东而去，这件事事发突然，薛洋也来不及通知陆翊和袁袭等人。不过目前两边的战事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袁袭和雷凌将望江县城团团围住，一方面打算劝降，另一方面也打算锻炼一下军队的攻城经验。而北线陆翊暴力横扫，几次打得对方溃不成军之后也看到了宿松县城的城墙了。剩余的宿松县所有的抵抗势力部分厢兵还是匪盗全部集中到了县城准备誓死抵抗。 “目前我军什么战法都试过，而且我军将士也都熟稔在心，但是唯独这攻城战我军从上到下从未经历过，所以我意，我军在这宿松县城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攻城大战，一方面锻炼我军将士的攻城能力，另一方面也让城内的这群乌合之众看看，我舒州军和他们的区别。”陆翊带着向冲等人站在城外看着这座古城道。 “指挥使放心，虽说我军没有打过攻城战，但是攻城器械我们带的可不少，这区区的一座县城而已，光是攻城锤就足以顶翻那扇腐朽的城门。”向氏兄弟算是这群人当中唯一出身正规军的将领了，对于攻城守城的经验比起其他人要好不少，尤其是向冲此前还当过城防令。 “好了，各军准备吧，明日一早我们会攻县城，书记官将此战所有的经过记录下来上报主公军师。”陆翊点点头道：“稍时，向冲你带着其他人去检查后勤随军携带的攻城器械，不够和损坏的立即安排人手就地打造。” 陆翊的话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此战只要打赢了，不仅仅宿松全境会被一举拿下，而且还会为舒州军积累起起码的攻城经验，为这支快速崛起的军队补上最重要的一环。而无独有偶的是，在陆翊这边打算打攻城战的时候，望江那边袁袭也是一样的想法。 第三十一章 虚则实之 “启禀军师，十三司急报，林远图率刺史府护卫数百人出城西进，主公命军师速速拿下望江县城，回军驰援太湖。。”十三司的这份急报在薛洋率领翊卫营紧急出发的同时送往望江，信鸽传书的速度比起人力自然要快得多，所以几乎就在当天下午袁袭就收到了薛洋的命令。 “这个该死的林远图，最好别让我逮着他。”袁袭只是唯一思索就看明白了林远图的目的何在，顿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将手中的急报揉成一团，怒声道。 袁袭的神情让旁边的雷凌和严明吓了一跳，两人虽然没有袁袭那等见识和眼光，但是林远图此时西进能够攻击的地方也只有太湖县城了，只不过有翊卫营在手的话区区几百人的刺史府护卫根本就不可能成事。而且出征之前薛洋之所以留下翊卫营就是防止刺史府在此时插手岳西事务，但是看袁袭的神情好像情况比这个严重多了。 “军师，林远图此举莫非还有别的意图？”严明想了想之后问道。 “主公原本留下翊卫营在太湖县城就是想以逸待劳，逼迫林远图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反手就来了一个攻其必救，我舒州军摆在最东面的可不是太湖县城，而是天柱镇，那里背靠天竺山，依托长江水道，已经是舒州军的后勤大本营，除了大量的手工作坊和粮草储备，更重要的是大娘子还在天柱山别院。一旦被其袭扰得手，必然是让我军上下投鼠忌器，从而任由其摆布。而主公一旦率军驰援天柱镇，则必然造成太湖县城空虚，又会给他奔袭太湖县城提供良机。此等阴险小人这一次绝对不能放过他，不然的话后患无穷。”袁袭解释了几句之后道：“主公如今已经率军出击，天柱镇应该无碍，剩下的我们必须抢在林远图之前拿下望江然后回兵驰援太湖县城，必要的话还需和主公一起前后夹击他，将此一举击杀在太湖境内，彻底消除祸患。” “雷凌，马上射箭书入城，再给那个汪知县一个时辰，告诉他一个时辰以后如果我看不到他出城投诚，那就全力攻城，城破之时我第一个拿他的人头祭旗。”袁袭此时也发了狠，身上的书卷之气踪迹全无，声音也变得更大了，“让独立营全军立即整装在城外列队，所有攻城武器都给我推出来，此战所有人都必须给我竭尽全力。” 袁袭这边紧急改变招降准备强攻的同时，远在天柱山别院的陈潇潇也被十三司的人通知，准备紧急撤离。 “大娘子，主公急令，让您带着所有成衣作坊的女工紧急撤离。”陈潇潇被这道命令给说的呆了一呆，但是随即就蹙眉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薛洋他不是说回来接我的吗？” 十三司只是飞鸽传书通知陈潇潇紧急撤离，所以在天柱镇负责接收消息的人员也不清楚其中内幕，但是凭着十三司的敏感，这位情报人员想了想之后还是道：“只怕是出现了新的危机，或许就和上次贝翊礼袭击一样，主公身在太湖县城，应该是怕救援不及，伤及大娘子，所以希望大娘子先行撤离，这样主公也好放心对敌。” “薛洋此举有些急切了，天柱镇这里有数十家作坊和店铺，还有数以千计的粮草仓库，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陈潇潇脸上一红，随即点了点头微一沉吟之后有了主意：“我马上安排成衣作坊的所有人撤离，你安排人沿途护送，另外通知薛洋，就说我会带着全镇所有百姓还有守备人手在天柱镇迎击敌人，让他不要着急。”陈潇潇挥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劝阻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办。 “沐雪姐姐，你带着他们赶紧走，天柱镇马上又要开战了。”陈潇潇打发走十三司的人之后返回住处换上了一身戎装，然后找到张沐雪。 “开战？现在太湖县不都被他给拿下了吗？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张沐雪被陈潇潇这一身盔甲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就道：“潇潇你这是要干嘛？不是要撤离吗？你这身打扮要做什么？上战场？” “薛洋的援兵估计一时半会赶不到这里了，所以我必须带人坚持到明天早上。”陈潇潇拉着对方边走边道：“时间紧急，我来不及去见姐妹们，姐姐你马上带着他们出发吧，我要去召集镇内所有的青壮年马上警戒了。”陈潇潇说完之后匆匆出门而去，等她到镇头的时候，三叔公已经带着大队的百姓都开始集合了，看样子是此前的十三司情报人员在帮忙通知了。 “三叔公，你们来了。”陈潇潇刚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众多的百姓给打断了，三叔公拄着拐杖上前道：“大娘子，听刚刚那个兵娃传报，又有敌人要来袭击我们天柱镇了是吗？” “三叔公，各位父老，刚刚十三司的人来报，小郎君率兵星夜兼程从太湖县城赶来此处。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南岳父老面对强敌要靠自己，要自救，要让我们的敌人知道，任何人胆敢偷袭我天柱镇，我们都会让他有来无回。”陈潇潇点点头道：“小郎君让镇上所有的妇孺全部撤往天柱山内暂避，其他年轻力壮的跟我一起保护家园。” 陈潇潇的话让众人的喧嚣声都停了下来，此时大家才注意到这位陈家大娘子一身甲胄，武器齐备，身后还不断有手持武器的守备辎重基地的舒州军后勤士兵从各处赶来。三叔公走到陈潇潇跟前，不顾气喘吁吁高声道：“大娘子说得好，我南岳百姓从来都不怕死不爬打仗，之前偷袭我们的府兵不就是小郎君带人打败的吗？这一次还有把力气的都跟着大娘子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给小郎君争取时间。”三叔公的一句话让下面所有的百姓热血上涌，随着上次天柱镇受到袭击，百余名百姓战死，那些家属眼睛红红恨不得去府城去找贝翊礼拼命，此时被两人一番话点燃之后，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怒吼着要跟着陈潇潇去打仗。 “多谢三叔公，我想小郎君看到诸位父老乡亲也会赶到欣慰的。”陈潇潇朝着三叔公一鞠躬之后右手高举道：“天柱镇的儿郎，随我速速在镇口戒备，大家随陈主事去领取武器军服，大家都是舒州军。” 陈潇潇将储存的军服全部发了下去，顿时间无中生有变出了数百名舒州军然后在镇口修筑的箭楼等地严加戒备，不断安排巡逻人员沿着各条进出天柱镇的小路来回游弋，从远处看倒是真像那么回事。 而陈潇潇在天柱镇的举动也被十三司的人飞速汇报给了在紧急往东开进的薛洋手中，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是薛洋却大呼侥幸，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如果真的只是安排陈潇潇等人撤离而忽视了天柱镇的百姓生死，那么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在天柱镇建立起来的民心威望就此毁于一旦。但是陈潇潇此举却分明是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如果她的举动被林远图看破，必然会被对方全力攻击。不过她的这个办法倒是让薛洋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所以急忙让亲卫通知在前面压阵的陆明赶过来。 “陆明，把骑兵队集中起来随我出发，提前赶往天柱镇，剩余人马由你统帅，经楼牌十里坡往北。记住，我会在十里坡安排人手，如果情况有变，你就在十里坡埋伏起来，伏击林远图。”薛洋的话让陆明有些疑惑，所以呐呐的问道：“林远图不是应该去攻击天柱镇吗？他怎么会去十里坡？” “潇潇已经在天柱镇全民皆兵，摆了一个虚则实之的迷魂阵，如果林远图判断失误就会以为我们的主力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天柱镇，那么他们就只有一个去处。”薛洋看了陆明一眼，后者恍然大悟道：“林远图就只剩下奔袭县城一条路了，而从天柱镇到太湖县城，楼牌镇十里坡是必经之路。” 薛洋在陆明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带着亲卫和骑兵队纵马脱离主力朝前而去。这支人数不到三十骑的小队是薛洋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骑兵种子，抽掉的是全军最擅长骑术和精锐的人马组成的。此时纵马扬鞭朝着天柱镇狂奔的时候，天柱镇外先一步抵达的林远图也在秘密潜伏。因为此前他和贝翊礼两人几乎同时在天竺镇被薛洋算计，损兵折将。所以这一次林远图变得谨慎得多了，他手下的这数百护卫可是刺史府最后的家底，如果不是上次一战贝翊礼的府兵主力被薛洋消灭殆尽，躲在舒州府兵大营内不敢乱动，只怕他根本就不敢带人出来。 “大郎君，天柱镇镇口有大队军兵把守，而且人数看起来不少。”护卫的汇报让林远图双眼都开始瞪圆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看清楚了是正军？” “的确是正军无疑，舒州军的军旗也在镇内高挂，而且还看到了陈家那个女公子在阵前，不过没有发现薛洋的身影。”护卫的话让林远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道：“陈潇潇居然出现在阵前？她都在了，想必薛洋就躲在暗处。” “那大郎君，我等现在该如何行事？”林远图的脸色开始变幻不定，但是随即就一咬牙道：“我要亲自去阵前看看，别被这个小娘子给耍了。” 林远图亲自前来查看，是因为他心中有疑惑，一方面他知道陈潇潇和薛洋的关系，陈潇潇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那就意味着即使薛洋不在此地，也会留下足够的人手护卫，所以如果自己贸然攻击这要是踢到了铁板上那自己的损失就大了。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太相信薛洋能够在分兵南北大举出击的时候还有足够的人手守备天柱镇，加上自己本身就是突然出击，没有任何预兆，对方根本就不会有太多的警备时间。 此时陈潇潇自然是不知道外面有人正在探查她的一举一动，不过她的确是在全力以赴进行警戒，为了保证战力，他将数十名后勤兵调到了第一线，其他民夫都放在了后面。虽然这些后勤兵比起正军差了很多，但是到底是有过基本的操训，至少围绕着防御工事执行守备任务看起来还是不错的。陈潇潇明白如果对手要进攻的话那么一定是急攻，那么最初的一波自己必须投入最强的力量将对方压下去，否则的话这仗根本就没发打。只不过她这种无心之举却在无意当中帮助林远图做了决定。那些手持武器娴熟的在镇口巡逻的后勤兵让林远图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观察了半晌之后带人退了回去。 “通知下去，所有人立即转道，我们去太湖县城，另外让宿松那边的人给我将尹宗道带过来。这一次由不得他不听我的。”林远图冷哼一声之后上马带人朝西而去，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异常狰狞。 远在镇内的陈潇潇自然是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已经消于无形，而此时已经转道楼牌路过十里坡的薛洋却开始看着天色若有所思，带着人马从原地转道消失在旁边的丘陵之中，留下的两人也开始掉头往后追大部队而去。 薛洋的骑兵全力奔驰而且抄小路翻山越岭自然是速度极快，从楼牌到天柱镇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已经看到镇口严阵以待的士兵了。 “小郎君，是小郎君来了。”远远的在箭楼上瞭望的士兵就看到了薛洋的马队，很快镇内就冲出来一队人马，当前一人红色的头盔盔缨煞是夺目。 “潇潇。”薛洋从奔驰的马背上一跃而下，这是时隔数月再次见到陈潇潇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居然能够想到如此计策，所以一下马就拉住了她的素手，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和缓的笑容。而面对薛洋的笑容，陈潇潇也是拉住了他的手，柔柔一笑，晕生双靥 “小郎君果然率兵前来驰援我们了。”人群中三叔公的声音缓缓传来，让薛洋回过神来，拉着陈潇潇走到众人眼前，笑道：“三叔公，各位兄弟，天柱镇的父老乡亲们，薛洋来迟，让大家担惊受怕，实在是罪过。” “小郎君，我们可不怕，我们手里的武器还没捂热呢。”三叔公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拄着一杆长枪笑道：“刚刚大娘子还说要带着我们一起保卫家园呢。” “三叔公，带着乡亲们回去吧，危机解除了。”薛洋和三叔公吩咐了几句之后后者带着有些意犹未尽的众人散去，后勤兵也开始恢复正常的守备任务。不过薛洋尚未说话陈潇潇就道：“你还要去打仗吗？” “走吧，潇潇，带你去抓林远图这个阴险的家伙。”薛洋微微一笑，看着对方一身戎装点了点头，两人上马带着身后的骑兵反身离开天柱镇开始朝着十里坡而去。 第三十二章 活人比死人有用 “汪知县，能看到你出城归降，实在是可喜可贺，也免得这望江县城遭受兵灾，知县大人算得上是功劳一件。”舒州军南线，望江知县汪德邵终究不是沙场军人出身，城内的数百厢兵在袁袭杀气腾腾的攻城大阵面前最终丧失了一战的勇气，簇拥着他捧着官印民册打开了县城的大门，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也就此消于无形。 “严明兄，这望江县就交给你了。汪德邵守城厢兵陈烨的人会立即带走，独立营给你留下三百人，其余人手要紧急出发，随我回援太湖。”望江县城被拿下之后袁袭是一点也不敢在耽搁了，南北两线出击之后他这一路是薛洋唯一可能及时抽调出来的援兵，所以在匆匆和严明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立即和雷凌率兵北上，朝着太湖县城狂奔而去。 袁袭率兵北上驰援太湖，这对于舒州军目前的局势来说是起到了稳固中心的作用。只不过此时县城之中除了霍同宇领衔的太湖县衙一般官员之外，舒州军的各个高层却没有一个在城中。陈烨忙着处理两路大战带回来的两千多战俘的事情，向杰则连同刚刚因为协助拿下太湖县城而进入十三司总部的陈武等人直接消失不见，所以伴随着袁袭同时启辰的十三司飞鸽传书到了县衙的时候情报竟然没人处理，最后逼得霍同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去将战报派人朝天柱镇送了过去。 其实这也不怪向杰，此时他甚至将原本在府城要进行动作的人手都撤了，因为被他盯了许久也找了许久的尹宗道的踪迹终于被宿松境内的十三司无意间打探到了，所以才会匆忙带着十三司的所有人急匆匆的追了过去。林远图之所以打算偷袭太湖县城，其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利用被他扣在手中的尹宗道来做文章，因为从表面上来说，刺史府并没有对尹宗道的离任进行批准，所以如果尹宗道出现在太湖县城肯定会掀起另外一层风雨的，那些此前在新政中饱受打压的势力也一定会趁势而起，利用舒州军出征之际搅乱后方，破坏这好不容易的大好形势。向杰是不知道此时在天柱镇林远图已经被陈潇潇的虚者实之的计策给吓退，而薛洋又已经在十字坡做好了伏击的准备，他是一心一意要将尹宗道抢到自己手中。 所以向杰带着自己十三司数十名最精锐的手下一头扎进了太湖北部和宿松交界的岳西山地之中。此地是大别山余脉，往东一路绵延几乎和天柱山相连，虽然山峰高度没办法和天柱峰这样的高山相比，但是江北丘陵本来就不是以山高著称，而是此起彼伏连绵不尽。各地的山民就在这种山丘地带开辟出一条条小路通往山外，有时候也几乎将整座山都开掘出来变成山地种植粮食。但是这样的错综复杂的小路在此时的向杰眼中却变成了大问题。 “你手下的人跟住了没有？到底在什么地方？”向杰额头上冒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汗水，这七月份的天气正是炎热之时，在这里钻山沟都钻了两天了还是不见踪迹，由不得他不担忧。 “营正放心，就在这一带，早上跟踪的兄弟还传过消息，说是他们要从这里经过然后直接去县城的。”负责联络的几名十三司的暗卫嘴里面神神道道的在前面引路一边仔细寻找沿途跟踪人员留下的线索。半晌之后指着前方一棵树树干上那新刻出来的标记道：“营正，这个方向。” “那就快追，这一次抓住尹宗道，我找主公给你们发双倍的赏钱。”向杰一声大笑之后带着众人加速追了上去。 向杰此时是一心一意要抓住尹宗道一行，丝毫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东线，陆明已经在傍晚时分等到了林远图一行。十字坡依旧还是以前的十字坡，但是此时埋伏在这里的却是昔日的剿匪主力舒州军，甚至翊卫营内有几名曾经是过江龙属下的士兵一边躲在十字坡两侧的灌木丛中一边暗自嘀咕，怎么自己当了正军之后还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几名士兵一边嘀咕一边也将眼睛瞪到了最大，这几个月在舒州军中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正规军，虽说军纪严苛到令人发指，但是人家是真真正正的教授大家战场之上生存的本领，全新制式的武器和完整的武艺教习让这些士兵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变得更加有底气，也就多了生存的机会。 “营正，还真是刺史府的护卫，和我们上次打得一模一样，都是清一色的黑甲。”陆明得到汇报之后点了点头冷笑道：“道口布置好了吗？稍时等到他们进来之后，让先头的兄弟堵住道口，然后两翼居高临下用长箭招呼他们。甲再厚也挡不住我们的强弓硬弩。”陆明在坡上看着林远图带着数百名护卫全副武装从十字坡下面穿过，等到队伍经过自己脚下一半的时候，道口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喊杀声和箭雨破空的声音让陆明喜上眉梢，右手一挥，身后的亲卫一枚哨箭升上天空，尖锐的声音让十字坡两翼埋伏的翊卫营将士在一瞬间出击，冷冰冰的长箭也在一瞬间脱手而出，呼啸的箭雨一蓬蓬的出现在天空之中，随即将坡下无数猝不及防的刺史府护卫笼罩其中。 情况也确如陆明所说的，虽然林度父子为了这支护卫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每位士兵所配备的甲胄武器都是优中选优，但是在这种居高临下的长弓硬弩面前，长箭所携带的力道还是在不断钻透这些人身上的甲胄缝隙，然后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保持齐射不要停，你们三队所有人跟我走，去堵住林远图的退路，不要放跑一个。”陆明此时也不再隐藏身形，带着人飞速下坡，然后从后方杀了过来。这样一来林远图是受到两面夹击，而且还有两侧那一阵接着一阵的箭雨，所以就算是全副武装也根本挡不住这种几乎无孔不入的攻击，数百人的队伍开始逐渐被往中间压缩。甚至林远图声嘶力竭的试图指挥这些护卫从前面突出去，但是数次组织出击却均被翊卫营的人给顶了回来。作为舒州军最强大的战队，翊卫营的装备水平虽然不及林远图的手下，但是却也不会差太多，但是翊卫营战场上的战力却比对方强了一大截，所有上前拼杀准备突围的刺史府护卫都被那种绵密配合的兵器击杀在当场。而且伴随着前方长枪手和刀盾手步步推进，后方的弓箭手在抵近射击之后其命中率也大大提升，很多刺史府护卫甚至都是直接面部中箭直接倒地。 “薛洋，你给我出来。”林远图在前面突围不顺之后又兜头从后面突围，却和陆明撞了个正着，这当真算是争锋相对了，林远图的护卫算得上这一群人最精锐的人了，结果碰到了陆明本人，双方是捉对厮杀，战成一团。林远图挥舞着长剑疯狂的攻击着陆明本人，嘴里面也在不断的呼喝，“薛洋，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们一对一，一决生死。” “就你这样的，也敢和我家主公一决生死？做梦。”陆明手中长刀舞成一团刀光挡住了林远图这浑然不要命的攻击冷笑道：“林远图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就凭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还敢来攻击天柱镇？我舒州军的主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擒获的？” “啊，我要杀了你。”身边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而自己的计划又被对方一口道破，林远图双眼变得赤红，最后一丝冷静也消失不见，奋不顾身扑上前去朝着陆明一剑斩下。这含恨一击甚至让陆明都连退三四步。而一招得手的林远图再接再厉长剑飞舞，根本就不顾身边其他人对他的攻击，一心一意就盯着陆明，那眼神就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陆明连续挡了对方几击之后，手中的长刀也冒出了火花，但是林远图此时也变成了一个血人，在一瞬间被身边数名舒州军士兵击中，鲜血直流。 也就在此时，十字坡的后方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紧接着暴风骤雨一般的声音就顺着地面传了过来，这一剧变甚至连着在战场厮杀的昏天黑地的两军将士都感觉到了。 “哈哈，林远图，你不是要见我家主公吗？他来了？”陆明却借着这微不可查的缝隙一下子跳出了林远图的纠缠，扔掉手中被砍坏的长刀，操起身边护卫递上来的长槊指着远处吗人影依稀可见的骑兵狂笑道：“弟兄们，主公来了，所有人放下武器饶尔等一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他的这道命令一出也让翊卫营的士兵开始迅速抢占位置，准备抓捕俘虏，甚至连战斗都随之停了下来。 骑兵任何时候对于步兵都有极强的威慑。虽然在南方藩镇之中骑兵的数量屈指可数，但是却并不妨碍这暴风骤雨一般冲上来的骑兵对于这些刺史府护卫的冲击。这些人只是死士并不是军队，只擅长单打独斗，战场之上大枪大戟讲究的可是整体战力，这也是这些刺史府护卫两次出战却都败在了翊卫营手中的原因。 而此时骑兵忽然出现，风驰电掣一般朝着战场奔来，带来的压抑更是让这些人手足无措，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甚至就连已经清醒过来的林远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骑兵由远及近，迅速抵到跟前。 “林远图，别来无恙啊，你胆子倒是不小，三番两次前来偷袭天柱镇，难道真以为我薛洋的长剑杀不了你？”薛洋和陈潇潇联袂而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战况和死死盯着自己的林远图摇了摇头。 “林远图，当日我陈家一片好意意欲相助你父子稳住舒州局势，但是你们呢？恩将仇报，阴谋刺杀薛洋，而今又突袭天柱镇，意欲置我于死地，你这等人怎么还配活在世上？”陈潇潇直接长剑出鞘就要击杀林远图。 “哈哈哈，成王败寇而已，薛洋，陈潇潇，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今日我林远图认栽，但是要想让我屈膝投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林远图一声狂笑，但是也正是这一生狂笑让他身上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倒地。他这一倒地等于也抽掉了刺史府护卫最后一丝精气神，一时之间咣当的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这群人垂下了脑袋，仍由身边的翊卫营士兵上前将他们控制住，然后驱赶到一边。 “陆明，让军医给他医治一下，不要丢了性命。”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安排陆明将林远图带走。 “薛洋，为何不直接宰了这个阴险的小人？”陈潇潇不明白薛洋的意思，有些恼怒道：“他先是想杀了你，现在又想抓住我来威胁你，你若是再放了他以后他肯定还会朝我们下手的。”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这家伙活着比死了有用。”薛洋见到翊卫营在紧急打扫战场，就拉着陈潇潇走到一边，边走边解释道：“林远图是林度的独子，也是事实上舒州刺史府的当家人。如果我们杀了他，那么林度一定会疯狂对付我舒州军，这样岂不是就给了贝翊礼可趁之机？我需要一个能够牵制贝翊礼，防止两方合流的人存在。” 薛洋的话让陈潇潇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道：“贝翊礼和这个林远图接连败在你手上，难道他们不会相互勾结先来对付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可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哟，没想到一段时日没见，这心机谋算见长啊？这么深奥的见识都能说得出来，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此时战事已经结束，薛洋这两天紧绷的心也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所以看着陈潇潇一身戎装，娇媚的容颜在这甲胄衬托之下带着一丝飒飒英风，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你快说！”薛洋调侃的神情惹来了陈潇潇一个大白眼，拉着他的手也猛然间狠狠一捏道：“你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别晃了，再晃的话我眼都晕了。”薛洋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表情，“我让向杰在舒州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保证他们俩走不到一块。” 第三十三章 攻城首战 “主公，军师已带领众人出城迎接。”薛洋在十字坡打赢林远图之后歇息一夜第二天就带着大队的俘虏迅速返回太湖县城，尚未抵达城郊，袁袭就已经和霍同宇带着众人出城迎接，甚至城内的百姓也自发的前来围观，场面十分热闹。 “军师果然神速。”薛洋微微一笑，带着陈潇潇快步从后方来到前军，见到袁袭之后握住对方的手笑道：“此前我尚在担忧如果此行未能截击住林远图，那太湖县城就彻底暴露在林远图的兵锋之前了，没想到军师居然能够提前拿下望江县城，返回太湖坐镇，大出我之意料。” 两人相视一笑，把臂而行，沿途百姓也在此时欢呼雀跃，欢庆舒州军得胜归来。舒州军主体均是太湖县子弟组成，此次出征得胜归来，让这些百姓与有荣焉，更重要的是岳西三县此次复归一统，必然彻底打破各县之间人为的阻隔，让三县物资加速流通。在商业已经被太湖县衙当做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的太湖县百姓深切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商机。乱世之中能够在强军羽翼的护持之下还能够有发展的机会，这是所有人都不能拒绝的。 薛洋这边在当天晚上安排犒赏三军，自己也在县衙大摆宴席庆祝这次胜利的时候，远在宿松城下屯兵的陆翊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并在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广明元年七月二十的早上下令攻城。由于包括自己在内的大部分第一都将领都没有攻城经验，所以此次攻城任务交给了向冲负责，他自己坐镇中军，将所有的将领全部派到第一线跟着向冲学习。 “战鼓队擂鼓。”陆翊挥了挥手，身后闷雷般的鼓声开始响彻全场。自从拿下太湖县城之后，舒州军的装备算得上是鸟枪换炮了，正军所有的武器装备现如今都有了，连带着战鼓令旗等等辅助作战工具也从太湖县的府库之中找到，不齐全的也也都填补完毕。舒州军这一次与其说是统一岳西三县，还不如说是全军上下熟悉新式装备，理解并实施正规战法的一次实战演练。薛洋中军下令，身在第一线的向冲也在同时急速挥舞手中的令旗，顿时间身后十几架投石车绞索不断被拉紧，然后轰然放下，十几块数十斤重的巨石朝着宿松城墙冲天而起，巨石横空，带着呼啸声而来，砸的城墙上守备厢兵狼奔豕突，不时传来惨叫之声，巨石砸中的人基本上都是直接被砸成了一滩血肉，不成人形。短短片刻时间整个宿松西城墙就彻底陷入混乱之中。这些厢兵和各地残余匪兵组成的守军根本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根本就顾不得防备城下的持续而来的攻击。 “刀盾手上前，弓箭手抵近射击。”向冲此前在庐州就有过守城的经验，虽然这些攻城武器他也是第一次摆弄但是却像模像样，而且各部之间的配合安排也十分有序。在弓箭手和刀盾手上前抵近射击的同时，舒州军的十几架床弩也在这一刻发出尖锐的金属呼啸声，几乎和长矛没什么两样的弩箭开始被手忙脚乱的士兵操控释放，然后狠狠的扎在县城的城楼之上，让那些敢于冒头准备反击的厢兵瞬间弥漫在腥风血雨之中。虽然床弩的发射速度慢，但是架不住威力巨大，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器盾牌能够挡得住其倾力一击，甚至城楼上的女墙都被这持续不断的大威力弩箭给直接击的粉碎。 “攻城锤上前，云梯云楼上前，蚁附战术上。”向冲身边，陈瑜和向天两人立即冲出来带着早就待命出击的本部人马立即上前，五架云梯被士兵抬着朝城墙冲去，而那个有着巨大撞角的攻城锤也对准了城门开始发力往前推进。陈瑜挥舞着长刀催促着身边的两架云楼加速前进。云楼这种攻城武器其实就是攻城塔，只不过被陈家的工匠改良过，利用这种可以同时容纳十余人高度可以和城墙齐平的优势，上面的士兵能够在短时间内登上城墙，掩护云梯攀爬的士兵尽可能快速登上城墙，从而减少伤亡。云楼还设计有楼梯，可以让士兵源源不断上去，算得上是云梯的一种补充。 陈瑜的本部快速上前，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迅速将云梯靠上城墙，然后无数的刀盾手开始顶着盾牌快速攀爬云梯进行登城战斗。而此时城楼之上无数躲过巨石弩箭射击的士兵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之下咬着牙冒出头上前反击。除了雷石滚木不断落下之外，箭矢也成了此刻守城士兵的强力武器。陈瑜一开始猝不及防甚至他自己都差点中箭，簇拥在城墙之下的士兵更是连续被箭雨射中十余人，剩下的士兵慌不迭的举起盾牌防护，这样一来登城的节奏也为之一缓。 “弓箭手掩护。”带领弓箭手执行遮断任务的向明记得额头上直冒汗，眼看着后续支援的黄杰所部也跟了上来，当即站起身来不断呼喝，足足五十余名弓箭手甚至顾不得城楼上的箭矢威胁，起身弯弓齐射，每一次五十多枚箭矢不断被射出，顿时将城楼上的守城厢兵给重新压了回去，而且此时操控床弩的士兵也逐渐熟悉了自己手中的这件威力巨大的武器性能，发射的命中率也高了不少，两相结合之后终于扫清了陈瑜面临的威胁。登城作战得以持续推进，而且伴随着云楼靠上城墙，二十余名最精锐的士兵杀上城墙之后，这种压力也一瞬间大减。 “快，黄老三你倒是快点啊。”陈瑜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在招呼黄杰冲上云楼之后自己也咬着一柄单刀，手持盾牌快速爬上云梯，亲自带队上前攻击。 “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音在此时忽然想起，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此时甚至盖过了一阵紧接一阵的战鼓声，那巨大的攻城锤犹如一头蛮荒巨兽一般不顾城楼上不断落下的箭矢一下接着一下冲击着宿松县城那古老的城门，“簌簌”的灰尘开始不断落下，让整片城墙都开始跟着一阵接着一阵抖动，那些身处最忠心的厢兵甚至都在害怕这年久失修的宿松古城墙会不会被这攻城锤的巨力直接给撞倒。 城楼上原本那些厢兵的战斗欲望就不高，这一下两处分心作战就变得更加杂乱无章。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陈瑜和黄杰两部人马逐渐登上城墙，厮杀声开始逐渐在城墙上展开。甚至向明的弓箭手在此时都开始分批通过云梯登上城墙支援步兵战斗。整个战场已经朝有利于舒州军的方向在发展。 “让投石车停下。”向冲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大夏天的冒冷汗足见他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了，不过此时他还顾不得其他，开始安排后续部队在杨功的带领之下迅速上前支援。城门和城墙只要有一处取得实质性突破那么此战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杨功所部上前的时候黄杰的重甲营基本上已经全部上了城墙，由于舒州军扩军的速度，第一都的大部分营一级编制都没有满编，所以他们的编制还维持在两百五十人到五百人的规模。不过这么多部队冲上了城墙，大战已经没有反复了。 “指挥使，末将幸不辱命，宿松城半个时辰之内必然会被彻底拿下。”陆翊从中军赶来的时候向冲也做完了最后的部署，见到对方前来松了一口气苦笑道。 不过陆翊尚未答话，此时战场之上一声惊天巨响猛然间响起，只见得一阵灰尘漫天而起，宿松的城门在攻城锤不间断的轰击之下终于被直接撞翻，轰然倒地。 “这一次半个时辰都不用了。”陆翊点了点头，看着向天所部顺着城门杀了进去，右手高举，身后的战鼓队立即开始全力擂鼓，发出了全军突击的命令，急促的鼓点催促着所有的将士马不停蹄杀敌，战争在这一刻达到高潮，而宿松守敌的最后时刻也在这一刻定格。舒州军第一都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冲入城内展开巷战，厮杀声开始从城内各处传出。 “辛苦一下，去城内命令各部，能够招降的尽量招降，然后率军给我直冲县衙，防止这个李天仇把县衙给烧了。”陆翊朝着向冲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同时也让作为机动部队的向冲所部进入城内，并且将目标直接对准了此次宿松的核心——县衙。 事实证明陆翊所料非常正确而且及时。在宿松城破的那一刻，李天仇也就是宿松知县就开始销毁县衙内所有的一切，并且开始点火打算将这个县衙付之一炬。但是这一举动被及时出现的向冲阻止了。在入城之后向冲就一面派人分头通知入城的黄杰等人执行军令，开始招降，自己则率领本部主力径直冲向县衙。宿松古城的规模甚至还赶不上太湖县城，所以县衙距离城门的距离并不远，向冲所部全力冲击正好在李天仇点火的瞬间冲了进去，百余名舒州军战士长刀雪亮迅速解决了此时尚在县衙之内的数十名李天仇的心腹，然后上前直接将已经陷入疯狂的李天仇击倒在地。 李天仇的倒地不起意味着整个宿松抵抗势力的失败，也意味着陆翊此次出征取得突破性胜利。大战在陆翊的招降命令下达之后逐渐落下帷幕。等到陆翊踏着染血的道路走到县衙的时候，这座古城已经彻底被拿下。在草草查封了县衙府库之后，陆翊迅速安排士兵粘贴安民告示，然后在城内十三司人员的协助之下恢复城内的基本秩序，并且安排人手撰写战报快速向后方报捷。在薛洋的命令和宿松这边的人事安排落实之前陆翊的军队暂时无法撤出宿松。不过在随后将战俘和府库查抄的物资全部运往太湖县之后，各部也开始分兵分驻各地，对于那些落网之鱼的残废进行最后的打击。虽然舒州军在此前遭受到了包括李天仇在内的抵抗，但是在将这些匪患全部进剿之后，宿松的民心也开始逐渐归附，大量的残匪和此前李天仇安排在各地强行征税征丁的差役被舒州军一股脑的全部当成了李天仇的同党当场击杀。那些在百姓心中民愤极大的税丁税差甚至舒州军都不需要收拾就被各地的百姓直接打得抱头鼠窜。这种情况之下，舒州军的到来等于是给了百姓一个亲民形象，也让刚刚度过战乱的宿松快速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陆翊的第一都虽然因为首次进行攻城战所以一战战死者足有百余人，受伤者数百，但是此战之后全体将士对于攻城战都有了清醒的认识，所以在屯军驻扎宿松的日子里，各部几乎是轮流利用宿松城墙进行不间断的攻防操演，这种近乎于实战的演戏在不断路锻炼将士们的实战水平之余，也让进进出出的百姓更加真实的感受到这支军队最大的不同点。 而陆翊的战报送达太湖县城的同时，袁袭那边也找到了薛洋，“主公，事情已经办妥，尹宗道虽然不愿意再次出仕做官，但是却向主公推荐了自己的族弟尹世恒。这是十三司送来的关于尹世恒的根底。” 薛洋接过来袁袭递过来的几页纸的情报看了看笑道：“这个尹世恒倒是个人才，还考过秀才，和严先生是同科。不过尹家有此等人才为何一直隐世不出？尹宗道在太湖县主政的时候甚至还要外聘霍同宇来辅助自己呢？” “他是庶出，在尹氏家族中历来不受重视，而尹宗道之所以能够出任太湖县知县，靠的也不是本身才学，而是家族在府城的运作努力，自然尹宗道也根本不可能将这位不受重视的族弟带上，再加上尹世恒此人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性子，不合群，所以就一直赋闲在家，靠着族里给的几亩薄田为生，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清苦。” “既然如此，那索性我就陪我这位师兄走一遭，顺便去陆翊那里劳军。”薛洋起身笑道：“军师这段时间可以想想我们手中的林远图，看看能否和刺史府达成什么交易，总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家伙吧？” “哈哈，主公放心，袭已经看过向杰的谋划，此一来必然让主公得偿心愿，让舒州府城内的两股势力走不到一块从而形成合力压制我舒州军的冲天势头。”袁袭笑道：“主公放心前去便是，等主公归来之时，必有大好消息传来。” 第三十四章 竹林访贤 “给第一都的物资都已经启程了吗？”薛洋见到陈烨点头也不再多言，带着骑兵队纵马而去。这几天随着望江和宿松被拿下，十三司和舒州军通过缴获和购买的方式又得到了几匹北方的良马，让这只小小的骑兵部队再次得到扩充。在翊卫营逐渐承当更重要的作战任务的时候，骑兵队就需要兼职作为薛洋本人的亲卫而存在了。 从太湖到宿松县城路程倒是不远，但是道路比起其他地方却差了很多，很多地方因为地处丘陵河谷，行走艰难。前代修的官道因为年久失修也被洪水冲垮了不少。所以薛洋一路上都时不时的看到舒州军后勤队的人在路边整修道路，不然的话大队物资根本无法通行。 “师兄，听闻尹家也是商贾大家，为何连进出宿松的官道都没有协助官府维修？商人经商，最重的就是商道通畅。宿松至太湖该是最便捷的商道了，为何年久失修到如此地步？”薛洋一行人走走停停，百无聊赖之下他也放慢脚步和在后面坐车的尹宗道聊起天来。尹宗道虽然被他从太湖知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但是好歹在宿松又救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所以尹宗道虽然面对薛洋很尴尬，但是态度比起以前要好得多了。 “尹家在宿松虽然是商贾大家，但是地位却并不高。宿松真正的大家族是李家和甘家。”尹宗道坐在马车前摇了摇头，继续道：“前者控制了宿松县县衙大权，后者拥有着宿松最肥沃的土地，家族人口众多，不是我尹家能比的。” “李家，甘家。”薛洋嘴里面念叨了几句之后笑道：“师兄既然推荐族弟尹世恒，是否愿意帮忙劝说其出任宿松知县呢？” “不是我不愿，而是不能。”尹宗道苦笑道：“师弟莫非以为我在太湖县的时候没有邀请他来助我一臂之力吗？霍同宇虽然才华卓著，但是终究不如自家人顺手。只是我这族弟脾性古怪，恃才傲物，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只能转而征辟霍同宇的。”尹宗道看了一眼薛洋，继续道：“此次师弟不计前嫌救我一家性命，处于感激为兄举荐这位族弟，但是说句实际的，为兄并无把握能够劝说其出山相助。” “无妨，只要是真有才学，就算是学着古人三顾茅庐又有何妨？”薛洋倒是摆了摆手笑道：“再者言道，请他出山也是要借助其才华为这宿松数万父老乡亲谋福祉，想来还是有希望的。” 他们两人边走边说，在路上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抵达宿松县城。尹宗道带着家人先行返回家族，而薛洋而直接进了陆翊的军营。 “主公前来为何不着人通知，末将也好带人迎接。”陆翊将第一都大营安在了城外，见到薛洋到来是急忙带着向冲等人前来大礼参拜。燃文小说 www.ranwen.com “此行是另有要事要办，正好过来看看你们。”薛洋让骑兵队入营修整之后来到陆翊的帅帐点头道：“出征在外还能够严格执行军纪军规，不扰民不懈怠，你们让我很欣慰。” “多谢主公赞许，末将等会谨记主公教诲，不敢忘怀。”陆翊带着众人肃然一诺。 “来的路上我已经安排十三司在宿松境内的所有人手秘密探查李家和甘家的内幕，你给在其他地方剿匪的各部下达密令一旦接到十三司救援信号，需要全军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协助他们拔掉这两颗毒瘤。” 薛洋下达过军令之后笑道：“陆翊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随我去拜访一位贤者，看看我们有多大面子能不能请他出山治理这一县之地。” “主公此来就是为了请人出山的？”陆翊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了，有些好奇道：“什么人如此大的架势需要主公不远百里从太湖赶来宿松，就为了拜访他？” “尹宗道的族弟尹世恒。对了，你们这段时间驻扎宿松，对于宿松的地方民情了解多少？”薛洋示意向冲等人下去忙自己的，他和陆翊就坐在帅帐之中聊起这段时间的经过。陆翊将诉讼之战的大体经过向薛洋汇报了一遍，重点是攻城战役的展开。 “攻防战役我和军师已经在着手制定相应的方略，到时候让各级将领集中学习，不至于让你们在实战中摸索。”薛洋点了点头道：“如今岳西三县已经全部拿下，大规模的争战会告一段落，下一阶段之重点就在于如何治理好三县，颁布新政，刺激民生。” “尹家在宿松虽然是大家，但是其主要产业都在商事之上，宿松多山，山货也比较多，尹家往常都是宿松各地山货送到府城，然后从府城贩回紧俏品回县内。”陆翊笑道：“其实这一套并不新鲜，陈家也有相关产业，而且规模比起尹家更大，随着我军拿下宿松，陈家产业一进来，尹家必然会面临极大的冲击，不复从前盛景。” 薛洋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当晚就在营中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几名随从从大营出发前往县城西北方位的尹家一处别庄，也就是尹世恒的住处。 “主公，这哪是什么别庄啊？这根本就是一处农户人家嘛。”宿松县城西北是一片丘陵，小山连绵起伏，夏日时节到达此处倒是清凉不少。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别庄却让陆翊哭笑不得。说是别庄但是只是区区几间简陋的竹楼隐没在一片竹海之中，竹叶婆娑，风声阵阵，一阵清幽之气悠然传出，让薛洋等人赶路而来的燥热为之一清。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走吧，既然是访贤问老，此等所在才是来对了。”薛洋示意几名随从牵马在此地等候，自己和陆翊两人踏着幽深的小径穿行在这片竹海之中，朝着那几间竹楼的所在而去。 “竹生空野处，捎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薛洋刚刚走到竹楼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只不过这语气之中倒是透着一股莫名的愤懑之意。 “耻染湘妃泪，羞入上官琴。谁人制长笛，当为吐龙吟。”薛洋倒是丝毫不见怪，反倒是顺着对方的诗句接了下来。这首梁代的刘孝先的《竹》写的倒是很不错，至少在前世薛洋就能够诵读于心。 不过此时他一出声也让楼内知晓了他的踪迹，那歪斜的楼梯上一扇竹门打开，一位身着粗布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见到薛洋两人之后愣了一下随即道：“刚才吟诵诗句的是否为尊客所为？不知两位来陋室，乡野之人不知礼节，还请莫怪。” “此地山清水秀，曲径通幽，竹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尹丈夫倒是好逍遥，居于此地，抱膝长吟，独善其身，坐看人世浮沉。”薛洋随着他来到主楼旁边的一座简易的凉亭坐下之后笑道。 “哦，看样子尊客不是无心踏入我这三寸之地了。”尹世恒倒是为之一笑道：“坐看人世沉浮，那是神仙，我本只是山野乡民，乱世之中苟图衣食安稳而已，可不敢效仿先贤。在下尹世恒，不知尊客名讳如何称呼？” “薛洋。”薛洋微微一笑道：“在下带来新品剑毫一抔，尹丈夫可否借贵宝地一用，你我在这酷暑之中品茗谈心，也不枉我百里而来。” “呵呵，也好。小郎君稍待。”尹世恒在听到薛洋的名字之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当薛洋拿出一个白瓷小瓶之后顿时笑道：“看样子小郎君是深知我之爱好，这天柱剑毫乃是岳西无上珍品，今日能够一品，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薛洋朝着陆翊点头示意，后者走到一边取来山谷中流淌而过的泉水，而尹世恒也从竹楼之内搬来了茶炊之具开始烧开泉水，然后碾碎茶叶煎水。 “果然是回味绵长啊。”薛洋看着尹世恒熟稔之极的泡好茶水，然后给自己和陆翊分别斟了一盏之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闭上眼睛回味半晌方才笑道：“久未尝过此等茶中珍品，有些失态，让两位见笑了。我想今日两位到此不会专程为尹某一解这茶瘾吧？两位出手不凡，而且此等天柱剑毫可以随身携带，定然不是凡人。而小郎君开口言称自己是薛洋，我想如今岳西三县敢用这个名字的也就只有一人了，不知尹某猜的可有错？” “尹丈夫猜得不错。在下薛洋，这位便是陆翊。”薛洋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承认道：“今日前来，确实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想向丈夫借一样珍爱之物。”薛洋说的郑重其事，而且开口直接言道是借，倒是让对方没反应过来，跟着问道：“小郎君数月之内从岳西崛起，到如今拿下三县之地，可以和府城刺史府分庭抗礼，又有何物需要跟我一个落魄之人相借？” “呵呵，既然是借，那在下自然是心里有谋算，所以丈夫不必担心。而且薛洋也愿意拿出足够的担保物，确保丈夫不会吃亏。”薛洋点头道：“虽说舒州军起家时日短，但我薛洋到如今为止尚未食言过，所以还请丈夫放心。” “哦，倒要听听小郎君到底想借何物，又打算拿什么来做担保？”尹世恒被薛洋说的来了点兴趣，笑道：“如果合适的话那在下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能够在此山中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在下想借丈夫的一腔才华。”薛洋微微一笑道：“借尹丈夫十年光阴出山助天下百姓一臂之力，在乱世之中走出一条活路。” 薛洋的这一番话让对方的眼神一愣，但是随即就听到薛洋继续道：“担保物就是宿松数万百姓之福祉，天下百姓未来之太平。不知尹丈夫以为如何？” “小郎君好大的心志。”尹世恒微一沉吟之后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道：“只是天下百姓之太平只怕还未必由得小郎君做主吧？就这般轻易的当做我尹某人出山的担保，未免草率。” “我薛洋出身贫寒，本就是天下百姓一员。”薛洋起身之后继续道：“我舒州军中无数豪杰之士能够聚拢在一起，不为别的，而是为天下百姓而战，岳西三县所有百姓均可作为我舒州军作证。舒州军成于斯，长于斯，自当为百姓张目。而尹丈夫在此地隐居十余年，以竹为伴，甘于清贫，难道不是在等待一个能够为百姓做主的势力出现吗？” “我自信能够做到始终如一，心静如水，还请尹丈夫斟酌一二。”薛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长声吟道：“谁人制长笛，当为吐龙吟。如今南岳之地，风云已起，先生难道不愿意就此乘风而起吗？” “是乘谁的风？小郎君的风吗？”尹世恒同样站起身来问道，那双原本散漫的眼神此时不知为何变得异常锐利，让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翊有一种侧目的感觉，这位看起来放荡不羁的中年人体内有一股常人难以相信的力量在这一刻觉醒。 “百姓之风，而非我薛洋之风。”薛洋摇头道：“天下百姓罹难百年，昔日的汉唐雄风在数不尽的战乱之中烟消云散。我华夏大地不能再继续这种无休止的征战和内耗了。百姓需要太平，苍生亟待安抚，此情此景，非我薛洋一人之力能够完成，惟愿天下有志于百姓社稷之辈携手一起，于乱世之中趟出一条新路，一条百姓能走之路。” “百姓能走之路？”尹世恒喃喃自语几声之后摇头道：“只怕这条路不通，小郎君心气可佳，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想要的不过是这万里江山，有谁真正在乎这无尽的百姓生死？” “历朝历代没有，那就从这一朝开始吧。要建立一个人人如龙，奋勇向上的盛世确实如幻影一般不现实，但却未必是一条死路，只是无人知晓其中诀窍而已。”薛洋笑道：“如果在下知道呢？” “此言当真？”薛洋的话让尹世恒霍然转身站在了他面前，浑身上下的气息也开始突然异变。 “自然当真，而且同样以天下百姓之未来为担保，丈夫可愿随我去一观？”薛洋微微一笑。 “愿随小郎君一观。”尹世恒点点头道：“如若当真能有一个人人如龙的盛世，尹某就算是披肝沥胆，也愿竭尽忠诚。就冲小郎君一言，尹世恒愿终身侍奉郎君，百折不诲。”尹世恒当即双膝跪地，一诺到底，“尹世恒拜见主公，承蒙主公不弃，跋涉百里，尹世恒愿追随主公身边，牵马坠蹬，在所不辞。” “哈哈，陆翊，马上通知大营，以最高礼节迎接尹先生加入，我舒州军又添大贤，百姓也多一份希望。”薛洋将尹世恒扶了起来，三人看着眼前的竹海竹楼，相视而笑。 第三十五章 阴谋阳谋（上） “向冲，宿松目前的防务就交给你了，在新知县上任之前，以军管的形势暂时代理宿松的县衙事务。”薛洋临走之前朝向冲殷勤叮嘱道。在尹世恒跟随他前往县城之后的第二天，陆翊也选中了向冲作为驻扎宿松的统兵将领。 “主公放心，向冲晓得轻重，定会维护好宿松目前的大局，然后完整的移交给新知县。”向冲是第一都当中除了陆翊之外最沉稳的将领了，此时更是对薛洋郑重一诺道：“末将也会率领本部日夜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等待主公的将令。” 薛洋和陆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之后纵身上马然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返回太湖县城。作为目前岳西三县毫无疑义的中心地带，太湖县不仅仅是三县之中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县域，而且也是目前舒州军统治的核心。三县之中宿松人口只有不到五千户，三万人不到，望江因为地域狭小，更是只有三千户，一万多人。而太湖县本地人口就已经有五千户，三万多人，而且还有不在户籍之中的两万多外来人口。这一切都让太湖县变成了下一阶段薛洋展开新政的重点区域。 回到太湖县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广明元年七月二十破，最后他薛洋也终将变成众矢之的，被天下共剿。” “呵呵，是吗？”向杰看了看林度甩过来的任命状，上面写的和对方说的一样，那个刺史大印也让他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既然刺史府不愿意出钱粮养军，那么恕我直言，舒州军对刺史府的乱命会有自己的考量。” “你！”向杰慢条斯理的拒绝气的林度胡子乱抖但是却拿对方没有办法，手握林远图这张王牌之后向杰根本就不担心林度会翻脸。再说此刻刺史府虽然外表光鲜，但是也只能骗骗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贝翊礼，对于已经将暗线深入到刺史府内部的十三司来说刺史府内根本就没多少秘密。 “我答应你，但是我要立刻看到我儿。”林度见到向杰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而且分明是拿住了自己的命门，终究是低下了头道：“舒州军两千人的粮饷刺史府每年可以承担一半。” 向杰本身拿住粮饷这个由头只是想施展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对于刺史府能出多少倒是没在意，在失去了岳西三县之后，舒州除了府城之外就只有北面和东面的同安县和碗口城了，税收收入一下子少了一大截，还需要供养贝翊礼的府兵和江防军，已经没有多少多余的财力了。所以对于林度的要求也没有反驳，只是要求三天以后在自己将林远图交给对方的同时，刺史府必须将今年的粮饷五千石粮食移交给自己。这一点林度倒是没有迟疑，在他看来自己要是不出血光凭那张虚幻的任命状就想将林远图换回来确实不可能。 “吴明，你马上将刺史府打算和舒州军联合的消息透露给贝翊礼，就说舒州军已经和刺史府联合，主公被任命为岳西兵马使，舒州军的粮饷以后也将由刺史府供给。为了表示归顺诚意，舒州军三天后会将林远图交还给林度。”林度走后，向杰一脸阴笑的吩咐吴明去传递这份基本真实的消息之后又招来随从的十三司成员低头密语起来。 第三十六章 阴谋阳谋（下） “大兄，这是安插在城内眼线送来的最新急报，林度乔装出了刺史府，朝城东一处叫做角奎客栈的地方而去。”舒州城外的府兵大营这段时间冷清了不少。自从贝翊礼领兵西进在天柱镇铩羽而归之后，原本两千多人的府兵营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只剩下了不到几百人的辎重兵在撑门面，这让贝翊礼甚至日夜担心林度会不会趁机对他下手。毕竟林远图在刺史府内蓄养死士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在天柱镇的时候他甚至被对方摆了一道，这些死士的战力他可是亲眼所见过的。所以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去招惹林度，连林远图秘密出兵试图去搅乱太湖县的局势的时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至少在李青龙招募和征召的新兵归来之前他不打算过渡去刺激刺史府。不过此时贝翊青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疑窦丛生，林度出门就出门，为何要乔装？难道是打算秘密会见什么人不成？ “知道林度去角奎客栈到底去见何人吗？”贝翊礼沉思半晌之后问道：“还有，林远图这小子到底回来没有？”伴随着主力部队在天柱镇被薛洋近乎于全歼，贝翊礼对舒州府城的控制力度弱了不少，林远图如今的行踪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然此前他也没刻意去打探。 “角奎客栈被不明势力严密把守，我们的眼线根本就进不去。”贝翊青摇头道：“客栈东家是外乡人，但是在府城之内倒是很有名气，仗义疏财，喜好结交江湖人士。至于林远图——”贝翊青看了自己兄长一眼道：“目前并无林远图的任何消息，刺史府内传来的消息是他率军秘密潜伏在宿松尹家，准备伺机协助尹宗道杀回太湖县。” “哼，什么杀回太湖县？只怕他自己此刻都被薛洋给抓起来了。”贝翊礼摇了摇头道：“那尹宗道和林家非亲非故，值得他林远图拿自己好不容易蓄养起来的死士为其卖命？”贝翊礼冷哼一声道：“只怕林度此次要大出血，不然的话薛洋又如何会把林远图放回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贝翊礼本来只是自说自话，但是此时却耸然一惊，急忙道：“你马上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出林度到底在角奎客栈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越快越好。然后派人传讯李青龙，把他手中的新兵全部调回府城大营，有多少算多少。” 贝翊礼说到最后脸色变得铁青，让贝翊青没来由的一阵恐惧，急急忙忙出帐安排。很快角奎客栈之中发生的一切在吴明刻意的放出消息之后传到了贝翊礼这里。而在这一刻贝翊礼也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一掌狠狠的拍在面前的案几之上，将上面的几样摆件给全部震到了地面之上，“林度这个老匹夫，这是存心要要我的命啊。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去通知碗口城的江防军郎将，就说八月十五我在迎江楼请他喝酒赏月，请他务必赏光。” 事态紧急贝翊青亲自前往碗口城去安排一切，而在第三天傍晚，来自另外一个消息也让贝翊礼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林度果然和薛洋达成了秘密协议，从刺史府在城外仓库中秘密调出的五千石粮草开始启程朝西而去，而第二天一大早林远图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府城之内。刺史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但是这种平静之下却让贝翊礼越发感到不安。在手中无兵可用的情况之下，急急忙忙将在同安县李青龙手中刚刚招募连武器都不齐的民夫全部调了回来，以此来护卫自身的安全。而李青龙这位本来戴罪立功转入后勤辎重的被俘将领也在此时被贝翊礼重新重用，执掌这一营新兵的日常操训。 不过贝翊礼这边全力防备刺史府和薛洋联手夹击自己的同时，仍然逗留在府城之内的向杰却在此时冷眼旁观，等待着自己的计划最后一幕的发生。林远图在被自己放回来之后很快就了解到自己的父亲为了将自己换回来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让他忍不住顿足不已。薛洋得到岳西兵马使的头衔等于是补齐了自己最后一块短板，更别说林度还给了一个监管民政的权力。这等于以后岳西三县会变成铁板一块，舒州刺史府将永远失去了对于岳西三县的掌控权，而失去了岳西三县，舒州也等于失去了自己的战略腾挪的余地，那自己父子的命运？ “父亲，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和贝翊礼联合起来才能够和薛洋对抗，我刺史府也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林远图此时也顾不得修养了，匆匆和自己的父亲商议后续事宜，实际上他在太湖县倒也没人为难他。因为向杰的计划，甚至连审问的人都没有，只是软禁了他的自由，断绝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和贝翊礼合作？这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那贝翊礼为人比薛洋更甚，你此时要和他合作，只怕你我父子将死无葬身之地。”林度摇了摇头，虽然对于阴谋设计他不在行，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清楚贝翊礼的为人，所以对于林远图的设想他不同意。 “父亲，此一时彼一时。贝翊礼在天柱镇损失惨重，两营府兵大部都是有去无回。他如今的日子比起我刺史府只怕是更为艰难。”林远图摇了摇头道：“此时只需要将薛洋的舒州军壮大的情况透露给他，贝翊礼只要是不傻必然是只会选择和我刺史府结盟，不然的话一盘散沙之下只会被薛洋各个击破。至于到了那时候，贝翊礼一定会求着我们结盟的。”林远图倒是胸有成竹，道：“父亲只要以军情邸报的方式将薛洋的任命状原样照抄一份给贝翊礼，然后孩儿在给他送上一千石粮草，他自会明白我刺史府的意图。” “唉，为父老了，所谋的也不是自己的个人荣辱进退。生逢乱世，为官为宦之人性命更是朝不保夕，如今天下大乱，有兵有权才能在这个世道上立足。为父也知道，这一切均不是为父所长，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就放手去做吧，说不得我林家也能崛起一把呢。”林度苦笑一声之后，看着自己的长子道：“不过为父有一句话想提醒你，你所擅长的谋划布局均是剑走偏锋，不是堂堂正正之道，也不是长久之计——” “父亲放心，待我解决了薛洋和贝翊礼两股心腹之患，定然遵循父亲教诲，堂堂正正做人做事。”林远图起身道：“阴谋诡计虽然上不的台面，但是却是一个猛药，值得我一试。” 林远图没有理会自己父亲的忠告，在当天就直接以刺史府邸报的方式将消息传给了贝翊礼，而且还仔细清点了此时薛洋的势力分布。 本来这的确是吸引贝翊礼主动上套的好计策，只不过在向杰提前透露和林度会谈内容之后，这份迟来的通报反倒是让贝翊礼疑窦丛生，再加上随后林远图以刺史府名义送过来的一千石粮草让这种疑虑直接变成了深深地戒备。 “他这是要让我去给他打先锋啊。”贝翊礼在收到这一千石粮草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冷笑，不过他还是很郑重的亲自前往刺史府表示感谢，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将竭尽全力听从刺史府命令，维护舒州的繁荣安定，并且意有所指的表示，舒州西部地区屡经匪患，急需安定，舒州府兵将会定期前往岳西地区和舒州兵马使薛洋一起剿灭乱匪。 “这个贝翊礼，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刺史府的眼线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向杰的时候，旁边的吴明都忍不住笑道：“营正你不知道，这个贝翊礼以前依仗着手中的兵权和节制江防军的授权，是根本就不把刺史府放在眼里，不仅仅纵容手下军兵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更是三番五次插手刺史府的行政教令，甚至最嚣张的时候号称舒州各地官员必须在他和林度之前二择一。没想到如今却甘愿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越是这样说就说明他越是明白林远图的算计，这种人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向杰摇了摇头，不过吴明刚才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但是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外间匆匆走进来一名十三司的下属，“启禀营正，贝翊青带人赶过来喝酒了，而且明言要吴对正出面，他说有要事相商。” “哦？”向杰和吴明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吴明更是点点头笑道：“既然他想见我，也罢，我去会会这个号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去吧，贝翊礼既然派他前来想来是想和我舒州军达成一种默契。”向杰叮嘱了吴明之后独自走到后堂开始思索另外一件事，贝翊礼有节制江防军的权力。这是舒州军高层以前忽视的一个点，按照贝翊礼的性子，有节制江防军的权力他一定会运用到极致，很难说现如今的江防军是否已经被其控制了。要知道江防军可不是舒州府兵，这还是当年朝廷留下来的专职防守江防要塞的正军，其战力比起贝翊礼的府兵要高出一大截。每年江防军的粮饷都是庐州府协调周边几个州郡来提供的，也正是如此，贝翊礼才有这个授权，节制碗口城的江防军。 “营正，我回来了。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贝翊青带来了贝翊礼的一句话。”吴明不知何时走进来打断了向杰的筹谋，“贝翊礼愿意和主公和平共处，共同维护好舒州的安定。” “这果然是贝翊礼的原话，不然的话就贝翊青那个脑子他根本就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向杰点点头道：“不过这样也好，十三司也算是完成了主公和军师交代下来的军令了。吴明啊，你的角奎客栈如今已经暴露，倒是可以作为我舒州军在府城之内的一个公开据点，但是你们还需要建一个暗堡，一明一暗才能以防万一。” “另外，贝翊礼虽然如今看清楚了林远图的算计，所以不愿意充当刺史府出头鸟，但是贝翊礼这种人贪得无厌，如果林远图真的舍得下血本也难保他不出尔反尔。”向杰继续道：“所以你必须时刻安排人手叮嘱他们两人的动静，一旦发生特殊情况要当机立断，不要给他们一丝机会。” “营正放心，我吴明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未见过主公的面，但是还请营正代我向主公保证，府城之动静，林远图和贝翊礼之间的龌龊我定然会紧盯不放，断然不会让此等奸诈无常之人坏我舒州军大事。”吴明郑重一抱拳道：“至于我个人安危还请营正莫要挂怀，舒州府城还没有人能够拿我怎么样，就算是被通缉，我也会安然无虞。” “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回太湖向主公缴令去了。”向杰知道吴明在舒州内的人望，所以点点头道：“主公说了，最多两月，舒州军就会度过最关键时刻，到时就算是贝翊礼和林远图联手，我等也丝毫不惧。你且安心在府城静候我大军开进舒州，完成舒州军政统一。” 向杰叮嘱完吴明之后就趁着天色尚未暗淡，城门未关之时出城回太湖复命。不过在路上向杰在思之再三之后还是安排人手朝着碗口城而去。之时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本就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却在其后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不过在此时，伴随着向杰的离开，舒州军针对府城两大势力的一系列安排暂时告一段落。而贝翊礼和林远图两人的明争暗斗还在持续，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在同时抓紧时间扩充自己的实力。不论是刺史府还是府兵营在此前都损失掉了自己的主力，所以身居其中的吴明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二者会在短时间内有什么其他的动静，毕竟不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最终都需要落实到真刀真枪的拼杀上，否则的话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而贝翊礼和林远图在扩充军力，已经完整掌控了岳西三县之地的薛洋却在此时放下了所有的军务，开始启动新政计划。 第三十七章 新土地法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此事的重要性绝对不次于舒州军收复望江和宿松。”薛洋在县衙内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袁袭、霍同宇、严明和尹世恒，将手中自己赶制出来的最新的土地政策发给大家道：“这是我制定的最新的土地法，和此前实施的租庸调法有些不同，各位可以好好斟酌一二。” “摊丁入亩？”尹世恒拿起发给自己的这约计有熟识页纸的小册子翻开之后点点头道：“主公这是新法啊。” “你们先看。”薛洋摆摆手示意三人先看，而他自己则拿起身边的另外一本册子递给袁袭低声道：“这是另外的商法典。”袁袭一直将自己定位为军师，所以对于民政这一块的事务基本上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偶尔有什么疑义的话也是私底下汇报给薛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懂民政，所以在接过薛洋递过来的商法典之后也看了起来。 “主公，这个摊丁入亩税法是不是有漏洞？将人丁税和地丁税还有苦役徭役全部折算在一起，我等没有意见。但是税收征收的起点从人转移到田亩上，那岂不是说无地少地的百姓就可以不交税，不服役了？那县衙每年安排的徭役该如何完成呢？”霍同宇是三人当中唯一一个操持过一县政务的人，所以很快就看出了薛洋拟定的这一份说是土地法中的漏洞所在，“而且重新丈量土地，荒废一年以上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土地交易需要在各地县衙进行公正实地操作只怕难度很大。” “同宇果然看出了摊丁入亩的关键所在，我也知晓你们三人制作的新土地法其实是改良版的租庸调，但是我要说的是租庸调实施百年，伴随着我大唐的兴起和衰落如今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末日，不再适应目前的天下了。土地政策历来是一个王朝最根本的国策，如果解决不好农民问题，就无法真正的建立起一个稳固的王朝政权。”薛洋点点点头示意霍同宇坐下来之后继续道：“但是土地问题之根本就在于两点，其一是人多地少和人稠地贫，我们的土地产出无法维持这么庞大的人口消耗。导致的后果就是大部分百姓长期处在饥寒交迫的困境之中无法得到改善，并且最终制约了一个王朝的兴亡。” 薛洋笑道：“试想，如果我大唐如今的百姓人人吃得饱饭，那么就算是上层腐败堕落，相比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吧？至于第二个问题，自然就是土地兼并，在沉重的税收之下，贫者无法保住当初发给自己的田亩从而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土地大量集中到少数人手中，并最终引发地方动乱。” “主公的这个摊丁入亩的办法确实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有田者多缴税，无田者不交税。不过税收这一块虽然解决了，但是岳西地区三县百姓大部分无田无地或者是少田少地的百姓还是太多，该如何解决呢？”严明道：“这其中严格控制土地交易，甚至不允许天地荒芜，那些富家大族可是基本上都有远远超过主公定下的人均十到十五亩的规定的，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后面有，你们还没看到，我大略说一下。”薛洋点点头道：“从新政实施之日起，不论是何人土地不得私下交易，土地只能转卖给各地县衙，由各地县衙转购之后以租代售发放给无地或者少地者。租地者每年额外上缴一成的租赁费，种满五年以后所租土地无条件归租赁人所有。如此则土地买卖价格将从此掌控在县衙手中。超出土地法规定数量的大家族如果不想出售土地那么就必须每年上缴额外的土地保有税。”薛洋拿起自己制定的土地法大纲继续道：“如此配合尹先生制定的岳西三县户籍制度同时执行，就可以将所有反对的势头全部镇压下去，让土地政策得到全面实施。”摊丁入亩是薛洋这段时间想来想去最合适的土地政策，以税收来平衡土地矛盾，一方面压制地主这些土地持有者，另一方面则又依靠尹世恒制定的新户籍制度区分人口之后引导无地少地百姓一方面租种县衙回购的土地一方面开荒来避免矛盾激化。而更重要的还是分流引导人口开始脱离土地，转而为刚刚兴起的工商业提供足够的人手，为此薛洋手中的商法典中就是他准备紧随其后要颁布的新政的另外一个重要部分。 “启禀主公，户籍制度已经全部制定完毕，不会有任何问题。定然可以帮助主公的土地法迅速展开。”尹世恒起身之后道：“主公制定的摊丁入亩之法确实比租庸调法要高明很多，此举不仅仅可以让县衙掌控其更多的税收财富，而且还不会激化矛盾。只有县衙有了钱粮才能够为广大的贫苦百姓做更多的事，从而扭转底层百姓目前的困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三县经过此前疾风骤雨一般的剿匪行动，那些为祸乡里的大地主基本上都已经被绳之以法，等于是去掉了新政最大的障碍，让主公的土地法迅速实施。”尹世恒的话让严明和霍同宇都不说话了，看薛洋的态度就知道这新政的推行是势在必行。而且平心而论，这个摊丁入亩确实比租庸调要优越很多。所以三人迅速统一了意见之后开始筹备执行。由于七月份夏收刚刚结束正是执行新政的好时机。所以霍同宇在太湖，严明带着汪德邵返回望江而尹世恒也日夜兼程回到宿松，三县定于七月十五这天正式颁布新土地法大纲。为了确保三县县衙能够顺利将新政推广下去，陆翊也得到了薛洋的命令，要求驻扎三县的所有舒州军各部无条件听从县衙调遣，确保新的土地法能够快速推广。 七月十五很快到来，霍同宇在太湖县首先展开动作，县衙派遣到各地的衙役在驻军的配合下以重新登记户口，变更户籍为由头，迅速展开新土地法的实施工作。为了迅速让百姓明白摊丁入亩的真正含义，霍同宇组织了专门人手下到各个乡镇宣读新土地法的真实含义。这样一来一场风暴迅速在岳西三县掀开。 摊丁入亩看起来对于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多的影响，而且相对于富裕阶层，岳西地区的底层百姓对于薛洋和舒州军普遍很爱戴，所以对于这份土地法没有多大意见，很多人还三三两两的在弄明白这洋洋数万字的土地法大纲之后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以后可以少交多少税收，在不用服徭役和苦役之后，是不是可以趁着农闲时分去县城的各个作坊和其他地方做点苦力赚点外快，甚至还有不少人当天就在朝着宣讲土地法的县衙人员询问以租代售的土地该如何登记。但是紧接着负责下乡登记统计人口户籍的地方就被围满了人。薛洋此次颁布新政的所有基础都是新户籍，所有的福利待遇也都是有新户籍的百姓。尹世恒的这份新户籍制度虽然没办法和后世相比，但是却隐隐然和后世明清时期执行的制度类似，这也是薛洋只是看了一遍就直接同意的原因所在。 普通百姓这边陆续传来好消息，户籍登记工作得到迅速推广。但是那些地主大族却隐隐然不安起来，目前新土地法还处在宣传阶段，但是各地驻军已经开始和县衙联合起来了，想来要不了几天时间，等到户籍登记告一段落就会进入实施阶段。到时候重新丈量土地，重新查看土地交易情况和土地荒废情况，这一环套一环几乎是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全部断掉。而且对于土地交易征收的重税也让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将手中持有的超过规定数量之外的土地转让出去。而如果砸在手中，那一级比一级高的土地保有税根本就是个陷阱，会让他们的财富迅速缩水。这等于断了他们的命根子，所以数天之后，三县县衙不约而同的就出现了很多人，都是三线各地有头有脸的家族代表，试图和县衙讨价还价，甚至还想劝说三县新任知县收回新土地法，这其中甚至连带着刚刚上任的尹世恒都被尹家给包围了。 “族兄，我尹家又没有多少土地，你来凑什么热闹？”尹世恒正在和向冲商议重新丈量土地和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下军队干预的事情，没想到的是尹宗道却跑了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族兄我也不瞒你，主公是铁了心要实施新土地法，而且此举利国利民，绝非个人能够阻拦。族兄应该立即将族内多余的土地全部折价卖给县衙，为其他家族做一个表率，然后将家族精力放到工商业上，向陈家看齐。”尹世恒意有所指的话让尹宗道一句话没说匆匆出了县衙。而在随后尹家第一个来县衙报道，不仅仅家族中的土地全部上交，以县衙规定的最低价格卖了出去，而且还主动将家族内部隐藏的家丁和使役人口全部带了过来挨个登记。这样一来世家大族隐藏人口的铜墙铁壁被攻破了一个口子，这也为后来商法典的实施提供了契机。 不过尹家带头不代表宿松县的其他两大家族会拱手称臣，李家和甘家还在冷对抗，但是在尹家主动带头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尹世恒立即派人拘捕李、甘两家的主要首脑，将十三司移交给县衙的关于这两大家族欺压乡里、为非作歹的种种罪行的证据全部拿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查处李家阴谋刺探舒州军军事情报提供给府城的罪行。这样一来以暴力迅速摧毁了宿松县内最顽固的两大家族的反击，大量天地被没收之后开始迅速被以租代售的方式发放给刚刚拿到户籍的贫苦百姓手中，两大家族巨额的资财在移交给舒州军运回太湖之后，那些大量的家丁使役也开始被登记在案然后重新落地为民。 宿松县的新政基本上都是在尹世恒一路暴力推进下展开的，而太湖县因为舒州军花费的时间最多，所以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打得阻碍，霍同宇的执政风格和尹世恒完全不同，在和风细雨般的教化之下，太湖县的百姓对于新政的理解是最深的，不仅仅前期县衙收回的土地迅速落入百姓手中，而且户籍制度推广之后，那些得到先机的百姓甚至开始了自己的致富之路，没有徭役苦役的束缚，百姓等于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人丁税改成了地丁税虽然最终的目的是压制土地矛盾，所以很多百姓没有领到县衙发放的土地，但是有了自由之身的他们无疑开始思索后续该如何在土地之外赚取生存资本，所以等到薛洋推行商法典的时候太湖县的百姓是最踊跃的。 而同一时期严明和汪德邵所在的望江比起北方的两个兄弟县衙却是最轻松的。望江县最大的家族就是汪德邵的汪家。在汪德邵投诚之后，新政根本就没有任何阻力，汪家主动上交了手中的全部超额土地，而且汪德邵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连折价的价钱都没要，算是无偿上缴。这样一来其他的小家族小地主根本就没有抵抗的余地，而且望江地域狭小，也没有太多的田地，境内很多百姓其实都是渔民，所以基本上算是波澜不惊。反而是很多百姓在拿到新户籍之后就被陈家派来的专门的人手招募而去准备去新建设的造船作坊中做工，赚取令人羡慕的高待遇。 摊丁入亩的土地法在三县的进展得到迅速推广，人心稳定之后薛洋立即将手中的商法典送交三县衙门，让他们择期颁布。新式的商法典规定的新式工商税收政策开始掀起另外一场波澜。新式的工商税法这一次不再以户籍为基础，但是其影响力却迅速铺开，并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传到府城地区，甚至连带着黄杰等原黄州籍将领都开始写信回家，招呼自己的家人迅速前来岳西三县经商做贾。 “主公，经商做工之人日多，恐怕是舍本逐末，从而破坏我舒州军根基啊。”霍同宇在太湖县城外面新的岳西兵马使府的工地上找到了薛洋，一脸担忧。 “是该执行下一阶段的新政了。”薛洋拍了拍手道：“这座新府邸以后就是我舒州军的幕府了，所以下一阶段的新政就以新幕府的名义发布。”薛洋脸色自信的笑容让霍同宇忽然也笑了。 第三十八章 根基 “林东家，你这收购这么多货是要运到哪去？”舒州城外，一个商队刚刚出发，旁边一人拉住了为首的一人有些诧异道：“你这里可是有不少都是刚刚从江东贩过来的，这是要运到哪去啊？” “我说你啊，还不知道吧？岳西兵马使府已经在岳西三县革新商事了，那边出货进货交的税都和府城不一样了。那边便宜，我这一趟货送过去至少能省十贯银钱的税呢。”林东家摆摆手道：“我已经决定了，就在望江县设立一个店铺，往后啊，从江东贩过来的货直接就在望江那边下了，不走府城了，走这边还要入城税、交易税和人头税，十成收益之中起码要交上去四成，划不来。”林东家说完之后就不再理会自己这个朋友追赶前方的商队去了。而类似于这种情况在舒州还在不断发生。商人自古以来都是追逐利益而生，自从十三司将岳西商事改革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受到吴明等人的鼓动，不少商人在尝到了甜头之后迅速跟进，短短七月份的后半个月时间进出岳西三县的商人商队就比以往多出了三成以上。这还不算在陈家的串联之下，岳西本地的商人开始将本地出产的山货、野味、皮毛和木材等物全部汇集起来然后通过长江水运送到江东出售，换回那边的盐铁丝绸等稀缺货物。在黄巢起义军渡江北上之后，江东恢复了基本的太平，这些货物通过陈家新组建起来的船队一路南下，水运成了岳西新商业发展的强力助推。 薛洋此时颁布的商法典其实只是将附加在商业上的苛捐杂税改了一下，将入城税、过路税等等全部取消，然后以营业税等新式的办法来征税，这样一来工商业的基本税收一下子降了将近五成左右，接近后世的基本税率。单是这一项改革就直接激活了整个岳西的工商业发展，也就造成了类似于林东家这样的原本的府城商家愿意来岳西发展的原因。 不过岳西工商业的迅速发展也让霍同宇忧心忡忡，在新落成的岳西兵马使府内，霍同宇也道出了自己的担心，他不是反对工商业的发展，但是新商法典刺激商业发展一方面是降低了税收，另一方面也是刺激了人口从农业转移到工商业上，这样一来整个岳西的根基都会随之而发生重大改变。而深知传统经济命脉的霍同宇自然能够看得出这其中的隐患所在。正如薛洋自己所言，农业是政权稳定的根基，一旦从事从业的人口急剧减少那么这个根基必然也随之不稳。如此一来的话就算是工商业发展的再红火也无法弥补这种根基的动摇。而且大幅度降低工商业税收虽然可以刺激商业快速发展，但是也带来了三县税收收入的降低。虽说在此前三县的商业税收也不多，但是看着蓬勃的商业发展却收不到多少税这还是让霍同宇暗暗心疼。 薛洋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扩军计划，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来之后继续道：“同宇啊，此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新政的下一阶段重点就在于解决这个难题，今日不妨给你透个底如何？” “主公已经有所考虑？”霍同宇此前以为薛洋只是随口说说，但是此时听来却耸然一惊，这位年轻的主公果然行事谋划都是成竹在胸啊。 “同宇，主公是早有安排，你切听主公有何妙招再急也不迟啊。”袁袭原本是和薛洋商议将第一都的编制全部补齐的，此时上前拉着霍同宇坐下来笑道。他对于民政这一块没有什么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算得上是此时最能够坐得稳的人了。 “历朝历代之所以重农抑商，其根本所在是一旦农业人口急剧减少必然影响农业和收成，粮食减少了自然也就会影响王朝稳定，商业再如何发展也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来。而且经商暴利还会影响世道人心，使得百姓容易心浮气躁和追名逐利，对于教化世道而言最是有害。”薛洋不疾不徐的将商业发展的弊端点了出来，然后继续道：“不过有一点必须要明确，那就是农业人口减少也不一定能够影响农业产出。这是我拟定的关于刺激农业发展的措施，同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薛洋递给霍同宇的其实就是后世的农业发展策略，只不过没有化学肥料，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薛洋拟定的虽然看起来林林总总十几条，但是归根结底只有三点，其一就是运用新技术，包括增加牛耕和四垄犁技术。牛耕本来就有，薛洋已经嘱咐陈家商队在江东多多采购耕牛回来，增加牛耕比例之后必然可以释放出一部分人力。而四垄犁也不是薛洋的发明，而是后世明代人的发明，这种曲辕犁能够极大地提高耕作效率。此时被薛洋拿出来虽然有些突兀但是霍同宇却一眼就发现了这种农具的妙处，顿时不住点头。 至于第二点就是提高肥料的使用，没有化学肥料，但是中国古代的农业也从来也没指望后世的化学肥料。这一点薛洋列举了自己后世在农村时看到的几个土方子准备霍同宇几人去实验。 “主公，这个草木灰同宇倒是能够理解，但是这个倍石肥真的能够有这么大的作用？”霍同宇细细的看完这一节之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农事臣也曾操弄过，但是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倍石肥的，不知主公是从何处得来的？” “有一本叫做《农政全书》的，曾经看过一点，只可惜后来遗失了，不过这几个方子我倒是还记得，趁着这下一季收成结束可以立即着手准备。”薛洋有些脸红，随便扯了一句之后继续道：“这第三点就是优种优育，这一点不需要我多提醒了吧？我想同宇应该知道该怎么去做。” “主公放心，同宇定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大事，而且还会紧急传讯给严明和尹世恒，三县联动，断然不会误了主公的大事。”霍同宇合上这份同样是十数页的小册子有些迟疑道：“至于这农业减税的事？” “农业减税可以延后执行，但是每年定下的开荒的荒地可以着手减税。”薛洋点点头道：“如何减税等到秋收结束之后在详细商议，这个不着急。岳西三县如今的农工商三业并举已经有足够的刺激了，短时间内到也不需要再添柴加火了。” 霍同宇点点头紧急出门而去，今天来到薛洋这里他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了，所以回到县衙之后一面召集人手立即开始落实薛洋的这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刺激农业发展的措施一面让人将这份计划书抄录两人然后紧急送往宿松和望江两地。如此一来岳西地区的农业在此前的摊丁入亩的新土地法刺激之后再次迎来了发展的新契机。这一次薛洋带来的改变却影响深远，三县在经过几次磋商，尹世恒和严明太湖县碰头几次之后，开始在岳西地区发放耕牛。虽然三县采用的办法不尽相同，或者是给参军家庭以奖励的方式发放或者是按照村落划分，以租代售来发放或者是直接租赁到户，但是却将陈家花重金从江东购买的一百多头耕牛全部发了下去，并且伴随着陈家的阻击开始延伸到长江上游等地，耕牛的数量也还在不断增加，各地的缺额也在广明元年的下半年逐步补齐。耕牛的事情在逐步解决之后其他的就变得更加容易，三县不约而同的开始在各地贮备了大量的倍石肥，等待着来年春耕时分下发给各地百姓。由于这些先期都需要三县持续性的投入，所以八月份之后虽然因为农业改革，三县的税收大幅度增加，往年不用交税的那些大地主此时也必须按照持有的田亩缴纳税收，再加上蓬勃的工商业发展之后工商税也开始飞速增加，但是三县还是遇到了极大地财政困难。在持续的扩军之余还要加大力度投资农业，再加上各地的官道也都处在修缮阶段，这种财政困难甚至逼得薛洋不得不调用陈家的资财补充三县财政所需。 “主公，看来我们的步子似乎迈的太大了。”袁袭这段时间一直在监控扩军和十三司查探黄巢起义军在淮南等地的动静，但是财政困难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见到薛洋愁眉苦脸也是忍不住苦笑道。 “就算是再困难也没办法停下，三县今年必须将所有的准备事宜全部落实到位。”薛洋听到袁袭这句话之后反倒是想起了什么道：“我们的兵马使府看样子不能光是处理军务了，必须组建一个凌驾于三县县衙之上的机构来统一管理这三县政务。” “主公所言甚是，目前主公治下只有三县之地，还能够通过这种办法来操控，但是将来一旦我军拿下府城呢？只怕主公还需提前做好准备才是。”袁袭点点头道：“可以将目前的兵马使府一分为二，一部由袭负责，处置舒州军军务，另一部负责处理兵马使府下辖的政务，二者全部对主公负责。如此一来主公也不用事事操心，可以从琐事当中解脱出来，目光锁定全局。” 袁袭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随着刺史府那边任命自己为岳西兵马使，还带了一个监管岳西三县政务的头衔，他也必须适时调整建立属于自己的幕府了。在和袁袭秘密商议了一夜之后，薛洋于第二天开始通知严明和汪德邵从望江赶了回来，并且在随后将尹世恒也招了回来，如此一来岳西的政务头面人物也再次集聚。这一次会议之后，岳西兵马使府内多了一个机构——民政司，与此同时袁袭领衔的管理军务的军政司也正式挂牌。这两个部门虽然处于整个舒州军的最高部门，但是在袁袭的建议之下，民政司和军政司属于幕僚机构，虽然承担着上呈下达的重任，但是其本身却是依靠着薛洋本身和岳西兵马使府而行使自己的职权。对此刚刚将王建县知县的位置重新让给汪德邵之后接任民政司司丞的严明也赞同，因此全新的岳西兵马使府也算是真正的出现在岳西的政治舞台上。 “主公，如此一来我舒州军的根基算是真正开始夯实了。”袁袭微微一笑道：“不论是在政务上还是在我军的机构设置上，岳西兵马使府都已经算得上一个成熟的幕府了。” “政务有严先生在主抓，不会有什么问题，混乱的财政也会逐步调整完毕，三县也正式开始向兵马使府上缴财政收入。这一点是我以前都未曾考虑到的。”薛洋也是摸了摸脑袋苦笑不已，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他第一次操持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所以难免有疏漏。不过这一次会议之后，岳西兵马使府算是真正的登上舞台了，成了三县的直接上级，不仅仅让政令的下达变得名正言顺，而且三县上缴财政收入，划拨每年的花费也都有了正规的处理机构。正如袁袭所言，舒州军的根基到如今为止算得上是真正夯实了，往后规模就算再大也不会影响根基。 “主公，这是十三司在淮南等地查探到的最新战报。”袁袭见到薛洋处理完政务之后将手中的情报递了上来道：“主公真是料事如神，高骈果然龟缩在扬州城内坐视黄巢乱军一路向北，连续攻下和州、徐州、亳州和寿州等地，兵锋直逼洛阳东都，只怕下一步就要从洛阳进入关中了。” “算了，就算是预料到了也是鞭长莫及。”薛洋苦笑一声之后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庐州呢？黄巢真没去攻打？” “好像是没有，郑棨给黄巢写了一封信，黄巢就转身北上了。”袁袭摇摇头道：“而且还将庐州附近的乱军也都裹挟走了。郑棨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反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平息了动乱。” “让十三司开始在庐州附近布局吧。”薛洋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郑棨的这一举动也让黄巢被剿灭之后他升官的依仗，他一走庐州才真正开始进入杨行密时代。 “启禀主公，贝翊礼有异动。”袁袭有些奇怪薛洋为何要在此时布局庐州，不过也没多问，黄巢一旦进入中原那么自己再去跟踪也就没有了任何异议，那还不如将力量撤回来。庐州此时布局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此时向杰走进来汇报的另外一件事就让两人大吃一惊了。 第三十九章 碗口城之变 “你是说贝翊礼清除了碗口城江防军中原本的主将？企图彻底控制江防军？”薛洋有些惊疑不定道：“可有具体情报？” “七月十五，贝翊礼秘密在碗口城迎江楼宴请江防军郎将关天印一行，结果在席间双方发生冲突，贝翊礼事先在迎江楼埋伏了人手，将除了裴世勋之外江防军几乎所有的高层将领全部擒获，开始秘密掌控江防军。”向杰道：“十三司在碗口城布置的时日不长，得知消息时贝翊礼已经动手，所以无法插手此事。” “那裴世勋现如今人呢？”袁袭皱了皱眉道：“关天印此人可是一员宿将，早年间跟着高骈在交州时和当地反叛势力鏖战半年，冲锋陷阵是所向无敌。他只要没死，贝翊礼就根本无法掌控江防军。而且碗口城的江防军和同安县的江防军是两个独立的折冲府，即便是贝翊礼能够掌控住碗口城的数千人之众，也不能控制整个江防军体系。” “怕就怕贝翊礼得到这数千军兵之后会有其他动作。”薛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当日放走贝翊礼看样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事到如今悔之无用。向杰，十三司要调动全力查探关天印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想关天印应该是受伤躲在了某处，如果找到就想办法将其送来岳西，无论如何不能让其落入到贝翊礼手中。” 向杰知道情况紧急，所以急匆匆出门，他前期派往碗口城的人手已经在执行这道命令了，此时更是抽调了大量的人手进入碗口城及其附近地区，进行大规模搜索。 “军师，只怕原本以为能够安稳度过这下半年的想法落空了。”向杰走后薛洋摊开地图道：“贝翊礼如果真能掌控碗口城的江防军，那么府城内部的二虎争雄之势势必会一边倒，林远图根本就没办法和对方抗衡。而且吃过一次亏的贝翊礼一定会第一时间对刺史府动手，只要拿到大义，下一个就是我舒州军了。” “主公所言甚是，贝翊礼此举算是彻底打破了我等为他设置的掣肘，而且还会被其反制，我等不得不防啊。”袁袭点点头忽然笑道：“不过诚如主公所言，贝翊礼如果掌控江防军第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近在咫尺的刺史府，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迅速整合府城的力量然后全力向西和我舒州军对抗。所以不妨将此消息透露给林远图，让其先帮我们挡一阵子，也好容我从容布局。” “嗯，军师妙计。”薛洋点了点头道：“让十三司将消息泄露出去，以林远图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肯定会将对准我舒州军的注意力转移到贝翊礼身上。”薛洋看着袁袭开始记录自己的命令之后继续道：“然后让陆翊带已经整补完毕的第一都迅速前往天柱镇和黄泥镇驻扎，以防万一。” “主公这是打算提前介入？”袁袭停下笔唯一思索道：“此举说不得会过渡刺激林远图和贝翊礼。” “一旦林远图得知贝翊礼企图控制江防军，他是不会再顾及到我了。再说让第一都驻扎在这两地也是未雨绸缪。碗口城在岳西东南方向，而舒州府城在东北方位，如果真的出现最坏情况，贝翊礼一定会从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齐攻岳西，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薛洋摇了摇头道：“另外，第一都前出也是如果浮沉出现万一的话我们能够最快的调动主力进行干涉。” 袁袭这边匆匆下达军令，一方面让十三司开始向林远图泄露贝翊礼的动作之外，另外一方面则让第一都立即东进，开到天柱镇和黄泥镇驻扎，封锁岳西东出之大门。如今的第一都已经整补完毕，整整六千五百人的规模，是舒州军当之无愧的主力。原本陆翊正带着他们打算奔赴宿松的，但是接到军令之后立即开始往东而去，连带着驻扎宿松的向冲所部也开始陆续东进。 不过岳西舒州军进行紧急安排防止出现意外的时候，东南方向的碗口城此时却刚刚经历大变。这座原本只是一座军镇，但是这些年随着地理位置的优越已经逐渐发展成舒州境内一个重要的据点，大量南来的人口和商品让此地逐渐变得繁华起来，特别是黄巢在池州等地肆虐的时候大量的逃亡百姓渡江北上，碗口城成了首选，由此也让昔日只是军事基地的碗口城的功能一变再变，如今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座大城。 “统领有命令传来吗？”陈武此时扮作一个普通的百姓走到一个偏僻的所在朝着迎面而来的一位卖鱼的商贩问道。自从在太湖县立功之后陈武就被向杰看中了，在经过专门的操训之后陈武就成了十三司的一名干将。此时在碗口城内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向杰的最新命令。 “主公最新命令，全力找寻关天印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找到立即送往岳西。”简单的命令让陈武若有所思。这道命令要找寻关天印的下落，自然也就代表了舒州军已经打算利用关天印介入江防军，从而掌控住目前这支舒州境内仅次于舒州军的军事力量的谋算。 “这是贝翊礼最新的动静，你马上飞鸽传书报给主公。”陈武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条塞到对方手中，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贝翊礼如今借着江防军副将被自己强势压服的机会已经着手清洗江防军内部忠于关天印的势力了，所以陈武在得到命令之后全力以赴，只有找到关天印才能够尽可能阻止这场清洗，尽可能的将江防军完整的接过来。 “这家伙到底逃到哪去了呢？听说七月十五的时候关天印可是被贝翊礼埋伏的人马击伤了，这都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还不出现难不成真的死了不成？”陈武将手下的人手都撒出去进行全城搜捕，必须抢在贝翊礼之前找到他，不然的话可就功亏一篑了。同时他也秘密来到迎江楼，设法和潜伏进去的十三司暗线打听当晚冲突之后是不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好让自己有些头绪。 陈武这边在碗口城秘密查探，甚至不顾城内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去找迎江楼这个案发之地的暗线去了解当晚的情况，向杰那边的命令也飞速传到了吴明那边，很快贝翊礼图谋控制江防军的消息就送到了林远图的案头。大吃一惊的林远图迅速开始派人去城外大营去查探贝翊礼的动静，却得知后者已经离开了军营多日。这样一来两相印证之后，林远图只觉得自己浑身冷汗直冒，这要不是自己得知得早，只怕死到临头了还被贝翊礼蒙在鼓里。 不过林远图在冷静之后，也开始紧急布置反击措施，既然贝翊礼不在营中，那么自己索性来一个釜底抽薪。贝翊礼兄弟在碗口城，城外的府兵大营之中只剩下了李青龙在主事。而且此前贝翊礼的心腹天柱镇的时候基本上被薛洋一扫而空，再加上此时他在碗口城镇压江防军，那么营中肯定只剩下李青龙新招募的新兵了。这些人和李青龙一样其实算得上是舒州府兵的中立者了，自己还有机会。 林远图的这招釜底抽薪确实很厉害，在贝翊礼一心都扑在碗口城的江防军身上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林远图会在此时得知这个消息，而且还飞速想到了这一招，一旦李青龙被他策反那么就算他收拢了江防军的势力却也丢掉了府兵大营。要知道舒州府兵大营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座兵营，那里代表着可以和刺史府分庭抗礼的势力，也是贝翊礼的根基。一旦丢失的话贝翊礼就成了孤魂野鬼，除非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完成对江防军的整顿，将碗口城彻底掌握在手中。 林远图的动作此时吴明是不知道了，他在放出消息之后就接到了向杰的另外一道命令，协助碗口城陈武那边查探关天印的下落。他在舒州境内交游广阔，查探这种事情有时候甚至比陈武这样在碗口城当地布局的人还要快捷。很快在他亲自赶到碗口城之后就打听到了当天晚上迎江楼内发生的那一幕。 “不会吧，当天晚上有二祖寺的和尚在场？”吴明给陈武带回来的消息让后者呆了一呆，“此等机密大事贝翊礼为何要带着出家之人参与？难不成二祖寺站在了贝翊礼的后面？” “应该不是，贝翊礼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想和关天印好好商谈，两军合并。但是后面应该是除了什么岔子，关天印并没有答应双方起了冲突，所以才会发生了火拼。如果当天晚上那位迎江楼的小厮没看错的话，这位二祖寺的大和尚在最后掩护了关天印的逃脱，否则的话关天印绝对逃不出贝翊礼布置的刀斧手。”吴明倒是分析出另外一个猜测，然后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关天印此刻不在二祖寺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同安县的江防军军营之中。毕竟二者虽然不相统属，但是同为江防军体质不会坐视关天印陷入绝境的。” “该死，如果关天印真的入了同安县的江防军折冲府军营，那可真就没什么办法了。”陈武拍了拍脑袋苦笑道：“主公的军令可是让我等将其带到岳西。” “既然如此，你我马上动身去二祖寺，希望能够截住他。”吴明当即拉着陈武立即除了碗口城朝着司空山急速而去。二祖寺距离碗口城不远，二人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之下。 “情况有些不对，司空山乃是佛宗二祖的禅修之所，怎么会有这么多行迹不明的人在山脚徘徊？”陈武和吴明一行人正打算上山就察觉了山脚下的异状。 “应该是贝翊礼的人，看来不光是我们想到了这一点，他这个始作俑者也开始了动作。”吴明点点头道：“咱们入夜之后从后山上去，我早年在司空山待过一段时日，对这里比较熟。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调派人手以防万一。”吴明说完之后陈武立即让跟随自己而来的助手立即返回碗口城抽调碗口城所有的十三司人手全部赶过来。 “光靠你那区区不到二十人肯定不够，贝翊礼肯定还有其他人马，我也来抽调府城的人过来。”吴明也让自己身后的副手返回府城。这样一来他们两人在当天夜里秘密从司空山后山进了二祖寺。 “倒是一派佛家兴盛之地，只可惜片刻之间就要染上腥风血雨了。”陈武摇了摇头道：“你我该如何寻找关天印？” “先去拜访一下主持吧，我听说二祖寺主持正德清寂禅师是个关心苍生的大德高僧，你我不妨亮明身份直接拜访，说不得有一线转机。”吴明的办法让陈武大吃一惊，但是想了半晌之后还是点头苦笑道：“说的也是，如果关天印还没死的话我们这样亮明身份也算是表明我舒州军的诚意了。” “你现在这么肯定关天印就在寺中？”吴明见到对方同意就带着他直接从正门往前走，同时笑道。 “外面的贝翊礼的人也不是傻子，如果关天印不在此地的话他们用得着这么费心劳神在山脚徘徊呢？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冲进来而已，毕竟二祖寺在舒州信徒众多，贸然得罪得不偿失而已。”陈武边走边笑道。 “好了，前面有人过来了。”吴明拉着陈武走进山门之后两名知客僧迅速走了过来，看得出来二祖寺内也在防范。 “岳西兵马使府十三司吴明陈武奉我家主公薛洋之命，特来拜会正德清寂禅师。”吴明直接开口并且递上了自己的名剌。 “你怎么随身连名剌都带着？”吴明随手就掏出名剌让旁边的陈武眉心直跳。后者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好歹我还是角奎客栈的东家，舒州商界的头面人物，区区名剌自然需要随身带着。” 吴明亮明身份而且说出了是岳西兵马使府的人，倒是让两位知客僧原本要拒绝的话语无法说出口，只能让两人稍待自己回寺内禀报。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着了，实在不行只能来硬的了。”知客僧回去禀报，吴明也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旁边的陈武也是点了点头，拦着远处那巍峨沧桑的殿宇，双手开始握紧。 第四十章 古刹交锋 “两位恩客，我寺主持有请。”知客僧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倒是让吴明和陈武两人松了口气，如果对方拒绝的话他们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总不能直接闯进去吧？ “两位远来，古刹生辉，不知两位恩客有何贵干？”吴明和陈武两人跟着知客僧绕过二祖寺前面的香殿到了后面的精舍之后，一位须眉花白但是精神看起来十分矍铄的老年僧人已经站在山腰的凉亭之内等候，见到两人前来是口宣佛号。 “不速之客冒昧闯入古刹，打扰大师清修，实在是罪过。”吴明当先向老僧人行礼之后问道：“敢问大师尊号？” “贫僧正德。”老僧人的话让吴明赶紧又行了一礼笑道：“我等冒昧，请大师恕罪。” “两位恩客眉宇之间有煞气冲出，正好借这司空山佛禅之气化解。”正德禅师招呼吴明两人坐下之后笑道：“刚刚敝寺中人禀告说两位是岳西兵马使部下，久闻薛郎君在岳西三县所作所为令人称道，心系百姓，为苍生谋生路，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但也当为小郎君义举称赞。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意？是否为小郎君祈福？” “大师说笑，我等凡尘中人，难入大师法眼。今日到此也是因缘际会，想来和大师问道，只是怕人微言轻，不得见大师尊颜。”吴明和陈武点了点头，后者拱手一礼之后笑道：“不知以大师之见，我舒州上下十数万百姓于这乱世之中最终能够托付谁人？我等也是一腔热血，诚心诚意想为百姓谋福祉，只是前路茫茫，特来向大师请益。”陈武这几句话说的是诚诚恳恳，倒是让正德禅师不由得侧目，叹息一声道：“看来传言不虚啊，小郎君手下人才济济，两位虽然衣着普通，但是言谈举止之中却带忧国忧民之气，老衲佩服。以老衲之见，小郎君所作所为当为百姓托付之人。举目所见，不论是舒州刺史府林度还是此间的将军贝翊礼皆非心系百姓之人，舒州之未来定然非小郎君莫属。” “呵呵，多谢大师称赞，只是大师莫非是因我二人为小郎君效力而故意奉承？”吴明笑道：“大师这岳西翠竹茶香四溢，的确是茶中圣品，然乱世混沌，豺狼当道，佛门清静之地不该沾染凡尘，否则容易被奸人所扰啊。” “老衲生平从不打妄语。虽然未曾和贵主家小郎君谋面，然天柱山佛光寺慧心禅师曽传讯与我，小郎君乃是禅师看中之人，想来不虚。贵主家自入主岳西以来所施政事有条不紊，事事有章可循，此乃良政，不许赘言。”正德禅师摆手笑道：“至于外间豺狼涂炭生灵，我佛门虽是清静之地，但也有佛祖护佑，歪门邪道纵然一时猖獗也众不得善终，老衲拭目以待。” “大师仁者之心，我等佩服。”陈武点头道：“只是二祖寺乃是昔日佛宗传承之所，卷入红尘中事终究违背昔日二祖慧可大师旧事，不知大师是否允许我等僭越，助大师一臂之力。” “哦，两位次来不是为了为难敝寺？”正德禅师抬头，囧囧有神的目光盯着吴明和陈武，却见两人目光清澈，顿时道：“两位是小郎君属下，老衲说话也不兜圈子，自从老衲师弟七月十五在迎江楼一行，迄今已有月余，司空山下乱众纷纷，敝寺也曽试图劝说其离山他去，怎奈始终无法说动。如若两位有良策，还请不吝赐教，敝寺上下不胜感激。” “大师说笑，司空山乃是禅宗圣地，我等怎敢大逆不道在此梵门之所难为大师？今日此来确实有事相求，但替大师扫除蝇蚁之扰却是不在话下。”吴明点头道：“大师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等也不兜圈子，我有一言请大师斟酌。” “七月十五日夜，贵寺禅师护送碗口城江防军郎将关天印突出贝翊礼陷阱一事，我家主公已然知晓。今日我等前来不是让大师将关郎将交于我二人，而是有一事相告，贝翊礼自从拿下江防军副将以及长史等人后已经在军中大肆清洗关郎将旧部，碗口城中每天都有无数人头落地，只怕时日一长关郎将旧部必然会被对方雷霆手段全部屠杀殆尽。“吴明起身肃然道：”江防军和我等刺史府下辖军兵没有统属关系，所以我家郎君虽然心忧却也无法出手干预。更甚者，贝翊礼此举旨在一举拿下江防军大部，然后伺机夺取府城大权，从而围剿我岳西兵马使府，未雨绸缪，我家主公让我等二人务必寻得关郎将，并且郑重承诺，可以无偿护送关郎将回碗口城夺回江防军兵权，防止贝翊礼携众祸乱舒州。“ “还请大师放心，我家主公对于江防军恪尽职守，防止黄巢乱军北上之功由衷敬佩，断然不会趁机谋害关郎将性命。“吴明朝着正德禅师抱拳一诺到底。 吴明的这一番话让正德禅师花白色的眉毛皱成一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复。但是看到他的神色，陈武和吴明却对视一眼，暗自点头。 “两位此心老衲明白，小郎君防备舒州陷入战乱老衲也能理解。只是此事不是老衲能够做主，还请两位莫要见怪。”正德禅师沉思半晌之后抬头道。 “我等二人前来自然不是为了为难大师，冒昧一问请大师转告关郎将，早做决断。我舒州军断然不会让贝翊礼阴谋得逞。如若郎将不便出面，我舒州军定然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贝翊礼。”陈武和吴明对视一眼之后道。 “两位还请在敝寺盘桓一二，老衲定会将话带给关郎将。至于如何抉择，老衲无能为力。”正德禅师起身朝吴明二人做了个手势，旁边就有沙弥前来引路带着两人前往旁边厢房暂歇。 “吴大哥，按照你我两部人手的行进速度，最迟今晚他们就会抵达司空山，到时该如何行事？”陈武见到小沙弥走后，和吴明商议道。 “这样，你留在此处等待消息，我马上离开二祖寺在山外等候，等到人手一到先将山下的那些眼线全部铲除。至于关天印嘛，实在不行那也只好行断然手段了。主公军令写的明明白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了舒州大局，些许罪过我一力承担便是。”吴明的话刚说完陈武笑道：“不是你一力承当，而是你我二人一同承担。” “好兄弟，你留在此处等我捷报传来，说不得这位关郎将会被说服呢。”吴明开了句玩笑之后走到门外看了看之后朝陈武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出，沿途倒也没有人阻拦。而等到他绕到后山出了二祖寺然后转到山前的时候天色已经见见暗淡，近在碗口城陈武的手下已经到了，在原地等到吴明之后立即被安排潜伏起来开始侦查这些在山前四处活动的贝翊礼手下的巢穴所在。而他自己则在等待从舒州赶过来的支援人马。 吴明那边在紧急安排，陈武在寺内也很快被小沙弥叫起然后被带到后面的一处竹林，在里面一处竹舍之内，陈武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真正要见的人——关天印。只不过此时的关天印还躺在竹榻之上，上半身还有好几处伤口，看样子似乎并未痊愈，而在他旁边正德禅师也端坐在那里。 陈武和正德禅师见礼之后，后者指着躺在一旁的关天印介绍完毕之后问道：“不知那位吴明尊客现在何处？” “不敢欺瞒大师，吴队正已然下山调集人手准备助大师铲除这些碍手碍脚的眼线，防止贝翊礼狗急跳墙，加害二祖寺阖寺僧众。”陈武的话让躺着的关天印眉头一皱，但是未容二人说话，陈武自顾自的说道：“两位放心，我等不会对二祖寺动手，也不会依仗武力对关郎将出手。否则的话我岳西兵马使府和贝翊礼之流又有何区别？”陈武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在关天印看来，这位年轻人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如果本将此时不出山，不知贵主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关某？”关天印沉声问道。 “我家主公和关郎将不相统属，自然无权处置郎将。”陈武摇了摇头道：“但我家主公身负舒州十数万百姓之望，也断然不会容忍江防军最终成为贝翊礼手中为祸舒州的帮凶。所以如果郎将不愿出山，我等也不勉强，但我舒州军定会以雷霆之势拿下碗口城，将祸患灭杀在萌芽之中。”陈武知道关天印在想什么，所以毫不迟疑道：“贝翊礼何许人也想必关郎将比在下清楚，为了一己私欲对您这位多年老友痛下杀手，那么也一定会为了保住手中权势朝我岳西挥戈相向。我家主公在岳西新政刚刚落地，百姓急需安抚，此时如若任何人胆敢依仗兵权破坏大局，我舒州军绝不姑息。”陈武这几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道：“任何挡在我舒州军面前的对手都是与舒州百姓为敌之人，我舒州军不会留情。乱世用重典，以战止戈的道理我想关郎将不会不懂。” “我若出山，不知贵主上打算如何助我？事成之后需要关某付出什么代价？”关天印在陈武说完之后和正德禅师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江防军是关某旧部，只需关某一现身自然会迅速平顶乱局，贵主上所说的助我一臂之力不知从何说起？” “不瞒关郎将，在下就是我舒州军安排在碗口城内的主事者，来司空山之前，贝翊礼的清洗已经开始，他亲自坐镇，关郎将的心腹此时只怕是此刻也在煎熬。屠刀挥舞，心腹将领一旦如果一扫而空，下层士兵到底对将军有多大拥戴我想将军应该心中有数才是。如果关郎将觉得我舒州军不需要出手，那也正好。我家主公对于碗口城也没有兴趣，只要不是落入贝翊礼手中即可。”陈武傲然一笑，说出去的话却让关天印老脸一红。如果心腹将领真的被贝翊礼一网打尽的话，那么他贸然回去只怕真的只是送死无疑。这也是出事之后他始终不曾露面的原因所在。 “关贤侄，容老衲说一句话。”关天印陷入沉默，旁边的正德禅师起身道：“为舒州安稳大局，老衲以为你应该出山了，收复江防军，避免旧部被屠戮是一条，另外更重要的是，也该为江防军数千将士寻找一个归宿了。江防军粮饷和兵员如何补充外人不清楚，你自己应该明了，一旦如果周围几个州郡出现变故，只怕汝等立即会陷入粮饷断绝之境地，到时候这数千将士该如何自处呢？” “大师莫非真的以为岳西的那位小郎君能够成事？”关天印浑然不顾正德禅师对自己的称呼引来陈武的关注，反倒是追着问道。 “这是佛光寺的慧心禅师上月给我的信件，你看看吧？”正德禅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关天印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小郎君的一举一动均被慧心师兄道明，你看完就该知晓为何老衲今日会带这位恩客前来见你了。” 陈武心头一动刚要说话就见到外间有小沙弥匆匆跑过来道：“主持，山下传来厮杀声，似乎是有人在此打斗。” “大师还请吩咐寺内僧众勿要惊慌，吴队正想来已经开始绞杀山下的那些眼线了，今夜必要还司空山一个清净安宁。而且陈武在此保证，不论结果如何，贝翊礼都不会再派人前来骚扰大师。”陈武抱拳笑道，脸上闪烁着浓烈的自信。 “不知贵主上现在何处？如若方便，关某想亲自拜会这位小郎君。”陈武的话让正德禅师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旁边匆匆看完信件的关天印忽然从竹榻之上走了下来。 “我家主公现在太湖兵马使府，如若关郎将肯屈尊前往，我家主公一定不胜欢迎。”陈武面色一笑道：“我岳西新景象也一定让所有有志于天下有志于百姓之人感同身受。” “既然如此，老衲也做一回俗人，随贤侄一同前往如何？”正德禅师此时跟着笑道，倒是让关天印急忙道谢，正德禅师陪同前往意义重大，他岂能不知背后的含义。 “如此也好，我会派人知会佛光寺慧心大师，到时候一起在兵马使府等候两位贵客。”陈武侧耳听了听笑道：“厮杀声小了，想来吴队正应该已经办完事了，我去迎接一下。今夜只怕要麻烦大师，借大师宝地为我一行人提供一住宿之所了。 “岂敢，老衲马上通知准备素宴招待诸位。”正德禅师也是跟着起身一起往外走，旁边的关天印也跟了上来笑道：“大师这等宴席岂能少得了关某？”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一同出门而去。 第四十一章 釜底抽薪 “吴大哥，就有劳你护送大师和关郎将前往岳西了。”司空山下，陈武和吴明拱手作别之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快速消失在前方的山路之中，而吴明也召集自己的人手开始顺着山道朝岳西的方向而去。 “吴明老弟，陈武兄弟此行为何？”关天印混在吴明的人马当中，一行人变成了正德大师的随从，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而在陈武率众离开之后关天印有些不解的问道。 “昨夜贝翊礼安排在司空山的探子被我全部斩杀，他肯定会想办法报复二祖寺僧众。他此行就是想办法将对方的视线从司空山转移到别的方向，避免二祖寺遭受刀兵之灾。”吴明一边走一边道：“我等虽然是为了天下大义请郎将出山，但是也不忍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坏了司空山数百年来太平祥和的香火。” 吴明虽然说的若无其事，但是本是军旅出身的关天印却敏锐的察觉到陈武此行绝对不会这么太平，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看吴明的神色就知道只怕他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事实上吴明和陈武昨夜的确商议过此事，能够化解司空山刀兵之灾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碗口城内营造出一种关天印已经秘密返回的气氛，通过十三司安插在城内的人手散布消息，一方面逼迫贝翊礼不敢轻举妄动，将打击的注意力放在城内，一方面也是给自己制造机会。当贝翊礼的精力都放在碗口城内的时候就不会注意到自己这一行人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穿插到岳西。 而陈武一行几乎在和吴明分手之后就立即飞鸽传书在碗口城内留守的人员开始安排布置，起先是安排人手将几名被贝翊礼逮捕下狱的关天印旧部将领给救了出来，然后暗中在江防军内部散布消息，告知关天印已经返回城内，要求军中将领做好准备，伺机截杀贝翊礼。 这个消息原本就是十三司的眼线故意散布出去的，但是在此刻人心惶惶的碗口城江防军内部却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截杀贝翊礼的消息被其弟贝翊青察觉之后，更是让他坐立不安。虽然现如今已经控制住了江防军的高层，属于关天印的旧部被贬的贬，被抓的抓，甚至还有不少人被他用各种名义直接斩杀。但是关天印毕竟统帅碗口城江防军多年，在士兵当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如果对方一旦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士兵难保不会相应对方，从而将自己彻底围在碗口城内。 “大兄，是否要将李青龙的新兵营调过来护卫？”贝翊青的一句话虽然没有入贝翊礼的耳，但是却让他眼前一亮，拍手道：“调离原地倒是个好主意，还能够给不明就里的林远图一点压力。就这么办。你马上告知江防军副将高将军，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贝翊青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还是很快的去执行命令。陈武此时人尚未抵达碗口城，但是已经让城内的局势为之大变。不过等他回来之后却被手下汇报的消息吓了一大跳。贝翊礼调兵出城，而且对于司空山那边的动静不闻不问？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此时自然不知道司空山那边的探子被吴明带人击杀一空的消息此时尚未传过来，但是自己安排的人手散步的消息却被贝翊礼察觉。而且等他亲眼看到打着去舒州运粮的旗号启程的江防军各部之后立即猜到了贝翊礼的意图。 “这是要釜底抽薪啊，将忠于关郎将的部下全部调离，如此一来的话一旦关天印判断失误贸然出现在碗口城必然会被他彻底击杀。”陈武想了想之后立即传讯十三司总部，除了将这个消息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之外，建议舒州军本部立即采取动作防止贝翊礼的阴谋得逞。 也幸亏此时关天印直接去了岳西，不然的话只怕还真的中了贝翊礼的奸计了。只不过不论是陈武还是贝翊礼都不清楚的是，此时的府城舒州的天也在另外一位人物的搅动之下悄然改变。林远图自从谋划出拉拢李青龙断掉贝翊礼根基的计策之后就立即采取了行动。并在第二天也就是吴明离开府城前往司空山的时候以林度的名义让李青龙来刺史府述职，并且为了掩护自己的行动，还特意拨付了一批粮草送到城外的府兵大营。如此一来的话李青龙于情于理都必须亲自过府答谢。 而在李青龙到来的时候，林远图也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亲自出面宴请李青龙。对于刺史亲自出面请自己一个果毅都尉赴宴，李青龙虽然一时之间没猜出对方的用意，但还是特意换了一身戎装郑重拜见了林度，老老实实将最近一段时间军营内部的一些常规事务汇报了一遍。他知道贝翊礼和刺史府的争端，所以汇报的时候基本上只是汇报一些军营内部的日常操练，涉及到府兵营的核心机密和贝翊礼的日常安排基本上都是一句话带过。 不过林远图对于这些都不关注，反倒是宴会之后将李青龙请进了书房，三人开始秘密谈话，虽然没人知道三人之间到底谈了什么，但是李青龙在出城之后却显得心事重重，以至于原本下午应该亲自带兵操演阵法的任务被他交给了副将，自己独自在营内徘徊。 此时李青龙到底在思考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林远图这边却在不紧不慢的进行布置，在李青龙走后立即派人前往碗口城，他打算在李青龙和贝翊礼之间使反间计，加速李青龙倒向刺史府的速度。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原本秘密谈话谁都不知道内幕这次述职却因为他的这一次布置被抖露出来，很快这个消息在伴随着他安排的人手前往碗口城的同时，也被十三司得知。吴明在府城内部的安排已经不止当初的那一条，而是深入其中了。 不过此时吴明并不在府城之内，十三司的留守成员在无法将消息上报之下只好采用老办法将这个消息直接送往岳西十三司总部，这样一来就明显耽误了时间。等到岳西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向杰深知情况重大，紧急去找薛洋和袁袭。 “看样子府城那边林远图果然采取了反击措施，不过他这个反间计此时发动可不符合我舒州军的谋划。”袁袭摇了摇头道：“主公，应该立即传讯陈武，想办法截住林远图安插到碗口城的人手，至少在主公和关天印谈过之前不要暴露李青龙。”袁袭只是通过这道简单的情报就快速分析出其中的奥妙。 “向杰马上给陈武传讯，就按军师所言行事。另外派人去迎接正德禅师和关天印，让吴明立即返回府城主持十三司事务，防止林远图再生事端。”薛洋点了点头道：“命令陆翊第一都所部全军戒备。” 向杰出去传达命令之后袁袭道：“主公此时让陆翊戒备，是否是在担心关天印到时候无法收复江防军？” “吴明他们能够在司空山斩杀贝翊礼安排的探子，贝翊礼肯定会发现关天印被人救走。在舒州有能力做出这等事的又有几人？很容易就能猜到是我舒州军。所以他一定会做出应急举措。再加上陈武刚刚送来的消息，贝翊礼一定是将忠于关天印的旧部从碗口城调出，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完成控制碗口城的部署。而到了舒州府兵营的关天印旧部人生地不熟也会逐渐被分化拉拢，甚至被逐个击破。这才是贝翊礼的釜底抽薪。为了确保贝翊礼的这个计策在前期不会出现纰漏，就必须想办法阻止林远图的反间计，最起码要等到关天印旧部抵达舒州城之后。”薛洋的分析让袁袭点了点头道：“所以主公的打算是，如果贝翊礼和林远图相互拆台，那我舒州军到时候就分路出击，一部围攻碗口城一部攻击舒州府城？此时攻打府城只怕似有不妥，时机还未成熟。至少要等到新政有了成果，岳西三县有足够的实力和财力之后再进行更好。” “军师所言甚是。只是牵扯如此巨大的动静如果我舒州军不作出一些姿态的话必然无法说的过去。关天印这颗棋子掌控江防军目前对于我等来说是最合适的。”薛洋笑道。 “那就让陆翊到时候抽调一个营的兵力伺机出现在舒州府兵营外围协助关天印即可。”袁袭点点头。他二人身在太湖县却仿佛掌控着舒州目前这扑朔迷离的乱局，于一团乱麻之中抽丝剥茧，把握着贝翊礼和林远图最深层次的谋划。 此时不论是贝翊礼还是林远图自然不清楚他们共同的对手已经顺着两人各自布置下的釜底抽薪之计在坐看风云变幻。而身在碗口城内的贝翊礼在将关天印的旧部调出之后也收到了来自司空山的消息。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司空山那边发生的一切了。关天印此时就算是回到了碗口城也无法掀起大浪。在失去了所有忠心的旧部支持之后，城内剩余的不到两千江防军可都是副将高金波、别驾和长史这些人的心腹。如今这些人已经全部倒向了自己，所以贝翊礼有理由相信自己只需要短时间就能够真正掌控碗口城。所以在随后不久就让贝翊青立即出发返回舒州府兵营，配合李青龙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收复关天印的旧部，这样一来江防军才算是完整。贝翊礼也能够借此重新恢复以前的巅峰势力，甚至，犹有过之。 贝翊礼的谋划虽然仓促但是却很完善，自己坐镇碗口城压制剩下的江防军内部的异动，通过一系列手段打压异己，分化军中其他势力的心思。将关天印的旧部调到府城交给李青龙，不仅仅减轻了自己在碗口城的压力，还能让李青龙在短时间内将这支关天印的旧部收入自己的麾下。这两边的计划基本上已经安排的非常到位，只不过他此时忘乎所以之下，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在舒州留守的李青龙会被人拉拢。事实上在关天印的旧部抵达舒州府兵营之后李青龙的脸色就变得更差了。 他接过随军前来的贝翊礼心腹送来的信件，明白了贝翊礼的谋划。只不过让他亲手狙杀打压这些往日里和自己相识的江防军将领，他却实在是下不去手。因为以前贝翊礼就有节制碗口城江防军的权力，所以李青龙和这其中的很多将领都认识，有几人甚至还私交甚深。但是此时军令在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李青龙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下不去手的时候，城内的林远图却飞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不清楚碗口城的动静，还以为这是贝翊礼派来对付李青龙的人马，以为是自己的反间计起到了作用，让贝翊礼受到了刺激。所以情急之下直接派人前往军营去请李青龙来紧急商议对策。 “或许，刺史府那边会有命令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李青龙叹了口气，挥手让刺史府的人退下之后一边安排这些江防军入营歇息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城内而去。这些消息在吴明返回府城之后被迅速处置，一边飞速报往十三司总部，一边吴明也在安排人手准备竭尽全力打探李青龙在刺史府的动静。 “安排下去，想办法去试探一下这些关天印的旧部目前有什么动静。”吴明想了想之后开始安排自己在军营之内的暗线，准备去接触刚刚抵达兵营歇息的江防军将领。 而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远在太湖县的薛洋却带着兵马使府的众人出门迎接正德禅师和关天印一行，还有得到消息从天柱山佛光寺赶来的慧心禅师。 “司空山佛光普照，舒州黎民百姓同感二祖禅师遗泽。”薛洋当先朝正德禅师郑重一礼道：“后学薛洋见过禅师，祈愿禅师修得无上正果。” “小郎君荧光内敛，想来是厚福之人，必能顾念苍生百姓。”正德禅师看着薛洋点了点头，口宣佛号之后转身道：“这位便是老衲俗家子侄关天印，也是碗口城江防军郎将。” “关郎将虽然日前遭受奸人陷害，但好在有佛祖护佑，终究是化险为夷，善人有善报。”薛洋走过来微微一笑。 “多谢小郎君挂怀，关某感激不尽。”关天印倒是很冷静的回了一礼。 “好了，岳西兵马使府已经备下酒宴，各位不妨里面坐，有任何事容我等边吃边聊。”袁袭在薛洋和慧心禅师见礼之后走上前来笑道，将众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这座新落成的岳西最高的权力机构上。 众人跟着薛洋开始往里走，向杰却在此时悄然出现，走到了袁袭旁边。 第四十二章 水落石出（上） “潇潇啊，你陪两位大师先去城北转转。”薛洋陪着慧心禅师和正德禅师走出兵马使府见到陈潇潇走了过来顿时笑道：“两位大师，军务繁忙，请恕薛洋无法陪同了。” “小郎君请自便，老衲二人对于这太湖县也是好久没来，正好领略一二小郎君新政之后的民情变化。”慧心禅师朝着陈潇潇颔首笑道。 “你放心去吧，我来陪同大师去城内走走。”陈潇潇此前去接陈安去了，所以耽误了兵马使府的宴席。自从岳西三县一统，陈家的产业重心也开始从中原其他地方陆续朝着岳西转移，大量的产业根基也随之陆续在岳西各地铺开，也由此带动了大批的商家跟随而来，越来越多的物资伴随着这些商旅商队促成了如今岳西越来越繁华的商业盛景。不过此行陈安是跟着武器押运商队而来，顺便去望江处理陈家船队的事务。 薛洋返回兵马使府二楼的军政司大厅的时候，袁袭已经和从天柱镇返回的陆翊等人在核对汇总十三司从府城和碗口城送回来的所有情报，而旁边的关天印很显然对于舒州军的这种新颖的军情处置办法很好奇，站在旁边不断倾听，时而还会皱眉思索。 “军师，汇总情况如何？是否和此前预料有出入？”薛洋进来的时候大家纷纷过来行礼，但是随即就被薛洋干脆利落的话语给打断了。 “主公所料不差，汇总十三司所有的情报，可以知晓，舒州府城内，林远图已经在抓紧时间拉拢李青龙，虽然目前尚不知晓进展如何，但从李青龙目前的反应来看，至少林远图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李青龙并未将其告知贝翊礼。”袁袭刚刚说完，门外向杰匆匆推门而进，递过来一份急报道：“十三司舒州紧急汇报，李青龙独自前往刺史府，返回之后舒州府兵营开始暗中戒备，所有府兵已经暗中得到命令，更换值守所部番号。” 袁袭闻言拍手道：“李青龙定然已经接受了林远图的劝说，此计已成。”说完之后看着薛洋笑道：“主公，依袭之见，关郎将此时应该紧急赶赴府城，在李青龙动手之前将江防军旧部带出府兵营，防止林远图阴谋得逞。” 薛洋点了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关将军，此行我会派人秘密协助，但是我舒州军有言在先，只要将军觉得能够掌控局势，我军绝对不会出手。” “如此关某在此多谢郎君，但请郎君放心，此恩此情，关某铭记于心。日后但有差遣，关某万死不辞。” 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之后笑道：“将军言重了，舒州目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太平局势不容任何人破坏，所以只要将军以后能够统帅江防军谨受江防要塞，不介入地方政务，我舒州军绝对不会对友军下手。” 关天印看着薛洋俊朗的面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拱手一礼。旁边的袁袭则立即道：“陆翊，立即抽调向天所部跟随关郎将秘密前往舒州，协助郎将夺回江防军旧部的控制权。十三司立即命令舒州分部竭尽全力配合此次行动，不得有误。”袁袭一边说一边将早已经草拟好的命令交给薛洋，等到后者签字之后立即交给旁边的向天。 关天印朝着在场众人再次行礼之后跟着向天匆匆出门而去。而此时旁边的黄杰却有些忍不住了，叫嚷道：“主公军师，为何要将江防军白白还给这个姓关的？主公只要给我一纸军令，黄杰保证彻底拿下江防军和碗口城，如有迟误提头来见。” “呵呵，主公，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袁袭看着旁边神色如常的陆翊和其他人几乎和黄杰一模一样的神情忍不住笑道：“谁告诉你们白白还给他了？这不是还有十三司在吗？” “好了，此时说出来也无妨了。”薛洋摆摆手笑道：“向杰，十三司立即将陆翊挑选出来的人手安插进江防军内部，记住不管是关天印的旧部还是碗口城被贝翊礼控制的余部，我们都必须安插进我们的人手。” “主公此计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啊，此次江防军变乱之后，就算是日后关天印对我舒州军有异心，凭借这些人翻手之间江防军就会变成我舒州军的一部分。”向杰点头道：“主公军师，诸位放心，向杰定然不辱使命。”旁边陆翊见到袁袭看来点了点头，随后陈瑜立即和向杰联袂而去。 “主公，闹了半天合着没我们几个什么事啊？”黄杰摸了摸脑袋叫屈道：“来之前我还和下面的兄弟说有仗要打呢。” “我说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磨平一点？”陆翊瞪了一眼黄杰让其赶紧缩了缩脑袋躲回去之后朝着薛洋点头道：“主公打算安排谁去碗口城外潜伏？”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向冲等人都是惊奇的看着他。 “军师啊，你可算错了啊，我就说陆翊早就猜到你我谋划的一切吧？”薛洋哈哈一笑道：“说好了啊，和韵大酒楼请客。” “我说陆翊啊，你就算猜出来能不能别这么快抖搂出来？我来舒州军大半年了，这才发了两个月饷钱，这一下肯定会被主公全都给敲诈去了。”袁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之后笑道：“此次去碗口城，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有可能劳而无功，需要的将领——” “军师，我都叫唤半天了，您可不能再把这最后的差事给别人了。”袁袭还未说完，黄杰赶紧上前道：“指挥使，赶紧帮我老黄说句话啊，回头我单独请你。”他一句浑话倒是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袁袭和陆翊都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这家伙点了点头，陆翊紧跟着叮嘱道：“记住，等到关天印和向天率部前来之后，你立即和向天合兵一处，不得参与攻城，如果贝翊礼从城内撤出，你也不要阻拦，除非贝翊礼据城而守顽抗到底——” “指挥使您放心，黄杰不会误事的。”黄杰赶紧拍胸脯表示自己肯定会遵照军令，然后从袁袭手中抢过命令之后蹦着出门而去。 “好了，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过了，剩下的就等老天爷站在哪一边了。”薛洋坐了下来笑道：“大家中午就别走了，一起去和韵大酒楼，等着军师请客。”他这句话引起了剩下几人的一阵哄笑。 岳西兵马使府内安排的这一切让原本就复杂的舒州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首先是府城那边李青龙安排军营内部自己的部下暗中戒备之后，吴明也接到了来自向杰的紧急命令，并在随后半天时间内接到了陈瑜派过来的十几名舒州军自己的基层将领，会同十三司的耳目被吴明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军营内部。这些将领都是舒州军的中坚，他们换上了吴明搞来的江防军的军服之后开始潜伏。 而此时向天一行和关天印虽然没有十三司的速度快，但是也在当天下午秘密绕道凤凰山偏僻的山道进入舒州城的北部潜伏，等待入夜之后行动。 舒州府城这边行动迅捷，但是作为当事者的另外两方，林远图和贝翊礼也丝毫没有闲着。因为李青龙并没有将林远图拉拢他的消息传递给贝翊礼，而跟随关天印旧部回来的贝翊青的脑子根本就察觉不出来这位往日里任劳任怨的老实副将此时的心思，使得这件事根本传不到府城之外，自然远在百里之外的碗口城内的贝翊礼根本无法得知。还在一心一意的分化瓦解碗口城内的这些江防军余部，打算整合江防军内部势力，短时间内形成一个整体，作为自己重新崛起的班底。 “队正，太湖十三司总部急报。”在碗口城内焦急等待的陈武此时终于接到了来自向杰的命令，在打量了一下天色之后点了点头道：“安排人手，入夜之后立即假扮府城贝翊青的亲卫，将这个给贝翊礼送过去，让他感受一下腹背受敌的境地。”陈武安排人手快速去准备之后朝着西面的天空看了看喃喃自语道：“这战场之外的算计还真是一点都不输于真刀真枪的拼杀啊，果然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陈武的感慨在不久之后得到了验证，当天夜里府兵营内，当李青龙在营帐之内左右踱步内心的煎熬达到极盛的时候，在吴明的内应接应之下，关天印悄然出现在江防军旧部的军营之内。由于李青龙调整营寨，将江防军集体安置在左营，这样整个府兵营原本往北突出的左营有意无意的被其所部围在了中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吴明直接从府兵营的边缘将人送了进去。 吴明没空去管关天印如何去说服自己的旧部，他此时要做的就是去点火，将府兵营的最后一层迷障彻底挑开，帮助李青龙下定最后的决心。不过此时不论李青龙如何选择却终究逃不出舒州军的算计。 原本已近金秋的夜色忽然之间一点火星子冒起，很快府兵营内就不断传来火起的呼喊，短短时间内吴明的人在府兵营内点燃了十几处大火，滚滚的浓烟和呼喊声让原本就没有睡意的李青龙瞬间出营。但是随即传来的呼喊声让他起疑的同时却发现左营那边也传来了呼喊声，无数的江防军开始不断出了各自的营帐然后硬生生的砸开了北面的栅栏和防御工事，径直朝北而去。 “江防军军变？不好。”李青龙耸然一惊之下下意识的要派人去追但是随即又退了回去，面色挣扎了一会之后忽然咬咬牙道：“传令各部立即集结，往府城靠拢，记住不要通知三将军他们。”李青龙身边的都是他自己的心腹，自然明白自己的主将这句话的意思，低头瞬间而去，庞大的舒州府兵营此刻是混乱到了极点，不仅仅府兵自己因为四处冒烟的大火开始四下慌乱而走，而且江防军破开北面营寨的消息也快速传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李青龙此时下达的这个命令也是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不过这一营新兵毕竟是李青龙亲手带出来的，慌乱之中他的命令还是让大部分遵从，很快大部分府兵开始蜂拥而出朝着府城城门口急速而去，只将原本处于中营的贝翊青等少部分贝翊礼的心腹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 “三将军不好了，李青龙将所有兵马全部带到了府城城内，江防军也逃亡北部凤凰山，府兵营就剩下我们了。”贝翊青尚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炸营了，但是旁边的亲卫此时的带着哭音的话还是让他察觉其中的蹊跷，不过他的脑袋根本无法在这种慌乱的时候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只是来来回回的狂吼，甚至直接开骂道：“好你个李青龙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还以为他是忠心于我大兄，上次还是我出面求情才让他逃过败军的处罚。” “三将军，此时不是说李青龙的时候，还是赶紧派人通知大将军，赶紧想想对策吧。”亲卫的提醒让已经根本没有任何章法的贝翊青如梦方醒。不过此时他自己也根本不敢再留在兵营之内了，急急忙忙带着最后的两百多人慌忙朝着碗口城而去。 “走吧，马上急报主公，舒州事了，李青龙带兵撤入城内，贝翊青仓皇朝碗口城而去。”吴明让副手紧急派人回报十三司总部之后看了看碗口城的方向点了点头笑道：“只怕碗口城那边今夜也会很热闹，就是不知道这最后的角逐是不是真的会打一场。” 吴明此时的感慨除了他自己外人自然是无法知晓，但是此时府城内部林远图却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看着李青龙带着千余名府兵顺利撤入城内，他是顾不得此时乱哄哄的军兵在舒州城内掀起的喧嚣走过来拉着李青龙抚掌大笑。倒是李青龙本人面色有些羞赫，目光闪烁，有些不敢去看林远图那张笑脸。在借口安排军兵驻扎和林远图分离之后，李青龙禁不住看着碗口城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之中到底蕴含了多少重含义只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第四十三章 水落石出（下） 舒州府兵营剧变来的突然之极，就算是身处其中的李青龙和林远图等人都不知道到底为何会在今夜发生。原本按照林远图的打算，是打算让李青龙设计诱捕江防军的将领之后收复下层士兵，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林远图就能够掌握住这股三千多人的正军，加上李青龙本部的话那就是四千多人。如此庞大的兵力甚至让林远图都不由自主的开始畅想是不是在整合完毕之后反攻岳西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计谋尚未开始，兵营之中却发生了变乱，混乱之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往北逃窜而去。不过林远图虽然遗憾倒也没有责怪李青龙，反倒是在随后安排了大量的钱粮连夜安抚这些刚刚受到过惊吓的府兵，毕竟不论如何李青龙最后选择了刺史府，选择了自己。而按照林远图对李青龙的了解，这是一位可靠的将领，有着自己坚守的底线，这种人只要忠心于你就轻易不会背叛。而这也是林远图最后关头选择和李青龙合作的原因，不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林远图对于李青龙还是很信任的。 舒州府城的这场突兀起来的变乱快速落幕，但是碗口城那边却刚刚开始，在关天印带着自己的旧部绕道凤凰山之后折向西然后转道朝着碗口城而去的同时，陈武的安排也正式开始，假扮贝翊青亲卫的十三司眼线在入夜之后叩开了碗口城的城门，成功的将舒州府兵营变乱的消息送到了贝翊礼手上。 不过黑灯瞎火的这么大的事情贝翊礼根本不可能轻信，而且贝翊礼对于李青龙的性格也很了解，这位副将能够在天柱镇大败之后还能够冒着军法处置的风险返回就说明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背叛自己。只不过这位亲卫送上来的的确是贝翊青亲笔所写的信件，而且身上的腰牌都是自己熟识之物倒是由不得自己不信。所以在思索半晌之后决定亲自派人前往府城查探，与此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贝翊礼匆匆叫来江防军的几名将领开始下令全军戒备，防止出现意外。如果说李青龙有可能会被林远图拉拢，那么调往舒州的江防军也在今夜突然逃窜就让他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妙了。 碗口城内骤然紧张的气氛倒是让陈武看在眼里，不过此时他该布置的也就都布置过了，所以只是躲在暗地里冷眼旁观这一切。今夜不论碗口城最终落入谁的手中，自己安排下的暗子都会趁机扎下根来。江防军留守碗口城的大部也会在战后迎来舒州军的棋子。 从舒州府城到碗口城的这些路程在快马不间断的奔驰之下消息还是传得飞快，尤其是贝翊礼派的人在半路上就碰到了贝翊青派来的第一波报信之人，二者汇合之后再次返回城内，这一次得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消息顿时让贝翊礼不得不信了。而且这一次的这名亲卫贝翊礼还认识，是贝翊青的心腹，基本上是随身跟随贝翊青左右的人。 得到确切消息的贝翊礼差点咬碎了钢牙，他料不到李青龙果然背叛了自己，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率兵投靠刺史府。这样一来自己在舒州府城的根基会瞬间断送无疑，林度明天一早就能够利用自己刺史的身份发布命令直接取消府兵大营，那些往日里依附自己的势力也会瞬间倒戈。而林远图得到了李青龙的支持之后势力也会瞬间大增，甚至都不需要出手整治就可以瞬间将府城内部收拾的妥妥帖帖，到时候除非自己举兵攻下舒州，不然的话大势逆转从此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贝翊礼毕竟不是自己的弟弟贝翊青，在愤怒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想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李青龙如果说是和林远图勾结背叛自己的话那么江防军为何会集体在今夜逃窜？难道说？ 贝翊礼瞬间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脸色也顺便变得铁青。果然当初没能杀掉关天印现如今真的变成了祸患。只有他出现才能够让人心未定的江防军旧部瞬间凝聚起来，然后趁着李青龙背叛之际逃离军营。只是对方一旦逃出府兵营那么下一步会指向哪呢？对，一定会全速返回碗口城，在自己猝不及防之际攻下碗口城，夺回要塞。 “立即命令全军戒备，所有人等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今夜我们的老对头回来了。”贝翊礼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高金波等人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关天印已经和自己的旧部汇合，正在朝我碗口城而来。如何抉择请各位好自斟酌。”虽然贝翊礼的话说的是让高金波等人自己抉择，但是其语气却带着丝丝的杀气，而后更是道：“关天印是如何对待背叛自己的人我想不用我多提醒吧？” “将军，事到如今我等也没有退路，还请将军示下，我等一定遵从。”高金波见到旁边的几人无一不是在看着自己，顿时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将高金波唯将军之命是从。”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剩下的人赶紧上前一致低头。 “如此便好，如今我等是风雨同舟，只有度过眼下这道难关才有生机。”贝翊礼满意的看了看高金波笑道：“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关天印此时已经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只要我等守住碗口城他就根本没有任何活路，而且我在府城的援兵也会随后赶到，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一举灭掉这个祸患，也只有这样，我军才能真正摆脱掣肘，脱颖而出。到时候你们也不必窝在这个小小的碗口城内了，跟着我去府城，我们掌控整个舒州。”贝翊礼鼓动人心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很快就稳定了高金波等人的心思，这样一来在外敌面前这些人很快就开始整顿各自的部下开始在城楼上紧急戒备。 贝翊礼这边在紧急安排城防，准备依靠着江防要塞的优势据城而守。而此时从舒州紧急赶来的关天印却一边带着自己的旧部紧急赶路一边和随行的向天商议随后如何攻打碗口城。在见识到舒州军那种紧凑但是却别开生面的军事会议之后关天印对于眼前的这支一千多人的舒州军是丝毫不敢笑看，言谈举止之间对于向天是毕恭毕敬。 向天在向氏兄弟当中属于生性谨慎沉默寡言的那种，此时他在听到关天印的询问之后开口道：“郎将放心，我家主公事先已经安排了一支人手赶来和我等汇合，到时候三部合力足有四五千人之众，只要我军能够在今夜赶到城外，然后黑暗之中三面围攻，贝翊礼不知内情一定会以为我舒州军倾巢出动，到时候他一定不会致自己于险境之中，碗口城定然会不战而下。”向天的这些话干巴巴的倒像是在传达什么命令一般，但是却让关天印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感慨道：“小郎君果然谋算无双，关某佩服。既然如此那我等加快速度，务必在天明之前赶到碗口城下，到时候举兵攻城。”得知了攻城诀窍的两人催促部下加快速度，一夜之间急行军近百里这不是个轻松的任务，而且还是在夜里。虽然此时两军已经不再掩饰踪迹，无数的火把让尝尝的行军队伍宛若一条长龙一般奔驰在官道之上。好在从舒州到碗口城的官道基本上都是在平原之上，一路通途。不过关天印却越看越心惊，自己的部下已经算是强军了，但是这般快速行军之下都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但是旁边的向天所部全副武装，一身的黑衣黑甲急行军跑了大半夜却始终速度不减，整支军队就如同向天本人一般沉默寡言，但是却透着一股让人越来越心惊胆战的气息。 “这到底是支什么样的军队？”关天印喃喃自语之后倒是激起了自己的争斗之心，不断催促手下各部加快速度，而江防军见到和自己一路同行的这群友军速度如此之快，渐渐地也和自己的主将有了一般心思，你争我夺之下行军速度硬是跟上了向天的步伐，虽然部分士兵累得不行但是却咬牙向前，不愿意拖后腿。这一点倒是让旁边的向天暗自点头，至少有了关天印之后这些江防军有了主心骨，也就有了战力。 两军急行军大半夜硬生生的走完了七十多里路赶到了碗口城外，和早就等在一边的黄杰所部汇合。向天和黄杰简单交流之后立即合兵一处然后和关天印攻打西北两门。而且为了增加攻城的威慑力，不仅仅黄杰将携带而来的攻城器械全部摆了出来，而且还在二龙山上查了无数的旌旗然后点起了无数的篝火，再加上他们行军亮起的火把，黑夜之中隐隐然有近万大军开到了城外。 “传令下去，攻城要猛，不能让贝翊礼看出破绽来。”向杰跟黄杰叮嘱了一句之后后者立即率兵上前，只见顷刻之间西北两面城墙的外面就传来了喊杀声，无数的火球被投石车投射出来砸在碗口城的城墙上，黑暗之中箭矢如雨而出，大规模的野战攻城开始打响。虽然关天印所部没有分到多少攻城器械，但是作为本地的地头蛇他们出手之际的凌厉程度却丝毫不逊色黄杰所部。无数的箭矢不要钱一般朝着城楼上洒了上去，硬是依靠着弓箭手压得亲自镇守的贝翊礼根本不敢探出头来查看城外的具体动向。 “启禀将军，西面也有喊杀声，而且黑暗之中二龙山至西城一路都是火把旌旗，想来不下于近万大军。”高金波的汇报让贝翊礼大吃一惊，急忙亲自前去查看，黑暗之中果然见到远处的二龙山上人影闪烁旌旗招展，篝火堆下似乎不断有军队开过来。而且城下军队的攻势也是异常猛烈，根本就不像是关天印分兵所致。 “一定是薛洋，一定是他派兵前来夺取碗口城。该死的关天印居然投靠薛洋这个毛头小子也不愿意和本将合作，我要杀了他。”贝翊礼钢牙咬得滋滋作响。在舒州能够集结这么多兵马围城的想也不用想只有西面的薛洋才有这么大的实力。贝翊礼虽然恨不得宰了关天印，但是此时却猛然间一声断喝，带着高金波走到旁边道：“命令下去各部立即相互配合从东门撤出，我们返回府城。” 贝翊礼的命令虽然让高金波吃惊不已，但是此时却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安排人手组织大军步伐，然后和贝翊礼一同从东门撤退。他们两部一撤出城，城内的防务就彻底混乱了，大部分士兵和将领自发的跟着从东门撤走，但是还有部分士兵混乱之下四下乱窜，让整个碗口城彻底陷入大乱。 “启禀将军，江防军所部已经爬上城墙，东门城外发现军马出城。”向天没有出手只是站在后方看着黄杰所部不断冲击城防，与此同时也在等待关天印的进展。此战对于舒州军而言更多的还是历练，而不是赔本帮助关天印打仗，而且此时也不应该首先冲入城中，以免破坏了薛洋定下的计策。 “传令黄杰将军，立即把主力人马撤下来，不要再攻了。咱们自己的弟兄性命金贵，不能白白牺牲在这碗口城下。”向天的命令很快被传令兵带到黄杰那里，虽然他是意犹未尽，但是也知道此时大局不容破坏，所以只得带着手下撤了下来，在城下保持着足够的压力，以免城内出现反弹。不过此时城内除了乱作一团的部分江防军之外大部分都已经跟着贝翊礼高金波从东门撤走。所以关天印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越过护城河和城墙阻拦之后的江防军甚至一路没有丝毫阻碍的打开了城门，大军蜂拥入城之后，城内的喊杀声也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派人飞马传报指挥使，就说我军任务已完成。”向天点了点头看着黄杰朝自己走来迅速让亲卫传讯后方。 城内的动乱在黎明之后才渐渐落下帷幕，早已经整顿好兵马的向天和黄杰和出城迎接他的关天印作别之后开始返回岳西，没有接受关天印的邀请。这一点倒是让关天印大松一口气，看向西面的眼光也一变再变。 而伴随着关天印拿下碗口城，贝翊礼率部逃回舒州，这场涉及到整个舒州所有势力的变局落下帷幕，各部势力开始急剧变化，舒州开始走到了最关键的历史关口。 第四十四章 长江水贼 “启禀主公，陈烨的求援信件。”向杰匆匆走过来一句话直接打断了薛洋的性质。他本来带着袁袭和陆翊几人在检验陈安这一次带过来的兵器质量的。霍州的兵器作坊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兵器，只不过一开始质量上达不到要求，而且新招募的工匠也不熟悉工艺。但是这一次送过来的兵器却让陆翊等一线将领很满意，清一色制式长枪虽然比起长槊来说威力差了点，但是在薛洋已经下决心淘汰槊这种费时费力不讨好的长兵器之后，长枪手已经在舒州军中奠定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区区这一批不到千杆长枪不能引起薛洋的关注，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陈安和陈烨这对父子联手之下，已经在推广自己提出来的标准化流水线生产概念了，将以往基本上都是一个匠人从选材到最后完工独自完成的所有工序拆分，每一个作坊只负责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序，这样在有限的几名老匠人和重金挖过来的老师傅把控全局的情况之下让这套原始的流水线终于在兵器作坊中落地生根。在从头到尾所有的工序被拆分之后，各部生产加工出来的配件要想实现通用就只能严格把控尺寸重量标准，在数月的摸索之后，舒州军的兵器作坊针对目前需要生产的几种制式武器已经有了严格的把关标准，这才有了薛洋等人眼前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兵器。 标准化流水线是后世的理念，但是不代表古人不理解这种观念的便利。尤其是是弓弩和盔甲这种极耗时间和精力的复杂兵器，拆分之后带来的好处和效率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也非常有利于锻炼工人的技术水准，有利于技术的培养和传承。而这才是陈安此次要在太湖停留的原因所在，他要向薛洋汇报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在乱世朝不保夕的生活中，拥有制作兵器技能的工匠的生命有时候是和那些藩镇节度使的命运连在一起的。所以在陈安改变了待遇办法之后以往吝啬于传承的工匠也开始走上了传授技艺给更多人的道路。 “小郎君，这是我们新赶制出来的长弓。”陈安拿起一张黑桦桑木硬鞘弓道：“这弓的张力比起以前所用的蛇脊长弓要高出两成有余，而且——”他还没说完就被向杰打断了，而薛洋匆匆看完信件之后有些无奈的问道：“安叔，陈家的船队在长江上被人打劫了是吗？怎么不早说啊？如今陈家和我舒州军命运相连，后勤部他们很多时候又直接征用陈家的商队来运送物资，这种事情以后应早报与我知晓，以免遭受更多的损失。” 袁袭和陆翊对视一眼之后，后者上前低声道：“主公，安叔也是怕因为陈家私事耽误主公的精力，所以还请主公见谅，莫要责怪安叔。” 薛洋看了看陈安满脸通红的模样叹了口气，温言道：“安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一点还请安叔明白并且传达出去，以后凡是在岳西奉公守法的商队，如果在外被人欺负都可以来找我薛洋伸张正义。岳西兵马使府会以实际行动来践行新政当中保护岳西农工商共同发展的诺言，让大家安心。”薛洋这句话说完旁边人都大吃一惊，他如此郑重的口气就是代表舒州军再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态度，如此一来的话如果真有人来求助岂不是说舒州军真要为了这些人去打仗不成？ “军师，陆翊，你们说我等舒州军保护黎民百姓，到底何为黎民百姓？究竟如何保护？”薛洋就知道他们的反应，所以自顾自道：“所谓的黎民百姓就是你我他，就是每一个普通的人，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就是保护黎民百姓。如果对于这些为岳西发展添砖加瓦的人我等都保护不了那么舒州军存在于世又有何意义呢？” “志向可以很远大，去号召更多的有志之士跟随我等的步伐汇聚成一股洪流。但是行动却需要很细微，唯有如此才能够务实，贴近百姓，贴近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薛洋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这么严肃，继续道：“如果说一般的纷争一般的百姓需求是民政事务，那么涉及到外敌，那就是我们这些身穿军服的舒州军将士的责任了。要让百姓以生活在舒州军麾下的领地中而自豪，就应该回应他们的合理要求。” “主公思虑新颖，我等不及。”袁袭和陆翊对视一眼齐身走到薛洋面前躬身一礼，陈安也赶紧点头，表示一定会把薛洋的这番话的含义传达出去，让更多的商人了解到岳西的主张和决心。 “安叔，你和陈烨的船队之中到底运了什么物资？我记得一般情况后勤部可以自行处置，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特别的东西吧？”由于陈烨目前尚在望江没有回来，通过十三司也是飞鸽传讯，信息寥寥，所以不仅薛洋就是袁袭也不清楚陈烨在船队中夹带了什么物资。 “是私盐。”在薛洋面前陈安自然是什么都不会隐瞒，当即道：“我们陈家在江南联络到一个大盐商，从他手中秘密购买了五船私盐。只是不知道为何消息走漏，被盘踞在太湖一代的水贼察觉，结果他们倾巢出动，将我这五船私盐和后勤部采购的其他物资全部给抢了。此事原本我已经汇报给老爷，老爷说陈家损失点没事，让我来望江是打算抽黄州抽调物资先把后勤部的损失补上，至少不能让后勤部受到连累。” 陈安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五船私盐在舒州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家族眼红的财富，也只有陈家这等大商家才会对此不在意。但是此话听在薛洋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舒州地区缺盐，食盐几乎全靠外地输入。但是东线自从黄巢乱军一路东下之后就几乎断绝，而西线从四川等地输入的井盐也因为沿途动荡而运输量大减，这致使舒州地区的盐价一路飙升，最高时甚至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斗盐二百八十钱以上，普通百姓几乎根本无法支付这么高的高价。不过也正是因为官盐价格太高所以私盐屡禁不止。而薛洋领衔岳西三县为了应付本地缺盐的现实，暗中指使陈家和后勤部将其他私盐贩子的生意和门路全部击垮，然后利用走私通道加速输送食盐入境来弥补这种困境。 而此次陈家五船食盐被抢却让薛洋皱了皱眉头道：“此前听陈烨说长江各地水贼横行，甚至还有不少各地官府参与其中，不知安叔知道多少？”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见到薛洋忽然问起此事，心头一动，上前道：“主公莫非向让雷凌主动出击？” “正是如此。”薛洋点了点头道：“雷凌所部本身就精熟水性，独立营在望江驻扎也有段时日，虽说目前还没有几条船，但是要以战养战，一方面协助后勤部筹措物资，一方面也需要在不断的征战之中壮大自己。”薛洋带着众人返回兵马使府道：“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训练培养出一支精悍的水军。” “主公所言倒也不差，将来我军如果一旦渡江南下，在江南河湖港汊之中征战，水军必然会是先锋主力，只有未雨绸缪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无军可用。”袁袭点头道：“袭曾经钻研过水战战例，水军操训比起步军成效更慢，需要长期演练还要不断实战才能够成型，因此主公所言的以战养战之策略可行。” 陆翊也点头道：“雷凌在花亭湖多年，但是手中人马才区区二百余人，除了财力之外也在于水兵训练难度大，所以提前安排确有必要。”他和袁袭两人是真正知晓舒州军下一步动向之人，甚至舒州军最高的军事规划他二人都是亲身参与，所以此时自是大力赞同。 “军中大事我也不懂，但是关于长江水贼的情况我倒是知晓一些，应该比向杰那边要多一点。”陈安不敢过问军中大事，所以只是将自己知晓的长江水贼的消息一一道出道：“目前长江水贼分布特点是，舒州以东水域已经逐渐形成气候，尤其是太湖和周边所在，大小水贼大者分为五股，各自盘踞一块水域称王称霸，其中有几家还和此前的黄巢乱军有联系，手下兵力强大而且战船颇多，曾经帮助过黄巢乱军渡江北上。”陈安见到袁袭铺开了一张地图之后开始不断在地图上比划道：“包括我舒州东边的雷泽水贼也是一样，内部有森严的等级，一般大头目出手几乎都是前呼后拥，大小战船数十艘，比之官军也不遑多让。” “舒州西边的情况呢？”袁袭被陈安说的这些情况弄得皱眉不已，这些水贼一旦走向联合其实力也会越来越强，而这些短期内雷凌根本没有实力啃的下来，所以只能先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分散的小股水贼身上，先弱后强一点一点打击敌人壮大自己。 “黄州至楚州一代水贼倒是基本上只是单打独斗居多，而且各自手下人手都不多。”陈安苦笑道：“所以一般船队规模比较大的话他们基本上都不会出手。” “得了，那就先拿他们开刀吧。”薛洋拍了拍手道：“安叔，你立即赶赴望江处理船队事宜，不用再为此事耿耿于怀了。” 陈安点了点头出门而去，把剩下的武器移交给舒州军后勤部的接收人员之后就赶赴望江处理陈家的商队后续事宜。而薛洋却开始和袁袭、陆翊两人商议水军发展的具体事宜，为此向杰还紧急传讯雷凌返回太湖。 “诚如主公所言，水军应先向西发展，先弱后强逐次消灭水贼发展自己，如此一来的话不仅仅能够疏通长江水道，还能够以水军不断出击，将我舒州军的名声宣扬出去。”陆翊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完善此前薛洋所说的那条建议。 “不过东边也不能一点都不动，水军暂时不能出击，可以让向杰出手，十三司可以安插人手潜入这些大股水贼之中，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挑动他们之间的内斗。”袁袭点头道：“长江水道相连他们肯定会有冲突，只要挑动各自的冲突点，必然可以收到让其自相攻击，内部消耗不断的境地，减少我军将来往东出击时的难度。” “军师，等到雷凌回来之后你二人协助他制订一份详细的谋划，具体战事安排由他自行负责，你们把控好节奏即可。会后，陆翊你亲自前往望江一趟实地查看独立营目前的训练水准酌情批准他率军出击。”薛洋点了点头道：“步军受困目前的内外局势不能有大动静，只能苦练自身的杀敌本能，争取将正兵变成精兵，把精兵变成铁军。但是水军出击无疑是另一条壮大己身的好主意。”目前舒州军步军不算独立营之外，所有的编制已经全部整补完毕，甚至第二步扩军计划薛洋和袁袭都已经筹划完毕，只是岳西三县本身的人口加起来才不到十万，目前的军队规模已经是不干扰地方经济发展的最大限度了。要想扩军一要等到明年新政落地有了实质性的成果，另外一个岳西兵马使府的地盘也需要再次扩大。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舒州的局势刚刚因为江防军的兵变而告一段落，下一阶段肯定要等到林远图和逃回舒州的贝翊礼分出胜负出手才是最佳时机，另外一个就是高骈如果调动地方军北上参加剿灭黄巢的话，林度一定会将其转嫁到薛洋头上，必须为这件事做好准备。 “这段时间先换装然后各部要不间断大练兵，让我舒州军拿出来都能够以一当十。”薛洋点了点头道：“走精兵路线也未尝不可，就算是消耗大，但是其成效也远非贝翊礼手下那些鱼腩府兵可比。” “主公放心，练兵一事陆翊责无旁贷一定确保不会间断，不会马虎大意，让我舒州军拉出来每一个都是铁军将士。”两人都知道薛洋在想什么，所以陆翊上前一诺，神色肃穆。 “好了，还是继续说水军的事吧。”薛洋摆摆手继续道：“水军营的编制军师可有高见？” 第四十五章 水军出击（一） “主公，雷凌已经来了。”自从定下水军主动出击以战养战的策略之后，袁袭和陆翊这几日是连天加夜制定了水军发展的一系列的计划，虽然在雷凌这位舒州军唯一一位水军将领尚未到来之前这些计划书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但是薛洋却对于两人拟定的计划很感兴趣，一大早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直接坐在军政司大厅之内仔细研究，以至于雷凌来了之后都没有注意。 “来了？军师你先和他说下独立营改编成水军营的事，我马上就看完了。”薛洋一句话说完之后袁袭则将此前三人商议的结果和雷凌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是让我干回老本行了？”雷凌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道：“独立营目前已经主持建造了几艘帆船，虽然大小无法和商船相比，但是胜在轻便，而且此前末将已经和后勤部陈营正说过了，水军战船上需要的兵器，想来后勤部应该是有所准备。”雷凌这段时间独立在望江县驻扎倒是沉稳了不少，言谈举止之间也有了正规军将领的气势，见到薛洋放下手中的计划书看着自己顿时毫不讳言道：“主公军师，水战和陆战大有不同，水战靠的是战船大小，水军将士水性精熟以及彼此之间的配合。水军操训困难，目前独立营一千多人中除了我从花亭湖带出来的两百多老弟兄，就只有寥寥不到三百多人可以上船作战，其他人非花大力气进行操训不可。” “军师，通知陈烨，让后勤部着力筹备水军所需兵器辎重，造船作坊还需要花大力气整顿，想办法多造船。”薛洋对于这个时代的水战和水军建设也没有多少好办法，所以只能在物资供应和船只建造上给予足够的支持。 “主公，末将以为可以尝试往西沿江而上去打击盘踞在长江沿岸的小股水贼，一方面可以锻炼士兵作战技巧一方面可以将其打散收复，快速扩充我军实力。”雷凌的话让三人齐齐一笑，袁袭笑道：“看样子此计可行，陆翊你也别等着了，稍时和雷凌立即返回望江，助他一臂之力，我去找陈烨争取在月底之前帮你们凑够部分兵器。” “也好，我在路上和雷凌交代好具体方略。陈烨就在望江，此事也交给翊即可。”陆翊点了点头拉着雷凌即刻出门，在路上慢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他交代清楚，道：“独立营改变成水军营出击，望江原本的防务我会抽调陈瑜前来接手，你大可放心，十三司也会配合你做好战前侦查，原则只有一条，水军营要以不断的战斗壮大自己，为舒州东西水运打开一条安全的出路。” “指挥使放心，老雷一定会打通长江水运通道的。”雷凌在望江对于此前陈家船队被打劫之事比起陆翊还要了解，当即抱拳保证。两人一路到了望江之后陆翊看到了望江县城外的长江码头已经重新被规划，独立营在商用码头的西面重新开辟了一个独立的水寨，里面五条新式船只满帆不断进出显然是在演练水战战法，顿时点了点头道：“听说水军战船上装备的箭弩是需要重新建造的，陈烨那边有回应吗？” “船用弩机确实需要重新建造，不仅要求射程远而且还需要威力大，能防水防湿。后勤部此前在建造造船作坊的时候在后方也建造了一个弩机作坊，从金陵那边夹带了数名工匠前来，其中还有几名听说是当涂县沈家的老工匠。自从造船作坊开工迄今已有数月，虽然未曾有成品出货，但是想来已经摸透了弩机的技艺。”雷凌和陆翊正在水寨说话，陈烨不知何时间钻了过来。 “你还真是活曹操啊，说来就来。”陆翊一笑道：“正说你呢，你的弩机可有进展？主公可是让我亲自来催了。” “主公是打算让雷凌主动出击？”陈烨一句话说的两人一笑，陆翊点头道：“确实如此，水军事关我舒州军下一步壮大之关键，马虎不得。我此来就是检验水军真实实力，如果可行，独立营立即变更番号，改名水军营主动出击，去打击沿江两岸水贼，以战养战，壮大自己的同时为你们船队进出保驾护航。” “弩机没问题，目前已经制造出可用弩机十几架，只是雷凌需要的专用弩箭铸造困难，所以他没催我我也没拿出来。”陈烨当即带着两人来到弩机作坊方面的仓库之中见到了新制造出来的弩机。简单点说船用弩机是介于床弩和擘张弩之间的一种改良版的弩机，保留了床弩强横威力的同时，采用擘张弩的发射方式，发射速度快捷了不少。 “这是沈家最新式的弩机，我们也是在老师傅的指点之下花了好几个月才仿制成功，但是和原版仍有些许差距，比起沈家重了不少。”陈烨指挥人手搬出一架之后从旁边的长约六尺左右的大箱子中搬出五支特质的弩箭出来笑道：“你们俩要不要试试？当初我可是被着实吓了一跳。” 陆翊一看陈烨手中这种只是比步军所用的长枪细了一圈的特质精钢弩箭就知道后者为何说弩箭打造困难了，这根本就是在发射一杆杆长枪了，而且还是精钢长枪。不过此时他倒也有了兴趣，和雷凌开始摸索弩机的使用办法。这种新式弩机拉弦采用的是绞索拉动的办法，所以操作起来就不需要以前老实弩机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动。弩机弓弦被拉开之后，一排五个凹槽上被陈烨放上了弩箭，迅速对准前方靶场之中的一排木桩制作的靶子，然后雷凌在一边扣动扳机，只见顷刻之间无根粗大的弩箭腾空而起，尖锐的金属呼啸声中乌黑的弩箭闪电般划过长空，只是瞬间远在三百多丈以外的靶场上空就出现了一阵烟尘，那些木桩被瞬间轰到了一片。 “我的天，这该比床弩威力还要强吧？”陆翊是切切实实被吓了一跳，三百多丈开外还能够击穿那些木桩靶子，这要是放在陆战战场上只怕城墙都该被扎穿了吧？ “船用弩机针对的是战船，而且放在船上也不用搬来搬去，所以在加大重量之后自然可以释放出更大的威力。”陈烨点了点头道：“而且为了防水防潮，弩机采用的部分构件全部都是精钢打造的，就连生漆和鱼胶也是全部和步军弓弩完全不同。光是这一架弩机的造价就抵得上五架床弩，这还不算这精钢弩箭，你们步军所用的弩箭只有箭头是精钢的，后面是木质，但是这个可是通体精钢打造，就是为了能够直接扎透对方的船体。” “以前就听说水军的弩机威力强大，但是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雷凌感慨一句之后问道：“我水军马上就要出击，不知这弩机什么时候给我军配备上？” “这十几台你们可以随时搬走，我会安排作坊里的老师傅帮你们安装，并且教会将士们使用和保养以及更换弓弦等零部件。只是如果只是操训将士，我建议采用木质弩箭，这样不至于让我交不了差。这个精钢弩箭太贵了，打出去一枚就等于扔出去五杆长枪啊。不过我已经通知霍州的武器作坊，专门新建了一个作坊打造精钢弩箭，那边靠近铁矿场，打造起来方便快捷，精钢弩箭耗材大，但是打造起来倒不是那么困难。”陈烨苦笑道：“之前一直不敢给你们用就是太贵了，一次发射五枚弩箭，还不能回收，这要是让你们敞开了用，我这个后勤部就干不下去了。” “没事，木质弩箭就木质弩箭吧。有了这个宝贝，我保证三个月之内，年底之前让舒州至黄州乃至于山南道的所有航路全部畅通无阻。”雷凌倒是没有陈烨那么精打细算，直接咧嘴笑道：“到时候所有的缴获就足够你后勤部去忙活了。” “借你吉言了，你要的其他武器，水军盾牌和横刀霍州那边已经起运，一个商队一次性给你们都送过来。就是这战船目前无法扩大，造船所用的木材有讲究，而且作坊里最近也在想方设法打造更大的福船，所以暂时无法给你们添置更多的船只了。”陈烨的话让雷凌一阵惊奇道：“福船？你们从哪找来的工匠打造福船的？” “造船工匠比起建造弩机的工匠好找多了。”陈烨白了一眼这家伙之后笑道：“泉州那边自从被黄巢乱军冲击之后，这些造船的工匠也就没了着落，纷纷逃亡江东一带，陈家只是出了点钱就找来了好几名有建造福船经验的老匠人，下个月还会有十几名老师傅过来，所以你不要着急，我保证明年你的战船就能比长江上所有水贼的战船好数倍不止。”陈烨信誓旦旦的话让雷凌眉开眼笑，除了弩机这种重型远程打击兵器之外，其他的小型的弓弩都不值得一提，后勤部本身就能够大量制造，和步军基本通用，可以随时调过来。所以雷凌立即派人过来和陈烨进行交接，将这些东西搬上船然后急吼吼的开始安排人手调整部署。 “陈烨，你们后勤部这么花费，岳西三县的收入早就不够用了吧？”陆翊没有干预雷凌的举动，反而是将陈烨拉到一边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的陆大指挥使，你终于体会到我的苦楚了。”两人离开了仓库边走边道：“岳西三县的收成只能勉强供应你们步军所需，加上主公今年新政改革，虽然抄没了不少大族的资财，但是光是用于三县民生所需就远远不够。所以雷凌所需包括这个造船作坊以及弩机作坊的建设几乎都是陈家在补贴。” “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陈家虽然家资巨富，但是扩军备战耗费何止千万，长此以往陈家也会被掏空的。”陆翊担忧道：“别到时候主公尚未和大娘子成亲就把人家家中的钱财全用光了，到时候岂不是我舒州军全体将士都要给主公丢人了？” “你才知道啊？”陈烨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才道：“不过听严先生说等到明年夏季收成之后三县的收入会有大幅度提升，而且目前好处就在于工商税收已经开始逐月上涨。外来商旅不论是府城还是西面的岐黄等地或者还是江南的商队只要是往来这一代的几乎都愿意在岳西进行交易，所以交易税和营业税倒是收的不少，倒也逐渐在填补缺口。”顿了一下之后忽然低声道：“而且我也在未雨绸缪了，此次我父亲南下除了处理陈家船队的事情，还有就是我打算和十三司联合组建后勤部商队，和陈家一起在外地开掘商机。这样十三司也多了一个掩护渠道。” “这件事主公知道吗？后勤部做生意，你小心主公找你麻烦？这不是容易滋生贪污腐败吗？”陆翊摇了摇头道：“你可别擅做主张。” “放心吧，后勤部商队由我负责打理，但是却属于大娘子所有，这是主公交代下来的。”陈烨道：“多条财路才能支撑起岳西和舒州军的发展，否则的话岂不是坐吃山空？而且主公让雷凌的水军出击可不光是壮大水军那么简单，除此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壮大后勤部的财力。向杰那边搜集到的情报说，这些水贼水寇多年来无人敢于剿灭，横行不法，手里面的资财可不会少到哪里去。一旦雷凌打败他们，你们军队自然是走军功，缴获的不就全部归后勤部处置吗？这里面足够挖出来一个完整的水军舰队出来。” “水军舰队？”陆翊呆了一呆之后才明白过来，为何薛洋会选择在这时候让水军出击，这里面可不光全是军事上的考虑，只怕也是被紧张的财政压力给逼得，不得不出手，让军队得到锻炼的同时抢劫这些盗匪的财产来弥补缺口。 “我去叮嘱雷凌，这一次不给我带回来一支水军舰队的钱，我就让他去当水贼算了。”陆翊喃喃自语一举之后迅速扔下陈烨匆匆朝水寨而去。 第四十六章 水军出击（二） “主公，雷凌所部改成水军营之后，独立营是否另行组建？否则我步军编制就略显不足了。”袁袭在陆翊返回之后不久就找到薛洋打算将独立营的编制重新捡起来。 “可以考虑让后勤部酌情选拔部分兵员先行训练，但是不要按照正军的编制来。”薛洋想了想之后点头道：“另外以军政司的名义下达全军通令，除水军营外，其他各部严禁私自招募兵员扩充军队。所部缺额一律上报军政司核准之后由后勤部统一调配。另外通知陈烨在后勤部内部暂时设置一个新兵处，暂时由他代管，以后酌情独立出来。”薛洋说到这里之后忽然问道：“是否是府城那边林远图和贝翊礼又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袁袭苦笑道：“主公猜得不错，贝翊礼从碗口城逃回之后倒是暂时没有多大动静，但是林远图自从得到李青龙的一营人马之后反倒开始气焰嚣张起来，开始反压迫贝翊礼。十三司汇报，林远图已经对外放出消息，说府兵早已经被朝廷废弃，舒州府兵不能保境安民，反而成了危害治安的大害，扬言要取消府兵，该有刺史府直接招募兵员，训练舒州军。” “看样子林远图有些迫不及待了。”薛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不过他反压贝翊礼也好，至少能逼得后者暂时没办法给我找麻烦。岳西也能够安稳度过下半年。让十三司紧盯黄巢的举动便是。” “黄巢自八月初以来均在攻伐淮河沿岸诸州郡，朝廷已经昭令天平节度使曹全晸为冬眠副都统，携河南道大军陈列淮河岸边，淮泗之地大战不可避免。而东面行营都统高骈坚守扬州等地始终不出，似有坐观成败之意。”袁袭将十三司通过北方各种关系打探到的大致消息说了一下道：“以袭之见，短期内两军大战虽然不可避免，但距离黄巢突破淮河防线应该不太可能，毕竟曹全晸手中可是掌控着整个河南道的所有兵马，在黄巢的威胁之下，这些领兵大将不会不用力。” 对于袁袭的分析薛洋不置可否，黄巢此次北来可是吸取了教训，沿途不再烧杀抢掠，而是不剽资财，但取丁壮为兵，比起那些节度使要好不少了，这也是为何对方一路流动作战但是却屡战屡胜的原因之一。曹全晸只怕难以抵达，况且高骈此时应该是收了吕用之的挑唆装病不出，也给了黄巢各个击破的机会，一旦曹全晸失败，只怕洛阳东都誓难保全。 不过这些薛洋暂时都不太关心，黄巢破东都之后必然西进关中，和自己距离过于遥远，只有黄巢从关中败走，高骈才有可能出动。所以他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经出兵的水军营身上，除了战略上的考量，还有一点就是此前陈烨和陆翊所言的财政上的压力。 带着自己手下五条船出发往西逆流而上的雷凌却没有想到整个岳西兵马使府的高层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此时他手中拿着的是十三司出发之前送来的情报。 “没想到这大别山当中还有好几股水贼啊。”雷凌喃喃自语道：“以前怎么没听说过？看样子有可能是近几年来窜出来打劫来往商船的小股水贼，这样也好正好来练练手。传令下去，前方十里左右转舵，入浑水河，直入三叉湾。” 三叉湾水贼规模较小，也不知道十三司这帮人是如何得知的这股水贼的消息的。雷凌在进入三叉湾之后根本就没有叫阵的打算，直接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冲入水寨，然后船载步兵上岸，一阵攻杀之后将其团灭。虽然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但是水军营的全体将士还是很兴奋，毕竟是首战告捷。而雷凌在仔细查看了三叉湾周围的地势之后打算将这里作为后续出击的基地，派人通知后勤部的船队一方面将缴获的资财全部运回去，一方面协助整修此地方便后期囤积物资让后勤部的人派员进驻。三叉湾虽然水贼的规模小，但是打劫的东西却不少，区区不到百余人，十几条小船的一个小水寨，居然查抄了好几船的物资，这倒是让雷凌颇感意外。 雷凌叫来为首的叫何胜的头目询问了一番之后才知道，他本来是蕲州当地的水师的队正，只是得罪了上官才不得不转兵为匪，从蕲州带着一帮兄弟在此地当起了水贼。雷凌大喜之下直接将对方剩下的不到百人的队伍全部给收编了，并且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岳西毗邻大别山，舒州军的名声传的很广，何胜见到自己碰到的是正军二话不说直接加入进来，摇身一变再次成了一名水军队正。新加入的何胜还在随后带来了周边几股水贼的具体消息，让雷凌在八月下旬迅速扫荡了大别山靠近长江水道的所有水贼，不仅仅自己的水军营开始大规模扩编，还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缴获资财。 从五条船一下子扩充到了十二条船，其中两条是后方造船作坊送过来的，剩余的都是缴获当中船体较大的船只，水军营也正式打响了自己的旗号。往来商队也都知道舒州军已经派人开始沿着大别山开始西进剿匪，而陈家及其自己有合作的上游船商更是欢呼雀跃。 “启禀将军，刚刚有一只商船求救，船主是黄州人，说是被前方蕲州移动的滠水附近被李家寨水贼抢劫，船队五条商船只有他这一艘闯了出来。”何胜送过来的这条消息让雷凌大喜不已，直接让人带着这艘商船的船主过来问话。 “将军，小人是黄州人氏，上月初开始在运货往来岳西跑船，这是上月小人在望江的缴税凭证。”这名船主生怕雷凌不信自己的话，从身上掏出了自己在望江交易的缴税凭证，这倒是让雷凌顿时对其高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你可知晓李家寨的水贼有多少船只？” “约莫有十艘船，多配备弩箭。我的商船上原本也有些护卫，但是他们的船快，直接上来就勾住了商船的船帮然后上来厮杀，半天时间我的商船就悉数被拖走了。”船主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忍不住是泪流满面道：“将军，我等是和黄杰将军有旧，所以才听从号召前来岳西从商。可怜我儿尚在船中被擒，将军如愿出兵，我愿重金酬谢。”说完之后连连磕头不止。 “你起来吧，救人之事我舒州军会全力以赴，这是主公下达的军令，保护过往商旅本军责无旁贷。”雷凌点点头道：“你派人随我军出发，沿途说说李家寨的具体情况。” “小人愿亲自随将军而去。”船主急忙起身，伴随着雷凌的号令传出，十二艘战船开始不断驶出码头朝长江水道而去。 “何胜，你可知晓这李家寨的底细？”雷凌看了看天色，然后比划了一下地图上滠水距离此地的距离之后问道。 “将军，李家寨背后有蕲州水师撑腰，是蕲州水师郎将李家添的一个生财篓子。”何胜脸上浮现出苦笑道：“当初李家添就是因为末将不愿脱下水师这身皮帮他假扮水贼抢夺过往商旅所以才被逼出走。” “哦，看样子只是冤家路窄了？也好，今夜就帮你报仇，扫灭李家寨，断了李家添的这只脏手。”雷凌点点头笑道。对于何胜他是越来越欣赏，擅长水战而且胆大心细，前几次出击何胜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将军，按照路途计算，我军抵达李家寨应该已是深夜，正好适合偷袭。末将曾经去过李家寨，愿做先锋。同时将军可派部分人马提前上岸，从陆路绕道李家寨后方，到时候前后夹击，必能一举荡平。”何胜道：“李家寨在滠水河河口不远处，我军可在河口之地释放步军上岸，然后绕道夹击。” 雷凌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弟弟何兵可熟悉李家寨内部？”见到何胜点头继续道：“舒州军军规严明，父子兄弟不得在同一军中，以防止战事惨烈家中弟子损失殆尽断绝香火。不过我水军营目前尚在扩军之中，这些军规可以先放一放，但是等到水军大成，这条军规是断然不会废除的。你让他带着步军上岸绕道攻击，给他积攒一点军功，等将来我和指挥使说说，将他调到步军之中，也好有个升迁，兄弟二人都能够建功立业。” “末将晓得，将军爱护之意，末将感激涕零。”这些天何胜和后来被打散编入水军营的水贼喽啰是彻底见识到舒州军严谨甚至已经到了严苛地步的军规了，而雷凌的这一番话算得上对自己的关怀和好意，当即抱拳道：“将军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马上去安排。” 何胜下了雷凌的座舰之后强自忍住激荡的心神，其他的水贼不一样，他本就是正经的正军出身只是收到上官的压迫才不得不去当了匪盗。而此时雷凌的一番为他着想的话无疑让他甚为感激，只觉得自己一身武艺和才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地方了。所以对着自己的弟弟何兵肃然道：“将军有令，着你带领步军在前方河口登岸绕道李家寨后方潜伏，等到我军战船开始火攻之时立即杀出，先期抢占辎重和库房，然后杀向李家寨核心李家大院，不得有误。” 相对于何胜的严肃，何兵倒是活泼了不少，点头之后忽然笑道：“大兄为何一脸严肃，是否是出了什么失误让将军责怪了？舒州军的军规实在是太严厉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将军让你带队是一番好意，有意给你功劳，不得嬉皮笑脸。”何胜看着自己的弟弟的笑脸有些厉色道：“舒州军严禁父子兄弟在同一军中，将军是想让你多立功劳，以后去步军有个好起点，这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要给我插科打诨。此战你务必给我拿出所有的本事，不要丢了我的脸，也不要让将军在主公面前丢脸。” “放心大兄，打这种巧仗我比你强，保证不辜负将军的一番苦心。我还想大战结束之后能够见到主公的面呢。”何兵摆摆手直接走了出去然后开始召集人手准备登岸。倒是何胜对于自家兄弟的这种浑然不在乎的态度叹息不已，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座船在已经暗淡的天色中继续前行，准备开战。 滠水河口很快就到了，不管是雷凌还是何胜都没有吩咐停船，只有何兵所在的座舰径直靠岸，两百多人的步军开始淌水上岸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队正，前方五里左右就是李家寨了。”过了滠水河口船队行驶明显小心了不少，速度也变慢了，原本一字型的队形也在缓慢改变，逐步的何胜的前锋三艘战船一字排开齐头并进朝前而去，后方主力则跟随雷凌的旗舰运动，不断升起的号棋让瞭望手瞪着大眼睛，幸好各船之间距离不远，寥寥无几的灯火之下倒也能够依稀分别出基本的命令。不过此时这些作用都不大，何胜在挺进李家寨的时候对方的水寨水门紧闭，大小船只基本上都在寨内停靠，只有寥寥无几的几艘小船是作为巡逻之用。 “不好，队正，前方有巡逻船赶了过来，被察觉了。”瞭望手站在最前端看得一清二楚，前方有一条小船在不断的打着火把信号，示意自己停船，看样子对方是经常在夜里遇到这种情况。 “给我全速撞过去，吩咐弩机立即准备，准备火攻。所有人抱紧了，别落水。”何胜咬了咬牙之后他的座舰一马当先直接冲了上去，船舱之中的桨手在急促的命令催动之下速度达到了极致，只是短短一瞬间这艘战船就犹如一头艨艟巨兽一般径直撞在了前来检查巡逻船上面。只听得令人牙酸的一声巨响之后，何胜的座舰硬生生的被逼停，而且发生了猛烈地震荡，不少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直接跌倒在甲板上，咣当的兵器掉落声不绝于耳。 “火攻，风起。”何胜顾不得查看船只受损情况，甚至没来得及看一下被自己撞翻的那艘巡逻船怎么样了，直接命令弩机迅速发射，只见瞬间火把被点燃之后两座弩机上绑着火油包的弩箭被迅速安装完毕，然后对准岸上水寨灯火通明的所在全力发射。 “呜呜”尖锐的金属呼啸声在这一刻响起，火光腾空而过犹如流星一般穿越这短短数十丈的距离扑向寨中。而这本就是何胜约定的进攻信号，旁边两艘船上没有弩机，但是却装备了投石车，此时换上了火油罐的投石车火攻的威力比起弩机还要强大，不断将一个个燃烧的火球投向水寨之中，火焰在下一刻开始升腾而起，喧嚣声也瞬间开始响起。 “哈哈，吹号，全军攻击。”雷凌在后面见到何胜如约发起攻击，顿时乐的哈哈大笑，直接下令全军突进，大战就此展开。 第四十七章 水军出击（三） 火攻从来都是冷兵器战争最强的制胜法宝，也不怪雷凌在后面乐得直跳脚，只见黑夜之中无数火球腾空而起，直扑岸上的水寨，火焰顷刻间在各处开始燃烧蔓延，十二艘战船陆续全部发射火油罐之后，这股火势就再也抵挡不住，很快岸上的喧闹嘈杂就开始从各处响起。 “吹号，进击水寨。“何胜的座舰一马当先冲向了水寨，直接硬生生的撞向水门，利用战舰的冲力摧枯拉朽一般将水门撞开。虽然损失了一根桅杆，整艘战船上的士兵们也是手忙脚乱，无数人跌落甲板，甚至还有不少人站立不稳直接掉落水中。但是此时他根本顾不得战船受损直接冲了进去，刹那间弓弦声此起彼伏，无数的箭雨覆盖了整片水寨，密密麻麻的箭矢将那些慌乱之中的寨中人马射倒一大片，仓促之中被火烧得狼奔豕突的这些水贼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喊杀声开始从前到后在水寨之中四处响起。 “哈哈，大兄就是这么暴力。兄弟们给我杀，砍了这帮为非作歹的家伙。”潜伏在后方的何兵见到火球腾空而起之后起身狂呼带着自己的步军开始从陆上往水寨里面杀了过去。他这一股人马虽然人数少但是此时起到的作用却非常大，直接将李家寨水贼的最后一股精气神全部打掉，后寨原本因为距离前面较远没有被火攻波及到，但是此时却直接遭受到巨大的冲击，守备仓库等重要位置的人员被何兵带人迅速清除。 “留下两伙人守住这片仓库，其他人跟我上，去捉拿匪首李家锦。”前面火势越来越盛，以至于船队都已经停下投射火油罐了，但是这越来越大的火势却愈发加剧了水寨之中的混乱，黑夜之中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前来偷袭。混乱之中何兵带人直奔李家大院，那里是李家添的弟弟李家锦居住之所，也是整个李家寨守备的核心位置。只要拿下李家大院那么此次大战就可以宣告结束了。所以在拿下仓库区之后何兵是马不停蹄直奔李家大院，沿途那些乱哄哄四散躲避大火的水贼喽啰他没有一点兴趣，一心一意的就想抓住李家锦，报当年自己兄弟被逼远走他乡之仇。 何兵的速度很快，甚至比起自己的兄长速度还要快。等到何胜这边一边指挥人手去收拾那些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一边派人上岸参与攻击的时候，何兵已经杀到了李家大院门口。 “队正，前面大院院墙是石头砌起来的，兄弟们进不去啊？上面还有人用弓箭射住阵脚。”何兵刚到大院前方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阵箭雨给挡住了去路，而前方几名兄弟也差点射成了刺猬。这一幕让他怒火中烧，直接怒吼道：“去，把那些点燃的房子木头拆下来往里面扔，给我烧了这个大院。安排火箭给我对射，就不信了。” 何兵的简单粗暴在此时倒是非常有用，外间因为大火越烧越旺，那些喽啰开始逃出水寨四散奔走，那些居住的房子根本没人把守，很快就被拆来了一大堆熊熊燃烧的木头，在弓箭手火箭不断射击掩护之下，这些木头迅速被扔过院墙，火势开始在大院之中烧了起来，里面也紧跟着传来了惊呼之声。 “哈哈，就这么办，弓箭手给我守住大门，不能放跑一个，一伙跟我走，这个大院还有一个角门，杀过去，准能逮住李家锦这个兔崽子。”何兵此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是旁边几乎所有的将士却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仗确实打得酣畅淋漓，一路杀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阻碍。而何兵也没有让大家伙失望，在转了半圈之后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果然见到一伙人鬼鬼祟祟在那里。何兵的到来让此地瞬间大乱，喊杀声四起，何兵冲过一刀劈死一名守卫之后冷笑道：“李家锦，你何爷爷又杀回来了，别躲了，你就算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得你。是条汉子的，出来和我单打独斗，赢了我放你一马。” 何兵的对面一个模糊的身影猛然之间冲了上来，手中的鬼头刀在火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丝亮光，径直朝何兵一刀砍了过来，呼呼的风声让周围厮杀不断的士兵替何兵捏了一把冷汗。不过下一瞬间，何兵手中的长刀也直接横空而过，“咣当”，金铁交鸣之声大作，两人扑在了一起，刀光犹若长虹在黑夜之中发出璀璨的光芒，激烈的拼斗甚至让四周的士兵都开始让开了距离。 何兵此时在和自己的仇人厮杀不断，何胜那边在得到雷凌的大队主力支援之后，开始逐渐扫荡整片水寨，李家寨中除了趁乱逃出去和被杀被烧死的大部分水贼喽啰开始慢慢被上岸之后如狼似虎的水军营将士就地抓捕，这种一点一点往前推进虽然没有何兵那么快，但是却犹如筛子一般直接将烧红了天的李家寨彻底筛了一遍，没有留下漏网之鱼。 等到雷凌上岸的时候基本是战斗已经结束了，闲出来的士兵甚至开始一队一队开始灭火，毕竟任由大火这么烧下去搞不好会烧到自己人，秋高气爽的就算是靠近大河，火灾也一样会发生。 “将军，前方便是李家大院。”何胜见到雷凌带人过来急忙行礼道：“想来何兵已经拿下李家锦了。” “走吧，过去看看，这个李家锦到底是何方神圣。”雷凌微微一笑，跟着何胜走到李家大院跟前的时候，里面尚有不断传来的哭闹声，似乎还有女人小孩的声音。 “去把门撞开，我们只杀匪首，不要殃及后代。”雷凌摆摆手旁边自然有士兵上前，三下五去二直接将院墙的大门撞开，众人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是浓烟滚滚，因为之前何兵的手下扔进去的木头一开始是被里面的守卫给扑灭了，但是架不住扔进去的火种越来越多，结果灭火的人不够了，这些火种燃烧不全火势没起来但是这浓烟倒是起来了。这烟的威力可丝毫不比火差多少，再加上李家锦仓皇逃窜留下来的守卫无心战斗，所以满院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立即带人扑灭大火，另外安排人手把里面的女人小孩全部接出来，暂时送到船上看押。何胜你带人去看看你弟弟那边怎么样了，告诉他抓住活的我给他记头功。”雷凌笑道：“军师已经在整理全新的军功之法了，我水军营这次立功的功劳簿上他能不能名列前茅就看这一遭了。” “将军放心，一定抓活的。”雷凌身边的人手立即分散开来执行任务，何胜带人径直前往后院，他们兄弟二人以前参与建设李家寨，自然知晓这里面的布局，不过等到他摸到角门冲出去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了何兵和李家锦斗在一起，双方是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的争斗上，甚至旁边的厮杀都停了下来，不论是水军营的将士还是李家锦的护卫都在看着二人决出胜负。所以何胜悄无声息的摸了进去，瞅准空挡一刀砍了下去，原本精力都放在何兵身上的李家锦猝不及防遭到偷袭，直接被一刀劈在了后背之上，血花蹦起，身形也跟着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把他给我绑了，其他人放下兵器，饶你们一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何胜一声怒吼之后两处身形，顿时被里面的护卫认了出来。很快这些人都纷纷扔下兵器，原本就认识何胜，而且不少人还和他打过交道，这帮护卫还以为这是何胜在报私仇，所以很干脆的表示不参与。 “何兵，战场之上，旦夕之间就有可能胜负逆转，你在干嘛？单打独斗，江湖习气，难道忘了军规了吗？”何胜厉喝一声直接将还嘟嘟囔囔吵吵着自己的兄长打乱自己活捉李家锦的何兵惊醒。 “把这个李家锦带过去见将军，然后打扫战场，扑灭火苗不得有误。”何胜见到自己的弟弟反应过来也不再多言，安排后者跟随自己去见雷凌，其他人立即开始参与灭火。 喧嚣的战斗在天明时分伴随着所有的火苗被扑灭之后真正结束。大量的物资和俘虏被一一押上船带走，缴获的十余艘大小船只也一个不拉的被当成了战利品开出滠水顺着长江水道返回三叉湾基地。 “启禀将军，李家寨一战我军共计俘虏水贼喽啰七百余人，匪首李家锦及其家眷十余人。缴获大小船只十七艘，钱粮十五船，其他辎重物资十一船，各式兵甲百余件，其他兵器未计。”历经三天时间不间断来回三四趟的运输，李家寨中凡是有用的东西全部都带了回来。三叉湾内后勤部建造的水寨之中，何胜将最终的统计结果交给了雷凌。 “把李家锦及其家眷留下，船只留下完好无损的新船五艘，其他的全部交给后勤部，让他们自行处理。另外那个黄州的船主也让他去找后勤部登记，他们家的那个儿子不是找到了吗？交给他带走吧。”雷凌笑道：“让新兵处加紧从俘虏当中甄别出可用之人移交过来，水军营要扩大。这一次捅了李家添的生财篓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次说不得就得在大江之上打一场硬战了。” “蕲州水师其精锐大部都被李家添变成了自己的私兵，所以李家寨中的水贼其实和水师将士没有分别。”何胜逮到了李家锦心情也是大好，一边将雷凌吩咐的事情记录下来一边笑道：“将军，摆在明面上的蕲州水师其实力比起李家寨的喽啰差远了。只是昨夜我等是占了偷袭的便宜，不然的话真要是面对面打起来，我军就算能胜，死伤也不会小。” “这样，你一会亲自协助后勤部甄别兵员，把有用的人手全部挑出来。”雷凌听到这句话之后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李家锦这个祸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上报主公，是否直接砍了祭旗。” “就这么砍了？”何胜有些不甘道：“这个家伙砍了倒是一了百了，依末将之见，与其砍了还不如那他去找李家添换点东西，钱粮物资，兵器战船，狮子大开口，总能从李家添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还能这么干？李家添是正经的水师将领，那李家添能为了自己的弟弟大出血？”雷凌愣了一愣回道：“这不是江湖绑票吗？” “李家添又不知道我等是哪个山头的？那些漏网的喽啰顶多认出我何胜，又没看清楚我军的真实身份？”何胜笑道：“将军，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李家添和李家锦从小长大，兄弟感情不一般，绝对不会坐视自己的亲弟弟身陷囹圄的。” “既然如此，这件事也全权交给你处置，我马上给主公撰写战报，顺便水军营壮大在即，我一个人也是力不从心，索性你也别做什么队正了，直接来当副营正。”雷凌眼珠子一转笑道：“此前后勤部的陈烨还说他们压力大，我看等我水军营扫荡了舒州以西的大小水贼之后主公这个年绝对不愁了。” 能够被雷凌任命为副营正，虽然这需要得到岳西兵马使府和都指挥使陆翊的统一，但是水军营本就是处在特殊的扩军时期，雷凌推荐的基本上都会直接落实。何胜大喜之后，随即出去将雷凌吩咐的事情一一安排落实，然后亲自写信，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李家添立即准备钱粮来赎回自己的弟弟，限期十五天。 而雷凌的这份战报和随后几天后勤部统计的缴获清单送到岳西兵马使府的时候，袁袭都被此战的前因后果惊呆了。 “主公啊，这下真是好了，打水贼打到水师头上去了。”袁袭也是苦笑不已，不过倒也没有责怪雷凌的意思。 “怕什么，这后面不是有何胜出的主意吗？不用怕，蕲州和我舒州之间隔着大别山呢，李家添就算是知道是我舒州水军干的他也无可奈何。”薛洋摆摆手笑道：“倒是这个何胜的确是个人才，让他在副营正的位置上历练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水军将领也多带出来一点，不然的话依靠着雷凌一个人在硬撑也不是长久之计。” 第四十八章 水军出击（四） 李家寨一战缴获巨大，陈烨亲自赶到三叉湾劳军，和雷凌畅谈一番之后才带着大队的战利品返回望江。此一战不论是对于水军营还是后勤部来说意义都非常重大，所以这段时间陈烨为首的后勤部也不再对于水军这个吞金巨兽愁眉苦脸了，反倒是见到水军将士都是乐呵呵的打招呼，惹得那些受伤从前线回到望江修整的水军士兵各个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偷袭李家寨后何胜让一名喽啰送回去的信件却让蕲州水师郎将李家添差点咬碎了牙齿。不仅仅自己精心布置的生钱篓子被何胜一股脑端掉，就连自己的兄弟一家也成了对方手中的人质，那清单上一连串的物资和钱财更是让他悔恨当初为何一时心软放走了这个反骨仔，以至于如今被他生生要挟。何胜的果决他是知道的，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对方的要求，自己的弟弟接下来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境地。 “去把张大秋、田成和李阳从牢中放出来，另外去水师仓库中提取粮食五千石，战船七艘待用，去蕲州商行找李管事，调用官盐五船全部集中起来。”李家添独自在营寨中盘旋良久之后还是忍不住吩咐亲卫去准备这些物资。李家虽然是岐黄大家族，但是李家添却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他二人皆是庶出，李家添能有今天是靠自己和李家锦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李家锦的武艺能够与何兵不相上下了。也正是因为两兄弟同甘共苦过，所以李家添不能坐视他真的被何胜给撕票。不过李家添也留了一个心眼，对于清单之上那多达十万贯开元通宝只字不提，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还价的话那就真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了。 广明年元九月初七，按照何胜在信中约定的方式，李家添将这些物资全部交给张大秋三人负责开着战船从蕲州出发东下在李家寨旧地见到了何胜本人。张大秋三人本就是何胜的生死之交，当初何胜逃走的时候李家添迁怒于他们三人，所以直接下了大狱。原本三人以为此生都要老死在大牢之内了，没想到这才几个月过去就被放了出去，找人打探了半天之后才从水师中一个老相识那里得到了消息。三人得知是何胜绑了李家锦之后，二话不说在上船之前将家小全部带上，打算直接投奔何胜。这一幕差点让李家添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只不过在李家锦还在何胜手中的情况下，他是不得不强自咽下这口气。 何胜事先就带人在李家寨埋伏以防万一，但是在见到张大秋带队之后，顿时大喜过望。四人见面都是唏嘘不已，感慨一番之后张大秋在将物资全部移交给何胜之后笑道：“大兄如今在哪高就？为何短短数月时间麾下就有了这般威武之师？” “大秋，此事以后再说，既然这个李家添将你们放出来，那我也不能小气。他那五艘运官盐的不是租用的商船吗？正好让他们把人带回去。”何胜吩咐身后的亲卫将李家锦一家带了出来送上商船之后笑道：“三位，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还是回三叉湾之后再说，我介绍你认识我身后的大人物。”他一脸笑意，吩咐将船队将官盐等全部装船之后浩浩荡荡的开出滠水返回三叉湾，沿途之上不断有水军营的战船巡弋，防止被蕲州水师尾随打劫。此番严禁的部署和战船之上士兵那崭新的兵器铠甲让张大秋三人疑窦丛生，但是每次想问都被何胜一个哈哈带了过去。直到船队抵达三叉湾之后才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水贼的营寨，那水寨之上飘扬的旗帜让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样？这里可是舒州军水军营的西线驻地。兄弟我现在是舒州军水军营的副营正。我等兄弟同生死共患难，此前我落魄逃难至此，被舒州军水军营清剿水贼俘虏。水军营雷凌将军不以我出身水贼让我加入水军营，重新成为一名水师队正。李家寨一战之后更是直接提拔我当了副营正，也算是从此翻身。兄弟有此境遇自然不会忘了你们，正好借着李家锦的机会把你们换了出来，从此你我兄弟一起携手杀敌为舒州军效力岂不快哉？”何胜将船队交给其他人在码头卸货，自己带着三人上岸之后笑道：“兄弟你看，雷将军已经前来迎接我等了。” “启禀将军，何胜幸不辱命，所得物资战船已经全部带回。”何胜向雷凌行了一记军礼之后道：“将军，这三位是末将此前在蕲州水师任职时的生死兄弟，此次前来将军帐前，愿加入我舒州军水军营，为主公大业效力。”雷凌见到何胜一一介绍完三人之后笑着点头道：“三位辛苦。我舒州军水军营新建，人才稀少，三位愿意加入，我心甚慰。 雷凌带着几人回到水寨之中的议事厅之后笑道：“何胜你马上将他们三人的具体情况上报都指挥使，登记造册之后下放到刚刚收编的新兵之中任队正，先把兵带起来。以后水军营改制自然会随着军功逐级提升。”雷凌这句话等于是一来就给了三人队正之职，这也只有在水军营目前大规模扩军的时候才能够越级提拔，而按照水军营目前的规定，队正就已经能够独立指挥一条战船了，所以何胜是大喜过望急忙拉着三人朝雷凌表示感谢。 “出兵之前，都指挥使曾经说过，水军营新建需要大量的人才，所以在改制之前可以不必按照舒州军现行的军规提拔将领，这也是主公给予我等的信任。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放下包袱，舒州军军纪严明，军规森然，只要忠心报效，主公也一定不辜负大家期望。”雷凌笑道：“稍时让何胜带你们去熟悉将士，除了我军新派的人手之外，其他的都是李家寨俘获的反正人马，想来你们也不会陌生。至于家眷嘛，随后勤部的船只先回望江，等大军打完仗以后再说，后勤部会安置好他们的，不用担心。” “将军有新的军情？”何胜原本打算在准备上报张大秋三人的信息的，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头一动问道。 “占了这么大便宜，李家添也不是吃素的。”雷凌道：“十三司的最新情报，几乎和你们同时回来，蕲州那边水师战船已经开始离开码头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只怕数日之内就能够抵达三叉湾，就算是不知晓我军目前所在之处，但是也能猜到李家寨一战是我舒州军无疑。这口气你说李家添能够咽得下去吗？” “倒也是，能够吃下李家寨的不是一般水贼能够办到。在想想此前大秋曾经问我的为何能够在数月之间就能够指挥这么大的一支水师船队。至少稍微一想也就只有毗邻大别山的舒州了。而在舒州也只有主公的麾下才有如此实力。看样子我们必须截住李家添，不然的话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直奔望江而去，到时候望江码头一旦被袭击必然误了岳西商贸的进行。”何胜分析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点点头道：“将军的打算是我军主动出击，在李家添南下之时截住他，一战打掉蕲州水师的主力，从而彻底扭转此战的不利态势？” 雷凌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水军出击的目的就是保护水路，如果此时还让望江码头遭受攻击，那我等在主公那里还有什么颜面？此战务必要取得大胜，只有这样才能够奠定我舒州军水师的名声和气势，也只有大胜才能够彻底锻造出我水军营的军魂。”雷凌看着何胜四人道：“原本我还在发愁新加入的新兵基本上都是蕲州水师的一员临战之际如果出现纰漏那就是自取其败，正好大秋你们三人来了，真是雪中送炭，我想由你们统帅新兵必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军心，和我水军营其他的将士一起打赢这一战。” “请将军放心，我等次来寸功未立就被任命要职，深感惶恐。此战必然竭尽全力，不辜负将军信任。”张大秋在三人之中年龄最长，此时开口道：“此战对我水军营意义深远，对我等三人亦是如此。” “要对昔日的同僚下手，你们三人不会有什么顾虑吧？如果有战前提出来，本将可以做主让你们三人避开，这本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罪的。”雷凌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之后继续道：“我舒州军和你们见识的以往的军队不同在于我等讨论战事事前有任何疑义均可言明，但是真到了大战一起那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犹疑的机会了。这一点何胜清楚，你们可以问他。” “还请将军放心，李家添此前在何副营正出走之际将我等三人打入大牢，如果不是此次将军率军剿灭李家寨，俘获李家锦，只怕我等三人永无出头之日。今日对阵李家添，断无留情之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阳此时起身道：“而且将军有所不知，蕲州水师真正与我等有旧的人要么被李家添驱逐出水师，要么安排在李家寨中充当他的打手。如今的蕲州水师和我等几人已经没有香火之情了。” 雷凌看了一眼何胜见到他也跟着点头顿时肃然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放心了，何胜你马上安排他们歇息然后去领取军牌。” 四人出了议事厅，何胜一边走一边带着三人熟悉了一下三叉湾的地理情况，然后直接带着他们前往所在的战船，安排各项事务。 “兄长，这雷将军真对我等如此放心，直接将一整艘战船交给我等三个新人指挥？”李阳见到何胜真的将三艘战船和三队新兵交给他们三人，而且这一队士兵的人数可是足足二百五十人，顿时忍不住有些惊诧道：“我还以为他只是安抚我等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主公定下的规矩，如果对你还有疑义的话是不会说假话来蒙蔽你们的。”何胜忍不住笑道：“你们也不想想，我这个副营正不也才来不到月余吗？只要你忠心效力舒州军，是不会遭到猜忌的。” “突然之间好像见识见识兄长口中所说的主公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李阳点点头笑道。 “等打完仗不就见到了？我听将军说在岳西百姓称呼主公都是小郎君，那可是真正得到了岳西数万百姓衷心拥护，此等人杰不是你我所能揣测的。”何胜白了一眼李阳继续道：“你们还是抓紧时间熟悉舒州军的军规军纪吧。舒州军和蕲州水师可不同，军法严明，有独立的执法官，触动军法就算是将军也不会求情的，我可不想你们一来就被执法队盯上，他们可是有权力直接绕过将军甚至是都指挥使直接上报主公的。” 何胜的最后几句话明显让三人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灰心的笑容，军法严明才能够确保军队的战力。三人在蕲州水师的时候可是见识过军中军纪败坏的样子的，此时听到这句话都是觉得耳目一新，对于这支全新的水军也都有了兴趣。 他们三人的加入也让原本还惴惴不安的新兵开始快速恢复稳定，毕竟连同何胜在内，这几名将领都是这些士兵的老官长。有他在极大的稳定住了士气和军心，原本就是正军，虽然这些年跟着李家锦做了无数的坏事，但是军中起码的军规还清楚，那一身的水性和本事也都在。所以在执法队的约束之下，很快三人所在的战队也跟上了其他老兵的步伐。 张大秋三人整顿部下恢复战力的时候，十三司的情报也在不断送过来，通过来往船只以及派人在陆地守候等方式，蕲州水师自从东下之后几乎每天的行程都及时的送到了雷凌手中。 “将军，按照这几日蕲州水师的推进距离估算，最多明日下午他们就能够抵达滠水河口。”何胜站在雷凌身边道：“我军要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就该在明日午时之后出发，这样两军可以在河口不期而遇。我军顺流直冲对方，胜算可期。” “传令下去，各船军兵立即登船，明日午时准时出发，这一战就堂堂正正的打一次。”雷凌一笑道：“让十三司上报，就说我水军决心和蕲州水师在滠水河口大战一场，扬我军威。” 第四十九章 水军出击（五） “将军，这是在河口的十三司眼线发过来的飞鸽传书，李家添的水师马上就到滠水河口。”何胜自从升任副营正之后就将自己的座舰交给弟弟何兵带领，自己和雷凌待在旗舰上协助指挥整个水军船队。此时他将收到的最新情报匆匆递给雷凌道：“按照路程计算，我军如果顺流而下的话大致会和他同时抵达。” “打旗语，全军准备立即起航。”雷凌点了点头道：“告诉将士们，胜负在此一举。我水军营能不能在主公面前露脸就看这一仗了。”水军营此前建制不完全，加上雷凌本人也不是正经的水军出身，所以旗语和号角这一类的软建制基本上都是何胜加入之后才带过来的，不过在实际运用的时候，原本大唐水师遗留下来的旗语和号角的种类又被两人完善了很多，现如今的旗语和号角能够表达的军令也更加丰富。这一点甚至引起了薛洋的关注，甚至准备结合后世的旗语再次丰富。不过对于目前的水军营来说，这些旗语已经够用了。毕竟在风帆木船水战时代，所谓的整体指挥要像步军那样不太现实。 雷凌这边因为是顺流而下，十七艘战船一字排开行驶在秋季滠水河浑浊的河面上，场面是异常的壮观。但是所有战船之上的士兵却几乎没有任何喧闹之声，所有人都在认真的检查武器装备，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大战。历经几次战役之后的水军营将士虽然没有大规模水战的经验，但是已经在一点一点的战斗中锻炼好了自身的素质，完成了一个老兵的蜕变。 随着领头的何兵座舰打出旗语汇报发现对手，整支船队快速钻出滠水河口，只见此时大江之上一支十余艘战舰排开的双排船队正在浩浩荡荡沿江而下，白色的风帆在眼前不断晃动，桅杆上飘着的蕲州水师战旗也让所有人看在眼里。 “吹号角，让先锋船立即截断他们。”雷凌朝何胜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下令，旗舰上不断传来的号角声除了让领头的四艘先锋战船一瞬间开始加速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之外，也让猝不及防的蕲州水师开始陷入混乱。他们原本是直奔望江而去的，而滠水河口距离望江县可是足足有数百里之遥，所以这一路上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战斗准备。此时忽然出现一众战船从河口冒出来，一开始那些士兵还以为是水贼前来打劫，但是下一刻他们就立即尝到舒州水军营凌厉的攻势。何兵领着张大秋等人直接冲了上去，两两排开直接将蕲州水师的行进队伍一切两段，然后在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何兵和李阳往东，张大秋和田成两人往西开始发动攻击。只见顷刻之间泛着寒光的精钢弩箭呼啸而出，尖锐的金属呼啸声在这一刻主宰了整片天空，五枚一发的弩机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腾空而起五道死亡的气息，根本就没有准备的蕲州水师一下子被彻底打蒙，无数的士兵被这种精钢弩箭直接洞穿身体，鲜血开始不断喷出，落在大江之中，斑斑点点迅速被水流冲散，而那些直接钉在战船之上的弩箭更是直接深深的扎进船板，突突的声音甚至让离得近的士兵心惊胆战，似乎生怕这些弩箭力道再强一点会直接将船板给扎透。 “竖板，放箭。”何兵站在甲板上纵身高呼，很快战船的甲板四周就有一块块木板被斜拉上来，紧接着那些早就准备好在船舷附近的甲兵纷纷拉开长弓朝着蕲州水师的战船之上射出一道道箭矢。乌蓬蓬的箭雨打断了寥寥无几的反击，让死亡成为这一刻大江之上的主角。而且何兵等先锋船甚至速度丝毫不减，转舵之后迅速朝着对方靠近，身在第二排的士兵已经开调整射距，火油罐也准备到位，投石车的拉索被拉的滋滋作响，很快这种泛着无数火焰和黑烟的武器就直接被投射到半空之中朝着前方蕲州水师的战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这个时代的火油和后世完全不同，火油是用植物油加上松油松脂之后制作出来的。薛洋此前曾经亲自试验过，虽然和后世的火油是两码事，但是倒也十分易燃耐烧，作为纵火武器效果也不错。岳西靠近大别山区，这些东西都十分易得，而作为水战的关键武器，火油的储备也是后勤部耗费极大钱财的重点。但是在此时的战场之上，火油罐却成了水军营致胜的法宝，甚至在火油罐投射之后，弩机上也开始更换成装载了火油包的弩箭。何兵和张大秋等人的四艘战船此时此刻切切实实成了纵火贩子，很快就将被截断的蕲州水师东西两面的战船给点燃了，滚滚的浓烟和火苗越烧越旺，冲天的大火让无数的士兵没有被箭矢杀死，反倒是被火油罐落地之后溅洒出来的火苗烧得不得不跳下大江，最后生死不知。 这种情况在雷凌的主力船队加入之后变得更加明显，舒州水军根本就不和蕲州水师打传统的跳帮战，反倒是利用自身火力优势或者直接纵火或者远远的用箭矢杀伤。滚滚的浓烟在十几艘战船一致扔出无数的火油罐之后就彻底笼罩住了这一片江面。虽然雷凌和何胜两人此时已经无法指挥各船，但是不断传来的号角却在向两人汇报这大致的战情变化。 “将军，那艘最大的就是李家添的座舰，这家伙是找死，居然亲自赶来了。”何胜在纷乱的战场上忽然看到了对方有一艘体型比其他战船都要大的船只，顿时兴奋起来道：“抓住李家添，就可以逼迫蕲州水师全军投降。” “那还等什么，让舵手转舵，所有操桨手全力划桨，冲过去。”雷凌一声咆哮之后以旗舰之身直接朝着对方冲了上去，座舰前方三架弩机一刻不停的朝着对方发射弩箭，呼啸的破空声瞬间覆盖住了这艘战船。 “何胜，你马上带人准备好，这一次一定要生擒了李家添，这么大的船逮住了就是以后我舒州水军的旗舰了。”雷凌看着对方那几乎比自己大了一倍的大船差点流口水，甚至在身后两艘护卫战船没跟上来之前一马当先直接先冲了上去。何胜更是亲自手持刀盾上前指挥水军将士准备好拉索和勾铙，这一次跳帮战开始重演。因为是操桨手在划动船只前行，所以战船的速度基本上能够控制，何胜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船身，甚至顾不得对方射过来的箭矢，一心一意就等着跳上去展开肉搏。 不过李家添的这艘大船上面人数众多，箭矢在两船靠近之后如雨而来，逼得雷凌不得不命令将士一边对射一边持盾牌防护，同时弩机也在全力压制对方。新式的弩机速度比起蕲州水师的老实弩机要快上一倍不止，因为对方此时也看出了雷凌的打算，几乎所有的水师将士都涌到了甲板和船舷两侧，这种距离和人群密集度让呼啸的弩箭几乎每一次都在连续穿透数人之后才耗尽能量，血雨腥风在两船之间迅速掀起，无数两军将士的鲜血甚至把江面都染红了。 “甩钩。”何胜带人在熬过这一段箭矢互射之后一声爆喝，亲自甩起了一根勾铙，直接勾住了对方的船帮子，而在随后身边的将士更是连续二十多条勾铙瞬间甩出，将两船瞬间连在了一起。在何胜这边准备跳帮战的时候，对方也在打着同一的心思，甚至对于何胜的这种举动对方根本没有阻止。毕竟在刚刚经历的箭矢弩箭互射之中，蕲州水师座舰彻底落入下风，大量士兵被杀伤之后，也只有这种贴身近战才能够发挥出自己船大人多的优势。 “杀。”何胜单手抓住勾铙，在船舷上纵身一跃，借助绳索的助力在空中连续几次攀爬之后终于上了对方的大船，然后一个滚地龙，躲过了对方等待多时的击杀，瞬间和对方战成一团，手中单刀挥舞，根本没有一合之敌。这个时代能够在战船上近战的身手比起步军都要高出不止一筹。他在率先上船之后给了后面人手持续上来的机会。伴随着十几名舒州水军将士上来加入战斗，后方终于将一架舷梯架了过来，雷琳亲自带人赶到，双方大战就此正式展开。在不需要掩护后续人马登船之后何胜开始朝着对方战船的核心而去，他是一心一意要抓住李家添。 而雷凌带人上来之后已经将这艘大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以至于剩下的两艘舒州水军战船中一艘引开了蕲州水师旗舰的护卫船之后，另外一艘再次靠了上来，双方一合力，这场战役的天平开始迅速朝着舒州水军倾斜。雷凌的大队人马开始不断压迫对方的水军士兵后退，让何胜在前方的压力瞬间减轻一大半。而在此时李家添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看得何胜一声怒吼，奋不顾身朝前冲了上去，嘴里面吼道：“李家添，你坏事做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何胜你这个孤魂野鬼，本将悔恨当初心慈手软没有杀你，今日居然敢来和本将对阵，你好大的胆子。”李家添手持一柄鬼头刀瞬间杀到，两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瞬间战成一团，以至于逼得周围厮杀的两军将士根本就不敢靠近，给他们腾出了一块好大的空地。 “蕲州水师的人听着，放下武器，本军饶你们不死。”雷凌一声断喝，手中长刀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将阻拦自己的几名蕲州水师的士兵劈翻在地之后怒吼道：“你们已经被我前后夹击，首尾不能相顾，此时不降，更待何时？”他的这一声怒吼才让所有人恍然发现，在船尾也传来了喊杀声，无数的舒州军将士从后面蜂拥而至，将所有的蕲州水师将士彻底的包围了起来。 “李家添，让你的人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你和何胜之间的恩怨，今日本将可以做主，让尔等公平一战，如若你能打败他，我保证放你回去。但是你胆敢继续带人负隅顽抗，不要怪我以多欺少，将你彻底斩杀在此。”雷凌的这句话让对方一愣，随即怒吼道：“你舒州军厚颜无耻，堂堂官军却做盗匪之行，欺辱我太甚，我焉能信你？弟兄们，今日有死而已，给我杀。”他一刀击退何胜之后一声怒吼再次上前，试图朝雷凌而去，却被何胜当场拦住，双方再次大战不辍。 李家添和何胜战在一起，但是他旁边的士兵此时却各个面面相觑，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雷凌当即喝道：“本将就是舒州军水军营主将，再最后警告一次，立即放下武器，负隅顽抗者杀无赦。”雷凌声色俱厉，这一声爆喝声音高亢无比，旁边的士兵更是一起高呼，震慑人心的呼喊终于带来了效果，有扛不住这种厮杀的士兵咣当一声扔下兵器，随即被水军营的将士拿下。有了第一个就好办了，只见片刻之间这些蕲州水师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成了水军营的俘虏，只有最后几十名李家添的心腹试图上前和李家添合力击杀何胜，被雷凌身边的护卫截住，迅速被斩杀殆尽。 “李家添，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过的。”雷凌抢步上前，长刀挥舞从旁夹攻李家添，原本只是和何胜势均力敌的李家添再增加了一名对手之后终于不支，被何胜抢到一个空子，一刀砍在手臂之上，血花飞舞，差点连膀子都被直接砍了下来。李家添嘶吼一声之后倒地被何胜直接拿下。 “立即吹号，责令蕲州水师全军投降。”何胜本就是蕲州水师的人，对于蕲州水师内部的号角旗语自然是熟稔之极，很快这艘蕲州水师战船之上就传来了地城的牛角号，无数原本还在奋战不止的水师将士都被这道停止战斗的命令给惊呆了。但是号角声持续不断，战船也在缓慢的朝着战船中心移动，这种情势也变得越发的明显。在随后当第一个吹出同样的号角的船只停止战斗之后，这场水战终于到了收尾阶段。蕲州水师在滠水河口鏖战整整一个时辰之后伴随着主将被击杀，旗舰被对方夺走，终于全军向舒州水军投诚。 “我们胜利了。”不断的欢呼声开始从水军营各船上响起，无数将士开始纵声欢呼，让整片大江都跟着呼应。而江面之上原本老远就避开大战的往来商船也飞速将这个消息传递到各地。舒州水军一战成名，从此这条大江之上终于迎来了新的水军，新的主人。 第五十章 水军出击（六） “启禀主公，这是十三司发来的加急战报，水军营全军将士于广明元年九月十九在滠水河口击败南下的蕲州水师，一战俘获战船十一艘，水军人马七百余人，蕲州水师郎将李家添被生擒。所部正在赶回望江途中。”一大早薛洋就被陈潇潇拉着去商议成衣作坊扩建事宜。当初原本只是给那三十多名女子找到一个谋生之路的应急办法，没想到如今已经真的已经成了气候。现如今陈潇潇手下的这个成衣作坊已经从三十多人扩展到一百三十多人，采购了数十台织布纺纱的机械，彻底从成衣制作发展出纺纱、织布、制衣和售卖为一体的完整的产业链。规模越来越大之后几乎将太湖县城内部的所有的女子都带动起来。由于是陈潇潇主导的产业，所以在招工的时候尽可能的招收女工，这等于极大的减轻了百姓的生活压力。要知道虽然唐末男女之防和后世相比要轻得多，但是毕竟已经没有了盛唐时期的开放之风，中晚唐的保守已经越发的束缚住这个时代女子的生存之路，加上连年战乱百姓生活困苦，女子的附庸地位变得更加明显。但是陈潇潇的这个女子成衣作坊却在岳西率先开启了女子出工的先例。而且依靠着陈家的地位和她和薛洋的关系，这位陈家大娘子私下里已经被岳西各界戏称为舒州军主母。她所亲自抛头露面带动的产业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拥护，再加上在家中女子进入成衣作坊工作之后带来的收益也切切实实为众多的家庭带来了额外的收益。所以不仅仅这些太湖县的这些女子开始踊跃参加，而且还带动了其他的产业逐渐改变对女子出工的歧视和担忧。至少在如今的太湖县城内，包括陈家在内的店铺和作坊女子当家和女子出工出力的情况大家伙已经见怪不怪了。 成衣作坊的扩建是因为陈家第一批棉花以及黄猫山一带今年的试种棉花全部被后勤部统一收购然后送过来防线纺纱变成第一代棉布之后，不仅仅军队那边大规模换装下了多大数万件的冬夏军服订单，还需要推向市场，让百姓能够更加认可这种新式的面料。所以在原本的基础上陈潇潇打算再次扩建两处作坊，将纺线纺纱、织布和成衣制作三者独立开来。薛洋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陈潇潇，这段时间忙的没顾得上她，没想到这丫头天生就是经商的料，这么早就能够想到集约化生产的概念了。所以点点头道：“宿松多山地，今年宿松县衙已经在县内大规模推广山地种植棉花。我看不妨在那边设置一个专门的收购处，到时候配合宿松县衙将百姓们种植的棉花全部收过来。一方面增强百姓种植的信心一方面也是给你们找一个稳固的原料产地，避免你们作坊为了原料东奔西跑。”他原本还想趁此机会给陈潇潇灌输一点后世的理念，但是袁袭的这份情报却让他暂时将这些民生事务放下，和她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返回岳西兵马使府处理军务。 “哼，每次都说不了几句都被打断离开。”薛洋匆匆而去，陈潇潇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沐雪却冷哼一声之后道：“潇潇，他有些冷落你了，你不该放纵他的。” “姐姐你这就不懂了，他要处理的是军国大事，岂能被这些小事耽误？我本来也只是拉着他来给我出出主意的。现在主意不是已经出了吗？我都没生气，姐姐你生什么气？难不成你也对他动心了？”陈潇潇笑嘻嘻的拉着张沐雪一边走一边笑道：“姐姐如果对他动心我可不介意哦，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是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住的，我也不会用这个来绊住他的脚步，我还想和他一起去扫平天下呢。” “哟，小小年纪志向倒是不小，但是女子如何扫平天下？难不成向那些大男人一般扛枪上战场？”张沐雪被陈潇潇说的面红不已，但是随即就反唇相讥道：“只怕我们的主母大娘子上了战场不但没能鼓舞士气反倒是会吸引更多的敌人扑上来要把你给抢过去呢。” “姐姐你就打趣我吧，回头我就跟薛洋说去，就说姐姐你喜欢他。”陈潇潇不甘示弱，跟着回击，两女瞬间闹成一团。 不过此时已经回到军政司大厅的薛洋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他在细细看完十三司的战报之后却苦笑道：“军师，只怕我们不能将李家添直接斩杀。” “主公所言甚是，袭和陆翊已经商议过，李家添毕竟是朝廷任命的蕲州水师郎将。就算是因为偷袭望江被我军擒获，也不能直接像对待其他敌人那样就地斩杀以儆效尤，否则容易落人话柄。再者说，十三司传回来的情报，蕲州那边面临的状况其实和我舒州相差不大，蕲州水师是平衡蕲州军和刺史府之间最大的一股力量。如果李家添遭遇不测，只怕会彻底引发蕲州局势的改变。我军目前又没有力量拿下蕲州，那还不如将李家添放回去，至少能够起到稳住蕲州岌岌可危的局势的作用。”袁袭在薛洋开口之后跟着点头道：“以袭之见，莫不如主公赶赴望江一趟，和李家添亲自谈谈，毕竟虽然此战他是一败涂地，但是我军却并没有伤及他自身的性命，留着他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哦，果如此，只怕军师已有谋划吧？”薛洋饶有兴趣的一笑问道：“军师打算派何人先行出手？就算是我要去，那也只是和李家添表个态，此等事情最好还是暗地里进行为好，上不的台面。” “就让陈烨自行处置吧，他本就擅长把握人心，心思机变，这等事宜他出马不会吃亏的。再者说李家添一个败军之将难道不打算付出点代价就以为我军能够放他？朝廷如今面对黄巢乱军已经是吃力万分怎么可能去管他一个小小的郎将生死？只要我军放出风去，李家添已经被擒获，旦夕之间不但李家会被彻底夷为平地，他的水师郎将的位置也会不保。这些事情李家添做了这么多年的水师郎将一定会想清楚的。”袁袭胸有成竹所以说出来的话是有条不紊。 “既然如此军师安排完这些之后就随我走一趟望江吧，让陆翊守家。”薛洋笑道：“马上就要入冬了，也是该找点横财来弥补一下，不然的话只怕严先生都该把军政司的门给踏平了。” 两人给严明和陆翊交代几句之后就匆匆上马朝望江而去。临走之前薛洋也把这段时间画好的后世的一些机械图纸交给了陈潇潇，让他去找陈家工匠秘密仿制。只不过他本身对于这一块就不熟悉，所以能够想起来这寥寥几种织布机和纺纱机还是得益于后世的好奇心，此时只能按照记忆照葫芦画影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 不过在薛洋和袁袭两人来到望江县城的时候雷凌却已经提前一步回来了。大军驻扎在望江码头，二十多艘战船一字排开停靠岸边，大队的战俘不断被押送上岸之后顿时引爆了望江县城百姓的气氛。汪德邵趁此机会甚至组织了部分百姓前往水寨门口欢迎水军将士胜利凯旋，盛大的场面让这些鏖战近两个多月的将士们不知所措的同时心头又涌起了一股暖意，各个都把身子挺得笔直，生怕在百姓面前弱了舒州军的名声。这一幕也让那些战俘尤其是李家添目瞪口呆，自安史之乱以来百余年间还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得到百姓如此爱戴，听闻得胜归来前来慰问。那些提着各式各样食物的老百姓可是真真切切的，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兴奋是装不出来的。这对于往日里出来基本上百姓畏之如虎的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而此次的主将雷凌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撼到了，虽然水军营在望江县驻扎时间较长，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百姓的拥护。在这些欢乐的人群面前往日里指挥手下船队往来无忌的他面色潮红，走在岸上没有了大将军的威风，有的更多的还是局促和紧张。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望江百姓都已知晓，将军率领水军儿郎击败贼寇，保境安民，我等感激不尽。今日这些百姓前来为将军和水军将士庆祝凯旋，希望将军不要责怪他们。”汪德邵见到雷凌面色不对还以为他不高兴，急忙走过来解释道。 “知县大人客气，雷某第一次见到百姓这么欢喜我等这些兵郎，不习惯而已。”雷凌急忙摆手道：“忽然之间觉得我等做的还不够好，对不起百姓的殷切期望。” “不习惯那就以后想办法习惯，做得不够好那就想办法做得更好。总之，我舒州军是百姓的子弟兵，兵民乃胜利之本，二者缺其一不能独存。”雷凌神色紧张的跟汪德邵解释，没想到旁边忽然传来了薛洋的声音，顿时目瞪口呆。薛洋和袁袭到的时候正巧赶上了这一波，也没惊动其他人，只是跟在百姓堆里，此时听到雷凌的话二人相视一笑，当即出言。 “舒州军水军营营正雷凌，携全营将士得胜归来，特向主公缴令。”雷凌见到薛洋和袁袭两人走上前来，顿时面色一正，快步上前，行军礼大声叩拜。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所有的水军将士全体下拜，全部向薛洋行礼。旁边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之后才恍然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小郎君，顿时间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跟着下拜，朝着薛洋宗声高呼，“小郎君”的呼声直冲云霄，让整个望江码头都跟着异常热闹起来。而旁边跟着行礼的汪德邵算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了，这位原本的望江县知县在见到所有人看到薛洋身影那激动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岳西小郎君这一刻在岳西的地位将无人可撼动，这整个岳西民心系于一人之身。如果还有人妄想推翻他岂不是和整个岳西所有的百姓为敌？和别人不同，汪德邵年过不惑，对于百姓有着一种莫名的关注，这使得他在这一方面将百姓民心看得更重，自然也看得更清楚。 而在人群中跟着单膝下跪行军礼的何胜等新近归附的将领看着人潮之中那傲然独立举手投足之间洒脱自信的身影更是激动异常，类似于何兵和李阳这样的眼中直接冒出一股疯狂的崇拜神情。这位从无到有一手打造出整个岳西如今局面的小郎君拥有如此高的民心人望，值得他们誓死报效。 “请起，水军营的将士们，大家请起，望江县所有的父老乡亲们，大家起来，不要跪我。”薛洋将雷凌扶起来之后朝着那即使向自己行礼也是身姿挺拔犹如一座座丰碑一般的水军将士不断颔首，然后走到旁边将汪德邵和附近的百姓都扶起来之后笑道：“今日大家前来观礼水军将士胜利凯旋，是他们的荣幸。因为水军将士鏖战月余等到了自己的父老兄弟姐妹的认同，大家和我一起欢迎英雄的水军将士回家。”薛洋说完之后带头鼓掌，这种新颖的方式随后被无数百姓模仿，顿时间掌声振动云霄。雷凌领衔的所有水军将士在这一刻更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姿态接受薛洋和百姓的欢呼鼓舞。 “将士们，你们打击了匪盗，保护望江县的繁荣和安定，不仅百姓该谢谢你们，我薛洋更是要谢谢大家。因为你们在大江之上用自己的鲜血和勇气向全天下表明了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道还有一支军队能够保护百姓保护家园，履行当初舒州军成军之时我对百姓许下的承诺，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我岳西百姓为了天下兴亡和家国太平所做出的努力。”薛洋声音变得高亢，走上旁边紧急搬过来的胡梯之上，面向所有人，振臂高呼道：“这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就是流不尽的英雄血，淌不完的平民泪，更是你们此次大胜归来最好的功劳簿。它会将你们的功绩永远铭刻在这片土地之上，世代传承。” “舒州军万胜。”雷凌带头高呼，朝着薛洋猛然间跪倒在地，“主公万胜，万胜。”这一瞬间不需要任何人指引，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无数的百姓都自发的跟着雷凌纵声高呼。欢呼声中所有的水军营将士身形恍若融入了面前的这条大江之中，也融入了所有的百姓心中。一瞬间所有的将士面色都变得异常肃穆，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公，心思沉静，心念如一。 “舒州水师成矣。”薛洋旁边的袁袭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这一刻这位智者眼中仿佛看到了更多的变化和更远的未来。 第五十一章 敌友难测 望江县城外的水师码头上热热闹闹的场面持续了好几天，忙完了秋收的百姓这几天把这里当成欢庆节日的场所。巨大的空地上每天都有百姓前来参观水师战船，那斑驳的战斗痕迹仿佛还在向百姓诉说着当日战斗的惨烈，也在向百姓昭示着舒州水师的崛起。那一面高高飘扬的黑底银龙水师战旗高高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的水师将士不论是执勤的还是上岸修整的，每每看到这面战旗都会心潮澎湃，与有荣焉，身姿也变得异常挺拔。 “主公，这是水师整补之后的编制。”在县衙临时召开的会议上，袁袭把这几天商议的结果汇总之后交到薛洋手中道：“水师单独整编成一都，在编士兵三千七百人，二十艘战船。由雷凌出任都指挥使，下辖四个营，由贺毅、何胜、张大秋三人分任一二三营营正，何胜兼任指挥使同知，李阳接任水师第四营步军营营正。何兵调离水师编制，接管新组建的步军独立营。” 薛洋看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水师的规模除了受限于兵士的征召和训练以外，我们的战船目前除了自己建造的不到十艘，大部皆是缴获所得，大小参差不齐，也不利于下一步水师的壮大，后勤部那边的福船建造到了哪一步了？” “启禀主公，目前第一艘福船已经铺下龙骨，因为前期准备的木料需要足够的时日才能用，所以暂时只有一艘开工，剩余的需要等到明年才能同时开工。”陈烨起身苦笑道：“不过目前的好消息就是造船用的所有原料船坊已经全部备齐，一旦大量制造倒不至于存在短缺现象。” “那就先建造一艘吧，此事也急不来。不过水军目前必须执行增加一艘新船就必须同时替换一艘旧船的规定。替换出来的战船交给后勤部处置，或者编入商船队或者出售给其他船主。”薛洋想起来一件事顿时盯着雷凌和何胜两人道：“水师组建困难，消耗也比起步军要大得多，今年岳西三县收入不足以支撑我们拥有过大的水师建制。所以接下来给你们一个月的整修时间，从十一月初开始，新组建的水师必须再次出击，将整条大江全部打通，让我舒州商船队所到之处尽皆畅通无阻。” “请主公放心，水师全军将士必不辜负主公期望，疏通水道，打击水贼，尽心尽责。”雷凌和何胜起身恭敬行礼接过了这道军令。 “好了，前段时间缴获了那么多资财再加上如今秋收也已经完成，岳西兵马使府总算是可以轻松一点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陈烨的口袋里有多少余钱可就看你们的了。”袁袭笑道：“主公为了你们水师的筹建可是都朝大娘子伸手了，你们可得加把劲，不然的话小心大娘子恼了断了你们的粮饷。”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哈哈一笑，舒州军执行的是兵饷制度，当兵不再是以前那种强征壮丁按照户头抽取壮丁，新军制类似于后世的兵役制度，虽然依旧是征召辖区内十八到二十五岁青壮年参军，但是除了身体素质抽检之外，还增加了兵饷，民政方面也对参军家庭有更大的补贴和政策倾斜，这样就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很多家庭甚至希望家中的青年子弟能够参军，不仅仅减少开支还能带来不少的收入。 “陈烨，和李家添谈得如何了？”薛洋白了一眼这位拿自己开玩笑的军师之后也是跟着笑道：“他要是不出点血，那我只能让陆翊派军队秘密进入蕲州将他李家全部给抄了。” 陈烨也被薛洋这搞怪的言语给带笑了，点点头道：“主公放心，大致已经谈妥了，李家添愿意出钱买命，并且同意我舒州军以后可以借用蕲州水师码头作为停靠点，所需物资他会代为筹备。只是有一点——”陈烨有些欲言又止，但是随即咬咬牙道：“他希望我军能够释放他的手下，他可以多出一部分钱粮。” “士兵？李家添不会是被打傻了吧？”雷凌一声怪叫道：“此事不容商议，要是答应了他岂不是说我水师将士白打了一仗？” 薛洋倒是和袁袭对视一眼，二人均是看出了彼此的意思，袁袭咳嗽一声之后道：“两次大战你们攻击俘获蕲州水师和李家寨水贼多少人？补充进入我水师的有多少？还有多少人被剔除在外了？”袁袭这一问何胜马上反应过来了，直接道：“主公和军师的意思是将我军不用的那些士兵全部送还给李家添是吗？此计倒是可行，还有那些军中将领。蕲州水师被李家添霸占这些年，大肆安插党羽培植亲信，军中将领不是他的心腹就是李家族人，此次整编这些人都被我军剔除在外，连带士兵共计千余人左右。” “那就告诉他，可以将他的将领和总计千余名士兵还给他，剩余的就别想了。”薛洋拍了拍手掌道：“后勤部要和十三司密切协作，将已经加入我军的士兵家属全部从蕲州等地接出来带回岳西安置，如此一来我岳西之地凭空可得百姓数千户。” 这场会议到此也就结束了，雷凌和何胜两人回去之后除了要制定水师的整训计划，还需要配合后勤部登记士兵的籍贯以方便十三司查访。而陈烨则最后一次和李家添进行谈判，将薛洋开出的最终的条件报给李家添，让其自己决定。 此时李家添已经在望江待了五天了，算上他出征的时间，近十天时间过去已经足够让他着急了。毕竟如今蕲州那边的局势容不得自己在此耽搁，一旦自己失败被俘的消息传回蕲州，那么自己原本掌控的势力会瞬间瓦解不复存在。而且舒州军能够释放自己和近千名士兵在他看到也是做到极限了，这其中还有那十几名将领，只要这些人在花点时间蕲州水师还会失而复得。 “主公，只怕此刻李家添已经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能提出让我军释放他的士兵就表明他已经想到了蕲州那边的局势变化。所以袭料定此次陈烨必然会大有收获，而且为了不让我等看出他的心虚，他一定不会在意陈烨提出的那么多赔偿。”袁袭站在薛洋身边笑道：“打劫了这个蕲州大家族，今年这个年算是过去了。” “明年，只怕明年不得不向府城出手了，不然的话依照目前舒州军的编制，步军已经近万人，还不算十三司和后勤部的人手，再加上水师要养，就算是陈家倾力出手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拿下府城占据完整的一州之地，不然的话迟早会被钱粮拖垮。”薛洋也是一声叹息，岳西只有十万不到人口，要养活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短期内依靠陈家贴补加上陈烨东拼西凑还能勉强维持，但是时日长久必然会陷入穷兵黩武的境地。要想改变现状只有拿下府城，扩充人口基数来维持，依靠着府城掌握的财富和钱粮人口在北方诸侯崛起之前，造成既定事实。然后趁着煮温和李克用争锋之际，利用水师便利往西往南拓展，发展壮大。 “主公，李家添已经同意，他要求见主公一面。”薛洋和袁袭都是目带忧色想着来年如何展开计划，陈烨喜滋滋的走了进来笑道。 “你到底敲诈了他多少钱粮？”袁袭见到陈烨面带喜色也是放下了心事有些好奇的问道。 “粮食三万石，布匹五千匹，咸鱼五千斤，盐五船，铁一万斤，开元通宝十万贯，还有一些其他的物件。”陈烨的这句话甚至让薛洋都忍不住侧目道：“李家添肯出这么高的价？你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李家就算是岐黄一带的大家族这么大出血也会一蹶不振吧？”这其中还有咸鱼，倒是让薛洋想起这个时代腌制品只怕已经是战略物资了。 “那就带他进来吧，我也是好奇李家添愿意掏出这么多家底而且一定要见主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袁袭摆摆手示意陈烨将李家添带进来，笑道：“主公，依袭之见，李家添八成是想引我军为外援，毕竟他新败之后难保没有人会打他的主意。” “那也随他，我军明年的方略一定定下来了，倒是水师可以沿江而上深入荆楚和山南道持续打击水贼和其他阻碍商船往来的势力，给他借一下力也无不可。”薛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见到外间跟着陈烨走进来一位中年人，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一位横行霸道纵兵为匪之人。 “李郎将，这位便是我岳西兵马使薛郎君，这位是舒州军军师。”陈烨介绍完薛洋两人之后道：“主公军师，他便是蕲州水师郎将李家添。” “李郎将请坐，这几日在我岳西住的可还适应？”薛洋招呼对方坐下之后袁袭跟着笑道：“岳西贫瘠，民风未开，有所怠慢还请郎将恕罪。” “有劳袁军师挂念，本将休息的还不错。”李家添见到薛洋看着自己也不想在此时掉了身价，所以拱手一礼道：“今日得见兵马使薛郎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弱冠之年就能够闯出这一番基业，我李家添输得不冤。既然郎君愿意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李某人也部是不识时务，但请郎君放心，我已经亲书一封稍时交给心腹之人送回，半月之内所有物资钱粮必然如数奉上，断不会为了些许钱财失了面子。” “好，爽快。既然郎将是爽快之人，我舒州军也不会小气。不知郎将要见我家主公是否有何隐情要说？”袁袭拍掌笑道：“但请言明，我家主公虽然年幼，但却是盖世英豪，不会因为此前之误会而看轻郎将。” 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岳西贫瘠，养军艰难，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郎将肯出手相助，我薛洋自当回报，只要我力所能及，必然不会拒绝。”他和袁袭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旁边的陈烨心头暗笑，但是这一番表态倒是让李家添面色好看不少。毕竟人家都说此前是误会愿意替自己遮掩，自己也不好主动再揭自家伤疤，所以抱拳一礼之后道：“实不相瞒，此次我水师受损严重，只怕李某人回去之后刺史府和蕲州军主将会多有责难，不知郎君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稳住蕲州水师岌岌可危之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只要郎君肯垂青眼，他日我李家添愿结草衔环以报郎君，蕲州水师以后必奉郎君为主，如有违背，人神共弃。” “李郎将言重了，既然你我有此缘分，本将自当回报。”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舒州水师会整修一段时日，十一月初开出，沿江西进打击水匪，彼时可就近停靠蕲州码头，为郎将助威。不知郎将可能支撑这剩下半月时间？” 薛洋的话让李家添脸上涌出一丝喜色，起身长鞠一躬道：“末将多谢郎君厚爱，区区半月时间还难不倒末将。但请郎君放心，除却此次交割物资以外，舒州水师西进剿匪所需钱粮也由在下一力承当。” “呵呵，如此甚好，剩余诸事郎将也尽可和陈烨商议，稍时我家主公在望江县衙摆下宴席为郎将接风洗尘，还请郎将务必参加，你我两家罢手言和，共赴时艰。”袁袭跟着起身笑道，与此同时朝旁边的陈烨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明白过来。 “军师所言甚是，李郎将安心，你我两家就此消除刀兵之祸倒也是沿江百姓之福。”薛洋的话让李家添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跟随陈烨去更衣沐浴，顺带商议后续事宜，这场大别山东西两侧的对峙也在这场看起来别开生面的宴席之中暂时消散。陈烨在派人护送李家添和剩余的千余名士兵回去之后随船带回来得知消息加急准备的物资，双方在随后半月时间内除了交割物资之外，李家添也在着手应对自己大败之后蕲州骤然转变的局势和压力。 舒州水师成军和此前和李家添的河口一战的消息在当时过往商船的传播之下开始向沿江两岸扩散，再加上望江县城外那欢呼雀跃的热闹活动也让此时位处舒州府城逐渐占据了主动权的林远图面色大变。 第五十二章 不约而同 “主公，这是十三司府城的情报。”薛洋和袁袭在李家添离开望江之后就径直返回太湖，开始和严明等人布置年后岳西新政的落实情况。在秋收结束之后，得到实惠的广大百姓对于岳西兵马使府更加爱戴，甚至不少百姓不远数百里之遥从宿松等地赶来，就为了将自家新分到田地中收上来的新鲜的稻谷和水果等物送到薛洋手中，以感谢他在乱世中为自己争到田地，给了他们活路。 这些景象除了让主管岳西民政事务的严明感慨万千之外，也让他深切的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所以一见到薛洋处理完军务就拉着他审阅自己这段时间制定的明年的计划。 “军师啊，来坐，严先生这里有刚刚收到的翠竹香茗，先来一杯。你我借着这香茶听听严先生明年的举措，倒也算得上是一件雅事。”薛洋一边招呼袁袭坐下来一边笑道：“府城那边林远图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吧？这大冬天的，马上就要过年了，难不成他还有别的心思？” 旁边的严明放下手中的册子一边给袁袭倒茶一边看着对方笑骂道：“你不来我都差点忘了，主公，军师对于民政这一块也是熟稔之极，看样子我要把你拉过来给我打下手了，不然三县报上来的来年施政方略我一个人如何看得完？” “别别别，你要是缺人手就去征召，实在不行我让向杰去府城等地给你去请，哪怕去抢也无事。军政分离这是主公定下来的规矩，你我身在高处可不能破坏，防止下面的人有样学样，坏了主公的良政。”袁袭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插手民政事务。 “得了，你一来就说的这么严重我是没办法了。不过民政司的确需要增加人手，如果主公辖地再次增加那岂不是又要临时抱佛脚？”严明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忙完我给你写个清单，你让向杰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几人给我挖过来，有了他们在，明年你们军队就是把府城打下来都有人能够帮忙稳住局势。” 薛洋在看情报，没理会这两人相互打趣，倒是袁袭很好奇的问道：“严兄你这整日间忙于政务，也不常去军政司，怎么知晓我军明年的方略？” “你让陆翊在黄泥镇整编军队，又调拨了那么多粮草过去，把新兵也放到那边，这不是要对东线用兵那是要干嘛？”严明白了一眼这个装糊涂的家伙摇摇头道：“就算是林远图和贝翊礼没动静，我就不信你这个谋算天下的大军师不会使点诡计比他们就范？” “看样子是不用军师出手了，这个林远图此举倒是迫不及待啊。”薛洋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严明之后若有所思道：“这个家伙从来都喜欢借力，但是他却不明白，只有自强才能够不被人所吞并。乱世之中身为掌控一州之地的刺史，遇到难题只有借力打力这一招，迟早会遭反噬。” “现如今看来反噬已经开始了。”袁袭点点头道：“舒州境内的情势已经明了，唯一能够借力的也只有同安郡的江防军了，所以他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主公所言不错，他能想到这个主意难道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贝翊礼此前能够谋算关天印，难道此时就算不到他出这一招？同安郡和碗口城的江防军虽然相互独立，但是彼此之间往来不断，贝翊礼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如袭所料不差，就算是自己吃了此前吞并碗口城江防军的亏，贝翊礼也一定会通过手下的高金波等人和同安郡的江防军郎将李孝常联络，而且还会伺机破坏林远图的打算。” “只怕贝翊礼也已经开始行动了，毕竟相对于刺史府而言上次碗口城之战他的损失更大，已经在府城的争斗中落入下风，此时比林远图要更加急切。”薛洋点点头道：“只是我有些不解，此前林远图不是表现的不紧不慢步步紧逼贝翊礼吗？怎么突然如此急迫？受到什么刺激了？” “还能有什么刺激？肯定是望江那一幕传到府城了，我舒州军水师都成军了，那步军的实力还用猜吗？林远图这也是未雨绸缪，此刻已经顾不得压制贝翊礼了，甚至搞不好还会和后者合流，彼此沆瀣一气对抗我舒州军。”袁袭看着薛洋笑道：“主公没算到这一招失误吧？不过倒也不算什么，贝翊礼和林远图斗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些许外力就能够强行弥合二者之间的裂痕的。” “军师把这件事交给向杰处置吧。十三司有足够的能力破坏贝翊礼和林远图的图谋，让他们在争取李孝常的行动中增加彼此之间的冲突，为我军明年进军府城营造一个好的条件。”薛洋自失的一笑随即道：“年节之前我军除了水师以外，步军除了协助地方之外就是操练，没有其他任务。” “来时袭已经和向杰交代过了，十三司正在抓紧时间制定行动方略，向杰本人也带队秘密前往府城，准备亲自坐镇处置此事。”袁袭点了点头笑道：“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今日主公请客，严兄你我作陪如何？” “你们啊，算了，冬日无聊，吃吃喝喝也正好应景。”薛洋看着自己手下这一文一武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也是忍不住无奈，起身笑道：“我去喊上潇潇，今日豁出去了，把这个月的薪俸都拿出来。” 太湖城外，舒州军高层没有把府城的动静当做一回事。但是身处其中的林远图却已经面色阴沉了好几天了，往日里因为占据上风压制住宿敌贝翊礼挂上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踪迹。这几日除了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往西而去，秘密刺探舒州军的虚实之外，更是着令心腹管家启程往东，对外宣称往老家送点年节要准备的礼品，但是暗地里却是带着大量的钱粮朝同安郡江防军驻地，打算和李孝常密谈。 同安郡本是舒州的旧称，只不过同安郡在安史之乱后又改回舒州之名，当地百姓所称的同安郡就专指桐城往南抵达长江北岸蒲州一带。而且这一得名也正是江防军一直在此地驻扎的缘故。不过此时的同安郡江防军郎将李孝常不知道的是除了已经到了跟前的刺史府管家之外，舒州境内的另外两股势力在此时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准了他。 事实上虽然林远图做的隐蔽，但是却根本瞒不住贝翊礼。刺史府如今的任何动静贝翊礼都格外的关注，一听到林远图让管家带着大队的车马朝东而去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这个该死的林远图，果然在此时把心思放在了李孝常身上，这是打算将我合围在府城之外吗？”贝翊礼怒不可遏，在营帐之内走来走去，思考着对策。原本他已经谋划好利用高金波和李孝常有旧，谋划在年节时分由后者出面邀请李孝常见面谈一次。他手下的江防军余部原本就和李孝常同本同源，要是合并在一起也未尝不可。江防军需要一个稳固的粮饷保证，而贝翊礼则需要足够的兵力对抗刺史府和岳西的薛洋。至于会不会乱了朝廷的兵制根本没人在意，贝翊礼更是对此不屑一顾，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打算吃掉关天印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还没动手，老对头居然先行一步，而且利用刺史府的优势来直接用钱粮拉拢李孝常。这一下子打到了贝翊礼的软肋上了，对方掌握着刺史府民政大权，在李青龙投靠之后更是将自己的势力死死地压在了府兵营内部，依靠着府城和同安县两地的收入，刺史府根本就不缺粮草。而粮草和兵员问题又是江防军的软肋，所以二者相互之间的确存在着合作的空间。林远图甚至都不需要李孝常投靠，只需要在和自己的争斗中保持中立，那么刚刚得罪完关天印的自己必然会陷入彻底的合围之中，总不能去投靠岳西兵马使府吧？ 贝翊礼在稍作思量之后立即喊来高金波匆匆谋划，打算赶在林远图之前见到李孝常，和对方深切谈一次，他都已经想好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出同安县作为李孝常的驻地，自己只要拿下府城即可。 贝翊礼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高，同安县从南到北几乎占据着整个舒州的东部和北部，面积加起来甚至足以和岳西相媲美。而且境内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带，鱼米之乡，人口稠密，历来都是舒州刺史府的自留地。同安县甚至不设知县，直接归刺史府直辖，足以见得此地的重要性。而林度的刺史府在失去了岳西三县之后还能够安然运转的原因也就在同安县。贝翊礼能够开出这个条件等于是牺牲掉了自己将来入主府城之后的战略腾挪之地和粮草兵员的补给基地，他觉得李孝常不会不动心。 不过他的劣势就在于这一切都需要对方同意和他合作，甚至是合并打败林远图主导的舒州刺史府之后才能够获得，算得上是给对方画了一个大饼。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了后退之路的贝翊礼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能试图凭借着自己的口舌之利说动李孝常，毕竟虽然有风险但是回报也非常丰厚。 不过林远图和贝翊礼乃至于身处漩涡中心的李孝常自己都不清楚的是，除了他们还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抱着同样的心思。远在碗口城的关天印在处置完此前的剧变之后也陷入了困境。碗口城的江防军此时已经没有了粮草和兵员补给途径。即使他用军队强行接管了碗口城内部所有的民政事务，但是碗口城毕竟原本只是一个军事堡垒，这些年虽然人口越发的繁盛，商业发达，周边的渔民增多，但是这些根本无法维持住三千多人的军队消耗。而且关天印和贝翊礼等人不同的是，他出身下层，所以即使接管了民政也不愿意强制加税。眼看着快要到年节，自己的军队补充跟不上就算了，粮草也在此前被高金波等人全部带走。要想等到下一批庐州和舒州接济的粮草过来最迟也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了，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手下的兵马真要喝西北风了。 “将军，莫不如去找岳西的薛郎君求助吧。”副将见到关天印愁眉苦脸，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事实上整个碗口城江防军上下都知道自己目前的困境。 “不可，上次就因为小郎君出手，我关天印才能够得回碗口城，此恩此情尚未报答，怎可再次去麻烦人家？再者说岳西那边也在厉兵秣马，还新建了水师，只怕也是难有多少余粮接济我等啊。”关天印摆摆手道：“此事还需另想办法，不过你也告诉各部兄弟，我关某定然不会让兄弟们饿着肚子过这个年。” “可是不去求小郎君那又该找谁呢？二祖寺送来的粮食只够维持到月底，只怕腊月开始我军就要彻底断炊了。”副将是忧心忡忡，正德禅师利用二祖寺的积蓄在关天印返回碗口城之后就不断接济江防军，但是这本就是杯水车薪之举，也无法长久，毕竟这是好几千人的粮食，就算是不断缩减总要有饭吃才行啊。 “你马上带着我这份亲笔信去找李孝常，就说看在江防军一脉的份上助我们渡过难关，等到他日我关天印必当厚报。”关天印沉吟良久之后拿出一份亲笔书信交给副将让其立即出城朝东去找李孝常。 一时之间原本偏僻孤立在舒州东部没有多少关注度的同安县和李孝常所部一下子成了焦点，在年节尚未到来之时，这一场围绕着他吹起的风暴已经逐渐掀起。而伴随着林远图、贝翊礼和关天印都在关注着李孝常，舒州府城外，向杰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进来。他的到来更是让这场风暴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吹去，这一刻除了他自己甚至就连远在岳西坐镇指挥的袁袭都不清楚，这位十三司的谍报头子到底准备实施什么样的计划。 不过这些围绕着李孝常的势力如何行动对于已经进入府城的向杰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已经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惹得前来接他的吴明一阵心寒。 第五十三章 连环计 “营正，这么干林远图一定会疯的。”吴明听完向杰的计划之后愣了半晌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反间计，而是绝户计啊。一旦林远图知道是我岳西在捣鬼，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我舒州军的，会不会弄巧成拙啊？” 向杰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放心好了，来之前军师已经交代过了，等过了年节，林远图就算是不动手，我军也会动手彻底拿下整个舒州。只有这样舒州军才会有继续发展壮大的机会，否则的话依靠目前岳西的地力和人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既然我军已经决定东出，那我没有意见，马上安排执行。”吴明点点头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笑道：“等了大半年时间了终于等到这个好消息，下面的弟兄们只怕都要高兴坏了。这段时日林远图对我等可是严防死守，好几次还打算派人击杀我十三司的眼线，这下子马上就要翻身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我带来的人有一部分是需要安插道庐州境内的，你找可靠关系尽快安插过去，此事事关重大，是主公亲自交代下来的。”向杰点点头吩咐道。 “小事一桩，庐州那边我有几个过命兄弟，正好用得上。”吴明挥挥手道：“营正你暂且在此处稍事歇息，我马上一一安排好一切。”吴明的话让向杰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以来他和陈武两人算得上十三司中出类拔萃的干将了，做事稳妥，而且在府城一带人面极广，不仅仅给岳西带去了大量的商队和物资，而且还掩护住了大量的十三司眼线，就算是林远图下了死命令追剿他们，但是吴明却始终安之若素，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不过伴随着吴明一项项落实，向杰的计划也随之浮出水面。围绕着同安郡江防军所部的争夺在他的连环计中逐步偏离所有人预想的方向。先是林远图的管家在返回的途中被人截杀，护卫的人手死伤殆尽，但是管家本人其奇迹般生还，还带回来了对手遗失在战场上的一枚腰牌。虽然这个腰牌上面的字迹已经被刻意破坏，看不清楚，但是形制却是舒州府兵营所有。这一幕让林远图疑惑丛生，这等秘密截杀怎么会故意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而且对方只是将老管家的护卫全部杀死，却将正主安然无恙的放了回来，这根本不合情理。就算是如老管家所言最后关头江防军赶到吓走了这帮神秘人，那也说不过去。对方既然计划周全怎么可能漏出这么大破绽？老管家手无缚鸡之力，顺手一刀的事情而已。对方为何故意留下一个活口回来把这些告诉自己呢？ 林远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此时城外的贝翊礼却也几乎在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是李孝常通报给高金波的。和林远图根本想不出来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不同，贝翊礼却在随后结合另外一则消息把注意力放到了碗口城那边。因为在高金波秘密接洽李孝常的时候发现了关天印的副将也同时出现在李孝常的驻地，而且在高金波询问的时候李孝常直接一口承认。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贝翊礼喃喃自语之后道：“想要嫁祸给本将，你关天印的伎俩是不是太明显了？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贝翊礼眼珠子一转随即想到了一则好主意，匆匆喊来贝翊青低头吩咐几句，后者很快出门而去。当天晚上关于刺史府管家在同安郡遇袭的消息就在城内飞速传开，而且贝翊礼添油加醋的将整个袭击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并且直接点出，这么明显的伎俩除了挑动府城两大势力在年节前火拼没有别的用意，而此时最希望看到刺史府对贝翊礼下手的无疑就是此前差点被杀的关天印。 “营正，贝翊礼已经上钩，下一步行动是不是马上执行？”吴明感受了一下府城之内一夜之间变得紧张莫测的气氛问道。 “通知陈武在碗口城那边放出钓饵，你在府城这边也立即行动。”向杰点了点头道：“林远图此人鬼心眼多，但是精于算计的人往往就因为心思太多而把明显的问题往深处想，所以我才给他摆出了一道似是而非的把戏。” “也好，那就给他加点料。”吴明点点头出门而去，这座外间看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院，此时成了舒州局势发展的总控室，一手操控局势变化和发展的向杰在吴明走后将眼光死死的盯住了东面，似乎想要从天空之中看出什么来。 向杰看出什么来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但是吴明在城内趁夜惹出的动静却让另外一个人一下子陷入了进退维谷之中。当天晚上吴明组织人手袭击城内府兵兵营，试图挑起兵变，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让整个府城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闻讯赶来的刺史府卫队、守城厢兵和李青龙三者合力之后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将其镇压下去。 第二天一早林远图出来的时候看着狼藉的现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段时间府城内部情况稳固之后，他本来已经在逐步削减李青龙手中的兵权，将其手下精干一点点抽调出来补充进入刺史府卫队之中。虽然林远图并不觉得李青龙会背叛自己，但是在吃过几次大亏之后他还是觉得兵权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中更加安全。这样一来李青龙的潜在威胁就下降了不少，而自己直接掌控的人马却在不断加强。原本李青龙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暗示了一下，卫队和府兵之间的待遇差距有可能会让留下来的府兵心里不平衡，容易出事。但是林远图本来就是刻意制造出这种不平衡，为的就是让剩余的府兵羡慕卫队成员的高待遇从而心向自己，心向刺史府，这样一来就能够从根本上瓦解李青龙对于府兵的掌控权。 但是昨晚的兵变却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场兵变是否是李青龙对自己不满之后的纵容？毕竟当初入城的时候自己答应将守城的厢兵也一并交给他统率。但是现如今不仅仅厢兵没给他，而且一千多人的队伍让自己零敲碎打只剩下五百多人不到，是个人都会有怨言，更何况是他这等军中宿将。 一瞬之间林远图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看向李青龙的眼神也都变了，那种带着怨气和杀气的目光让后者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强自吞了口口水之后才干巴巴的说道：“大郎君息怒，弟兄们虽然有千般不是，但是追根究底也有情可原，如果郎君要怪罪的话那就责罚末将一人好了。”原本他这番话往常说出来林远图肯定会就势把话题转了不再纠缠。但是架不住此时他原本就把缘由算在了李青龙头上，再听到这句话之后更加怒气上扬，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就斥道：“身为一营主将，而且还是多年的老将，你看看你带的都是什么兵？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府城，是刺史府的颜面，纵兵哗变，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还是想着你以前的旧主，想要和他里应外合，颠覆我刺史府？” 林远图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刺耳，说的李青龙根本就不知道从哪开始辩驳。但是他没说话旁边的副将却在此时开口替自家主将鸣不平，“大郎君此话说的重了吧？我府兵自从入城之后，我家将军对于刺史府是毕恭毕敬，对于郎君也是从未敢有任何怨言。不过是场哗变而已，此时原委尚未调查清楚，郎君就将罪责全部扣在我家将军身上是否有嫌不公？我府兵自从归顺刺史府，为何将我等差别对待？难不成郎君也以为我等是无主之人就可以随意欺辱？”李青龙的副将李天成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之人了，这番话说的是急促之极，而且说完之后身后原本就颇有怨气的军兵此时看向林远图的目光更加不善。 “天成你不要说了，郎君，军营哗变我身为主将罪责难逃，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但请郎君莫要为难弟兄们，他们从同安等地被招过来不容易，也是想跟着郎君想过几天好日子才会诚心依附，绝无背叛之理。”李青龙面色涨红，猛然间打断了李天成的话，然后朝着林远图当众一跪到底。 “将军！”李青龙的这一跪让旁边的李天成和所有的府兵都再也忍耐不住了，尤其是李天成更是怒吼道：“林远图，有胆的你就来欺负你家爷爷，关我家将军何事？” “好，好啊，这是真要造反了。”原本李青龙这一跪倒也让林远图稍稍清醒，但是李天成的这句话和府兵的反应无疑将他最后的耐心全部磨平，指着李天成怒道：“小小一名牙将也敢在我面前称爹道祖，胆大包天，我看你就是兵变的罪魁祸首，来呀，给我拿下，打入死牢，有任何人敢于求情者一律同罪。” “哼，爷爷要是怕你就不是好汉，也罢今日这个府兵我也不当了。”李天成摘下军牌扔在地上，死死的盯着林远图，“你要是敢对我家将军不利，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他没有反抗任由林远图身后的护卫将其绑住一边被推向府城大牢一边咆哮不已。而那些府兵各个都是手握兵器蠢蠢欲动。 “都给我停下，你们想干什么？真想造反不成？”李青龙猛然间站了起来一口断喝止住了手下的动作，“还不返回军营，不得惹是生非，严查营内人等不得有误。”这支府兵就是李青龙带出来的，他自然有着崇高的威望，甚至那些身处刺史府卫队之中的府兵旧将见到李青龙的反应也是松了口气，这万一面对面的冲突起来他们是最难做人的，不管站在哪一边都会得罪人。幸好关键时刻李青龙喝止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局面最后该如何收场呢。 李青龙喝令府兵回营之后林远图也准备回去，今天闹这一出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问题出在哪了。只不过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之前被李天成扔在地上的那枚军牌却晃了他的双眼，而后更是不顾身份上前将其捡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之前老管家带回来的那枚神秘杀手留下的军牌一对比，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马上安排人给我审问李天成，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问出他为何派人去同安刺杀老管家。”这种牙吱吱作响的举动吓了身边的护卫一大跳急忙朝着大牢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个李天成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原本我还打算派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林远图，没想到这下省了好多事。”吴明躲在旁边的角落里目睹这一切之后回到据点向向杰汇报道。 “这个年轻人心高气傲，受不得李青龙被人欺辱，只怕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所以才会集中爆发。”向杰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救他一命，说不得会成为将来我们的棋子。” “既然林远图对李青龙已经生疑，那就执行最后一步吧，林远图这边也该走到最后了。抽调人手去对付贝翊礼。”向杰的话落下没多久，吴明就秘密安排人手在第二天晚上秘密将这个李天成救了出来。而且吴明的人还在现场留下了一道印记，府兵营内部常用的兵器砍在牢门上的一道印痕和半截刀尖。在将剩余的半截刀具秘密扔在军营附近之后，吴明和向杰就一边找人给已经被打得人事不省的李天成治伤一边坐等给贝翊礼放的鱼饵被触发。 其实向杰和吴明相差了一件事，那就是贝翊礼此时早就调动了自己的一切人手去关注林远图的动向，白天府城内部发生的那一幕更是第一时间被他知晓。虽然贝翊礼想不清楚李青龙的府兵为何会在此时发生哗变，但是李青龙和林远图发生冲突无疑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做的可比向杰预计的积极多了，在得知李天成被抓之后几乎和吴明的人前后脚前往大牢准备救人。自然他只是做做样子，但是架不住此前吴明救人之后大牢已经如临大敌，所以两厢在牢门外发生激烈大战。虽然贝翊礼的人最终败退，但是却让林远图看到了他们的底细。这一下直接坐实了李青龙和贝翊礼蛇鼠两端的事实，任由他亲自前往刺史府解释也无济于事。李青龙和他的府兵在随后短时间内就被团团围住，厢兵几乎是全军出动，逼得李青龙只能亲自坐镇营内才勉强压制住了军营内部府兵的暴躁。但是这种压制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如火山一般在凝聚力量，一旦被引爆必然会掀起冲天波澜。 第五十四章 李孝常的心思 “马上给主公撰写详报吧，只怕主公和军师那边也在等着呢。”府城之内这几天的剧变在贝翊礼出手之后走到了最后的关头，不管李青龙自己的心思如何，他手下的这最后五百多府兵的命运都将注定。在这双看不见的大手的操控之下，所有的势力都成了局中的棋子，谁也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而也就在向杰让吴明撰写详报的时候，碗口城的陈武那边也成功了，在副将将高金波进出蒲州并且和李孝常见面的消息带回来之后，关天印就再也没办法稳住心神了。李孝常虽然将林远图带过去的粮草转送给了自己，但是对方在自己的副将面前公开会面高金波，其中的意味就已经非常明显了。同安郡的江防军已经和自己越走越远，而关天印对于贝翊礼却有着解不开的仇恨，在李孝常和贝翊礼越走越近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凑上去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武安排的人手在蒲州城外截杀高金波未成，却露了踪迹，高金波的人一路追赶直到这些人消失在碗口城外。也让随后得知这个消息的贝翊礼意识到只怕在林远图忙着处理李青龙整顿内部的时候，自己也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和关天印了解恩怨，否则的话冷不防关键时刻就会被对方从背后来上一刀。 只不过他就算是没有林远图掣肘却也无力正面拿下关天印，所以无奈之下还是回到了老路之上，在李孝常迟迟不肯回应的情况之下他决定冒险出击，秘密前往蒲州和李孝常面谈。 不得不说此时对于贝翊礼来说确实是个绝顶的好机会，林远图在城内因为李天成失踪缘故是铁了心打算先解决掉李青龙这个隐患然后再出手对付贝翊礼，彻底扫除府城的祸患，完成府城军政统一，所以根本不愿意在此时再去挑动贝翊礼的神经。而岳西这边大军在抓紧操练没有东出的迹象，事实上不论是林远图还是贝翊礼对于舒州军的预测都是明年，今年已经到了年关边上舒州军不可能东进开战。而为了明年应对薛洋的攻势就必须在年内把所有隐患了解，尽可能增加自身的实力。那么林远图整饬内部，贝翊礼拉拢李孝常目的都非常明显，最终都是要对付舒州军。甚至在贝翊礼的心里，只要自己拉拢住李孝常，那么关键时刻自己甚至可以弃府城走蒲州，坐观薛洋和林远图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自己在从容收拾残局。 贝翊礼出营往蒲州而去瞒得住林远图却瞒不住吴明，十三司眼线已经安插到贝翊礼兄弟跟前，他几乎在对方刚一出营就立马断定对方的去向。 “贝翊礼出营，按照他和高金波的速度十月二十七也就是明日就能够抵达蒲州，是否通知陈武立即准备？”吴明问道。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只要实现，向杰的这场连环计就算是可以落幕了。 向杰点了点头，但是却忽然问道：“你猜猜看此时李孝常真正打得主意是什么？他意属何人？” 吴明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信件交给心腹之人速速发给陈武一边摇头道：“此时还真看不出来，他收了林远图的粮草，似乎在表明自己无意和刺史府作对。但是对于贝翊礼和关天印前去拉拢他的人手也是来者不拒，暂时应该是没有要偏向何人的打算吧？蒲州位于舒州的东南，孤处一隅，想来很少插手舒州府城的争斗，应该是有着这个心思。” “还有其他的可能吗？”向杰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坐观成败，那么就没有必要同时和三方接触但是却始终不表态了。他是江防军，就算是府城变天不论是谁上位都不太可能拿他这个没有多大威胁的郎将开刀的。更何况，他还同时接见高金波和关天印的副将，这等于是自绝于这两人，两头都不是人，何必呢？” “那营正的意思是李孝常自绝于这三方的真实用意是？”吴明有些无奈的看着向杰道：“营正不会是认为他在等我舒州军吧？” “为何不可？我岳西虽然和蒲州中间隔着府城等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水师？”向杰点头道：“雷凌的水师已经成军，下一步必然会逐步壮大，有了水师在大江之上游弋，蒲州和我岳西就能够连成一体，他在等我们有什么奇怪的吗？否则的话他几乎同时得罪三方难道没有考虑过后果？一旦这三方提前将他清除出场呢？” “那营正打算如何行事？”吴明此时也思索了一下，觉得向杰的想法虽然看似天马行空，没有丝毫的依据，但是细想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把你我的分析和想法一并上报主公，请求主公授权你我去和李孝常接洽，如果成功的话必然在短时间内让舒州内部的各方势力发生急剧变化。”向杰让吴明赶紧再次写了一份急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岳西兵马使府，请求定夺。 向杰这边在加紧向薛洋请示的时候，不光陈武在碗口城焦急的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事实上还有一人也在等待，那就是蒲州的李孝常。虽然李孝常此前的举动让他的心腹根本就看不明白自家主将到底目的何在，但是却明白这位只有三十出头看起来一副书生打扮的郎将其实是一位精于谋算，目光长远之人，不会被眼前纷扰的局势迷住双眼。所以他们尽管不解但是还是忠实执行着那一道道奇怪的命令，甚至对于到手的一千石粮草连军营都没进就送给关天印这种事情他们都没有询问。但是在贝翊礼的名剌被送进来之后这些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将军莫非真要和这个贝翊礼联手不成？”李孝常面前是四位部下，三名营正和一名副将，是他的铁杆心腹，其中副将李秀峰更是自己的族弟，二者算得上是同宗兄弟，关系是铁板一块。李秀峰将贝翊礼的名剌随手扔在案几上之后不屑一顾道：“此人反复无常而且野心颇大，根本不值得信任。此前碗口城的关郎将是他多年的好友，但是为了攫取碗口城江防军的兵权还不是说动手就动手？他此来就是看中了大兄手中的这三千多人马，此人断不可信。”他这话一说出口旁边三人都是点头称是，毕竟贝翊礼此时的名声在关天印返回碗口城之后就彻底败坏了。 “大家坐吧，既然你们能来问，想必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既然如此今日索性说个痛快，把我同安郡江防军的前途摆上桌面大家议一议如何？”李孝常摆摆手示意四人坐在自己身边道：“秀峰，既然你先出口，那么你先说吧，你觉得为今之计我该如何行事？我江防军两千余人马今后该何去何从？” “郎将，我等还一如从前那般，只守备长江忠于职守不成吗？”李秀峰尚未说话，旁边的营正林大成道：“不参合地方纷争，管好自家的事。” “老林你此言差矣。”李秀峰摇了摇头看着老实巴交的林大成道：“我江防军的辎重粮草全靠舒州和庐州调剂，而大部又落在舒州头上，你说此时此刻该如何独善其身？” “那依你之见呢？在他们三家之中择其一？”林大成虽然老实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主见，闻言反驳道：“虽然刺史府姓林，但是我林大成却不看好他们家那小子。上次在老家祭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刺史府大郎君。就凭这一点不值得我兄弟替他卖命。”林大成一句话直接把林远图拍在了地上，惹得旁边两人轻笑不已。这家伙和林远图以前有冲突，林远图依仗着自己是刺史府大郎君的架子在家族内给他难看好几次。而且有一点在场的人都清楚，不论是林度还是林远图对于军队都非常忌惮，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将军。这一点也是虽然林大成和林远图同宗同祖但是两人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所在。 “大成的话虽然有个人恩怨在其中，但是却不无道理，刺史府不值得依靠。”李孝常点了点头，他自然比在场的人看得更加清楚，林度父子皆是文人出身，骨子里对于这个时代藩镇横行牙将骄横不服管束的现象深恶痛绝，但是在自己没有办法遏制的情况之下，转而对武将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非常忌惮，甚至说根本就不信任。刺史府的卫队更是直接被林远图自己操控，不管是兵员的选拔还是训练都是他一手包办，这种情况下投靠刺史府根本没有出路。李孝常虽然没有坐镇一方的心思，但是却也不想被人夺了兵权做一辈子冷板凳还要时时被人威胁性命。 李秀峰苦笑道：“贝翊礼不行，林远图不行，总不能去和关郎将联合吧？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此前他的副将关宁前来也只是想从我军这里借粮，同时想两军联合帮他报仇雪恨而已，去投靠他那还不如林远图呢。” “舒州难道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势力了？”李孝常冷不防的在李秀峰抱怨之后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惊骇地看着他。李秀峰更是呐呐的问道：“大兄，该不会是想到了岳西的那位小郎君了吧？这更不可行。” “为何不可？”李孝常看着自己的族弟忽然反问道：“我江防军没有地方事权，所得粮草兵员补给必须依靠舒州地方官衙，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选这位小郎君呢？” “这不可能。”李秀峰还是直摇头道：“且不说岳西距离我蒲州距离遥远，中间横跨三方势力，一旦被他三人得知我军要和岳西兵马使府有关联，只怕顷刻之间都会前来夹攻我等。就算是关郎将此前还得到薛郎君之助才得回碗口城和手中兵马，但是此前那么艰难却依旧是向我等求援而不是岳西，只怕也是在暗中防备薛郎君。此时和他联合无异于自绝于舒州大势。” “何为舒州大势？”李孝常摇摇头，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李秀峰道：“舒州大势已经在西边了，不在府城区区弹丸之地。至于你说的路途遥远，没听说舒州水师组建的消息吗？大江之上有这么一支水师在，我蒲州和岳西瞬间可变通途，就算是他们三家来攻我军，始终是可进可退，依靠水师支援比陆路还要方便快捷。”李孝常继而起身道：“当然最主要一点就在于，薛郎君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合乎民心，岳西之地进出商人多在传颂其美名，这一点林远图之流能做到吗？这是有人主之相。如今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失所，需要的不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将军，或者一个擅使阴谋诡计的文臣，而是需要像薛郎君这样的人主。” 李孝常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孝常有这心思，作为他的心腹自然在这一方面有着相似的抱负，岳西那边的剧变大家都时有耳闻，虽然传言不能尽信，但是空穴来风，必有其由，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些商人会主动去宣扬一个少年将军的名声的。 “大兄说的是，只是如今我等和薛郎君此前根本没有交集，此时贸然上前他未必肯信吧？就算是我兄弟几人不计较这些，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要他们也有此心才行啊。”李秀峰沉吟半晌苦笑道：“此时一个毫无接触的陌生人上门说联合之事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信，更何况是那位薛郎君呢。” “不是联合，而是归附。”李孝常脸上忽然出现了一股奇异的神采，微微颔首道：“我已经把我该做的都做了，我相信这位小郎君只要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定然能够明白。” “大兄，你的意思是？”李秀峰看着李孝常有些奇怪的问道，刚刚对方脸上的神情他曾经见过，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对方才会有这种表情。 “去安排一下，今晚摆上酒宴，款待这位府君中郎将，我都差点忘了，他还是府兵营的主将。”李孝常摇摇头笑道：“记住了，我可不想做第二个关天印。” 四人见到李孝常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了，相继退了出去。但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西面，似乎在一瞬间他们的心思也都跟着飘到那边。 蒲州这边大摆筵席，热闹异常的时候，向杰和吴明也在匆匆赶往蒲州的途中，而留守碗口城的陈武也等到了最后一则命令，到了这一刻向杰的连环计终于落幕，但是他本人却越来越兴奋，仿佛蒲州那边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第五十五章 东西合并 “队正，人已经出发了，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碗口城中陈武目送一队人手出城之后身边副手问道。 陈武微微一笑，缩了缩身上破旧的商贩服饰笑道：“剩下的？静待这几日，想来舒州的这趟浑水也快到最后了，等着吧。”说完之后带着手下的人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内而去。他已经将最后一招也送了出去，不管结果如何，此时占据着碗口城的关天印都已经逃不出十三司布下的大网。 而此时已经快到蒲州城外的向杰也和吴明在布下他们这边最后一枚棋子，远在舒州府城那边这一刻的十三司成员也同时动作，将已经清醒过来的李天成秘密带到另外一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这句话李天成自从被救过来就问了不止十遍了，但是不论是此前匆匆露面的向杰还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阿六都没有回答，反倒是直接告诉他今晚城内有大变故，需要他去见证，然后就不再理会这位李青龙的副将，将其秘密带到府兵营附近的一个隐秘所在，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营正，就这么直接闯进去吗？那李孝常要是有歹心的话岂不是将我十三司一锅全端了？”看着远处的蒲州低矮的土墙已经遥遥在望，吴明摇摇头道：“要不我先去吧，如果没有问题营正再出面如何？” “不必如此，李孝常就算是真有歹意也不会对我如何的，他就不怕我舒州军的报复？”向杰摇了摇头率先朝城门口而去，边走边道：“而且，既然主动接洽，还是有诚意一点的好，藏着掖着反倒是让他觉得我等心虚，平白的让主公面上无光。”见到向杰执意如此，吴明也只能点点头，但是暗地里却吩咐随行的几位手下全力戒备，防止出现意外。 向杰此时入城，而城内的李孝常却在自己的府邸之内面色难堪之极。刚刚从席间出来，对于贝翊礼和高金波两人他是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心思，甚至连原本推脱敷衍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他是将自己定位为职业军人角色的，这两人已经彻头彻脑的成了争权夺利的政客，甚至连政客不如，基本上都是拿舒州多年来的安宁和百姓的福祉在自己的一己之私谋利。虽然在如今这个乱世，掌权者为了自己的私利死拼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是李孝常却始终坚守自己的本心，这也是同安郡江防军这些年几乎很少出现在舒州府城纷争者视线之中的原因所在。 “大兄，莫不如找个理由推脱一下，看样子这个贝翊礼今天是铁了心要和大兄摊牌，现在还在和高金波两人拉着大成他们在那硬耗呢。高金波这厮胆子也太大了，当着我的面就敢拉拢大成他们，要不是大兄始终没有表态，我真想砍了这厮的脑袋。“李秀峰没有自己兄长那么好的涵养，说话之间已经露出了一股浓重的鄙夷之色，看他那样子只怕只要李孝常一个眼神，今晚非直接把贝翊礼和高金波两人给宰了不可。 “你去告知贝翊礼，就说他说的话我已经记住了，但是事关数千人生死，本将不得不慎重，希望他可以给我两天时间思量一二。”李秀峰的话倒是让李孝常想起点什么抬头道：“同时暗示大成他们，既然高金波他想挖墙脚，索性就陪陪他，看看他们是不是有后招。”李孝常的话让李秀峰眼前一亮，随即匆匆而去。 李秀峰走后李孝常揉了揉额头，沉吟半晌之后忽然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把自己摆的有点高了？要不要主动派人去岳西一趟。这要是被人以为是故作姿态，那以后会被忌讳的。” 李孝常此时有些患得患失，舒州境内几乎所有的势力在此时都对自己露出了底牌，也就是说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原本的骑墙之势此时已经行不通了。但是遍数这些人之后李孝常却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此时做出的姿态是不是太高了，让岳西那边觉得自己在摆架子。 不过这件事随着向杰的到来很快就见到了分晓，李秀峰在把李孝常的意思透露出来之后贝翊礼和高金波两人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点头然后跟随林大成等人前往驿馆歇息。而临走之前高金波还不忘约林大成等人稍后前往驿馆，他准备宴请江防军的三名营正，希望他作陪。林大成原本和高金波就认识，再加上高金波和贝翊礼都知道，林大成虽然和林度父子同宗但是关系却非常不好，以至于虽然同处一州，数年来竟无丝毫往来，两人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拉拢李孝常不成也一定要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按照贝翊礼的估计，李孝常既然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就一定是有所默许， “老林，将军已经说了，让你和高金波周旋几日，一面探寻二人的后手到底是什么，另一方面也是给将军一点时间等待岳西那边的人过来。”李秀峰拉住了林大成道。 “这让我一个老实人出面骗人就怕被高金波看出玄虚来坏了将军的大事啊。”；林大成苦着脸道：“不如让红林打头阵吧？他脑子比我好使。”林大成一推自己身边捂着嘴偷笑的殷红林道：“我和裕时敲边鼓。” “随你们自己吧，刚刚高金波不是邀请你们都去吗？”李秀峰摆摆手道：“不过你们注意点，这两人都坏透了，他们的话不可信，否则的话将军怪罪下来我可不不想被你们连累。” “秀峰，将军在等待岳西的人，如果他们不知情呢？或者说没有派人前来呢？”殷红林年纪和李秀峰差不多，看起来也清秀很多，抬头忽然问道。 “岳西对于舒州局势的掌控不会这么差的，否则的话此前他们也不可能接连击败贝翊礼，可以及时协助关郎将夺回碗口城。说明他们一定对舒州各地有着密切的关注。而此时我蒲州成了舒州各方势力的焦点他们不会不知。所以耐心等待吧，就算他们没有派人来难道我们就不能过去吗？”李秀峰的话让大家精神一震，随即开始各自分工出门而去。 “将军，门房送过来一份名剌。”李秀峰刚要反身去找李孝常就见到门口亲卫送上来一份名剌，他有些好奇的翻了翻，随即脸色就大变，直接匆匆闯入李孝常的书房。 “秀峰啊，你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下吗？”李孝常刚刚说了半句就被李秀峰打断了，“大兄，岳西来人了，这是名剌。” 李孝常闻言豁然站起身来，一把抢过之后匆匆看了一眼直接道：“秀峰，你马上将来人直接请进来，记住不要让外人看见，吩咐下去，府邸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李秀峰匆匆而去，随即就带着几人走了进来，笑道：“两位，这便是我同安郡江防军郎将李孝常。大兄，这是岳西兵马使府薛郎君麾下十三司营正向杰和吴明将军。”李秀峰介绍三人认识之后就退了出去然后亲自守住书房门口，同时调动亲卫把守府邸各个门口，禁止任何人走动。 “两位终于来了，李某可是盼望郎君麾下来人有些心急啊。”李孝常招呼向杰和吴明坐下苦笑道：“如果两位再不来的话李某就只好亲自前往岳西拜谒小郎君了。” “哦，李郎将之意是？”李孝常这开口就直接单刀直入倒是让向杰和吴明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所以吴明开口道：“我等前来确实是有事要和郎将相商。” “两位听我说完，此前李某已经做错了事，此时更该当着两位尊使之面直抒胸臆。”李孝常摆摆手道：“我同安郡江防军全军已然做好准备，准备加入岳西兵马使麾下，全军自我以下愿追随小郎君鞍前马后，绝无怨言。”他这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让向杰紧跟着笑道：“没想到将军真是爽快之人，这样倒是让我二人在路准备的说服之语一下子没了用途。不过为将者就该如此，我等武将职来职往反倒是贴合心意。既然郎将挑明，那我也直说，我家主公对郎将为人以及同安郡江防军能够加入非常欣慰，对待将军及江防军同僚也一定一视同仁，和我岳西旧部同等待遇，不分轩轾。” “如此我也放心。”李孝常笑道：“既然两位让我安心，那我稍时就将贝翊礼和高金波拿下，作为我军加入岳西归属小郎君的见面礼。” “将军慢行。”吴明见到李孝常当即就要起身准备吩咐拿人急忙制止，不过向杰见到如此倒是暗自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孝常的心思，此前他对着所有来拉拢的人都以礼相待，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骑墙派，他在自己面前更是直接表明心意，那么要让自己相信就必须拿贝翊礼开刀。 “将军这是何意？”李孝常有些疑惑道：“那贝翊礼的为人相比两位也清楚，此刻他二人就在我蒲州城内，杀他易如反掌，而且我出手也能够表明心意啊。” “将军稍待。”吴明急忙把对方按在座位上，向杰接过话茬道：“将军心意我家主公一目了然，所以将军不用如此。至于贝翊礼和高金波，确如将军所言，此等人物杀之对于百姓而言是天大幸事。”向杰安抚住李孝常之后继续道：“只是如今贝翊礼尚且有用，让他或者回舒州府城才能牵制住林远图，为我军下一步争取时间。” 向杰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是李孝常却瞬间明白了，“岳西谋算全局之心果然非常，孝常佩服，既然如此，那我明日见到贝翊礼就说年节之后我军会西进府城助他一臂之力，为舒州乱局再添一把火。” “将军果然眼光独到，哈哈，如此甚好。”向杰和吴明对视一眼都是相互点头，很显然对于李孝常的这种敏锐和时机洞察力感到诧异。 “贝翊礼此刻尚在城内，我不能多留二位。还请两位代我致意郎君，就说我李孝常随时等候他的召见，但有所命，万死不辞。”李孝常知道向杰两人属于秘密前行，所以在谈妥了一些其他事宜之后也不留他们在府中过夜，匆匆起来送客。 “秀峰，明日一早立即通知贝翊礼，就说年后我会亲自前往府城助他一臂之力，条件就是同安县必须归我李孝常所有。“向杰和吴明匆匆离开之后李孝常的一句话吓了李秀峰一大跳，还以为和向杰两人谈崩了。 “你想到哪去了？”李孝常笑道：“我已经和岳西约定好了，他们会在年后攻略舒州府城，到时候我等一起上前，到时正式归顺岳西小郎君麾下。” “大兄你这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李秀峰对于李孝常的这口大喘气忍不住无语，不过随即就来了精神道：“大兄你这一招是不是里应外合？既然如此做戏不如做的真一点，让贝翊礼此时再出点血如何？” “你想说什么？”李孝常看了一眼自己的族弟道：“刚才向杰将军说过了，他会尽快派人在蒲州城内建立一处隐秘所在，用于和我军联络讯息，方便联动。这时候再去敲诈贝翊礼是不是容易让他误会？” “大兄放心，我观向杰和吴明二人可大略知晓岳西小郎君之心性，不会为此等小事怪罪大兄的。更何况我觉得这等事换做是向杰将军在说不得做的比我兄弟二人还要狠。”李秀峰笑道。 “既然如此那随你安排吧，等到贝翊礼走后立即通知大成他们，我军需要立即整顿，尽量向岳西舒州军看齐，听说那边军法严明，军规执行严厉，我可不想到时候两军汇合整编之后有人拖我等后腿。” 李孝常兄弟在这边紧急安排各项事务的时候，向杰和吴明等人也在李秀峰派人秘密打开城门之后连夜返回舒州。原本也不用这么着急，但是此间大事谈妥，向杰也需要紧急返回岳西复命，而吴明也要协助安排人手进入蒲州，尽早把十三司的暗线正式安插到此地。 “营正，此行顺利的我都觉得不真实。”黑夜之中一行人打着火把往回走，吴明有些苦笑道：“这要是李孝常设下的圈套，我估计主公会把你我二人一起抓起来千刀万剐的。” “放心吧，除非李孝常脑子坏了，否则的话不会自取灭亡。而且我观此人，是个纯粹的军人，从我一句话就能推断出我军明年的方略，说明他的眼光不会短浅到如此地步。而且刚才你我要是不出手拦下他，他一定会砍下贝翊礼的脑袋来表忠心的，所以你只需要安插眼线监控即可，剩余的，到时候滔滔大势而来，就容不得他有别的心思。” “倒也是，你我二人离开，陈武的人过来，贝翊礼这一行被算计的可不止这一次了。”吴明意有所指，让向杰也是跟着微微点头。他二人往舒州走，但是此时舒州城内另外一场变故也正在拉开大幕。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府兵 “这已经入夜，总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吧？我李天成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就算是你告知我，我也不会把你们的身份说出去的。”眼看着夜幕逐渐降临，屋外传来了呼呼的风声，李天成见到阿六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道：“再说了，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又怎么回拿你们如何？” “你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你家主将的那股沉稳为何你一点也没学到？”阿六也是忍不住头疼，不过此时自己的布置已经开始启动倒也不怕这小子有反复。 “沉稳有何用？沉稳倒是沉稳了，到头来还不是被林远图欺辱？”李天成一说这个就忍不住来气一拳头砸在自己的软塌之上，差点直接把软塌给拆了。这么大的动静下了阿六和其他几名暗线一大跳，急忙制止了他的作死举动。 “算了算了，你赶紧给我安生一点。”阿六此时也没事索性坐了下来笑道：“你猜猜我是什么人啊？光顾着问有什么意思，自己去猜。” “我猜？”李天成见到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了想之后笑道：“在如今这府城之内，能够救我而不怕得罪刺史府的就只有一人。说吧，你们是不是岳西小郎君的部下？” “哦，看样子你也不傻啊，那为何要老是问来问去的？”阿六摇摇头道：“今晚带你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让你出面救你家将军一命。” “救他一命？”李天成念叨了两句之后忽然坐起身来凑到阿六跟前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行动？能不能让我也参与？我保证待我伤势痊愈一定劝说我家将军归顺小郎君麾下，我发誓一定说到做到。” “就你？得了吧，好好待着吧。”阿六摇了摇头道：“你家将军明显是看不清楚大势所在，上次在天柱镇被我军俘获，我家主公亲自出马劝说他归降，足够给他面子了吧？结果他倒好，差点和我家主公拼命。就他这样的死脑筋要是被我军手下的那些将军逮到，八成会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家将军最近已经变了不少了。”李天成知道阿六说的是实情，上次在天柱镇的战斗中他没参加，所以幸免于难，但是后来也听到其他一些侥幸逃脱的士兵说起此事。敢亲自对薛洋出手，只怕被逮住的话千刀万剐都是好的，别真的给点天灯那就不错了。所以他急忙拉着阿六道：“自从他归顺林远图之后就不再和此前那样固执了，有时候也跟我说说自己的想法，对于岳西那件事他其实挺后悔的。所以我来劝说肯定有效果的，要不你们就给我次机会？” “那也要看今晚他能不能过得去再说吧。”阿六点了点头忽然叹息道：“今晚林远图只怕未必会容下他。”他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暗线已经开始了行动。躲开厢兵的封锁混入军营内的暗线开始故意挑动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府兵，而与此同时原本就是陈家人的城门令陈在石也故意放暗线混在自己的队伍之中和其他各部换防，这样一来两边都是十三司的眼线，自然很快就把这场冲突给挑了起来。 因为被围了好几天，营内甚至一度断了粮饷，这些府兵此时的怒火被快速点燃，这座火山在沉寂了数天之后终于开始迅速爆发。很快，原本只是口角之争的冲突上升到了激烈对抗，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挥刀相向。 在这一刻陈在石只觉得头皮一麻，但是还是谨记十三司的嘱咐，扯开嗓子大吼道：“府兵造反了，赶紧通知大郎君派兵增援。”他一边喊一边派人飞速朝刺史府而去，但是这个声音在此时却成了让所有府兵终于忍耐不住火气的最后一颗火星，当即就有人吼道：“我等辛辛苦苦投靠刺史府，没想到这帮人居然将我等囚禁在此，而且还说我们府兵造反。我们造了谁的反？兄弟们，今夜我们就去刺史府好好问问林远图到底是谁在造反？”这个声音在黑夜之中根本就分不清是谁发出来的，但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火气迸发之下的府兵开始刀枪剑戟齐备朝着营门外冲了上去，随即和厢兵开始真刀真枪的杀了起来。 “将军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弟兄们和厢兵打起来了。”如此大的冲突自然很快就被人汇报给了李青龙。李青龙和之前比起来变得更加的消瘦，颧骨高突，头发都白了不少。这几日他是受到了极大的煎熬，不仅仅林远图根本不给他见面，而且自己的部下对于他的看法也越来越大，尤其是断了口粮之后就更加如此。此时的府兵和鼎盛时期的府兵已经有了很大不同，这时的府兵已经不需要自备口粮和兵器，而是全部由各级军府统一发放，只不过没有兵饷，当然出兵家庭可以免徭役和税负，算得上是一种变通。 “不是已经告诫老张他们耐心等待不要冲动，为何不听？”李青龙一着急之下匆匆出帐而去，不过等到他到跟前才发现已经无可阻止，双方已经开始大战，无数怒火中烧的府兵冲出营帐往前杀去，逼得厢兵步步后退根本就阻拦不住这股浪潮。李青龙带出来的府兵战斗力比起厢兵自然要强得多，很快大部分府兵就已经出营朝着刺史府而去。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亲卫此时已经慌乱无比，只能看着眼前的主心骨。但是此时李青龙却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丝气力，呆呆的看着人流顺着大街杀向刺史府喃喃自语道：“这下大祸临头了，无法收场了。” “将军，此时还是赶紧去想办法和大郎君解释吧。”亲卫的话李青龙仿佛无觉，但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跟着人潮往前而去，身边的几名亲卫只能跟上护卫。兵变之后杀红了眼的士兵可顾及不到谁是主将，被乱兵砍死的主将大有人在。 李青龙这边不知道什么心思往前而去的时候，刺史府那边紧急出动的护卫簇拥着林远图也匆匆赶了出来。林远图这几日也是心烦意乱，他和父亲商议过几次，都在思考如何处理李青龙和府兵。但是还没等到他有了主意，府兵却在此时发动兵变，这一下也让他彻底没了退路。所以在出门之后立即高吼道：“所有府兵立即回营，凡是抗命者杀无赦。”他本以为自己出现再用武力威胁自然能够让这些府兵清醒过来，但是没想到的是此举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兵变一起根本就不能武力威胁，否则的话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的。 这一点也是因为包括林远图在内的所有刺史府的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兵变，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士兵的危害到底有多大。所以在他说完之后所有的府兵冲击的速度更快了，甚至连带着他身边的卫队也被逼得步步后退，那些原本就出身府兵的卫队士兵看着对面都是昔日同僚根本就下不去手。这样以来林远图甚至不得不关闭刺史府大门，派人上院墙抵抗。 “伙长，刚刚看到李青龙了，他冲过去了。”刺史府门前一片喊杀声，不仅仅附近的百姓和商户人家瑟瑟发抖，每家所有人都躲在屋内不敢有丝毫异动，以至于大街上除了乱兵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等。阿六原本在和李天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到汇报之后有些诧异道：“李青龙也是个老兵了，为何会在此时冲了上去，他不知道此时他根本就回天无力吗？” “不行，我要去救我家将军。”李天成一听坐不住了，爬起来之后直接就冲了出去，惹得阿六也只能苦笑一声随后也带人跟了上去。原本按照他们的预计李青龙不可能参与兵变的，那么大军朝着刺史府冲过去之后自己正好把猝不及防的李青龙直接带走，到时候乱兵一冲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发现李青龙失踪，时候追查顶多也就一个兵败之后逃离府城。 但是此时李青龙上前之后却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至少阿六一时之间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无奈之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军来了，大家别打了。”李青龙的亲卫为了防止他被乱兵伤害，在他身边扯着嗓子高喊。这一招倒是起了点效果，至少那些暂时没攻进刺史府大门的乱兵纷纷回过头来看着这位主将。 “弟兄们，我是李青龙。”亲卫的喊声也让李青龙原本呆呆的眼神有了神采，嘶哑的嗓音传出之后稍稍让大家安静下来听他继续道：“我从同安把大家招过来当兵是为了保境安民保护舒州百姓的，不是让大家来造反围攻刺史府的。” “可是刺史府为何污蔑我等是乱兵，还派人合围封锁军营？”李青龙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冲的最前的那批人可是清清楚楚听到林远图刚刚说的话的，而且这几天受到的质疑和封锁让士兵们根本无法相信李青龙的话，“我等当初是听从将军的话来此间保家卫国的，保护父老兄弟姐妹的，不是来被人污蔑的。” “就是，将军，你一心一意维护刺史府权威最后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样被囚禁在兵营之中？天成兄弟被抓到如今没有一个音讯，想来就是被林远图害死的，弟兄们，冲进去为天成兄弟报仇。”士兵们的话虽然七嘴八舌但是却传达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一定要杀进刺史府找林远图讨个说法。 “弟兄们，给我一炷香时间，我一定让刺史府出面跟大家道歉，收回此前说的话好不好？”李青龙忽然脸上闪过一丝决然，拨开中人走到刺史府跟前纵声高呼道：“大郎君，我是李青龙，请开门放我进去，我有话要和刺史大人亲言。” “有话就在此间说，刺史没空听你言语。”院墙之上林远图冒出了一个头看着李青龙声音阴森森的，“李青龙，你聚众造反是何用意？我刺史府待你不薄，我林家不曽负你，你居然敢携兵威逼上官，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李青龙忠心刺史府天日可表，今夜兄弟们发生冲突实属无奈，他们也是一腔热血之人才会按耐不住心性。但是我李青龙敢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反叛舒州之意。只要大郎君下令撤回对府兵营的封锁，我李青龙愿引咎自戕于此。希望大郎君看在兄弟们一路走来辛辛苦苦的份上不要为难他们。”李青龙猝不及防的拔出随身的单刀，脸上闪现出一丝决然之色，“兄弟们，回去吧，回到军营之中，刺史府不会怪罪你们的，我最后一次保证。” “不好，李青龙要寻短见，李天成赶紧出面，不然就晚了。”阿六在李青龙上前的那一刹那就赶到人群之中，此时乱兵都看着前方的李青龙和院墙之上的林远图，自然无人察觉自己的队伍之中多了几人。 然而就在李天成闻言大喊的那一刻，李青龙已经挥刀猛然间朝自己的胸膛插了进去，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亲卫都没来得及阻止，仓促之中的一拉没有夺过对方的长刀，眼睁睁的看着李青龙的身形倒在自己的面前，鲜血喷出，激射在空中，在周围的火光中异常刺眼。这一刻所有的府兵都一阵恍惚，甚至连带着刺史府卫队中的府兵旧部都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心头失落了什么一样，那道身影一倒，府兵最后的精气神也仿佛在一瞬间彻底耗尽。 “将军，我是天成，我回来了，我没死。”李天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一把将李青龙的身体抱了起来，嘶声吼道。 “快让开，这一刀插偏了，还有救，赶紧走。”阿六上前一看吓出一声冷汗，还好亲卫的最后一手将刀拉偏了，使得原本对准心脏的一刀直接扎在了左肋之上，虽然血流不止但是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弟兄们，赶紧去西城，从城内撤出，以后不要替林远图卖命了。”阿六一声怒吼和横抱李青龙的李天成带头朝着西城冲了过去，身后那些乱兵纷纷跟上，刺史府的林远图甚至都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广明元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夜，舒州府城内部发生兵变，府兵冲击刺史府，李青龙临阵自裁，兵变遂止，随后乱兵从西城而出消失在西面的夜色之中。而伴随着府兵的离开，舒州的乱局也由此再也无可挽回。 第五十七章 人心思变 “主公，向杰飞鸽传书，府城于昨夜发生兵变，府兵冲击刺史府，李青龙临阵自裁，乱兵随后从西城逃脱，已被十三司引入我岳西境内。”袁袭将一大早收到的情报匆匆递给薛洋。 原本打算趁着还没下雪去天柱山拜访慧心禅师的薛洋停下脚步，接过这份急报扫了一眼笑道：“如此林远图算是彻底失去了爪牙，就凭他的那点刺史府卫队根本就不足为虑。贝翊礼那边的安排有消息了吗？” 袁袭摇了摇头道：“向杰和吴明等人尚未从蒲州返回，想来贝翊礼应该也未动身。”袁袭顿了一下道：“林远图和贝翊礼此次遭受重创，为了应付年后我军东进，十有八九会合流。” “向杰此举只要能够彻底隔断贝翊礼和外界的勾连，则连环计已出成效，剩余的皆不足为虑。”薛洋倒是微微一笑，对方合流也好还是继续相互对抗也罢，此番一闹刺史府必然威信扫地，府城人心浮动，明年出兵的由头也就有了。 “倒也是，李孝常一倒向我军，关天印就算是心有犹豫也不会耽搁太久，明年一战必然可以彻底收复舒州境内所有势力，内部人心稳定，铁板一块，正是整军精武，抚民以静的好时机。”袁袭也是跟着一笑道：“主公想去天柱山是否可以带着袭一起啊，正好府内无事，外部自相纷乱，去吃吃斋颂颂佛也不错。” “哦，军师有把握收服李青龙？”薛洋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吧，我去叫上潇潇，上次世叔送过来的几样霍州特产正好一起带上，捎给大师。” 他们一行人很快从太湖往东朝着天柱山而去，而此时已经出了府城势力范围进入岳西地界之后，阿六也看着被抢救过来的李青龙松了口气。这家伙现如今可不能死，这数百人的队伍在从府城逃脱之后就彻底失去了精气神，最后的寄托就是李青龙，如果对方再出现意外的话，那这支队伍可就真的散了。 “阿六兄弟，这次多谢你救下我家将军，李天成日后必结草衔环报答兄弟的大恩大德。”李天成自身的伤势还没好再加上昨晚的那一番遁逃差点没跟着一起倒下，此时见到李青龙醒转之后朝着阿六躬身一拜。 “别别别，别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要谢就谢我家主公吧。要不是他始终惦记着你们，只怕我也未必能够及时出现。”阿六见到李天成之后几乎所有的府兵都开始向自己行礼急忙摆摆手道：“现在还是赶紧赶路吧，只要到了天柱镇就到了我舒州军的驻地，到时候你们也有一个修整的地方了。”阿六见到陈在石带着他自己的部下从后面追了上来急忙安排所有人加速赶路。 府兵消失在岳西境内林远图也没有安排人去追击，此时府城之内大乱，府兵昨夜冲击刺史府带来的恶劣影响在第二天开始出现。几乎城内的所有百姓都人心惶惶，只要看到军队都开始纷纷躲避，甚至那些厢兵家属都暗中嘱咐自家子弟这些天尽量不要回家，免得吓到周围的邻居。偌大的一个府城原本按照今年的发展势头不可能如此冷清的，大白天的几乎有一大半的商铺关门。往日里就算是到了冬天依旧熙熙攘攘的大街如今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人影，所有人都被这连接的兵变吓得不敢出门，生怕昨晚上的乱兵再次冲出来。 实际上昨夜府兵的兵变倒是没有冲击多少民居和商铺，毕竟李青龙带出来的兵比起以前的府兵要好不少，只是这影响太大，惹得府城民心开始背离刺史府。而林度父子能够执掌舒州最大的根基就在于民心，没有了府城百姓的支持刺史府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屏障。 反倒是在吴明等人的宣传之下，越来越多的商户百姓对于岳西有了更大的好感。伴随着商队的进出岳西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安定的局势让惊慌失措的百姓找到了救命稻草，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商户拖家带口的前往岳西。 不过在广明元年的十一月初的几天时间里，府城人心惶惶百姓逃难，不仅仅林远图无心去管，就连刚刚返回的吴明也无暇理会。前者是一边筹谋接下来的局势自己要如何应对，在失去了李青龙的伏兵之后，刺史府能够控制的力量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而李孝常那边却始终没有回应，这让林远图打算再次派人前往蒲州。而吴明则是在焦急的等待着陈武那边的结果。 只是这件事陈武也无法知晓，因为人手虽然是他派出去的，但是此时贝翊礼和高金波刚出蒲州城，林大成按照李秀峰的嘱咐亲自出城送别，倒是把贝翊礼的心思给送活络起来，以至于两人一边往往舒州赶一边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李孝常的回答虽然和自己的设想相去不远，但是他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而这个林大成却让他越看越中意，而且殷红林和另外一名营正他看着也很顺眼只不过暂时不知底细所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将军，待回到舒州，我派人给林大成送件东西，保证让他和李孝常新生嫌隙，从而彻底倒向将军。”高金波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在马上就跟贝翊礼叙说自己的反间计，听的贝翊礼是连连点头。 不过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前方的一个土坡后面，有一队人手已经等了他们整整一天一夜。此时趴在早晨已经结霜的草丛中好不容易等到了对手前来，领头的阿贵差点没叫出声来，兴奋的吩咐下去道：“大家伙注意了啊，领头的就是贝翊礼和高金波，别把他们俩给弄死了，其他人随便杀，死多少都不打紧的。” 阿贵悄悄的拉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了前方的贝翊礼一行，心中默念几句之后猛然间松开弓弦，只见刹那间闪电般一道箭矢冲出，呼啸的声音让前方的贝翊礼呆了一呆之后只能面前在马背上勉强一侧让开了要害，长箭贴着肩膀飞了过去直接钉在了身后的一名护卫身上。 “不好，有敌袭。”贝翊礼被吓出一声冷汗之后大吼出声策马直接就冲了上来，手中长刀也瞬间出鞘急速挥舞抵挡后续而来的箭矢。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反应不慢。”阿贵倒也不在意贝翊礼冲过来，晃悠悠的射出最后一箭也跟着起身，嘶吼道：“兄弟们杀了高金波这个叛徒。”他是急速朝着高金波冲了过去，反倒是把主要人物贝翊礼给让到了一边。这种奇怪的举动让贝翊礼心头一沉，但是随后自己身后传来的兵刃交击声让他无暇去想这些，反身跟着杀了过去。阿贵带来的人手一共才不到三十人，他随行的护卫足足二十多人，而且还都是骑兵，根本就不怕对方。 激战之中阿贵和高金波游斗几招之后就闪身而退，与此同时随他一同冲过来的十三司人手也是边打边撤，除了斩杀了几名落单的护卫之外，高金波倒也没受伤。只是在最后阿贵再次放箭将他的战马射死，结果一头栽倒在地。不过也正是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让贝翊礼心有顾忌没有再追，让阿贵等人几个闪身消失在远处。 “将军，我没事，这是关天印的人，有一个人我认识，是关天印的亲卫。”高金波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喘了口气道：“只怕关天印打算下黑手了，不然的话不会派人埋伏在此处就等着我等返回。” “不怕他，等到回到舒州，有了李孝常不管是关天印还是林远图都会被我等一一拿下。”贝翊礼狠狠的将手中的马鞭甩了个空响之后冷笑道：“图穷匕首见而已，不管他。” 高金波换了匹战马之后一行人匆匆再次启程，沿途除了加快脚步以外还全力戒备，不过倒是没有太大的变故安全返回了舒州。不过他贝翊礼刚回来就被贝翊青带回来的府城兵变的消息给惊呆了。 “李青龙的府兵出现兵变？”贝翊礼犹自不信的问道：“不可能啊，旁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吗？他就是根木头，怎么可能叛变？” “大兄，不是李青龙兵变，而是他手下的府兵兵变。”贝翊青见到贝翊礼和高金波都是一脸不信急忙将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将军，这是大好事啊，林远图失去了李青龙就等于断了一条胳膊，半废之人而已，我等还需怕他？”高金波大喜过望笑道：“我马上整顿人手杀进城去，替将军斩了这个碍手碍脚的林远图，然后保举将军为刺史留后。” “好什么？你知道那李青龙逃往岳西意味着什么吗？”贝翊礼摇摇头瞪了一眼高金波之后继续道：“岳西的薛洋断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到时候我军只要冲入城内，砍了林度父子，他肯定立马出兵以替林度报仇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剿灭我等，他还落个好名声。这等赔本的买卖能做吗？” “三弟，你马上入刺史府见见林远图，就说李青龙叛逃事关重大，我贝翊礼愿意全力襄助刺史府稳定大局，但有吩咐万死不辞。”贝翊礼斥责了一句高金波之后立即吩咐贝翊青道：“记住啊，进去之后给我恭敬一点，不管林远图反应如何，你都必须恭恭敬敬，不得有误。” 贝翊青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贝翊礼的命令他哪敢怠慢，急匆匆的就往城内而去。而贝翊礼也赶紧道：“金波，你也别闲着，赶紧亲书一封把你的反间计都使出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岳西那边不会坐视不管的，尤其是李青龙的兵马一去，薛洋肯定立马明白府城内发生的一切，如此天赐良机他要是不用那就说不过去了。” “将军放心，我马上整顿兵马然后全力拉拢林大成，最起码也要得到他手上的那一营人马。”高金波也跟着急匆匆而去，只留下贝翊礼一人独自在大帐之中发愣。 “这件事怎么这么诡异呢？林远图到底做了什么让李青龙的手下如此气愤？以至于连他都压制不住？”贝翊礼喃喃自语，在仔细琢磨其中的缘由。由于此前不少事情贝翊青都没有得到消息，只是将府兵被封锁在营内加上兵变的事情说了一遍，前后的细节他不知道所以根本就说不清楚，以至于贝翊礼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知道林远图为何忽然对府兵下手。 不过此时一直在监控贝翊礼动向的吴明却见到贝翊青急匆匆朝刺史府而去笑道：“看样子贝翊礼是已经回来了，马上给陈武传讯，就说贝翊礼已然返回府城，他那边也可以给关天印汇报了。” 不过贝翊青此次去刺史府却没有什么效果，彷徨之中的林远图一见到贝翊青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直接下令卫队将其赶了出来，以至于贝翊青一急之下直接怒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待我，要不是我兄长好心让我来，你这刺史府我才不来呢。哼，你就等着吧，不日我大军杀进程内必然会将你父子五马分尸。”他这一番浑话如果往日里林远图肯定会不屑一顾，毕竟贝翊青和贝翊礼差距甚远，没必要和一个莽夫较劲。但是此时却让林远图彻底爆发，内心的火气加上急躁之下直接下令卫队沿街大肆追杀贝翊青，这一场闹剧虽然随着贝翊青狼狈逃出城而结束，但是却让整个府城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再次加深。刺史府在遭遇兵变之后再次和贝翊礼起冲突，只怕府城顷刻之间就会遭遇刀兵之灾了。无数有此念头的百姓开始纷纷逃往城外，或是前往乡下或者直接前往岳西等地。短短几天时间里整个府城足足有三四成百姓商户离开，这一下让剩下的人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不是告诉你要恭敬吗？你怎么还和他差点打起来了？你看看你，沿街被人追杀，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此时贝翊礼尚未意识到事实的严重性，倒是责怪了一顿贝翊青，将其直接撵出了自己的营帐。 “看样子林远图是不可靠了，关键时刻还需要靠自己。”贝翊礼沉默半晌之后忽然找来亲卫秘密吩咐了几句，随后这名亲卫就趁着傍晚时分城门尚未关闭之时溜到了城内径直去找西城的城门令。 只不过等到这名亲卫在随后从城门令家中出来的时候，另外一人也从里面钻了出来，赫然就是吴明，只见他盯着贝翊礼的这名亲卫冷笑一声，身后转出一人，正是西城的城门令方毅。 第五十八章 收服李青龙 “吴大哥，此番算不算我向郎君送上的一份礼物？”方毅看着远处消失的贝翊礼亲卫道：“如今府城人心思变，大部百姓纷纷出城逃难，还请大兄转告郎君，尽早出兵收拾残局，以免局势彻底败坏，白白让百姓跟着遭受苦难。” “呵呵，如今方毅兄弟也看好我家主公了？”吴明笑道：“还请兄弟放心，我家主公既得百姓所望必然不会让百姓失望。舒州残局已经到了收尾时刻。” “如此方毅代府城百姓谢过薛郎君了。只要舒州军一到，我必控制厢兵大开城门，迎接郎君入主府城。”方毅四十岁的年纪，国字脸上尽是肃然之色，朝着吴明拱手一礼，作别之后才返回家中。 在吴明这边已经做好全部准备，甚至就连最关键平时根本却无人关注的厢兵也被他拿下的时候，远在天柱山脚下，薛洋也再次见到了李青龙。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李青龙刚刚被救过来不久，此前失血过多使得他根本无力起身，只能躺在塌上看着薛洋和袁袭。 “军师交给你了，我去看看那个叫李天成的小伙子。”薛洋摆摆手转身出门来到另外一间厢房，里面躺着的是李天成，不过他进去的时候阿六正好也在里面，见到薛洋进来顿时行礼。 阿六本是陈家家丁，之前和自己一起从舒州城内逃出来的一员，薛洋对他很熟悉，见面之后笑道：“干得不错啊阿六，年后十三司提拔一级，你又立了大功，怕是也要跟着升迁了。” “多谢主公夸奖，阿六只是做了该做的。”在薛洋面前阿六倒是有些腼腆，所以行礼之后摸了摸脑袋道：“主公，这便是李天成，是李青龙的副将，此前被林远图关押在大牢之内，受尽酷刑，被我等救出之后就一直在阿六身边。” 薛洋摆摆手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他的，看看敢当着林远图的面叫嚣的年轻人到底是副什么模样，看起来也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厉害嘛，没长着三头六臂。” 他一句话倒是将两人直接逗笑了，李天成有些好奇的看着薛洋笑道：“郎君看起来比天成尚且要小上几岁，也和府城百姓传言的不一样啊。” “嗯，看样子你这副脾气倒是和传言一致。”薛洋点点头坐在一边道：“此次来我岳西今后打算做点什么？继续当你的副将？跟着李青龙？” “天成自小被将军收留，自当是将军到哪我到哪？”李天成说完一句之后忽然问道：“郎君打算如何对待我等？” “府兵解散，去留随意，我不加干涉。”薛洋笑道：“我岳西还不至于诓你这数百人，至于你们二位嘛，只要不跟着敌对我岳西的势力，我也随你们。” “那郎君，若我想加入舒州军呢？郎君可愿收留？”李天成闻言脸色一振道：“郎君在岳西不足一年就让岳西三县变了一副模样，内部安稳，百姓富庶，我李天成佩服，愿意加入郎君麾下，听命差遣。” “你刚才不是说要跟着你家将军吗？他可未必愿意跟着我。”薛洋摇摇头道：“再说了，府兵已经不适应如今这个乱世了。你们此前在同安招兵的时候想必也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哪还有能出府兵的家庭？百姓不是因为田地都被富家大户收走沦为佃农就是根本无地可种，已经没有府兵的兵员了，他还死抱着不放，我可没心思天天和他斗嘴。此次也是听闻你们被林远图撵了出来所以就近来看看他。” “郎君且慢，天成有办法说服我家将军归顺郎君。他如今心思也变了，和从前大不相同。请郎君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李天成见到薛洋摇头急忙道：“我愿劝说我家将军归顺郎君。” “阿六扶着他去隔壁去找军师，成不成的就看着一出了，我薛洋虽然求贤若渴但也不想被一个抱残守缺的人绊倒两次。”薛洋点了点头起身而去，身后阿六赶紧过来搀扶着李天成起身往外走，同时低声道：“我主公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你和李将军最好别错过这最后的机会了。” “你放心吧，我有办法劝说他向郎君投诚。”李天成大包大揽的跟着阿六走进了李青龙的住处，却见到袁袭摇着头往外走，差点撞了个满怀。 “阿六啊，你带他来干嘛？大冬天的也不怕给他冻着。”袁袭似乎面上不好看，见到是阿六之后才缓和下来。 “是主公让我带他来的，他是李天成，是李青龙的副将。”阿六行礼之后直接带着李天成进去，然后出来跟上袁袭的步伐道：“他对主公说有办法劝说李青龙投诚。” “我正要和主公说，不要浪费精力了，此人顽固不化，而且此时心如死灰，非言语所能说动。”袁袭摆摆手道：“府城那边还需要人手，你们明日就赶回去吧。把这些人都交给陆翊，我和主公还有大娘子明日上山去见慧心禅师。” “主公也说这是李青龙最后的机会。”阿六见到袁袭似乎还在气头上，赶紧告了一声罪之后离开，虽然他和李天成很投缘，但是此时见到薛洋和袁袭两人都没办法根本不敢插嘴。 “哦，军师出来了？看样子也碰壁了？”袁袭没走几步远就听到薛洋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却见到薛洋和陈潇潇两人正踏月而来，忍不住苦笑道：“袭都是被撞得满头包了，主公居然有闲心和大娘子花前月下，还要出言嘲笑，这可不像是主公的为人啊。” “刚刚薛洋还说，明日一早就上山去拜见大师，看样子此言不假。”对于袁袭拿自己开玩笑陈潇潇都已经习惯了，所以跟着笑道：“军师明日也要一起去吗？” “自然要去，袭此刻宁愿在菩提座前问道也不想对着一个木头人说话。”袁袭忍不住抱怨道：“这个李青龙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言语，他是丧失了最后一股精气神了。阿六当初就不该救他，救了也只是救了躯体，灵魂都没了。” “李青龙是想为他心中的府兵殉道。”薛洋点点头道：“此来我也没指望收服他，只是想送别而已。不论他是死是活，府兵都已经彻底消亡了，就算是以后天下重归一统，府兵制也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他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军师的劝说始终不发一言。” “随他去吧，我已交代阿六明日一早返回府城，只怕那边林远图和贝翊礼合流之势难以阻拦，但是却也要为明年我军进军做好铺垫才是，年节之时更是马虎不得。难保这两人在压力面前会出什么昏招，到时连累府城百姓连一个安稳的年节都过不好。”袁袭点点头，向杰没回来十三司的具体事宜就由他代为处置。 薛洋带着陈潇潇一边走一边叹息道：“只怕此刻府城的百姓是无心过年了，短短一月之中两次兵变，百姓哪有心思过年？今天傍晚陆翊还前来汇报说，近日内府城那边前来岳西的百姓拖家带口是络绎不绝，通过官道时长长的队伍犹如长龙一般。可见人心思变，难以安宁，林度的刺史府已经彻底失去民望了，就算是贝翊礼倾心归附又有何用？” “眼下也只有我岳西才是一块世外桃源，所以百姓才会扶老携幼而来。不过此时于府城百姓而言是灾难，但对于我舒州军而言倒也不全算是坏事。至少来日出兵之时我军大获全胜，一战可得整个舒州之地，舒州之民心啊。”袁袭倒是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所以如此看来，袭虽然在李青龙那里碰壁，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嘛。” “启禀主公军师，李天成求见，说是已经劝说李青龙投诚，但是对方想要见主公。”薛洋和袁袭两人是一边走一边闲聊，事到如今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全部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了。陈潇潇见到天色依然不早正要拉着薛洋返回住处，却见到一名十三司士兵赶来汇报。 “军师你去吧，正好收拾收拾这个老顽固，我就不去了。转告他，当日在天柱镇镇头所言请他记住即可。”薛洋摆摆手看着袁袭道：“军师不想过去报仇？” 袁袭哈哈一笑转身跟着来者而去，陈潇潇却好奇道：“你之前不就是来看他的吗？怎么人家答应投诚了你为何不见了？” “不见有不见的用意。”陈潇潇在月色之下一袭长衣，温婉的笑容让薛洋这几日的忙碌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两人沿着山路慢慢朝山腰的别院而去，薛洋一边走一边道：“他想见我，是想要我答应将来重启府兵，我不想见他就是告诉他府兵制已经不可能出现了。抱残守缺，枉顾天下大势早已大变，我见他何用？难不成也让我走上他的老路不成？” “你呀，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要绕这么多弯，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更变本加厉了。”陈潇潇白了他一眼，嗤笑道，“看样子和军师在一起你的鬼主意是越来越多了。” “小心军师听到你在说他坏话。”薛洋逗了她一下之后点头道：“我派人去霍州去接世叔了，今年把陈武他们都叫来太湖过年吧，一家人热闹一下。” “哼，谁跟你是一家人？才不是呢。”陈潇潇轻哼一声之后走在前面不理他，薛洋也是摸着鼻子一笑，转头看了看南边。此时在碗口城的陈武没心思去想年节上哪去，他在等到阿贵等人返回之后，立即让阿贵安排暗线把贝翊礼遇刺的消息传给了关天印。 实际上关天印自己也派出了心腹亲卫前往蒲州查探消息，只不过他的心腹已经被十三司给拉了过去，这也是为何高金波会说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关天印手下的原因。所以他对于这条消息是深信不疑，只不过他对于安排刺杀贝翊礼的幕后主使他是猜不出来。 “将军，会不会是林远图安排的人手？”关天印的副将关宁见到关天印沉吟不语道：“林远图和贝翊礼势同水火，安排刺杀他不奇怪。” “如果是林远图安排的人手，又怎么可能将贝翊礼安然的放了回去呢？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的，如此一击不中，只会招来贝翊礼的报复。除非这个刺杀本身并不重要，让贝翊礼感觉到有人要对他下手才是真的。”关天印说到这里悚然一惊道：“不好，只怕真的是林远图在算计我。贝翊礼一旦被袭，幕后主使除了林远图就只有我了，这个该死的林远图，好阴险的一招遗祸江东之计。” “将军，赶紧防备啊，不能白白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啊。”关宁急道：“如今我军处境危险，又被人算计，不如找岳西小郎君求援吧。”关宁自从上次和黄杰等人并肩一战夺回碗口城之后对于岳西就非常感兴趣，而且私下里还乔装去过一次太湖，亲身经历过之后他对于舒州军也更加向往。只不过不知为何，自从自己去岳西的事情被关天印察觉之后对方就似乎始终在防备岳西。 “这不是求援的事，容我想想吧。”关天印摆摆手打断了关宁的话，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沉思，让关宁忍不住叹息而去。 不过此时关宁不知道的是，就在第二天他所心心念念的岳西小郎君就再次出手将李青龙的部下全部收拢过去。准确的说不是薛洋出手，而是陆翊。李青龙在和袁袭面谈之后就被安排回太湖养伤，李天成带着剩下的人留在天柱镇第一都军营之中协助陆翊剔除了府兵内部不合格的士兵和剩下的一些想回家的士兵之后，将剩下的不到三百人单独编成一个营，交给李天成负责。 由于李天成暂时还在养伤，所以这支新编成的新兵营就暂时由第一都代管，伴随着大量的舒州军将士加入新兵营，这支舒州最后的府兵精华悄然消融在舒州军之内。这一幕没有人注意，甚至就连养伤的李天成都不知道，府兵这个词已经越来越少出现在这些人口中。而所有的士兵被同化之后也逐渐和第一都的其他舒州军将士一样，开始迎着冬日的暖阳，等待着新的征程。 第五十九章 年关 薛洋一行在天柱山拜会慧心禅师的时候，望江那边新成立的水师也正式启程，开始溯江而上，迎着冬日里冰冷的江水动身，开始了持续的练兵和剿匪征程。前锋张大秋率领五艘战船先行一步出发朝着蕲州而去，在那里先行补给，顺便给李家添镇场子。 这半个多月时间李家添的日子是非常不好过，滠水河一战失利的消息虽然他竭力隐瞒但是望江那边来来往往的商船队却将消息快速散播出去，很快蕲州城内都满是水师失利大部人马损失殆尽的消息。这让原本和他结盟对抗蕲州军的刺史府根本就扛不住蕲州牙兵牙将的压力。 岐黄一带的地方军是在剿灭黄巢和王仙芝义军的过程中崛起的地方豪强，甚至其中不少还是王仙芝昔日的旧部。这些人本身就和大唐朝廷格格不入，对于刺史府更是听宣不听调。所以蕲州刺史府才会和岐黄大家族出身的李家添合作，借用水师的力量平衡蕲州矛盾。但是李家添的水师大部损失之后这种平衡就彻底失效，以至于半月之内蕲州内部冲突不断。 所以张大秋的战船抵达蕲州码头让李家添悄然松了口气，他为了能够让舒州水师早日启程可是费尽了周折，不仅仅多出了无数的钱粮，甚至还说服了蕲州刺史开放了商贸通道，对于舒州商人在境内从事商贸活动一律享受税收优惠，放开了物资采购的限制。 不过张大秋见到李家添两人却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李家添见过的场面多，几句话岔开了话题之后，情况倒是好了不少。当天张大秋带着舒州水师将士从蕲州码头出来之后极大地震慑了当地的地方军势力，而且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贺毅和李阳的人马陆续到来更是让李家添的底气骤增，刺史府也由此态度转向强硬，蕲州内部的冲突被这股外来的力量强行压制住了。 而李家添在当天刺史府的筵席上也表示，蕲州水师将和舒州水师一道持续打击周边水域的水匪隐患，保障过往商旅的安全，并且由蕲州为过境的舒州水师提供粮草辎重补给。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的蕲州地方军在随后看到二十余艘战船陆续而来，李家添的势力比起以前更加强大之后就再也不敢妄动。而刺史府也乐得用钱粮来买平安，对于过境停靠的舒州水师和商船不断收拢水师将士家属带走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舒州军大队人马开始启程继续往西而去，李家添虽然没有战船随行，但是还是咬牙抽掉了部分人手协助查探各地水匪的具体情况，他是打定主意在自己的实力恢复之前牢牢抱住舒州这条大腿。 蕲州利用舒州军的强势介入暂时消弭了隐患，但是大别山对面的舒州府城之内林远图却没办法借力了，虽然在拉拢李孝常没有音讯之后他也想到了碗口城的关天印。毕竟关天印虽然缺少粮草补给，但是手中那三千多人马却是实打实存在的，如果拉拢他的话倒是能和自己相互取长补短。只不过拉拢关天印一方面考虑到对方和岳西走得太近，另一方面关天印和贝翊礼的仇恨却无法解开，一旦被其得知只怕贝翊礼会立即暴跳如雷，瞬间翻脸。 在冷静下来之后林远图最终还是想到了贝翊青当天来的用意，所以顾不得面子派人出城重新和贝翊礼接洽。在双方都一无所获而且外部越来越大的压力面前，林远图先开始向贝翊礼低头，不仅仅在年前拨给了对方大量的粮草辎重，而且还答应把东城的守备交给对方，把方毅的厢兵全部集中到了西城附近。而贝翊礼得到这么多的好处之后也一口答应，他会誓死保护府城安全，并且表示不会插手地方政务，屈居刺史府之下安心带兵。 双方的这一系列合作让整个广明元年的十一月份变得异常精彩，这份动静甚至连当年的第一场大雪都没办法掩盖住其中浓浓的相互联合相互利用的气息。但这番动作不仅仅没有打消城内百姓的担忧反，反而越来越多的人不看好舒州的局势，甚至不少人已经信誓旦旦的表示来年舒州必然会变天。毕竟林远图和贝翊礼这一对老对头都能联合，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遇到了更大的危机，单独一方根本无法应对，所以才会相互勾结。 “队正，方毅大哥调到西城岂不是更加便利我军下一步的行动，为何你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阿六见到吴明一连几天都在思索方毅被调动的事情，有些疑惑不解。 “方毅被调到西城虽然有利于我军突破府城城墙，但却让贝翊礼有机会从容从东城撤出。”吴明摇了摇头道：“到时候李孝常率军从东面而来就需要面对贝翊礼的亡命冲击，如果抵挡不住，岂不是白白放跑了这家伙。他和林度父子可不一样，此人野心颇大而且还是个宿将，一旦放走是后患无穷。” “那也没办法，这已经是腊月初了，主公那边只怕不过完年是不会下令出兵的。我军无法前来，方毅也不可能公开违抗将令。”阿六苦笑不已道：“主公为了照顾百姓安稳过年的心思虽然我等都明白，但是这却让府城的局势平白多了几分变数。” “上报营正，把实情汇报上去，想来主公和军师应该会心中有数，剩下的，就看贝翊礼的造化了。”吴明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就让安插在贝翊礼身边的人手准备好，在他逃走的时候暗杀。” 吴明这边在暗自准备下杀手的时候，陈烨的后勤部却在不断的朝着蒲州运送辎重装备。在李孝常归顺并且秘密前往岳西见了薛洋一次之后，同安郡江防军在舒州军内部就有了新的番号，被改编为第二都，李孝常为都指挥使。原本的指挥体系暂时不变，只不过补充了部分舒州军的老兵帮助整训，按照舒州军的编制和操典重新编组。虽然建制上暂时没有大的调整，但是后勤部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崭新甲胄兵器却让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那统一制式的兵器和黑衣黑甲惹得暂时没有轮上的殷红林和陈裕时看着林大成那清一色的黑甲军团直流口水。 “指挥使，十三司传来军政司命令，定在正月十六。”尽管同安郡江防军对外仍是独立编制，但是在内部大家都已经习惯按照舒州军的军衔来称呼彼此。李秀峰把收到的命令递给李孝常之后笑道：“主公要求我军正月十六务必赶至舒州城外，阻截贝翊礼东逃之路。” 李秀峰马上就要被抽调到岳西新成立的讲武堂学习一个月，所以有些羡慕的说道：“可惜了，一个月的时间只怕赶不上这场大战了。” “听说讲武堂是主公和军师培养新进青年将领的所在，不仅仅有专人督导军法军规，而且还教习兵法和行军打战之要旨，是未来舒州军年轻一辈将军的摇篮。你能进去还是因为我等新近归附，所以主公特批了一个名额，你就知足吧。错过一场大战有什么可惜的，如今天下大乱，只怕将来会大战连天，仗有的你打的。”李孝常笑道：“出来之后只怕就是一个实权的将军了，要好好努力不要丢了我的脸。要是让主公和军师说你在讲武堂捣乱我可不轻饶。” “大兄放心，秀峰晓得。”李秀峰朝着李孝常行了个舒州军的军礼道，这一幕让后者点了点头，“去通知大成他们，全军加速换装，所有将士这段时间务必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等待命令出击。” 李孝常的第二都人马在加速换装的同时也在全力准备，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朝着年关而来。而与此同时第一都原本分散在各镇据点的人马也开始缓慢朝着天柱镇聚集。大队人马此时已经不需要伪装，第一都的士兵在短时间内几乎将整个天柱镇的外围全部占据，军营营帐接天蔽日，从江边一直延伸到山岭之中。 天柱镇的镇头，三叔公带着陈南岳看着来来往往的将士一队队从眼前走过，浑浊的老眼当中也迸发出一缕缕神采。天柱镇的百姓对于舒州军是有着难以言明的情怀的。小小的一个镇子每年都有人参军，那些不能参军打仗的也都尽心尽力帮助后勤部和陈家在此地开设的大量作坊和店铺忙碌。每个人只要一提到舒州军都会回忆起当初薛洋站在镇头的场景。因为这一幕，舒州军的将士在天柱镇几乎都被称作小郎君。 “三叔公，郎君大哥为何不让我也去参军？”陈南岳此前在薛洋途径天柱镇看望他的时候想要参军，结果被拒绝了，反倒是让其在年后跟着袁袭先入讲武堂，习文断字，熬练武艺。 “你郎君大哥觉得你还小，应该多多跟着军师历练。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也需要你多学本事，将来才能帮到他。”三叔公看着身边的半大小子笑呵呵的说道：“战场无情，郎君大哥那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三叔公，大清早的就出门了？这天下着雪您老人家可得慢着点。”这一老一少在镇口说话，冷不防的陆翊的声音出现在身边响起。 “陆大哥，要不你就带上我吧，我给你当亲兵如何？我不要军饷的。”陈南岳在见到陆翊之后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身边的亲卫身上那漂亮的甲胄，满怀希望的问道。 “好啊，那我给你下一道军令。”陆翊扶着三叔公笑道：“陈南岳听令，命你即刻随我出发前往岳西兵马使府。” 陈南岳大喜，学着舒州军的将士的模样刚要行礼却忽然反应过来，有些呐呐的问道：“陆大哥，不，指挥使将军，去岳西兵马使府做什么？” “哈哈，傻小子，去兵马使府自然是你的郎君大哥打算接你去过年啊。”陆翊看着陈南岳那憨憨的样子一改往日里的严肃，哈哈大笑道：“然后帮你寻个好师父，拜师学艺。” “娃子，小郎君让你跟他一起去过年，你还不快去？”三叔公见到陈南岳听说薛洋要给自己寻个师父拜师学艺顿时耷拉下来的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拄着拐杖笑骂道。 陈南岳有些丧气的跟着陆翊赶到太湖岳西兵马使府的时候，因为年关将近，所以兵马使府内是热闹异常，不仅有陈家的家人不断进出后院，而且袁袭和严明等领衔的前院办公区也是各式官员将领出入不断。陆翊将陈南岳交给陈家的一个家丁带到后院之后刚要走就被旁边路过的向杰给一头撞上了。 “干什么呢？你这十三司怎么这么忙碌？”陆翊拉着向杰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后者直接给拖到了军政司大楼内。 “陆翊你也来了，赶紧坐吧，紧急会议。”袁袭招呼陆翊坐下之后就听到向杰在一旁道：“主公军师，这是十三司刚刚得到的消息，黄巢叛军于本月初攻克潼关等地杀入关中，长安一片混乱，大宦官田令孜携皇帝陛下弃守长安逃往蜀中兴元府，目前关中大部地区已被黄巢占领。黄巢在长安大肆屠杀皇室宗亲和诸大臣之后，于十三日在含元殿称帝，建国号大齐。” 向杰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没想到黄巢的速度会这么快，而且唐军此前在淮河岸边列阵对抗黄巢乱军的时候袁袭还说过短时间内这场大战不会结束，结果这才几个月不到黄巢不仅打下了东都，而且连长安都拿下来了。 “主公，唐皇一旦退守蜀中，必然会昭令天下节度使兵马勤王，北方连天大战势难避免，我军要不要把进攻日期提前？”陆翊略微一想之后起身道：“果如此，我舒州兵马必然会被征召，高骈不会让自己的嫡系人马出战，但是淮泗地方军只怕会被抽调一空。我军必须在北方变局到来之前拿下舒州全境，如此才能够避免主力兵马北上后方被林远图和贝翊礼等掣肘。” 袁袭则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就算是提前出兵只怕也未必能够好得了多少，舒州一地能够抽调的兵马不会太多，不会伤及元气。主公，袭只怕黄巢乱军短期内无法被赶出关中，迁延日久朝廷会出现更大的变故。而且勤王的各节度使也会在大战之后逐步壮大，则我舒州日后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薛洋虽然早就知道黄巢会进长安，但是当他听到向杰的汇报时还是感到了一阵震惊。黄巢义军从南方一路北上从中原打到关中，虽然是流动作战，但是却给沿途各地带来了极大地破坏，不仅仅百姓流离失所，而且也抽掉了大唐王朝最后一口精气神。伴随着大战崛起的各路诸侯在黄巢灭亡之后就越发无法约束，从而最后形成了各地大战连天的场景。 第六十章 兵进舒州 虽然薛洋最后没有同意提前出兵，但是岳西兵马使府后院的陈潇潇等陈家人却发现，这场军事会议居然开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开到了广明元年的除夕下午。期间无数的十三司传令使不断进出，把新的命令传送给各部。而且在向冲等人不断加入之后，几乎舒州军中留在岳西的所有将领都陆续到会，袁袭和陆翊两人紧急修改了之前的一些部署之后形成加急命令送往各地，着令各军紧急准备。同时严明也接到命令参加了会议，就之前民政司接管舒州政务也和军政司进行对接，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当大家走出军政司大楼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是满脸疲惫，但是向冲等人却是带着喜悦的神情，不断的窃窃私语，而袁袭和严明两人最后出来的时候还似乎在小声的争论着什么。 “好了，今日已经是除夕大年，你们这些没有家室的就跟着我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其他有家室的也都回去吧，不耽误你们的年假。”薛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之后笑道。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过这个年节了，向天在薛洋身边笑道：“主公说笑了，这里除了严先生和霍县令等几人之外，剩下的可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主公，大娘子的年夜饭要是做得不够多我们怕是吃不饱。” “向二哥放心，年夜饭早就准备好了，保证所有人来都管够。”陈潇潇不知何时从后面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陈南岳这个小尾巴，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道：“天色不早，大家都进去坐吧。” 这个年节虽然纷乱不断，但是在此时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薛洋领着大家伙还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期间后勤部还给远在蒲州和大江之上剿匪的李孝常和雷凌等人送去了劳军慰问品。舒州军上下虽然都知道即将开始大战，但是这个年节却过得异常热闹。薛洋甚至带着众人在随后几天参加了太湖县百姓组织的欢庆年节的大型表演，从外表看来的确是好一派军民祥和欢度佳节的景象。 但是从大年初十开始，所有将领开始陆续赶回各地，所有的物资也开始加速运输。陆翊带着第一都主力开始迂回佯动，大量的后勤队在大军秘密开拔之后进入军营，冒充正军蒙蔽了府城那边的密探眼睛。 位于望江整训的独立营也在何兵的率领之下启程朝太湖而来，和陆明的翊卫营一起承担从南北两面切断舒州城内通往外界的通道，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抽调人手协助从东面而来的李孝常的第二都作战，防止贝翊礼外逃。 十三司此时更是全速运转，来往各地的飞鸽传书和飞骑信使来往不断，把最新的命令和部署送到前线甚至吴明这样的身处敌占区的将领手中，以便他们配合大军征战。 “主公，民政司已经和霍县令交接完毕，从三县共计抽掉了一百多吏员随军前出，确保我军能够放手打仗，后方政务由他们和后勤部协调处置。”严明也收拾好一切站在薛洋身边，虽然这几日外面看他们是和百姓联欢，但是内部却在不断交接，不断的抽调人手。但是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此时看起来都是意气奋发，浑然没有疲惫之色。 “既然如此，军师随独立营行动，严先生和我随翊卫营行动。”薛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之后笑道：“两位，岳西一年蛰伏，今日到了水落石出检验我等辛苦努力的时刻了，还请诸君奋发努力，不忘初心，出征府城，一统舒州。” 两支大军在薛洋招手之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万胜”呼喊声，这是所有的将士在呼应这位最高统帅的意志，也是在呼唤所有人践行舒州军的宗旨。 “潇潇，人都走了，你还在看啊。”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朝东而去，而在兵马使府门口陈潇潇还在那独自看着薛洋远去的背影发呆，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了张沐雪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姐姐你是属猫的吗？走路都不出声啊。”陈潇潇被她说的面色绯红，忍不住抱怨道。 “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他这一年里征战无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卫，不会出事的。”张沐雪拉着她边往里面走边道：“你也赶紧收拾收拾，说不得过几天就要搬家前往府城了。” “嘻嘻，姐姐对他这么有信心？”陈潇潇笑道：“那年节里他邀请你出去看花灯你为何不去？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想和你缓和关系的，结果你倒好，直接给了个冷脸。姐姐你也收拾收拾，这几日我已经让安叔安排人接手成衣作坊了，到时候姐姐随我一起去府城，在那边再开一家更大的作坊如何？” 张沐雪被陈潇潇说的一呆，随即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倒是陈潇潇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前院。 “主公，我军应该在何处等待指挥使的大军到来？”此刻已经率军出发的薛洋不知道两女的心思，他将手中的骑兵卫队交给袁袭带到南边，自己和严明跟着陆明带着翊卫营开始从朝着天柱山的方向前进。 “翊卫营从天柱山走山道往北进入凤凰山，在那里隐蔽等待。”薛洋一边走一边道：“凤凰山原本是府兵的哨所，只不过这几年不论是林远图还是贝翊礼都忙着争权夺利，这个哨所也就废了，我军在那里等待。今日已经是十一，至凤凰山最少三日，就在那里停军两日然后等待攻击。” 由于不论是翊卫营还是独立营都不是主攻舒州的人马，他们要做的就是防止东西两路大军攻击的时候会有城内人马逃窜而出。所以这一路上倒是很悠闲，甚至在晚间行军歇息的时候陆明还派人打了不少野味，在天柱山的一处山脚烧起无数的篝火，大家嘻嘻闹闹开心不已。 而此时陆翊的大军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在从天柱镇秘密迂回到黄泥镇以南待了三日得到十三司汇报已经清除眼线的消息之后，大军才正式开拔朝着舒州府城急匆匆而去。 第一都历经一年的征战，一直是舒州军的主力部队，在陆翊的亲自调教之下，这支军队可谓是攻防兼备，精锐异常，指挥起来也是如臂使指，短短两日时间大军已经开始出现在府城西面的二龙山，后续的辎重队也随军而行，没有拉下半步。 “指挥使，城内已经准备完毕。十六日晚间，舒州守城厢兵会在方毅的率领下开城迎接大军进城。”向杰匆匆从后方追上了大军，向陆翊汇报。 “城内情况如何？”陆翊点了点头，让向冲去安排各部在二龙山各处隐蔽扎营之后问道。 “贝翊礼已经率军入城，不过不是防备我军。碗口城传来最新消息，关天印已经接见了林远图和贝翊礼联合派遣过去的信使，想来是有大动作。”向杰摇头道：“如果我军再延迟出兵的话，难保关天印不会被其拉拢过去。” “关天印缺人缺粮，和林远图正好可以互相利用，倒是打得好主意。哼，真是白眼狼，上次我舒州军出兵助他的情谊竟自被他忘在脑后了。”陆翊冷哼一声道：“待我收拾完贝翊礼和林远图，必出兵彻底扫平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指挥使放心，我已命陈武暗中联络此前布下的暗子，如果情况紧急可以自由决断是否公开反对关天印。”向杰将此前收到的情报递给陆翊道：“陈武这段时日是想争取关天印副将关宁起兵投诚，关宁曾经秘密前来我岳西等地数次，对我岳西抱有极大兴趣。” “那就随他，由他自由掌握。”陆翊点了点头问道：“第二都目前到什么位置了？” “昨日传来消息，李孝常已经率部过了同安县界，此时应该是已经到了高河，应该和我军大致同时出现。”向杰点了点头道：“从高河至舒州只有六十里，两日时间足矣。” “通知各军明日晚间发起攻击，各部除向冲所部延城外迂回至南城，其他各部从西往东逐次攻击前进，重甲兵居中杀向刺史府，给我抓住林远图父子，务必不使其走脱。”陆翊开始下达军令安排入城之后的攻城部署，同时让向杰随他一起行动，以便策应各部。 “向冲，按照此前主公交代，军师率领独立营在南边，如果关天印率军前来，你必须第一时间杀出支援独立营。”陆翊转头对着接过军令的向冲道：“十三司会密切关注碗口城动向，随时向你通报消息。” 向冲躬身一诺接过军令之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去，陆翊单独留住了向杰问道：“此前我和军师安排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指挥使放心，已经办好，就等明日晚间了。”向杰点了点头，两人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倒是让偌大的一个帅帐之中的空气显得有些神秘。 而在第一都准备完毕的时候，李孝常也带着自己的第二都越过高河匆匆往北而来。为了确保行军隐秘，他和陆翊不同，选择的是昼伏夜行，每次行军宿营尽量选在山区，利用长江北岸那些连绵起伏的丘陵隐去踪迹，防止被提前发现。这也使得虽然他出发时间比岳西早但是最后却落后陆翊一步。不过倒是没有耽误日期，在正月十六当天赶到了舒州府城的辖地之内。 舒州军近乎于全军出动，对于府城是势在必得。而城内贝翊礼和林远图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是还是有预感年节之后舒州军不会甘于继续蛰伏于岳西一隅之地，所以在年节之中两人不断商议，就连久病之中的林度都出面了。最终贝翊礼的军队成功进入城内，林远图也说服贝翊礼和他一起派人前往碗口城，说服关天印一起来府城，协防岳西兵马东进。 不过此时关天印也处在纠结和危难之中，在现实的压力面前他可以暂时和贝翊礼联手，但是自从和岳西接触之后他手下的江防军将士对于岳西就非常好奇和向往，甚至自己的副将关宁都每每一说到岳西和舒州军就赞不绝口，言谈举止之中是恨不得亲身加入。这种短时间内就能够动摇自己军心，将自己数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现象让他对于岳西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也是此前他一次次拒绝关宁提议向薛洋求援的原因，只要他开口求援那么碗口城的江防军只怕就再也不属于他关天印所有了。虽然他对于舒州军也很感激，但是感激是一回事，真要将兵权拱手相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在犹豫，同城而居的陈武也在此时向十几名安插在江防军内部的暗子传达了最后的命令，要求他们务必在第一时间阻止关天印的异动，一旦江防军出城他们就要立即动手控制住自己掌握的部队。而他本人也打算亲自前往关宁的住所，劝说后者加入舒州军。他此前和这位年轻的江防军副将接触过几次，对其很看好，不管是能力还是眼光都属于上上之选。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如约而至，不论关天印有没有下达最后的决心，舒州军东西两部都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两部人马陆续出现在府城之外，大军号角响彻入耳。一队队人马开出之后让整个府城陷入彻底的混乱，城门在不断的催促之下仓皇关闭，林远图被骤然而现的东西两路大军给惊呆了，匆忙去找贝翊礼商议，后者得知岳西出兵也是大吃一惊。但是随即就传来了东线李孝常也到来的消息，这倒是让他稍微有些惊喜，当即派人出城联络。此前他的确是和李孝常商议年后出兵来府城的事情，但是对方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只怕其中有其他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开城门。 “大郎君莫急，李孝常此前曾经和我约定会来府城助我一臂之力，我派人前往一问便知。”贝翊礼说这句话的时候浑不在意林远图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但是在等了一上午之后自己的信使亲卫却被对方直接枭首送到了城门外，这一下让他也坐不住了。 李孝常杀信使这是等于直接和他决裂，贝翊礼的后路一下子全部被断。而且此时他的人马都处在城内，虽然可以依靠城墙防备，但是孤城能守多久？和薛洋打过一次惨败的他对于舒州军的战力丝毫不怀疑。所以除了一面安排高金波率军严守城楼防止对方进攻之外，悄悄安排贝翊青暗中准备朝南城秘密隐蔽。而几乎与此同时刺史府卫队也在悄然往北城集结。大战尚未开始府城之内的首脑的心思却已经变了。 第六十一章 入城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舒州军开始分东西两路围攻府城。东路军李孝常在阵前竖起了舒州军战旗，宣布归顺岳西兵马使薛洋，随即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并在随后率军发起攻城战役。三千多人的第二都士兵却推出了十几架投石车不断轰击城墙，呼啸而出的弩箭更是让城楼上高金波的江防军人马根本不敢冒头。 东路军轰轰烈烈的打了一下午，不过真正投入进攻的兵力却不多，基本上都是以远程射击压制为主。到了傍晚收兵的时候，整面城墙千疮百孔，那几乎一排排钉满城墙各处的弩箭更是让前来换防的江防军心惊胆寒，不明白城下的昔日同僚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器。而那些不走运被杀死杀伤的士兵更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城墙各处，殷红的鲜血已经开始结冰。整个场面是触目惊心，让周围的士气也开始低落下来。 东路军主动攻击，陆翊领衔的第一都却在西城门外按兵不动，但是却始终保持着压力。直到收兵回营的号角声传出之后，城楼上的厢兵才大松一口气，连带着得到消息的林远图都是浑身为之一松。第一都这种临阵之际却威而不露的战法甚至让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方毅都感到一阵阵害怕，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方毅，今夜西城就交给你了，打开城门之后你率军分路指引我军前进。”吴明匆匆吩咐一声之后和阿六消失在夜色之中。城内已经早早的宵禁了，他们带着手下一路之上都是穿着厢兵的服饰才能够自由行走。 “老顾，东西在哪里？”吴明等人趁着天黑摸到了刺史府的一处角门，悄悄的叩开了门之后里面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吴明急忙问道。 “东西被林远图带在身边，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得手。”老顾是吴明安插在刺史府内的眼线，表面上是林家管事的角色，但是背地里却是十三司的成员。 “这个林远图！”吴明忍不住顿足道：“你先带人跟着他，不行就直接来硬的。”吴明想了想之后吩咐老顾按照备用计划行事，自己则和阿六分头潜伏进刺史府各处，防止林远图到时候搞破坏。 入夜时分到来，城外的陆翊在盯着沙漏不断的计算时间，身处第一线的第二都所有的将领也在焦急的看着城楼，等待着约定的信号过来。 时过三更，依靠着清冷的月光外面目视之下依稀可见，冰冷的空气越发让府城显得孤寂，潜伏出营的第一波攻击的将士在这几乎无休止的等待之中，恍然见到城楼上忽然闪过两道交叉闪烁的火焰，与此同时府城那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吖的声响，逐渐打开。 “兄弟们，给我杀。”黄杰和向冲领头迅速朝前冲了上去，喊杀声突兀之极的出现，迅速朝着城门靠近。 “你们各自带着舒州军进攻城内的粮库、武库和银库，其他人带队前往刺史府和府兵营。”方毅一声怒吼之后，聚集在他周围的厢兵轰然应诺，让那些没有得到消息的厢兵茫然间不知所措。 “弟兄们，林度父子无德无能，不配占据刺史高位。岳西小郎君一心为国为民，才是我舒州真正之主。今夜我等就是要打开城门迎小郎君入城。你们愿意跟我方毅走的马上过来，不愿意的放下兵器集中在瓮城不要动，舒州军不会伤害你们的。妄图和我舒州军为敌者，杀无赦。”方毅高吼一声之后，几乎所有的厢兵都朝他聚集过来了。 方毅统领厢兵多年，几乎在瞬间就把所有的厢兵都带走了，整个西城根本无人防御，黄杰等部冲进来之后这些厢兵立即变成了引路之人，带着各部迅速找到城内的要害之处，厮杀声开始在城内各处响起。 “哈哈，你就是方毅吧，好样的，赶紧带我去刺史府，我要宰了林远图这个兔崽子。”黄杰见到方毅一身甲胄在旁边等待，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人带队直奔刺史府而去。 西城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顿时让所有的百姓再次陷入兵乱之中，不过这一次大部分百姓却镇静了不少。杀进来的是在府城内有着诸多好名声的小郎君的兵马，至少不会担心他们趁乱冲入民宅。而反观此时刺史府内林远图父子却仓皇失措，林远图没有料到西城那边方毅主动打开城门，还以为陆翊要趁夜攻城，打算带着卫队前往增援，结果刚到府门口就得知舒州军已经入城。大惊之下急急忙忙拉着已经病重多时的林度开始慌忙朝着北城而去。北城是他亲自安排的卫队守护，也不是舒州军攻击的所在，他们能够从北面突出城外。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贝翊礼也得到了消息，有多年领军经验的他只是短短一瞬间就判断出西城已经出现变故，所以二话不说直接和高金波两人带着能够集中的人马全部朝南城而去，甚至连带着东城的守备都不要了。 他不要东城，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李孝常在城内传来喊杀声之后立即让等待多时的手下各部全力攻城。巨大的云梯直接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座桥，寥寥无几失去指挥无心守备城墙的江防军根本就防不住第二都的攻势，很快就有士兵突上城墙。东城虽然没有内应，但是李孝常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士兵上了城墙之后开始就势掩杀冲下来放下吊桥接引大军入城。 “大成，你和红林率部往南截击贝翊礼，一定要抓住他。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北城逮住林度父子。”李孝常入城的那一刹那就直接下达命令，第二都迅速兵分两路，放弃占领城区直接去围堵两面而逃的贝翊礼和林远图。 舒州军摆开东西夹攻却放过南北两面的策略就是为了让城内的两股势力有逃生的希望，从而不愿意据城死守。只有这样才能够尽可能的减少攻城时间，减少伤亡。所以李孝常根本就不需要提前和陆翊沟通就直扑南北两边。 而此时北面薛洋亲自坐镇的翊卫营也已经到了城外摆开阵势严阵以待，陆明亲自在前面指挥，他和严明两人就待在后面临阵观敌。 “主公，听说林度年前就重病不起，此刻兵荒马乱的，他那个身体只怕未必能够在仓促之间逃出城外吧？”严明其实有些好奇薛洋为何一定要守在这里，但是问了几次薛洋都没有回答。 “他能不能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林远图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从北门杀出，然后躲进庐州城，依靠着郑啓的掩护把我们当做叛军对待。所以此行最大之要务就在于抓住林氏父子，不使其走脱。”薛洋摇摇头道：“而那边贝翊礼则还盼望着关天印能够出手救他，所以一定往南而去。这样一来他们本身就兵力不足，还分成两路，到时候必定会两头都走不脱，被我一举抓获。” “不过主公，你打算如何处置林氏父子？”严明点了点头问道。 “先生有何高见？”薛洋摇了摇头道：“林氏父子还真不好处置，杀了，只怕会有人觉得杀戮太过，不利于后续收拢城内的残余势力。可是如果不杀的话，依照林远图的性子肯定会掀起无边风浪，让舒州从此不得安宁。” “送往长安。”严明一句话却让薛洋眼前一亮，顿时拍手笑道：“先生真是好计策，送往长安，说不得正准备招安天下诸侯的黄巢还会封他个官做做呢。如此，就依先生。” 两人说话之间，前方已经有了动静，北城城门口处隐约传来了声音，紧接着一群黑影开始伴随着吊桥落下冲出城门口朝着翊卫营所在的位置而来。 翊卫营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对方的靠近，也在等待着陆明的命令。前面刀盾手身后一排排的弓箭手长弓拉到了极限，一支支长箭泛着寒光在陆明那举起的长刀和呼喝声中骤然发出。只是一瞬间，冲的最前的骑兵就被这突兀而来的箭矢放到了十数骑，剩余的也开始慌乱起来。 “弟兄们，给我杀，抓住林远图。”陆明一声呼喊之后带头杀了出去，一千多人的翊卫营将士，作为舒州军最精锐的战队，犹如饿虎下山一般冲入人群之中，刀光飞舞，长枪突刺，数百人的刺史府卫队迅速被包围其中，然后被一一击杀在当场。 “薛洋，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要和你决一死战。”清冷的月光之下，林远图被一名翊卫营士兵一枪扫到在地，头盔迅速掉落，长发披散，但是随即对方就一跃而起，一刀劈在这名抢上来的士兵肩上，差点将对方的肩甲直接劈碎。而林远图跟着一脚飞出将这名士兵踢倒在地，不过他没有继续追杀这名士兵，反倒是持刀怒吼，势若疯虎。 此时围攻他的翊卫营士兵忽然分开，跟着两道人影走上来，正是薛洋和严明。 “薛洋，你谋算天下，我承认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今日但求一战，死则死矣，倒也痛快。”林远图喘了口粗气盯着月光之下清晰可见的薛洋身形低吼道：“你可有胆和我决一死战？” “也好，就给你一次机会。”薛洋摆了摆手阻止了身边的陆明道：“既然你要和我决一死战，那就让你的人马都停下来吧，不要再伤及无辜了。我答应你，如果你打赢我，我放你父子一条生路，送你们去帝都长安，说到做到。” “此言当真？”林远图一顿发泄之后倒也是清醒过来，闻言摆了摆手，剩下的这最后不到三百人的卫队顿时纷纷停手。刚刚开战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倒下去两百多人，而反观对方似乎没见到什么人倒地。让所有的卫队成员胆寒的是，眼前的这群士兵就算是单打独斗也丝毫不逊色自己这些精挑万选出来的死士，再加上对方的三人一组的配合战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此时听到停手顿时慌不跌的放下了兵器，待在一旁不敢乱动。 薛洋拔出寒霜剑之后看着林远图纵身扑了过来，横剑一挡然后顺势力劈而下，恐怖的力道顺着长剑直接将同样是横刀拦截的林远图直接劈翻在地。只是一招对方根本就挡不住薛洋这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力道，长刀断成两节，户口崩裂，人也跟着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远图！”林远图倒地之后后面的马车上传来了一道苍老的惊呼声，林度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 “安排人手把他们都带回去。”薛洋摇了摇头道：“林刺史放心，大郎君无碍，你们随我入城吧。等到府城安定，我会派人送你们去长安，你们林家家丁也可随行。” 严明朝着陆明点了点头，后者迅速带人把林远图抬到了马车之上，然后带着林度等人开始朝城内进发，林家卫队被解除武装之后也分兵押解，随后而行。 他们刚到城门口，还未来得及入城，就见到了一伙人急匆匆的冲了出来，为首一人更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正是吴明和阿六等人。 “主公神算，果然料到林远图企图北逃，可笑吴明尚且在刺史府查验半天，差点耽误了大事。“吴明急匆匆向薛洋行礼之后道：“启禀主公，城内已经被我军占据，所有江防军、厢兵和各处守备人员已被第一都将士击败，陆指挥使等人已经入城朝刺史府而去。” “陆明，把所有俘虏全部移交给第一都看管，然后翊卫营全军立即出发前往南城和军师汇合，只怕今夜还有人想乱中分一杯羹。”薛洋的命令一下，翊卫营迅速先行入城，而薛洋等人反倒是在城外等待。 “不对啊主公，林远图的刺史府卫队不是已经重建了吗？怎么冲出来的才五百人不到，剩下的人马呢？”严明此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急忙过来询问吴明。 “被第二都李将军率部击溃。”吴明刚说了一句话就见到前方有陆明的亲卫赶来汇报第二都李孝常赶到。 “哦，看样子翊卫营是沾了第二都的光了。“薛洋一笑，带着几人顺着人流开始入城，随后也见到了自己这位第二都都指挥使李孝常。 第六十二章 南城混战 “末将李孝常参见主公。”李孝常此时虽然一身戎装，但是骨子里的那股书生气却丝毫不改，在微一打量薛洋之后立即大礼参拜。 “孝常不用多礼，同安郡江防军能够顺利整编，今夜更是攻占府城东门，功不可没。”薛洋将其扶起来笑道：“告诉将士们再辛苦些，协助第一都尽快平定城内乱局。要让百姓知晓，我舒州军入主府城是救苦救难，挽救民心而来，而非烧杀抢掠，祸乱百姓。全军上下不扰民，不害民，贯彻舒州军建军宗旨，兵民乃胜利之本。”薛洋看着眼前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第二都将士高声道。 “末将领命，但请主公放心，第二都全体将士必竭尽忠诚，执行主公军令不敢有违。”李孝常躬身应诺，身后第二都将士更是传出齐声跪地接令。 看着李孝常率领手下兵马快速朝着城内而去之后，严明点了点头笑道：“做事干脆利落，手下将士执行军令有条不紊，倒是一名出色的将才，严明在此恭喜主公了，我舒州军壮大势不可挡。” “吴明，护送严先生去刺史府和陆指挥使汇合。”薛洋点点头，对于李孝常也很满意，转身吩咐道：“先生马上接管刺史府内的一切，府城到天明之前务必恢复如初，安民告示也要尽快张贴出去。阿六，你带人随我去追赶翊卫营，看看贝翊礼能够逃到哪去。” “主公安心打仗，城内一切交给严明和陆翊即可。”薛洋在严明行礼之后立即匆匆朝着南城而去。 “吴明，向杰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了没有？”严明见到薛洋远去之后和吴明一边走一边问道。 “刺史府大印就在林远图身上，此刻他被擒，我已经安排暗线上前秘密搜查，想来不会有差。”吴明苦笑道：“原本不至于如此棘手，这个林远图最后关头忽然将大印拿走，害得我前功尽弃。” “只要大印没有被毁就无事。刚刚主公在城外已经打赢了林远图，向林度承诺饶他们一命，并且答应送他们去长安帝都。”严明冷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和林度谈谈，事到如今他再死抱着刺史大印不放，难道真以为我舒州军的屠刀杀不了人不成？” 两人随后就不再多说这件事，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如何安定城内局势上面来，吴明在城内有极大地人脉再加上府城刚刚被拿下也需要十三司清查散兵游勇，所以等到两人走进刺史府的时候，严明已经基本上部署完了大部分的措施。 “严先生来了？主公呢？”两人刚和守备大门的舒州军将士核对完身份进入前厅，就见到陆翊和向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公已经去追击贝翊礼去了。”严明一句话让陆翊有些诧异道：“贝翊礼我已经安排向冲出城追击了，主公和翊卫营前往莫非是担心关天印会出兵不成？” 见到严明点头之后陆翊微一沉吟道：“既然主公打算今夜彻底解决舒州所有的一切，那也好。向杰，你马上持我令箭找到李孝常，将城内一切兵马全部交给他指挥，配合严先生安排善后事宜，传令黄杰和向天所部立即集合随我出城。” 陆翊匆匆给了向杰一枚令箭之后带着身后的亲卫瞬间出了刺史府，随后城内再次传来大队人马往南奔驰的声音。 城内有第二都李孝常在而且陆翊还留下了杨功陈瑜和向明所部，自己则在出城之后直奔碗口城的官道而去。 而此时一直在南城潜伏没有动静的袁袭和何兵实际上已经被包围，北面有贝翊礼大军死命往南突击，南边则不断传来消息，关天印的大军也已经出城。只不过关天印的江防军刚刚出城就发现碗口城内留守的一千多人马瞬间和自己失去了联络，城门也在随后紧闭，任由他亲自呼喊也无人应答。 “启禀郎将，关宁将军尚在城内没有随军出城。”这句话让关天印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看着城墙上那对着自己沉默对待的将士，忍不住扬鞭怒吼。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城内的一切都是关宁在主导，也只有他才能够轻易调动自己手下的人马封锁城门。 “关宁兄，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决断？”城楼上陈武看着眼前一脸挣扎的关宁叹息道：“今夜是我军攻占府城之时，关郎将此刻出兵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告知吧？” “我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希望小郎君看在我家郎将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之事的份上，不要责难于他。”关宁在陈武叹息之后终于开口。他今夜原本是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倒向舒州军的，但是陈武和潜伏进入江防军内部的暗子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调动，把自己控制的各部人马全部放在了出兵队列的最后。在关天印出城之后迅速关闭碗口城城门，切断了关天印的回归之路。 “此事我无法向你做出承诺，关郎将是生是死由我家主公决断。”陈武的话让关宁脸色一黯，但是对方随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家主公从来不杀对百姓有功之人。” “此言当真？”关宁豁然抬头看着陈武问道。 陈武点了点头之后，关宁急切道：“我答应你，立即整顿各部谨守碗口城，等待郎君派人前来交接。” “也好，此间就交给你了，如果关郎将挥军攻城，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陈武点了点头。 “放心，除了小郎君派人前来，任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取碗口城。”关宁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精神一震，当即下达军令，留守城中的各部立即全力戒备，各式武器直接对准了城下的同僚。 “郎将，我等该如何行事？”城楼上那一队队人马探出头来，火把照耀之下乌黑的箭矢让下面的江防军将士心惊胆战。关天印身边的亲卫更是直接带着颤音问道。 “全军随我去接应贝翊礼和高金波，然后回军夺回碗口城，实在不行就直奔岳西。”关天印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恶狠狠的道：“他薛洋不是要赌吗？那好啊，那我们就赌个大的，我去直接捣了他的老巢。”他一声令下，两千多人的江防军开始迅速开拔朝北而去，开始加入到这场乱局漩涡之中。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去自寻死路，还要连累这两千多弟兄。”陈武叹息一声，对于关天印的选择实在是无语。 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是，在两个时辰之后，何兵就已经率军和贝翊礼大战不辍。江防军的战力比起此前的府兵还是要强上一截的。至少和何兵的新编独立营比起来是丝毫不差，双方是打得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甚至是袁袭直接将手中的五十骑薛洋辛苦拉扯起来的骑兵投入战场发动冲击都没有取得什么明显的成果。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论是贝翊礼还是高金波都是高呼酣战，就算是贝翊青这等平常看管辎重的家伙都在死命的上前攻击。 激战之中贝翊礼一声怒吼将一名独立营战士砍到在地之后顾不得抹去脸上粘上的血迹看着身边的高金波问道：“关天印到底回信了没有？难道他不知道唇亡齿寒吗？一旦我等败亡，薛洋下一个要收拾的一定是他。” “他已经答应要出兵了，你我再坚持片刻。”高金波肩膀被刺中一枪，逼得他只能单手持刀在艰难的应对着身边越来越强横的攻势，断断续续的回答着贝翊礼的问题。 “不行，不能在此地久留，一旦城中有兵马前来驰援，我等插翅难飞。”贝翊礼摇了摇头道：“带着所有人跟我突围，他不来我就主动靠上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贝翊礼，今日你的死期到了。”何兵本来不认识贝翊礼等人，但是对方一身甲胄勇猛无比，让他立即意识到这只怕是对方的主将。所以直接带着亲卫扑上来硬是将贝翊礼给堵在了原地，而且身后骑兵队也开始不断穿插强势摧毁高金波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士兵阵型，逼得手下的江防军不得不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军师，我军身后有江防军杀到，为首之人正是关天印。”何兵率军冲杀在前，袁袭则带着少数人在后面不断指挥调度，此时发现关天印率军前来也是一愣，随即下令道：“吹号角，让骑兵队立即回援，趁关天印刚到，给我冲散他们。” 号角声响起，骑兵队开始回撤的同时，整个战场之上不仅仅是关天印率军赶到，身后向冲所部也紧急追了过来，两支人马几乎是同时抵达战场。向冲是因为攻击南城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出城之后有没有料到袁袭将伏击地点选的那么远，所以差点更丢了。 此时表情最精彩的就属贝翊礼了，前一秒钟袁袭召唤骑兵队回援，他立即察觉到关天印已经抵达战场，否则的话对方不可能将最强大的兵力抽调回去，乐得他哈哈大笑，连带着出手的攻势都变得更加凌厉，打得何兵是招招后退。但是后一秒钟身后再次传来的号角声就直接让他入坠冰窖，自己的援军就在前方，没想到的是后面的敌人也追了上来。 “突，给我突出去。”贝翊礼再也无心和何兵分出胜负了，不顾一切的狂喊，带着身边的人手开始朝前硬冲，甚至连贝翊青在后面被缠住没有跟上来也没有时间顾及了。 “哈哈，弟兄们，援军到了，大家给我杀。”这一下轮到何兵哈哈大笑了，独立营鏖战近一个时辰，原本已经精疲力尽，但是此时却硬生生的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和贝翊礼纠缠在一起死命攻击，而后面部分人马甚至被袁袭抽掉出来准备上前支援骑兵队。 “呜呜呜”牛角号在此时再次传出，这种薛洋和袁袭改进过的牛角号在此时的声音变得更加雄浑，又有一支兵马加入战场，而且人数还不少，远远的就听到了有人在喊舒州军的名字。 “吹号，召唤他们从东面攻击贝翊礼。”袁袭在一瞬间判明局势，果断让人吹号联络来者加入攻击，同时让亲卫去寻找何兵抽调主力人手回身反杀关天印。整个黎明时分的战场变得异常混乱，不仅仅贝翊礼和关天印在死命冲击袁袭的防线，舒州军内部也在紧急调整部署，各部之间号角声不断响起。 袁袭的调整在随后起到了作用，林大成和殷红林两人是新到，所以得到的命令直接就是从侧翼攻击贝翊礼，迫使贝翊礼不断往西撤退，隔开对方和何兵所部的接触。而独立营因为靠近袁袭，所以是指挥最方便的部队，迅速被抽掉出来攻击关天印，阻止对方不断突进的势头。如此一来舒州军迅速稳住了局势，不仅仅贝翊礼和关天印所部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且各部之间的联络也变得顺畅起来。在向冲和林大成联手之后直接将贝翊礼彻底的围了起来。 “军师，关天印所部势大，只怕独立营挡不住啊。”袁袭身边有亲卫担忧的问道。此时也只有袁袭的身边暂时没有战事，还能保持一定的平静。 “不断吹号，我们还有一路援军。”袁袭此时面沉似水，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名亲卫点了点头道：“你叫杨易是吧，此战之后进讲武堂吧，不用羡慕他们，以后也有你领兵出征的时候。” 袁袭所说的援军杨易不清楚，但是讲武堂他可是很了解，当即兴奋的接过号手手中的牛角号，运足全力让这股雄浑的号角声始终响彻不断。 “全军出击，给我堵住关天印的去路，向天部往南，黄杰你在西面就近攻击，一定要将他合围在此。”黑暗之中人人都在拼命死战，根本就不知道在黎明前的这短短片刻之间，再次有一支人马杀了过来，而且目标赫然对准了关天印的江防军。 “军师，真有援军。”杨易眼尖，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关天印所部出现的骚乱，黑暗之中舒州军的将旗开始出现在所有人眼中，“军师，是陆指挥使来了。” “号角声不要停。”袁袭悄然放下紧握的右手，传来的一句话让杨易赶紧再次把断了的号角声再次接了起来。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舒州军将士都从这再次响起的号角声中听出来了一股喜悦和激昂的战意，喊杀声随即再次大震。 第六十三章 舒州留后 “主公，前面已经打起来了。”亲卫的汇报让薛洋忍不住笑骂道：“我自己都看见了，不用汇报，看样子军师这边终于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了。传令前方的翊卫营给从西面加入战场和第一都汇合。” 翊卫营的速度并不快，作为舒州军着甲率最高的一支战队，清一色的明光铠虽然拖累了行军速度，但是战力却比起黄杰的重甲营还要强，等到他们介入战场之后，关天印注定是看不到正月十七的太阳了。 “主公，总算是没有将关天印放跑。”此时趁着东方已经映射出来的霞光，黑夜过去，舒州军的指挥越发的顺畅起来，以至于在薛洋本人抵达战场的时候，陆翊已经接过了所有的指挥。号角声此起彼伏，参与围攻的各部在进行最后的扫尾，不论是贝翊礼和关天印都已经被围的严严实实，插翅难飞。 “贝翊礼，哈哈，给我死来。”陆翊和薛洋站在战场之外，但是已经杀进了最里层的向冲却盯上了贝翊礼，在匆匆一刀砍倒他身边的高金波之后，丝毫没有停留，长刀挥舞，带着丝丝的鲜血再次劈了上来。 “咣当”贝翊礼挥刀挡住了这背后来的攻击，但是脚下却一个踉跄，直接被劈翻在地，尚未回过神来就被向冲扑上来一刀砍下了脑袋。 “所有人听着，贝翊礼已经授首，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向冲用刀挑着贝翊礼的脑袋纵声狂吼，雷鸣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中蕴含的杀意。而贝翊礼那颗狰狞的脑袋更是让所有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江防军旧部彻底失去了战意，一个个全部委顿与地，任由身边的舒州军一个个将其带走。 向冲结束战斗之后顾不得歇息，分兵一半就地看押俘虏，剩下的人在他的率领之下和袁袭汇合。 “军师，幸不辱命，贝翊礼、高金波全部被斩杀在此，贝翊青也受伤被俘。”向冲喘了口粗气之后向袁袭汇报道。 “主公带着翊卫营也来了。”袁袭点了点头之后指着前方一队人马摧枯拉朽一般直奔关天印本部而去的翊卫营笑道：“陆明还真是个人才，翊卫营被他调教的都能和重甲兵媲美了，旦夕之间，关天印必为他所擒。” “拿下舒州全境，我军就该组建第三都了，看样子翊卫营扩充在即啊。”由于此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所以两人带队一边走一边和陆翊汇合，向冲看着远处的薛洋二人感慨道：“军师，去年我等尚且亡命逃往岳西，没想到如今一年时间就能够率领万余军马攻击一州刺史府，真是恍若梦中啊。” “别光顾着感慨了，派人去把第二都的人马都带过来，面见主公。”袁袭其实也是感慨万千，但是这些念头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看到战场之外已经停军等待命令的第二都林大成所部，点了点头让向冲派人去通知他们过来。 “主公，虽然有些凶险，但终究是不辱使命。只是劳烦主公亲自前来救援，袭有愧。”袁袭上前一步行礼道。 “是我安排不周，连累军师了。”薛洋拉着袁袭的手笑道：“今夜已经过去，红日东升，稍时我等一起回舒州。” “第二都营正林大成、殷红林参见主公军师。”向冲带着林大成和殷红林两人前来向薛洋行礼。 “第二都所部行动迅捷，若不是两位将军不顾辛劳赶上前来，我袁袭还真要被关天印给算计了。”袁袭哈哈一笑，将二人扶起之后笑道。 “陆翊，把你的令牌给大成。”薛洋看着林大成和殷红林点了点头，第二都的训练比起一般的地方军要高出不少。至少眼前这两人面对自己尚且能够做到不慌不乱，回禀问题也是有条不紊，所以看着林大成笑道：“大成红林，你二人立即率部持陆指挥使令牌前往碗口城，接管城防。城内各部如果已经反正，则由红林率部监管其前来府城待命，大成部暂时守备碗口城。” “末将领命。”两人接过令牌之后，袁袭跟着道：“如果所料不差，关宁应该已经被陈武劝降，你二人可便宜行事。” 二人率军往南而去，薛洋也笑道：“走吧，去前面看看关天印，看看他有何面目见我。”一行人快速进抵尚在厮杀的战场，陆翊沿途给各部下达最后指令，开始就近抓俘虏，这最后的千余名江防军在随后纷纷被围攻的舒州军迅速招降。 “关天印，你看看何人在此。”薛洋身边向冲的大嗓门更是直接怒吼道：“我舒州军上次助你夺回碗口城大权，尔却不思报恩，反而助纣为虐，协助舒州叛贼贝翊礼夹击我舒州军，此等背弃之举，难道你还不知羞吗？” “啊！薛洋，你终于来了。你好大的算计！如若不是我昨夜率军出城，尚且不知你在我江防军中布下如此多的暗线，连我副将都被你引诱。我关天印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有你没我。”关天印此刻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四下冲击，虽然陆明和几名亲卫轮番上前但是都被对方那不顾一切的打法给逼了回来。 “黄杰，助陆明一臂之力，务必给我活捉。”陆翊此时正好见到黄杰率部前来，顿时让其上前和陆明合力围攻关天印。黄杰大开大合的招式在此时最适合已经陷入疯狂死命朝着薛洋冲击的关天印了，只见他手中的长枪连续横扫几次之后就将关天印手中的长刀击飞，紧跟着陆明斜刺里一脚踢来，彻底将其踢倒。 “给我绑了。”陆明冷笑一声之后招呼身边的亲卫上前将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关天印直接绑了起来。 关天印一倒整个江防军就再也没有任何抵抗意志了，这场战斗至此也全部结束。陆翊将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黄杰和向天负责，其余各部陆续押解着战俘开始返回舒州府城。 “我们三人也该返回府城了，不然严先生只怕还要派人前来增援。”薛洋一笑带着袁袭和陆翊上马，骑兵队迅速集合充当三人的卫队，开始返回城中。 “别把关天印弄死了，要让他活着回府城。”袁袭见到陆明随手将关天印扔在一边吩咐道：“留着此人尚且有用。” 薛洋一行返回府城的时候南门已经大开，城内的战斗痕迹也开始在各部将士的清理之下逐渐变淡。让薛洋感到意外的是不少百姓也主动上前协助军队清理尸首，救助伤员，而且不时的还会和舒州军将士说说笑笑。这一幕要是发生在岳西薛洋尚且不奇怪，但是这是府城，而且还是刚刚经历大战的府城。对于自己一个外来者，百姓能够不仇视他已经很满意了，何时府城也和岳西一样了？ “末将方毅参见主公军师。”薛洋刚到城门口，随行的阿六就直接在前面的引路，刚好碰到在执行任务的方毅，后者急忙赶过来向薛洋行礼。 “你就是昨夜赚开城门，引陆指挥使入城的方毅？”薛洋在陆翊一番解释之后当即笑道：“好样的，关键时刻能够看清大势，顺应民心，我心甚慰。这些百姓都是你召集起来的？” “回禀主公，府城百姓盼主公前来犹如冬日盼望暖阳。岳西将旗一竖，百姓都是自发出门帮助我军清理战场，末将不敢居功。”方毅回答的沉稳有度让袁袭点了点头，拉着他开始询问细节，而薛洋则走到旁边那见到骑兵从城外开进来急忙让在路边躬身静立的百姓身边道：“大家不要慌，也不要拘着，我是薛洋，昨夜领军入城扰了大家的好梦，我深感不安，但请府城所有的父老乡亲放心，舒州军不扰民不害民，请大家安心生活，日子照过。”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原本这些百姓是因为严明的安民告示和吴明领衔的舒州商界部分人士劝说才试着出来看看的，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碰到了薛洋本人。不少人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宛若邻家大男孩一般的舒州军最高统帅，一脸好奇之色，不明白这位看起来年未弱冠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传说的岳西小郎君。 “小郎君！”半晌之后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起来，顿时间“小郎君”这三个字开始飞速在舒州的大街小巷之中流传开来，不论是谁见面都在问是否见到过这位小郎君。以至于在随后短时间内南城门附近的百姓都被其他区域的人包围了，就为了问一句这位小郎君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薛洋在前面几乎是一路往刺史府而来一边和沿途的百姓打招呼，询问昨夜舒州军入城大战是否有危害百姓之举，是否有人趁乱抢掠民财，这种深入百姓身边的做法让很多人以至于薛洋都已经走远仍是激动不已。舒州历代官员还从未有过此等关心百姓愿意站在大街上和百姓亲切交谈询问家长里短的官员将军。所以薛洋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就迅速让百姓恢复了安定，严明出具的安民告示都没有这一番谈话效果好。 “陆翊，马上派出执法官沿街巡逻，只要发现我军将士有任何危害府城百姓之举动，立即逮捕法办不得有误，同时严令入城各部谨守军规将令，违令者杀无赦，还要给予那些受难家庭力所能及的帮助，协助民政司处理民政纠纷。”袁袭也没想到薛洋的举动能够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但是他本就是心念如电，瞬间反应过来道：“方毅你的厢兵也要配合行事，不得有误。” 袁袭脸色肃然，陆翊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所以当即传达将令，直接命令随军执法队开上街头，一边巡查往来，一面开始宣传舒州军宗旨，向百姓言明舒州军军纪，重申薛洋对于百姓的承诺。这样一来原本就军纪严明到极点的舒州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变得更加高大，以至于很多百姓对于往来于舒州大街上的舒州军将士都是由衷的赞赏，不时的还会因为舒州军将士帮助昨夜受难的百姓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主公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只怕要让孝常率兵支援你们了。”刚到刺史府门口严明和李孝常就一起出来迎接，严明是一脸的抱怨，但是却和袁袭悄然对了神色。 薛洋倒是没察觉自己手下这一文一武两位之间的小心思，反倒是拉着袁袭笑道：“军师，这位便是第二都的都指挥使李孝常。” “李孝常拜见军师。”李孝常倒是很恭敬的向袁袭行礼，对于这位处置岳西军政事务的首脑他是丝毫不敢怠慢。 “大家里面请吧。”薛洋领头一边走一边问道：“先生，民政事务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刺史府府库查封情况如何？” “启禀主公，刺史府内部事务已被我全部接管，府城内其他衙门也一并如此，府库目前已被陈烨派人接手，正在加紧清点物资。”严明看了看薛洋和其他人苦笑道：“府库内的物资清单虽然没有出来，但是目前看来，这几年林远图几乎将舒州府库全部花空，剩余不了多少，倒是兵器盔甲等武备积攒了不少，有些还属于精品。” 薛洋皱了皱眉头，但是最终却无可奈何的跟着苦笑道：“事到如今再去追究已无意义，传令岳西留守处，将兵马使府所有富余钱粮尽快输送进入府城，另外所需官员也需尽快配备到位，确保府城不能乱。” “主公放心，我已和陈烨商议过，后勤部和太湖三县库存钱粮会尽快起运，在军需满足之余开始着手整顿府城和同安县吏治，十日之内必然初步理出头绪。”严明看了看薛洋忽然道：“另外，林度已经向庐州府和扬州淮南节度使府上告，由主公出任舒州刺史留后。” “哦？林度如何会同意？”薛洋有些诧异的问道，随即就发现眼前几人的表情似乎都不自然，微一思索后随即摇头道：“先生已经将上表送走了？” “主公恕罪，此等大事关乎我舒州军下一步壮大，严明擅做主张，在入城之初就已经写好表文，只等将林远图所藏刺史大印搜出后立即送出，想来不出三日庐州府就会收到，扬州方向也是如此。”严明直接鞠躬道：“还请主公见谅。” 大家的心思薛洋也清楚，毕竟如果真的林度死不松口的话按照薛洋的性子八成会自领舒州刺史。但是如今高骈十余万兵马尚在扬州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自领刺史风险太大，还不如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毕竟不论是庐州的郑啓还是扬州的高骈都不会真的派人过来详查。 “先生请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薛洋将严明扶了起来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日送别林度父子去长安也能心安理得。”薛洋说了句只有严明能够听懂的话之后道：“如今府城已经被拿下，我等也该正式登台了，舒州之地从今日起将走向另外一条路。” “末将参见府君。”袁袭率先下拜，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轰然下拜，薛洋站在中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六十四章 府城巨变（上） “主公，我舒州军全军已经控制府城及其下属同安县各地，各地军府正军及其厢兵各部已经全部收编，等待命令进行整编。”袁袭在广明二年正月十八，舒州军入主府城的第二天的军政会议上向薛洋汇报道。 “军政司立即下达命令，将所有原府兵和各地军府在册兵士全部收编，由新兵处挑选出合格兵士部分补充进入第二都，剩余以翊卫营为核心组建舒州军第三都。不合格士兵暂时全部编入后勤部由陈烨处置。”薛洋想了想道：“目前各地驻军之要务在于配合民政司尽快完成接收，务必在短期内达成政令统一，以岳西模式推行全州。” “新的三都该如何分配驻守区域？”袁袭在严明说话之前开口道：“军政司的部署是由第一都北上进驻桐城县，防御来自北方的威胁，第二都仍回蒲州，防御来自东面乃至于扬州等地的敌人，第三都和独立营暂住府城等地，为机动兵力，随时增援东北两面。” “很好，立即下达军令，陆翊在桐城县待一个时期，在北方构建完整的防御工事，至少在民政司将新政推广之前以力抗住来自北方的威胁。”薛洋点了点头道：“东面第二都也是如此，我等入主舒州不为一时之权势，而是为了心中为国为民的抱负。所以民政能够实施到哪个地步取决于军队能够为我们提供多长时间的保障。抚民以静和保境安民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袁袭和陆翊相互点了点头，很显然，作为舒州军最高方略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他们深切明白薛洋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好了，到民政了，严先生这边事务千头万绪，尤其是新政推行这一块更是事无巨细。不知先生打算从何处开始着手？”薛洋看着严明道。 “启禀主公，新政之首要在于土地革新，趁着春耕尚未开始，解决掉土地问题就等于消除舒州未来发展之隐患。”严明道：“所以臣以为，舒州府及其同安县之要害在于世家大族占据太多土地，而贫者却几无立锥之所。而舒州在百年大乱之中一直偏安一隅，致使外界大量流民进入，愈发加剧了土地矛盾。因此臣以为，该从源头出手，立即查抄近五年内世家大族所有非法所得土地，部分归还原土地持有者，部分分发给其他百姓。” “那剩余百姓和外来人口该如何处置？”陆翊想了想问道，本来民政事务从袁袭开始基本上军政司及其各军将领很少过问，大家都在避讳这个问题。但是此时所有人却都顾不得了，毕竟薛洋已经说了，舒州各部需要积极配合民政司处理政事。 “按照岳西土地法规定颁布执行，主旨还在于主公所言，尽量分化人口到工商业上。”严明点了点头道：“岳西和中原其他地方不同，岳西总人口比起其他地区要多不少。尤其是流民涌入之后，按照刺史府此前的民册登记来看，整个岳西人口在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之间，这还不算流民数量。按照民政司估计测算，整个舒州人口应该在三十万以上。” “三十万百姓？”袁袭有些诧异道：“那岂不是按照我军选拔的数量来算，我舒州军可以扩充到三万人以上？” 严明白了一眼这个只知道往军方扒菜的家伙，继续道：“所以主公，臣已经打算从岳西将尹世恒抽调上来主持土地革新，但是工商事务上还需要主公想想办法。” 薛洋点了点头道：“工商上我来想办法，向杰通知吴明，就说明日我在刺史府宴请工商界巨子，商议舒州商贸发展新动向。”薛洋已经想好了要利用舒州工商历来比较繁荣的因素加速和外界的商贸交流，一方面将舒州富余的特产和商品运出去，另外也是加速紧俏品的输入速度。正如袁袭所言，在总人口已经达到三十万以上的情况之下，即使按照盛唐时期，每户抽丁一人，舒州一地足可养军五万以上。这自然这是因为舒州未受到战乱影响，再加上外来流民加速涌入的缘故。 而深层次的原因也是想给那些已经依靠土地发家致富或者说已经有了足够身价的工商阶层找到一条新的出路。深知历史发展进程的薛洋明白，其实后世所言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很早但是为何发展不起来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在整个社会工商阶层的政治地位不高的情况之下，这些人在发家致富之后能够想到的稳固财富的唯一办法就是大量购置土地。这样一来越发加重了土地兼并现象的发生，从而更加引起普遍的社会仇视。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不仅仅是因为商人的大手笔购置土地导致土地兼并现象日益加深从而加剧社会矛盾，而且本身社会财富的增加也因为商人的政治地位不高从而害怕统治者寻找借口剥夺其数辈人辛苦努力。 这条新路的关键就在于切断工商阶层和土地之间的联系，使得他们能够从根本上断绝购置土地传家的思想，同时切实给予商民合理的地位，使得传承千年的市农工商的等级限制能够趁着乱世社会秩序崩坏，礼乐约束力最弱的时候在自然经济的缝隙之中拨开一条新路，让工商阶层打破千年禁锢。 所以在第二天吴明集合了几乎大半个舒州商界来到刺史府之后，薛洋直接了当开口道：“诸位今日前来想必也是想知晓未来的舒州刺史府的施政方略，尤其是工商一块的政策吧？” “不瞒小郎君，我等确实对岳西三县的工商政策心向往之，但不知小郎君是否打算在全州推行？”吴明身边一位年过半百但是看起来却十分健硕的商人起身朝着薛洋一拱手道。 “舒州新政自然是以岳西以样板，舒州的大政方针会持续向工商倾斜，各位可以放心。”薛洋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的这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位的大小商人笑道：“而且我可以保证，凡我薛洋所领辖地之内，工商政策基本保持不变。并且为了保证各位利益，刺史府会增加两条措施，其一就是河关税和常关税，此举不仅仅为我刺史府增加收入，从根本上而言也是保障本地商人的利益，避免你们受到大商家的冲击，给予你们足够的成长空间。” “小郎君所言甚是，关税一条我等此前已有所了解，我等支持。虽说会增加部分本钱，但是却帮助我等本地商人挡住了外来冲击，所以对于刺史府此举我等赞同。郎君但有所命，我等舒州商界鼎力支持，绝不拖郎君后腿。”其实河关税和常关税对于此事而言并不是一个合理的税收，但是借着这个由头，倒也能增加部分财政收入，给压力越来越大的民政司减少部分压力。而且对于关税减免这一块薛洋直接下放给了民政司，如此一来在部分关键产业上可以通过减免来保障物资进出的流通速度，并不妨碍工商业的发展。 “其二，那就是从今日起，士农工商一律平等。舒州刺史府不会有所差别对待，各位请放心，刺史府不仅仅会从立法层面而且还会在实际施政过程中确保各位能够和门阀士族平等的地位。”薛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变了。唐末的世家大族影响力应该说是降低了极限，比起南北朝乃至于唐初年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工商阶层自古以来都是被打压的对象，不论是重农抑商的政策还是实际社会当中世家大族对于工商阶层的歧视，都让这个原本应该逐渐发展从而成为社会发展主流的阶层长期被压制。薛洋此举无疑在对外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舒州刺史府在未来至少不会为难工商阶层，甚至还会有一定的政策倾斜，其政治地位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要知道工商阶层的富裕和低下的政治地位不论是在哪个时期都是呈现反比的。就算是富可敌国，但是在政治上却依旧是贱民，无法取得合理的地位。 “郎君，就冲郎君一句话，老朽安其宣愿意将我毕生积累之财富全部捐给舒州军，衷心祝愿郎君心想事成。”刚才那位说话的老者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当场表示要将其家产全部捐出来。 “安老丈夫不用如此多礼，我薛洋今日是和诸位商议舒州工商未来发展之要旨，不是要各位捐款的。”薛洋摆摆手笑道：“目前舒州虽然刚刚初定，确实需要大量的钱粮稳定地方，但我也不至于直接朝各位索要各位的积蓄。” “但不知郎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请郎君直言，只要是我等能够拿得出手的，我保证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皱眉半点。”薛洋的话让大家都暗自点头，安其宣更是直接开口道：“我等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一句话，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不会耽误郎君的大业。” “就是郎君，我等也是和岳西有长期商贸往来的，知晓郎君和舒州军的志向。今日就算是我等倾尽家产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没说的，我徐兴夏愿鼎力襄助郎君，百折不悔。”薛洋和吴明对视一眼刚要说话旁边一位年轻人起身拱手道。 “主公，这是金州徐家家主徐兴夏，丝绸生意遍布江南各地，在我舒州也有诸多店铺。”吴明刚刚介绍完，安其宣有些不虞的开口道：“徐家主，这是我舒州内事，家主乃是金州大户，此时出言有些不妥吧？是否有喧宾夺主之嫌？” “安家主此言差矣，郎君刚刚也并未说舒州工商政策只是对内而非对外啊？我徐家在舒州同样有诸多店铺作坊，为何不能为郎君大业效犬马之劳？”徐兴夏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说起话来丝毫不放松。 “两位莫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薛洋看了一眼两人摆摆手道：“今日薛洋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见到薛洋脸色变得郑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听薛洋继续道：“历来土地问题都是一个帝朝的根本大患。土地过于集中必然导致天下百姓无田者日多，生活无着从而滋生事端，最终成为帝国覆灭的起因。所以岳西推行的土地政策也会一如既往在全州范围内铺开。诸位手中如果囤积了土地最好提前去刺史府报备，将多于土地法规定的数目全部移交给民政司处置。自然我刺史府也会按照一定比例价格进行赎买。” 薛洋的话让大家的脸色都开始变化起来，土地在座的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有，虽然数目不一，但是肯定远远超出规定的人均五到十亩的限制。但是要让他们主动将土地交出来，只怕没有一个人愿意。虽然土地产出基本固定，在他们的各项收益中占的比重不大，但是却是这些人的生存保障。从这一方面来说也是自然经济时代所有王朝商人的共性，财富增加到一定阶段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进一步发展的方向，能够想到的就是大规模购置田地，然后逐渐开始从商转农，从而为子孙后代寻得一条晋升通道。 “郎君，我等愿意出土地保有税呢？”安其宣见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忍不住低声道：“我安家愿意捐出土地三千亩，也不用刺史府的赎买金，但求郎君能够让我们保留部分土地传给子孙后代。” “安老丈夫确定？”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岳西土地法规定的土地保有税可是分级收取的，拥有土地越多税收越重。而且岳西的田税是摊丁入亩，按照田主户头来收税，简而言之就是有田者交税，无田者则不用交税。” 薛洋的话刚说完这些人的脸色再次变了。此前岳西的土地改革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初期根本无人关注这一块。只是后来岳西工商政策转变之后这些人才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对于岳西施行的土地税收很多人都是一知半解，一直以为要么是租庸调要么则是新的两税法，根本没有思考其中的税负主体的改变。 “不知刺史府打算何时颁布土地法？”安其宣抬头问道，很显然这些人回去之后肯定要马上研究岳西的土地法大纲了。 “春耕之前，刺史府会在全州范围内清查户口，重新落实户籍，给所有舒州百姓颁发新式户籍证明。同时重新丈量土地，确定土地总量，然后全面落实土地法，确保不误春耕。”薛洋已经将这股风放了出去，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道：“各位还有时间去重新思量这些，但是刺史府不会任何人任何事耽误土地法的推行，必要时候舒州军会协助地方处理纠纷。” 这一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这是个大问题，不仅仅事关他们自身，更重要的还有背后的宗族。大宗族手中掌握的土地才是舒州土地法推行面临的大难题。 第六十五章 府城巨变（中） “主公，吴明办事不利，有负主公所托，请主公治罪。”这些人一走吴明起身向薛洋告罪，面带惭色。 “这不是还有两位吗？”薛洋摆摆手笑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不要自责。土地法推行势在必行，他们阻拦不了三十万百姓的迫切需求。”薛洋反倒是安慰了吴明一句，然后朝着留下来的徐兴夏和旁边的另一位年轻人笑道：“两位留下来是否是有话要说？” 徐兴夏起身走到薛洋身边施了一礼道：“这位是丹阳马家大郎君马天明，我二人留下确如郎君所料，有事想向郎君当面请益。” “还请明言，薛洋虽然年幼，刚刚入主刺史府，但行事向来是喜欢直来直往，关乎国之大事，最好明明白白，不要拖泥带水。” “我二人家业虽不在舒州，但近年来在舒州境内已有数十家店铺，还有一些作坊和田产。今日听郎君一言，我徐家愿将舒州所有五千亩田产全部捐献出来，助郎君一臂之力。”徐兴夏抱拳一礼，旁边马天明也是跟着道：“请郎君放心，我马家在此地千余亩土地也愿全部捐出，并且保证积极响应郎君新政，为郎君大业添砖加瓦。”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两位襄助薛洋之力，我和刺史府感激在心。”薛洋点点头笑道：“但不知两位世兄是否有其他所求？可一并说出，我舒州如果能够为两位提供援助的，自当不在话下。” 薛洋脸上的笑意让徐兴夏心头微微一颤，这位年轻的舒州掌控者看起来宛若邻家的大男孩，但是行事举动却无一不在向所有人表明，不论政略还是军略对方都是极有见解，而且能够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所以徐兴夏咬了咬牙道：“听说陈家手下有一批可以替代丝麻之织品，正在岳西大量推广，不知我徐家可否能参与进来。” “马世兄呢？”薛洋没有直接回答徐兴夏的话，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寡言少语的马天明，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徐兴夏看起来对于商机的把握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岳西那边的棉纺织品只是刚刚问世不久，而且优先供应军队采购之后流入市场上的更是不多，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察觉，并且直接认识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我马家在江东有几个盐场，想组建船队往舒州输送食盐，只是如今舒州食盐大多都是官办。而江东一代行商困难，沿途多匪患，不知舒州水师是否能够沿江而下打击匪患，为我等行商提供庇护？”马天明有些期待的看着薛洋道：“请郎君放心，如果水道畅通，我马家不仅会带来更多的人力和财力，而且还会网罗更多的商家前来舒州。” “陈家主事今日就会前来舒州，徐世兄可以和陈家商谈合作，棉纺织品虽然刚刚问世，但是这不是岳西独有，而且陈家目前也没有垄断经营之意，你们正常的商业洽谈不必考虑刺史府态度，只要不是威胁舒州安危之要害，商事可以自由发展。”薛洋微微一笑道：“至于食盐供应，我舒州可以接受私盐入境，但是食盐事关国计民生，你们的定价和进出货量以及品质需要接受刺史府监管。不知马世兄可否满意？” “郎君的意思是放开私盐限制？”马天明敏锐的把握住了薛洋话语之中的意思，有些急迫的问道。马家和其他家族不一样，他们除了在江东拥有各地官府管控的盐场之外，在海外岛屿之上还有属于自己的私盐场地。这种买卖在如今食盐被列入战略物资，私盐买卖动辄会被诛灭九族的巨大风险之中，私盐反倒成了累赘。而且各地官府对于食盐进出管控的力度非常严，每一项进出都需要经过重重关卡。 “确实，但是此项不能对外公布。如果马世兄有门路可以去询问后勤部陈烨，他会和你商谈具体细节。”薛洋点点头道：“但是有一点马世兄要注意，放开私盐限制也就意味着依靠食盐快速聚拢财富已经不可行了，除了常规的盐税之外，我舒州不会额外增收其他杂税，而且近期在土地改革的同时，同步取消以往的厘金杂税，通行在岳西颁布的营业税和交易税等新税种，税收比例也不会变。” “如此，我二人多谢郎君，请郎君放心，我等马上回去组织舒州产业静候刺史府新政颁布。”薛洋一番话不仅仅马天明兴奋异常，而且徐兴夏也得到了肯定答复，两人都是大喜过望，再三拜谢薛洋之后才缓缓退出。 “吴明，近日十三司除了要监控舒州各地人口进出，还需要做好准备配合民政司请查户口排定户籍，丈量土地。对于敢顶风作案的任何人要用雷霆手段迅速铲除，民政司不方便出手的，你们十三司可以代劳。” 薛洋的这句话掀开了舒州境内新政推行的大幕，在广明二年正月尾，薛洋领衔的刺史府发布公告，正式在全州范围内推行新政，并且将矛头首先对准农业和土地。大量民政司的官员开始带着任命状分赴各地，在驻军的协助之下强制性清查户口，重新统计人口数量，颁布新的户籍证明。对于藏匿人口试图转移的各地豪族进行了严厉打击。同时强制性规定，舒州往来必须携带新式户籍证明，否则的话一律处以刑罚劳役。并且规定外来人口不论是行商还是定居都需要在舒州边境设置的民政哨所登记，发放临时证明才可入境。 这种强制性的户籍排查一直持续到三月份才结束，重新登记的人口数量达到了三十七万人之多，其中外来人口不算岳西在内就多达近十万人，这甚至超出了严明等人的预计。在户口清查之中，大量的家族内部的家丁和仆役也被重新登记在册。这样一来大家族私藏人口的现象因为无数试图蒙混过关而被严厉处罚，家族的家底逐渐落入刺史府的监控之中。 在人口被重新登记的同时，大量军队开始按照刺史府官员的指点下到田间地头，排查各家各户土地持有情况，并且紧急抽调过来的尹世恒甚至专门开始审理大量通过不法手段获取土地的家族案件。短短一月之间，就有十数家因为强买强卖，侵夺他人土地而被合家直接下狱，家产被全部抄没，所有土地被没收之后重新分配，大量无地者少地者在这一波分配当中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些人开始成为舒州新政的忠实拥护者，以至于不少百姓甚至直接跑到刺史府门口叩谢。 违法土地被没收之后，那些大家族内部多出来的土地也开始被不断释放出来，一级比一级高的土地保有税让前期没有吃透土地法政策的部分家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剩余的部分家族见势不妙赶紧趁着最后一波刺史府土地赎回政策抛售多余的土地，以免每年都需要上交远远超出土地产出的税收。 这场土地改革过程中，凡是拿到新地契的家庭无一不是喜笑颜开。但是对于那些大家族尤其是此前基本上都是靠大量土地收佃租的家族来说却损失惨重。岳西的土地法几乎堵死了他们所有的转移土地的办法，大量的土地在手中需要重新丈量重新登记，逾期没有登记的一律视为无主土地被直接没收。而试图将土地转移给他人的也因为原本没有旧有的地契契约而被发现，从而直接被处以重罚。光是同安县一县之地就因为转移土地被罚的家族足足达到了二十多家，其中甚至包括了此前的安其宣安家。而且新政强制性规定，抛荒超过一年的土地不论此前归何人所有一律收回重新分配。这一项直接导致了大量的土地主纷纷拉拢自家属下的家丁和以前的佃农，防止这些人一旦不愿意耕种土地导致自己名下的超额土地抛荒而被直接收回，也给这些人提高了待遇，减轻了生活的压力。 舒州刺史府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强制推行新政，获得大部分底层百姓的拥护的同时，也得罪了境内几乎所有的地主阶层，甚至那些工商界商人也受到了极大地冲击。除了少数像徐家这样见机得早或者本身对于土地没有多大兴趣的商家之外，剩余的无一不对几乎一天一个变样的新政怨恨不已。这些人甚至暗中鼓动那些在第一波土地分配中没有多少名额的外来人口故意制造冲突，阻挠新政的实施。 而严明为首的民政司因为有岳西的经验，在一面用军队和十三司直接镇压并且深挖背后黑手的同时，颁布了垦荒令，以舒州刺史府留后薛洋的名义号令舒州全体百姓，每户家庭人均土地少于十亩的可以向各地官府申请垦荒，以确保每户十亩土地的标准能够实施，并且新开垦荒地三年内只多收取一成的土地耕种税，三年以后土地无条件归开垦人所有，并且发放地契。如此一来在铁血镇压了几次叛乱之后，在垦荒令的号召之下，原本准备闹事的外来人口迅速偃旗息鼓，部分纷纷去户籍所在地官府申请开荒。部分则直接投身到大量开工，已经将招人告示贴到了各县的作坊店铺之中，成为最初的产业工人。 而在土地改革告一段落之后，舒州关于工商税负革新的文告也开始颁布实施，工商改革除了岳西已经实施的工商法典之外，还引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劳工。以法典的形式公开要求所有商家和作坊主等工商实体必须确保雇佣的劳工基本的生存保障，包括给予的薪酬不得低于刺史府每年公布的舒州劳工最低薪酬名录。这一点各家族的家丁仆役和丫鬟等等和主家存在附庸和半附庸人身关系的人群也被纳入到这一概念当中。并且公开宣布，舒州刺史府及其下属县衙对于此类纠纷除了遵照法典执行之外，必须考虑到弱势群体的生存保障。、 这些概念薛洋此时提出来也是想在工商业发展之初就能够考虑到劳工的基本生存保障，使得工商业发展的初期能够带有温和的色彩。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就算是自己倾尽全力扶持，工商业在全社会的比例也不会太高，但是有些规则提前制定会让产业发展过程中各实体能够养成习惯，从而除了律法之外还能够有行业自觉。 工商新政的颁布总算是让瑟瑟发抖的工商阶层松了一口气，至少薛洋和刺史府没有打算对他们赶尽杀绝。要知道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光是那些大家族因为各种原因被直接抄家的就多达数十个，更有甚者，有近二十多家直接是身死族灭，家族主干被一扫而空，家族财产和产业也被刺史府一股脑全部查封充公。更别提十三司在短时间内就直接挖出了十几家背后鼓动外来人口对抗新政的证据，从而直接将这些家族从根子上抹杀殆尽。两个月的时间，舒州原本的工商规模硬生生的被砍掉了尽一半，这种举着屠刀进行改革的做法让所有人看向刺史府的方向都是心惊胆战，甚至不少人都开始计划举族外迁逃难。 “主公，庐州府并没有批复，也就是他们不承认主公的刺史府留后，想来此事是有人在捣鬼。”历经两个多月的忙碌，终于在春耕之前落实了土地新政，顺带着工商新政也进入收尾阶段。严明和尹世恒领衔的民政司是劳苦功高，身处第一线的尹世恒甚至直接暴瘦了二十多斤，刚回来的时候薛洋都差点没认出来。 但是两人此时兴致却很高，丝毫没有一点疲累的意思，见到袁袭向薛洋汇报十三司的报告之后尹世恒更是不屑一顾道：“郑啓此人志大才疏，不对，志向也不大，应该是听说了主公在舒州的这一番动作，认为主公是不得人心，所以才会故意阻拦。” “世恒此言有理，主公不必介怀。刺史留后上表其实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批不批复都一样。”严明笑道：“如今新政落实，三十余万百姓对主公是忠心拥戴，还怕有人敢来窃取成果不成？” “得了，你们管民政的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说丧气话岂不是要被骂了？”袁袭也是微微一笑看着不动如山的薛洋笑道：“目前扬州高骈也无回信，但是十三司已经安插人手入城了，近期会探明缘由。庐州府可以不管，但是高骈那边还是需要想办法。” 袁袭嘴角的笑意让薛洋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哑然失笑道：“军师何时也学会了贿赂？” 第六十六章 府城巨变（下） “主公，臣建议将同安县一分为二，北面桐城县恢复古制，南部以蒲州为治所，复同安县。如此一来我舒州之地就有五县一府，便宜管控。”尹世恒想了想之后道：“同时改变林度时在同安不设县官的旧例，让桐城和同安两县尽快跟上岳西的步伐。” 尹世恒的这一建议得到了严明和袁袭两人的赞同，同安县原本就占据着舒州的东部和北部地区，幅员辽阔，一个县的面积几乎比岳西三县还要大。而相比较岳西山地多丘陵的复杂地况，同安县境内却多是平原地带，耕地面积大，河湖港汊多，物产丰饶，境内人口众多。如果再按照旧例，很多政务就无法及时下达，所以还不如拆开变成两个县来治理。 “可以，以刺史府的名义发布文告，民政司尽快安排人手官员划定县界，走马上任。”薛洋点了点头，他隐约记得在后世，岳西东部地区可不止这些县域。不过在目前一府五县的政治格局之下已经能够很好的完成政令上传下达，也就没必要再增加不必要的开支了。 同安县一分为二的消息很快在舒州上下传开，同安县百姓一时之间尚且不清楚这分县而治到底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变化，但是十三司在庐州发回来的急报却让薛洋等人感到了一丝急迫。先是郑啓公开否决了此前严明以林度的名义推荐薛洋任舒州刺史留后的建议，并且表示将会上书朝廷惩治薛洋这种公然依仗兵势胁迫上官的叛逆举动，同时开始给扬州淮南节度使高骈传讯，要求罢免薛洋。 淮南道各州以庐州刺史府为首，并在民政事务上受其代管，这是唐时的惯例。但是在淮南节度使高骈将治所搬到扬州并开府之后，庐州的地位实际上就变得很尴尬了。属于高骈心腹控制的各州根本就不再理会庐州刺史府的文告政令，转而直接向扬州汇报。而类似于此前林度这样的中立的刺史则更是两边都汇报，但是却几乎都是各行其是。反正郑啓管不到，而高骈因为不断和黄巢征战的缘故也无心去理会淮南境内的这些大小诸侯，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命令下达之后这些刺史能够执行，那么换谁来他也没心思去管。 “主公，是否需要十三司反击一下？”袁袭将情报扔在一边有些不忿的问道。袁袭本身就是被郑啓从庐州驱逐出来的，对于他就没有好感，再加上这一出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反击倒是不必，但是既然郑啓这边已经行不通，那么高骈那边就不能出问题了。军师此前不是有所布置吗？吕用之这等佞臣，毛病那么多，花些珍宝奇珍也就是了。”薛洋摇了摇头，不过说到吕用之的时候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对了，既然决定走吕用之的路子，那就索性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高骈手下不是有不少有能力的文臣武将嘛，想办法让这个该死的老道帮我们弄过来。怎么说如今我也是挂着舒州刺史的头衔，也是正五品的职衔。”薛洋想了想之后继续道。 “主公放心，陈武已经专程赶赴扬州，负责组建淮南境内的十三司分部，尽快在各地将十三司的眼线布下去。”袁袭点头而去，伴随着黄巢乱军前往关中，淮南道各地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陈家的产业也在陆续恢复，好在黄巢只是一晃而过，大部分地区的店铺作坊没有遭到破坏。所以借助陈家的网络，十三司这段时间不断从舒州境内抽调人手外出，进行安插布点。 庐州的这个插曲没有动摇薛洋领衔的舒州新政的持续推进，在刚刚分到田地忙碌春耕的同时，工商改革也开始从政策颁布实施走到了落实层面。陈老爷子和陈安在开春四月之后开始在府城和同安各地大量开设作坊和店铺，设置商行和行脚商队，大范围的从各地收购特产物资然后集中进行加工，最后装船销往外地。再联合徐家和马家这样的和舒州刺史府关系密切的大商家开始合作不断带动其他商家加入其中，让舒州逐渐开始成为一个物资交流中心和商品的集散中心，从而取代已经暮气沉沉被军兵控制盘剥的扬州。便利的长江水运和已经几乎疏通了大江上游的舒州水师的护航游弋，上至剑南道成都府往下荆楚两地在到舒州这数千里的江面正逐步畅通，各个关节在雷凌强势的水师持续打击之下被全部敲开。大量的商队和商人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都在传说舒州这个神奇的地方。 而伴随着大量的商家和手工作坊的入驻，舒州城内部开始变得异常拥挤。为了更好的引导这些作坊主将地点设在城外，刺史府开始从城内迁出，按照岳西兵马使府的规格在城西北进行重建。这种把核心机关从城内搬出的举动确实让很多人迷惑不解，按照他们的理解一旦外敌入侵，刺史府将遭到致命打击。但是熟悉薛洋作风的人则对此竖起大拇指，刺史府搬迁到城外是薛洋领衔的舒州最高层自信的表现，极大地带动了各地大商人投资舒州的信心，也在无形当中推动了城外新城区的发展。这些没有城墙护卫的新城区反倒发展起来更加的迅速，新的纵横平整的道路两侧，无数的店铺已经在日以继夜的赶工之下迅速落成，不断有商户进驻也带来了更多的收益。舒州府城衙门甚至专门派人在此不间断巡逻来维持日间秩序。 “主公，这是成都府行宫的唐皇发布的围剿黄巢乱军的命令，襄楚两地驻军已经动身北上，想来淮南各地很快也会接到命令。”舒州一天一个变样，工商发展迅速，加速城外新城区建成之后薛洋引进后世的土地财政，舒州久违的财政压力在雷凌源源不断送来的缴获和大量的土地收入之后得到了缓解，只要熬过今年，舒州府库必然可以扭亏为盈。所以严明领衔的民政司等人这段时间的笑容是明显多了不少。 但是此时向杰送过来的这份情报却让原本商议是否需要下达命令征辟州内年轻学子进入各级衙门的几人呆了一呆，袁袭更是接过这份情报仔细研究起来。 “而且还附带了一份修改年号的诏令，今年的年号定为中和，广明二年为中和元年。”向杰苦笑道：“也不知道唐皇是怎么想的，关中一带现如今已经打成一锅粥，各地节度使勤王军和黄巢的大齐军现如今是你来我往，只怕没有几年根本就打不完。沿途官道全部断绝，百姓除了死难的就是向其他各地逃亡，十室九空，长安城如今已经是血流成河，宗室公卿几乎被屠戮一空，他还有心思改年号？” “那就从今日起，刺史府所有公告全部将年号改成中和年元即可，剩余的不管了。反正淮南节度使是高骈，严格来说我舒州军还是高骈部下。所以我们急，有比我们更急的。”薛洋摆摆手倒是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丝毫没有把襄楚两地军队北上围剿黄巢的事情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新政推行已经步入尾声，为应对可能出现的乱局，袭以为我军应该进行扩充，不能再等了。”袁袭点点头道：“目前我舒州军第一都和第二都人员已经齐备，第三都尚在组建之中，抽调独立营加入之后，共计有翊卫营本部、何兵的独立营和李天成的新兵一营，尚缺两营人马未曾齐备。如此一算也只有不到两万大军，根本不够。” “扩军倒也无妨，刺史府目前每月收入比起之前增加了近三成，工商税负每月光是府城一地就可收入十万贯以上，再加上五县县衙，每月可达三十万贯，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巨额财富，而且还不算城外新区的商铺土地的售卖。”严明也知道此时军事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直接开口算起了账，“再加上岳西三县和蒲州等先期已经开展的新区建设，想来今年府库可新增五十万贯的额外收入，足够你们扩军。” “那就把第三都兵马补齐，然后以李秀峰和关宁二人组建两个独立营，另外让方毅将厢兵交给后勤部之后出任舒州军司马，执掌全军军法，让李青龙去管理新兵处，把我们的班底尽快配齐。”薛洋点点头道：“还有军师看中的那个杨易的小伙子，让他跟着陆明历练一段时日。”舒州军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将领，就算是袁袭也只是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这样一支军队本就按耐不住寂寞，如果不是薛洋强自按住，再加上需要军方不断出动来保障新政推行，只怕军队内部都要要求往外出击了。 袁袭让人通知陆翊返回府城开始制定扩军计划，在军政司体制日益健全的情况之下，陆翊本人也逐渐脱离一线领军将领行列，开始和袁袭一起辅助薛洋执掌全局，开始进入统帅的角色之中。 “如今舒州境内已经逐渐安稳，不如将林度父子送走吧。”严明见到袁袭那边已经在开始制定扩军方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将他们送到长安，说不得那边还有人会欢迎他呢。” “也好，将他二人交给向杰处置。另外关天印既然想出家那就随他去，放他回司空山。但是要告诫正德禅师，舒州刺史府宽待佛门弟子，那是因为佛门劝人向善，有利于世道人心。但是如果关天印还有别的心思，那趁早息了。我不想二祖圣地因为他而蒙上不祥之色。”薛洋的话说的很重，也是因为关天印被擒之后正德禅师为了他来过几次刺史府，甚至暗中动用二祖寺的信徒妄图对刺史府施压，意图以佛门的影响力来干预世俗政权。这样一来不仅激怒了舒州军政一干高层，也让薛洋想起舒州境内的佛门势力已经壮大到可以影响刺史府政令的地步。而且自己的新政改革之中对于宗教佛门等寺院持有的大量土地没有有效的监控政策。 “主公这是？”薛洋忽然的一声特地吩咐不仅仅严明有些疑惑不解，就连旁边的袁袭也是抬起头来。 “两位先生都是学富五车，想必都清楚北周太武帝灭佛的前因后果吧？”薛洋一句话让两人悚然一惊，不论是袁袭还是严明都是心思敏锐见识超群之辈，只是短短一瞬间就立马明白薛洋话语之中的真实含义。佛门昌盛，掌控大量田产地产，手下附庸之百姓日渐众多，已经能够左右朝局政局稳定，干预刺史府的方略政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宗教了，而是一个庞大的地方势力，而且处理难度比起前期新政推行过程中对抗刺史府的那些大家族更大。 “所以主公打算抛出去一个鱼饵？”袁袭想了想问道：“再加上疾言厉色的话语这是投石问路？” “因为慧心禅师的缘故，我舒州军上下和佛门很有渊源。而神道设教，稳定世道人心，有利于天下稳定，才能够为世俗所容。但是一个大宗门，本身信徒广大，宗内财力人力不缺，影响日重。一旦宗门首脑想要干预政事，还不是一言而决吗？”薛洋脸色变得异常严肃，道：“所以不论是诛心之论还是未雨绸缪，舒州境内决不允许出现神道大于人道的现象发生。” “主公担忧，我等明了，请主公放心，袭马上安排人手去布下罗网，如果司空山有异动，一定会就势彻底铲除这一股隐患。”袁袭也是面带忧色拱手道。 “如果只是铲除，那倒也不用主公费这么大周章。关天印就是一颗棋子，如果他想借用二祖寺的力量捣乱，或者说二祖寺想利用他的身份来做文章的话，那么我等可以将其真面目揭穿，从而让其名誉扫地，然后夺其寺产，灭其爪牙，将神道之触角一一斩灭。唯有如此才能够清平地方，维护舒州政局稳定。”严明想到了薛洋放关天印的真实用意点头道。 “要想大规模灭佛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太武帝当年都未曾做到的事，我等如今更是不可能。乱世百姓疾苦，需要有一个信仰才能够有希望，有活下去的支撑。这也是为何到了乱世，佛道两教就会越发昌盛之根本缘由。”薛洋叹息一声道：“让十三司去办吧，向杰会替我们办好这件事的。” 第六十七章 佛宗故事（上） 关中大战不辍暂时没有影响到淮南道，至于往南的江东等地更是没有多大影响，而借助于周边环境尚且保持平和的形势，舒州发展的势头也是越发的强盛。尤其是在雷凌的水师一路横扫进入云梦泽周边之后，楚地原本的水师甚至都在一次次的水战之中被雷凌强势扫灭。在装备了两艘福船之后，这种原本应该为海战准备的战船在内河里展现出了自己无敌的一面，不论是大小水贼还是沿岸妄图对抗的各地水师全部都败下阵来。兵分两路的舒州水师硬是在云梦泽和彭泽两大湖流域长期驻留，强势疏通水道，确保商船队能够便利畅通往来舒州。 在实战之中，雷凌下达了舒州水师将令，凡是悬挂舒州旗号并在舒州有登记的商船优先得到水师护卫，甚至在初期进入两湖的时候直接派遣水师护送商船队往来各地。这一举动直接让所有的商人倍受鼓舞，甚至不少商船队只要在沿途遇到水师战船都会主动停下来给征战不断的将士送去源源不断的慰问品。 沿江打击水匪，打破各地水师占水圈钱，等于急速促进了沿江两岸的商贸往来，也让整个长江真正发挥出黄金水道的优势。在北方大战的时候，江面上的商船却始终不断，不管是已经畅通无阻的中上游船只不断东下，还是从江东各地不断西进入舒州的船队，带来了无数的物资也带走了无数的商品。大量舒州本地作坊生产出来的特色产品被带走之后换回了大量的稀缺物资和大量的财富，这些让刺史府和百姓喜笑颜开的同时，也触动了越来越多人的利益。 “主公，这是镇南节度使钟传送过来的信件。”雷凌率部返回，何胜指挥的分舰队却依旧在彭泽流域驻扎，但是却派人送回来一封信件。 “钟传？”薛洋有些皱眉不定，这个钟传自己的印象倒是不大，但是此时应该是才刚刚加封为南平郡王吧？怎么他会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刺史留后送信？薛洋虽然不解但是拆开信件之后看完却立即明了。 “这个钟传，还真是——”薛洋将信件递给袁袭之后面色古怪道：“想要挖人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累不累？” “舒州地小人多，贫瘠之中无法养活水师船队，特转舒州刺史府，由镇南节度使府之财力接济水师，两地共辖......”袁袭哑然失笑道：“这个南平郡王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还是三月份那场水战将他的水师打掉之后就得了失心疯了？两地共辖，真是亏他想得出来。”何胜的分舰队在刚入彭泽不久就和已经封了郡王的钟传手中的水师舰队打了一仗。已经操练精熟而且战斗经验丰富的何胜所部虽然船只数量不及对方，但是却在实战当中摧枯拉朽一般将其船队主力全部歼灭，大量水师将士被俘，几乎是一战震慑住了彭泽附近所有的势力。也将钟传手中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水师船队一战打回原形。只不过考虑到对方是新册封的郡王，薛洋想了想之后命令何胜归还了大部分战俘，并且遣使说明缘由。虽然钟传当时是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在水师被歼灭之后还是答应了薛洋提出的两地自由往来的主张。结果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过去，这家伙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水师身上。 “主公，该如何回复这家伙？”袁袭哑然失笑之余问道，对于钟传的这种做法他也是无奈，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却还要死要面子活受罪。江州等地刚刚经历黄巢乱军洗劫，百废待兴，比起舒州一地的岁入都要差，却还要说接济舒州水师。 “你们水师准备修整多长时日？”薛洋转头向雷凌问道。 “何胜的分舰队月底返回新修的蒲州码头，准备沿蒲州附近往东先期剿灭雷泽水贼，解决我舒州东部隐患，然后我主力船队东下开始执行东进方略。”雷凌拱手道：“具体作战部署已经上报给军师。” “既然如此就不要理会钟传，他要是有能耐就过江来和我一争高低。”薛洋撇了撇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此时的钟传还没有后来的实力，而且水师刚刚组建不久就被自己一扫而空，他是根本没有实力和自己对决。 “主公，留下一支分舰队执行巡逻任务吧，不然我怕部分地区会有水贼死灰复燃。”袁袭建议道。他的这句话也得到了陆翊的支持，如今各地官府对于民间的压榨已经越来越重，百姓困苦必然会走上反抗之路，占山为王和占水为寨的道理是一样的。 薛洋点了点头，待雷凌领命而去之后问道：“十三司对于二祖寺及其附庸寺院的监控有何进展？” “自关天印在二祖寺出家已有十余天，二祖寺、三祖寺等寺院暂时未见动静，但是二祖寺信徒之中有人仍在不断串联，暗地奔走，有反复之意。”袁袭摇头道：“此事暂时不知与关天印和正德大师有何关联，但是这些人此前可都是正德联络过的人手。” “既然如此，布下眼线监控，然后让严先生给各寺院送去一份刺史府文告，从现在起寺院寺产也需要按照舒州新政按章纳税，寺院各人众如有违反舒州律法者一律和百姓同等待遇。在舒州境内自我薛洋以下绝对不允许有法外之地，法外之人存在。”薛洋点点头道：“正好世叔也在舒州，让十三司以他的名义请慧心禅师来一趟，有些事需要提前准备。” 薛洋如此吩咐让袁袭和陆翊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所以两人走后不久，这一前一后，一公一私两到命令就分别送往舒州东西两大佛宗圣地。 薛洋约慧心禅师来的目的自然是未雨绸缪，一旦和正德禅师翻脸，他需要在佛宗内部有一个得力的高层为自己解释颁布政策的来由，以及为何要抑制宗教扩散的原因。 不过很显然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至少在慧心禅师刚来听到薛洋的打算的时候也是觉得他有些矫枉过正。但是等到薛洋将自己这数月以来收到的十三司关于二祖寺私下串联信徒对抗刺史府新政的证据摆了上来之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是赞同薛洋新政举措的，虽然在施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打压反对者。但是自古以来变法者都是以屠刀开路，方能在血淋淋的荆棘之中趟出一条新路。 “洋儿，这是否只是正德大师个人所为？和二祖寺无关呢？”旁边煎茶的陈潇潇见到气氛陡然沉默，急忙拉了一下自己的父亲，陈老爷子咳嗽了一句之后问道。他是打算和稀泥，如果只是正德一个人所为，倒也解释的过去，毕竟他和关天印有血缘关系，如果为了一己私情调动寺院信徒对抗官府，那么只要惩罚他一人足以，二祖寺及其其他佛教寺院倒也无话可说。 “郎君打算如何决断？”慧心禅师沉默半晌之后抬头看着薛洋问道。 “大师莫要误会，薛洋对于佛道两教并无刻意打压之意。而且薛洋和舒州军能够走到今日，也多亏大师当日提携和资助，此等恩情薛洋铭记于心。”薛洋摇摇头苦笑一声忽然问道：“大师当日将佛光寺几乎所有的田产和粮食全部捐出资助薛洋成事，以至于如今佛光寺及其天柱山附近大佛寺等寺院需要日日化缘和开垦山地度日，此等作风方是世外高人之举。但是诛心而言，佛门寺院具有大量田产，下属无数百姓依附耕种，更有甚者，振臂高呼，信徒云集，其势比起官府世俗权力更加浩大，真的有利于佛门光大吗？” “当年太武帝为何不顾满朝反对一心一意要灭佛？惹得禅宗教祖慧可禅师衣裳剪破裁云补，两肩担月上司空？”薛洋的声音不大，但是慧心禅师听起来却不啻于平地惊雷，刹那间眼神都跟着锐利起来。 不过薛洋话一说出口倒也没有了此前的顾虑，反倒是不顾陈老爷子不断向自己使眼色继续道：“当年北周境内佛教寺院众多，众多土地因为各种缘由挂在寺院名下，从而逃脱税负征收范畴，使得北周朝岁入大减，入不敷出。朝廷无钱无粮，运转不周，必然导致祸患丛生。更有甚者，佛门信徒不仅不纳税，而且也不用服兵役徭役，却需要帝朝百姓供养，实则是消耗朝廷元气，折损帝国根基。所以当年太武帝正是因为看清楚这一点之后才会不惜以最惨烈之手段对待佛门。这还是当年佛门众寺院并无人利用这一庞大势力对抗朝廷，否则只怕当年慧可大师能否在司空山保留佛门一脉都会尚未可知啊。” “郎君虽然言辞犀利，让贫僧只觉骇人听闻。但是细想却也无一不是症结所在。”薛洋的话说完之后陈潇潇已经走到他身后，靠着他的肩膀满脸担忧之色。而坐在对面的慧心禅师则是脸色变幻半晌之后才一声叹息道：“所有佛门弟子一生一世无一不想光大佛教，广收信徒，但是却几乎无人知晓，这神道和人道之间有着不可调和之冲突。人道集众，从而组建朝廷各地官府，讲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神道之众也是这王臣一员，佛门寺院也不该在王土之外啊。” “小郎君历经一年风雨，已然长成，南岳俯冲，从此必然鱼翔浅底，龙腾九霄。”慧心禅师一声感叹之后看着薛洋点头道：“不知郎君需要贫僧做点什么？” “大师折煞薛洋了。”薛洋起身朝着慧心禅师拱手一礼道：“大师乃是长者，薛洋小辈而已，怎敢提吩咐二字。只是此事事关佛门生死，尤其是二祖寺乃是南天佛界之圣地，如若以刺史府名义上门，则一来必生冲突，而来也让如此盛景染上刀兵之色。” “此事贫僧分所应当，郎君尽可放心，我愿亲上二祖寺劝说正德师兄遵从刺史府文告，效仿我佛光寺旧例，捐出所有寺产，约束门下僧人，奉行郎君命令行事。”慧心禅师点头道：“出家人六根清净，本不该沾染凡尘，为世俗钱财所扰。正德着相了，此事交给贫僧即可，不知小郎君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薛洋点点头，对于慧心禅师的无欲无求他很佩服，佛门修道修心，能够不染外物才是深得当年六祖惠能之衣钵。所以当即继续道：“薛洋意欲在佛门颁行新度牒制，对现有舒州境内所有寺院僧众发放刺史府官凭度牒，作为僧道两宗弟子外出行走的户籍证明。如此一则可与目前舒州通行之户籍制相配合，二则也是确保神道众圣不要染指人道世俗，专心修道修心。”薛洋所说的官凭度牒和唐代已有的度牒制度大不一样，其实是参考后世朱元璋的办法而来。只不过他这里的度牒可没有那么多特权，只是作为清查佛门弟子人数的凭证。只要度牒制度实施，那么佛道扩散传播的主导权就会掌控在自己手中，从而彻底杜绝佛门膨胀之势，让其在可控范围之内传道，辅助教化，安定民心。 “那度牒制由谁人执掌颁行呢？”慧心禅师在薛洋重新解释了自己准备颁行的新度牒制度之后想了想问道。他知道这种新的度牒制度对于僧侣佛道人士的约束力在哪，但是在细想了薛洋所言的北周太武帝灭佛的深层次缘由之后，他对于盲目壮大释道已经有了警觉。太武帝当年尚处在治世，官府做事还需要考虑影响。可如今是乱世，一旦薛洋真的忍不可忍，屠刀挥起那么禅宗一脉只怕真的要从此断绝了。而舒州只要动手，其他各地藩镇诸侯必然会有样学样，将佛门当做积累财富之宝库，予取予求。 “下月起，舒州刺史府内部机构革新，民政司会改成民政部，增设一个宗教司，由刺史府属员和神道代表各出七人组建，限期清查佛道僧侣人数和各寺、各观和各庵田产及附庸佃农人数，然后分发度牒官凭，并且作为刺史府管理佛道事务最高机构。任何涉及到宗教事务全部由此机构处置，然后上报民政部。”薛洋解释完之后道：“神道禅院可以按照寺院人数享受每人五亩的免税田产份额，超出部分按照土地法新规执行。而且宗教司需要定期清查各处新增僧侣人数，对于三十岁以下男女，不得收入宗内。” “刺史府已经在着手拟定宗教司管理条陈，届时请大师帮忙参详，下月初对外颁布。”薛洋说完这些之后看着慧心禅师道：“如此佛门广大才可度化真正有缘之人，而不会招来官府忌惮，从而处处打压时时限制。” 第六十八章 佛宗故事（下） “郎君处事有条不紊，思虑周全，贫僧佩服。待明日必亲往司空山，说服正德师兄，确保禅宗一脉能够从此安心修佛，少惹尘缘。”慧心禅师看着薛洋满是赞赏之色，笑道：“如此虽然抑制我释道一脉壮大，实则乃是一片保全之苦心，难为你了。” “好了，你们二人能够谈好，我父女也安心。”陈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潇潇，茶凉了，赶紧给大师斟茶。” 慧心禅师微微一笑，随后和薛洋细谈起宗教司的具体行事准则以及相应职权，将所有疑惑一一和薛洋剖析完毕之后，第二日径直前往司空山。 “主公，司空山有异动。”慧心禅师刚走不到半日，袁袭急匆匆找到薛洋，打断了后者构思刺史府内部机构重新编组的思绪。 “这么说这个叫释道信的信徒上山了？”薛洋微一沉吟大惊道：“不好，慧心禅师只怕有危险，立即通知十三司快马去追，一定要把大师给追回来。” “我已经让向杰去追了，只是按照行程计算，只怕追之不及啊。而且主公，大师既然得知主公一片苦心保全佛门禅宗，就算是十三司追到，只怕未必会放弃此次机会。”袁袭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丝崇敬之情道：“只怕向杰此行难以劝回大师。” “那就着令十三司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师周全，必要时候调动军队上山，哪怕给我平了司空山也要保住大师。”薛洋此时面色扭曲，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寒光，吓了袁袭一大跳，急忙出门加派人手过去。同时密令在府城附近整训的独立营李秀峰部立即秘密潜伏司空山附近，随时等待命令杀上山去，以武力防止正德等人狗急跳墙。 这是袁袭第一次见到薛洋着急，所以不仅仅给李秀峰下达了严令，而且派人急速通知向杰，让其可以动用一切手段确保慧心禅师一行安全。 而此时已经到了司空山脚下的慧心禅师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到漩涡之中。伴随着正德禅师亲自迎接他到二祖寺内，他才察觉到此时司空山上情势的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仅正德等人在聚集僧众和附近寺院的主持，连带着三祖寺也派人过来了。 “慧心师弟，不知为何有空于这严冬之际来我司空山啊？”正德带着慧心禅师来到众人跟前一一见礼落座之后笑道：“是否是今日察觉府城异动来与我等商议？” 正德的话让慧心禅师呆了一呆，而他一扫周围的其他众僧，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察觉到正德此话的用意，顿时间暗自摇了摇头，道：“师兄说笑，我等出家之人，跳脱俗世，不理凡尘。府城异变于我等何干？各位师兄难道想还俗去这乱世争一争这过眼繁华不成？” “大师佛法精深，修为高超，只是此言小僧却不敢苟同。”慧心禅师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更让他隐隐然感到不安。来之前他是和薛洋说好的，如果司空山执意不听自己劝告，那么舒州刺史府也绝对不会手下容情。而现在看来只怕不只是司空山的问题了，连带着附近的其他寺院甚至是三祖寺都被卷了进来。要知道三祖寺和慧心禅师的佛光寺同处天柱山，之前相互走动频繁，但是此时三祖寺派来的慧欣却和众人一样的表情，这难道说—— 慧心禅师心念如电，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这位新面孔出言道：“这位想必便是昔日的关郎将，如今的道悔大师吧？不知有何高见？贫僧洗耳恭听。” 关天印也就是如今的道悔被慧心禅师看得脸色有些惭然，但是随即听到对方让自己继续，以为是慧心禅师想听听自己的意见，顿时高声道：“大师面前，小僧如何敢自专？但是此事乃是涉及到舒州数十万百姓之存亡，小僧不得不说，岳西小郎君薛洋此事做的太过于武断。一言不合即率军攻打府城，致使林刺史一家远走长安帝都，数万府城百姓流离失所不算。在以武力占据府城之后更是大肆盘剥，数月之内即以重新丈量土地清查户口为由，屠刀对准无辜百姓，使我司空山诸多良善信徒遭到屠戮，主家被清除斩杀，各支脉人口流落红尘，和贱民为伴。此等暴政可笑还被标榜为舒州新政。敢问大师，此新政之新在何处？难不成盘剥百姓，毁坏舒州安宁也算是新政了？” “那关郎将为何不去庐州府上报？或者去扬州去找淮南节度使高骈申诉小郎君新政之优劣？”慧心禅师一笑，随即道：“道悔师弟想必还有话要说，正好，贫僧既然已经入了司空山，自当要明了诸位所思所想，然后方能互相交流，相互融合。” 他这句话说的含含糊糊，众人不清楚他的用意，所以正德朝道悔示意了一下之后，后者继续道：“大师所言甚是，小僧打算今日前往庐州府，面见郑啓刺史，向其禀明舒州新政之恶，促其免掉薛洋刺史留后，寻回林度继续主政舒州。如此我等佛门之人才可安心修佛，否则见苍生疾苦而无视，闻信徒生死而不查，又如何能够修得正果？” “师兄也是此意吗？诸位师兄弟你们以为如何？”慧心禅师摆摆手示意道悔坐下之后转头朝着正德问道。 “佛门中人本不该沾染尘世因果，师弟此前所言不错。但如今我司空山信徒在刺史府此次新政之中损失惨重，诸多良善之家惨遭灭门之祸，此等行径确实不是良政。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悲悯苍生，度化一人者为善，度化千人者为大善，此番众圣聚首如能劝说小郎君收手，以老衲所见，当为至善。所以今日我等齐聚二祖寺，一来祈求佛祖护佑苍生，二则也是希望借用我等微末之力劝说小郎君回归正途，为百姓善。”正德口宣佛号，满面悲苦，指着诸位僧众之外一位四十年纪的消瘦之人道，“释道信乃是我寺信徒，常年布施为善之民，竟被逼得无家可归。有他为人证，想来舒州刺史府所行种种，均非善举。” “所以师兄等打算下山去劝说小郎君？”慧心禅师皱眉道：“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出家人虽然出家不问事，但是终究未曾修成正果，俯瞰人间事，自当为百姓出力。果如此，我等下山便是，夫复何言？” “大师且慢。”道悔见到慧心禅师这样子朝着正德点了点头，再次道：“大师慢行，薛洋此人我等三人俱曾与其打过交道，只怕非言语所能说动。所以——” “你有何话但请名言，如果所言有理，贫僧虽于小郎君有旧，但也不至于为私情而弃公义。”慧心禅师心头一动，看着道悔问道。 “大师快人快语，那小僧索性也竹筒倒豆子。”道悔面带喜色道：“薛洋依仗兵马强势驱赶林度林老刺史在前，主政舒州之后又大肆盘剥在后，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如今更是要对佛门下手，寺院所产也需要按章纳税，简直千古未闻。此人已经无可挽回。我司空山为南天禅门之首，寺外信徒众多，此时正该执舒州民心之牛耳，号召民众推翻暴政，将薛洋及其从众从舒州彻底驱离。然后上报节度使府另择贤明主政，如此才能够——” “所以关郎将是打算利用我佛门信众为你的前程铺路？用百姓的尸骨来替你打下刺史宝座？”慧心禅师打断了道悔接下来的话，声色俱厉问道：“所以你关郎将剃度出家实则为蛰伏在我司空山内，寻求我佛门之助？” “正德师兄，诸位师弟，此等行径你们还要在这禅宗圣地商议？商议什么？”慧心禅师豁然起身道：“关天印在当日和小郎君争夺舒州失败之后，本该被其斩杀，但是小郎君念起未将之时未曾做过多少对不起百姓之事，所以才对其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居然居心不良，妄图对小郎君复仇。” “你若在我佛门之外，复仇之事贫僧也不该多说。但是你却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想要拉着舒州禅宗气运陪你疯狂。我告诉你关天印，此事休想！”慧心禅师须眉皆白，但是此时却凛然不可侵犯，指着关天印的鼻子斥道：“小郎君所行之新政优劣，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要舒州数十万百姓说了算。各位师兄弟，你们有下山去访贫问苦过吗？你们有去过问你们口中的贱民是如何评说新政吗？苍生疾苦？你们挂在嘴边，说在人前，你们有去一步一个脚印去实地勘察吗？光凭一个时刻想要报仇之人和一个暗地里鼓动我佛门信众聚众造反之辈你们就打算将我禅宗数百年来之大好基业毁于一旦不成？” “还有你，师兄，身为二祖寺方丈，主持这南天第一禅宗圣地，你本该劝人向善，清心寡欲，修佛修道。但是这个释道信到底是何等样人别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慧心禅师辈分极高，他一出口说话根本无人敢插嘴，此刻更是指着正德的鼻子斥道：“舒州新政推行之时，有多起叛乱，其中就有这个释道信居中串联，背后师兄你也是功劳非小吧？佛门中人如此行事，你还对得起师尊临终前的嘱托吗？” “慧心，此地是我二祖寺，非你佛光寺。二祖寺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正德被慧心疾言厉色的一番话说的老脸通红，起身驳斥道：“薛洋他借新政之手铲除政敌，铲除民间富庶之家，这铁一般的事实你敢说没有吗？如今更是把手直接伸到了我佛门寺产之中，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等难道甘愿坐以待毙？” “铲除政敌？我看铲除的都是叛乱吧！”慧心禅师看着道悔冷笑道：“富庶之家？你去问问被他铲除的富庶之家有哪一家不是劣迹斑斑？哪一家不是恶行满天下，人尽皆知？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此为恶之人留在司空山信徒之中，难道师兄不怕这数百年的二祖寺蒙羞吗？” 慧心禅师是越说越来气，他来之前是从头到尾看过了薛洋给他的关于二祖寺信众之中那些为恶之人的暴行的，如此包庇罪恶之人一旦被哄传天下，只怕整个佛门都会跟着受牵连，那才是真正的佛门之祸。所以根本不给正德一点面子，几乎是点名点姓直接将多达数十名被处决的二祖寺信众的罪行一一道出，其后更是直接怒斥道：“寺产？你的寺产从何而来？不都是这些信徒所赠？那就是赃物，刺史府没有没收充公已经是给了二祖寺的面子了。你二祖寺单单一个寺院就有良田数千亩，如此多的田产能够养活多少百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师兄难道是想要北周灭佛之事再行一次？佛门富庶之相如果由师兄而起被天下豺狼之辈觊觎，我二祖开创之禅宗兴旺之风必会毁在师兄手中。倒是你不光对不起师尊和广大佛门同辈，死了也会下地狱！” 这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说的在场所有的僧众不敢插一句言语，就连正德也是面红耳赤，垂头丧气。他没有料到慧心禅师此行准备如此充分，竟然连那些罪行证据都一一齐备，甚至很多事迹连他都不知道。 只不过正德面带愧色，身边的道悔也就是关天印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慧心禅师突然到来搅了他的好事，只怕此刻他已经说服各寺院出钱出粮，再加上释道信已经向他保证，收拢了一大批信众和之前被薛洋处决法办的那些人的家属，甚至还打通了淮南节度使府的关节，只要成功成事，必然可以得到上面的直接任命。但是此时慧心禅师一番话直接将原本被自己鼓动起来的士气给全部浇灭，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原本来二祖寺出家就只是暂避风险，借用二祖寺的名声保全性命，而后更是打算利用二祖寺及正德的名声地位拉拢各佛教寺院，为自己成事做准备。此番被慧心禅师一番话全毁了，一时之间恶向胆边生，在和释道信使了个眼色之后，起身道：“依大师之见，我等就该被薛洋活活打压吗？那些信徒就该被处决然后抄没家产吗？” 他这两个问题基本上就是无理取闹，为的也不是得到慧心禅师的回答，而是为了给释道信争取时间。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们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司空山上，二祖寺外，向杰也带人匆匆赶到，得知慧心禅师已经进去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命人直接冲了进去，门口的两位知客僧想要阻拦更是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 “难道不该被处决吗？关郎将以为他们的恶行不是死有余辜？”慧心禅师看着关天印怒目而视道：“关郎将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出身贫寒吗？也是从小被恶霸所欺吗？” “大师，关郎将是不是从小被恶霸所欺我不知晓，但是我只知道我释道信是被薛洋害得家破人亡。大师如此为薛洋申辩，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释道信此时忽然冲了过来冷笑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为人所敬仰，没想到却甘愿为薛洋鹰犬，为虎作伥，不为亡者讨回公道，反倒还有污蔑死人，倒打一耙。今日我就要替那些被薛洋杀死的人向你讨回一个公道。” 第六十九章 改组 释道信一把抓住了慧心禅师的衣袍，右手一抖，一柄寒光利刃瞬间出现在手中，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在众人惊呼之中猛然间朝着慧心禅师扎了过去。 “释道信，不可！”正德被这一惊变给吓呆了，下意识的一喊之后，原本紧闭的外院大门也在这一刻被撞开，无数人马手持刀剑冲了上来，一声厉喝震耳欲聋，“关天印你敢！” 向杰冲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了释道信利刃朝着慧心禅师扎了过去，顿时一声大喝，脚下一个飞纵就冲了过来。 释道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吓得一个愣神，手上的短刀也是顿了一下随即才下意识的扎了下去，这一下给了慧心禅师一点反应的时间，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致命一击，这一刀直接扎在了大腿之上，顿时间血流如注，鲜血甚至直接喷到了释道信的脸上。 “你混账。”向杰急切之间不知道慧心禅师伤势如何，手中长刀几乎是在怒喝的那一刹那出手朝着释道信力劈而下，与此同时十三司的随行人员也在这一刻冲了上来，将所有人都围在了这所殿阁之内。 关天印被向杰的突然赶到也给吓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所谋泄露招来了薛洋手下的围攻，所以想都不想直接反身就往外窜，随即就被十三司人员阻挡，双方从殿内打到殿外。关天印是宿将，武艺不是寻常十三司人手可以比拟，十来个人围攻他一个短时间内硬是拿他不下，反而被他出手伤了好几个。 抢到一柄横刀的关天印表现得更加勇猛，但是那边向杰也已经拿住了释道信，长刀一个劈斩直接砍断了对方的短刀，紧接着一个飞踢将其踹翻在地，随后被身边的亲卫一把抓住。 顾不得缓一口气的向杰匆匆查看已经被正德等人救了起来的慧心禅师，发现其暂时无碍之后冲了上去和关天印缠斗在一起。向杰的加入让关天印失去了逃生的机会，在和向杰缠斗的同时，十三司围攻人员迅速扔出绊索趁其一个不留神直接套住了左腿，失去了行动便利的关天印随即就被向杰拿下，然后被捆成了粽子。 拿下了关天印之后的向杰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吩咐其他人赶紧上前医治慧心禅师，帮助他包扎伤口，忙乱了半晌之后此地才恢复了平静。 “这位将军闯我上门意欲何为？”向杰收拾好慧心禅师的伤势之后，自己带来的和随后赶到的十三司大队人马开始里三层外三层将二祖寺和众人围的水泄不通，正德顿时无法维持淡定了，越众走到向杰身前问道。 “意欲何为？本将还想问问大师聚集大批佛门僧众，听信关天印和释道信蛊惑人心是意欲何为？释道信罪大恶极，已被刺史府明令通缉，海捕文书已经张贴到了二祖寺院墙之上，大师难道不知？如此为恶之人二祖寺还敢收留？难道是想和我刺史府公开敌对不成？还是大师以为我舒州刺史府不会因为包庇罪犯将你全寺僧侣全部捉拿归案吗？”向杰冷笑道：“如今我舒州新政已经告一段落，我家主公也是时候收拾舒州境内的其他势力了。” “通知独立营立即封山，将二祖寺所有僧众全部拿下，送往刺史府问罪。今日凡是参与密谋造反之寺院，十三司立即派人上山，将其主持方丈全部带回刺史府不得有误。”向杰一道命令之后，很快在山脚下等待的李秀峰就带着大队人马上山，直接将二祖寺内百余大小僧众全部抓走，司空山佛门圣地为之一空。 在随后，十三司的人在向杰的亲自指挥之下将二祖寺积累来所有和各地寺院、信徒以及其他势力的往来信件也都带了回去，独立营留下一个大队守备二祖寺，查封所有府库，将查抄出来的百余件兵器也紧急送往刺史府。这前后陆续数百名佛门中人被十三司和驻军抓回府城，在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为此严明以薛洋和舒州刺史府的名义专门发布了一份公告，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交代清楚，而后养伤之中的慧心禅师在和薛洋沟通之后也给舒州各大寺院送去亲笔信将司空山上的来龙去脉告知那些不明就里的其他中立的寺院。 中和元年四月十五，刺史府公开审理此次案件，薛洋亲自坐堂，在十三司和刺史府捕快衙役搜集到的铁一般的事实证据面前，正德开始供认自己确实串联过信徒试图对抗刺史府新政。 这句话一出让前来观审百姓哗然不止，舒州新政中得到了实惠，对于薛洋和刺史府拥护超出一切的百姓开始对于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师怒目而视，其后更是有不少有威望的人被百姓公推出来向薛洋陈明，要求立即处决这些身在佛门中却不修德行的僧人。 借助百姓群情激愤，薛洋当众宣布了关于管理佛道两界的宗教司以及对于各佛道院等所属田产纳入到新政税收之中的决定，同时当众向所有人保证，舒州刺史府执法不问出身，任何人违法皆应依法严惩。 这一举动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拥护，正德为首的二祖寺首脑僧众被立即押赴刑场处决，同时抄没二祖寺所有资财也全部充公，田地重新分配给百姓。其余参与二祖寺集会的其他寺院僧侣也全部被判刑，所在寺院的寺产该没收的没收，没有给佛门留下丝毫的情面。 在审理完毕之后，刺史府在尚未完成内部机构重组的情况下，正式成立宗教司，由慧心禅师和刺史府专人联合办公，彻底清查舒州境内所有佛道两界的寺院、道观名录，对于所有的僧侣、道士等等全部录入名册，发放官凭度牒，同时发布宗教司第一号宗教令，各处佛道寺院道观收容门徒必须得到宗教司批准，没有官凭度牒的僧侣一律以逃民处置，罚劳役三年并且责令还俗，所在寺院道观也要接受严惩，情节严重者直接取消道观寺院称号。 如此一来，佛道两界肆意招收门徒，接受香火的现象得到了极大地遏制，刺史府及其各县衙门对此进行了最大限度的监督，甚至一段时间之内许多外来僧侣和游方道士都被误抓。不过在正德等人事件在百信心中的影响尚未消除而且伴随着府城内的消息逐渐扩散到周边县域的时候，这股敌视风波尚未过去，就算是有矫枉过正百姓也都没有多大意见，反倒是这段时间前往各处寺院道观朝拜和捐送香火的百姓大减，不少小寺院小道观甚至不得不派人到宗教司求助。 “宗教司对于周济困难的寺院道观可以适当补助，协助地方发还部分田地，但是佛道主体还是清心寡欲，务实修行，一如佛光寺诸位大师那般身体力行。”薛洋和已经差不多伤势痊愈的慧心禅师道：“刺史府已经考虑在将每年从寺产中收取的税收拨出部分转款，由宗教司处置。另外宗教司作为刺史府的正式机构，需要向其他机构一样，详列清单，以供民政司查验。” 慧心禅师和身边刺史府派过来协助的黄敏点了点头，这一点两人都明白，虽说是专款，但是民政司查验账目已经成了薛洋手下各部的一个常态了。而且这些基本上也都是黄敏的事，慧心禅师还要奔赴各地，安抚那些受到冲击的寺院和信徒，防止这些人走极端再次酿成大祸。正德事件的爆发让佛门信誉在舒州民间一下子降到了极点，二祖寺为首的众寺院甚至一段时间内被当成过街老鼠，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所以慧心禅师是抱着伤体强行前往二祖寺坐镇了一段时日，协助二祖寺完成重组，避免了禅宗圣地从此没落。 正德事件和宗教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薛洋和严明开始认真研究刺史府机构改组的问题，而袁袭和十三司而开始沿着关天印和释道信的线索继续深挖追查，开始把释道信身上关于淮南节度使府的线索给捡了起来。 中和元年五月初，也就是向杰亲自赶赴扬州的时候，薛洋在刺史府宣布刺史府内部机构正式重新编组，由于无法公开使用六部制度，索性直接将民政司升级为民政部，由严明领衔，下辖吏司、户司、礼司、工司、宗教司、刑司、农商司七个司一级机构，统筹处置舒州境内的所有民政事务。这七司的职权划分和以往的六部也有所不同，如原本归户司管辖的农工商三业被划分出来，由此可以极大提高工商两业的地位，使其有了直属部门领导。如此则户司的职责就变成了专职税收政策制定和收取，财政收入的核准和支出等，和后世常见的财政部职能贴合度越来越大。而七司之中兵司更是直接被薛洋剔除，直接成立了和民政部地位齐平的军政部，由袁袭负责。军政部分成三司，十三司提升一级，成为专职刺探的情报机构。后勤司职责不变，但是也开始逐渐细化，将原本庞大的机构组成划分成新兵处、军法处、兵备处和直属处。而最主要的作战司则由陆翊监管，实则由袁袭代为处置日常事务。 这样分组其实还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不论是薛洋还是严明和袁袭两人都觉得在舒州一隅之地倒也不用组建规模庞大的政务机构，以免开支过大，让原本就有压力的财政再次出现危险信号。不过新改组后的刺史府却更加的精炼，长期以来职权划分不清晰的现象得到极大地改观，秩序井然之后，各司也开始纷纷履行职责，在已经恢复平静的舒州把以前荒废的各项政事重新捡了起来。 舒州内部机构改组意味着新政留下的隐患已经逐步消弭，在薛洋为首的刺史府一连串的出手之下不仅仅民间的反对势力对一一击毁，就连原本占据着大量土地的佛道两界也在宗教司的约束之下逐渐纳入到正规，整个舒州迎来了一个和平发展的时期。大量的商贸往来和新进的家族豪门开始在这一波改革当中得到实惠，逐步崛起。而以徐兴夏为首的外来豪商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舒州，从而导致了舒州的繁盛更胜从前。 舒州偏居一隅但是却日益繁盛，让外界更多的目光开始注意到这个大别山山脚长江沿岸的地方，也就有了更多人开始打这个地方的主意。 在向杰前往扬州不久，十三司就查明了释道信此前暗中联络的淮南节度使府的上线，但是得到消息的袁袭却很无奈的拿着情报找到了薛洋。 “这么说，这个吕用之也在打舒州的主意？所以扬州那边才对我驱逐林度视而不见，准备关键时刻摘桃子？”薛洋看着情报惊疑不定道：“释道信和关天印有没有交代是吕用之找到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找到吕用之的？” 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如果是吕用之先找到关天印等人，那么自己再去找对方已经没有用处，舒州和扬州的节度使府的直接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但是如果是反过来的那么说明吕用之对舒州没有过多的关注，纯粹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甚至从结果来看拿了钱财也未必帮人消灾。至少在释道信和关天印失去踪迹这么长时间，吕用之也没有派人前来。 袁袭苦笑道：“我会让十三司抓紧审问释道信的，但只怕是两边都有心思，所以才会一拍即合。主公，如果高骈真的追问主公罪责，我等是否应该提前商议对策？” “追究罪责到不至于，高骈此时估计没这心思，他现在应该是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应对黄巢从关中冲出之后唐皇即将的征召令呢。”薛洋摇了摇头道：“只是得罪了吕用之这个奸佞小人，只怕以后会被他算计了。传令向杰，让他见机行事吧，吕用之可用则利用之，不可用就不要白费心机。” “只是他这条路走不通，就只有冒险走另外一条路了。”袁袭也是跟着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看西边沉吟不语。 “看样子军师已经想到了？”薛洋倒是没有那么悲观，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自己这位巧思机变，几乎算得上是谋算无双的军师笑道。 第七十章 乱象纷纷 “主公，唐皇对高骈的昭令抵达扬州，任命高骈为京城四面行营都统，令淮南军出关中勤王。”中和元年五月初十，向杰从扬州返回，也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昭令是二月份从成都下达的，至今方才送到扬州。” 薛洋看了看袁袭道：“军师以为高骈是否会出兵奉昭？”他忽然觉得历史走到这里出现了一点偏差，中和年号应该是七月份左右僖宗下令改元的，自己却在二月份就收到了改元的昭令。而高骈应该是二月份被征召往关中勤王，但是昭令却在此时才送达。他已经摸不准高骈是否会如历史记载一般拒不出兵。 “高骈现如今在扬州坐守孤城，似乎对于政务无心打理，大部事务都由吕用之做主，军务也基本委任于毕世铎处置，最近开始打算入山炼丹去了。”向杰说完之后继续道：“不过淮南军中高骈的威望很高，就算是毕世铎和吕用之两人也无法单独控制局面。” “向杰，你亲自去一趟西川，一则打探一下唐皇在成都的近况，二则在当地建立十三司据点，方便往来传送消息，要将朝廷最新的动向及时送来舒州。”袁袭沉吟半晌道：“高骈此时出兵的可能性极小，但也有可能如主公此前所料，抽调淮南各地方军北上参战，敷衍了事。只是如果他本身不亲自前往，那么去在多的地方军也都无济于事，不仅仅于战事大局无补，甚至有可能被其他藩镇接机消耗吞并，此一事我等不得不防。袭以为，如果高骈真的下令，我舒州刺史府应该尽早将表文送达朝廷，希冀唐皇能够给予我舒州一个独立的藩镇旗号。如此才能够在乱局之中确保不被其他藩镇吞并，同时也可摆脱扬州掣肘，独立发展。” “主公，末将以为军师之见可以施行。”向杰抱拳道：“躲在高骈的淮南道治下确实可以获得足够的壮大时机，但是也容易被其掣肘。如果我军有独立旗号，主公可以得到唐皇授予的旌节，正式开府，那扬州和庐州方向的命令我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予以拒绝了。” “那你去跑一趟西川吧，除了军师所言之外，可以查探一下田令孜、杨复恭等人动向。”薛洋想起了点什么，嘱咐向杰道：“如果正路不通就想想走田令孜或者杨复恭的路子，反正我等和西川相距遥遥，这帮人也指挥不到舒州。” 向杰很快带队出发，开始搭乘商船沿江而上，先期一步抵达渝州，然后转道去成都府。向杰一去，很快扬州那边的陈武也传来了消息，高骈果然没有奉昭，甚至连带着朝廷传召使节的接见都是吕用之负责。 薛洋和袁袭两人闻言是松了一口气，高骈只要没有奉昭，那么淮南道的所有州郡其实都可以当做没收到昭令，反正天塌下来有高骈在上面顶着。 不过此时关中局势也越发的严峻，中和元年五月初，投降黄巢的忠武节度使周岌伙同杨复恭之弟杨复光杀死黄巢派遣过来的使者，复归大唐。随后杨复光率兵打败朱温，取邓州，将朱温一直追过蓝桥之后才返回。同时昭义节度使高浔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合兵一处攻陷华州，一度大唐各藩镇军占据优势，逼迫黄巢势力往回压缩。 但是时过六月份，黄巢大将王播围困兴平，邠宁节度使朱玫一溃千里，直接退到奉天县才止住脚步。黄巢军反扑之势越发猛烈，至八月份，黄巢军李详攻占华州，败高浔。九月份，尚让和朱温联手在长安近郊东渭桥附近打败夏绥节度使党项族拓跋思恭和鄜延节度使李孝昌，将唐军刚刚收复的长安再次拿下。 “这关中征战之势旷日持久，只怕真打败了黄巢，八百里秦川也会尽数毁于战火啊。”袁袭带着陈烨找到薛洋将最新收到的消息递给他苦笑道：“如今北方商道几乎尽数全毁，往来于关中、河中等地的商队也都被困在洛阳进退不得。” “那就让陈家商队在洛阳附近建立秘密据点和仓库，屯储粮草。后勤部和十三司派员协助，记住不要走漏风声。”舒州政局平稳，虽然不论是扬州还是成都那边对于舒州的处置都没有下来，但是随着时日迁延，薛洋领衔的刺史府已经在舒州牢牢的扎下根来。 “主公这是未雨绸缪？”袁袭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薛洋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免得事到临头，从后方调运粮草不仅危险而且还会误事。” 陈烨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主公，如今大唐天下不仅仅北方大战不辍，南方也是一样，江东各地如今也是诸侯并起，我们此前在南方有好几支商队都传来消息，因为各地均有豪强武装占据州郡，沿线商路不畅，许多收购的物资和前出舒州准备交易的商队滞留各地。” “哦，还有这等事？”薛洋和袁袭看了一眼都是有些惊奇，目前十三司的战线拉得太长，人手有限，只能优先确保在北方和扬州等地和舒州有直接关系的区域安插人手。类似于江东这等一向比较平稳的地区，都被放到了后面，所以陈烨此时说出的消息两人都不知晓。 “其实不仅仅是江东，就算是我们北面的光州和寿州等地也是一样。”陈烨苦笑道：“除了淮南道有高骈坐镇压制了内部大的拨乱以外，其他地区根本就是乱象纷纷。”如今后勤部和陈家商队的规模越发庞大，越来越多的舒州本地商人加入到这股大潮之中，而且还让诸多外地商家豪门也开始趁着这股东风加快商贸的流通。本来这是舒州趁势而上的好机会，但是各地接连大战，乱局纷纷，商路一旦断绝势必让这些商家损失惨重，挫伤刚刚刮起来的商贸之风。 “长此以往，必将拖累舒州发展的进程，我舒州本地产出有限，就算是新政激发了百姓的积极性，但是外部不宁，内部要想发展也是步履维艰。”袁袭听到陈烨将商队送回来的消息一一道出之后皱眉道：“而且更严重的是，由此还会影响我舒州内部的民心。” “水师目前有何消息？”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要想稳住舒州民心，维持舒州发展之态势，只有我舒州军能够带来更多的胜利捷报，以此来激发百姓的信心，从而更加团结在刺史府周围。” “雷凌所部原本预期是先攻打雷泽水匪，清剿我舒州东面隐患。但是宣州等地官府早就和附近贼寇勾结在一起，对于我舒州水师的行动横加阻拦，除了派兵阻截之外，甚至还给我军下达通告，严禁水师过境。”袁袭摇头道：“此前雷凌不愿意给主公惹麻烦，所以派人前往沟通了数次，但是成效不大。” “传令水师，不要管这些宣州等地官府态度如何，但敢阻挠我水师剿匪，一律视为叛逆，要用铁血手腕剿灭匪患。他要是想打仗，我舒州军奉陪到底。”薛洋对于雷凌的这种态度有些不满，直接下令道：“调何兵所部迅速增援水师，告诉雷凌，仗怎么打我不问，限期一个月，八月底之前必须将雷泽水寇给我彻底剿灭。” “主公息怒，我马上通令雷凌，让他放下顾虑，以武力和捷报来振奋舒州民心。”袁袭见到薛洋发怒，明白他的意思急忙下达命令，迅速传送水师各部。 “第三都已然编组完毕，让陆明立即率领第三都和第一都换防，由第三都北上桐城防御庐州府，第一都返回府城坐镇，将两个独立营和何兵所部全部调到同安东部，一方面协助第二都剿灭盘踞在金鱼湖附近的匪患，另一方面就近支援水师。”薛洋想了想之后道：“待陆翊返回之后，作战司和后勤部筹备组建第四都。” “第四都？”袁袭悚然一惊道：“主公是打算改变既定方略？提前谋算南进之路？” “年前没有打算，如果年后向杰在成都府仍然没有进展，那说不得就不要等了。”薛洋走到袁袭身边道：“北方各地纷乱不止，关中黄巢短期内无法剿灭，而南方如今也乱了，我舒州已经失去了继续埋首壮大的契机。要想继续发展只有往南扫平南方，为舒州赢的一个大后方，如此才能够在后续的乱局之中占据优势地位。” 南进方略是袁袭等人早就商议好的舒州军发展策略，只不过在原本的计划中，北部至少也拿下庐州，才能够在前线建立一个稳固的桥头堡，一方面沟通北方各地，另一方面也是让舒州等地避开北方的战火，得到发展的机会。只有这样舒州军主力才能够安心抽掉出来往南进发。 但是现在看薛洋的架势，组建第四都之后肯定会将一二三都抽掉出来全力南下，然后利用南方各藩镇诸侯尚未发展起来的先机吃掉他们。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尽可能的利用舒州军的强大优势，消灭对手于萌芽之中。但是坏处就是在庐州没有拿下之前，就只能依靠桐城县刚刚修筑起来的防御工事抵御来自北方的威胁。一旦有人突破桐城，势必会直接影响到舒州的核心地区。稍有不慎，就会陷南进之舒州军主力于进退无路之境地。 “南进方略会不会提前，此时言说还为时尚早。具体除了看北方战局演变之外，还需要水师能够彻底打败大江沿岸所有隐患，拿到这条大江的掌控权。非如此，我军南渡就是在自寻死路。”薛洋摇了摇头道：“所以要告诉雷凌，不惜一切代价在剿匪的同时壮大自身。未来的水师必须确保每一支分舰队都能够打败任何藩镇的水师主力，要让大江大湖成为我舒州军的通途。” 袁袭听到薛洋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道：“主公放心，袭会督促水师，争取在年内完成任务，扫平所有的匪患，将沿江而下所有藩镇的水师也一并清除。”袁袭知道一旦将各藩镇的水师都纳入到作战目标当中，不光是水师会面临巨大的压力，敌人骤然增加一倍不止。连带着舒州刺史府也会遭到来自周边各藩镇的敌视，甚至还会引起高骈的警觉。毕竟目前高骈始终不批准舒州刺史留后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虽然按照惯例，刺史的官位一般都需要朝廷颁布任命状，但是如今这个乱局，远在成都府的朝廷眼睛盯着的都是关中的乱军，对于舒州一地的刺史更替，基本上只要高骈同意然后上表走个流程做做样子也就够了。 舒州本地，薛洋和袁袭在商议提前准备南进方略的同时，远在成都府的向杰和阿六也终于摸清楚了此时大唐朝廷的现状。朝廷虽然关注的都是关中的战事，但是内部斗争却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田令孜在带着僖宗皇帝逃亡成都之后，每有政务战事皆由其和僖宗决定，将诸大臣排除在外，由此让内外断绝。虽然僖宗入蜀之后大量赏赐各军士及大臣将领，但是宦官和大臣之间的矛盾，入蜀禁军和西川地方军的矛盾却日益明显。在郭琪率领蜀军叛乱之后，整个蜀中士民百姓对于田令孜为首的宦官集团的怨恨就日益增加，对于僖宗每于嫔妃嬉戏，不问政事更是怨恨交加。左拾遗孟昭图更是累次上书劝谏，终北田令孜所记恨，贬其为嘉州司户，责令其克日启程。 “指挥使，已经查明田令孜打算派人在蟆颐津将左拾遗推下水淹死。”初期入蜀的十三司眼线费劲了心思才在蜀中扎下根来，并且趁着朝廷内斗严重，在田令孜和杨复恭等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只不过时日太短，无法接近核心的秘密，但是还是打探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你带人去准备一下，把这个孟昭图救下来。”向杰吩咐一声之后阿六惊道：“指挥使，我们不是打算走田令孜的路子吗？此时和他做对只怕主公的命令就无法完成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左拾遗是条汉子，我等既然碰见就不能不救。”向杰摆摆手道：“而且我已经决定放弃田令孜，直接和杨复恭合作，将主公的表文送上去。这个杨复恭可是刚刚死了弟弟，而且还是被田令孜害死的。你说要是得知我们和田令孜作对他会如何？” 向杰脸上浮现出来的冷笑让阿六忽然冒出一阵寒意，打了个寒颤之后拱手走出去开始安排，留向杰独自一人在原地沉思。 第七十一章 作假 “你们是谁？为何要害我性命？”蟆颐津渡口，孟昭图四十岁的年纪，站在码头上看着周围十几道黑色蒙面人手举刀剑，对自己步步紧逼，不由得又惊又怒道。 “左拾遗，哦不对，该是孟司户了。我等和你并无仇怨，甚至还钦佩孟司户不惧权贵冒死上谏。然则兄弟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也只能为难孟司户了。我兄弟到此自然是受人之托，要你性命，黄泉路上司户可不要怪罪我等。”为首之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今夜的这趟差事有些感慨，但是随即道：“司户是自己来还是兄弟代劳？” “罢了罢了，没想到田令孜居然贬我去嘉州不算，还要杀人灭口！皇上，臣死不足惜，只是我大唐天下，就要断送在这等宦人之手！臣不甘心呐！”孟昭图直接猜到了背后黑手就是田令孜，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道：“我死之后，愿我大唐忠勇之辈能够百折不悔，护佑这大唐江山，护佑天下百姓！” “这位兄弟，把刀给我吧，我孟昭图不能为朝廷铲奸除邪，愧对天下愧对祖宗，让我自行了当便是。”孟昭图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开始朝前走。 “把他们围起来。”蒙面人倒转刀柄走向孟昭图，却不料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蟆颐津忽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的人影，各个也和他们一般打扮，黑巾蒙面，看不出来是何来历，但是却将自己等人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是何来历？”蒙面人顾不得围杀孟昭图了，全体对外，刚才说话的那人更是直接反转刀柄将孟昭图扣在手中，怒声问道。 “你们但凡还有一丝良知就该放了左拾遗。此等为国为民的有识之士如果都能被戕害于此，那这大唐天下还有希望吗？”后来的蒙面人当中一人越众而出道：“今晚既然我等在此就不会让左拾遗被无辜杀害。尔等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的话今夜必让你们各个血溅当场，葬身鱼腹。” “我等虽然是盗匪，但也知忠义。左拾遗被陷害，我等感同身受，然后世道如此，非我等草寇可以扭转。”扣住孟昭图的蒙面人冷然道：“我只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汝等所言为何事。再者说，如今朝廷是晋国公当家，你们不敢露出踪迹之徒只怕未必敢拿我如何吧？” “笑话，田令孜不过一个阉宦之辈，也敢称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完的蒙面人冷笑道：“给你们十息时间，不放人，就准备把命留在此地和左拾遗陪葬吧。”说完之后竖起了左手，周围所有的蒙面人全部刀剑前举等待攻击。 “你！”见到来者虽然是来救孟昭图的，但是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把已经成为人质的孟昭图的生死看在眼里。这让先来的蒙面人顿时愣住了，见过救人的，没见过这种不在乎人质生死的。而且见到对方猛然间收回左手，所有人都开始立即前扑顿时慌了。自己就十几个人，但是对方这架势看起来不下于三十多人，后面还有一排弓箭手长箭冒着寒光，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算你狠！”先来的蒙面人将架在孟昭图脖子上的长刀放了下来，在最后时刻他还是觉得不要为了田令孜的那一点钱财送了自家性命。此地码头周围都是水，根本就逃不出去，要想活命只能按照对方所言放了孟昭图。 “我等认栽，不知诸位在哪座山头，他日我郭茂林必然拜会。”看着孟昭图被对方的人接了过去，而原本的包围圈在此刻也闪开了一道缝隙，为首的蒙面人一把扯开了脸上的面巾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怎么？打算找回场子？那也随你！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江千里雪。”蒙面人报了一个对方根本没听说过的名号，然后带着孟昭图扬长而出，丝毫没有理会郭茂林等人的反应。 “去，通知山寨所有的弟兄给我查查，这个东江千里雪到底是什么地头，敢来搅了我的好事！”郭茂林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边撤一边吩咐下去。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轻松之意，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 “孟昭图多谢英雄救命之恩。”郭茂林遥望的方向尽头，在确定周边没有其他敌人之后，这一行人放缓了脚步，刚刚经历大变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孟昭图对着众人长鞠一躬。 “左拾遗不要多礼，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为首之人扯下自己的面巾，正是阿六，身边的众人也都是十三司的暗卫。十三司如今已经分成了两部，一部是暗线，专职负责情报侦察和刺探，另一部则是暗卫，负责敌占区的防卫以及暗杀。 阿六将孟昭图扶了起来道：“孟丈夫要谢就谢我家主公吧，是他听说丈夫的壮举才派遣我等不远千里前来搭救。”阿六看了看孟昭图左右只有他孤身一人，问道：“丈夫家中妻小何在？莫非是被田令孜扣住了？” “这倒没有！孟某让他们提前返回老家去了。此去嘉州路途遥遥，家小跟随，路途颠簸实非幸事。”孟昭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贵主家是哪一位？对孟某有此恩情，孟某理当上门拜谢。” “丈夫不必如此客气，虽然在下倒是盼望孟丈夫能够和我主公会面，但是如今世道艰难，路途艰险，需要善加安排才可启程。”阿六吩咐众人各自散去，他带着三四人和孟昭图走到成都城外的一处偏僻的庄园，将孟昭图带去见了向杰。 “左拾遗为国为民，不畏权贵，我等佩服。”阿六简要的将救援过程说了一遍之后就退了出去，向杰朝着孟昭图一拱手道：“田令孜贬斥左拾遗为嘉州司户，此等乱命不遵也罢。如今西川之地尽皆被田令孜兄弟掌控，唐皇又昏庸不堪，不听忠良之言。依在下之见，就算是我等今日救下孟丈夫，只怕到任嘉州之后也会被其所害。与其被奸人所害，还不如留取有用之身为国为民多尽力。” “向丈夫是想让我投靠藩镇？”孟昭图看着向杰皱眉道：“向丈夫所言不差，田令孜必不会放过在下，只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孟某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多做他想。” “丈夫以为自己还能为君分忧吗？”向杰摇摇头冷然一笑道：“唐皇只怕连孟丈夫的奏折有没有看都是未知数，丈夫谈何为君分忧？今日若不是我等突然出现，丈夫在蟆颐津死了也是白死，无人会为丈夫喊冤，请问丈夫对得起这江河日下的大唐天下吗？对得起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百年之久的百姓吗？” “孟某对不起！”这一句话说到了孟昭图的心坎里去了，让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向丈夫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孟某如梦方醒！” “待来日向杰送左拾遗去一所在，或许那里还有能让百姓心系所托之人。”向杰点点头道：“丈夫现在此地暂歇数日，向杰到时送丈夫前往。如丈夫到时不满意，再回嘉州上任便是。” “就是路上阿六兄弟所说的贵主所在之地？”孟昭图被对方说的有了一丝兴趣，“可否告知在何方？” “舒州！淮南道境内。”向杰一点破，孟昭图倒是直接开口道：“舒州孟某倒是知晓一二，是否为林度主政之所？林度此人固然有些本事，但是说道是百姓心系所托，只怕丈夫所言有些不实吧？” “林度自然不是百姓所托之人，在下所言乃是我家主公，舒州刺史留后薛洋薛郎君。”向杰摇头道：“林度已然挂冠回长安，舒州一切是我主公在打理。到时丈夫一看便知向某所言是否有虚。”向杰说完之后就不再多说，只是让孟昭图安心留在此地歇息几日，然后就出门而去。 “舒州留后？为何朝廷没有收到林度的表文？难道是庐州府和淮南节度使府扣押了？”向杰走后，孟昭图独自在里间自言自语。倒是向杰出来之后阿六前来道：“指挥使，杨复恭已被田令孜从枢密使贬成飞龙使，大权全部被田令孜收到自己手中。” “事到如今不要管那么多了，主公临行前让我便宜行事，索性我也独断一回，明日一早派人以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信使将主公的表文送上。”向杰摆摆手道。 “可是指挥使，淮南节度使的印绶我们没有拿到，难不成真的刻个假的不成？”阿六对于向杰此举是大吃一惊。 “假的又如何？难不成田令孜还派人去淮南追查不成？真要派人前往，他派一个我杀一个便是。”向杰冷笑道：“反正淮南节度使高骈的大印你我在扬州的文告上见过，你马上找可靠之人刻出来然后盖上便是。对了，找个可靠的对于扬州和淮南道等地稍微熟悉之人送达，免得露出了马脚。他田令孜现在不是一心一意希望高骈出兵关中吗？这点小事他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活该高骈拥兵自重，不听调遣。” 阿六见到向杰主意一定也没再多说什么，当天夜里秘密找到人刻了一方高骈的节度使大印，然后将早就仿制好的高骈的表文和林度上报的表文一起送到了西川僖宗的行宫。 果然田令孜一收到高骈的表文当即召见信使前去问话。向杰事先的准备也一一得到验证，不论是田令孜还是僖宗皇帝对于高骈的近况都十分在意，询问的也非常仔细。只不过按照向杰事先吩咐，信使将高骈虽然病重，但是已然在整军克日出征的假消息说了出来，而且还强调了一点，高骈担心自己走后淮南道内部不宁，所以希望在出征之前安顿好地方政务，如此将士才能安心开赴前线。 信使走后，田令孜立即向僖宗建议满足高骈的请求。在他看来高骈这是在提条件，只要满足对方必然会如愿将扬州高骈手中的十余万精兵调往关中。他和高骈速来不合，如今黄巢在关中打得如火如荼，只要高骈肯出兵，那么打赢了是他田令孜调度有方，打输了坑的也是高骈的人马，还能接机问罪，将淮南道底盘拿下。黄巢乱军起事之后，北方大地久历战火，百姓死伤严重，根本没有多少税负。反倒是淮南等地成了大唐王朝最大的税收来源，尤其是扬州等地更是远远超过其他地方，如果能够将高骈揪出来那么这一块税源自然会落入到他田令孜手中。 所以在田令孜的撺掇之下，第二天也就是中和元年八月二十三，西川行宫发出昭令，正式任命薛洋为舒州刺史，赐旌节一副。由于田令孜不想在此时刺激高骈，所以任命状直接交给信使带回，连专门宣读昭命的黄门太监等都没有派过去。他满心以为自己这一番安排高骈会明白其中的含义，自己这一回不仅没给他添乱，派人去宣读昭命，坏了高骈在淮南等地的威严，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可以趁机收复人心的机会。没有黄门太监宣旨，这道昭命高骈其实可以说是自己任命的，毕竟如今这个世道，刺史基本上节度使府都可以自行任命，朝廷也不会为了这点事专门为难这些统兵大员的。他可是从来没想过这道表文背后的弯弯绕原来这么多！ 不过在信使将昭命带回来之后向杰也开始出发返回舒州，西川就全部交给阿六负责，尤其经略整个西川乃至于剑南道内部十三司眼线的布局了。 “孟丈夫，今日启程前往舒州，必让你大开眼界。”行舟而去，向杰对着孟昭图意气风发道。 他没有理由不意气风发，这道昭命拿到手中等于是让舒州彻底摆脱了发展的障碍。而且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发的同一时间，在东面，得到薛洋亲自下令的雷凌也指挥水师大举突入雷泽之中，开始剿灭整个雷泽水贼的联手反击。这一次不论薛洋还是身处第一线指挥的雷凌都是铁了心要在雷泽打出惊世一战，彻底震慑住整个大江下游所有的水上势力。 只不过此时，在两方兵马开战的时候，关中地区东渭桥大战也已经展开，这场战斗让黄巢军一举突破了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联手攻击，关中地区的战火越烧越旺。 第七十二章 雷泽水战（上） “指挥使，雷泽水贼联军已在湖心岛附近扎营，总计有大小水贼五股，以湖东龙家和湖心岛施家为首，共计大小战船不下于五十艘，另外宣州附近的水师也派战船在我军附近监视。”亲卫传来的情报让雷凌皱了皱眉头，虽然这段时间随着新式福船不断下水，水师已经拥有五艘福船，剩下的战船也是优中选优，足足三十艘战船的舒州水师已经达到满编，这还不算李阳的步军营这等专职登岸作战的部队。但是此时见到对方足足有五十多艘战船，雷凌还是紧皱眉头。 “步军独立营目前抵达何处？”雷凌一方面不断思考双方的兵力对比一方面问道。 “独立营已进驻雷泽北岸附近，按照约定今晚就会发起陆上攻击，提前攻占部分水贼的陆上巢穴，断其后路。”何胜领军在前面驻扎，雷凌身边就只有这个新提拔上来的亲卫队长***了，不过对方很显然早就料到雷凌会问这件事，所以回答的有条不紊。 “通知何胜，明日午间准时发起攻击，水师要用一场大战来向所有人宣告，舒州在大江之上的地位。”雷凌看了一眼这位***之后笑道。 水师前锋所在地，何胜也在按照计划布置接下来的战术，在接到雷凌的命令之后何胜就将部署在前锋的四艘福船集中起来作为先锋部队，借助福船庞大的形体和武装到牙齿的火力在开战之处一举打开局面，掩护后续的战船发动突袭。 “将军，指挥使有没有说，宣州水师该如何应对？”张大秋见到何胜所有的布置都是对准水贼联军，忍不住问道。 “宣州水师之所以在远处监控，就是想趁着我军和水贼两败俱伤之际突进来捡便宜。”何胜摇了摇头道：“如此好事岂能让他如愿？指挥使准备利用自己旗舰优势在后面阻截对手，逼迫对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对方执迷不悟的话，依靠旗舰和三艘护卫舰，足以挡住他们的战船，为我主力船队剿灭水贼联军赢取时间。” 水师这边在紧急商议最后的部署，步军方面，李秀峰和关宁两人也在何兵的引导之下潜伏到了雷泽北岸附近，十三司将北岸和东岸大大小小尽十数家水寨的基本情报送到了他们手中。 “两位老弟，我军和水师约定的时间是今夜，所以我打算兵分三路，一路是关宁，你所部就近攻击伍家桥为中心的水贼巢穴，将其一举捣毁。秀峰你去东北部将剩余的营寨一把火全烧了。至于湖东的龙家水寨交给我。”何兵是从水军调出来的，也是此次三支军队的指挥将领，所以在分配完任务之后摸了摸脑袋笑道：“听说龙家在湖东已经十几年了，积累了巨额的财富，还和宣州府内的高官有关联，此战务必要端掉他的老巢。两位打完之后将俘虏缴获移交给随后赶来的第二都所部，然后逐次增援。” 李秀峰和关宁接过将令之后就立即出发，在何兵安排完军务之后也开始指挥部队开始急速行军朝距离最远的湖东而去。他们所在的区域距离湖东足足有七十里之遥，虽然沿途有十三司安排人手执行遮断任务，但是何兵的任务却一点也不轻松，以至于他在急速行军一下午之后才匆匆走过了四十多里路，入夜之后行军变得更加艰难。 而距离最近的李秀峰和关宁在入夜之后其实战斗就已经打响了，趁着这些水寨内部寥寥炊烟升起，所有人都在夜幕之中忙着吃饭的功夫一股脑冲了进去，雪亮的刀光随即在水寨内部四处响起，不论是李秀峰还是关宁，对于这些盘踞在雷泽岸边打家劫舍，控制沿岸渔民强迫其向自己缴纳保护费的水贼都没有丝毫的好感，举起屠刀之后根本停不下来。而猝不及防之下这些留守水寨的水贼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比起精挑细选的舒州军将士差距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在关宁在剿灭了伍家桥这股最大的水贼基地之后所有的将士都是满脸的不过瘾，要不是最后关头他硬生生的下达了抓捕俘虏的命令，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这些士兵真的会将水寨之中所有人都杀光。 大队的俘虏和缴获都交给后勤部和第二都的士兵处置，关宁和李秀峰几乎是马不停蹄率军赶往下一处水寨。北岸的水贼大小不一，所以彼此的水贼也不是集中布置，他们除了安排了部分人手防止这些人趁乱串联之外，主力部队不得不逐个攻击。这样一来虽然防止了陆上有人逃走，但是却防不了水上。不过不论是关宁等人还是水师这边对于这一点都根本不做防范，对于有人能够逃脱还会趁机扰乱水贼联军的军心，到时候原本就是联军指挥不畅的水贼会因此更加军心涣散。 关宁和李秀峰两人基本上都是横扫，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的力量，但是何兵所部此时却有些犯难了。龙家水寨和北岸的其他水寨不一样，得益于势力庞大和财力丰厚，龙家水寨几乎都快赶上一座城堡了，除了晚上的水上码头之外，陆地防御也是一点都不含糊。那高高的成员和沿途不断的防御措施让何兵有些愣神。 “营正，我们没带攻城武器啊？”副将看着对面夜色之中的城垣有些犯难的问道：“这总不能让弟兄们去骗开城门吧？” “骗开城门？好主意，我就说主公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有用处的吧！”副将徐英原本只是一句牢骚，但是却让何兵眼前一亮，直接吩咐道：“你马上让你的一个大队去找点破碎衣裳，然后装作从水上败逃回来的溃兵，问问十三司，有没有办法骗过那城门上的守卫让人放你们入城。”何兵的办法看起来简单，实则是凶险异常，一旦被对方识破只怕徐英的这一队人马瞬间就会被对方彻底包围。但是此时没有其他办法的何兵和徐英两人稍微一合计之后立即开始行动。 计策安排起来很简单，包括十三司里面也有合适的人选去上前答话，城内的一切十三司都比较熟悉，所以问题不大。真正让所有人犯难的还是伪装自己的破碎衣服，总不能穿着舒州军的铠甲上前行骗吧？好不容易十三司从其他地方凑了一些，然后又从后面后勤部那里搞来一些破布袋搭在身上，总算是有点溃败的样子了。徐英顾不得歇息直接领着自己手下的两百多人从岸边出发然后朝着城门而去。 龙家水寨和码头之间有些距离，这一片都是水贼的卸货区，所以掩护这些人靠近倒也没什么问题。而且龙家主力船队都已经出发迎战了，剩下的人除了一部分留守部队之外大部分都是老弱人员。而且龙家势大，几乎可算是雷泽最大的水贼势力，也不担心有人会偷袭他们，所以偌大的一个码头连巡逻的船队都没有。这一举动让徐英暗自握了握拳头。 “快开门，不好了，老爷他们败了！快去救命啊！”十三司这名眼线哭喊的话语差点让所有人都笑出声来，但是这句话却让城楼上的人开始惊慌起来，急切的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施家，施家早就投靠了舒州，今天下午大战刚起，他们就从背后偷袭，老爷他们猝不及防已经被打败了，现在正朝湖东宣州而去了，你们快快去救老爷。”十三司眼线话音刚落就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不言语了。而徐英此时也是上前道：“快开城门，快起大军去救救老爷，舒州人都杀疯了，弟兄们都被冲散了。”他说完之后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不叫门了，那一幕凄惨的景象甚至让后面歪歪斜斜跟着的士兵都个个低头，生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出声。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城楼上的人信了，急忙叫道：“你们在这等着，我马上去通知大郎君。”城楼上的人虽然没开门，但是却也放松了下来，至少原本因为徐英等人的出现而全力戒备的弓箭手此刻都放下了箭矢，有几个还出声不断安危徐英。 很快城墙上就出现了一名少年人，蹲在城垛旁边朝下喊道：“你们是哪一位头领的部下？是如何逃脱的？还有我父亲现在何处？” “我是老白条的前军老张头！”徐英此时也不哭了，起身抬头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故意化过妆，贴了胡子的脸盘，连带着身子也都按照十三司的吩咐佝偻着嘶声道：“我们当时在前军冲锋，施家叛乱之后，舒州军忙着和他们汇合剿灭老爷，所以我们被冲散了，只好先回营寨搬兵。老爷的座船朝着宣州府那边去了，但是舒州水师的人就在后面追赶，郎君，宣州府的水师见死不救，你可要担心他们啊。”徐英说的是绘声绘色，倒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信了，而且不少人都认识这位老张头，也亏得徐英这么短时间内就将对方学的这么像，再加上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下，靠着火把和篝火的亮光也看不清楚。所以城楼上的龙家大郎君问明白一切之后马上道：“我马上开城门，然后率军去救父亲和其他头领，你挑一下还能战的兄弟随我出发。” 他的命令一下，下面立即传来城门吱吱打开的声音，与此同时吊桥也开始缓缓下垂，一点一点搭在徐英的脚边。 “还有口气的跟我走，剩下的回城去修养吧。”徐英故意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撞死的十三司眼线，然后一行人继续歪歪斜斜踏上吊桥朝着城内而去。 “营正，副营正已经抵达城门口了，我们要不要出击？”城外的隐蔽角落，何兵几乎是全程欣赏了徐英的表演，忍不住大赞对方随机应变的能力和本事。 “不着急，等我号令行事，等到城内打起来，副营正控制住城门再出战不迟。”何兵对徐英是信心百倍，刚才那一幕他自付和龙家大郎君易位而处也会上当，人是自己认识的老人，说的话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却合情合理，而且还有提醒，再加上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不得不信。 而此时的徐英看着匆匆朝自己而来的龙家大郎君，心头也是闪过了一个念头，故意站在城门口原地不动，垂头不语。 “好了，我没怪你们！赶紧随我去找老爷和各位头领，只要他们没事我龙家堡就不会有事。”龙家大郎君倒是安慰了一句徐英，后者低沉着声音道：“多谢大郎君宽慰，老张头一定会找到老爷的。”说完之后忽然普通一下跪在地上，垂泪道：“大郎君要提防宣州水师啊，他们见死不救，率先逃走，不然老爷，老爷他们不会败得这么惨的。” “本来就是一群见利忘义之辈，有什么好说的，这笔账我龙剑锋迟早会跟他们算的。”龙家大郎君也就是龙剑锋伸手扶起徐英刚要说话，忽然之间只觉得一道寒光直扑自己而来，大惊之下就要闪避，却发现自己伸出去扶对方的左手被对方牢牢擒住，危急之中只能勉力偏了偏上半身，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老张头？你！不好，这是舒州军的奸细！”龙剑锋刚刚一句话说出口，徐英已经一声冷笑，他周围的士兵原本懒散垂头丧气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生龙活虎的精干，各取刀剑迅速围了上来，厮杀声随之大起。 “大郎君最好不要乱动，不然的话我必让你血溅三尺，龙家堡内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徐英一把抓住龙剑锋的左手，右手利刃瞬间一个回旋，将其一把扯到自己身前，然后横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整个过程犹如闪电般迅速，根本不给对方一丝逃脱的机会。等到死死按住了对方之后，更是直接道：“龙家大郎君已经被擒，尔等放下武器者我舒州军保证不杀，负隅顽抗杀无赦。” “大家随我冲！”城内的厮杀让城外的何兵飞速率兵冲了进来，大队人马沿着被骗开的城门涌入城内。 “哈哈，徐英，好样的，回去之后我立即向指挥使禀明一切，为你请功。”何兵看到徐英手中被制住无法动作的龙剑锋点点头道：“我舒州军不杀俘虏，所以你放心，只要没有人抵抗，就不会有杀戮。尔等盘踞雷泽十几年，祸害百姓，拦截商旅，勾结宣州府高官横征暴敛，今日到了末日了。” “若不是我今日大意，尔等休想攻入我龙家堡！”龙剑锋双眼赤红，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死死地盯着何兵。 “成王败寇你不要和我说，有本事你去舒州找我家主公吧！”何兵挥了挥手，身后立即有士兵上前一把将龙剑锋绑了起来，和随后的大队战俘一起连夜押送舒州，随行的还有无数的缴获辎重。后勤部的商队甚至直到第二天才面前将龙家堡内所有的物资全部装完。 第七十三章 雷泽水战（下） “大家伙随我登船，我们去支援水师。”何兵和徐英忙碌一夜之后总算是将所有的物资和战俘全部交给了后勤队，同时也得知了李秀峰和关宁两处的基本战报。两人在所有任务完成之后立即就近将龙家堡剩余的几艘战船全部利用起来，带着自己的部下出发。此时的何兵和徐英两人脑海中正在酝酿着一个疯狂的计划，他们要伺机袭击湖心岛，将施家的老巢也连根拔起。 中和元年的八月份已经开始入秋了，原本雷泽沿岸的渔民在秋季会迎来捕鱼的旺季，无数渔船在这段时间几乎昼夜不停行驶在这片浩淼的水域中，将一船船新鲜的水产捕捉上岸，然后送到周边的城镇出售，换回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其他物资。 但是今天，八月二十八这天，整片雷泽却根本没有一条渔船出现。在湖心岛南边，无数的战船云集于此，大战一触即发。舒州水师负责前锋作战的何胜已经带着总计十七条战船做好了准备，后续十条战船也已经等待出发，就等着雷凌那边发出最后的号令。 而此时对面更加庞大的船队之中却显得有些骚乱，事实上这些骚乱从一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快中午就没有停歇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船之上不断有鼎沸的喧哗声响起，似乎出了某种变故。中间最大的那艘装点得金碧辉煌的战船上虽然不断传来号角声和旗语但是却越来越弹压不住这种骚乱。 “不要等了，不然的话这些人一旦分散围剿起来难度就大了。”雷凌站在旗舰的最好处冷然看着对方庞大军阵之中的骚乱挥了挥手，身后***立即命令吹响号角，“呜呜”的号角声和不断急速闪动的旗语拉开了大战的序幕。几乎在同时，早就准备妥当的何胜的前锋立即出动，风帆扬起，无数的桨手开始全力操桨带动船只飞速往前推动。 “弩机准备，投石车准备。”何胜战前最前面的福船上，面色冷峻，身后亲卫不断纵声高呼，无数的水兵开始将弩机和投石车对准对面那庞大的水军大阵。福船的甲板上足足有五组弩机，一次性可以发射二十五枚弩箭。只见顷刻之间，呼啸声大作，无数弩箭在弩手扣动扳机之后迅速升空，带着火星扑向对面。 何胜的战船一出动，几乎和他并排而行的其他三艘福船也在同一时间动作，只见漫天的弩箭划过长空，不断冒着火苗之余，那尖锐到极致的金属破空之声甚至盖住了双方不断响起的号角声。 “砰砰砰砰”在下一刻，对方尚未有动作的时候无数的弩箭已经扎到了船队的各处，弩箭那可怖的穿透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体现，扎到船体之上的弩箭直接穿透了木质的船板，牢牢的钉在了船身各处，绑在弩箭箭身上的火油包迅速开始燃烧，火苗和浓烟升腾而起。而那些扎到人身上的弩箭则在这一刻掀起了无边的血雨腥风，一枚弩箭洞穿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其势头和力道丝毫不减，再次扎向其他目标。甚至因为前期水贼联军战船之上很多人都簇拥在甲板上，所以导致了一枚弩箭直接洞穿三四个人，直接将这些人穿了一串的现象发生，无尽的鲜血如雨而下，哀嚎声在这一刻响彻云霄。 何胜的前锋船队开始以福船为龙头分成四队散开，这一下弩箭的密集度大幅度增加，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投石车也开始加入战斗，一个个火油罐带着滚滚的浓烟和火焰腾空而起，铺天盖地一般朝着此时才慌张吹响号角准备战斗的水贼船队之中，只是一轮过后就有四五处浓烟升腾而起。火油罐带起的大火可不像弩箭那样可以轻易扑灭。这些火油罐撞在船上之后立即爆碎，里面的火油在一瞬间就会被彻底引燃，冲天的大火只要烧起来那就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听得下来。而且投石车的速度比起弩箭要更快，几乎就在一轮过后很快第二轮就再次袭来，其恐怖的效果甚至舒州水师自己都感到害怕。 而这也是之前雷凌和陈烨商议之后一方面大力改进投石车的投射准度的同时想办法加大射程，同时对于己方战船的防火方面做出了严格的要求。投石车的纵火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了现如今已经开始全面抢夺了弩机的风头。那一轮轮的投射之后对方阵营之内不断冒出的火苗和浓烟逼得对方的战力直线下降，无数士兵乱哄哄的失去了指挥，被随后而来的弩箭带走性命。而等到了双方的距离小于三十丈之后，舒州军的战船之上，竖板开始斜拉而起，弓箭手开始对准自己周围所有的敌方战船，铺天盖地一般的密集箭矢让对方彻底领教到了舒州水师的远程打击能力。 而且总结了此前作战经验之后的舒州水师弓箭手此时释放的无一例外也都是火箭，密集的箭矢带着无数的火苗一蓬蓬的射出。这样一来就算是没有射中对方，也会给对方带来天大的麻烦，这些箭矢射到战船各处之后只要不注意就会慢慢引燃周围那些易燃的船帆等物，从而在随后酿成惊天的火势。 依靠着前所未有的火攻，何胜顺利的率领船队直插对方的大阵之中，将对方的前部船队彻底搅乱，十七艘战船在他的旗舰不断号召之下，分组出战，为后续的十艘战船打开局面。整整二十七艘战船突入对方五十多艘战船组成的大阵之中，场面变得异常壮观，而不断升腾而起的火焰和滚滚直冲九霄的浓烟也让水贼联军的指挥越发的混乱，各自为战之下对阵的却是早就准备好，严阵以待的舒州军，局势开始变得愈发的被动。 “指挥使，宣州水师出动了。”雷凌的旗舰和身边的两艘护卫舰没有加入到大战之中，反倒是和远处的宣州水师船队保持着对峙。在水贼联军局势变得不妙的时候，对方的宣州水师终于动了，所有船只风帆开始逐渐升起。 “给我切过去，拦住他们。”雷凌冷然一笑，指挥三艘战船飞速赶了过去，硬生生的挡在了宣州水师和水贼船队之间，桅杆之上的旗语不断警告对方，自己正在剿匪，不得靠近。与此同时船上所有的武器也开始转动，对准宣州水师，只要雷凌一个命令，战斗会再次爆发。 “吹号角，告诉何胜，加快速度。”雷凌右手一拜，身后亲卫组成的号角手立即齐声吹号，急促的号角声远远的传了出去。而伴随着雷凌这边吹号，何胜指挥的大战也开始越发激烈。旗舰急促的号角声是在催促所有人加快步伐，结束战斗。所以此时根本不需要何胜指挥，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甚至不少战船在面对对方小船骚扰之后，直接一头撞了上去，将对方拦腰直接撞飞。这种野蛮不讲理的战斗方式在随后迅速被效仿，尤其是打头的四艘福船，依仗着自己巨无霸一般的船身和船头专门设计的撞角，在对方的大阵之中横冲直撞，沿途所有的小船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撞飞。 “那是龙家的旗舰，给我对准他们，全力投射火油罐。”何胜在连续撞翻了三艘小船之后猛然间发现了对方的旗舰，也就是那艘几乎快要赶得上福船大小的楼船，那豪华的装饰让何胜一瞬间来了兴致，一马当先直接冲了上去，座舰之上无数的弩箭纷纷对准发射，投石车更是一刻不停的投送火油罐，滚滚的浓烟不断划过长空，带来一道道烟柱的同时也带来一道道毁灭的气息。 在连续三轮都没有命中之后，第四轮火油罐建功了，足足两个火油罐一下子全部砸在了对方龙家的旗舰之上，大火顿时开始蔓延。这一幕乐得何胜直跳脚，急忙让弩机全力发射，阻止对方灭火，同时船上所有的弓箭手也开始拼命向前方射击，阻止对方身后的护卫船只向自己靠近。 此时何胜才反应过来自己冲的太前了，和后方的船队隔开了一段距离，当即命令转舵后退，但是船上的射击却持续不停。在又增加一个火油罐击中龙家旗舰之后，大火燃烧之势已经冲天而起，此时再去冲击已经没有意义了。相反伴随着何胜的撤退，龙家旗舰的护卫船只也被他给引了出来，双方在随后发生大战。 何胜此前的一幕直接加速了水战的进程，龙家旗舰着火意味着对方的船队失去了一个指挥中枢，战场之上只剩下施家的主力船队还有能力和舒州水师厮杀。大战打到现在败局已经显现而出，而此时在战场外围，雷凌也已经逼退了宣州水师，在他直截了当下令发射弩箭之后，宣州水师终于扛不住这种强力武器带来的杀伤开始转舵开始向后方缓缓撤退。 雷凌有些失望的看着对方撤退，如果宣州水师扑上来，他有把握就算是拼着损失也会将其直接拖入战场之中最后一起剿灭。而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怕对方下一步肯定会龟缩不出，要想打过去还真的费点周折才行。 不过雷凌没想到的是，此时在湖心岛北岸，几艘战船悄然出现，不过不是驰援战场，而是直接朝着湖心岛扑来。船头上何兵和徐英看着远方不断升腾而起的浓烟是相互击掌相庆。这一股浓烟就代表舒州水师点燃了对方一艘战船，这从远处看来浓烟几乎已经连成一片了，只怕前方的大战也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看来真是来对了，哈哈，李阳只怕怎么都不会想到，此时他虎视眈眈的湖心岛会被咱们趁乱拿下。”何兵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徐英，打完了这一仗如果李阳要来找我麻烦就说我受伤病了，不见外人，给我挡住他啊，不然这小子肯定会宰了我。” 他虽然疯言疯语，但是在战船直接冲上浅滩之后却丝毫不含糊，带头跳下船然后蹚水上岸，朝着已经被前面的水战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的施家水寨冲了过去。 一千多人的军队扑到湖心岛，厮杀声开始瞬间响起，而且在战斗的时候徐英直接将水寨个点燃了，大火随之蔓延而起，无数的施家留守士兵在反抗之中被击杀，甚至不少人直接被徐英给堵截在水寨之中被大火直接烧死。剩余的其他众人大多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在何兵的攻势之下迅速败退，然后被逐渐合围在岛中心的施家主宅之中。 “别打了，给李阳留点麻纱。徐英，你立即带人给我围住施家主宅，不要放走一个，同时派人喊话，如果他们放下兵器，我保证一个不杀。如果负隅顽抗，我就一把火将这金碧辉煌的宅院烧个干净。” 何兵和徐英的这一番动静原本战场之上是无人注意到，但是架不住对方水寨之中的那股冲天大火越烧越旺，最后甚至比起战场之上战船被击中燃烧的火焰还要凶猛。这一下交战双方都注意到了，水贼船队尤其是施家人的船队固然是心头寒气直冒，章法大乱，整个战斗形势开始急转直下，几乎所有的水贼此时都无心战斗，甚至最外围的几艘船只都开始逃跑了。 “一定是何兵他们干的。”在前面的何胜摇了摇头道：“去禀告指挥使，派人去后面围堵那些逃逸的船只，另外让大秋立即护送李阳的步军上岸，拦住施家人的反扑。其他各船立即上前抓捕俘虏。” 战役打到现在已经彻底明朗没有变数，尤其是自己烧了龙家旗舰，施家的老巢又被拿下之后，那些失去斗志的水贼在舒州军水师齐声呐喊之后逐渐放下了风帆，待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有施家的船队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湖心岛而去。 “快，快，大秋你倒是快点啊。”李阳看着施家船队已经靠岸，忍不住急速催促起张大秋来。 “我说你就放心吧，何兵一定是把施家主要家属都扣在手里了，施家人上岸只是自投罗网，你急什么急？”张大秋见到李阳的样子忍不住摇头道。 “谁担心他了？这小子调到步军之后怎么还来抢我们水师的功劳？”李阳忍不住怒骂道：“回去之后我要向指挥使建议，水师步军以后不能和你们待在一条船上了，不然的话这上岸攻击的好事都要被这小子给抢光了。”在张大秋靠岸之后，无数的水师步军在李阳的率领之下开始蜂拥上岸，朝着湖心岛中心杀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高骈来信 “禀告指挥使，我军已拿下湖心岛，施家主干及其党羽已经被勒令投诚，龙家剩余逃逸船只也在追击之中。”何胜见到雷凌座舰抵达岸边，上前汇报道。 “传令张大秋，全力搜索龙家剩余残匪，派人喊话，归降者我舒州不会为难他的家人，如果让我逮着，龙家所有人全部被贬为奴隶。”雷凌上岸之后道：“此前见到激战之时，湖心岛有火焰腾空而起，是否是步军提前来支援？” 看着雷凌似笑非笑的表情，何胜也有些尴尬道：“确实是何兵所部提前登岛参与攻击，末将马上申饬，请指挥使恕罪。” “申饬什么！”雷凌摆摆手带着众人朝着施家主宅方向一边走一边笑道：“只要仗打赢了，你就该给他请功才是。能够敏锐把握战机也是一种本事，就是这冒险的劲头太足了。看来主公给他调到第三都和陆明待在一起不行，得想办法调到第一都，让陆指挥使调教一二，说不得以后也是一名帅才呢。” “启禀指挥使，施家所有人等全部缉拿到位，湖心岛所藏所有钱粮珍宝也在装箱清点。”雷凌说的话是实话，旁边何胜也是深吸一口气，自家这位兄弟胆大妄为的毛病是不好改，就算是在自己身边也管不好，这调到步军只怕更难管教了。不过真能调到第一都，说不得依靠着陆翊亲自治军的机会能够好好调教一番。不过没等他想清楚这件事，何兵在前面已经迎了过来，拱手一礼之后汇报道。 “指挥使，步军抢夺我水师功劳，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雷凌尚未答话，何兵身后的李阳直接上前道：“何兵这不按章法出兵，差点扰乱我水师部署，该当治罪。”李阳一句话差点直接把何胜的脸都说黑了，但是一个是自家兄弟，一个是自己带来的生死之交，这两人打嘴官司，旁边的人都在捂嘴偷笑，他只好看着雷凌。 “打乱水师既定部署，确实该治罪！”雷凌点点头看着何兵那瞬间低头的神态忍不住一笑道：“只是他何兵现如今是步军编制，不归水师管辖。这样，稍后本将会将此战所有经过原原本本上陈军政部和主公，到时候让陆指挥使治他的罪。”陆翊执行军法的严厉舒州军上下不论是谁都知晓，这一句话说的是李阳眉开眼笑，直接捅了一下何兵笑道：“哈哈，看你小子下次还敢不敢乱来，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指挥使同知一早判断是你，我们的投石车都要开始朝着岸上水寨发射火油罐了，没烧死你是给你面子。” “好了，全军上下立即整顿三日，把所有缴获物资战俘全部装船运回舒州，大秋和李阳二人留守湖心岛，给我牢牢将雷泽攥在我舒州手中。”雷凌率军在此整修三日之后开始班师，剩余残匪的缉拿全部交给张大秋和李阳负责。 雷泽水战的战果则在大军班师之前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舒州，但舒州刺史府内，袁袭和薛洋两人却面色冷峻，在收到雷凌的捷报的同时，扬州那边也发过来两份情报。一份是陈武送过来的十三司情报，另外一份则是高骈的节度使公告，让薛洋于九月底前往扬州觐见高骈。 “十三司的情报说了什么？”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问道，高骈来信让他去觐见，表面上是一次例行公事。但是这八月底九月初整个淮南道可是动荡非小，庐州刺史郑啓卸任被调往朝廷中枢，刺史大位由郎幼接任，后来则是杨行愍趁乱而起，自领庐州八营都兵马使，趁着郎幼逃出庐州之际，直接占据了庐州府。此举甚至让原本打算从桐城返回的陆翊再次滞留桐城，防备乱兵南下冲击舒州。 而庐州之乱尚未结束，扬州那边也是弥漫着一股阴谋的气息，吕用之和淮南军中大将毕世铎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而高骈又放任不管，以至于双方几次差点兵戎相见。此时高骈忽然昭命薛洋入扬州是否其中有诈？ “陈武言道，吕用之在淮南气焰嚣张，无人能制，甚至毕世铎都多次被其欺辱。”袁袭摇摇头道：“传闻吕用之近日看上了毕世铎的妻妾，多次上门索要，双方冲突只怕挨不过年底就要彻底爆发。” “高骈算是彻底废了。”薛洋摇了摇头道：“此等乱命十有八九是吕用之僭越发过来的，先不要理会。”薛洋将高骈的信件扔在一边道：“让陈武想办法打探一下高骈本人的近况。一个名将就算是堕落也不该如此之快，吕用之到底有了什么手段倒是让我很好奇。” “主公，陆翊建议我军往北突袭至庐州地界，预防杨行愍南侵，同时确保霍州往东的官道畅通，主公打算如何回复他？”袁袭对于薛洋的恶趣味也是好笑，不过查探高骈本人的近况对于判明高骈是否还能掌控淮南道倒是非常有用，所以点点头，将陆翊的汇报送到薛洋面前。 “想出兵试试杨行愍的深浅就直说，我又没说不同意！”薛洋笑骂道：“杨行愍刚刚占据庐州，内部不稳，外面还有时刻受扬州方向的压制，比起当初我等入主舒州的境况还要凄惨，他哪有心思来挑衅我？让他自主行事，对了，独立营关宁所部驻扎在雷泽北岸防备宣州秦彦，李秀峰不是刚刚返回吗？把他也带上，以战养战是舒州军的传统了，不要丢了。只有实战才能锻造出精锐战队出来。” “如此那就只剩下这水师的捷报了。”薛洋刚刚没顾得上，此时拿起来看了看笑道：“看样子这雷泽水贼的家底可是够殷实的，这大大小小的水寨抄没之后光粮食就足有四五万石以上，还有这食盐四十多船？他们怎么有这么多粮食和食盐？打劫过往商船也没有这么多吧？” “主公有所不知，雷泽水贼可不光是在大江大河上打劫商船，他们上岸之后就是占山为王的绿林贼寇，往来的商队行商他们要抽成。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在雷泽上讨生活的那些渔民要向他们交租。交给官府多少就要交给他们多少，这么多年无法无天，有这么多缴获一点也不为怪！”袁袭摇头道：“这只是初步清点，其他缴获尚未计算，只怕最终根本不止这些，翻倍是绰绰有余。所以宣州才会在雷泽也设立起水师来，就是参与其中分利啊。” “水师返回之后修整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出击，这些水上贼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抓起来。如此多的民脂民膏不知能够养活多少百姓！”薛洋也是轻声一叹，生逢乱世，这些事情也是让他有心无力。 “主公放心，陈烨已经带着大量的车马商队赶过去了，这么多的缴获足够我军放心扩充，等我舒州军兵强马壮，就一一剿灭这些藩镇节度使，打下一片土地就治理好一片土地，让普天下的老百姓也有个盼头。”袁袭和薛洋在刺史府内感慨万千，但是此时身在扬州的陈武却是愁眉苦脸，高骈忽然传讯舒州让薛洋觐见，此时纷乱复杂，内幕重重，自己虽然将扬州的基本情况汇报回去，但是这些内幕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弄清楚。 此时的扬州城因为吕用之的存在而阴谋诡异气息密布，再加上吕用之和毕世铎等军中将领的矛盾日益激烈，使得扬州百姓几乎是时时刻刻生活在刀剑的阴影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股冲突就会演变成真正的兵灾。 “高骈现在人是否还在节度使府？”陈武独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 “高骈已经月余没有在节度使府出现，家人也不知其去向。营正，该不会是高骈已经被吕用之这个小人给暗害了吧？”副手显得有些丧气，这扬州城内的局势还真是摸不着头绪，最主要的是堂堂的节度使，掌控一道生死的高骈居然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去向。这让原本打算在扬州好好建功的众人有些无奈。 “安插进吕用之府上的人有没有消息传来？”陈武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的心思稳住，想了想问道：“之前不是传说高骈准备去城外山中炼丹吗？有派人过去跟踪吗？” “吕用之府上虽然安插人手已经潜伏进去，但是级别太低，暂时没有可用的消息。”副手摇头道：“之前高骈说去炼丹，但不是在扬州城外，而是去八公山，我已经安排人跟踪而去，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加紧追查，一定要知道高骈的真实动向，如果可能把人手安插到他身边去。”陈武摆摆手道：“另外，紧急传讯舒州，就说在十三司未查明高骈真实动向之前，让主公切勿亲自前来扬州。” 陈武的担心不无道路，在扬州城内凶险莫测的情况下，薛洋绝对不能置身险境。舒州军建立才两年不到，所有的人心全部凝聚在薛洋一人身上，如果他有个不测，只怕这个势力团体会瞬间分崩离析，由不得所有人不重视。 副手匆匆出去传达命令，陈武也抖擞精神走出据点，开始利用其他途径继续监控城内的动静。得益于高骈余威尚在和扬州附近十几万大军的驻守，淮南节度使治所之地倒也十分平稳，商贸发达，扬州在未曾遭受大的兵灾洗礼之前，依旧是繁华的大都市，一城之地的税收几乎占到了淮南道的一半左右。所以依靠着陈家等舒州商人的商贸网络，陈武等十三司成员在扬州城内倒也是如鱼得水。他本身表面上也是陈家在扬州的商贸负责人之一，所以在十三司的眼线没有大的进展的时候，商贸方面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可用的信息。 很快陈武这边就得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吕用之最近要收购一批炼丹的器皿和材料，准备送往城外。虽然商人不知道具体送往何处，但是陈武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信息，既然吕用之依旧在收集这些东西那么就意味着虽然高骈没有在扬州城内出现，但是现如今一定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么扬州的态势就不至于到风声鹤唳的地步，不论是毕世铎等军中将领还是吕用之等权臣都无法取代高骈的威望。 而高骈不在城中那么发往舒州的命令自然就是吕用之私自所为，其目的自然也就是昭然若揭。此前释道信就曾与吕用之私下串联，想要借助关天印控制舒州军政，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和毕世铎等军中将领相抗衡。此次招薛洋来扬州只怕也是如此，一则要舒州向他投诚，成为其外援，如果薛洋不答应的话那么只怕会当场击杀。 惊出一身冷汗的陈武赶紧再次传讯舒州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信息全部汇总一五一十上报，同时请示下一步对策。 陈武的最后一封急训传回来的时候向杰也带人赶到了舒州城内。孟昭图此时才见到了向杰口中的这个世外桃源到是何模样，不过向杰也没管他，只是派了个人跟着他之后就直接返回刺史府，将朝廷下发的任命状送到了薛洋手中。 “呵呵，主公看样子扬州那边不用理会了。如今主公可是唐皇亲颁昭命的刺史，不用理会扬州的乱命。”袁袭将任命状和陈武送来的急报一起递给薛洋笑道。 “扬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向杰刚刚返回，不知道扬州的近况，所以不明所以的问道。不过随后听了袁袭简略的叙述之后顿时明白过来道：“这一定是吕用之捣的鬼，他想控制舒州。” “他的确是想借助主公前往扬州的时机将我舒州一举收入囊中。”袁袭点点头道：“只要主公一入扬州，我舒州上下必然是投鼠忌器，从而任他摆布。” “既然高骈没死，那就让陈武继续盯着便是。”薛洋点点头道：“通知他，有机会的话看看能否接触淮南军中将领，争取拉拢一两位为我所用。”薛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笑道：“军师是庐州人，如今杨行愍占据庐州，正是内外不稳的时候，不知军师是否有什么故人拉到我舒州帐下效力？”薛洋是想起了杨行密后世的那位大将李神福了。 “主公是想说杨行愍的大将李神福和刘威？”薛洋一句话袁袭立即反应过来了，点点头道：“如此，袭愿一试，正好向杰也已经返回，此事交于他去办即可。” “如果能够成功，陆翊在北线出兵才能够有所收获。”薛洋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抱太大希望，倒是对于陆翊此次出征很好奇。 第七十五章 夺占舒城 “指挥使，主公下令同意我军出击了吗？”十三司的传令使刚刚抵达桐城县外的第一都军营，向冲等人就一股脑全部涌了过来，甚至刚刚抵达没两天的李秀峰也跟着挤了进去。 “军营乃是肃然之地，你们这么挤来挤去成何体统？”陆翊一声呵斥之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在眼前站成两排，不敢再喧哗了。这几日李秀峰算是亲眼见识到第一都军令执行的严苛地步，类似于向冲这种老人在军令面前都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几乎每一日第一都所有将士的训练都是全部排满，所有士兵举手投足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让他是羡慕不已。这种将军规军纪执行到骨子里的状况不是短时间内的训练所能够达成的，而是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所有的士兵都能够这种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自主动作。所以这两日他基本上都是不断向所有的将领请教，争取早日让自己的独立营能够向对方看齐。 “主公有令，同意我第一都出征。”陆翊点了点头道：“向冲，立即让后勤部收拾军械粮草，其他各部明日一早立即出发。独立营作为先锋，给我先打开舒城县关卡。” 陆翊一边下达军令一边将十三司汇总过来的情报一一在地图上标出来道：“舒城北距庐州府城足有一百多里，杨行愍自从夺占庐州府之后就忙于镇压内部的反对派，对于周边县城无力派出人手接管。所以此时夺占舒城县是最佳时机，只要我军能够占领舒城，那么我舒州军第二都就可以从蒲州西移至巢县，逼迫杨行愍在内部不稳的情况下匆忙派军至其他县城驻守，从而分散对方的精力，为我军将来北上做好准备。” “指挥使所言甚是，舒城位处要害之地，是我舒州、霍州和庐州三州交汇之所，如果我军占据此地就能够以此为据点，西面和霍州呼应，北面威胁庐州府城，东向压制庐江。如果第二都后续占领巢县，就可将庐江彻底围在其中。如此一来庐州府就算是被杨行愍全部拿下，也会被我军的步步蚕食之计一点点吞食殆尽。”向冲在陆翊说完之后接着道。他是第一都中除了陆翊之外军事造诣最好的一位，也是陆翊调离之后第一都的指挥使接任人选，自然能够看出陆翊选择舒城作为突破口的用意。 “独立营打头阵是为了占据突然袭击之势，从而快速拿下县城。其余各部迅速进占舒城各处要隘，防止庐州军南下反扑。”陆翊见到所有人明白过来就不再多说，让向冲立即去安排各部出击秩序。留下李秀峰单独安排道：“十三司在舒城内有眼线，所以他们会和你部一同出发。如今庐州内乱，舒城人心惶惶，正是你率部突然袭击的好机会，你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陆翊的话让李秀峰一阵点头，返回自己的营中立即紧急集合各大队人马在随后十三司人员和他汇合之后匆匆开拔而去。 由于是打算偷袭，所以李秀峰全军轻装，其速度快速之极，从桐城县北上沿着官道疾驰，在当天下午就秘密抵达舒城县外。舒城守城的厢兵连城门都没有来得及关闭就被李秀峰带队直接冲了进去，几乎是兵不血刃直接占领县城。舒城县知县卢怀德还没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当了俘虏，舒州军战旗随后就挂在了城内各处。此时百姓们才如梦方醒，这支军队不是庐州府方向来，而是从南边来的舒州军。 “一队立即前往桃溪镇，二队前往千人桥。记住，你们必须给我拿下这两道关卡，等到指挥使大军到来。”李秀峰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直接拿下了县城，所以在稍时歇息之后顾不得黑夜来临匆匆派出两个精锐大队抢占舒城东北两个重要的隘口，其余人手留在城内查封府库，看押厢兵和县城衙役防止这些人趁乱逃走。 “营正，舒城县官卢怀德吵着要见你。”李秀峰刚刚安排完军务正打算去写一份安民告示，但是想了半天也没写出几个字，正在发愁，亲卫上前的禀报倒是让他眼前一亮，随即命人将对方带过来。 “将军，舒城乃是庐州府管辖，和舒州没有隶属关系。贵军此举是超出了界限，我要上庐州府控告你们。”卢怀德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之前他趁乱想逃，不小心崴了脚，但是见到李秀峰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的县衙大堂之上还是忍不住怒声道。 李秀峰撇了撇嘴，对于对方的威胁不屑一顾道：“本将今天来了，就是要告诉卢知县一声，从今日起，舒城就不再归属庐州府管辖了，改为我舒州府管辖。卢知县可记清楚了？而且庐州内乱，刺史都被人撵了出去生死不知，卢知县打算找谁控告？该不会是那个叛逆的杨行愍吧？” 李秀峰一句话说的卢怀德都无法再接下去了，舒城之所以人心惶惶，守城厢兵心不在焉，不就是庐州大乱持续月余，刺史郎幼被杨行愍给赶了出来生死不知，结果扬州的淮南节度使府却不闻不问，他们不知道下一步大乱会不会蔓延过来吗？舒城距离庐州才一百多里地，那边大乱的情况舒城很多人都亲眼目睹过，很多百姓在这次大乱之中丧生，所以这些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好了，卢知县也莫要着急，我舒州军又不是豺狼虎豹，你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我家主公在舒州施行的新政不是良政？”李秀峰见到卢怀德涨红着脸不说话，亲自上前将其扶着坐在一边道：“我已经安排军医过来，稍时就给知县治伤。还请你转告县内所有百姓安心生活，舒城划归舒州乃是顺乎天道人心的。”李秀峰才不管自己说的话通不通呢，但是他的举动倒是让卢怀德安下了心，对方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劫掠一票就走。所以在随后军医给他敷上药膏之后还真的被李秀峰说动帮他写了一份像模像样的安民告示连夜贴了出去。 卢怀德的配合倒也让李秀峰接下来的事情省心很多。县城内部几乎没有多大的动静，以至于第二天第二都大队人马赶过来的时候，很多百姓还出门观看，都在好奇这支看起来器宇轩昂，甲胄齐全的军队到底来舒城做什么。 “秀峰啊，不错啊，你这几乎算是兵不血刃吧？”黄杰上前锤了一把李秀峰哈哈笑道：“来的时候向冲还向指挥使建议，要不要给你派援军呢，结果你小子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连带着城外的关卡都抢到手中了？” “指挥使，末将李秀峰特来缴令，舒城已被拿下，东北两地关卡桃溪镇和千人桥也被我独立营控制。”李秀峰在陆翊面前是规规矩矩上前行礼之后道：“这位是舒城知县卢怀德，多亏多夜卢知县协助秀峰撰写安民告示，安抚城内民心，所以舒城才会完好无损。” 陆翊点了点头看到卢怀德向自己行礼上前将其扶起并且还了一礼笑道：“卢知县能够为全县百姓着想，避免刀兵之灾，本将佩服。还请知县继续执掌舒城民政，协助我军尽快平定地方，我家主公必会厚待知县。” “不敢当将军之礼，卢某愿为舒州军效力。”陆翊这等领兵大将主动给他行礼确实让卢怀德有些意想不到，暗自对舒州军有了更大的兴趣，所以直接抱拳道：“大军囤积舒城，但有所命，卢某必竭尽全力。” “黄杰陈瑜，你二人立即分兵前往桃溪镇和千人桥驻扎，其他各部在城外扎营，不得入城扰民。卢知县，城内除了独立营两个大队五百人助你维持秩序，剩余军队且请放心，他们会在城外扎营。”陆翊下达完军令之后还转头特意对着卢怀德笑道：“舒城县内政务请卢知县继续多费心，舒州刺史府那边本将会上报的。” 大军不入城让卢怀德暗自点头不已，而且对于昨晚被俘之人除了厢兵被送到军营之中逐个甄别之外，其他府衙县吏也都全部放了出来，舒城县快速恢复了平静，以至于很多百姓都以为舒城真的被划到了舒州治下，尤其是那些和舒州有往来的商人更是欣喜莫名，感觉舒州新政也快要推行到舒城了。 “知县，您回来了。”卢怀德回到县衙的时候，李秀峰也带人离开，将县衙又还给了他，县丞和各部属员也都在大堂上等着他了。见到卢怀德坐下之后，县丞李守义急忙问道：“知县，舒州军的那些将军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舒州军对本县很客气。”卢怀德摇摇头见到身边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也就不再隐瞒道：“本县已经决定，加入舒州刺史府麾下，等到战事一平，就去舒州觐见，你们有没有什么高见？” “小吏等也是如此。”李守义道：“昨夜虽然虚惊，但是舒州军的那些军士并没有为难我等，反倒是今日早间还给我们发了饭食，吃完之后礼送我们出营。知县，小吏活这么大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仁义之师。窃以为比起庐州府的军兵要好上数倍。”他话一说完，旁边的吏曹上前道：“而且听说舒州军规模数万人，在东面刚刚打得那些盘踞雷泽的水匪抱头鼠窜，跟着这样的大军后面，我等的身家性命也可保全。知县，乱世逢明主而助之，是我等之幸事。” 基本上他们一说完这话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了，纷纷点头称是。卢怀德点点头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不要耽搁了，马上各就各位，安排好一切政务，协助舒州军。值此关键时刻，我等既然下了同样的决定可不要耽误懈怠，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卢怀德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是振奋精神开始忙碌自己手头上的公务，或者按照命令协助城内的舒州军将县城的府库粮食调拨出去，随军使用。刚刚投靠了新主，这些人不管心思如何都会加倍努力，尤其是其中不少人甚至还去过舒州府城，知道那边的变化的众人几乎是一边忙碌一边憧憬舒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舒州。 “秀峰，你给这个卢怀德吃了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听话？”向天在军营之中见到李秀峰之后拉着他低估道：“这个卢怀德其人我兄弟几人曾经见过，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曾经和前庐州此时郑啓还吵过几次，你怎么做到的？” “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跟他说了说我们舒州的变化和主公颁布的土地法什么的，后来就是他问了我一下百姓的反响就没了。”李秀峰摇了摇头道：“不过那份安民告示确实是他帮我写的。” “这个老家伙，转性子了？”向天嘀嘀咕咕的转身而去，将李秀峰一人独自留在原地苦笑。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卢怀德也在县衙之内独自思索这件事。他这几年主政一县之地也算是兢兢业业，只是乱世之中虽然他尽心尽力，但是却依旧有许多无奈。之前庐州在郑啓主政的时候就因为叛乱不断，以至于舒城距离庐州的道路足足中断了半年之久。期间无数的舒城百姓被乱兵击杀，无数的商人也被肆意妄为的匪盗抢劫，而庐州府却始终拿不出一点办法。最后要不是黄巢乱军经过，将这些乱兵匪盗全部裹挟而去，只怕如今舒城根本没有这样的安宁。所以卢怀德对于匪患是看的最重的，这也是他仔细询问了李秀峰舒州在治理匪患方面下的功夫尤其是之前越境打击雷泽水贼的大战之后决定投诚舒州的原因所在。 舒州军肯出大军为民平乱，剿灭匪患，而且还能够照顾底层百姓的生存，这在乱世之中让他这样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底层官员忽然之间又有了一丝希望。 “也不知道庐州府那边会不会派兵前来？”卢怀德忽然之间抬头望着东北方向摇了摇头。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外的陆翊也在和向冲说这件事。 “回报主公，除了报捷之外，为了刺激杨行愍早日南下，建议第二都所部立即进占巢县。”陆翊在地图上盯了良久之后吩咐道：“着令十三司立即将消息散布到庐州府，看看杨行愍的反应。” 第七十六章 出战庐州（上） 庐州城的九月份阴雨绵绵，秋意萧索，雾蒙蒙的天仿佛和此时城内的气氛一样低沉。偌大的一个府城看起来人迹寥寥，仿佛已经到了迟暮之时。不论是此前郑啓主政还是换到如今依靠兵变驱逐郎幼占据了府城大权的杨行愍都没有心思去关注民生，府城内外反对者众多，境内盗贼叛乱横行。这一切都在考验着主政者的魄力，也在考验着庐州百姓的忍耐力。 而在近日，府城之内更是流言四起，不仅仅在传说淮南节度使不承认杨行愍的地位，准备出兵围剿庐州，更有另外一则流言让城内人心惶惶，军队之中都引起了骚乱。 “主公，府城之内的流言源头众多，无法查清到底是何方势力在主动散播。”庐州府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刘威低沉的语气向杨行愍汇报道。 刚满三十岁的杨行愍却没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刚刚依仗武力驱逐了郎幼，独占庐州，拿到了刺史大权的他却恍若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府城内暗流密布，需要他一点一点去镇压，而庐州府管辖内的各县也在逐渐脱离府城的管制，到目前为止除了府城所在的合肥县之外，无为、巢县以及舒城县三地和自己是离心离德，他根本派不出人手前去接管镇压。眼看着金秋将近，秋收快要结束，各县税负到目前为止根本无人向自己上报。没有了税负钱粮，光靠府城的库藏又能支撑到几时呢？ “城内暂时放一放吧，危机四伏中当取大者为重。”杨行愍摆摆手朝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戴友规道：“我意立即出兵各县，先将各县税负收取上来，满足军需之后再回头慢慢治理府城内部，军师以为如何？” 戴友规本是杨行愍的门客，作为庐州军的军咨幕僚参与军机大事。不过他最近很少说话，平常也是眉头紧锁，似乎有心事。此时见到杨行愍问到自己，强打起精神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秋收税负关乎我军存亡，不可不察。而下属各县久和府城离散，需要各军立即分赴各处坐镇，如此才能收拢人心，维护府城大局不乱，我等才有回旋余地。至于府城内部，区区苔藓之疾耳，不足为虑。只要主公坐镇府城不出，跳梁小丑就不敢出现在明处。” 这一番话说的是杨行愍点头不已，紧锁的眉头也一点点舒缓，看着戴友归赞赏道：“我得军师犹如高祖得子房也，我无忧矣。刘威，你马上通知田覠、安仁义和李神福三人立即来刺史府，商议出兵大事。” “主公，这府城流言当中有一条不可不察啊，传说舒城已经被舒州军拿下，舒城县知县卢怀德也已经投诚舒州刺史薛洋了。”刘威见到杨行愍没有理会自己，忍不住瞪了一眼戴友归道：“舒城地处我庐州西南，乃是庐州、霍州和舒州三州交汇之所，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之地，如果真被舒州军拿下，那我庐州府就被动了。”刘威和安仁义等猛将不同，他在军事上很有造诣，所以才会对舒城格外看重，只是此前杨行愍忙于处理府城内乱，无法腾出手来往外扩张，使得他的建议才会屡屡被耽搁。 “舒城？舒州刺史薛洋？不会吧？”杨行愍摇了摇头道：“舒州那边不是忙着内政事务吗？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忽然出兵舒城呢？” “刘司马，事到如今急也无用，还不如急招三位将军立即前来商议出兵，如果舒州军已经拿下舒城，那也正好借此机会将对方驱逐出去，以一场捷报振奋府城人心，化解主公地位之尴尬。如果只是流言，我军也正好前往舒城将其巩固，彻底掌握。”戴友归倒是若有所思道：“这条流言说不得对我军还有好处呢，正好提醒主公注意南边的舒州。” 杨行愍和刘威相互看了看，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按照戴友归的建议迅速派兵朝着下属四县分兵而去。为了防止舒州军真的拿下舒城县，杨行愍将刘威和李神福派到了一起，以刘威占庐江、李神福入驻舒城，安仁义和田覠二人则分兵前往无为和巢县两地。四者之中李神福率军五千，几乎占到了庐州府兵马的一半。看得出来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戴友归等人都对舒州起了警觉。 过大军出征之后，藏在庐州府内的十三司也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后方，将四将兵马的前出方向全部标列出来。与此同时向杰派遣的特使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进入庐州，开始按照袁袭所列的清单逐一去拜访这些人，其中赫然在列的就有戴友归。 此时不论是杨行愍还是领兵前出的刘威和李神福都不清楚的是，在他们出发的时候，舒城内舒州军的防御工事已经都要修建完毕了，沿着千人桥和桃溪镇这两个进出庐州和庐江的隘口，第一都六千多人马分赴两地张网以待，就等着庐州来人上钩了。 而后方大本营，薛洋和袁袭在紧急商议之后也让蒲州的第二都李孝常率军前出攻击巢县。巢县位于无为和庐江的北部，雷泽的东北部地区，一旦巢县被占领，那么就可以将庐州府的辖地彻底一分为二，使其首尾难以兼顾。而舒州军水师刚刚大胜雷泽水贼，整个雷泽至长江段通行无阻，根本没有任何势力敢挑衅舒州军水师的虎威。舒州军前出巢县虽然背水作战，和主要地盘没有陆上接壤，但是却真正的发挥了扬长避短的优势。 “向冲，本将预计，千人桥其地虽险，但从庐江来敌必不会多，所以你率军在此只要能守住即可，给杨行愍留点麻纱，免得我军突出太快，引起扬州方面的警觉。我第一都主力应在桃溪镇彻底击败庐州军，逼迫杨行愍向主公低头。”陆翊带着自信的笑容对着负责防守千人桥的向冲笑道。 “指挥使放心，有我在千人桥，任他千军万马也过不来。”向冲一抱拳指着千人桥那险要的关隘笑道：“此去庐江县只有这一条官道可走，其余小道崎岖难走，庐州军不是天兵天将，过不了这千人桥天险。” “独立营作为后备兵力部署在茶香镇地段，你该知道这是何用意吧？”陆翊点点头问道。 “防备庐州军见到救援无望，率军绕过舒城，从柯坦奔袭大关，断我军回撤桐城之后路。”向冲的回答让陆翊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能认清这一点，第一都交于你手我也能安心。此战之后，我要返回军政部，第一都就交给你了，不要懈怠。” 陆翊安排完向冲这边的事务之后就立即前往桃溪镇，也就是他为此次大战选择的主要战场。桃溪镇距离舒城县城只有五十里不到，也是舒城最北端的一个镇了，是进出舒城和庐州府最主要的隘口。桃溪镇镇北方向是一片低矮的小山丘地带，适合停军作为一片主战场。 陆翊到的时候陈瑜黄杰等人已经率部在此安排好了营地，也提前布置了战场。这段时间不仅仅向冲等人不间断的被抽调进入讲武堂听讲，就连杨功和黄杰这样的一看到兵书就头疼的莽汉也被陆翊拿鞭子逼着去了好几次。没想到的是进步倒也不小，这营寨扎的倒也是像模像样，战场安排的也非常合理，不仅仅堵住了往来的要道，而且舒州军一方更是占据了小山丘居高临下的优势。 “卢知县？为何出现在军营之中啊？大战将起，县城人心也急需知县坐镇，不可轻慢。”卢怀德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中让陆翊有些奇怪。 “启禀指挥使，卢知县是来协助我军布置战场，搬迁附近村落百姓的。”陈瑜上前回禀道：“由于我军选择的战场附近有三四个村落，千余百姓，为了防止大战一起百姓受到牵连，所以末将擅自做主请知县前来协助搬迁。” 陆翊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往帅帐一边走一边道：“搬迁还顺利吗？” “启禀指挥使，下官已经派出县衙衙役挨家挨户劝说，所有百姓已经全部搬迁完毕，暂时安置在县城以北，下官向所有百姓确保如有财物损坏，一切由我县衙照价补偿，百姓都愿意搬迁。”卢怀德上前一步回禀道。 “如此有劳卢知县了。”陆翊入帅帐之后看着卢怀德笑道：“知县勤勉于政事，关爱百姓，是百姓之福。我舒州需要知县这样的人才，此战之后知县随我回去觐见主公，想来主公一定会对知县有褒奖的。”陆翊这句话算是代表舒州高层对于卢怀德的认可了，所以黄杰等人都是纷纷上前道贺，惹得还以为要收回他手中权力的卢怀德诧异不已，直到陈瑜述说了舒州军的惯例之后才恍然大悟，大喜过望之下朝着陆翊拜谢。 由于接下来要商议军情大事，所以卢怀德在帅帐待了一会等陆翊问完周围的地势情况之后就退了出来返回县衙。 “指挥使，这是军政部的通报和十三司从庐州传来的飞鸽传书。”由于陆翊之前去了千人桥，所以陈瑜将收到的情报和通报一起递给了陆翊。 “原来朝舒城而来的是李神福，庐江那边是刘威。”陆翊微一沉吟之后道：“向天向明，你们知晓这个李神福和刘威的底细吗？” “李神福和刘威都是庐州府人，此前刘威和我兄弟几人都在庐州军中，不相熟，但是听过其名声。刘威此人早年间就有谋略，善武力，在庐州军中是难得一见的将才。而李神福则是和杨行愍是同乡，二人关系密切，为人天生神力，武艺非凡，在长丰周围十里八乡名声显赫。”向天出列之后道：“而且此人胆大心细，外表粗豪，但是实则心思细腻，不可小觑。” “李神福足有五千人之众朝我军奔袭而来，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最迟明日一早就能够抵达桃溪，诸位有何建议？”陆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末将以为若要一战打得杨行愍不敢有南下之意，就只有临阵以堂堂正正之道取胜，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陈瑜算是这一群人当中数得上的肯沉下心来琢磨兵法之道的人了，见到陆翊在考验自己，顿时出列道：“但如若只是打败李神福，只需今夜派遣一支劲旅趁夜偷袭即可。” “偷袭不可，李神福既然能够被杨行愍任命为主将，说明其为人能力已经被认可，夜袭只怕他早有防备，再加上十三司故意放出去的流言，他一定会早早在营内预备了陷阱。”向明摇了摇头。 “好了，别扯远了，没让你们去偷袭，明日一战，我坐镇中军，陈瑜，由你负责在一线指挥。”陆翊摆摆手道：“说说吧，打算如何部署各部？” “以黄杰的重甲营在前，向天向明两部居中掩护，杨功所部的弓箭手在后，正面凿开李神福所部，末将本部压阵而出，擒拿李神福。”陈瑜倒是很有信心的回答道。 “去布置吧！”陆翊没有回话，但是却让陈瑜直接按照自己的布置去安排。众将走后陆翊身边的亲卫队长见到陆翊独自沉思不语有些不解的问道：“指挥使是否是对陈将军的部署不满？” 舒州军各级将领的亲卫队长基本上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有资质有潜力的年轻一代的人才，放在身边耳濡目染学习一阵子，然后视情况送进讲武堂深造。这也是一种折中的应急之策，避免舒州军大规模扩军而中低层将领却断档的一个无奈之举，但是倒也真的发掘了不少人才。陆翊身边的这位杜光义几乎是和李秀峰同一时间被发掘出来的，只不过他出身贫寒没有后者直接是李孝常副将，本身就很有见识和学识，所以被陆翊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你觉得呢？”陆翊本来是在思索李孝常进军巢县的事情的，他虽然此时还身在第一都前线，但是不自觉的已经开始站在全局的高度思考战争了。毕竟庐州军总兵力就一万多人，李神福一下子带走一半，那么李孝常那边顶多就一两千人，拿下巢县之后整个淮南道的局势都会因为舒州军的主动出击而大变。此时听到杜光义主动询问自己，忍不住起了考教他的心思问道。 “陈将军此举看似不管不顾，直接将主要兵力都放在中路猛打猛冲，浑然不顾两翼可能被对方包抄的危险。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我军攻势足够猛烈，那么李神福势必抽掉不出兵力来包抄我们。如此一来陈将军此计倒也真是贴合指挥使的心思，一战打掉杨行愍南下的心思，逼迫其从此不敢正视我军。”杜光义娓娓道来，说的陆翊眼前一亮。 第七十七章 出战庐州（中） “郎将，刚刚斥候汇报，听他们说舒城道路已经全部被封闭，看来确信是舒城已经被舒州军拿下了。”李神福在奋力催动部队加速行军，前方部将快速将斥候侦查的情报送了过来。 “好个舒州军，趁我庐州不备前来偷袭，真是无耻之极。”李神福怒骂一声道：“让各部加速行军，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前方红关宿营，明日一早进军舒城。同时快马传报主公和刘威，告知舒城失陷，我军正在奋力夺回。”李神福摆摆手示意传令兵快速返回传达消息，同时加速行军。 李神福这边得知消息之后不退反进，是对于自己充满了自信，足足五千人的部队，几乎占到了庐州军的一半左右。而在他的预料之中，舒州北部距离舒城更远，舒州军能够抽掉出来的人数不多，说不得他还能占到优势。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李神福此时在庐州府内的地位十分尴尬，刘威等都是军中宿将，跟随杨行愍起事之后身居高位是理所当然，但是自己却只是依靠着同乡兼好友的身份做到了一军郎将的位置上。虽说他有足够的本事震慑其他人，但是说到底还是骨子里有一股不自信在作祟，一心想在战场之上立个大功来一举翻身，同时也让别人明白杨行愍提拔自己不是因为私情，而是自己确有本事。 李神福如何作想此时舒州军是不知道了，事实上是身在舒城的陆翊不仅没有理会他为何前来，就连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相识的袁袭此时也没有将其列入十三司挖掘的名单之中。舒州目前内部的军事人才的选拔体系已经逐步成形，通过自身的不断发掘不断培养就已经足够满足需求了，所以除非是绝顶天才，否则的话袁袭也不想去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反倒是政务方面人才短缺非常严重，虽然礼司已经恢复了舒州的两级考试选拔，但是真正能够治理一县之才的却寥寥无几，更别说类似于严明这样能够坐镇中枢的俊杰了。一旦舒州军对外扩张，政务人才跟不上，打下来的地盘无法在短时间内融入舒州体系，那么反倒会成为拖累。 袁袭在和向杰琢磨着挖掘庐州境内的可用之才，东线李孝常的第二都也已经通过水师船队迅速从蒲州出发沿着濡须水和长江航道迅速进入雷泽，然后在姥山湖心岛和李阳所部汇合之后往北进入巢县境内，在伍家桥一带登岸和前期已经在此地驻守的关宁所部一起迅速抢占巢县县城，并且控制了东南北三个方向的进出通道。在集合了关宁的独立二营和李阳的水师布军营之后，李孝常的手下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人之众。只不过他此时面临的困境却是一方面要防御东部和州和南部宣州的威胁，同时还要面对从庐州而来的庐州军，因为如果庐州军从巢县经过南下去无为的话那么他就要面对两路攻击。 所以李孝常在精确计算了兵力之后让第二都主力往西北而来，在开城拦截庐州军，以李阳部配合水师防备宣州，以独立营关宁所部防备和州。他此时尚未接到从陆翊这边转过来的情报，所以在没有十三司的情报传来之前，李孝常除了派遣军中斥候前出查探之外，直接就地转入防御，同时让舒州大本营迅速派人前来接管巢县。 巢县被拿下等于，舒州在雷泽以东地区楔进去一颗钉子，未来只要李孝常能够守住巢县，那么舒州军在淮南道就永远占据着主动地位，这也是薛洋给原本担任侧翼的李孝常加了一个水师布军营的目的。 巢县被拿下无疑让薛洋为首的舒州军前期制定的计划一点点展开，此时身在西线舒城的陆翊却也第一次见到了李神福和庐州军。这一次两军对阵差点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对面的庐州军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但是整支军队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轻装部队，士兵着甲率甚至还不及此前的贝翊礼的府兵。而且行军停驻之间，各军也表现得参差不齐，里面应该有不少的新兵参入其中。 “指挥使，看样子杨行愍入主庐州府之后也扩充了不少兵马，庐州此前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不到八千兵马，但是李神福此次单独一队就足有五千人，只怕有近半士兵是新招募的，战力不会强到哪去的。”陈瑜在前线指挥，陆翊的身边就剩下了杜光义，在对比了两军的装备和士气之后，杜光义倒是很果断的说道。 “兵甲犀利确实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人。”陆翊摇摇头道：“去年和主公在岳西起兵之时，我军尚且没有任何的盔甲，所有兵器除了缴获的也都是陈家私藏，但是还是一样所向披靡，一路打到府城。”陆翊看了杜光义一眼道：“一支大军要有士气要有灵魂，唯有如此才能够打不散、拖不垮，经得起失败，耐得住寂寞，才能够享受得了胜利。静下心去慢慢观摩这场大战，去找寻真正的战场得失，察敌之所长，补己之短，此乃为帅之道。” 陆翊说到这里之后看着前方李神福也已经稳住了阵脚，摆摆手道：“擂鼓，竖旗，告诉所有的将士，此战必胜。” 犹若惊雷一般的战鼓声开始从中军传出，带着陆翊强烈的意志传达到每一位第一都将士的耳中，一年多以来几乎是全军最严苛的操训加上几乎每一战都是舒州军的主力，让第一都将士有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在听到主帅的呼应之后，所有的将士齐声狂呼“万胜”，声音震动四野，直冲九霄，一股强烈之极的气势猛然间朝着庐州军扑了过去，震慑人心的杀气逼得远道而来的庐州军将士心头一沉，原本的士气陡然间直线下降。 “对面的舒州军听着，尔等不谨守疆界保境安民，却要兴兵犯我庐州，这是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如今庐州刺史已经发下雷霆之怒，责令尔等速速离去，否则大军一起尔等不怕身首异处吗？”李神福见到舒州军气势如虹，而且阵型错落有致，面色变得极为严肃，纵马上前怒吼道。 “这个李神福没想到也是个厚脸皮，杨行愍自己篡夺刺史之位不说还敢舔着脸说我等是以下犯上，真是可笑。”陈瑜在前方对于李神福的这些举动嗤之以鼻，丝毫没有上前和对方答话的兴致，右手高举，号旗手不断挥舞红黄两色令旗，全军刹那间开始准备进攻。而几乎在一瞬间，中军的战鼓声也开始越发急促，鼓点声代表着中军陆翊已然下达全军攻击的命令。 排在第一线的黄杰的重甲兵几乎是一瞬间抬头，全身漆黑色的厚甲之下，这些人高马大，特意选拔出来的大力士拖着沉重的刀斧迅速冲上前去。薛洋心心念念的重甲兵的甲胄在后勤部的不断努力之下已经装备到位了，特质的板甲重达三十多斤，比起其他各部的明光铠的防御力还要强，几乎包裹住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但是他所想要的陌刀如今却没有影子，让他奇怪的是陌刀到了唐末居然很多人就不知道了，就算是有，打造起来也是困难无比。所以黄杰所部的武器算是舒州军中最杂乱无章的，不仅仅有刀斧这种重型劈砍武器，还有棍棒等存在。不过好在黄杰所部发挥出来的战力让薛洋打消了暂时让他们也统一武器的想法，等到陌刀出来之后再换装也不迟，作为全军的杀手锏使用。 重甲兵一千多人冲锋起来带动的气势却是一往无前的，那一个个人高马大犹如怪兽一般冲过来的重甲兵带来的杀气甚至连李神福本人都被惊到了。而且他感到不解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和自己展开辩论的意思，居然片刻之间就立即发动进攻，让他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全军散开，左右两营立即上前包抄，其余各部随本将一起迎敌。”李神福的吼声中庐州军也开始了动作，果然和杜光义所料一致，李神福想也不想的直接用了左右包抄的计策，他自己亲自领军坐镇正面抗击舒州军的攻击，只要能够拖住对方，那么两翼部队一展开，陈瑜的这种一锤子买卖的布局必然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境地。 “那就看看到底谁更快，传令让杨功的弓箭手给我压上去，抵近射击。”陈瑜一声怒吼之后杨功所部立即上前，汇合中部的向明向天所部加大攻击力度。如此一来整个战场之上，舒州军就以重甲兵为箭头，变成了一个锋矢阵，前部攻击最强，中间兵力最为雄厚，后尾掩护前锋攻击。而李神福的军阵则变成了一个偃月阵，两翼开始逐渐往中间合拢，最后合围对手。两部主将都在赌自己能够提前击溃对手，从而一战决胜负。 两军对阵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的数百丈之遥，重甲兵在黄杰的率领之下依仗着开战之处体力充沛，一头扎进了李神福的中军之中，刹那间人影翻飞，刀光闪烁，无数的士兵在第一波冲击之中丧生。重甲兵的优势在这一刻充分体现出来，尽管李神福将最精锐的部队调到了第一线，无数长枪长槊组成了严密的防御体系，但是还是被对方这种根本不怕伤害的蛮力冲击给打散。冲入敌阵之中的重甲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迅速将眼前的一切敌人劈翻在地。沉重的刀斧棍棒面前，勉强有件铠甲的庐州军根本就没有办法防御，甚至那些盾牌都硬生生的被直接砸翻在地。 如入无人之境的重甲兵打开了缺口，向杰和向明两部人马几乎是跟着对方的脚步冲了进去。李神福虽然个人勇武绝伦，和黄杰对战依仗着武力逼得对方节节后退，但是却丝毫阻止不了自己身后军队的溃败。在杨功所部的弓箭手也跟上来之后，他的中军败局就已经难以挽回了。在第一波最精锐的部队尚且被对方彻底击溃，后续那些几乎只有一柄武器的新兵更是一触即溃。 “中军随我去拦截对方的左翼兵马，吃掉他。”陈瑜见到前方战局已经没有反复，当即改变部署，将原本该继续跟进的本部集中起来冲击李神福手下速度最快的左翼部队，双方在主战场之外再次厮杀起来。陈瑜的部队是清一色的长枪手，原本是应该和向明所部的刀盾手配合作战，但是在向天所部和向明已经组成了中路之后，就一直被他握在手中准备对付李神福本人。此刻忽然投入战场，几乎是一边倒的将李神福的左翼直接打散，他的部队和他本人一样攻防兼备，长枪手在战场上三人一组，相互配合，几乎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种配合默契，忽聚忽散的战法。他们虽然是后续出发，但是其战斗过程甚至比主战场还要快，几乎是片刻之间对方的左翼就被冲散，李神福根本无法聚拢军队发挥自身战力。 “快撤！”李神福长枪猛力一挥，和黄杰手中的虎头金枪撞在一起，将对方逼退之后迅速招呼撤军，并且直接抢过号角让右翼率军回撤掩护败兵撤退。但是依然阻拦不住大军的溃败之势，追击的时候向明和向天所部在汇合了杨功的弓箭手之后变得比黄杰的重甲兵更加犀利，很快就越过对方的队伍朝前猛冲，衔尾追杀庐州军达十余里。就算是后来李神福亲自率队断后也无济于事，向明兄弟上前两人合力逼得对方连有效的指挥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将士一个个被对方追上，然后要么俘虏要么直接被击杀在当场。 “李神福，杨行愍并非明主，你还是赶紧投诚吧。”向明一面指挥手下缓缓收军一面对着尚在和自己厮杀的李神福冷笑道：“枉你也是位英雄豪杰，难道还看不清大势吗？” “向明，你才应该投诚，你好歹也是庐州人，生在庐州长在庐州，却带外人虐杀同乡你良心何在？”李神福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手中长枪不断挥舞抵挡来自向天向明的攻击，嘴里面嘶吼道。 “我只知道我是大唐一员，效忠的是天下百姓！叛逆之人也配和我谈良心！”向明攻势更加猛烈，誓要生擒李神福。 第七十八章 出战庐州（下） “跟我上去，别真的给李神福宰了惹得杨行愍发飙不管不顾和我舒州拼个你死我活就不好了。”陆翊起身带着杜光义等人朝前而去，等他来到前方的时候，向明和向天还在围着李神福厮杀不止。这个李神福还真是一员悍将，向明兄弟两人联手都战他不下，甚至还逐渐落入下风。 “停手吧李神福，我不为难你，收拾你的溃兵回庐州府。”陆翊的到来让向明兄弟逐渐停下攻势，李神福也趁机跳出了包围圈，喘着粗气看着陆翊年轻的面盘惊疑不定的问道：“你就是舒州刺史薛洋？” “哈哈！”李神福的话让周围所有的舒州军将士都哈哈大笑，陆翊更是摇头道：“你们庐州军不会连我家主公长什么样子都没有查探清楚吧？” “李神福，这是我舒州军的第一都都指挥使陆翊将军，你连自己的对手都没弄明白就稀里糊涂的跑过来打仗累不累？”向明摇了摇头，对于自己这位同乡有些无语道：“指挥使发话，你回去吧，告诉你，下次再让我在战场上遇见，绝对不客气，别以为你武艺高强我就收拾不了你。” “烦请李将军给杨行愍带句话，就说我舒州无意为难与他，但舒城和巢县已经被我收下了。这是还昔日郑啓前刺史的一份大礼，只不过可惜的是郑啓已经离任，却也只好算到了他头上。”陆翊的一句话让李神福悚然一惊道：“你们已经拿下巢县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把话带到，庐江和无为两县给他留着，如果他觉得不服气可以随时前来讨要，只要赢得了我舒州军将士的长枪，我军愿意无条件奉还。”陆翊一句话堵住了对方满肚子的疑惑，看着已经追过来的陈瑜道：“安排下去，收兵，打扫战场，清点战俘缴获。”这种当着对手的面下达收兵命令的方式让所有的舒州军将士心气瞬间再次大涨，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开始满战场奔走。 “李神福走了？”陆翊返回舒城县大营没多久之后见到向明等人就走进了帅帐，头也没抬直接问道。 “指挥使不该放走李神福的，此人我兄弟了解，他是杨行愍的忠实心腹，放走他无异于放虎归山啊。”向明有些不明道：“还请指挥使为我解惑。” 陆翊放下手中已经写好的战报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之后看到所有人都是一般神色，道：“我清楚此人对于杨行愍的重要所以才会放他离开。杨行愍占据庐州才不足一月，内部尚未安稳，此刻又逢大败，已经动摇根本，如果再折去一员大将岂不是难以为继？杨行愍虽然是依靠兵变上位，但是庐州在他手中比在其他人手中对我舒州有利，至少他懂得在羽翼未丰之前蛰伏起来，这就给了我舒州发展的契机。” 陆翊看了大家若有所思的面容点点头继续道：“二者我军此时拿下舒城和巢县，势必会引起淮南道内部局势的大变，如果再砍掉杨行愍的一条臂膀，万一他不顾一切南下和我军决战，而淮南那边也采取对我舒州的攻势呢？彼时我军两头作战，势必无力为继，甚至有可能伤及舒州根本。所以见好就收，让杨行愍明白我军虽然攻占庐州两县，但是却不是针对他就已经足矣。” “现如今的局势尽在我舒州掌控之中，舒城下一步只需要留下少量正军辅助防守，其他各部立即撤回舒州内地。”陆翊指着东边道：“下一步角逐之重点要害在巢县。第二都必须守住巢县，那里就是我们安插在淮南腹地的一颗钉子，有了它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淮南道内所有州郡甚至是扬州治所都能随着我舒州军的指挥棒调动，此乃是上兵之策。” 陆翊继续道：“为将者不仅仅要看到眼前之胜负，更重要的是在于看到棋局外的胜负手，如此才能谈笑风生之间取得先机，陷敌于进退两难之间，然后从容压迫对手，直到最后。”陆翊之所以没有返回大本营而是坐镇指挥第一都决战就是想多一点时间对身边的这些将领耳提面命，让其能够尽快成长起来。未来舒州军扩军，这些已经磨炼近两年的中层将领势必都要统兵坐镇一方，该有的眼光和见识必须要有，不然的话充其量也只是如李神福一样，只是一员勇将而已，无法成为帅才。 “多谢指挥使为我等解惑，末将等定努力学习，不负所托。”陆翊的话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同样一起陪着薛洋从岳西走出来，但是陆翊的眼光永远都是那么长远那么锐利，而此刻所有人都从陆翊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急迫和殷切期望。 “第一都马上整顿各部，明日一早随我返回舒州。秀峰，你带着独立营驻守舒城，一方面要抗住来自北方的危险，另一方面更要多加锤炼手下各部，不辜负主公对你们的期望。”陆翊看了看人群中一脸沉思的李秀峰道：“我希望下次从舒城出兵的时候，你率领的是一个都而不是一个营。” “请指挥使放心，末将一定勤加操练部署，跟上第一都的步伐，不让主公和指挥使失望。”李秀峰郑重朝着陆翊行了一礼接过了将令。 陆翊的第一都结束战事之后马不停蹄迅速返回舒州，而此时在巢县李孝常所部也已经和前来的田覠和安仁义两人打了一仗。和李神福相比，此二人更是属于莽夫之辈，而且手下兵力和李孝常完整的第二都相比更是远远不及。在李孝常精准的指挥之下，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两千多人的庐州军差点彻底覆灭在开城附近。要不是最后关头李孝常和陆翊抱着同样的心思，说不得两人都已经成了舒州军的俘虏了。 和陆翊放手让陈瑜指挥不同，李孝常自己亲临前线，第二都所部更是将这一战的成败上升到了第二都的荣誉的高度，所以如果不是最后李孝常强自下令鸣金收兵，只怕杀红了眼的第二都将士会真的将跑得慢的安仁义给宰了。 “派一名俘虏将这封信带回去。”李孝常在开城大获全胜之后命人将自己写的一封信送给了败退之后只剩下寥寥数百人的安仁义和田覠，随后这封信也被两人带回庐州交给了杨行愍。 李孝常信中的内容和陆翊让李神福带回来的话意思大同小异，但是在杨行愍看来却是十足十的挑衅，所以他气得是直接将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急怒攻心之下杨行愍甚至抬手就要打田覠，被旁边的戴友归一把拦了下来。 “主公，舒州来信虽然可气可恼，但是却和三位将军无关，还请主公息怒。”戴友归一句话差点让离他最近的安仁义感激的眼泪都下来了。刚才杨行愍那都要杀人的目光确实将他吓个半死，他和田覠在回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肯定要被执行军法了。结果这时候有人说罪责不在他们身上，这等于是凭空救了他们一命。 “难道军师觉得薛洋所言是真？”杨行愍此时怒气也渐渐平息，恢复了冷静的他思维还是很敏锐的，当即若有所思道：“此前郑啓公开反对薛洋接任舒州刺史之职，而且扬言要向节度使府上告薛洋驱逐林度父子之罪。难道舒州军这是报复不成？可是现如今时过境迁，郑啓已然前往成都行宫，现如今执掌庐州一府的是我杨某人，这言辞未免太牵强附会了吧？” “主公你听在下说完。”戴友归拦住杨行愍的话语，阻止了对方继续发火后道：“报复只是其一，也可以说出兵舒城是为了报复，毕竟郑啓已经让舒州军上下积累了对我庐州的怨气，如果不宣泄出来难免在军中留下隐患。但是薛洋此举最重要的不在舒城，而在巢县。” “巢县？”杨行愍悚然一惊道：“军师所言甚是，舒城虽然位居要害，但是如果两州之间没有龃龉，此等地方也只是庐州和舒州之间的据点而已。但是巢县周围可是有和州、宣州和扬州几大要害之处，只要占据了巢县就等于有了操控整个淮南道大局的能力。我的天，薛洋才多大？其眼光就如此锐利？是有人在为其谋划吗？” “薛洋账下军师想来我等都认识，就是此前庐州军中的文书先生袁袭。”戴友归苦笑道：“当日袁袭和向氏兄弟被郑啓驱逐，逃往他方，结果被薛洋收留。二人在岳西山地蛰伏仅一年即拥有了入主舒州府城的实力。”戴友归一句话让杨行愍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钦羡之色，点头道：“袁袭此人我也听过，只是没想到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此等大贤不能为我所用真是憾事。” “主公还是不要感怀了，袁袭和向氏兄弟好歹是我庐州府人，未必不能用手段将他们重新召回来。如今还是想想该如何处置和舒州的关系吧，毕竟薛洋已经表态，那么我等也不能落了面子。”戴友归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说出的建议却让杨行愍几人纷纷点头。 “遣使南下舒州吧，军师所言甚是，我庐州府不能丢了面子。舒城和巢县两地之事暂且放下，神福，你立即赶赴庐江和刘威换防，让他率军前往无为，仁义，你也率军随刘威同去，记住，给我老老实实按下性子守住无为，不得有误。”杨行愍沉思半晌之后对戴友归道：“事态紧急，烦请军师出使舒州吧，一方面和薛洋谈判，另一方面想办法和袁袭见上一面，如能将其拉回庐州则最好，不行也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至少目前我军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调整部署，安定内部，短期内无法出兵和舒州争雄。” 庐州府快速定下战和之策并火速行动，而同时舒州那边在陆翊返回舒州刺史府之后，舒州高层也开始部署下一步的行动。 “主公，你说杨行愍会不会被陆翊和孝常两人联手给气的吐血？”袁袭听完陆翊的汇报之后笑道：“我看李神福估计无恙，但是田覠等人要被痛骂一顿。” “军师好像对于自己的同乡落难很幸灾乐祸啊！”薛洋对于袁袭的恶趣味有些无语，不过随即道：“向杰在庐州还没有传来消息，不过按军师所料，此行是否能够带回几名可用之才？” “王茂章、朱延寿、李遇、徐温和柴在用应无虑，只是这戴友归只怕难以说动。”袁袭算了一下苦笑道：“如袭所料不差，数日之内主公就可见到戴友归其人。” “军师所言，难道杨行愍会派此人出使舒州不成？”陆翊疑惑道：“能被军师看中，其才能必不可小觑，如此放任其出使外地也不怕我军突然将其扣留？” “算了，戴友归不愿来舒州也无碍，只要其他几人能来足矣。至于戴友归其人，和军师相较，远逊矣。”薛洋摇了摇头，戴友归其人他倒是隐约有些记得，作为杨行愍后期的军师，做得到也中规中矩，只是在历史上甚至能和鬼才敬翔的相提并论的袁袭面前确实不足道。 薛洋的话语倒是让袁袭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肃然道：“多谢主公夸奖，袭必竭尽心力为主公谋划，不负所托。” “军师不用客气，实话实说而已。”薛洋摆摆手，事实上如果不是袁袭过早病逝，只怕杨行密还真的能够依靠着后者的谋划和朱温多较量一段时日呢。 “主公和军师不担忧巢县战事？”陆翊见到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又拐到了挖掘庐州人才方面去了，对于东线战事是只字不提，忍不住好奇道：“宣州秦彦可是高骈的部将，万一吕用之用高骈的名义让其北上作战，孝常兄未必能挡得住两面夹攻吧？” “呵呵，陆翊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薛洋和袁袭相视而笑，后者摇头道：“陆翊啊，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是不是该改改了？每次都让主公猜到你的心思，害得我每次打赌都输，从岳西一路输到舒州，我那点俸禄可是打算省着攒点家当的。” “好了，不逗他了。”薛洋摆摆手道：“第三都已经秘密启程往巢县而去。” “开始了？”陆翊只是听了一句随即就大喜道：“第三都一去，巢县无忧矣。” “巢县自然无忧，主公让你回来是有更重大的事让你去办。”袁袭此时也收了此前的嬉笑模样，变得严肃起来道：“成都朝廷使节已经出发，想来我们要未雨绸缪了。” 第七十九章 遣使 “指挥使，前方便是庐州使者车架，我等是否稍事歇息再出发？”庐州前往舒城的官道上，已经初冬时分，皑皑的寒霜让天气分外的寒冷，但是向杰却摇了摇头道：“各走各的路，他既然打定主意那边随他。” 向杰冷眼旁观，他身边却也站着几人，就是他此行秘密潜入庐州府境内的成果，王茂章、李遇、徐温和柴在用四人成功被他说服南下，朱延寿不在家中，杜荀鹤已经南返池州，但是他也已经飞鸽传书十三司立即派人过江去找寻。 “我们也走吧，主公对诸位可是仰慕已久，此次军师派我前来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向杰转头对着徐温等人一笑，招呼众人上马之后立即往前而去，路过戴友归车架之时也是毫不停歇，根本没有将庐州府的车架放在眼里。这一幕景象甚至让负责护卫戴友归的庐州府军兵恨不得上前拦住这帮人，却被戴友归阻住了。 “看来，向杰此行也有所收获，只是这些人就算是有些许才华也只是郡县之才，难成大器，他为何非要执意来我庐州？舒州这样的人也不会缺乏啊？”戴友归坐在马车之内喃喃自语，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随后抵达舒州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让他疑惑不解了，自己这位庐州刺史的使者被薛洋扔在驿馆不闻不问，直接在刺史府大摆筵席为这几位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郡县之才接风洗尘。宴会上薛洋甚至直接吟诵曹操的《短歌行》为宴会助兴，让徐温等人感慨之余也深切感受到了舒州上下对于人才的尊重，而且第二天包括跟随向杰南下的卢怀德都得到了舒州刺史府颁布的正式的任命状，柴在用和王茂章被留任军中，李遇在桐城县，徐温则直接被派遣到了最重要的巢县接管当地政务。随后杜荀鹤也被十三司从池州接了过来，同安县也交给了对方署理。 如此一来再将舒州的地方政务交给这些新人历练之后，舒州也就抽调了足有一百多人的成熟官吏在府城待命，一方面补充刺史府内的空缺，另一方面显然薛洋也在准备着新的计划，这一点甚至这些被抽调上来的官员都心里清楚。 “薛刺史终于肯见我这个敌国使者了？戴某深感荣幸。”一连几天刺史府不是开宴会就是发布对新来人员的任命再就是调整领地内的官员，所以戴友归直到抵达舒州的第五天也就是中和元年的十月十五才被薛洋召见，难免有些火气，所以一见面火药味十足。 “哦，戴丈夫此言何意？我舒州自大唐开国至今从来都是国之领属，难不成庐州不是？要反叛大唐不成？”袁袭笑吟吟的一句话却让戴友归老脸涨红，他本来只是发了句牢骚，想要引起薛洋的正视却没成想被对方的言语给堵了回来。 “好了，此前我舒州事务繁多，怠慢了。戴丈夫此来何意？难不成化源兄打算向我舒州求和不成？”薛洋摆了摆手笑道：“如此我舒州倒也不是不愿罢兵言和，只是——” “刺史多想了，我主和舒州向来无恩仇，此次事件也只是前任刺史郑啓所遗留。刺史想要出兵一些怨气，我庐州府能够理解，人之常情。”戴友归截断了薛洋的话，摇头道：“然，擅动刀兵毕竟会扰乱地方，让百姓受苦。既然刺史已经有言和之意不如将舒城和巢县归还我庐州治下，我主也愿和舒州同结盟好，相互守望相助。此前之事我主愿一笔勾销，恩怨两情。不知刺史以为如何？” “归还二县？恩怨两清？”薛洋和袁袭相视而笑，后者更是当初讽笑道：“戴丈夫莫非昨夜不曾安歇好？此二县乃我舒州军浴血奋战打回来的战利品，两县百姓也已经归顺我舒州治下，舒州新政随即就会在两县铺开。戴丈夫莫非以为就凭借如簧之舌就想让我主平白无故奉还与你不成？” “薛刺史如果执意如此，那我庐州府也绝对不会坐视下属县城被无端夺占，定会起大军征讨，倒是大战连天，难道舒州上下愿意战事久拖，匹马无归吗？”戴友归毫不示弱道：“再者言，贵部如此扰乱地方，只怕节度使府也不会答应吧？倒是如果高使君怪罪下来，你舒州吃罪不起。” “如果杨行愍觉得自己能是我舒州军的敌手，那么尽可放马过来，我袁袭倒要好好看看庐州军此刻有多少战力。”袁袭哂笑道：“戴丈夫莫要虚张声势，你庐州军到底有多少家底我家主公一目了然，和我主谈判最好实话实说，要想光凭讹诈就能取回二县，痴人说梦而已。至于高使君那边，我舒州自有说法不劳戴丈夫费心。而且杨行愍的底子到底什么样也不需要我多说，世人都明白。” 袁袭直呼杨行愍姓名的方式也是让戴友归怒火中烧，偏偏又无法多说什么，归根结底，不论是袁袭还是他戴友归，其实和杨行愍都是起身草莽，袁袭至少还曾经在军中任职，在同乡的面子上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然后朝着没有说话，含笑看着袁袭一直出言的薛洋道：“薛刺史当真不愿归还两县？” “本府已然说过，舒城和巢县已经划归我舒州管辖，已经安排官员走马上任，断无让出之理。化源兄如果心中不忿大可来舒州和我一较高下。”薛洋摇摇头道：“戴丈夫莫要在此费心了，我薛洋说话算话，如果化源兄愿和我舒州重修旧好，我薛洋依旧欢迎，但是还县一事还是休要再提。” 薛洋直截了当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戴友归最后一丝幻想，不过从他的话语中戴友归倒也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舒州不打算继续北上将庐州彻底拿下。如此倒也给了庐州修养生息的机会，所以当即道：“我主也愿和舒州重修旧好，互相守望相助。只是巢县贵军近万大军屯驻于此，难免让我庐州上下心中不安，不知可否告知其中玄妙，也好让戴某返回之后一解我主心头疑惑。” “戴丈夫身为庐州军军师，自当是通晓军机，不妨猜一猜？”袁袭摇头道：“如果贵主连这一点都看不到的话，那庐州刺史的位置最好还是让贤为好，免得他日身首异处，身死族灭。” 袁袭的话说的非常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恶毒，但是戴友归却心头一松，暗道舒州军果然早有准备，巢县周边庐州只有无为一个县，防备庐州需要调动这么多的兵马？更何况此前对方还差点将庐州军打得全军覆没。调集这么多兵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防备扬州方向的压力，或者说预防高骈的干预。戴友归原本算定了计策，但是却猛然间发现袁袭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又是忽然心头忽然一突，只觉得自己又被对方给算计了，但是细想却又全然想不出对方的后手到底在哪，但是追问起来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却忽然之间缄口不谈，倒是让他越想越是疑惑。 戴友归带着疑惑离开舒州北返，袁袭前去送别，这一次倒是没有那么多刻薄之语，两人也刻意没有多说当前的局势，只是细说了当年在庐州的一些旧事。 “主公，戴友归其人，疑心甚重却无有大局眼光，此行回去之后必然会将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杨行愍也必然会在无为等地布置重兵和我争锋相对，如此一来，则巢县需要面临扬州的压力也就会大为减少。甚至可以迷惑扬州高层，以为我两府争斗尚未结束，吕用之一定不会放过这等二虎相争的机会，肯定会尽力挑动舒州和庐州的冲突，从而从中渔利。”袁袭返回之后立即言道，“说不得这一次我们还帮了杨行愍一把，让他坐实了庐州刺史的位置。” “有没有高骈的任命杨行愍的刺史位置也跑不了，顶多也就是在面对内部压力的时候多一分底气而已。”薛洋一笑道：“庐州内部稳定也有利于舒州商贸的发展，至少北方地区的商路会以此大开，我舒州物品也多一条出路。而且，杨行愍此人擅长忍耐，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和我军动手之前，他不会刻意制造冲突的，他能够稳住庐州也不错，总归比吕用之换上自己的人要强。” 舒州高层是将巢县后续的所有谋划全部算到位了，不仅仅杨行愍在内，甚至是周边的宣州和州乃至于扬州的高骈吕用之等人，尽数被其设计其中，以巢县为中心将周边势力全部放到了自己编织出来的罗网之中，从此一举一动只能按照舒州设计的道路行走。 这其实就是舒州扩张计划的第一环，这也就解释了当初薛洋打算提前进行南进方略的时候袁袭为何着急了。费尽了筹谋如果因为意外被打断，那么不仅仅损耗了此前的多方布置，更多的还会影响舒州发展的根本。 现如今所有的棋子都已经全部到位，扬州那边吕用之会是什么态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在糅杂了无数的阴谋阳谋一股脑的被薛洋和袁袭两人扔到巢县之后，这块雷泽东部的狭小之地已经牵扯了整个淮南道几乎所有的势力，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吕用之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就算是扬州大军倾巢而出也无济于事。再说他此刻根本指挥不了淮南军，按照陈武传过来的情报，吕用之和毕世铎等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极点，吕用之甚至已经欺辱了毕世铎的妻妾，但是毕世铎却没有动作，想来是在积蓄力量，准备对吕用之发动致命一击。 而在舒州高层看到杨行愍果然在庐州府城内部尚未安稳的情况之下咬牙抽调三千兵马前往无为之后，这最后一颗棋子如愿落下的时候，成都行宫的传令使节也于十一月初在舒州登岸。 而此时关中，自八月份黄巢的大齐军在李详率领之下打败华州刺史高浔夺占华州之后，唐皇遣郎官、御史分行天下，征兵赴关内，并且昭告天下，凡蕃、汉将士赴难有功者，并听以墨敕除官。如此诸道兵马陆续抵达关中和黄巢大战不辍。然时间到了十一月份，也就是朝廷使节抵达舒州的前后，大齐军孟楷、朱温率军攻击富平，邠宁和夏绥两镇兵马陆续败北，损失惨重。原本大好形势由此也直接断送。新到的各道兵马收此大败，士气低落。而反观黄巢乱军，却越战越勇，其声势也越来越浩大。甚至黄巢在大胜之余开始调遣兵马让朱温筹划攻占同州，夺取北部重镇，以求获取战马补给基地。 “军师，你看高骈这一次会接见朝廷使节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再拒绝的话扬州的节度使府只怕顷刻之间就会换人。毕世铎等待的时机只怕马上就要来了。”朝廷使节在舒州登岸之后先去扬州传令，然后返回舒州召见薛洋。但是薛洋和袁袭却已经开始分析十三司陆续传回来的北方情报，商议关中局势的变化以及此次朝廷使节来之后，淮南道内部可能发生的剧变。 “估计高骈依旧不会露面的，但是两次使节传令，唐皇已经给足了高骈的面子，吕用之此时只怕是不敢隐瞒，毕竟他需要依靠高骈的存在才能够获得权势，所以有可能高骈会被吕用之说动，派遣部分人马赴关中应付。扬州的主力是不会动的，但是对于朝廷而言，少量兵马已经无济于事，真正要北上的该是扬州的十余万大军和高骈本人，依靠他的威望去统兵和黄巢乱军交战，此才是朝廷真正用意。”袁袭摇头道：“如果高骈本人拒不出面，只怕淮南境内的局势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且朝廷使节让主公在府城等待，只怕田令孜有可能要利用主公，所以我等要提前防备才好。” “让陆翊立即组建第四都，将陈瑜所部和李秀峰的独立营合并，龙家的那个龙剑锋和施家长子施崇信不是来回奔波数次要面见我，说要全面投诚吗？也好，让他二人也去第四都历练吧，带着新兵营，尽快将第四都的架子搭起来。”薛洋想到了某种可能，随即匆匆吩咐袁袭尽快让陆翊组建新军，与此同时向杰的十三司也开始全力探寻朝廷使节和高骈见面的真实场景。 所以在使节走后陆翊也开始马上行动，除了将第一都正式交给向冲之外，还将陈瑜的兵马从第一都调出，和李秀峰的独立一营合并，然后从李青龙手中接受了已经秘密训练了三个多月的新兵，正式组建第四都。 第八十章 淮南观察使 “主公军师，高骈在扬州拒绝了唐皇的圣旨诏书，没有答应出兵。”十三司的消息在中和元年的十月二十这天飞鸽传书到了舒州，随即向杰就急匆匆找到了袁袭。 “这个高骈还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清楚是他本人亲自拒绝的还是吕用之捣鬼？”袁袭沉吟半晌之后和他一前一后去找薛洋，边走边问道。 “确实是他本人亲口说的。”向杰点头道：“陈武混进了节度使府，听说唐皇的使节被气得不轻，第二天就从扬州出来了，不过是朝我舒州而来。” “看样子唐皇和田令孜对于高骈抗旨不遵也是早有预料，不然不会让主公待在舒州不要离开，等他们回来。”袁袭一句话说完之后向杰有些错愕的问道：“军师的意思是，唐皇有可能让主公取而代之？” “唐皇又不是大圣人，有那么好的心思？再说就算是唐皇是大圣人，田令孜可不是善茬。”袁袭白了一眼向杰，见到薛洋正好和陈潇潇从后院走出来顿时迎上前去将这份情报递给了他。 “高骈拒绝了挂帅出征的昭命？”陈潇潇见到三人有事要说，朝薛洋摆了摆手自行转到了后院，倒是薛洋自己看了半晌之后苦笑道：“只怕这一次要被田令孜给算计了，军师，不知有何高见？” 袁袭此时却摇头道：“其实这要看主公如何抉择了，二桃杀三士，虽说阴险刁钻，但是毕竟桃子还在，倒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 袁袭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想了半晌之后道：“既然军师已有定计，不如此次接待唐皇传令使节的事就由军师负责如何？” 薛洋笑吟吟的话语让向杰忽然之间感到了一股寒意，而旁边袁袭那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更是让他忽然替这个唐皇使节感到悲哀。刚刚在扬州碰了个钉子，这还没到舒州呢，又要被这两人联手算计了。 不管向杰是怎么想的，朝廷使节还是从扬州一路朝着舒州而来，期间还搭乘了舒州水师的战船，所以在十月底的时候袁袭代表薛洋在刺史府和这位明教崔世基的左御史见了面。或许是在扬州被高骈给好好地摆了一道，崔世基在舒州举止倒是很谦逊，在接风宴上和袁袭等人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来是天明钦差传旨的意思，倒像是一位到访的老友。 崔世基本身也素有才学，所以席间两人谈论起目前的天下大势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得益于在朝廷，关中那边的战报信息传送比起舒州要便捷的多，崔世基说的很多见解连袁袭都禁不住的点头，看着对方的目光也是一变再变。如果对方不是传旨钦差郎官，只怕他都要想办法将对方给留下了。 “主公，崔世基是太子太师崔安潜之子。”在隔间内向杰一句话让薛洋恍然大悟，难怪高骈会当众拒绝圣旨，这个崔安潜和高骈是一对死对头，由仇人之子前来传旨，高骈的性格要是能够接受那就怪了。 只不过田令孜此举无疑是不想让高骈前往关中，那么对方到底是何用意呢？难不成就为了让高骈以为自己是他的心腹，从而挑动淮南道内斗不成？可是如今朝廷税负基本上都是靠东南诸道来支撑，淮南道又是其中的大头，光是上半年舒州缴纳的税收就足有钱三十万贯，粮十万石。虽然严明在这上面做了手脚，真实上缴的没有这么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来自东南诸道的这些钱粮源源不断进入西川才能够支撑起如今大唐岌岌可危的局势。田令孜为人虽然狡诈但是不会不清楚此时和高骈闹翻会有什么后果。 薛洋在里间思考这件事，而外面袁袭也正好开口问道：“不知左御史此次巡视淮南道，在扬州所获如何？” “袁丈夫说笑，想那高骈旧日也曾是陛下爱将，出镇岭南、西川各地皆是不辱大唐威信，而损益者颇多。此番面对黄巢乱军，正是需要他这等名臣良将出手整肃河山之时，却没想到他是畏敌如虎，三番两次不愿挂帅出兵关中，为陛下早日还都长安分忧解难，反倒是在本使面前大放厥词，说是淮南道内部不稳，需要他坐镇于此，为朝廷守住一个稳定的后方，不能应命。”崔世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自己和高骈的见面场景一五一十道出，最后道：“本使返回行宫之后定要上报陛下，惩治他这等无君无父之辈，让他的名声扫地。” “左御史息怒，来，吃酒。”袁袭举杯点头道：“高使君乃是为将之人，说话偏执，请左御史不要见怪。虽说使君未能答应挂帅实属不该，然，其所言到也非空穴来风，淮南道内部如今也是肘腋丛生，各州郡之间不仅仅是盗匪横行，就连州郡官府也是良莠不齐。使君身为节度使掌管一道，也是为了朝廷大局着想，请左御史不要生气。” 崔世基摇摇头道：“我只是一个传旨的御史，和高骈这等坐镇一方的大员如何能够相比，倒是舒州刺史薛郎君让崔某眼前一亮，舒州本是贫弱之地，薛郎君也是年即弱冠，但是舒州如今却已有繁华之相，此乃是能臣之所为。不知薛郎君几时返回府城？陛下也有一道旨意要传于他。” “郎君前往蒲州检验民政事务去了，蒲州地处舒州东部，历来匪患不绝，我家郎君想来三两日即可返回。”袁袭对于崔世基这等漫不经心的话直接上了心，给对方敬了一杯酒之后问道：“但不知陛下需要我家郎君做些什么？” “袁丈夫乃是薛郎君心腹之人，说了倒也无妨。”崔世基笑道：“恭喜薛郎君了，陛下已经下旨，着舒州刺史薛洋兼任淮南观察使。” “淮南观察使？”这一瞬间不光是袁袭脸色微变，就连隔间之中薛洋和向杰两人也是面面相觑。在东南各地观察使基本上就等于节度使的权力了，类似于高骈这样的节度使其实是后来升上去的。也就是说唐皇给了他一个几乎和高骈平起平坐的头衔，这是要做什么？这比他和袁袭此前预想的还要大，已经不是二桃杀三士了，而是明目张胆的挑动淮南道内斗，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淮南道意属于谁？ 难道田令孜在淮南还有布置不成？薛洋和外间的袁袭两人一瞬间念头转到了这个上面，所不同的是袁袭则继续和崔世基交流，而薛洋则当即对向杰道：“命令吴明和阿六立即彻查田令孜和淮南道各州府之间还有没有其他联系？这个田令孜根本就不是让我出任淮南观察使，而是要挑动淮南道内战。” 向杰脸色一凝随即点头，而外间崔世基则在袁袭脸色恢复正常之后继续道：“待崔某回转行宫，陛下还有旨意传来，倒是薛郎君统合淮南道各州府，必然可以为皇上分忧，为天下尽力。” 崔世基说的含含糊糊，但是袁袭是何等样人，瞬间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所以这场宴会的后半场也就在两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当中结束。 “主公，具体情况崔世基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袭以为唐皇如此布置不外乎两种情形，其一是挑动淮南道内斗，好让田令孜渔翁得利。其二则是利用给主公一个高衔让主公代替高骈出征。但此来就无法起到高骈的作用，无法统合关中各镇兵马，顶多只能添加了一路诸侯进去。”崔世基一走袁袭立马过来找到薛洋，开门见山道：“所以田令孜八成是打着合二为一的伎俩。在主公率军出征之后安插进他自己的人，鸠占鹊巢，以我舒州之地来和高骈争夺淮南大权。” “军师之意是，高骈会被免职？”向杰想明白了，有些不可思议道：“田令孜这个宦官想的还挺长远，给主公一个空头衔然后调离，自己安插一人进来，再剥夺高骈的节度使大位，如此就可直接掌控淮南道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薛洋摇了摇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句话，随即笑道：“不过高骈既然已经违背唐皇圣旨一次了，这一次只怕我们选择的余地就不多了。军师稍时派人通知崔世基，就说后日我在刺史府见他。” “主公打算率军出征？”袁袭摇头道：“黄巢如今气焰正盛，不是我等趁火打劫之时，此时答应不是好选择，而且还容易让田令孜以为我等比较顺从。” “我只是答应，并未说何时动身啊。”薛洋一笑道：“如今淮南道内部不稳，舒州也是如履薄冰。再加上已经进入隆冬时节，我淮南兵不耐严寒，恐怕难以北上作战。如让我出征最起码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之后。” “呵呵，主公这个主意好，先把淮南观察使的任命状拿下再说。”袁袭一下子明白了薛洋的意思，转忧为喜道：“主公高明，如此一来何时出兵我等自己说了算，而且在崔世基面前也不算驳了他的面子，一举两得。” 三人商议已定之后第三天也就是十一月初一薛洋和崔世基正式见面。果然崔世基拿出的圣旨之后还有淮南观察使的任命状、印绶和节仗。看样子田令孜准备的还是很齐全的，淮南此前没有设置过观察使的职务，所以这大印还是新刻的。 薛洋接过旨意之后崔世基道：“薛郎君，陛下命你从速整军北上勤王，剿灭黄巢乱军，到时陛下还都长安定然再加封赏。” “末将领命。”薛洋一笑拉着崔世基边走边道：“往后本将在朝中还需要左御史及令尊太子太师多多关照。请放心，本将在外驻藩定然遵从太子太师教诲。”薛洋一句话让崔世基忍不住直点头，击节称赞道：“郎君虽然年幼，但是却有天纵之才，崔某代家父谢过。也请郎君放心，崔某回朝之后必会禀明父亲，朝廷之内断断不会容忍有人欺压郎君。” 众人回到大厅分宾主之位坐下，薛洋含笑点头道：“陛下巡幸川西，想来太子太师也是随驾辛苦，这是本将的一份薄礼，就当是给太子太师一点旅途慰藉吧。”薛洋话音刚落，身后袁袭碰了个托盘走了出来，是一盘金珠和几样贵重珍宝。 崔世基脸色微动，崔家乃是大家族，对于这份金银财宝自然是没有多大兴趣，他所看中的是薛洋的心意和刚刚他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刚才几句话薛洋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是打算以崔家或者说崔安潜为主，加入崔家一系之中。这对于一个数百年来活跃在大唐政坛上的大家族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尤其是此刻薛洋掌控一州之地，境内百姓富庶，再加上拿到了淮南观察使的头衔。虽然这个头衔怎么来的他清楚，但是万一如果对方趁势而起的话岂不是给崔家结了一份善缘？如果失败了自己也没什么干系，乱世之中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员比起中枢高官来说更加重要。所以仅仅是一刹那崔世基就喜笑颜开，对薛洋的态度瞬间就亲切了许多。 “左御史，有件事想请御史面陈陛下。”薛洋和袁袭二人将崔安潜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对方的脸色变了之后袁袭笑道：“淮南境内内部不稳，舒州周围也是动荡不安，此时贸然让郎君出兵只怕有些强人所难，再加上北地严寒，淮南兵不耐寒冷天下皆知，不知这出兵能否缓一段时日啊？” 袁袭说完薛洋也是面色一凝，肃然道：“薛洋不敢推辞陛下圣意，只是如今舒州现状在前，加上兵士不服北地水土，贸然开到关中只怕一仗未打多生疾患，到时为勤王大军平白增加负担，薛洋良心难安。但如等明年开春之后，我薛洋必亲自率军北上，和乱贼决一死战。” “郎君所言乃是实情，但如何决断崔某不敢自专，自有皇上圣裁。但请郎君放心，崔某会转告家父让其在陛下面前周旋一二，为郎君争取时间。”崔世基知道薛洋这句话里有虚有实，但是自高骈主政淮南以来，淮南兵不耐严寒，战力不强几乎所有诸侯藩镇都知晓，这也是实情，但是这种事情他不敢答应，也没有权力做主，但是为了报答薛洋刚刚的那番心意，他还是将自己的父亲搬了出来。 这件大事一说定，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随后薛洋大宴宾客，给足了崔世基面子，让其在最后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注意高骈，算得上一种难得的汇报了。 不过他一走，薛洋和袁袭却几乎第一时间让陆翊放下整训第四都的事务，率领第一都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巢县，同时传讯水师舰队昼夜不断沿着雷泽至长江段巡航，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息瞬间笼罩了冬日里的舒州和淮南道。 第八十一章 水师先行 “主公，崔世基果然将册封主公为淮南观察使的消息泄露出去了，现如今扬州已经一片哗然。”向杰走进来的时候袁袭正在向薛洋建议水师继续出征的事情，在剿灭彭泽水贼的时候，因为施家和龙家在最后投诚，所以伴随着水师新一轮整训结束之后，水师的人数和战船数量几乎是瞬间翻了一倍多，多达五十六艘战船、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七千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都的编制。所以在袁袭的建议下，水师编成了两个都，雷凌任水师都督，何胜和贺毅分任第一都和第二都都指挥使，水师步军营也变成了步军都，李阳在短时间内一跃而起变成了都指挥使。不过步军都的人数暂时只有两千人，饶是如此李阳也是乐的几天没睡着觉。 “看样子，崔安潜和田令孜已经彻底勾结在一起了，生怕我们隐瞒这件事，无法挑动淮南内乱。”袁袭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主公不如索性正大光明亮明旗号，趁着北方大战，各路诸侯无法约束淮南的机会，把舒州军变成淮南军。”袁袭的意思很明显，北方大战不辍，无人能够管得了淮南的事情，不如撕破脸皮真刀真枪的把淮南道的控制权从高骈手中抢过来。 “军师所言甚是，如今高骈越来越不得人心，扬州文武对立，冲突不断。只要主公同意，末将愿亲赴扬州，挑动吕用之和毕师铎互相争斗，给予我等并吞淮南之机遇，同时也能够破掉田令孜企图挑动淮南内斗，让我舒州成为众矢之的的阴谋。” 崔安潜的这一招和袁袭刚出的话等于是打断了薛洋原本的计划，不过他也能明白袁袭他们的心思。在有了朝廷册封的淮南按察使的头衔之后，已经不需要自己冒险率军北上参与剿灭黄巢了。毕竟淮南按察使基本上就等同于淮南节度使，田令孜此举虽然暗藏祸心，但是不可否认的让薛洋真正有了和高骈平起平坐的职衔，舒州军往后攻打淮南各地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军政部立即给水师下令，第一都留在彭泽协助步军防御扬州，第二都立即启程东下大江，继续执行扫平江东水贼的方略。”薛洋沉吟半晌之后点点头道：“着令陆翊统一指挥巢县境内水陆大军，严阵以待，防止高骈突袭。后勤部加大输送钱粮物资力度，将巢县变成我们预设的战场。” “同时抽调黄杰所部返回舒州，准备筹备组建第五都。”薛洋一连串发布了好几道命令之后看着袁袭道：“军师，陆翊坐镇巢县，当无问题，就算是高骈亲至，扬州军倾巢而出也无法攻破我水陆两路大军组成的防线，但我军不能坐守孤城，而应该积极进取。如果高骈来袭，我军必须有一支力量攻击其侧背，使得首尾难以兼顾，从而陷入左支右突无法招架之境地。” 薛洋的话让袁袭点了点头，目前第四都陈瑜所部兵员已经调配完毕，只要整训一二就可以开赴前线，而以黄杰为首的第五都才是重点。黄杰所部是重甲兵，不仅仅自身扩充困难，而且还肩负着舒州军以步军抵挡攻击骑兵的重任。在南方普遍缺乏优良战马的困境面前，虽然薛洋竭尽全力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但是对于战成之上千军万马的大战来说，三百人只能算是骑兵的种子。舒州军未来抵抗骑兵的重点还是步军，黄杰的重甲兵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此时薛洋忽然将其抽调回来其意义不言而喻，这是在为将来做准备了。 “主公放心，袭必会亲自督促新兵处征集合适的兵员，同时让兵备处尽快开工，打造陌刀和板甲。”袁袭抱拳接下了命令，陆翊不在，这些事情暂时也只能薛洋和袁袭两人亲自负责了。 “调柴在用和王茂章随黄杰组建第五都吧，没有合适的将领，只怕靠他一个莽汉指挥一个都也是强人所难。”袁袭点了点头道：“正好，这两人也放到军中，历练一二。” “主公军师，那我十三司是否还要执行分裂扬州文武的方略？”向杰见到两人说的都是军队调动和整编的事情，忍不住插嘴道。 “十三司的方略你自行制定，最好能够在年后就将这把火烧起来。”袁袭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道：“以袭估算，扬州那边就算是打算对我舒州动手，短时间内也无法成行，毕师铎和吕用之不对付，除非我军主动进攻，否则的话这两人不会统一意见的。所以十三司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向杰见到薛洋点头顿时躬身接令而去，而袁袭则在旁边想了想道：“主公让何胜率军扫荡长江沿岸水贼，是否是为南下方略准备？” “军师啊，如果淮南道的内斗暂时挑动不起来，那么我军的步骤不能停，打击沿江水贼一方面为南进方略做前驱，另一方面则是应对我军大举扩军带来的财政难题。清除水贼就是在以战养战，锻炼培养水军战力的同时，利用大量的缴获来作为扩军资本，而且也能够为淮南道内部大战的同时，我舒州还有一个稳固的长江航道可以让商贸自由流通。”薛洋点点头，对于袁袭的疑问，他也不讳言。 袁袭点点头，水师先行虽然在短期内分离了舒州军在巢县的战力，但是在第一都坐镇雷泽之后，水师主力第二都其实留下来作用不大，分出去，不仅仅能够打击水贼，而且还能够威慑扬州的淮南军主力。在大运河从扬州穿城而过的情况下，庞大的水师让舒州军在对决扬州的时候有一种先天上的优势。光凭淮南各州和高骈手中的水师力量根本不足以和屡战屡胜、实力已经翻倍增长的舒州水师对抗。甚至在袁袭刚开始的设想中，何胜所部应该优先攻打淮南剩余的各水师，彻底拿下淮南道内部水域的掌控权，让步军能够放手去打仗。 “主公如此而为，是否还打算率军北上？”袁袭想了想，放下手中撰写命令的毛笔问道。 薛洋点了点头道：“北上除了为了朝廷的官职，还有一点，那就是想要和天下诸侯会会面，查看一下虚实，顺便看看能不能挖到几个可用之才。” “不过军师所言乃是谋国之策，所以当然应该优先执行军师之所谋。”薛洋继而笑道。 “袭不过就当前时事变化顺势而为，不及主公高瞻远瞩。”袁袭摇摇头笑道：“而且主公，要查看北地诸侯虚实也不必急在一时，大可等到黄巢败走麦城之时，主公再行出兵。彼时不仅仅能够收到出兵查看其他诸侯虚实之目的，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借助剿灭叛贼的功劳得到朝廷更大的职衔。” “我舒州军之壮大方略重点在南不在北。江南各道除了黄巢此前一路肆虐，还未曾遭受过其他战乱，如能拿下掌控在主公手中，那么大唐半壁江山实则已然易主。”袁袭跟着继续道：“而北地中原历经战火，关中虽是帝都所在，但是长安城在百年内连续被攻破数次，八百里秦川已非昔日雍州富庶之地，所以不论谁能占据都无法和我军相提并论。” “彼时我军气势已成，难道还怕没有人才投效吗？”袁袭笑道：“光是庐州一地就支撑起了一路诸侯，那放眼整个江南，难道不能支撑起席卷天下的一个新帝朝？” 也就只有袁袭能够在薛洋面前毫无顾忌地说着这样的话，而薛洋也是跟着一笑，随即开始谈论起水师出击江南的其他准备事宜。按照袁袭的建议，在水师已经扩充成两个都的情况下，军政部就必须要设置专门处置水师的人手，作战司在陆翊率军出征，坐镇巢县的时候，雷凌应该回调大本营，毕竟不论是袁袭自己还是陆翊都不擅长水战。 “暂时让雷凌留在巢县，把巢县当做水师的主要基地。”薛洋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对于水师他有自己的构想，以前历朝历代基本上水师都是步军的辅助兵种，包括大唐在内基本上都不注重水师的发展。乃是在薛洋这种来自后世的人看来，水师是一种战略性兵种，一条千里大运河就足够水师在将来发挥出不亚于步军的作用，更何况还有海外。 不过此时薛洋倒也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构想，所以当这道命令传到雷凌手中的时候，舒州水师立即一分为二，何胜带着主力舰队迅速出长江，往下游也就是这条大江最繁华的地方开去，准备对盘踞在洪泽湖和太湖为主的诸多江东水系水贼进行集中清理，。薛洋明确命令何胜，各地水师如果干预舒州水师剿匪，则一律当做敌人对待，坚决打击。这是一方面给水师松开枷锁的同时更多的还在于先于步军将舒州军的威名散播出去，震慑敌人的同时在民众尤其是各地商人心中竖立起舒州形象，更好的保障舒州商贸的发展。 而留守在巢县的第一都在贺毅的指挥下已经和赶到巢县的陆翊汇合，准备执行协助步军作战的任务，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对宣州和扬州等地的水师船队进行预防性打击。 陆翊此时和李孝常商议的事情几乎和薛洋和袁袭商议的差不多，尤其是薛洋的命令传来之后，两人一致认为，下一步整个淮南道的争斗势必都将围绕巢县进行。所以在黄杰所部被抽调回去之后，陆翊立即安排部署下一阶段的防御任务。 “留下第一都作为中军，随时策应各方，第二都负责扬州方向，第三都堵住巢县南边的宣州等地淮南军攻击。”李孝常手指头在地图上画了几圈道：“将军，不如让水师李阳所部随水师第一都作战，除守备航道畅通以外，适时攻占丹阳，拿下秦彦的治所。” “现在就看十三司的了。”陆翊点了点头道：“主公让水师先行，除了要等十三司在扬州的谋划有时机展开之外，也是震慑周边各州郡，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巢县政务在徐温的署理之下已经渐入佳境，在大量舒州军驻扎的情况之下，土地和工商革新基本上没有丝毫的阻力，没有任何家族愿意在此时对抗舒州刺史府的政令。而当地百姓在分田分地和取消了大量的苛捐杂税之后，纷纷拥护起舒州刺史府的统治。以至于在如今大战在即的情况下，李青龙的新兵处也悄然开张，大量的巢县青年子弟进入舒州军新兵体系当中。其中因为靠近雷泽，所以水师招兵比起步军要更加容易，沿岸的渔民在水贼被一扫而空，新的税收带动下，纷纷找到新兵处加入水师阵营当中。 巢县军政两部都已经做好准备，徐温甚至开始预先和民政部、后勤部商议就地囤积粮草以待军需所用，军政陆翊坐镇中军，李孝常则带着第二都开赴巢县西北严正以待，都在等待十三司的消息。 此时向杰已经亲自赶到扬州城内，汇合陈武开始商议自己的行动计划。和陈武相比，向杰倾向于由十三司出手，将毕师铎和吕用之的矛盾彻底挑开，逼迫毕师铎造反，由此引发扬州军彻底陷入内斗，如此一来就能够彻底让巢县附近舒州军和高骈的扬州军攻守易形。 “指挥使，现如今虽然因为主公的任命引发了节度使府内部的混乱，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淮南节度使府内部对于我舒州的处置依然没有达成一致。毕师铎等军中将领态度暧昧，不愿意听从吕用之的指挥进攻我舒州军，而高骈又迟迟不露面，所以末将以为不妨再等等。”陈武道：“其实挑动毕师铎和吕用之的争斗很简单，只需要将将毕师铎的妻妾抓起来送到吕用之身边，然后伪造吕用之命令泄露给毕师铎和梁缵等人即可。” “高骈还在八公山？”向杰沉思半晌之后问道。 “高骈现如今已经沉迷于炼丹修仙，对于军政更加懈怠，而且对于吕用之的宠信更胜从前。”陈武有些不明白向杰怎么一下子转到了高骈身上，但还是如实回道：“末将已经安排人手潜入高骈身边，其一举一动皆在我十三司掌控之中。” “那就等到月底，如果高骈没有异动，可以按部就班。否则，立即撕开这层皮。”向杰冷然一笑道：“安排人手潜入毕师铎府上，确保吕用之近期不能得逞。” 第八十二章 扬州动乱 “启禀指挥使，吕用之带着一种节度使文士大宴宾客，开始喝酒了。”陈武面色有些古怪的朝向杰汇报道。 “不就是喝酒嘛，那个吕用之虽然是个道士，但是听说以前是个落魄文人，喝喝酒有何奇怪的？”向杰有些不解，这么寻常的事情还用得着跑过来汇报？眼看着已经十一月底了，大本营那边陆续传来军队已经完成最后部署的消息，这让他生出一种焦急的感觉，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实施计划，将大幕拉开。 “指挥使有所不知，吕用之一般喝醉酒之后都会前去毕师铎府上厮闹。”陈武一句话让向杰恍然大悟，随即拍手笑道：“好小子，这果然是最有用处的好消息。紧急传令下去，其一，安插在毕师铎府上的暗线要在关键时刻动手，护住毕师铎妻小性命。其二你算好时间，通知毕师铎和梁缵等军中将领。其三，让暗线立即在扬州各处散布消息，就说吕用之阴谋杀害毕师铎全家，戕害军中家属，罪大恶极，今夜大家要齐聚节度使府诛灭佞臣，挑动淮南军内乱。” “现在就开始启动？”陈武想了想之后道：“我军已经准备妥当了是吗？” 向杰点点头道：“水师两部分离，何胜所部已经沿大江东下剿匪，贺毅所部也在雷泽附近巡弋，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抽调部分战船沿运河北上来扬州附近作战。现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只管放心去布置吧。” “既然如此，不如让吕用之身边的暗线到时候再添一把柴，彻底烧旺一点？”陈武咬咬牙道：“往常吕用之虽然胡闹，但是也有些分寸。不如我安排人今夜带着他的那帮宾客去围观，如此一来吕用之到时候在众目睽睽面前下不来台，一定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大祸。” “你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也罢，只要能够将毕师铎的血性给激出来，怎么做随你。”向杰点点头，不再过问具体细节，让陈武自行处置。 陈武身为十三司在扬州的负责人，很显然更擅长这种细节处置，在稍微一整理之后，潜藏在城内各处的暗线纷纷收到消息，顿时间这张大幕开始迅速拉开。这种饮宴，宾客中自然有人提出歌舞助兴，众人填词作赋应景，成功的将这一次宴会的主题从商议如何对付舒州军转移到风花雪月上面。吕用之酒到半酣也不会纠结这等小事，顿时间大批的舞女和丝弦管乐之声就飘飘摇摇的从节度使府内传出。冬日严寒，外间已经开始下雪，但是节度使府内的宴会厅之中却炭火熊熊，满屋春色无边，一阵又一阵的香风扫过，让所有的与会文人心猿意马，自然也就不断的有各式各样的诗句传出，让这场热热闹闹的宴会变成了文人墨客卖弄才学的现场。 吕用之自己也陶醉在其中，把盏不断，身边的舞女更是不断劝酒。如今的吕用之是早已经脱下道袍，成了淮南道内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其歌功颂德，甚至这些舞女也是如此，丝毫不敢得罪他。 “想那薛洋，一个毛头小子，乳臭未干，如何能够和长史相抗衡哉。只是如今扬州祸事不在外间，而在眼前。”也不知道谁在这一片祥和当中插了一句嘴，顿时让现场的气氛骤然凝固起来。吕用之原本带着沉醉的脸也瞬间变了，让坐在他怀里的舞女吓得瑟瑟发抖。 “本官知晓诸位在担心什么，高相公在八公山炼丹未归，而淮南军中有人的心已经长歪了，不再忠于相公，时时刻刻想着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想着和外贼里应外合，破坏淮南得之不易的太平和祥和，断绝诸位的荣华富贵。”吕用之扶着舞女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赤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所有人道：“此等人才是人人得而诛之，是他阻了所有人的路，通天之路。” “长史乃是节度使府柱石，对于此等恶人可不要心慈手软啊，否则今日宴会主公，他日只恐会被人所记恨，从而祸从天降。”还是此前说话那人，但是却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祸从天降？什么祸？你是说毕师铎吧？一介草莽匹夫耳，在本长史看来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反掌之间即可让其乖乖束手。”吕用之此时已经有些酒意冲脑了，大袖一挥道：“今日就让如等好好看看，到底谁会祸从天降！左右，去毕师铎家中传唤他的妻妾来节度使府，就说几日府上饮宴，需要他们前来歌舞助兴。如有不从，就直接给我抓过来。” 醉酒半酣之中的众人没有一个提出反对意见，反倒是都对吕用之的做法轰然叫好，唯独刚刚说话的那人若有若无的摇了摇头，退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冷眼旁观。 他是宣州商人沈勇，表面上是沈家在扬州的主事，实则却是十三司安插的人手。此人和马天明是表亲，在得知表兄在舒州快速发展之后也搭上了这条线，只不过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而已。但是在扬州，他却是节度使府的幕僚，准确的说是吕用之的幕僚，依仗着沈家在淮南道内部的影响力以及特殊的兵器世家的地位，几乎是横行各州郡无往而不利。 吕用之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依仗的沈勇，暗地里为自己的私人卫队提供武器支援的幕僚居然是对手那边安排过来的暗线。此时的他醉酒半酣之后打着哈切笑道：“想那舒州薛洋还曾经找人给我送过礼呢，只不过本官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收这等乱臣贼子的赃物？他在舒州横行不法，肆意盘剥百姓，更是将手伸到了我道门之中，规定佛道两教的田产也一律都要缴纳税收钱粮，此乃是千古未闻。本官能和他和睦共处吗？此乃是祸国殃民之辈，朝廷封了他一个淮南观察使的官衔就开始四处乱窜，霸占临近州府土地子民，罪大恶极。容我收拾完毕师铎，必会禀明相公，亲提大军征剿舒州，到时诸位也可随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岂不是好？” “听说毕师铎的妻妾都是天姿国色，此等佳人委身于一个草莽匹夫，真是暴殄天物。长史您可不能看着不管，让佳人蒙尘啊。”吕用之的激励顿时引来了一片阿谀奉承之声，果然有人说出了吕用之的心思，乐得后者哈哈大笑。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节度使府内军兵冲向毕师铎府上的时候，冒雪而出的陈武却冷然一笑，随即吩咐道：“立即传令，让军营之中的暗线立即禀报毕师铎，就说吕用之派人去府上将大娘子全都抓到了节度使府。记住，把事情闹大一点，要让更多的人知晓！煽动军中士兵的情绪，逼迫毕师铎动手。” “营正，你的意思，毕师铎这种事情他还能忍不成？”阿贵在身后有些不解的问道：“要是我，非宰了这个吕用之不可。” “你是你，毕师铎是毕师铎。如今淮南军所有的粮饷全部捏在吕用之手中，而且为了防备他，吕用之让张守一为监军，又将秦彦安排到了宣州。现如今毕师铎真正能够掌控的军队也就是扬州大营之中的几万兵马，其他如和州等地的淮南军他根本无法节制。所以我猜如果事情不闹大他有可能忍下这口恶气！”陈武摇摇头道：“此人虽然出身草莽，但是毕竟也是一名宿将，不会这么冲动的。所以我们要把火给他点起来，最好攒动梁缵来动手，他和毕师铎不一样，是个火爆脾气，而且和毕师铎交情好，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毕师铎受辱的。” 阿贵以最快的速度将陈武的命令散播出去，军营那边随后就开始炸了锅一般的在传播毕师铎妻妾被抓紧节度使府的消息。吕用之对毕师铎妻妾的垂涎扬州城几乎是人尽皆知，此前的几次大闹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却闹得沸沸扬扬。所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梁缵和毕师铎的耳中。原本毕师铎还打算考虑一下对策的，但是随后梁缵的亲兵亲眼见到节度使府的军兵将毕师铎全家老小一起押到节度使府，这一下这位火爆脾气的将军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进了毕师铎的帅帐。 “快出兵城中，将嫂嫂救出来啊！”梁缵将一颗黑漆漆的人头直接扔了进来，对依旧在沉吟不语的毕师铎吼道：“我已经将张守一这个混账斩杀，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就冲入城内，斩杀吕用之，清除奸佞。” “你杀了张守一？”毕师铎顿时坐不住了，张守一和吕用之是一伙的，原本两人都是道士，被高骈招揽过来之后，为了分化瓦解毕师铎等将领的威胁，吕用之就让张守一在军中做了监军。也就是此人提议将秦彦调到宣州，斩断了毕师铎的一只臂膀。秦彦和毕师铎都是从黄巢那边投诚过来的将领，两人的关系比他和梁缵还要好。秦彦一到宣州毕师铎顿时就孤掌难鸣，无法应付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吕用之了。 但是此时梁缵斩了张守一，就等于和吕用之彻底撕破了脸皮，自己此前所想的忍辱负重的计划也顿时没有了实施的可能了。只觉得眼前一黑的毕师铎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道：“吕用之大宴宾客张守一为何没去？” “他在营内招了数十名舞姬厮混，哪有闲心去城内？”梁缵毫不在乎的说道：“我去斩杀他的时候，满营帐都是舞女，偌大的一个军营被他一个臭道士搞得乌烟瘴气，军士离心，上下失德，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了。” “斩杀了吕用之，我等该往何处？”毕师铎苦笑道，他虽然是从黄巢乱军那边投诚过来的，但是脑子却比梁缵好用多了，想的也更长远。 “斩杀吕用之，将高相公请回来主持大局啊，和往常一样。”梁缵道：“我等出兵是剪除佞臣，相公只是一时被其所惑而已。” “算了，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你马上带兵进入城内，先将我的家人救出来，如果吕用之阻拦就斩了他。我来做这个恶人，为相公除害。”毕师铎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了决心，梁缵顿时兴冲冲的出营而去，身后大队的人马蜂拥而出浩浩荡荡的朝着扬州开了过去。 此时的吕用之丝毫不知道一场混乱就因为他的这一举动随后在扬州蔓延，他是实在是被毕师铎的妻妾给迷住了，所以在军兵将对方的家小送过来之后就将毕师铎的妻妾数人全部带到他的身边，乐得是哈哈大笑。 “敢问长史意欲何为”毕师铎的妻子颤颤巍巍的看着吕用之那淫邪的笑脸已经周围人群的笑声，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不断退缩的看着吕用之越来越靠近自己。 她的这副模样更加激起了吕用之的心头火，一想到毕师铎三番两次和自己作对的场景，就忍不住一把上前将其给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大手一撕，扯裂了对方身上的衣裳，那锦帛碎裂的声音引起众女的一阵惊呼，也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哈哈，诸位美人，今日就从了我，道爷让你们从此摆脱了毕师铎那个莽夫，跟着道爷吃香的喝辣的如何？”吕用之看着自己怀里的张氏垂然欲泣的神色，忍不住笑道。 “我家夫君乃是大将军，不会放过你的。”毕师铎的小妾此时却有一人忽然抬头怒斥道：“抢占人妻，天理丧尽，你们，你们不得好死，该下地狱。” “该下地狱？哈哈，道爷乃是三清门徒，不会下地狱的。美人，随我到后厅一会。”吕用之倒是没发火，反倒是一下子拉住了这名小妾笑道：“诸位尽管赏玩，本官稍事歇息再来。” 吕用之正要走，却见到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数名军士，直接大喊道：“启禀长史，不好了，城外大军已经杀进来了，朝着节度使府而来。” “好你个毕师铎，居然敢起兵造反。”吕用之呆了一呆，但是外面的喊杀声已经传了过来，顿时让他勃然大怒，伸手一拽张氏的衣袖道：“把这些女人都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毕师铎到底有没有本事来杀我。” 毕师铎领军杀进城的消息让参加宴会的宾客一阵惶恐，随即大乱之下四散而逃，混乱之中沈勇见到暗中有几道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吕用之，顿时点了点头，也跟着众人消失不见。但是扬州的动乱在这一刻却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事情，彻底脱离了毕师铎和吕用之的预想。 第八十三章 高骈回军 “指挥使，梁缵已带人杀进节度使府。”陈武气喘吁吁的带着沈勇摸了进来，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急忙汇报道：“如今扬州城内大军云集，扬州军正在和吕用之的部下激战不已。” “毕师铎的妻儿老小现如今如何了？”向杰才不管城内的厮杀呢，在他看来打得越厉害越好，如此毕师铎才没有办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和吕用之不死不休。他真正关心的是毕师铎的妻儿老小，只要没有落在吕用之手上，那么毕师铎就肯定会顾忌高骈，而如此一来吕用之才有可能利用高骈来对抗毕师铎掌控的军队。 “哦，这让沈勇来汇报吧，他就是当涂沈家的三郎君。”陈武拉着身边的沈勇朝着向杰介绍了一句之后道。 “启禀指挥使，末将沈勇前来汇报。”沈勇朝着向杰郑重一拱手道：“毕师铎妻儿已经被我十三司暗卫护送至毕府，脱离吕用之掌控。” “梁缵知道这件事吗？”向杰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之后问道。 “目前还不知晓。”沈勇摇摇头道：“梁缵进入节度使府之后只顾着和吕用之的手下厮杀，尚未来得及搜寻毕师铎妻儿。” “只怕他不是尚未来得及，而是不想吧。”陈武在旁边笑道：“没想到这个莽汉居然也是粗中有细，知道断了毕师铎的念想。” “那就让他知晓。”向杰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很显然对于梁缵的心思也很好奇，这个往常里只知道猛打猛冲的猛将此时居然还有这种心思？不过随即就接着道：“马上派人通知高骈，就说扬州内乱，毕师铎攻击节度使府，吕用之紧急求援，让他回来。” 陈武点了点头，让人马上去通知，倒是旁边的沈勇有些不解道：“指挥使为何要通知高骈？他不在扬州军群龙无首岂不是更加有利于我军行事？” “那是扬州的火还不够旺，需要他回来再烧一次。”向杰神秘的一笑随即换了个话题道：“当涂如今被秦彦的宣州管辖，你马上赶回家族等待，一旦秦彦出兵北上立即让十三司传讯。” 沈勇走后，向杰也开始从扬州离开返回巢县，协助陆翊制定相应的作战部署。而扬州在毕师铎拿下之后，对方并没有入主节度使府，反倒是一边清剿退出城内朝着八公山和高骈汇合的吕用之，一边也在派人给高骈送信，希望其回到扬州主持大局，清除奸佞。此时的毕师铎还没有到后来的那种地步，对于高骈他还是很信服的，认为只要高骈能够回来，淮南道的局势尚且能够掌控。所以他不仅仅没有趁机起事，反而主动带着军队撤出了扬州城。 只不过此时接到十三司传讯的高骈却已经注定理解不了毕师铎的一番苦心了，在得到传讯急急忙忙从八公山返回的路上又和吕用之汇合，听信了对方的一番话之后更加坚信毕师铎实在聚众谋反。所以惊怒之下的高骈立即以自己的名义传讯和州等地军队立即前往扬州围剿毕师铎。一场内战就此在扬州为中心的淮南大地展开，在双方根本无法当面对质的情况之下，吕用之不停地搬弄是非，让高骈原本的还有的一点疑惑也迅速冰消瓦解。 驻守和州、亳州的是高骈的心腹干将高勋和高济，这本是高骈的子侄，只是高勋常年驻守亳州，而高济此前和吕用之不和，原本是节度使府长史和左司马的他被贬斥到了和州。此危急存亡关头，两人率军千里来援，总算是没有让高骈当成空头节度使。 不过一行人未曾到扬州境内，就被从扬州城内逃往的散兵告知宣州刺史秦彦已经率军北上和毕师铎合兵一处。如此一来毕师铎手中就足足有了近十万大军，虽然高骈自信有把握依靠着自己的威望将梁缵拉过来，但是在如此庞大的军队人数面前，吕用之却害怕了，不断怂恿高骈放弃扬州，移兵和州，并且传令其他各州郡兵马火速驰援，共同对抗毕师铎。 “如今形势危急，相公应速传命舒州刺史薛洋、庐州刺史杨行愍、沔州刺史刘瑾尽起大军先拿下毕师铎才是。”高济一脸肃然，丝毫不理会坐在高骈旁边的吕用之道：“末将以为舒州刺史薛洋兵马强盛，为人亲和，被舒州各地奉为岳西小郎君。虽然此前我节度使府与其有隙，然危急关头此人必能助相公剿灭叛贼，收复扬州。”高济对于吕用之是不屑一顾，此前就差点被其害死，如果不是无意当中陈武要借助他来安插人手救了他一命，只怕高济早就身首异处了。 “不可啊，相公，薛洋此人年纪虽小，但是却是狼子野心，先是驱逐刺史林度，其后更是出兵抢占庐州两县，和杨行愍结怨。在舒州境内也是横征暴敛，对佛道两界都盘剥不断，此等人如相公用了，必然会被三清怪罪，炼丹一事就再也无有机会了。”吕用之急忙打断了高济的话，叠声道：“高郎君不能有识人之明，只怕也无统兵之才，以下官看应剥夺其兵权，收归相公所有，如此方能在此时凝聚军心人心，和逆贼决一死战。” “吕用之，你这个佞臣，如果不是你，我叔父又如何会有今日众叛亲离之下场？毕师铎对我叔父毕恭毕敬，从来不敢有二心。定然是你从中捣鬼，逼迫终将反攻节度使府！如此奸人，三哥，今日诛之，为三军平叛祭旗。”高勋年纪较小，城府不够，见到吕用之竟然想要剥夺高济的军权，顿时再也忍耐不住，“咣当”一声拔出长剑就要上前将吕用之一刀两断，吓得吕用之急忙躲在高骈身后。 “够了！危急关头，岂能再起内讧？”高骈瞪了一眼高勋之后道：“济儿，立即传讯杨行愍和刘瑾，让他率军紧急赶赴扬州，随我平叛。至于舒州嘛，暂时不要告知。如今淮南道境内是风雨飘摇，不能再有任何反复了。至于你本人嘛，还是把和州军交给叔父吧，你就留在我身边继续做你的左司马，监管全军。” 高骈的处置让高济兄弟两人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如此危机万分的时刻，自己的叔父相信的居然还是吕用之这个外人，自己兄弟可是他的亲侄子啊！片言之间就剥夺了军权，而且还招杨行愍和刘瑾前来救援！那杨行愍和刘瑾二人能够抽掉多少兵马前来？ 高勋见到自己的兄长口齿蠕动，面若金纸，忍不住拉了他一下，默默无言的退出了帅帐。而吕用之在高骈同意之后也没想过让高济传送命令，自行撰写了一道以高骈的名义着令刘瑾和杨行愍率军前来扬州的命令盖上节度使大印，然后让人迅速送了出去。 “长史，薛洋真的在舒州大肆盘剥佛道众圣吗？那为何这些僧侣道士没有向长史一样来我扬州寻求庇护呢？”高骈看着吕用之问道。 “只怕他们根本就逃不出薛洋布设的天罗地网啊！此前下官曾经和舒州境内的佛门信徒联络过，但是不久就被薛洋察觉，然后舒州府城当众以对抗刺史府新政、煽动百姓聚众谋反为由将其全部斩杀，其中还有十数名佛道两界的头面人物。”吕用之添油加醋的将这件事说了一遍之后高骈果然怒不可遏道：“竖子年幼，不知天高，竟敢对众圣下手！立即给薛洋传讯，罢免他的舒州刺史一职，待本帅平定扬州，必回师亲自剿灭此等胆大包天之徒。” 高骈当场就要罢免薛洋的官职，好歹吕用之知道此时不能再得罪薛洋，免得四面受敌，好说歹说才消了高骈的火气，但是高骈却从此记住了薛洋的名字。 高骈对于自己很有自信，觉得只要自己出现在扬州城，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拿下毕师铎。但是高济兄弟此时却忧心忡忡，高勋在将高济拉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就直接道：“三哥，莫不如今夜我就出兵直接宰了吕用之这个叛徒如何？” “唉，现如今杀了他也于事无补！”高济摇摇头苦笑道：“叔父想当然耳，那毕师铎对叔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二心。但是却不曾想过，此等被其折服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反他的，既然已经反了只怕心中早就下了无比坚定的决心。聚众谋反？那可是非成即死之举，寻常人尚且慎之又慎，更何况他？此时扬州城就是一个陷阱，只要叔父进了扬州必然会被毕师铎戕害。而吕用之提议让杨行愍等来援，岂不是逼迫毕师铎剑走极端？此等举动无异于将叔父送入十死无生之境地。” “那为何三哥此前也提议让舒州军前来呢？”高勋有些不解，这个建议的始作俑者是高济啊，吕用之只是打断了对方让舒州军前来而已。 “因为舒州有水师！”高济点了点头道：“扬州位处大运河一侧，往来商贸钱粮皆靠运河输送。只要水师临近，毕师铎的十万大军就无用武之地。”高济黯然长叹一声道：“而且舒州靠近宣州等地，一旦舒州军南下攻击宣州，秦彦所部必然会放弃扬州返回老巢，如此一来才能够将扬州大军云集之势逐一化解。毕师铎势力受挫之后才有收复希望。” “舒州军提前进占巢县，看似是对庐州的报复，实则乃是一步高棋，占据一地就能够左右整个淮南道局势。不论叔父和毕师铎谁拿下扬州都会受到巢县舒州军的压制，只是单单一县之地就能够左右淮南道十四州之局势。此人眼光之高为兄生平所未见。”高济道：“为兄提议请他来也是防止万一我等战败，有一个愿意收留高氏子孙的人。而且你还不知晓，薛洋已经被朝廷任命为淮南按察使，和叔父的节度使平起平坐，唯一有差距的只怕就是爵位了。” 高济的一番分析让高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如今可有其他计策？”他和高济的两路大军总共不到两万人，大部分还都是高济的人马。现如今高济又失了军权，一旦战事失利只怕渤海高家这一支要彻底断绝血脉了。此时由不得两人不考虑这件事了，说白了，就是争权夺利两人可以承认失败，但是高家血脉自南平郡王高崇文开始到他们已经是第六代，此等家族万万不能因为乱世争雄而身死族灭。 “你派人以你我之名秘密送信给舒州军，就说我兄弟二人愿意投诚，请求舒州军能够看在淮南一脉的份上起兵来援。事成之日，不仅你我兄弟倾心归附，而且我高济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劝说叔父上书朝廷，建议薛洋为淮南节度使留后。”高济咬咬牙之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低声道。 “三哥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吗？那薛洋真能庇佑我高家？”高勋脸色一黯，但是却出奇的没有反驳。 “我曾与其手下接触过一次，去年在扬州被贬之前，吕用之曾要害我性命，被其手下救回，而且建议我出镇和州，如此为兄才幸得一命。”高济知道高勋在想什么，点点头道：“此后我多方搜寻探访才得知，薛洋为人虽年幼，但是对待治下百姓却极好，只要不触碰律法，甚至贩夫走卒都可与其嬉笑。单从舒州壮大之路看来，与民亲善之后却有着超人一等的眼光，于乱世之中此等人物才是家族真正可以托付之主。更何况其人出身贫寒，无有根基，所以身边皆是白手起家之辈，靠的都是真才实学。高家投靠过去，以你我之才学难道还不能支撑起家族安稳的天空？” “三哥眼光一向远超于我，请三哥放心，我立即去办，此事无论成败，你我兄弟一力并当。”高勋朝着高济郑重一抱拳然后出门开始安排，他派遣心腹之人当夜秘密出营，除了高济所说的之外，高勋还将此时高骈和吕用之准备调动杨行愍和刘瑾的兵马驰援扬州的事情也一并报了上去。他相信自己的如此举动必能够让舒州军相信自己兄弟二人的决心。 扬州的天也伴随着这两人今夜的行动开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转变，这一幕甚至直接打断了身在巢县的陆翊的思绪。 第八十四章 两路援军 “将军，营外闯进来两名可疑之人，声称要见舒州军最高将领。”向杰刚刚到巢县没多久，见到杜光义的汇报之后有些诧异道：“这是什么怪人？抓过来看看，连本地舒州军的将军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营？” “十三司那边有没有吕用之的消息？”陆翊见到杜光义走出去之后问道，“高骈是不是和吕用之汇合了？” “高骈给扬州附近的州郡都发去了命令，让各州刺史率军前往扬州驰援。”向杰点点头道：“但是按照末将的预料，最多他只能调动和州等地的兵马，也就是高家嫡系人手控制的州郡，余下各地的刺史就算肯奉命只怕也是有别的心思。毕竟得到秦彦的兵马之后，毕师铎已经拥兵十万之众，几乎是我舒州军全军总人数的三倍了。如此庞大的兵力就算是他再赌咒发誓不想染指节度使大位，也无人可信。” “对了，陈武传来消息称，毕师铎已经撤出了扬州城，大军停驻城外，对外宣称等待高骈返回主持大事。”向杰想起了一件事，笑道：“没想到这个黄巢乱军中投诚的将军这一套倒是学的很像。” “他是心有顾忌，怕自己驾驭不了局面。”陆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扬州变局已经被拉开大幕，只怕北面的那位不会甘心就这么蛰伏下去，必然会在年关前后出兵扬州。此次我舒州筹谋甚久，可不能被他摘了桃子。” “主公不是已经将新组建的第四都都给你调过来了嘛！四个都加上两个独立营，巢县已经聚集了步军三万人，水师一个都，都足够去和毕师铎正面打一仗了，你还担心杨行愍？”向杰等人对于杨行愍很有成见，所以听闻陆翊在防备他有些不屑一顾道：“实在不行抽调一支人马放到舒城县，杨行愍立马会老实起来。” 杜光义在此时带着两人走了进来道：“启禀将军，就是他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舒州军营？私闯军营可是重罪，你们好大的胆子。”陆翊和向杰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所以沉声道。 “启禀将军，我二人从和州而来，奉命觐见舒州军的将军，有要事相告。不知将军名讳？”陆翊虽然年轻，但是掌管数万兵马，浑身上下威严十足，让这两人忍不住跪倒在地，但是其中一人却壮着胆子问道。 “本将就是舒州军巢县最高将领陆翊。你有何事赶紧说吧。”陆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将军大名，小人来时便曾听过。我等是亳州刺史高勋将军手下，呈上高济和高勋两位将军书信一封，请将军阅览。”陆翊的声名早已经伴随着舒州军的一次次大战传播开来，二人在来时高济也曾预料到，在巢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舒州军能够统御全局的除了薛洋自己只怕也就只有这位少年将军了，所以这两人一听是陆翊之后立即掏出怀中书信送了上去。 “带他们下去歇息。”陆翊接过信件匆匆看完吩咐杜光义带人出帐之后道：“高勋和高济两人向我舒州军投诚，希望我军能够起兵驰援高骈，还有高骈传讯给杨行愍和刘瑾的命令也被送了过来。” “高济么！”向杰点点头，微一沉吟之后道：“此前陈武在扬州接触过，算得上高氏家族最杰出的年轻一辈了。此前和吕用之不和，差点被暗害，还是陈武派人将他救了出来，不过也从节度使府左司马的位置上被贬到和州。他要投诚的话那只怕是想让主公保全高氏家族了，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他一面说话一面接过信件细细看完之后皱眉道：“只是如果我军如他所愿，岂不是要改变部署？扬州这个坑原本是让高骈和毕师铎两相争斗之后我们渔翁得利的？” “你去查一查高济，另外想办法弄清楚现如今这两人境况如何，我给主公汇报，请示对策。”陆翊沉吟半晌之后一边说一边道：“不过有一个桃子不管局势如何变化，都已经熟了，可以放心去摘。” “宣州！”向杰一笑道：“秦彦主力兵马北上扬州，宣州境内只怕根本没有任何军兵出现，只需要一营兵马就可占据宣州全境，断秦彦退路，逼迫其从扬州撤军。” “赶紧去传达命令吧，你们十三司的传令兵还是你自己调动的好。”陆翊白了一眼这家伙，将自己写好的信件交给向杰，然后星夜兼程送往舒州大本营，让薛洋紧急处置。 巢县这边得到高济和高勋兄弟的信件的同时，先他们一步出发的吕用之的传令信使也赶到了庐州城下。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吕用之派遣的是最心腹之人将命令送到杨行愍手中。 “军师，这是节度使高相公的命令，让我出兵扬州，剿灭叛贼毕师铎。”庐州军和舒州军打了一仗之后其实变化还是挺大的，在秋季收成上来之后杨行愍一面稳住庐州内部势力一面加强军队的训练，半年的时间又将自己的八都兵马重新扩充出来，两万多人的庐州军虽然进取不足，但是守成却绰绰有余。在军队扩充之后利用兵权反过来压制民间反抗势力，并且学习薛洋的做法，对于地方的豪族强力打压，以求快速完成刺史府对地方政务的掌控。不得不说杨行愍做得很不错，庐州原本低迷的民心在他的治理下一点一点恢复。只不过眼下这个年关即将到来的时候却收到了高骈的命令，让他拿不定主意。 戴友归看了看高骈发过来的命令之后沉吟半晌道：“主公，刘威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扬州发生大乱，现在看来只怕是高相公的节度使大位可能不保了，否则的话以高相公的为人又如何会给我等下令出兵支援呢？” “军师之意是？”杨行愍点了点头，戴友归的分析他也想到了，高骈此人不论是之前意气风发之时还是来到淮南之后痴迷炼丹不问政事，本质上的那股高傲从来都没有变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向自己的下属求援的，尤其是还不是他的嫡系人马。 “我庐州是否出兵决定权不在主公，而在南边。”戴友归一句话虽然让杨行愍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但是还是默然的点了点头。确实，如今舒州军越发强势，如果薛洋不乐意自己出兵，光靠自己组建起来的两万多人马只怕还未出门后路就会被舒州军断掉。 “主公不妨这样想，如此扬州乱局我等尚且想要从中渔利，主公以为以薛郎君的志向不会出手吗？只要他出手，那主公也跟着出手。到时不论舒州军如何选择，我等都亦步亦趋便是。他舒州军吃肉，难道我庐州军喝汤还不成？”戴友归见到杨行愍点头继续道：“此次扬州大变不论谁获胜，原本的局势都会不复存在。高相公和毕师铎两人必然是两败俱伤，唯一能够从中获利的便是舒州！”戴友归不知道是直觉还是心有定计，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舒州，道：“然，即便舒州军能够乱中取利，淮南道足足有十四州啊。战后靠近舒州附近的州郡我等不要动，主公全力北上，只要能够拿下寿州、濠州和滁州三地，我庐州必然冲出目前困境，获得足够的土地百姓。彼时依靠主公之才学，我等努力，再来和薛郎君一决雌雄便是。” 戴友归此计就是要怂恿薛洋出头，然后庐州军跟在薛洋后面捞好处，在战后趁着舒州军收拾南方各州无暇顾及他的时候，快速拿下和庐州接壤的北方三州，以此为基础倒是进可攻退可守了。这让困守孤城半年之久的杨行愍眼界大开，连连点头。 杨行愍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对于薛洋和舒州军倒不是有什么怨恨之情，只是不服气，觉得舒州军崛起是占着比自己起事早，有了先机才会在上次大战之时处处压自己一筹。如果戴友归此计能够实现，那么坐拥四州之地如果还不是人家的对手，那还不如痛痛快快投降的好。这种性格也是和他的经历有关，使得他比起同时期的其他藩镇诸侯多了一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 “军师，立即传讯给李神福、田覠、安仁义，着令三人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启程前往无为和刘威汇合，以刘威为行军司马兼八都兵马都统，依计行事，不得有误。”杨行愍瞬间做出了决定，然后看着戴友归道：“麻烦军师辛苦一趟，随军出征，助刘威一臂之力。” 北方庐州快速作出决定的时候，薛洋和袁袭也收到了陆翊的汇报，和杨行愍需要和戴友归一点一点摸索不同，身在前线的陆翊掌握着最大限度的情报，所以不仅仅将事情的经过详述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陆翊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主公，是否同意陆翊所请？改变部署，主动出发前往扬州？”袁袭沉吟半晌之后抬头问道。 “军师以为我舒州不出兵的话会不会有人出兵？”薛洋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袁袭却瞬间猜到了对方所说的是何人，笑道：“主公明鉴，只怕袭这位同乡忍不住不出兵。而且依照戴友归的性子，只要我舒州出兵，他一定会派兵随我军其后，打打边鼓，然后分得部分好处。” “他想分好处就让他分好了。”薛洋若有所思的笑道：“不过这一次我打赌杨行愍肯定会更加大吃一惊才是。” “哈哈，主公英明，戴友归那点小心思，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其实庐州目前之困境也只有这一条出路而已，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袁袭哈哈一笑，两人的对话犹如打机锋一般转来转去，让旁边负责记录的杨易根本就听不出来所以然。 “军师，马上传讯让第五都黄杰所部立即登船出发，前往巢县。同时给陆翊传讯，同意他改变部署。然后以淮南按察使的名义下达军令，巢县舒州军所部全部就地整编为淮南军第一卫，由陆翊出任第一卫统军大将军，组建前军帅帐，负责前线指挥征伐。”薛洋见到杨易有些迷茫微微一笑开始正式下达命令。 “第一卫？呵呵，看样子主公又打算以战养战了？”袁袭点了点头笑道，示意杨易记录，同时道：“军政部建议第五都配合水师独立进入宣州作战，其他各部由前军自行决定，紧急时刻不必汇报等待。” 薛洋点了点头道：“至于高济等高氏子孙，凡是有功于安定淮南民生的，我一律优待，至于高相公本人嘛，可来去自由，只要不危及淮南安定，不会有人约束他。”他的承诺虽然简单，但是却向高济表明一个态度，高家可以在淮南自由生存，甚至高骈本人，也不会被事后清算。 薛洋的命令交给十三司紧急送出，而黄杰的第五都也在随后紧急登船，开始赶赴巢县和贺毅的水师第一都汇合。而陆翊在接到命令之后也开始了紧急调动兵马，巢县境内舒州军也就是刚刚改变旗号的淮南军所有高级将领一夜之间全部接到命令，返回巢县县城，宣布最高命令。 杨行愍和薛洋两人一南一北却在同时做出决定出兵扬州，这让淮南的乱局开始走向最高潮，扬州，开始风云变幻，大战的气息甚至隔着空气都能闻得到。已经抵达扬州附近的高骈一马当先直奔城门而去，他有着足够的自信，扬州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动手。事实上毕师铎和梁缵等人对于高骈返回扬州也没有任何阻拦，十万大军全部陈列在扬州城南和城东，对于高骈入城的北城没有派遣一兵一卒，甚至城内也丝毫没有叛军的影子。 只是和高骈的自信相比，高济和高勋两人却面色冷峻，高勋更是时不时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莫要担心，依照三哥看来，高氏一族必保无虞，甚至你我兄弟还能借助此战的战功进入舒州军中，谋得一席之地。”高济在看到扬州城内空空荡荡的时候就露出了一丝明悟之色，反过来安慰高勋道。 “三哥之意？”高勋也不是傻子，高济说得如此明显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低声问道。 “守住扬州城即可！”高济一句话让后者大喜过望，随即匆匆出去安排。 “安排人手联络那位陈家主事，我有事求助。”高勋走后，高济也开始了动作。 第八十五章 围城之战 “陈主事？不，应该是陈将军吧？”高济当晚见到了冒着大雪秘密前来的陈武，顿时一把手拉住了对方肃然道：“昔日救命之恩，济不敢稍忘。将军请受济一拜。” 陈武急忙扶住高济笑道：“高将军言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敢当将军大礼。但不知将军夤夜召唤某前来，所为何事？” 高济将陈武拉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吩咐心腹谨守房门之后才道：“有一心腹事想要将军传达，不知贵主上是否收到我四弟送去的投诚书信？” “不敢瞒将军，陈武正是为此事而来。”陈武点了点头，高济一口道破也就让他不用再转圜，所以问道：“我家主公命我向将军转达，此间事了，高家可在淮南境内自由往来，高相公也来去自由，高氏子孙不论是做官还是为民，都不会有人歧视为难。” “如此甚好，我兄弟二人也愿效力薛郎君，万死不悔。”高济郑重一抱拳肃然道：“我叔父已经率军入城，明日便会招毕师铎、秦彦和梁缵等人入城觐见，有吕用之这个佞臣在，只怕不日之间扬州城就会经历一场劫难。不知我兄弟二人需要如何配合行事？” “此事只怕高相公不到最后不会死心，所以将军兄弟二人坐守扬州毋宁有失即可。我舒州大军已然集结待命，后续末将会专职传送。”陈武的话让高济放下了心，两人密谈一番陈武才悄然离去。 而在第二天高骈满心以为自己的命令一送达城外，毕师铎等人自然会拱手来降。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毕师铎等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而且扬州城外十万大军也迅速出动将城池团团围住，甚至原本一直态度不明的扬州水师也开始驱赶高骈派过去的传令使，战船离开码头，将矛头直指城内，加入毕师铎的阵营之中。 如此剧变不仅仅让高骈目瞪口呆，甚至连吕用之等人也是惶恐不安。他们身在城内被围的严严实实，两万多人根本就不是城外十万大军的对手。他们前日入城只怕是早就被对方设计好的，存心来一个瓮中捉鳖。 事实上高骈的传令使根本没有见到毕师铎就被梁缵直接给撵了出去，在他和秦彦两人的合力劝说之下，原本摇摆不定的毕师铎此时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打着清除奸佞的旗号，开始号令大军攻城。十万大军加上水师四面合围，中和元年的最后三天时间里，整个扬州城都沉浸在血与火的煎熬之中。背水一战的毕师铎也是发了狠，攻城战斗几乎是日夜不停，不断驱使士卒上前，甚至秦彦等大将都亲赴前线，鼓舞士气。这种几乎没有间断四面攻击的办法让原本兵力就捉襟见肘的城内守军兵力更加分散，短短三日时间，城墙就四处告急。 “兄长，我军兵力已经告罄，再不来援军只怕不出几日扬州城必然会被逆贼攻破。”高勋一身戎装透着血水走进节度使府高济的院落，喘着粗气问道。 “我已传命征召城内青壮补入正军之中，十日之内你务必坚守，确保城防万无一失，否则扬州败局无人可救。”高济也是双眼冒着血丝，他知道高勋在前方征战艰难，这一身的血迹只怕就连他这个主将都已经上阵肉搏了，但是算了算时间却硬是咬牙开口。 “三哥，舒州军能及时赶到吗？”高勋坐在一边深吸一口气之后道：“如若坚守十日，我就算是拼死也会做到，但十日之后呢？” “十日之后扬州围城叛军必然会分兵而去。”高济点头道：“我已得到确信，舒州军已然出动，甚至庐州那边也有军队开来，只不过眼下——” “兄长是说十日之后我军伤亡殆尽，无力坚守城防以待时局变化？”高勋接过话茬道：“叔父手中还有五千正军，那是兄长你在和州精心操训出来的精锐，是不是已经被吕用之调走了？” “叔父已经将其充作节度使府卫队，兵权现如今掌控在吕用之手中。”高济点了点头道：“此五千精锐之中有一千军是最精锐的骑兵，如果在城外出现变故之时忽然出击，打毕师铎一个措手不及，必然能够挫其锐气，为我军赢得时间。” “那兄长你干嘛不夺回兵权？”高勋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到高济忽然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了后者的意思，急忙按下了心头所想。 “从明日开始你我轮换驻守城墙，毕师铎连续猛攻数日却攻城未果，他不会甘心的。此役不论是他还是我等，都是背水一战，没有丝毫退路。”高济见到高勋明白过来，开始和他分城驻守，指挥手下应对毕师铎的攻击。 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攻防双方围绕着扬州城的城墙打得是争锋相对，在得到了城内青壮年的支撑之后，城内守军的数量逐渐增加，只是战斗力却大为削弱，这些青壮年和精锐的正军比起来差距甚远。无奈之下，高济开始让每一名正军士兵携带数名青壮年作战，以老带新，用这种办法在不计损耗城内守城耗材的情况之下，生生的抗住了毕师铎的连续攻击，甚至在对方的投石车大阵面前，还能够死死的挡住对方的步伐。激战之中，高济身受数创却始终坚守在第一线，鼓舞士气，避免了战斗最惨烈的南城陷落的风险。 毕师铎围城近十日惨烈攻击却始终不能突破城防之后，开始让投靠自己的水师开掘运河河提，利用扬州瘦西湖和运河连通，蓄水准备水淹扬州，并且让水师乘坐小船趁夜突袭扬州水门，试图利用城内士兵鏖战，精力耗尽，视线都集中在城墙上的机会，从水门攻入城内。此举却被城内的陈武一举识破，带着十三司扬州内的暗卫在水门外摆下漫天的火阵，将扬州水师的小船尽数阻拦在外然后一把大火全部烧毁。 而针对对方准备水淹扬州的阴谋，高济连夜调集城内百姓早早在城内开挖了沟渠，将对方利用瘦西湖积蓄的大水全部引到城外和护城河连成一体，再加上冬季大运河河水水位本身就不高，毕师铎的水攻之计被破掉之后恼羞成怒，再次调集大军蜂拥而上，连夜攻城，双方一直打到中和二年正月初五上午才缓缓收兵。 和历经连夜大战却获胜的守城军不同，退下去的淮南军此时已经士气极其低落。连日大战，严寒之中冒雪攻击城垣，本来就是军中大忌，再加上淮南军战斗韧性不足，一旦碰到这种损耗极大的攻城对峙，淮南军的劣势更加明显。所以尽管毕师铎和秦彦等人暴跳如雷，却看着低沉的士气无可奈何，只能收兵暂时休战。 而此时的高济却一边和陈武计算着日子一边不计代价，甚至直接将军需仓库内大量的钱粮都搬出来犒赏将士，大量的赏赐和吃食流水一般送到军营，让刚刚赢得胜利的所有士兵都开始纵声欢呼。 只不过高济的这般做法却让吕用之如鲠在喉，军需原本是归他掌控的，但是高济却以战时为由强行从他手中接管了节度使府在城内的几乎所有的府库，甚至好几个属于他自己的私库都被强行占据。原本一心想着逃出生天的他也没在意这些，但是随着战事的持续进行，高济兄弟却硬生生的守住了扬州近十日之久，却又让他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所以在高济带着将士奋守第一线的时候，他开始抢夺这些胜利成果，不仅仅派兵强制收回了自己的私库，而且还想抢占那几个军需粮库和武库。 “他想抢，你就让他去抢！”高济一把制止住了高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摆摆手道：“数日之内毕师铎必然无力来攻！所以抢了也无妨。命令各部抓紧时间修整，不可怠慢。” “相公那边有何动静？”高济将高勋打发走之后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身边的亲卫带来的消息让他高兴不起来。 “将军，相公躲在节度使府内不见外人，除了吕用之搬进去一堆炼丹物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听相公说准备炼制轰天雷，接引神雷灭了毕师铎。”亲卫的话让高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吩咐下去，派人秘密守在相公身边，一旦事有不谐，立即将相公强行架到军中，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高济在吩咐亲卫走后，独自在帐内沉吟良久才派人去找陈武，匆匆商议后续事宜。而城外的毕师铎也果然停兵数日没有再行进攻，但是毕师铎此时却在酝酿着另外一个计划。 “大哥，向城内投诚？”秦彦差点跳了起来，瞪着牛眼还以为毕师铎没有睡醒，如果不是梁缵一把拉住了他，只怕他还以为毕师铎被人跳了大神。 “将军之意是赚开城门？”梁缵有些惊疑不定，但是还是脱口而出道：“只怕此事不易，且不说我等和吕用之仇深似海，他根本不会相信我们，就说如今守在城楼上的高济和高勋，如何取信他二人？” “不是赚开城门，而是借投诚之名，挑动吕用之和高济之间的内斗，从而渔翁得利。”毕师铎这些年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去学习兵法，所以此时说的是有条有理，“那吕用之可不光是对我等兄弟诸多压迫，昔日曾经要害高济性命。而此番大战高济和高勋出面和我等对阵，功劳都属于高氏兄弟，军权想必已经被高济借着大战为由一扫而空。你说吕用之这等小人不会担忧高济会事后找他算账？高济毕竟是高相公的亲侄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高相公醒悟过来，你想想高济会不会掌控大权？” 这一下秦彦和梁缵都不说话了，作为军中将领，他们和高济打过的交道不少。如果不是此次大战，自己和高济还属于同一阵营，都是被吕用之谋害的一方，自然知晓他们之前的矛盾。所以秦彦当即点头问道：“大哥，此计该如何行事？不论是高济还是吕用之都不会相信我等会在此时投诚的。” “相不相信不妨事，只要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挑开即可，而且他二人不相信，指不定高相公相信呢。”毕师铎笑道道：“我已安排下去，今夜秘密联络城内，让他们将投诚书信送抵高相公处，然后再故意遗落一份书信给吕用之，就说我等决意和高济联手铲除吕用之，事成之后只求高济将军在相公面前替我等陈述原委，免去责罚即可。” “如此书信落入吕用之之手，你觉得这个小人会如何行事？”毕师铎的一句问话让两人不做声了，当天夜里毕师铎果然让心腹人手囚水秘密潜入城内，然后让藏在城内的眼线秘密进入节度使府给高骈送信，然后派遣死士故意惊动吕用之，将书信送到了对方眼前。 吕用之这边看见书信之后固然是惊疑不定，开始认真盘算高济和毕师铎联手对付自己的可能，但是那边送到高骈身边书信的内容却很快被高济得知。 “这是借刀杀人。”陈武被高济通知过来一看直接开口道：“此计之要害不在于除掉吕用之，而是要高相公之手除掉将军两人，断掉扬州城防的擎天之柱。” “原本留下吕用之是为了稳住高相公，现如今只怕是不得不下手了。”陈武微一沉吟道：“将军专心战事吧，此事交给我十三司即可。如果末将估计不错，明日毕师铎必会亲至城外求见高相公，到时将军务必小心行事。” “吕用之该如何处置陈将军但请自便，只要能够护住我叔父即可。”高济点了点头，在陈武走后立即和高勋秘密商议一番。等到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中和二年正月十一，毕师铎果然带着一队亲信来到南城门口要求觐见高骈，并且当场陈述自己无奈起兵之缘由。毕师铎声音高亢，控诉吕用之之余对于高济则是大加赞赏，表示愿意听从高济调遣，清除叛逆。 他的话高济没有作答，但是城楼上浴血奋战的那些守军将士却各个都是义愤填膺，不少人已经开始私下询问当日扬州事变的真正缘由。这些从和州和亳州带来的将士不清楚当日原委，但是此时毕师铎的话无疑在慢慢撬开高济利用大战凝聚起来的军心，将对外的心思重新对准了城内，对准了吕用之。这样一举两得的办法既能够挑动军心，又能够挑拨高济和吕用之的矛盾的办法确实让众将士开始纷纷交头接耳。 高勋一看路数不对急忙过来找到高济道：“兄长，不能让毕师铎在城下继续说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军军心只怕立时就会败坏，到时军心一乱何以守城？” “别急，你听他说，还不到时候。”高济摇了摇头，倒是好整以暇，带着高勋就站在城楼上看着毕师铎。 第八十六章 断敌分兵 “兄长似乎已有定计？”高勋有些惊疑不定，但是高济却忽然叹了口气道：“此一战只怕要毁掉扬州百年精华了。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你速去安排人手配合陈将军行事，如果毕师铎想要入城就放他进来，把他扣在手中再说。如果叔父不出来的话，那就守好城墙。” 高勋走后，高济也走下城楼，只是吩咐将士没有他的手令不许开城门，这让原本想要围着他询问毕师铎所言真假的大小将校摸不着头脑。 不过毕师铎在城下絮絮叨叨说了大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高骈露面，而高勋也没有将吕用之请过来，所以也就不了了之，只有双方的将士稀里糊涂的在下面窃窃私语。 不过在这窃窃私语的背后，双方却不约而同的加紧了自己的步骤，高勋已经开始暗地里整顿兵马，将心腹嫡系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中，属于吕用之的莫邪营兵马被从节度使府分离出去。不过让高勋比较意外的是，高骈今日没有出现，倒是吕用之劝说的结果。在疑心高济和毕师铎联手之后，再加上今日高济仍由毕师铎在城下叙说当日事件的经过而不加阻拦，就更加加重了他的疑心。此时是不论如何不能放高骈出去见毕师铎的，万一对方真的联手，依照毕师铎等人对自己的仇恨，只怕瞬间会被对方撕成碎片的。 扬州城外双方各怀心思，而此时在巢县，新竖起来的淮南军的旗号却让纷纷前来的各舒州军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即日起，主公正式接任朝廷任命的淮南按察使一职，我舒州军也正式改为淮南军。”陆翊一句话彻底引爆了在场所有将领的心思，虽然只是旗号变更，但是却意味着，舒州军已经成了此时淮南道境内正统的军队，对外征伐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旗号。 “主公将令，巢县境内所有淮南军就地组编成第一卫，由本将任第一卫统军将军。”陆翊的话让大家都欢呼雀跃，编制的一步步扩大也就意味着全新的淮南军会越来越壮大。 “扬州大战诸位已然知晓，杨行愍的援军已经抵达无为，下一步会紧盯我军的动静不放。此等局面历经十三司费尽筹谋，断断不能让别人摘了桃子。所以——”陆翊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之后继续道：“水师将原本一分为二的船队分为三部，一部由水师都督雷凌亲自统率，立即前出大江，汇合何胜所部分出的部分船队北上扬州，击溃扬州水师。何胜所部执行原定任务不变，贺毅统率剩余船队和第五都黄杰所部汇合，攻略宣州，逼迫秦彦所部回师南援。” 陆翊看着雷凌等三人沉声道：“你们水师和第五都任务最为紧要，要在宣州打出气势出来，造成我淮南军急下宣州之态势，十三司会配合你们尽快将消息散布给秦彦。一旦老巢有失，则不仅秦彦会惊慌失措，毕师铎等人也会失去退路，从而从根本上扭转扬州大局。” 第五都是新组建起来的重甲兵，因为兵员武器特殊，所以即使从全军范围内选调，目前也只有区区三千人之众。但是在场的所有将领却没有一人敢轻视这支武装到了牙齿的铁甲巨兽，尤其是在陌刀已经一点一点开始换装的时候，只要地形允许，第五都发挥出来的战力绝对不逊色第一都这样的精锐战队。 “请大将军放心，末将等一定不负所托。”贺毅和黄杰抱拳应诺，雷凌则是上前一步问道：“我击溃扬州水师之后是否要原地等待大将军领军前来？” “水师一分为三之后，贺毅所部击溃宣州水师之后掩护步军登岸，雷都督则需要坐镇扬州城外，给守城的高济等部足够的信心，同时在秦彦所部率部渡江进入润州之后断敌后路，切割秦彦和毕师铎之间的联络，为我军下一步行动赢得时间。”陆翊点了点头。 “第一都第二都和第四都由李孝常统率立即潜入润州境内。”陆翊在杜光义摊开地图之后一指润州所在道：“一旦秦彦进入润州则立即将其彻底击溃。” “第三都和两个独立营组成正面大军，佯装我军主力，掩护各部行动，朝扬州开拔。”陆翊安排完一切之后道：“润州战事一结束，第二都立即和黄杰所部汇合攻略宣州，第一都和第四都渡江北上进入扬州会攻毕师铎。” 李孝常被安排到润州独立指挥作战，还带走了淮南军最精锐的第一都，这让他有些诧异，在接过命令后问道：“大将军，扬州方向只放了一个都和独立营，是否兵力稍稍欠缺？就算是秦彦分兵南下，扬州城外毕师铎还有数万大军在手，只怕——” “无妨，北面不是还有一支人马嘛！”陆翊微微一笑道：“孝常兄只需安心在润州将秦彦军彻底击溃，到时扬州之围自然可解。” “如此，末将领命。”李孝常虽然不知道陆翊有何办法能够约束宣州军，但是却也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的重任，淮南军的重心全部压在他的肩上，不仅仅需要击溃秦彦，而且要借助一战的机会彻底断掉毕师铎的后路，逼迫他在扬州城外陷入进退维谷之困境。 倒是陆翊本人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在中和二年正月十七第五都率先和水师出发之后，开始让向杰派专人给刘威送信，让其率军进入巢县和自己汇合，同时让陆明整军做好准备。在李孝常趁夜率军消失之后，将原本的两个独立营分开驻守第二都等军队营地，营造出假象。 不过陆翊事实上也没来得及等刘威作出回应，十三司就匆匆收到扬州陈武的传讯，毕师铎的计策被向杰第一时间察觉，所以原本等待刘威一起出发的第三都立即启程开始越过巢县县界进入和州。一路之上陆翊是大张旗鼓行军，沿途甚至连斥候都没有放出去，旌旗招展，人声鼎沸。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刘威和扬州方向的毕师铎的探子察觉，消息开始在两地迅速传播。 而已经和刘威汇合并且商议过后续事宜的戴友归在得知陆翊已经率军出击之后，也让刘威立即率军跟了上去。他不清楚陆翊为何让信使送信去巢县汇合但是自己却提前出击，但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变故。 这样一来一前一后两路大军纷纷启程，扬州那边的毕师铎开始坐不住了，如果说宣州军他还不在乎的话，那么舒州军也就是最新的淮南军他可是有着清醒的认识，从薛洋起家开始，这支军队从小到大几乎是一路打出来的，根本不是其他州郡地方军可以比拟。但是还不等他商议出对策，宣州方向的信使几乎是一路快马奔驰闯入营中，告知宣州方向出现舒州水师船队，大队人马登岸开始朝着丹阳而去。 这个消息差点让秦彦和毕师铎跌落地面，按照两人的谋划，扬州如果一旦出现变故，那么宣州及其长江以南州郡将是他们下一步的落脚之处，这一点甚至梁缵也都没有意见。毕竟扬州城屡攻不下之后，他们三人为首的这支军队往何处去已经不得不让他们费心考虑了。而且事实上毕师铎也不想待在扬州，这地方作为淮南道的治所之地，太过于引人注目，随时会遭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更别说高骈还没死，昔年的手段和战绩对于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大兄，必须马上南下守住宣州，否则我等根基一失，必然成为彻彻底底的丧家之犬！”秦彦的话也让梁缵点头不已，他们没有料到舒州军一出手就直指命门，断了三人的归路。 “好狠的舒州军，好狠的薛洋。”毕师铎冷静下来之后叹息一声之后道：“这是阳谋，就算宣州乃是虚招，却也打在我军的痛处。” “为今之计如何？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宣州断断不容有失！”秦彦焦急道：“我立刻分兵南下，截住舒州军，守住宣州。” “只怕我等在扬州的时日已经不长了。”毕师铎点了点头之后道：“立即命令水师随行南下，一定要守住采石矶渡口，保持和宣州的通道畅通。” 毕师铎在确定好策略之后立即让秦彦趁夜出动往南而去，同时水师也开始从扬州码头往南走，准备在采石矶附近江面驻扎。如此一来在水师的协助之下至少秦彦所部能够安全渡过长江，而且宣州也有水师，只要两部合力击败舒州水师，那么失去了水师支撑的淮南军就成了无源之水，将会被逐个击破。 秦彦趁夜离开原本做的隐秘之极，但是防不住的是原本前来送信的就是十三司的暗线，所以秦彦的一举一动几乎全程在十三司的掌控之中。在第五都登岸之后，贺毅所部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开始朝着宣州水师驻扎之地而去，准备在步军开战的同时消灭宣州水师。而雷凌亲自率领的船队此时也已经和何胜所部汇合，然后开始朝大运河而去，浩大的船队在冬日的大江之中纵横驰骋，周边金陵等地的州郡水师全部龟缩不出，唯恐触了这支庞大的水师的霉头。 雷凌率部北上的速度尚且没有秦彦快，几乎在雷凌出发的同一时间，这支年前从宣州启程冒雪北上的军队就匆匆渡江南下，准备返回老巢。而身在马鞍山的沈勇此时也带着宣州的十三司人员开始朝着丹阳而去，在途中和黄杰所部汇合，将丹阳等地的情况全部汇总上来。 不过和长江以南双方都在抢时间不同，陆翊亲自率领的第三都所部却晃晃悠悠的从和州直接往东北进入扬州地界，对于沿途所有的州府也丝毫没有攻占的兴趣，除了和州原本的人手在高济的安排下直接举手投诚，让队伍稍稍停顿，等待徐温前来接收。 而和陆翊所走的和州路径不同，刘威和戴友归走的是滁州官道进入扬州，双方一南一北目的却一样，如此一来在分兵之后，毕师铎所部正感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以至于一度开始和梁缵商议离开扬州南下抢占润州作为前进基地，将来自北方的威胁挡在长江以北。 毕师铎骑虎难下举棋不定，但是城内的高济却心思大定，城外毕师铎分兵，暂时没有攻击城垣，等于给他腾出了足够的时间清理城内的吕用之。在陆翊率军进入扬州地界的同时，陈武也开始将自己制定的方案交给了高济和高勋。 “你们舒州军不就是三万多兵马吗？怎么还能分兵多处作战？”和高济几乎猜到了陆翊大部分部署不同，高勋有些担忧道：“秦彦本部足有四万多人，此前攻城之时一直未曾出兵，本就是作为后备军使用，四万多人南下你们到底有何把握能够击溃对方？” “具体方略我不曾知晓，我只知道，这个方略是经过我家主公点头同意的。”陈武摇了摇头随即道：“将军也不用担忧，既然陆翊将军已经部署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把握，我等要做的就是趁着城外毕师铎无力兼顾扬州城池的机会，彻底清楚吕用之，除掉内患。如今城内各军对于吕用之的憎恨已经到了极点，此时发动正是呼应了君心民心，定可一鼓而下。” “五弟不要多言，此计虽然凶险，但是却打在了毕师铎的命门之上。”高济点了点头有些赞叹的说道：“此战之后定要好好拜会陆翊将军，此等用兵比我兄弟高出不知一筹。” “明天夜里，我会以叔父的名义招吕用之前往节度使府，到时请陈将军主持大局，莫邪营所属人马交给五弟率军解决，至于被吕用之扣留的五千精锐，我已安排人手进去，彼时他们会按兵不动，等待我等收拾完残局之后调出。”高济右手一挥，肃然道：“成败在此一举，我高家存续也在此一举。” 高济和陈武对视一眼之后，纷纷点头，辉煌的扬州城在今夜也注定走到了最后，这一幕甚至在后续直接决定了整个淮南道的局势走向。 第八十七章 清洗 “启禀营正，节度使府内均已安排妥当，静等高济将军开始。”阿贵走了进来对陈武汇报道：“高济将军也已安排人手准备同时强行将高相公带到军营安置。” “派人通知指挥使，就说扬州城内已经准备妥当，就定在今夜。”陈武点了点头，本来按照十三司的策划，扬州城内的行动应该在陆翊率军抵达之后。但是毕师铎此时无心攻城却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彻底清除内患，此等机会断断不容错过，为此十三司的所有计划都全部提前进入收尾阶段。 此时陆翊的大军就停在运河东岸，和毕师铎的大军隔河相望。虽然毕师铎已经将运河上停靠的所有船只全部搜罗在手中，但是陆翊却始终不疾不徐，甚至连派人去上下游征发商船都懒得去做。如此悠闲的态度不仅仅让毕师铎如临大敌，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侦查淮南军的虚实上，就连在上游布置的刘威和戴友归也是疑惑不解，不清楚陆翊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不过在陆翊收到十三司的传讯之时，其实扬州城内陈武和高济已然开始了行动。因为毕师铎没有攻城，城内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表面上趋于缓和，所以吕用之在收到高骈的传讯之后也不疑有他，安然进入了节度使府。他也打算利用这几日战事和缓的机会，挑唆高骈将高济给换掉。就算不能杀也不能再让他掌控兵权了，而且属于他直接掌控的莫邪营此时也接到了他的命令，秘密派遣精干力量潜伏在高济等人的军营附近，以应对突发状况。 而陈武却几乎是一路冷眼旁观吕用之的走入节度使府内之后才朝着身边的阿贵点了点头，后者带人迅速隐没在扬州城内的黑暗之中。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今夜节度使府最后的落幕。”陈武看着因为宵禁而寂寥无声的扬州城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带着身边的亲卫跟着摸进了节度使府。 而此时高骈也已经被高济安排的人手从节度使府后院的丹房之内强行带走，不过高济手下的人说是扬州城内混进来不少毕师铎的人手，打算在今夜突袭节度使府，阴谋危害高骈的安全，请他去军营暂避。 在高骈走后，阿贵也带着十三司安排的人手直接闯入进来，和吕用之打了个照面。 “汝等是何人，在节度使府内还敢胡乱走动，你们的将军是怎么带兵的？”阿贵一行人兵甲齐全，冰寒的刀光吓了吕用之一跳，还以为是从军营调过来的士兵不知道节度使府内的情况，胡乱闯进来的。 “吕用之，死到临头了，怎么这么多废话？”阿贵冷然一笑，手中长刀举起直接扑了上来。这一下骤然的变故甚至让吕用之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阿贵等人之所以畅通无阻的一路抵达节度使府核心地带，除了高济事先的安排之外就因为身上本身就穿着扬州军自己的甲胄，在如今几乎主力军队都是和州和亳州外来的情况下，吕用之手下的人根本就分不清这些人的来路，当即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阿贵甚至是连杀数人之后吕用之身边的亲卫才乱纷纷的上前抵抗，同时纵声高呼招呼其他人迅速来援。 只不过此时几乎在阿贵发难的时候，节度使府各处，几乎同时都在上演厮杀。十三司的人比起高济摆在明面上的护卫行动要快捷的多，吕用之带来的护卫几乎全部都被盯上，厮杀声一起，各处都在混战，这些护卫根本就没办法冲入大厅支援吕用之。而阿贵为首的数十名精锐却锐不可当，逼得吕用之身边步步后退，身边的亲卫更是不断倒地。 “吕用之，今夜就是你的死期。”阿贵狞笑一声，伸手一抹脸上沾染的鲜血，直接朝着对方扑了上去，手中的长刀带着呼呼的风声，瞬间连过两人，逼近吕用之身边。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和我敌对？”吕用之见到对方勇不可当，自己身边的亲卫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在不断后退的同时颤声问道。他已经小心之极了，就算是从自己的府邸来节度使府也是足足带了百余人的亲卫，而且府外不远就有自己亲信莫邪营驻扎，但是没想到还是遭到了暗算。 他自然不知道的是，在阿贵带人步步紧逼，甚至节度使府内原本他隐藏的一些心腹人手都冲出来救援的同时，他依仗着在扬州各地肆虐的心腹莫邪营也开始遭到了攻击，为首的赫然就是高勋和他的本部人马。莫邪营原本足有数千人之众，只不过当日在扬州事变的时候被毕师铎斩杀过半，跟着吕用之逃出去的只有三千人不到。而返回扬州之后就战事不断，吕用之忧心毕师铎冲进来自己性命不保，而高济又借机控制了扬州城内大部分权力，所以莫协营一直没有得到扩充。 而此时高勋足足调集了近七千人之众将莫邪营团团围住，更是派人高声叫喊让其放下武器投诚。只不过这一招却没起到什么效果，莫邪营本身就是吕用之苦心组建起来的心腹，而且里面的人众几乎都是一些罪大恶极之辈，可以说吕用之做的坏事几乎都是莫邪营经手的，让这些人投诚，几乎没有任何希望。所以片刻之后厮杀声开始大作，双方直接刀兵相见，战成一团。 “启禀将军，五将军劝降莫邪营失败，正与之激战。”扬州城的一处高楼上，高济看着夜色下城内激烈的厮杀声不断，身边的亲卫也流水一般将外面的战情汇报过来。节度使府内阿贵步步紧逼，吕用之已经没有反复的可能。只有这莫邪营还需要一番功夫，在无法抽调守城军加入的情况之下，高济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随我去左营。”高济双目一睁带着亲卫迅速下楼直奔此时城内唯一一处安静的军营，左营，也就是被高骈从他手中收了过去交给吕用之统率的最后一支精锐，这些年他在和州苦心训练出来的铁军。 此时左营虽然面对城内骤然而起的混乱，但是却始终严守军营，所有士兵全员戒备，却没有一丝喧哗。在高济抵达之后值守士兵尚且能够做到上前查问自己的身份，这在乱世抓到人就能为兵的时代确实难能可贵，也可以看出高济对于这支军队倾注了多少心血。 高济的到来让这最后一支军队有了归属，面对高济的命令，左营全军没有任何疑义，迅速集结开向莫邪营驻地加入战场。 “传令守城军，严防死守，防止消息外泄引来毕师铎的攻击。其余人手随我去节度使府。”高济安排完一切之后匆匆带人赶到了节度使府。而此时吕用之身边的亲卫也已经伤亡殆尽，甚至连带着他在节度使府内所有的心腹齐出也无济于事。陈武和阿贵这一次几乎集中了扬州境内所有的十三司暗卫的力量，对吕用之是志在必得。所以不论吕用之身边有多少人冲出，阿贵却始终能够将其迅速斩杀然后不断靠近其身边。 “死吧。”阿贵几乎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名护卫砍成两半，身形一冲而过，朝着吕用之本人当头一刀，吓得对方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手中的长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过这一变故倒是让阿贵这一招没有砍到人，结果一个冷不防身边的其他暗卫正好冲了过来，迅速挥刀而落，直接将吕用之硕大的头颅硬生生的给砍了下来。 “臭小子，抢功倒是挺快。”阿贵看了一眼还回头朝他傻笑的暗卫摇了摇头，随即道：“立即带着吕用之的人头巡视各处，责令所有人就地投降，否则杀无赦。” 吕用之被杀的消息伴随着这名暗卫带着血淋淋的人头到底高呼迅速传遍了整个节度使府，那些本来就被杀得心惊胆战的吕用之亲卫见到那颗硕大的头颅迅速放下了武器，弥漫了弄弄的血腥气的厮杀开始逐渐消停，以至于高济进来的时候激烈的战斗都已经逐渐进入尾声，到处都是暗卫押送就地投诚的这些人的身形。 “高将军，幸不辱命，这是吕用之的人头。”阿贵朝着高济躬身一礼之后让身后的暗卫将吕用之的人头送了上来。 “弟兄们辛苦了，此等恶贼一刀斩了真是便宜了他。”高济知道这位平日里跟在陈武身边的年轻人的身份来历，能够最早跟着薛洋从舒州城杀出去的最早一批人，其资历足够让所有人羡慕，所以丝毫不敢怠慢，回了一礼才道：“请代我转告陈将军，自明日一早起，扬州城悬挂舒州军旗，正式归顺淮南按察使薛相公麾下。” 阿贵回了一礼，将在场的所有战俘全部移交给高济之后带着暗卫将受伤战死的同伴全部带了出去，节度使府此时除了高济自己带来的人在清点看押战俘之外，没有了其他的声音。但是这种寂静却让他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曾经在高骈入主扬州的时候，高家迎来了自高崇文之后又一辉煌的时代，高家子孙成了扬州城最显赫的存在。但是如今，过了今夜，扬州城就该交到他人手中了，而自己这些高氏族人也要开始不一样的生活了。 高济在节度使府内的叹息也让在府外厮杀的高勋莫名的回头，这一瞬间他本能的感受到一种失落的情绪没来由的从内心散发而出，仿佛自己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失去了一般。不过随即他就被眼前的厮杀再次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在左营加入战斗之后，莫邪营的抵抗就越来越弱。在高勋一愣神的时候那一千骑兵就直接开始了冲锋，恍若惊雷一般的马蹄声彻底碾碎了莫邪营的抵抗信心，在冲散了他们的阵型之后，一场屠杀随即展开。莫邪营的累累罪名在普通士兵看来甚至比吕用之还要多，所以下手之际根本没有容情，而不论是高勋还是左营的将领都没有制止这场屠杀。以至于等到高济赶到的时候莫邪营三千多人几乎被屠杀殆尽，最后在高济的收兵命令下活下来的不足百余人。 “已经天亮了，看样子毕师铎这一次彻底失算了。”高济在见到高勋浑身浴血的走过来之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城楼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声，两人相视一笑。 “左营除骑兵外，各部立即上城墙。”高济一声怒吼，身后排列整齐的左营将士立即出动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兄长打算派出骑兵出击？”高勋见到高济将骑兵留下还以为他要执行此前的计划，顿时上前道：“弟兄们厮杀一夜，此时主动出击只怕力有不怠。” 高济摇了摇头，示意高勋将军队交给副将指挥清理战场，自己则带着他返回自己的营地，边走边道：“此时出击容易破坏舒州军的方略筹谋，我只是让启禀在城内巡逻，保持威慑，防止吕用之余党趁机捣乱。你随我去见叔父吧，把一切都跟他说清楚，高家到如今是该退出了。” 扬州的这场夜战持续了整整一夜，高骈自然也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是此时的他却硬生生的被自己的侄儿软禁在军营之中，周围都是高济的心腹，虽然高骈三番五次要出营，但是都被这些亲卫直接给挡了回来。所以在两人返回的时候这股冲天的怒火顿时全部发泄在他们身上。 不过此时大局已定，不论是高济还是高勋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在高骈发泄完怒火之后，高勋虽然被一脚踹翻在地，但是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高骈停下了动作，“叔父以为如今淮南道之中还有人会听从叔父的号召吗？这些年吕用之所做的所有恶行都打着叔父的旗号，就在这扬州城中，只怕就有无数百姓要将叔父生吞活剥了！” “叔父，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高家，还需要延续下去，不能断了血脉。”高济的这句话算是彻底击毁了高骈最后的心理防线，让其直愣愣的跌坐在地上。 “派人去将大娘子他们都接过来吧。”高济和高勋相互叹息一声，但是眼神之中却同时泛起一丝别样的神采。 第八十八章 采石矶水战 “启禀都督，十三司急报，宣州水师已经离开港口码头启程朝采石矶而去。”雷凌所部船队在前往采石矶的途中接到了十三司的急报，宣州水师也来了。 “都督，宣州和扬州水师一旦汇合，采石矶附近敌我形势陡然逆转，我军是否需要召唤贺毅所部前来？”***看着雷凌沉吟不语，有些担忧道。 “此时传讯已然来不及了，贺毅本来就是朝宣州水师而去，如果发现其离开港口，应该会追过来的。”雷凌摆了摆手道：“再者说，就算贺毅所部不能及时赶到，我军也要上前一战。水师必须切断秦彦和毕师铎之间的水路，否则一旦毕师铎南下，则润州战事必然有变。而且扬州水师和宣州水师纷纷聚集采石矶，只怕扬州已然出现变故。” “既然都督已经下定决心，那我马上命令船队加快速度。”***拱手抱拳之后飞速离开，片刻之后，这支二十艘战船组成的船队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前锋战船高高飘扬着淮南军战旗，庞大的福船船身劈开冬日里浑浊的江水一路南下，领衔而去，身后排成两列纵队的庞大船队飞速跟上浩浩荡荡而去。 雷凌的船队沿江而下朝采石矶而去，一路追逐宣州水师的贺毅所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东进，只不过他并不清楚雷凌也抱有同样的目的，在黄杰登岸迅速攻占了宣州绩溪之后，贺毅就一心一意要剿灭宣州水师，清除水上隐患，方便舒州后勤船队进出宣州。 而提前一步抵达的雷凌趁着宣州和扬州两支水师船队尚未合兵一处的机会，迅速驾舰冲了上去，两列船队上去之后冒雨攻击，熊熊燃烧的火油罐在黑夜中为所有人照亮了方向，无数的弩箭带着翻滚的火星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溢彩，也迅速夺取了无数的生命。 搞不清楚舒州水师虚实的扬州水师在此时不得不从采石矶移兵长江北岸，边战边退，同时拼命招呼被雷凌这种拼命三郎的攻击方式冲散的宣州水师随他们行动。 在抢下采石矶据点之后雷凌也开始收兵，按照他的盘算，如果决战之时差距太大，那么就一定要抢下采石矶这个大江之上的要塞，依靠船队在此地楔下一颗钉子，至少让南北的水运交通断绝，如此才能够坚持到贺毅所部前来增援，给润州步军击溃秦彦所部赢得时间。 声势浩大的水上夜战在天明时分清点战果的时候却让***心有不甘，按照着火的动静和江面上的残骸来估算，昨夜一战只怕击毁的敌方战船不足五艘，但是己方消耗却不小。 “德胜，拿下采石矶就是最大之胜利。”雷凌却兴冲冲的登上牛渚山眺望北岸的扬州水师，同时笑道：“你放心好了，扬州水师那个叫盛宏晔的郎将如果没搞清楚我军虚实就不会再来。他不来，这万里大江和千里运河就足够被我截断数日，这还不算大胜吗？再说，就算是来了，我军难道没有一战之力？” ***有些心有不甘道：“要是贺毅这家伙昨晚能来就好了，我军可趁胜追击，我也能逮住盛宏晔这个老小子了。” 雷凌没有接话，但是心思却飘到了南边的润州方向，半晌之后才道：“孝常那边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秦彦四万大军，他手上只有三个都不到两万人，要想取胜绝非易事。” “启禀都督，扬州水师送来战书，约我军明日大江决战。”***正要下去整顿船队就接到了亲卫匆匆跑过来递上的战书。 “看样子盛宏晔是知道了我军的虚实，所以才会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倒也是一员良将了。”雷凌随手将战书扔在一边，看着眼前滚滚东流的万里长江豪气顿生，笑道：“既然他想战，也好，正好看看声名远扬的扬州水师到底有几分战力，看看这万里长江到底是谁当家！” 雷凌的回复被带给了盛宏晔，而***也开始调整部署，在第二天一早将船队开出了采石矶渡口，二十艘战船一字排开在东南方向列阵，和盛宏晔争锋相对。虽然人数和战船数量没有对方多，但是领头的五艘福船那庞大的船身和上面森然布置的一座座新式弩机，以及两头高拱甲板上那一座座投石车却让所有的将士信心倍增。历经一次次战斗，这些武器也在兵备处的改进下越来越强大，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水师将士散发出的气势甚至比步军还要强势。 “德胜，你去前锋指挥，给我直奔扬州水师的核心，打掉盛宏晔的座舰。宣州水师此前在雷泽见过我军，被打怕了，所以动手之际必然会束手束脚，而且其本身实力也和扬州水师相去甚远。只要盛宏晔的座舰被打掉，或者逼迫他无暇调整部署，其船队阵型必然大乱。彼时，我亲率一队出击，敌阵自然大乱。”雷凌在***登上前锋战船之后，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五艘战船冲锋向前，风驰电掣一般朝着扬州水师的大阵冲了上去。 和此前在雷泽决战时事先步军攻击水贼老巢导致内部不稳不同，此次有扬州水师坐镇，盛宏晔统一指挥，所以***冲锋的势头虽猛，但是对方的水师阵型却丝毫不乱，盛宏晔让宣州水师护卫左右两翼，自己坐镇中军，正面迎击***。 “看样子盛宏晔有点本事，让第二队跟上，挡住对方的游击船队。”雷凌旗舰之上号旗不断升起，第二队战船立即前出跟上***的前锋，将沿途碰到的骚扰全部挡下，让***能够加快速度。 “发射！”***站在船头几乎是厉声高呼，五架弩机一刻不停的朝着前方的船队大阵激射弩箭，漫天的金属呼啸声伴随着无数的弩箭在船队大阵中穿梭，新式弩机的发射速度比起扬州水师装备的老式弩机速度快了不少，而且福船上巨大的竖板可是直接蒙上了牛皮的，所以竖起来之后直接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对方的攻击，以至于离得近的对方战船还遭到了舒州水师将士的箭矢攻击。 “投石车，给我往死里发射。”***甚至亲自操控投石车发射火油罐，无数翻滚着火焰的火油罐腾空而起，在扬州水师的大阵之中顿时烧起了冲天的火焰，五艘福船利用冲锋速度的优势一刻不停的发射火油罐。船头对准越来越近的扬州中军，船尾则开始朝着四面八方发射，阻击靠近自己的其他水师战船。而且在第二队舒州水师战船开出来之后，原本打算密集阵型来阻拦舒州水师冲击的盛宏晔此时忽然发现，在这种纵火武器面前，自己的阵势越密集，被对方攻击的概率也就越大，对方短短五轮投射，周围就已经有三四艘战船起火，更有越来越多的扬州水师将士被越来越密集的箭矢和弩箭扫下船只，掉落在冰冷的江水之中挣扎。 “轰”一个火油罐冲天而起，划过长空在纷乱的战场上原本没人注意，但是落下的时候却让一直有条不紊调整部署的盛宏晔瞳仁大绽，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火油罐直接越过前方的一艘护卫船直直的落在了盛宏晔的旗舰上，冲天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这一幕除了让盛宏晔身边的护卫手忙脚乱准备灭火之外，也让开战至今一直想击毁盛宏晔旗舰的***欣喜若狂。他虽然以五艘庞大无比的福船在扬州水师大阵之中横冲直撞，但是现如今距离开始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了，他绕着对方的阻击船队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无法突破盛宏晔那绵密的防御，反而每前进一步阻力就越大一分。而为了给他打掩护，雷凌身边只剩下最后五艘战船，这是留作扩大战果使用的。所以***虽然亲自驾驶座舰连续烧毁了对方好几艘战船，但是却让他越来越暴躁。 但是此时的这丛大火却让他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声嘶力竭的招呼几乎全部的船头甲板的投石车全力朝着盛宏晔的旗舰集火射击。呼啸而起的火球顿时间占据了这片天空，与此同时身边的其他几艘福船也纷纷冲了过来，依仗着庞大的舰身横冲直撞，硬生生直接撞翻了好几艘游击战船，同时弩箭四处射击，配合***行事。 “我来。”***抢过牛油火把，亲自操控着一架投石车然后瞄着方向放了出去，一颗火油罐伴随着绞索放下瞬间腾空而起，同样的轨迹再次出现在半空中，盛宏晔的座舰再次瞬间起火，这一次加上上一次尚未扑灭的大火这一次算是彻底窜了起来，冲天的大火开始在此燃烧。 “吹号，号令全军出击。”这丛大火烧得交战双方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雷凌当即下令吹响了号角，一瞬间舒州水师所有人都开始厉声大喝，所有的战船也开始纷纷应和来自主帅的意志。 “都督，后方有大队的号角声传来。”雷凌的旗舰带着最后五艘战船劈波斩浪一般冲到了上来，虽然只有五艘战船，但是却让对方如临大敌。这最后五艘福船还是何胜担忧战事硬塞过来的，但是此时却发挥了巨大的战力，冲入战圈之后瞬间直接冲毁了对方五艘战船。正待雷凌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后方那不断应和自己的号角和瞭望手声嘶力竭的汇报让他松了口气，贺毅终究是到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全力以赴，给我彻底围歼盛宏晔。”雷凌哈哈大笑，旗舰上的号角和号旗不断闪烁，一道道命令开始逐个往下传递。而与此同时后方艨艟巨舰的身影也逐渐露了出来。无数的战船开始纷纷犹如离弦之箭冲了过来加入战场，大战到此已经进入最高潮。在见到了雷凌的命令之后***已经放下了原本要击杀盛宏晔的目标，改为尽可能杀伤周围的敌军战船。因为他们此前冲的太前，四周都是扬州水师的战船，此时四面开花反倒是让周围所有的敌人纷纷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而且五艘福船全力开火直接割断了盛宏晔中军和其他各部之间的联系，彻底打乱了扬州水师的部署，在贺毅的船队冲进来之后顿时直接让扬州水师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都督，宣州水师开始往东逃逸。”雷凌立即大喝一声，就近拦住贺毅船队的后续几艘战船，传令让他们立即绕道朝东面而去，拦截宣州水师。 “这个盛宏晔倒也算是难得的干才了。”布置完这些之后雷凌看着战局开始骤然朝着己方倾斜，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我去试试，说不得也能救他一命，命令左右两舰随我压上去，会会这个盛宏晔。” 雷凌的旗舰在此时上前自然引起了舒州水师全军的注意，在贺毅加入之后旗舰上就不断传出号令，协调两军同步战斗，防止船只过多而没有配合从而无法形成合力。此时上前而且号旗不断飞舞，号角声也陡然改变，三艘巨舰一路冲过战场，直奔盛宏晔的旗舰而来。 盛宏晔的座舰已然变成了一团火球，一行人在小舟上正在朝着附近的另外一艘战船行去，但是却被雷凌的座舰直接给逼停了，巨大的浪花将这几艘小船打得上下起伏，上面的人也开始东倒西歪。 “你们下去，将他们都给我抓过来。”雷凌一挥手，迅速福船上迅速出现了无数的勾铙朝着那些小船扔了过去，无数的水手跳入大江之中展开近距离搏杀。 “盛宏晔，你的水师已经败亡，来我舒州吧，我家主公求贤似渴，你来我给你水师副都督一职。”雷凌站在船头纵身高呼道：“你一身本事命丧大江之上岂不可惜？” “我若投诚？我这麾下将士命数几何？”盛宏晔此时披着长发，死死地盯着雷凌站在甲板上的身影怒吼道。 “放下武器，我淮南军定然善待，负隅顽抗者，这万里大江就是汝等的葬身之所。我家主公心系百姓，尔等真要和天下苍生为敌不成？”雷凌摇头道：“我也是水贼出身，但如今却水师都督之尊，阁下难道不想随我之后，为我家主公建功立业？” “来人，随我上船，我也要去舒州好好看看。”盛宏晔看着对方甩下来的软梯，点了点头。 采石矶附近，这场耗时两个多时辰的水战至此随着盛宏晔登上雷凌的战船而迅速消解，盛宏晔对于扬州水师的掌控力度让雷凌都感到意外，在得到他的号令之后不仅迅速投诚，而且还立即投入到追击宣州水师的战斗之中，两家合力之下宣州水师迅速被堵在大江之上。 “都督，宣州水师放下风帆，准备投诚了。”盛宏晔站在雷凌身边见到对方的号旗不断闪烁，前方各部战船迅速跟着停下，雷凌也看着宣州水师剩余的十来艘战船点了点头，但是随口一句话却让盛宏晔吃了一惊，“淮南之事定矣。” 第八十九章 润州之战 “德胜，率部在此等候商船队，为船队护航，剩余所有战船带着战俘和俘获船队返回舒州大本营，然后听候军政部命令。”采石矶水战到最后结束已经是中和二年正月二十一的下午时分了，扬州水师剩余各部在盛宏晔的带领下投诚，宣州水师几乎全军覆没，逃脱的也是寥寥无几，雷凌已经给何胜传讯，交给他处置。 “盛将军妨请随我一起去一趟扬州如何？去见见毕师铎最后的结局。”雷凌目送贺毅带着大队的俘虏启程返回舒州，对着身边不发一言的盛宏晔笑道。 “都督之意是？”盛宏晔有些诧异，自己是败军之将，雷凌却直接带着自己返回扬州前线，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似乎不仅仅对自己很放心，而且对于已经渡过长江在润州境内急行军朝宣州而去的秦彦军毫不在意一般。 “没什么特别之意，我家主公如果估计不错的话，此时也已经启程朝扬州而去，正好阵前带你觐见，也不辜负将军的满腹才华才好。”雷凌右手一挥，水师舰队开始缓缓调转船头开始往北而去。 盛宏晔料定的确实不错，雷凌对于润州的秦彦军确实没有太多的担心。此时的李孝常带着三个都的主力淮南军已经在句容县境内隐蔽埋伏，静静等候秦彦率军抵达。 “指挥使，这是十三司送来的急报，他们已然尾随秦彦军抵达丹徒县润州治所，距离我军所在的句容已经不剩一日路程。”殷红林匆匆送来十三司的情报道。 “让向冲、和陈瑜两个指挥使来我第二都阵地，商议一下明日大战部署。”李孝常看了看天色点头道：“秦彦心急宣州安危，定然会不顾一切急行军，而且大江天堑依然渡过，润州根本没有天险，所以肯定不会想到我军会突然在句容伏击他。所以按照这日头算，明日午时过后他们定然能够抵达此处，所以我们要在明日午时之后展开大战。” 李孝常这边在做最后的调整，秦彦那边也的确如他所想，在扬州水师护送至下安然渡过大江之后，一路畅通无阻之下让他逐渐放下了心思，原本严整的行军阵型在他不断催促之下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散漫，不少士兵无人约束，甚至已经悄悄溜走当了逃兵。而他本人也是归心似箭，所以就连润州刺史赵宗权给他摆的接风筵席都没去，大军匆匆休息一夜之后立即马不停蹄朝着宣州而去。 润州治所丹徒县距离句容一日路程硬生生的被秦彦缩短了一半时间，全力行军之下果然在过了正月二十二午时之后让殷红林安排的斥候发现了踪迹，那一路走来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大队人马让隐蔽在灌木丛里的斥候不要命的跑到李孝常身边汇报。 “通知两翼的陈瑜和向冲，等到秦彦大军钻进我军布设的口袋之后再行攻击。”李孝常点了点头让人去传讯之后，在两翼最前方的向冲和陈瑜也是一左一右看到了秦彦军的前锋大军。 李孝常选择的这个伏击阵地并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形，官道两侧虽然是小山坡，但是却一望而至，所以第一都和第四都埋伏的士兵几乎所有人都是偃旗息鼓，身上披着提前做好的草皮子，防止被对方发现。但也正是这种看似根本藏不了人的地形才能够起到伏击的突然效果。所以甚至秦彦军的前锋士兵走过来的时候距离两军最近的只有区区不到十余丈远，大队行军的脚步声淮南军都清晰可闻，但是却始终没有被发现。 只有陈瑜和向冲两人悄悄的顶着一蓬枯草查看秦彦军的动静，在李孝常远远的堵住了官道正面之后，战争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他们两人手中。和向冲的沉稳不同，陈瑜一边查看动静一边悄悄叹息道：“四万大军果然声势浩大，这根本就望不到头，要不是孝常将军选的地形前面狭小，我们的口袋阵只怕一半人都装不下。” “指挥使，就算如此，只怕我军也拦不住这么多人。”陈瑜身边亲卫摇了摇头，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怪不得他不看好这个口袋阵。 “你就放心跟着我杀敌，孝常将军早有准备。”陈瑜看了看下面已经足足大半兵马走了过去正要招呼准备，就看见对面第一都的阵地忽然发生一阵鼓噪，喊杀声随即大作，顿时顾不得其他，立即一跃而起，纵身高呼，高亢的声音在一瞬间传遍了整座山丘，瞬间第四都就跟着他杀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孝常的正面阵地也发出了隆隆的战鼓声，急促的鼓点之下漫山遍野无数的淮南军纷纷杀了出来。 “全军突击，给我杀。”李孝常一身戎装，手中长刀前举，第二都所有的将士在殷红林和林大成两人的统率下拦住了秦彦军的先头部队，早已经埋伏好的弓弩手更是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箭矢犹如下雨一般从三面阵地蜂拥而至，将猝不及防的秦彦军成片的击杀在当场。李孝常精于计算，几乎将手中军队的每一份战力都发挥到了极致，弓箭手三轮齐射之后迅速跟进，在刀盾手和长枪手身后抵近射击，为前军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途。而布置在山顶的弩机则是不断发射大威力的弩箭对于那些仓促之中拿起盾牌和长枪挡住淮南军前进之路的障碍进行点射，和水师所用没有多少差别的弩箭每一轮射击之后都会强势砸开对方原本就不多的盾牌大阵，清空一片战场。 秦彦军最初的混乱和长途行军的疲惫让原本就松散的阵型此时更是再无一点调整的可能，只能依靠各军将士和中基层将领来依靠人数来一点一点扳回逆势。甚至秦彦本人都只能依靠着中军直接统率的部队来反击向冲和陈瑜两人的联手攻击。 李孝常的正面阵地主要目的就是挡住去路然后冲乱秦彦军的阵型，而真正的杀手锏还在于陈瑜和向冲两人的联手反击。尤其是第一都依靠那强悍的战力开战的最初就直接冲到了秦彦的中军阵前，在向氏兄弟的联手之下，战斗过程几乎是一边倒的在进行。秦彦中军所部一万多人在向冲面前根本就挡不住对方一击，如果不是后续军队在秦彦的拼命召唤之下迅速涌了上来，以人命来挡住第一都的冲锋脚步。 “变更鼓点，让第一都和第四都按照命令行事。”李孝常站在中军将台仿若亲眼见到了向冲和陈瑜的动作一般，整个淮南军在他的调度之下开始改变部署，向冲的第一都继续执行攻击秦彦军中军的任务，但是陈瑜的第四都却开始由之前和第一都联手攻击，迅速改变目标，在自己布置在山顶的弩机支援之下迅速朝后军而去，开始为向冲争取时间，挡住秦彦军后军支援的之路。 这样一来在李孝常的调度之下这场伏击战逐渐变成了三个独立的战场。第二都在利用大量的杀伤稳步前进，一点一点压着秦彦军的前锋朝秦彦的中军而去。而向冲的精锐第一都则竭尽全力扑杀秦彦中军的反击，执行斩首任务，陈瑜的第四都则拼命堵住对方后军两万多人的冲击。 激战之中，向冲不顾自己身中数箭的伤势，带着亲卫在万军丛中杀出了一条路，直逼秦彦中军的核心。眼见着秦彦的身形已经清晰在望，第一都所有的将士都纵声高呼酣战，手中的兵器在这一刻带起了散发着让所有人心寒的杀气，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向天和向明两兄弟甚至联手上前，不顾对方的盾牌阻拦，一个攒步直接扑了上去，以自己的身躯撞开了一个缝隙，让身后兄长率军顺利杀了进去。 虽然两人为此身负重伤，向天甚至头盔都被秦彦军的士兵给挑了，但是两人却相互搀扶着看着秦彦迅速被自己手下的将士淹没哈哈大笑。 “快，给我砍倒秦彦的中军将旗。”向冲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和秦彦相互对砍数招之后，招呼身边的亲卫几下将秦彦那高高的将旗直接砍倒，刹那之间整个秦彦军彻底失去了指挥，周围的中军将士一看将旗倒了顿时心神大乱，战局在片刻之间迅速逆转。第一都在向氏兄弟的指挥之下透阵而出，将秦彦身边的亲卫迅速斩杀殆尽，向明和向天奋起余勇联手将秦彦斩杀当场。 虽然向明为此力竭倒地，但是秦彦被枭首，硕大的头颅被第一都将士挑在枪尖上绕场一圈之后秦彦军的中军剩余将士军心迅速消失，战局陡转直下，原本最艰难的战场在向氏兄弟和第一都面前最先结束。 中军军心丧尽，被第一都碾压之后开始逐渐和前锋挤在一起，加上淮南军越战越勇，第一都和第二都联手之下，大片的秦彦军士兵就地放下武器，战役到了现在这一万多人被蜂拥而上的淮南军迅速抓捕。 “向天，你还有没有战力？迅速回军支援陈瑜。”向冲在向明醒转之后来到阵前，让向天迅速回军往后方而去，和陈瑜并肩战斗，同时让人挑着秦彦的首级跟了上去。 也就在此时，第二都扑上来和第一都剩下的人掌控住前方的局面的时候，远处的号角声忽然传来。 “这是第五都的号角，哈哈，我就说黄杰那小子肯定会赶过来的。”陈瑜在前面浴血奋战，为第一都挡住两万多人的冲击，此时顾不得身边向明率军到来乐得哈哈大笑。 来者正是原计划攻击丹阳郡的第五都黄杰所部，沉闷的脚步声犹如地震一般传了过来，那一片黑沉沉的黑甲之下，一个个犹如山岳一般耸立的身形出现在地平线上，那股压抑感甚至隔着万余名秦彦军都让向天感到沉闷。而在随后，这些黑甲将士拖着长长的奇异长刀冲过来的时候，杀戮由此展开，陌刀伴随着黑甲将士如墙而立，排排推进，如汤泼雪，每前进一步都带着无尽的鲜血，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全部都被一刀枭首，滚滚的人头纷纷落地，冲天的血迹溅射之下让冬日的暖阳这一刻都显得格外的冷冽，一如那映着阳光的陌刀，在战场上露着一往无前的霸气。 黄杰的到来让这场战斗在夕阳西下之前落下了帷幕，那几乎无坚不摧无物不挡的霸气和杀戮比起秦彦的首级还要有震撼力，秦彦的后军彻底被吓破了胆，在听到第一都和第四都招降的命令之后，慌不跌的扔下兵器蹲在一边，唯恐惹到了这帮杀神，和此前的同伴一样，身首异处。 夕阳之下，李孝常身边淮南军的将旗高高飘扬，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收拾受伤士兵的淮南军将士在这一瞬间，心灵福至，全部都在望着这杆开战之后就一直飘扬的将旗，庄严肃穆，就连那些受伤的将士在这一刻都强自忍着伤痛，眼神之中透着坚毅的神采。 “淮南军万胜，主公万胜。”李孝常右手高举，纵身高呼，几乎在同时，所有的将士齐刷刷跪地，面朝将旗，呼应着主帅的声音，也在呼应着这个一手创建出今日强盛军容的淮南军掌控者。 而几乎在一瞬间，远在舒州城外的薛洋猛然间抬起头来，目光眺望着东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挺拔的身姿和肃穆的面容让身边正要跟随他出发前往扬州的骑兵营将士全体行礼，这一刻不论是参战与否，所有的淮南军将士都感受到了这冥冥之中的那股意志。 “军魂诞生了。”薛洋转头看着身边有些迷茫但是同样感受到这股悸动的陈潇潇，微微一笑。 “诸位随我一起，结束这乱世！”薛洋马鞭一扬，纵马而前，那一幕身影让前来送别的舒州军民全体跪地，纵声呼应来自主帅的意志，来自军魂的呼唤。 “全军出发，去扬州！”马蹄扬起，新的淮南军开始踏上了全新的征程。 “淮南大势已定，天下大势已定。”留守的严明微微一笑，说出的话让身边所有人都一阵颤抖。 第九十章 各有算计 “指挥使，这么多俘虏该如何处置？”殷红林和向冲等人走到李孝常身边的时候苦着脸道：“这第一都和第四都马上就要启程北上，两万多战俘只怕留下来只怕会横生祸端，要不——” “不必担心，第一都和第四都安心北上便是，这些战俘由大成带着驱赶到江边，会有后勤船队来接回舒州，交给后勤部处置，你我放手打仗。”李孝常摇了摇头道：“另外立即从第二都抽调精锐补齐第一都和第四都战损，第二都缺员新兵处会随船带来新兵补入。” 扬州大战在即，那边毕师铎一旦知晓秦彦失手被杀，必然会方寸大乱，到时候扬州一地只怕会战火连天，为了应对对方数万大军的疯狂突击，所需兵马必不会少。反倒是第二都有第五都配合，攻略宣州时补充的新兵也可以借此实战锻炼。所以殷红林等都没有异议，马上去安排，大军在此修整一夜之后，于正月二十三前往采石矶渡口，贺毅所部也在当天下午和后勤船队汇合，在卸下新兵和辎重之后，商船队带走了两万多战俘返回舒州，而贺毅的水师舰队则带着部分商船将第一都和第四都打包上船北上进入大运河朝着扬州而去。 而此时扬州城外，陆翊依旧在运河东岸驻扎，丝毫没有渡河而过的意思，毕师铎在高济等人斩杀吕用之清除了城内的内患之后如梦方醒，于第二天开始不断攻击城池。但是在吕用之被杀，整合了城内所有的兵马之后，扬州守军的士气和战力提升了一大截，在高济的指挥之下沉着应对。反观毕师铎的军队在秦彦走后数量骤减，士气大跌，在陆翊始终引而不发之下，出手之际难免束手束脚，毕师铎甚至一面攻城一面还要抽调军队沿河设防，如此一来攻城的力度比起之前大打折扣，数日攻城除了留下满地的伤亡之外，根本没有取得什么成果。淮南兵不堪久战的毛病在此时显露无疑，没有士气的支撑，很多士兵在战场之上开始敷衍应付，甚至是暗地里当了逃兵。 这些在十三司的汇报之下迅速被陆翊知晓，而在十三司的串联之下，采石矶大战的消息也随后传了过来，得知水师歼灭了扬州和宣州水师，几乎所有人都是抚掌大笑。淮南军的战略当中，水师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大运河和长江的航道一旦畅通，在水师的巡逻之下，虽然舒州孤处淮南道西部，但是他们在扬州作战却等于和自家门口差不多，而且还能够利用水道大江阻隔对方。 “大将军，刚刚收到十三司急报，刘威的庐州军正在搜集船只，应该是打算近期渡过运河。”陆明这段时间跟着陆翊是彻底理解了淮南军的整体战略，在将情报递给陆翊之后笑道：“看样子刘威应该也是收到了秦彦南撤的消息，料定我军会在近期有重大举措，所以打算提前过河。” “虽然同是庐州人，但是戴友归比起军师来其眼光和谋略都相差甚远。”陆翊没有理会刘威的举动，反倒是摇头道：“如果易位而处，军师肯定会对扬州的变故不管不顾，趁着我军和毕师铎争夺扬州无暇分心他顾的机会，迅速挥师北上，拿下濠州和寿州等地。就算是掩人耳目，也不会将大军主力和几乎所有的军中宿将全部安排在扬州方向和我等遥遥相对。” “此战不论谁胜谁负，扬州，都不是杨行愍所能插手的。与其明知无法从中渔利，还不如趁早抽身，拿下自己能够拿下的好处。不然的话，等到我军回过手来，北境三州他还能不能拿下还两说。”陆翊起身走到帐外，看着远处隐隐约约有些痕迹的扬州城墙，道：“为将之道，目光长远方能看到棋局之外的胜负手，察敌之所不及，从容不迫，落子无痕，决胜于无形之中。”戴友归什么心思别人不清楚，陆翊却洞若观火，所以根本就不屑一顾。 “大将军高见，末将佩服。”陆明能够先陈瑜等人一步升任都指挥使，其心思和能力确实高出一筹，心思也非常缜密，兵书也熟读过不少，对于陆翊这番指点自然是明白，所以点头之后道：“主公和军师已经启程，按照时日计算，应该会在五日后抵达。要不要末将派兵前出接应？” “让十三司沿途密切跟踪即可，你此时派兵前出岂不是让戴友归察觉？主公身边有骑兵营护卫，断断不会有事。”陆翊摇了摇头，算了算时间之后笑道：“也好，就定在五日之后，彼时润州战事一定了结，有了第一都和第四都回归，正好和高济里应外合，彻底击破毕师铎。” 陆翊这边闲庭信步一般将淮南军的计划定在五日之后的时候，北面扬州北部的运河东面大营内，戴友归和刘威也几乎在同时商讨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只不过和戴友归打算渡河而过的计划不同，刘威的想法和陆翊差不多，觉得应该紧急返回庐州，率兵北上。 “军师，我等留在此地难不成还能分得扬州一杯羹不成？”刘威见到李神福等人都已经到来，顿时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摇头道：“此时舒州军在扬州和毕师铎征战，无力掣肘庐州，正是我等出击北境三州的大好时机，军师为何让我等在此踟蹰耽搁？” “郎将之意我清楚，然则北境三州幅员辽阔，我庐州内部不稳之下能够抽调多少兵马北上？”戴友归一句话让李神福坐不住了，立马叫道：“军师是在打毕师铎和他手下的数万兵马的主意？” “军师此言不妥，那薛洋强势之极，前方领兵作战的又是陆翊，他如何肯让我等将主意打到他的囊中之物身上？”李神福此前在舒城就和陆翊打过交道，所以摇摇头，不看好戴友归的谋划。 “毕师铎数万大军，陆翊的舒州军才多少人马？就算是打败了毕师铎，那数万兵马他如何能够掌控？只要大战一起，我等也立即参战，倒时自然是谁俘虏了就归谁。诸位将军，我有预计，此战至少能够收拢万余人马。彼时只要稍加整顿，我庐州军就会立时翻一番，而且还都是久战之军，如此出征北境的大军也就有了着落了。”戴友归笑道：“诸位将军难道不想多点人马出征？而且我军主动配合舒州军作战，战后难道他陆翊不应该送我们点好处？” 戴友归最后一句话倒是说的李神福和安仁义等人哈哈大笑，他们几人眼中也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毕竟按照戴友归的谋算，此举倒是没什么风险，而且还一下子弥补了庐州军的软肋。如果真如其所料，那庐州军的实力必然会飞速上扬，不仅仅出征北境有了更大的把握，而且在应对舒州的时候也更有底气。 只有刘威依旧眉头紧锁，戴友归的谋划确实不错，但是他的心里始终觉得哪里不对。这些谋算虽然高明，但是戴友归和他能想到，他不信对面的舒州军高层想不到，但是陆翊等人却好整以暇，莫非对方是故意的不成？ 刘威和安仁义等人不一样，他本身就富有谋略，对于战局的把握和谋算不在戴友归之下，而且作为宿将，他本能的就有一种直觉，他从来不曾小看过陆翊等人，对于这位领兵出征的舒州军大将，他有着一种天然的警觉。只不过此时他却没办法说话，毕竟戴友归的建议打中了庐州军的软肋，而且还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兵力增加了之后，自己北上征伐濠州等地之余就有余力应对舒州的干预，也是更加安稳的拿下北境三州。乱世争雄，土地子民和兵马是缺一不可，有了兵马之后才能够占据更多的土地，抵抗更加强大的对手。 “神福，搜集船只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大军五日后渡河，移兵扬州西北，静观其变。”刘威沉默半晌却始终没有反驳戴友归的话，只是眉头紧锁之余下达了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刘威也将时间定在了五日之后。只不过和陆翊不管不顾不同，刘威在下达命令的同时，眼光同时投向了对面扬州城外的大营。毕师铎在久攻不下之后终于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收兵。 “将军为何要收兵？让末将再率军冲一次，说不得就能攀上城墙了。”梁缵杀红了眼，回到帅帐之后一把扔掉自己的头盔，坐在一边生闷气。 “攀上城墙也无济于事了。”毕师铎叹息一声道：“我军在扬州城外不能再损失了，这些兵马将是我等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能白白损失了。” “兄长的意思是？”毕师铎的这句话让梁缵顾不得生闷气了，站起身来问道：“秦彦有消息了？” 毕师铎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心里也开始对秦彦夺回宣州信心不足，舒州那边陆翊停兵不前，摆明了告诉自己，南下宣州的才是其主力，来到扬州的兵马只是威慑自己。只是当初自己摇摆不定，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水师在采石矶已经败了，长江航道已被对方彻底封锁。”毕师铎叹息一声之后道：“我等棋差一招，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梁缵没有反应过来，毕师铎却自顾自说道：“长江航道被封锁，南下的秦彦已经成了孤军，对方如此苦心孤诣，必然在南边摆下了重兵等着秦彦自投罗网。”扬州距离采石矶渡口原本就不远，再加上毕师铎一直派人在渡口停留，得到的消息并不比陆翊慢多少。采石矶水战的战果一出来他马上明白了舒州军的整体方略，所以才会召回攻城的兵马。扬州已经成了战略死地，就算是拿下了城池，在对方以逸待劳之下又能守几日？孤城不可守，毕师铎要的是一片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盘。 “那，那我等该去何处？”梁缵有些愣愣的问道，他虽暗藏心机，但是对于这等大事，他一向是唯毕师铎马首是瞻。 “你入夜之后派人秘密过河给庐州军送信，就说我等愿投诚庐州，待扬州有变，我等率军立即和他们汇合，希求他们能够说服舒州军不要对我赶尽杀绝。”毕师铎此时深深吸了口气，但是这句话却让梁缵没反应过来。 “然后暗地里整顿兵马，收拾军械，对外依旧攻城不止，麻痹舒州军，等到庐州军也跟着放松警惕，我等立即率军出发，北上楚州。”毕师铎下定了决心，右手一指北方道：“楚州在扬州之北，地方广大，而且背靠徐州，东面就是大海，是一片好地方，也是我等最后的栖息之所。” “楚州？”梁缵念叨了几句之后点头道：“徐州兵马都被朝廷抽调去围剿黄巢了，无法威胁我等。只是那庐州和舒州两军不会对我穷追不舍吗？” “没想到你这个直肠子之人倒也能想这么多。”毕师铎有些诧异梁缵这么快就想到了以后，但是随即就直接道：“我等一去，扬州乃至于整个淮南道就只剩下舒州军一家独大，你觉得庐州的杨行愍会傻到跑来攻击我等，好让对方坐收渔翁之利吗？而舒州军需要接收这淮南道剩余的十数州，也顾不得来楚州啃我们这块硬骨头。等到我等站住脚，不论是趁虚而入徐州还是反身和舒州争雄，都由得我等自己做主。”毕师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将自己心中的谋划都说了出来，只不过随即就叹了口气道：“我棋差一招，让秦彦兄弟白白受害，实在是对不起他。” 梁缵也是跟着沉默了半晌，秦彦一去不归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时至今日自己也是朝不保夕，所以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就直接道：“兄长放心，他日我等东山再起，我自会亲自提兵为秦彦兄弟报仇雪恨。” “好狠的舒州军，好狠的薛洋啊，算计了所有人。”梁缵走出帅帐开始按照毕师铎的想法布置的时候，毕师铎却在帅帐之中，声音沉闷，伴随着黑夜当中的冷雨，犹如黑夜之中的夜枭之声一般刺耳。 第九十一章 内外夹击 “大将军，水师已经过来了。”陆明的话还未说完，向杰也匆匆而至，笑道：“主公也到了。” “陆明，你带人去迎水师和第一都他们，向杰，我们去接主公。”水师和薛洋几乎同时而至让他脸上浮现出一缕轻松之色，当即和陆明分别去迎接。 薛洋走的是巢县当初陆翊出兵时走的路，依仗着骑兵的速度从陆路过来的，在见到陆翊和向杰带人走出大营迎接之后，袁袭就哈哈笑道：“主公啊，这引而不发的事果然也只有陆翊才能做得出来，换做旁人屯兵运河西岸十余日眼看着毕师铎在扬州城下大举进攻却无动于衷，只怕都要疯了。” “军师谬赞，主公，大娘子，请。”陆翊上前给薛洋和陈潇潇行礼之后笑道：“幸亏带的是第四都陆明，之前做主公亲卫之时，性子被磨得很沉稳，这要是换做杨功和向明他们，估计末将会被他们给烦死。” “水师的战报我在来时已经收到，李孝常在润州战事结束了吗？”薛洋带着陈潇潇领头走在前面，刚问了一句却见到前方运河一队战船已然放下了铁锚，大量的人手开始从船上涌出，顿时笑道：“看样子孝常的事办得也非常利落了，只是这运河冬季水位低，往来行船也没那么便利，将来还需要大修一次才好。”冬季大运河水位本身就低，再加上距离炀帝时代已经过去近三百年，河道淤塞，昔日碧水青波现如今浑浊一片。此次跟随雷凌而来的水师战船几乎所有的福船都被他留下了，开过来的都是老式的船只和随行的商船货船。 陈潇潇原本只是想前来随军看看战场狼烟，这几日连续赶路也是累得很，到了军营和薛洋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转回后帐歇息。但是按照陆翊的谋算，也就是今日，淮南军就要大举出动，所以几人匆匆来到帅帐。 “陆翊，你们这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太明显了吧？毕师铎又不是傻子，白天我军强援刚至，你晚上就来一次渡河而战，这可不是什么高招。”袁袭刚刚说完，向杰上前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他笑道：“这是十三司和斥候送来的急报，五天前的夜里，毕师铎秘密派人前往庐州军营之中，而也就在刚刚，刘威正好率军渡河。” 薛洋接过从袁袭手中转过来的情报，沉吟半晌之后问道：“你们三位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主公，只怕其中另有隐情。”袁袭摇了摇头道：“庐州和我舒州毗邻，如果毕师铎想依靠投诚庐州来换取生机，只怕是想当然耳！” “看来军师也是觉得毕师铎给戴友归开出来的是一个幌子是吗？”陆翊听到袁袭的话之后接着道：“军师知道戴友归此时所想为何？” “扬州此地能够被戴友归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毕师铎手中的那几万兵马了。自上次在舒城一战被你差点打的全军覆没之后，杨行愍虽然励精图治，然则庐州被我军占据两县之后财力人力困顿不堪，目前养了的两万兵马已然达到极致，再多下去必然会拖累民生。”袁袭笑道：“但是在我军的强势面前扩军又势在必行，所以戴友归才会在此地弄险，想借力而已。” “主公，我军该如何行事？”陆翊点了点头，虽然袁袭只是寥寥几句但是他却明白过来随即朝薛洋问道。 “毕师铎既然想逃那就让他逃好了，左右不会往南就对了。”对于袁袭的分析薛洋也是不住颔首，作为此时战场之上的第三方，庐州军既然起不到平衡的作用，那么就只有这一条路了，而且针对目前庐州的困境和即将开始的谋划，也的确需要毕师铎的这些兵马来攻打北面占据着光州和寿州的王绪等人。 “不要理会他们，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薛洋笑道：“如果毕师铎能够逃出生天岂不是与我有利？最起码在我军全力南下攻略淮南道南部诸州郡之时，北面多出了一个能够牵制杨行愍的对手。” “也好，向杰，马上通知扬州城内的高济和高勋，今夜子时出击。”陆翊见到薛洋已经下定了决心，立即让向杰去通知城内高济做好准备。 而第一都和第四都下船之后直接被安置到了军营修整，但是随船而来的辎重物资却没有卸货，水师船队依旧停泊在运河西岸，只有雷凌带着盛宏烨前来觐见薛洋。 “盛将军能够弃暗投明，我心甚慰。”薛洋有些好奇这位扬州水师郎将，按照向杰送来的十三司调查结果，扬州水师原本是江防军的一部分，也是淮南道和江南道两道水师的总督统。只不过大唐水师自从白江口水战之后就日渐式微，此时更是已经沦为彻彻底底的步军附庸。所以其他各州虽然都有自己的水师，但都是安史之乱后那些藩镇诸侯自行组建的，属于朝廷正统的水师只有扬州水师这一支，在高骈入主淮南道之后，直接归属淮南节度使节制。 “将军对江南道其他各州水师可有了解？”袁袭上前问道。 “启禀军师，江南道各地水师大多是后来组建，但其根基都是昔日末将下属，算得上知根知底。”盛宏烨一句话让薛洋眼前一亮，笑道：“如此，来时我军南下之时，还请将军多多出力。”薛洋这句话算是彻底认可了盛宏烨，这也让他脸上浮现出喜色，急忙拱手抱拳道：“请主公放心，末将定然尽心尽力，报效主公。” “今夜，你协助雷都督安排船只送步军过河，然后水师船队立即沿河拦截搜捕毕师铎败军，防止其往南逃脱。”虽然按照几人的预计，毕师铎难逃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薛洋还是不放心，对方手中足足有五六万人马，如果真的难逃，就算是有大奖阻隔，也难保不会窜入其他地区。 薛洋安排完这些之后就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陆翊，步军原本就已经有了成熟的部署，他和袁袭也不插手具体的军务。所以中和二年正月二十八夜里，大队人马开始纷纷出营登上船队开始朝东岸而去。大运河在扬州地段虽然被刻意加宽过不少，然则不到百丈的距离还是很轻松的直接到了对岸。 虽然选择在夜间渡河，但是淮南军却丝毫没有隐匿自己行踪的意思，船队直扑扬州渡口，盛宏烨带着先头船只靠上去之后直接招降了驻守渡口码头的水师留守人员，然后大队人马迅速上岸。 “这运河终究还是要架桥才可，依靠摆渡费时费力。”袁袭对于陆翊在扬州这么多天却连一座浮桥都没搭有些无语道：“你让陈烨派人过来搭一座桥也比让水师船运更加方便吧？” “浮桥就算了，此战之后造一座石桥吧。”薛洋带着几人登上最后一艘战船，看着远处的城墙和城外已经被惊动的毕师铎大营摇头道：“运河也需要加宽拓深，否则这条当年炀帝耗尽民力开凿的大运河不出百年就会彻底淤塞无法行船。” 几人边说运河边等靠岸，但是前方的战事却已经展开，先期渡河的第三都和第一都组成的两道攻击浪潮是一刻不停的朝着毕师铎大营冲了过去，隆隆的战鼓声不断从战船之上响起，在催促着所有人奋力冲杀。 夜战从来都是统兵者需要面对的大难题，就算是平时有专门操训过的淮南军在夜间发挥出来的战力比之平时也逊色不少。所以陆翊想出来的变通办法就是各军上岸之后不要管编制，直接上前杀敌，分散之后就近依靠身处前线的将领指挥，只要是淮南军的军旗，各军将士都会自动依附在其周围，如此一来算得上是基本解决了夜战乱战的难题。而薛洋站在甲板上见到前方的喊杀声虽然杂乱，却很集中，很显然实现三个都都有过类似的演练，顿时点了点头道：“如此乱战倒也是符合兵法所言，散而不乱，聚而成形，陆翊你是有心了。” “主公，让骑兵营也上去吧，夜战之中骑兵比之步军要强悍数倍。”袁袭在跟着薛洋上岸之后见到岸边除了雷凌和盛宏烨等水师将士值守码头之外，骑兵营也整装待发。只不过骑兵营目前是薛洋的亲卫扈从，没有他本人的命令他们根本无法出击。 “军师所言甚是，高济在扬州城内也有一支骑兵，战后合并在一起，我淮南军的骑兵就可一跃而上达到千人之众了。”陆翊点头笑道。 薛洋右手一挥，骑兵迅速出击，但见瞬间一道火把组成的火龙风驰电掣一般杀向了已经喊杀声漫天的毕师铎大营。而几乎与此同时，扬州城的城墙上无数篝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亮堂，城门打开，一道骑兵迅速冲了出去，无数旌旗招展，大队的人马开始涌出城外，瞬间将毕师铎夹在了中间。 “看得出来，高济是一员良将啊！高氏家族到了他手中，也算是不辱没了这个百年望族了。”薛洋等人在黑暗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人影，但是那声势丝毫不迅速第一都他们的攻击几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对战机的把握只怕就算和陆翊比起来也不会逊色太多。 “主公你看，北面有大军开来，想必是刘威和戴友归来了。”向杰在薛洋说话的当口见到北面有大片的火把渐渐出现，立即出声提醒。 “立即变更鼓点，让各军立即驱赶毕师铎败军往北而去，倒卷珠帘。”在薛洋和袁袭的注视之下，陆翊不慌不忙的让身后的战鼓队立即改变鼓点，让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立即送了出去，只见那一刹那间原本激昂的鼓声忽然出现了变故，连绵不绝的势头开始陡然间变得更加急促，而且中间明显的出现了断档。 这种改变让身处前线的向冲和陆明等三人立即意识到变故已经到来，所以三人几乎是同时高呼酣战，同时改变攻击方向，放开了对北面的限制，集中兵力开始从西到东横切毕师铎大军。 而在稍后，伴随着喊杀声和火把数量和位置的变化，一直在城楼上观战的高济也瞬间明白了淮南军的意图，虽然他不清楚对方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却丝毫没有犹豫的下达命令，让统兵出击的高勋放开北面，从东南包抄，将毕师铎的所有南向退路全部切断，然后和已经占据了正南方位的陆明两军合力，加大了攻击和驱赶的力度。 此时身在大营内部已经将中军整合完毕的毕师铎也已经发现了淮南军的变化，虽然此前他没有料到高济会选在此时出城攻击，但此时的变故却让他发现了的生机。所以当即跨马领兵主动往北而去，同时通知在西面拼命抵挡淮南军第一都攻击的梁缵不要恋战，跟上他的步伐。 这数万大军虽然阵型混乱，但是好歹未曾崩溃，而且毕师铎的号令还是能够统合中军的精锐，所以中军一出动立即引起了连锁效应，几乎所有在拼死战斗的其他各军将士全部一窝蜂的跟着中军疯狂的朝着北面狂奔而去。 “毕师铎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旦撤退，中军动摇，原本还有战力的军队会顷刻间军心丧尽。四面合围网开一面，莫过于攻心为上。”薛洋见到一窝蜂的朝着庐州军的方向冲了过去的毕师铎大军，微微摇了摇头。 但是此时陆翊却再次命令改变鼓点，全军突击，几乎所有的淮南军和高济的军队都在这铺天盖地的鼓声中大举出击，往北冲了上去。 “我不管毕师铎，我只想看看这一刻戴友归是不是想哭。”袁袭笑道：“数万大军一冲而过，光凭他的那点人马只怕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立即命令骑兵营，同时通知高济高勋，两部骑兵合二为一，给我穷追不舍，要一直杀到毕师铎全军大败为止，不给他留下一丝喘息之机。”薛洋没理会这家伙的幸灾乐祸，戴友归棋差一招和毕师铎一样，今夜注定是不能得逞。 “同时传令各部，待毕师铎冲散庐州军之后，想办法招降。”袁袭插过一句话之后陆翊身后的亲卫立即分成无数股纷纷冲了过去。 “军师，大军就交给陆翊吧，你我跟着向杰进城去看看。”薛洋将战事交给陆翊之后和袁袭等人开始朝着扬州城的城门而去，而此时城内的高济也走下了城墙。 第九十二章 晨曦弥漫 “末将陈武参见主公军师。”扬州城南，在历经了一昼夜的厮杀之后渐渐平静下来，伴随着无数的毕师铎兵马被俘，扬州渡口开始渐渐人满为患，淮南军不得不分出大量的人手看管。如此一来追击逼事多的重任就骑兵身上，不过城门附近倒是彻底安定下来，城内的守军也已经开始出城协助打扫战场。在薛洋带着陈潇潇和袁袭等人来到城门口附近的时候，陈武也和高济等人急匆匆走了上来。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亮堂，陈武在薛洋点头之后拉着高济走上前道：“主公军师，这位便是淮南节度使府左司马高济将军，此次扬州之行，武能够幸不辱命，除了主公谋算无双外，高将军也是劳苦功高。” “高济拜见主公，落魄之人不敢言功，但望主公垂怜，济定当结草衔环，报效主公。”高济借着陈武的话上前大礼参拜，倒是薛洋微微一笑，上前将其扶起笑道：“高济将军智勇双全，不和吕用之同流合污，在和州主政之时，练精兵，抚民静，实乃当时良臣风范，我得将军，是薛洋的福气，也是淮南十四州百姓的福气。” 薛洋环顾一周正要和高济一起进城，却见到远处陆翊纵马奔驰而来，身后还有无数兵马跟随。 “此时尚有何事能够让他这个大将军跑过来请示主公的？”袁袭摇摇头笑道：“八成是戴友归没有被毕师铎踩死，这家伙想让主公帮他挡上一阵子吧。” “那也好，高济将军，着人将南城角楼收拾出来，我要会客。”薛洋眼神一转顿时明白了陆翊的想法，也没戳破袁袭的小心思，点了点头让高济派人去收拾南城的角楼。 陆翊落马之后见到薛洋和袁袭等人在等他，顿时苦笑道：“果然瞒不住主公，刘威和戴友归来了，吵着要见主公，那戴友归甚至使出无赖的法子，末将也头疼。” “行了，戴友归和刘威二人你不用操心，此战善后事宜由你全权处置。”薛洋白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陆翊，开始跟着向杰走向角楼。陈潇潇原本打算跟着陈武找个地方歇息，昨夜大战她也是一直跟在薛洋身边，一夜未眠，一双明眸也带着点点的倦色。但是袁袭却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大娘子莫不如也随主公会一会袭这两位同乡如何？” 袁袭的话倒是让薛洋神色一亮，而陈潇潇在见到薛洋点头之后也是跟着一笑道：“既如此，那我来煎茶。” 陆翊转身去处理军务，薛洋几人说说笑笑到了角楼的时候高济已经在旁边等候了，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旁边还竖起了帷帐挡风，这一路走来沿途的战斗痕迹也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有那尚未散尽的篝火还在晨曦之中挣扎。 薛洋带着陈潇潇当先坐定，然后招呼高济坐在自己旁边之后笑道：“扬州繁华，这些年虽然天下大乱，商旅困顿，然则淮南一道岁入十之五六还是出自扬州，今日登高远望，确实所言不虚。”扬州在唐代其繁华程度确属天下第一，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单论经济发展和商贸往来，就连帝都长安也无法比拟。只可惜后来却悉数毁于战火。紧随其后发展起来的江南道才会在宋代以后逐渐绽放异彩。但是此时薛洋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自己亲手拦下的这场兵祸，扬州城算是彻底保存下来，一瞬间也是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千。 “主公如今是淮南观察使，高相公也已经隐退，袭相信，在主公的治理之下，扬州一定会承前启后，更加辉煌。”袁袭看着高济笑道：“依袭看来，扬州虽好，却不如人好，若非高济将军心念百姓城池，率军坚守，只怕扬州城已经毁于战火，那主公自然也是看不到如今扬州城的晨曦弥漫了。” “呵呵，是嘛，汝等君臣在此欣赏美景，可还想过我庐州军奋死挡住毕师铎败军冲击的事情了？”袁袭的话让高济面上一红，正要开口却听到旁边鱼粮道上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两个狼狈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放肆，我家主公如今是淮南观察使，更是高相公表奏的淮南节度使留后，汝等一介下州吏员，也敢在此间口出狂言，真当我淮南军的刀杀不了你？”来的正是刘威和戴友归，不过却盔甲破碎，衣衫褴褛，甚至刘威身上还负了伤。戴友归的这句话和冷笑瞬间激怒了坐在一旁的向杰，当即就要拔刀相向。 “好了，既然来了，那就请坐吧。”薛洋看了看袁袭和向杰，这两人对于自己落难的庐州同乡好像已经不是不友好，相反还有敌视了。所以当即朝高济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招呼两人落座，他是高骈的侄子，在如今高骈没死，扬州城名义上还在他的掌控中的时候出来调和，顿时让刘威和戴友归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陈潇潇适时上前给众人斟茶，也让戴友归暗叫不妙。薛洋带着女眷在旁边，摆明了不愿意将这件事摆到公开的台面之上，这让他们忽然觉得一拳头打在了空气中。 “二位怒气冲冲上前，难不成我薛洋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们庐州了？”薛洋对于这种繁琐的茶道的确是感到头疼，但是如今这个饮茶之风还只是在上层社会流传的年代，他也没有办法将后世简易的泡茶办法带过来。不过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刘威面色一怒，再次开口道：“昨夜贵军攻打毕师铎，我军原本从旁襄助，然则贵军为何在北方虚开一面？为何驱赶毕师铎败军朝我军大阵而去？薛郎君贵为淮南观察使，难道便是如此对待下州军兵的吗？” “刘威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我家主公堂堂的淮南观察使会害你不成？”袁袭眼睛一瞪，打断了刘威的话之后道：“首鼠两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戴丈夫，你以为呢？” “好了，别吵了，刘将军和戴丈夫此来是兴师问罪的？”薛洋摇摇头起身道：“昨夜之战，是我淮南军独立作战，事先也并没有通知贵军，结果大战正酣贵军忽然加入战圈，也没有派人前来告知，此番前来怪我，将军不会觉得在强词夺理吗？” 刘威面色一愣，昨夜的行动他本来就不看好，但是戴友归在这他却不得不说下去，而且他之所以怒气冲冲，还是昨夜战损实在是太大了，乱兵数万之众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爆发出来的战力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抵挡得了的，而且毕师铎和梁缵亲自带兵打头阵，在性命攸关之时，这些人直接将庐州军打大阵彻底冲毁。事后不仅仅战俘没抓到多少，而却军阵崩溃之后，自身反倒损失了数千名之众，而且后勤辎重也尽数全毁。这让他如何咽的下着口气？ “那依郎君所言，昨夜之事就这么算了？当初在无为我军可是接到了陆翊将军的军令的。”戴友归果断抓住了薛洋的话柄，冷笑道：“郎君是上官，莫不是自己得了好处就忘了我们这些辛苦的下属不成？” “哦，原来还有这事？那为何贵军会出现在扬州西北？”薛洋摇了摇头道：“难道是陆翊给你们下达了军令不成？” “启禀主公，末将一直跟随陆将军参赞军务，并不曾见过大将军给庐州军下达过什么军令。”向杰摇了摇头道：“相反，庐州军抵达运河东岸之后就始终不见其和我军汇合，战场之上私自行动，酿成大祸，还敢来我家主公面前倒打一耙。戴丈夫，自作主张打了败仗还敢来我家主公面前鼓噪不已，莫非真以为我军的军法治不了你？” “向杰，我军昨夜是没有通知贵军，然贵军明知我军在北，却依旧驱赶毕师铎往北突围，这是不争的事实，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戴友归被向杰一语戳破，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怒喝道。 “放肆，我家主公面前，你一介下州的文吏也敢咆哮？”高济一拍案几爆喝出声道：“庐州杨行愍本就是趁乱攫取刺史大权，我家主公尚且没有追究其纵兵祸乱驱逐郎幼之罪，尔等今日在扬州公然欺压我家主公，淮南观察使？想干什么？”高济一声爆喝说的戴友归目瞪口呆之后，转身朝薛洋拱手一礼肃然道：“主公，杨行愍纵兵祸乱地方在前，如今手下官员更是在主公面前不敬，请主公赐末将一支兵马，末将亲率前往庐州找杨行愍问罪。” 高济怒斥戴友归，而且口称薛洋为主公，让刘威面色变得黯然。如今在高骈未死的情况下，这位高氏家族最有潜力的子孙却公然投靠到薛洋帐前，岂不是说，高骈也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舒州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怕原本自己预想中的舒州需要连天大战才能够完成淮南道南边诸州的设想会迅速落空，那岂不是庐州也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的刘威顾不得戴友归的神色，起身朝着薛洋拱手道：“观察使息怒，戴丈夫并无冒犯上官之意。只是昨夜我军损失过大，戴丈夫也是急怒攻心，请观察使息怒。” “我并无怪罪之意，虽然杨刺史上位不正，然则高相公当日也未曾怪罪，所以俱是前尘往事，只要杨刺史能够为国为民，为庐州造福，我也并无责怪之意。”薛洋让高济坐下来之后继续道：“然则，如今朝廷已经任命本人为淮南观察使，那么庐州方面就不得继续自行其是，淮南道之内不能政出多门，军出多将，否则必生事端，还请杨刺史好自为之。” 虽然薛洋没有接高济的话，但是最后这番话却让戴友归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薛洋的话看起来没什么力道，但是什么叫不能政出多门？这是要统一淮南军政啊？ “主公明鉴，我大唐自安史之乱以后就一直拨乱纷纷，如今黄巢乱军在关中肆虐，惹得唐皇巡幸西川，其他各地也是贼盗崛起，政令不出州郡，实非国家幸事。如果我淮南道能够做到内政统一，想来唐皇也一定能体察主公良苦用心的。”袁袭不理会戴友归的脸色，抚掌笑道：“袭以为主公之意甚好。” “末将附议，我叔父此前也有此役，然则局势险恶，始终无法抽手，如今主公有此大志，济愿长驱马前，为主公消除祸患，剿灭叛逆，为我淮南军政一统尽心尽力。”高济见到袁袭点头，毫不犹豫起身道。 袁袭和高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戴友归和刘威根本没有接话的余地，算是彻底打乱了二人原本的盘算，而薛洋在一旁也不多言，只是和陈潇潇一起品茶，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二人放在心上。 “这是新调的茶，刚拨好云脚，诸位尝一尝？”眼见着刘威已经在朝外看，薛洋朝着陈潇潇示意了一眼，后者嫣然一笑，起身给每人都斟了一盏，然后站在薛洋身边笑道。 “对对对，今日扬州城免遭战火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就不要说这些了，往后的时日还长，两位也是杨刺史手下干将，想来往后共事时日不会短，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薛洋抿了一口茶水后笑道：“只是有一句话还请两位牢记，不论私底下各位有何心思，然则我等皆是大唐子民，效忠的也是唐皇陛下，诸位该为天下苍生多多考虑才是。” 刘威和戴友归相视一眼之后只能无奈行礼离去，不仅仅来时的盘算被袁袭和高济联手破的一干二净，而且薛洋甚至在两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松口，这昨夜的大败也根本无法从城内找补回来，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二人走后，袁袭和高济、向杰三人相视而笑，这一番连消带打，不仅仅让对方的盘算落空，而且薛洋的几句话还等于算是对杨行愍宣示，淮南道军政统一已然从扬州毕师铎战败开始，淮南的面貌悄然之间焕然一新。 “军师，给舒州下令，着霍同宇为舒州刺史，严先生等一众观察使府高层尽快迁到扬州，同时擢拔杜荀鹤、尹世恒等随行。”薛洋看着外面的晨曦逐渐散尽，朝阳越上城楼，朝着身边躬身而立的高济道：“观察使府众官未曾到齐之前，扬州城防仍由高济负责。” 袁袭和高济拱手接令，心头都是暗自一凝，薛洋已然开始在布置战后事宜了。 “不知高相公现在何处？军师，随我去拜见一二。”薛洋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反倒是回身一笑，但是一句话却让高济心头俱震，抬起头来有些惊诧的看着薛洋。 第九十三章 成败得失 “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中和二年正月二十七这场扬州大战在第二天全部结束了，骑兵在追击毕师铎一直过了扬州地界之后才缓缓收兵。毕师铎数万大军大部被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追击给彻底击溃，大部分精疲力竭之后就地举手投降，被随后而至的淮南军步军俘虏押回扬州，只有中军核心跟着毕师铎逃到了楚州。大胜之后的淮南军在收兵之后统计上来的战俘数量足有三万多人，这几乎和淮南军参战的兵力相差无几了。这么庞大数量的俘虏也让处置军务的陆翊和高济等人忙的四脚朝天，不得已甚至高济将扬州城防的任务都扔给了袁袭代理，自己住在城外和陆翊连天加夜的收拢军队，看押俘虏，同时还要派人向扬州治下的其他县城派驻兵马，尽快将扬州各地全部纳入正轨。所以在高勋进来的时候甚至高济连头都顾不上抬就直接问道。 “叔父在军营厮闹，这只怕再这样下去你我二人吃罪不起啊，不如——”高勋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高济打断了，“此时让叔父和主公相见，万一二人冲撞，那你我二人在主公面前岂不是失了情面？” “那兄长，该怎么办？”高勋苦着脸问道，他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高骈如此在军营厮闹只怕早晚会被薛洋会得知，与其到时候被询问，还不如主动带高骈去城内呢。 “这样吧，稍时我去找下军师，让他帮忙想想办法，你我做晚辈的，扣押叔父也不是事。”高济知道高勋的想法，稍一沉吟之后叹息道：“你手头上的事务办好了没有？今日大将军已经在和军师商议两军合并改变之事了，让我问你是愿从军还是从政？从军的话执掌一都，从政的话可以直接充任州郡刺史。” 高勋没料到高济说起这件事，所以愣了一愣才道：“兄长以为我该从军还是从政？”高勋此前是亳州刺史，军政一把抓，但是如今他也知晓薛洋手下军政分离是常态，但是却没想好自己到底该从军还是从政。 “你还是从军吧，从政的话以你的性子只怕迟早会闯下大祸。”高济看了他一眼道：“你执掌一都就是淮南军的中坚将领了，要尽快熟知军规军纪，等到观察使府迁移过来之后可以去讲武堂进学一段时日，不要懈怠了。大将军执掌军法可是以严苛著称，听军师说，这一点连主公都插不上话，你自己多注意。” “那兄长你呢？主公打算给你安排何等职位？”高勋点了点头，这几日跟随向冲等人他了解的不比高济少，把这一点记下之后笑道：“兄长你才华卓著，主公委任你何职？” “主公没说，但是估计和大将军一样，没有具体职位。”高济一句话让高勋一愣，随即喜道：“那岂不是——”他还未说完就被高济打断了，“如何安排是主公的事，非我等可以议论，以后这些事休要再提。” 高勋乐得嘻嘻哈哈的起身走了，倒是高济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沉默半晌之后出了军营到城内找到了袁袭，将高骈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啊，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主公是心胸开阔之人，只要交代的差事办得好，就算是在主公面前抢酒吃，他也会乐得一笑呢。”袁袭知晓高济的小心，所以摆摆手安慰道：“明日一早你就随我去见主公，然后去看看你叔父，你们这么软禁他也不是事，传出去你和高勋怎么做人？哪有做晚辈的扣押软禁尊长的？那岂不是让别人戳你的不是？” 袁袭的话让高济心思大定，第二天一早一面让高勋去准备，一面跟着袁袭去节度使府见薛洋，将高骈的现状详细禀告了一遍。 “高相公只怕是在怪我坏了他的好事呢。”薛洋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你们高家打算如何安置你叔父？” “家族几位耆老商议后觉得该让叔父回渤海老家修养。”高济和袁袭陪着薛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但是济以为，此举不妥，渤海如今地处北地，家宅没落，只怕叔父返回之后易出事端。然叔父如今这副模样，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如送高相公去岳西如何？”高济苦着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此事薛洋也不方便开口，当初向高家承诺过不干涉他们，现如今如果自己开口岂不是自毁诺言？不过袁袭此时忽然开口倒是让他眼前一亮，高济也是跟着问道：“军师不妨详说？” “权义（高济字权义）你知道岳西的慧心禅师吧？”袁袭笑道：“慧心禅师智慧通天，定能让高相公回心转意，不再沉迷炼丹之道。就算是不能，如今禅师是宗教司的人，也可以引导高相公走上道家正途，少受奸人蛊惑，岂不两便？” 薛洋尚未开口，高济倒是点了点头，随即道：“主公，待扬州局势稳定，济想护送叔父赴岳西一趟，能够安置好叔父，也能让济了一桩心事。” “我先去见见高相公吧，如果你们兄弟觉得合适，那我也没意见。”薛洋点了点头，跟着高济出了南门之后来到军营中高勋的营帐附近，果然远远的就听到叫骂声，刚要走进就见到高勋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巧见到薛洋等人到来。 “主公，这——”高勋欲言又止，反倒是薛洋摆了摆手道：“高相公在生气？” “启禀主公，原本我来告知叔父，说主公打算今日前来探望他，结果，结果就被骂了出来。”高勋有些尴尬，嗫嚅道。 “无妨，你们就在外间等着吧，我进去单独和高相公说些事。”薛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在外等候，他独自走了进去。 “军师，兄长，主公这么进去会不会——”高勋有些担忧的问道，旁边袁袭见他一个大男人如此紧张忍不住一笑道：“你们兄弟二人也不用担心，主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高相公伤不到他，而且说不得主公能够安抚得了高相公的暴怒呢。走，我们一起去喝杯茶。”他说完拉着高济兄弟走到一边。 不过此时的薛洋却差点被高骈扔出来的一个香炉砸到，不过高骈明显以为进来的依旧是高勋，在见到薛洋一个闪身躲过之后倒也没有继续，反倒是看了他一眼。 “淮南观察使薛洋见过高相公。”薛洋保全一笑，将脚下的香炉捡起来摆在案几上笑道：“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相公，这场景倒也有趣。”淮南观察使一职虽然几乎等同于节度使，然则毕竟在官阶上差了一点，而且高骈本身还是渤海郡王，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天下兵马大都统，薛洋行礼参见倒也是应该。 “你就是那个薛洋？”高骈在薛洋报出自己姓名之后倒是安静了下来，略微点了点头随即道：“赶走了林度，占据舒州才一年时间就敢来扬州和本王争夺淮南道大权，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是。” “胆子大不大我也不知晓，但是和郡王相公争夺大权，薛洋可不敢！”薛洋跟着坐在高骈对面笑道：“然则相公以为真是我薛洋和您争夺？相公难道不想想我年即弱冠哪来的底气和一代名将，唐皇倚重的国之柱石的高相公争夺呢？” “还不是我高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兔崽子鬼迷心窍，被你蛊惑，我扬州大好局面才会白白断送？”高骈冷笑道：“如今成王败寇，你何必多言？说吧，打算如何处置我？白绫？毒酒还是匕首一把？” “也好，今日无事便来和相公好好论一论这扬州的成败得失。”薛洋笑道：“相公难道没想过高济兄弟本是你的侄儿，毕师铎梁缵秦彦等人俱是相公昔日爱将，可为何最后纷纷反叛？相公可想过到底为何？” “相公可知毕师铎当日为何忽然起兵攻打节度使府？为何拿下扬州之后秋毫无犯退出城池等待相公返回？可是最后又为何不愿听从相公命令前来负荆请罪吗？”薛洋一连串的发问让高骈显然猝不及防，所以愣了半晌之后才嘶哑着嗓子道：“毕师铎忘恩负义，当日若不是本王，他还是一介草莽乱贼，是我不计前嫌，擢拔他于阵前，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叹啊。” “是啊，是可叹，可叹他们原本没有反心，对于相公也是心悦诚服，但是却最后被逼反，毕师铎险些连自家妻儿老小都被人横杀于阵前。此等行径又有哪位英雄豪杰能够忍得住？”薛洋摇摇头道：“相公识人不明，任用奸佞小人当权，压迫忠良之辈至极致，甚至连相公自家子侄尚且险些被杀，若不是巧合，只怕高济兄弟早就被人暗杀于城中，相公又哪有最后一支兵马守住这扬州城？如若扬州城破，乱兵冲入城内，这满城百姓遭受罹乱，到时千秋功罪岂非都要算到相公头上？相公内无识人之明，外托权臣之相，不遵皇命，不晓民心，这偌大的淮南道，相公以为真合该继续落到相公手中？” “黄口小子，也敢和本王论成败得失？你还不够格！”薛洋一番话说的高骈面红耳赤，忍不住起身怒吼道：“想我高骈出镇安南、岭南西川，平定江南乱局哪一次不是为国效力？我不配难道你配？” “我能来自然是我配！”薛洋却丝毫不让，声音陡然高亢道：“大唐天下自天宝年间以来，拨乱纷纷百年之久，国土沦丧，叛乱迭起，百姓苦不堪言。相公前半生当得起天下之望，不论是收复国土，还是剪除叛乱，唐皇给予相公的褒奖相公自然当得起。然则自相公入主淮南以来，将军做过哪一件利国利民之事？任用吕用之这等天怒人怨之奸佞肆意妄为，欺压百姓，残害忠良，相公难道不知？相公自己沉迷于炼丹左道不能自拔，枉顾唐皇将一道百万军民相托，难道相公配？” “至于小子我，起身草莽，从岳西之地而起，才有了舒州新政的实施，相公知不知舒州新政到底惠及多少百姓？”薛洋见到高骈散着双手坐在一边，起身道：“相公若是觉得对小子不屑，就该去好好看看，去看看舒州到底有多少百姓还知晓相公之名，去看看舒州新政到底是如何惠及百姓的。” “昔日太宗曾言，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相公以为如何？”薛洋背对高骈一声叹息道：“相公再看看扬州，看看扬州百姓是如何看待相公的，如何看待相公所倚重的吕用之。何为成败得失，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高骈原本目光散漫，很显然被薛洋的话刺激的不轻，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猛然间眼神一震，散漫的目光瞬间聚集在薛洋身上，就连瘫坐的身形也紧跟着站起来，死死的盯着薛洋道：“原来，你的志向不只是淮南一道，而是天下？你好大的胆子！” “得不得天下的，我说了不算，你也说了不算，百姓说了算。”薛洋冷然一笑道：“相公若是想要阻拦，就该出门好好看看这天下苍生，看看他们的疾苦，看看他们的血泪，去听听他们如何对待这大唐天下，如何看待你们这些诸侯藩镇！” “你想让我去何处？”薛洋的话让高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薛洋倒也不着急，就一直在等着，直到对方开口来了这么一句之后才道：“我从没有想过要让相公去何处，此前和权义也说过，相公只要不做出危及淮南百姓之事，可来去自由，薛洋可不敢来阻拦相公行迹。”薛洋掀开帐门之时接着道：“高家也是如此，哪怕有一天权义要离开我薛洋，只要不投到我之敌人麾下，我也不会阻拦，相公尽可放心。” 薛洋走了出去，徒留高骈一人独自茫然的站在里面出神，半晌之后才被高济和高勋打断，“你们来了？”这一声嘶哑的声音却让高勋喜出望外，扑上去跪倒在地道：“叔父您——” “难为你们了，给我备一副车架，我要去舒州看一看。”高骈的话让高济猛然间抬头道：“叔父想通了？”饶是高济心思沉稳，但是此时也是话语颤抖。 第九十四章 接管扬州 “高家不必搬迁，就留在扬州吧，家主之位也从今日起交给权义，希望你们能够成功。”扬州城外，刚出正月的天气依旧寒冷无比，还带着湿冷的冰雨，在临别之际，高骈对着眼前的两个侄子倒是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往后高家若有人违背律法，你二人也不必去薛洋面前求情，这点骨气我高家人还是有的。” 高济和高勋再也忍不住，双双跪倒在地，痛哭不已。他二人生平所学俱是高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在自己的子嗣不成器之后，子侄辈中的高济和高勋就更被高骈看中，否则高济也不会以小小年纪就官居节度使府左司马之职，力压军中宿将。 “高相公上船了，末将已安排十三司沿途护送，慧心禅师那边也已经收到传讯，不会让高相公有失的。”扬州城的城楼上，向杰见到薛洋盯着高骈登上一艘商船开始缓缓离开扬州渡口，也将自己的安排汇报出来。 “高骈这一走，属于他的时代就算是彻底过去了，一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啊。”薛洋一声长叹之后道：“去通知军师和严先生，去观察使府商议大事，让陆翊和高济也过来。”说完之后自顾自的下了城楼返回已经改名为观察使府的前节度使府。 “主公唤我们来，结果自己却迟来了。”薛洋进来的时候袁袭等人都已经到了，严明见到他来迟了还忍不住调笑了一声。 “今日让大家来就是一件事，接管扬州。”薛洋坐下之后道：“你们军政两方现如今如何盘算的？扬州刺史的人选先生意属何人？” “扬州是淮南道治所所在，也是大唐最繁华的州郡，所以刺史人选尤为重要。”见到薛洋发问，严明当即起身抱拳道：“而且我舒州新政在扬州乃至于淮南各地推行之成败也多集中在扬州一地，所以臣以为，尹世恒可担当此任。”自从薛洋打出淮南观察使的旗号之后，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多开始向薛洋公开称臣，并且将观察使府称为幕府。虽然薛洋自己觉得不太习惯，但是倒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严明提到尹世恒倒是让薛洋点了点头，袁袭跟着也道：“尹世恒此人倒是可行，有能力也有魄力，治所之地确实需要能够铁腕执法，推行新政之人坐镇。” “扬州除去治所所在地江都之外，尚有高邮、仪征、宝应和广陵几座大城，县令人选也至关重要，这是臣拟定的县令人选名册，请主公过目。”严明拿出名册递给薛洋继续道：“自古淮扬之地富庶，除了商贸繁华之外，也是土地肥沃之所，按照接收的节度使府民册记录，扬州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新政推广难度非常大，稍有不慎就会动摇根本。” “先安排人手接管，然后再推行新政，将原有的县令中反正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由民政部统一宣讲新政，然后部分回流舒州任职，部分安排到和州徐温那边，防止本地官员和各大家族串联阻挠新政实施。”薛洋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严明将杜荀鹤、陈涛和李龙生等舒州干将一股脑全部抽调过来了，是的确费了一番心思。 严明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领衔的民政部已经有成熟的方案，只需要薛洋点头就可以推行下去，所以在随后就朝着高济笑道：“高将军这几日烦请协助一二，扬州下属的四座县城还需要将军出面，如此才能免除部分官员的后顾之忧，放心前来扬州听训。” 他这句话倒是让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差点忘了，高相公在扬州余威犹在，正好可以安抚众官之心。” “也幸亏有权义在，否则就算是我军拿下扬州，剩下的宝应等地只怕也要一一攻打才可底定，得一人扬州百姓顿时少了多少战火。”袁袭笑道：“若不是权义志在军中，只怕我都要将他推荐到扬州刺史的位置上了。”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高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抱拳苦笑道：“军师说笑了，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叔父的余威，济只是仗着人头熟悉而已。” “通知陈家，尽快在扬州设立陈家总舵，将原本陈家在扬州各地的产业尽快恢复过来，同时通知和我舒州交好的商家豪门，向扬州商界吹风造势。”薛洋摆摆手之后让话题回到民政上，“待尹世恒上任之后，由陈家出面，将工商发展的势头先铺开，减轻新政推行的压力。” “到时主公可要参加？”严明点了点头，工商先行，能够尽可能减轻新政推行的压力，尤其是土地政策。但是此前舒州工商虽然繁盛，但是各大商家在扬州的影响力尚浅。此时也只有薛洋出面，以淮南道掌控者的身份才能够迅速稳定人心，恢复扬州工商秩序。 “先让世恒宣讲，必要之时我会出席，帮他镇场子。”薛洋点了点头道：“世恒主持扬州民政，倒也没有多少要交代的。军政这一块你们军政部如何安排的？” “启禀主公，目前我军南线尚有战事未完，建议将淮南军分成三个卫，第一卫坐镇扬州和舒州两地，拱卫中枢，第二卫以李孝常为统军将军，拿下宣州，搅乱江南西道局势，掩护水师扫荡江南道各地，以武力打通江南和淮南两道的商贸流通。”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起身回道：“然后抽调第一卫陆明所部，并将两个独立营升格成都，补充部分原扬州守军，组建第三卫，就由权义出任第三卫统军将军，驻守和州，威慑庐州等地。” “第一卫除抽调组建第三卫之外，分兵驻守宝应各地，后勤部将下属各县厢兵全部接收。”薛洋点了点头，同意了陆翊的计划，同时补充道：“组建三卫，需要补充兵员众多，新兵处要加快甄选兵员，并且再次重申，严禁各军将领私自招募兵员，所有战俘除挑选出合格兵员之外，剩余人员要交给后勤部处置。三个卫加起来足有十万人，这还不算水师，只怕今年正军的花费就足够户司头疼了。” “是否将去岁上缴朝廷的岁入暂时扣留下来？”严明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道：“去岁的岁入本应在年底之前启程送往西川，不知吕用之因何缘故至今放在扬州府库尚未运走。可否以扬州新定，百姓需要安抚为由扣留几月再行上缴？” “淮南道去年上缴岁入多少？”薛洋听到这两人将主意打到了朝廷税负上面，稍一沉吟之后道：“全数扣留不行，朝廷如今岁入尽皆仰仗东南，而淮南道又是其中大头，如果全数扣留，只怕关中战事瞬间就会彻底糜烂。” “淮南道除舒州外，实施的是两税法，去年秋收淮南上缴岁入约计钱一百万贯，粮五十万石。”严明翻开一本册子道：“这还是各地扣除了所需之后上交过来的，至于中间有多少虚实就不得而知了。” “先上缴一半吧，近几日就装船送往西川，其他的留在扬州，如果朝廷问起就说淮南道内部混乱，下属州郡之间道路疏通困难，税负无法按时上缴，需要出兵平定匪患之后才能运抵行宫。”薛洋点了点头，他隐约记得东南各道在两税法实施之后三年内净入一千三百万贯，这些数字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对，倒也没有继续追究。 “就算是留下一半也足以让户司得到喘息之机了。”严明点头笑了，至少十万大军的钱粮不愁，还能省出一大笔费用用来投入到民政领域。 “你们马上去准备吧，第三卫组建之后立即开拔至和州，要抢在杨行愍之前拿下徐州，逼迫他北上和王绪动手，将这个不遵号令王绪交给杨行愍处置。”薛洋起身拍了拍手道：“今年一年，要拿下整个淮南道，掌控了这个大唐最富庶的所在，将来不论是进退都可由我等自由掌握。” 薛洋的话算是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民政部在后续人手还未完全从舒州搬迁过来之时就开始派出官员纷纷前往宝应等地，将民政权力抓到了手中，尹世恒则在抵达扬州的当天就直接去了刺史府，开始处置政务。而为了配合民政部接收政务和权力，高济甚至扔下了组建第三卫的重任，和高勋两人分头行动，亲自前往各地，将原本的县令等人全部请到了扬州刺史府，然后亲身参与了严明和尹世恒对扬州和舒州、和州三地的人事调整才返回军营。 与此同时，薛洋也以淮南观察使、淮南节度使留后的身份传讯淮南道各下属州郡，宣布淮南观察使府从中和二年二月份开始正式对淮南道十四州行使权力，各地州郡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对抗观察使府公告，并且对于光州等去岁开始就停止上缴税负的州郡发出严厉斥责，责令其限期上缴。 不过不论是严明还是薛洋都对这条训令没报多大希望，在如今淮南道失去了高骈这个头面人物之后，要想真正的统一，除了依靠武力打出来，没有丝毫的办法。所以民政部将心思全部放在了舒州、扬州和和州这三个已经在掌握中的州郡上面。舒州是起家之地，不需要多操心，霍同宇坐镇舒州的经济形势会持续向上，在商贸流通上得到了扬州之后只会更上一层楼，和州地域狭小，加上此前本就是高济掌控，在第三卫开赴和州驻扎之后，徐温的政务也开始走上正轨，在得到了曹县这块靠着雷泽的县域之后，等于是打通了水上通道，局势逐步转为稳定。剩下的就只有扬州这块最大的底盘需要严明操心了。 在陈家为首的舒州商家豪门纷纷在扬州各地出没之后，本地商家也开始嗅到了其中的变化，再加上随后由刺史尹世恒亲自召集的商贸集会放出的风声之后，工商法典开始正式对外推行。尹世恒在和严明商议再三之后决定先出手整治工商，扬州本就是大唐商贸最繁华治所，依仗着大运河和长江水道，扬州几乎集中了整个东南各地所有的商贸物资和商家大户，稳定了他们就等于稳定了大唐的工商业。而新式的税收在舒州紧急抽调过来的税收人员上岗之后开始一点一点规范扬州的工商。 工商法典是薛洋参照后世的工商常识制定出来的，自然比起以前的税法更加适应工商的发展，新式的税种和税率也让工商业逐渐摆脱了农业附庸的地位，并且尹世恒因势利导，直接擢拔工商豪门之子杨启怀为刺史府主簿兼府丞，专项负责工商事务。这一举也让扬州本地商人开始逐渐归心。而在随后薛洋亲自出现在已经开了三天的刺史府工商宴会上，向所有人表明，观察使府支持扬州商贸阶层发展的态度，这一点也彻底安定了这些人的心。在以陈家和徐家等为首的舒州商家的介绍下，舒州工商发展的模式也开始得到迅速相应，包括来自舒州新颖的商品和生产模式在随后各家在扬州迅速建立作坊之后也开始推广开来。 工商界的逐步归心，工商法典的顺利推行让尹世恒领衔的刺史府开始站稳脚跟。在杜荀鹤等新任县令到位并掌控权力之后，扬州的民政权力在各地驻军迅速抵达之后也全部被掌控。而在工商新政推行的时候，原本的扬州五位县令除了原刺史是吕用之的心腹直接被罢免之外，其余众人都被分配到舒州和和州等地。只不过伴随着这些人的到任，十三司的暗线也悄无声息的安插到了他们的身边，在吏治尚未完善之前，无论是薛洋还是严明都不得不用十三司来取代监察系统。 “主公，到底官员系统基本安插到位，扬州五县也在刺史府和驻军的协助之下，做好了全部准备，请主公下令，进行扬州土地革新。”严明在二月底的时候带着尹世恒、向杰等人找到了薛洋，打断了后者和袁袭正在商议的兵备处迁移的事宜。 “十三司安插的人员到位了吗？”薛洋见到严明意气奋发，将目光转向了向杰。 “扬州境内十七家土地大户全部都在十三司监控之中，其中有五家已经提前在刺史府报备，各家各户一举一动十三司了如指掌。”向杰抱拳道。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以淮南观察使、淮南节度使府留后的名下下达命令，淮南道所属各州县立即执行新土地法，各地官衙接到命令之日起可以要求驻军配合丈量土地，清查人口，完成土地革新，顺应民心。”薛洋的这句话让严明乐得哈哈大笑，“主公英明，如此一来，整个淮南道的民心会瞬间聚拢到主公身边。以后王师出征，百姓定会箪食壶浆迎接主公。” 第九十五章 轩然大波 中和二年二月底，关中黄巢军朱温率部攻取北方重镇同州，随即被黄巢任命为同州刺史，朱温由此也逐渐脱颖而出，成为黄巢军中的主要将领之一。而伴随着黄巢的势力伴随着去年年底至如今朱温攻陷同州开始逐渐从关中往整个北方蔓延，虽然帝都长安被官军收复，但是失去了长安也等于让黄巢的大齐政权放开了束缚，四面出击之下，官军没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纷纷败退。而此时伴随着朱温在大齐军内部慢慢崛起，大唐官军这边，已经改成汉名的李克用也二度率军勤王，由此北方的两大诸侯在这场旷世大战中逐渐的崭露头角。 “主公，高相公的表文已经交给十三司送往西川行宫，只不过如今西川在闹内乱，不管是唐皇还是田令孜都没空理会。”向杰匆匆过来汇报，顺便将阿六在西川搜集到的关于关中战事的情报也都送了过来。 “淮南道内部送达各州的公告全部送到了？”薛洋对于西川内乱没什么兴趣，反正田令孜亲自坐镇，有钱粮有兵马区区陌能一个无名之辈能够闹到哪去？而且薛洋也不记得这场内乱给西川节度使陈敬瑄造成什么影响。他现如今关注的还是淮南道内部因为自己的一份公告而引起的变化。 “淮南道十四州包括宣州润州等江南西道州郡都已全部送达。”向杰继续道：“各地官府对于主公之命大感诧异，甚至不愿遵从。能够执行命令的只怕除了我军直接掌控的三州之外寥寥无几。”向杰说完之后忽然笑道：“对了主公，楚州刺史倒是表示愿意遵从主公命令，只是他如今被毕师铎剩余人马围困，怕也是想让主公出兵的意思。” “楚州先不要管他，楚州刺史赖同辉此前就和扬州貌合神离，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十三司分布在淮南各地的暗线要立即将公告内容散布出去，让更多的百姓知晓。”薛洋对于楚州暂时没有出兵的打算，虽然楚州的繁荣比起扬州不差几分，但是却不在自己的谋划布局当中。所以很快薛洋就直接让十三司动手，开始将自己公告的内容迅速散布出去，借此挑动淮南各州各阶层的神经，更是要波动淮南道的民心。 向杰匆匆而去，这道命令很快伴随着十三司延伸到各州的暗线出现在市井百姓的口中。对于土地的渴望，让所有无地的百姓开始逐渐将目光转向扬州，转到薛洋和这个成立才两年多的新诸侯身上。而那些各州的大地主大家族则在迷茫中更多了一层恐惧，他们的消息比起普通百姓更加灵通，扬州易主的消息正在随着往来扬州的商旅逐步扩散到其他各地，也让更多的人知晓，淮南观察使薛洋以及他在扬州等地推行的新政。这些几乎直指大地主大家族命门的政策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生怕哪一天淮南军就打过来了，所以那些有门路的豪门大族纷纷出没在各地官府之中，试图从中探察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这些人跑到各州郡官府却让那些直接驳回了薛洋训令的刺史大员大吃一惊，没有想到的是薛洋速度如此之快，而且算计的这么深，在明面上的训令抵达的同时，同时在暗中也散布消息。如此一来的话就算是他们拒绝执行命令，那么那些底层百姓也会知晓扬州那边正在发生的土地变革，这样一来整个地方上的民心迅速被这股风潮和满天飞的消息搅乱。甚至在光州申州等一些原本盘剥非常重的地方，普通百姓纷纷欢呼雀跃，期盼着淮南军早日到来。 而顺应着这股暗流，十三司的暗线纷纷出动，不断搅动各地局势的同时，开始暗中布局，凝聚民心，拉拢那些心系底层百姓疾苦的官员将领，为下一步做准备。 不过这股浪潮当中也有人抓到了机会，在那些大豪门大家族惶惶不安的时候，部分州郡的刺史大员开始拉拢这些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利用这些大家族的财力和人脉迅速扩充军队，增强自己的势力，甚至有好几个州郡的刺史开始明里暗里打算联合起来对抗越来越强势的淮南军。 “让暗卫出动，对这些顽固不化的大家族进行重点镇压，敢和我淮南军作对，死不足惜。”这些消息传到向杰这里的时候让他怒不可遏，迅速让吴明和阿贵出动，带领暗卫前往各地打击这些顽固势力。 而外界因为薛洋一份公告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扬州内部的矛盾纷争也开始纷纷凸显。在刺史府和分驻各县的淮南军的支持下，扬州的土地改革和人口清查从治所逐步往下推进。这两点不论哪一点都让那些大家族难以接受，所以在新政推行的第一天，尹世恒的刺史府就人满为患，各种托关系走门路的人纷纷上前，想要劝说其改变初衷。有些门路广的甚至开始暗地里去找薛洋和陈家的路子。 “这是安叔送来的，光是这扬州城内就已经有十几拨人约他出去吃饭，只怕是来者不善啊，该怎么叮嘱安叔？”陈家是在后勤部搬迁之后才开始迁移的，只不过陈安前期要带着张沐雪等内宅家眷前来，所以提前过来安置。结果这才过来没几天就被围得团团转，以至于原本打算和张沐雪相约出去逛街的陈潇潇都吓得躲在府内不敢出去了。 “跟安叔说，除了人口和土地，其他的都可以说。如果问到这两点，就一句话，军国之大事，不是内宅亲眷所能干涉的。让所有人安心，安心守法，官府不仅不会为难他们，而且还会帮助他们开拓商路，在工商上面给予他们补偿。但是妄想依靠隐藏人口，兼并土地横行不法的，可以收收手了。”薛洋摆摆手笑道：“南岳不是已经加入卫队了吗？让他带着几人跟着你们俩出去逛逛，扬州美景可不止这按察使府这点地方。只怕四月份之前，我都没有多少闲工夫陪你们去走走停停了。” “哼，谁要你陪了？我和姐姐自己有腿，可以自己走。”陈潇潇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薛洋，转身拉着在一旁的张沐雪边走边道：“姐姐，我们去瘦西湖泛舟如何？听说这个瘦西湖可是非同一般。” 薛洋微微一笑，看着两女走后，自己也起身走到前面观察使府的办公区。按照此前在舒州的布局习惯，军政两部左右分立，中间是议事大厅和薛洋自己的办公场所，沿途所有的人手除了卫队之外大部分使役和侍女都是陈潇潇带过来的，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不过此时的他却无心去看这些，匆匆走到严明坐镇的民政部。 “主公，正要去汇报呢，您就来了。”严明见到薛洋走了进来顿时停下了和尹世恒的谈话起身边行礼边道。 “世恒不在刺史府坐镇，怎么跑到这来了？被惹烦了？”薛洋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多礼，直接问道：“和州那边徐温的进展如何？” “和州地域狭小，虽然位处平原，但是土地不多，很多土地其实都是我扬州的大家族所有。所以臣已经做主同意，让他直接动手将这些土地全部强制没收，然后重新分配。如果有有多余土地的话，部分分发给外地迁徙过去的流民或者迁移百姓手中，部分可以酌情返还给原本的家族，然则两地土地持有者土地数量还是不得超过土地法规定。” “可以，如此一来算得上是敲山震虎，先分化瓦解这些家族在外地的土地产业，然后再回头收拾其本家。”薛洋点了点头，对于严明和徐温的这种做法很赞同，不过和州说到底只是一隅之地，大头还在扬州。 “启禀主公，扬州这边微臣定在三日后，也就是三月初三，五县同步，驻军协助各地县令对于十三司监控的各大家族进行强制清查，所有土地也重新丈量，对于没有地契的土地全部没收，超过上限的土地也全部没收。以此打开局面。同时安排专人上门登记户口，发放新式户籍，同时启动新式户籍证明巡查。”尹世恒虽然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声音却异常高亢，拱手道：“主公放心，给臣一月时日，定让扬州从此风平浪静。” 尹世恒对于这些熟稔之极，原本舒州新政的主刀手就是他，所以看到他有信心薛洋也就放下了心，点点头道：“也好，我会让陆翊给第一卫下令，同时向杰的十三司也会听从你的指令行事，确保你的行动能够一举成功。” 薛洋的保证很显然让尹世恒也放下了心思，扬州局面之复杂远远超出当初的舒州，尤其是扬州本地商贸发达，而且商户豪门和世家大族又剪不断理还乱，使得他在最初没有安抚住工商接触之前，根本无法动手。但是薛洋的这些话无疑是告诉他就算是工商上面付出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尹世恒从观察使府回来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中和二年三月初三，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县之地的扬州官员和驻军纷纷出动，在十三司的指引之下，迅速将这些大家族一网打尽，无数的土地被驻军将士丈量之后登记送抵各地官府，然后在当地杜荀鹤等县令的指挥之下，开始分配给那些无地少地的贫民百姓。如此一来得到实惠的百姓迅速开始拥护起新的土地法，顺带着户籍登记的官员旁边也簇拥起无数的百姓。在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贫民百姓改变了观望态度之后，扬州的土地改革局面迅速打开，拿到户籍的百姓也在随后拿到了印着淮南观察使大印的新地契。 这种用军队强制隔断原本土地持有者和土地本身的关系，然后直接分田分地的办法让底层百姓欢呼雀跃。但是那些土地持有者的大家族却瞬间坐不住了，原本以为依仗着影响力能够改变观察使府初衷的大家族一面派人阻拦各地执法，另一方面开始纷纷聚集起来在扬州刺史府门口准备找尹世恒讨要说法，甚至部分世家大族的族长耆老开始找到观察使府要求见薛洋。 这开局第一日，整个扬州都跟着喧闹起来，其声势比起其他各州郡要猛烈得多，整个扬州城也随即开始瘫痪，那些世家大族为了给薛洋更大的压力，甚至命令自家的店铺和作坊直接关门，鼓动里面的仆人使役跟着他们前去抗议。如此一来，刺史府、观察使府门前人满为患，甚至在外逛街的陈潇潇和张沐雪两女都不得不在卫队的护送下在人群中强自开辟出一条道路才能入内。 “薛洋，如此下去只怕不妥吧？回来时，我和姐姐看见整个扬州只怕有六七成铺面直接关门了，而且大量的钱粮物资也都被这些人断了供给，如果不及时处置那么最后为难的还是普通百姓啊。”陈潇潇回来之后来不及歇息直接闯入议事大厅。 不过她和张沐雪带回来的消息却没有让薛洋动容，反倒是和严明相视一眼，仿佛早在预料之中一般。 “潇潇说的是真的，我们听到不少百姓都没有买到粮食。还有如今虽然已然是三月初，但是春寒料峭，如果没有粮食，只怕受苦的百姓会骤然增加，该如何处置应该早早拿定主意啊？”张沐雪见到薛洋没有说话顿时也急了，再也顾不得干不干涉军政大事的忌讳，焦急的追问道。 “好了，别着急，此事虽然急切，但是还在预料之中。”薛洋走过来拍了拍两女的肩膀，温言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会开始扭转局面，不用着急。” 薛洋的举动让张沐雪面色一红，随即呐呐的抬头问道：“这么说，你早有定计？” “这几日你们不要出门了，不安全！等此间事了我陪你们去游湖赏灯。”薛洋此时却没有心思关注张沐雪绯红的脸色，反而叮嘱道：“让世叔也不要过来了，在舒州待一段时日再出发。” 薛洋脸上的笑容让陈潇潇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直接闯到了议事大厅之中，而且旁边严明袁袭等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大羞，急忙拉着张沐雪匆匆离开。 “主公，该开始了吧？”两女走后，严明和袁袭同时起身，走到他旁边问道。 “让十三司去通知吧，明日一早就出手。”薛洋点了点头笑道：“也难得世恒和向杰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如今也是时候收网了。” 第九十六章 波涛汹涌 “主公，外面的那些人还没散呢，都等了一天一夜了，是否？”朝饭的时候陈潇潇和张沐雪弄了鱼羹，惹来了薛洋的兴致，捧着一碗鱼羹刚要吃陈南岳就匆匆走了进来。陈南岳此前虽然被薛洋弄去了讲武堂，但却真的依靠着自己的本事加入了骑兵营，如今骑兵营合并成立了骑兵都，观察使府卫队缺少统领的时候，就被陈潇潇给要了过来。 “没吃饭吧？过去找你姐姐要一碗，外面的人不用管。”薛洋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让陈南岳有些焦急，倒是旁边的张沐雪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转到后堂去找陈潇潇去了。 “郎君就放任这些人堵着观察使府也不是事啊，迁延日久只怕会扰乱扬州民心，到时只怕郎君的一番谋划也会随之付诸流水，不如早早想定对策才好。”薛洋正在吃着鱼羹，旁边张沐雪忽然出现的话让他眼神一凝，随即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对方笑道：“这好像是认识两年多时日了，你第一次这么关心我的处境吧？难得！” “关心你还不好吗？”张沐雪被薛洋这好奇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绝美的容颜看起来异常的娇羞，恍若娇花照水，未语先羞。 “好了，不逗你了。外间那些人待我吃完鱼羹便去打发了。”薛洋笑道：“也不用担心他们，不过是些欺软怕硬之辈而已，你若强势他便顺从，但你若软弱，他便觉得你可欺。所以，不用担心，在府中静待几日，舒州那边的产业搬迁或者重开的人手器械也需些时日才可安置妥当。” “哦。”张沐雪见到薛洋换了个话题，不知心里想着什么，轻轻的哼了一声之后坐在一边低头沉默，以至于陈潇潇进来的时候都没发现。 “你们先吃吧，我走了。”薛洋朝着陈潇潇一笑，放下碗筷出门而去。倒是陈潇潇看了看张沐雪，奇怪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啦？怎么面色通红？是不是他训斥你了？这鱼羹味道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没什么，我吃好了，先回房，潇潇你慢吃。”张沐雪被她说的脸色更红了，起身掩面而去，让陈潇潇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而此时的薛洋却转到了前面民政部见到了严明等人，因为现如今已经是关键时刻，对面的袁袭和陆翊等军政部首脑也一早就在这边，随时等候命令，就连这几日忙前忙后不见踪影的陈烨也在其中。 “向杰，十三司准备妥当了？”薛洋见到众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朝着向杰问道。 “主公放心，城内一切均已布置妥当，十三司暗线已然和驻军还有衙门官员做好准备，就等主公一声令下。”向杰起身肃然道。 “那就准备吧，外间有你、陆翊和尹世恒三人配合行事，至于府外的那些人，先生，让人去请他们去议事大厅，稍时，由你我和军师出面。”薛洋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想耗着，那就好好耗着。陈烨，后勤部除了调配府库钱粮应付紧急意外，还要让安叔联络我舒州商家，在这些人罢市的时候顶上去。” “请主公放心，扣了送往西川行宫的钱粮，加上我后勤部事前准备的和从舒州送过来的，足够应付任何意外。”陈烨的话虽然很和缓，但是其他人都跟着松了口气，陆翊和向杰更是相视一笑。 “分头行动吧。”薛洋带着袁袭和严明走到议事大厅，让陆翊等人出府和尹世恒开始紧急布置，十三司的传令信使也稍时迅速启程开始朝着五县县城而去。甚至为了赶时间，向杰直接动用传讯军情的飞鸽传书，以陆翊的名义传讯五县驻军，号令行事。 外间紧急行动，军政联手，十三司动用雷霆手段的时候薛洋三人也见到了议事厅内黑压压数十名来自各大家族的头面人物或者是当家人。这一次新政直指各大家族命门，没收土地，清查人口，等于断了他们的命脉。在扬州各地进出查检之时开始启用新式户籍证明的时候，想要藏匿人口就变得越来越困难，再加上如今各地驻军已经挨家挨户派人登记，往常夹带人口的手段就无法使用。这些大家族原本观望的心思也就顿时息了，开始纷纷上门想要携众逼迫薛洋退步。不管怎样，此时薛洋领衔的淮南观察使府是越来越强势，在兵马面前，这些家族贵胄、豪门大户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各位围堵淮南观察使府，断绝政务往来，当真是胆子不小啊。”严明待薛洋在主座上坐定之后看着眼前或坐或站的这几十号人冷笑道。 “请观察使恕罪，我等也是无奈才来观察使府请求觐见，祈求郎君收回成命，予我等家族一条生路。如有冲撞，请郎君、长史看在我等皆是地方奉公守法之家而万望垂怜。”在薛洋查看眼前的这一堆名剌的时候，当前一人拄着拐杖的老者起身朝薛洋拱手道。 “启禀主公，这位便是扬州张家老家主张开山。”严明见到薛洋抬头看着这位年约六七十的老者，顿时低声介绍道。 “张家？莫非就是家中良田数万亩，在扬州五县之地足有铺面作坊数十间，还有五支行脚商队和一整支商船队的张家？”薛洋微微一笑，但是每说出一句话都让在场的所有人悚然一惊，张家老家主张开山更是连退好几步，连后面的几人都被他撞了好几下。 “郎君好记性，张家家产虽多，但是我张开山可以拍着胸脯保证，都是苦心经营得来的，绝没有非法占有！”张开山看着薛洋的笑脸忽然之间觉得异常的冷，同时隐隐然觉得今日前来淮南观察使府似乎是做错了一般。 “是吗？”薛洋似笑非笑道：“既然张家主以为自家家私都是合法所得，那今日为何前来？新政虽然要重新丈量土地，但是却也给了各家人均十五亩的上限。扬州田地肥沃，一人十五亩只怕早已经管住自家温饱了吧？” “可那些田产可是我家三代以来一点一滴积攒所得，郎君一声令下就没收九成以上，这是否有欠妥当？郎君官居观察使高位，身受唐皇器重，将淮南道百万苍生托付于郎君。而郎君今日之举难道对得起唐皇吗？对得起这百万苍生吗？”张开山见到薛洋的口气不对，咬了咬牙，见到身边的各家主事之人都看着自己，话语顿时也不再转圜，直奔主题。 “那依诸位和老家主之意，本官要如何做才对得起唐皇托付，对得起淮南百姓？”薛洋冷笑一声道：“如同以往，看着在场诸位利用手中钱财和特权，巧取豪夺，侵夺百姓田产，逼良为奴为仆不成？诸位，真当本官不知晓你们的家产是怎么来的？扬州一地田产十之七八都在在座诸公名下，这难道公平吗？这对那些买儿卖女、朝不保夕的百姓公平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诸位诗书传家，杜工部当年的诗句难道你们也不知晓？” “郎君这是何意？莫非真以为我等数代积累起来的家产都是豪夺那些平头草民所得？”张开山旁边另外一人愤然开口道：“我等也是饱读诗书，也曾出世做官，造福一方。今日之家产乃是父辈苦心经营一点一滴打拼得来，绝非郎君所言巧取豪夺。” “哦，照齐家主所言，那些身无立锥之地的百姓就应该世代贫困不成？”严明见到薛洋拿起了十三司匆匆送进来的一叠文件查看，顿时接过话茬一拍案几道：“大唐开国之后实施租庸调之法，各地百姓都有田可种，有饭可食，然则百年之后，天下百姓已有近半再无半亩田地，以至于朝廷无奈将府兵改成了募兵，为何？就因为百姓无田，府兵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诸位难不成以为这是百姓的错吧？” “诸位或许起家之时奉公守法，兢兢业业，然则穷极一生之后，后辈子弟依靠着祖上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便肆意掠夺他人田产，致使族内土地越来越多，卖身为奴者也就日益增多，如此便家族日益壮大。家族一大，族内众人便失去了先辈奉公守法之秉性，肆意妄为，践踏律法，兼并土地。”严明冷笑道：“诸位以为自己越来越多的土地是怎么来的？翻翻你们各大家族的旧账，又有哪一家经得起律法审判？又有哪一桩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如此郎君和观察使府是决计不愿放过我等了？”张开山见到严明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拐杖一顿阴沉沉的说道。 “天道好循环，不是我不放过尔等，而是天下苍生受难久矣，究其根由，皆在土地。没有了土地就失去了温饱，倘若这天下百姓都朝不保夕，饥寒交迫，那我这大唐天下还有什么指望？”薛洋摇了摇头道：“真到了忍不可忍之时，这滔滔洪流一旦泛滥，诸位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幸免？到时身死族灭，死无葬身之地皆是尔等下场。” “既然如此，那我等叨扰郎君了。只是这扬州终究是大唐最繁华之地，倘若出了什么变故，只怕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吧？到时郎君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呢？”张开山被严明这番的话说的须发颤抖，拐杖差点将大厅内的地板都戳出了一个洞来。 “想走的请便，不过本官也知晓了诸位之心思，知晓各大家族对我观察使府的态度，往后还请各位奉公守法，不要怠慢，否则律法无情，本官执掌淮南，依法行事。”薛洋见到张开山一句话说完扭头边走，也不挽留，反倒是慢条斯理的对着身边一直端坐不动的袁袭笑道。 “主公放心，淮南军十万将士枕戈待旦，随时等候主公之命行事，断然不会让些许宵小之辈坏了主公大事。”袁袭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原本跟着张开山走到门口的众人腿肚子一颤，十万大军俯视在旁，这让不少人暗暗后悔今日跟来出头了。甚至在张开山走后，大约有八九人转身又走了进来。 “几位这是做何？有话要说？”薛洋轻笑一声道：“诸位请坐，既然去而复返，是否是觉得我观察使府下达的新政能够接受？” “我等，我等愿意听从观察使府调遣，只是家族内部曾经出了不少不肖之辈，只怕经不起律法检验。如今不知郎君可否容忍我等戴罪立功，给予我等家族一条活路。”为首之人三旬年纪，满脸的书卷气，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位家主，反倒更像是一位读书人。 “主公，这位是广陵的吴家主吴琨、仪征杨家主杨飞和扬州杨家杨启怀的长子杨天成。至于这几位则是宝应的李家李卫、海家海英。”严明介绍完之后薛洋点了点头道：“虽说律法无情，然则戴罪立功却也可行。诸位只要按照各地衙门指令行事即可，其他的照常照旧。” “照常照旧？”吴琨有些不解，但是再见到薛洋和严明脸上的笑容之后顿时拱手道：“吴琨明白，但请郎君放心，吴家定会追随郎君，万死不辞。”他的话一说完剩下的人跟着一诺到底。 “好了诸位，扬州的天变不了，今天也一定是个好天。”薛洋起身一笑道：“工商法典已然颁行，农工商不再区分贵贱，所以诸位可以好好考虑一二。” “郎君之意是？”吴琨和身边的杨天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火花，不过薛洋却没有回答，反而是走出了大厅，倒是严明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笑道：“扬州各地一矣观察使府新政落实之后就会由礼司组织科考，虽和前朝大不相同，然则为国取士却也是光明正大，不再拘泥于门第家族，而是唯才是举。所以各位该为家族前途考虑一二才是。” 两人跟着薛洋走了出去，只留下吴琨等人在原地相互对视，半晌之后杨天成笑道：“原本我以为家父出仕只是刺史府想要安抚扬州商界，但是如今长史所言，只怕这是长久之策。各位叔父，我等一入商界，虽然坐拥万贯家财，却始终是贱籍。出门在外，那些世家大族又有哪一个看我等不是沐猴而冠？” “大郎君，家主让你快回去。”杨天成的话音刚落，外面卫队放进来一个人，匆匆找到杨天成道：“家主忙于政务抽不开身，让大郎君速速回家协助刺史府清查土地人口，不得有误。” “各位，变局已然开始，我要回去了。”杨天成抱拳一诺迅速离开，而吴琨此时也是精神一振，开口道：“我等也紧急回去，既然变局已经开始，我等也不能慢了。” 第九十七章 暗斗 “尹刺史，这是十三司传过来的最新密报。”扬州新政依旧在各地轰轰烈烈的展开，每天都有拿着户籍领到最新地契的百姓来到各地衙门门口谢恩。扬州地狭民稠，人均十五亩的分配数量无法落实，但是对于这座商贸城市来说很多人都已经脱离了土地束缚，世代经商，再加上从事其他营生，使得农业人口的比重比起其他地方要小不少。所以在经过紧急计算之后，尹世恒定下的标准是人均十亩左右，如果有多余的，按照薛洋的提议，建立民屯和军屯。只是如此一来几乎被剥夺了九成九的土地控制权之后，世家大族在薛洋那里又没有讨到便宜，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紧急磋商，已然达成了协议。这也是向杰深夜之中匆匆来到刺史府的原因，而几乎和他同时抵达的还有杨家杨启怀和杨天成父子。 “杨主簿和大郎君也是有事要告知本府？”尹世恒和向杰正要说话，见到杨启怀上前一步顿时问道。 “张开山已经和各大家族大商家们达成一致，决定从明日一早开始，在扬州整个地域内进行罢市，断绝扬州及其周边各县城供给，借此逼迫刺史府和主公低头。”杨启怀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杨天成当即上前道：“刺史，天成代表杨家和吴家等也都参与了此次密谋，此次张开山图谋甚大，不仅仅是断绝物资供给，甚至还指使部分家族联络周边州郡，只怕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土地。” “天道好轮回啊。”尹世恒看了一眼杨天成，招呼众人坐下之后道：“你们几家是在主公面前挂了号的，不必担心，只需跟着陈家和徐兴夏徐家他们行动即可，剩下的可以不必理会。他张开山向自取灭亡，到时也怨不得旁人。” “刺史既然胸有成算，那我就放心了。”杨天成拱手一诺，退出了刺史府，开始返回家中吩咐众人明日一早照常开门。而杨启怀则留在了刺史府跟着尹世恒趁夜调度物资，针对刚刚十三司递过来的情报安排部署。 不过第二天一早尹世恒还是感受到了来自这些世家大族和大商家大豪门反击的力度，整个扬州城在短时间内直接有一半以上的铺面、作坊和酒楼等全部关闭，大量的物资流通通道被切断，甚至张开山还利用这些家族几乎控制着扬州一大半的行脚商队和商船队的条件，将原本应该靠岸卸货的船队全部开到了其他地区，直接让扬州失去了外来补给。 如此一来，扬州五县县城瞬间断了供给，无数百姓购买不到日常用品和粮食菜蔬，扬州城也开始瞬间大乱，商旅断绝，物资短缺，让那些对于土地不感兴趣或者本身就是中小商户的家族方寸大乱，一方面四处打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方面开始对刺史府的新政开始指指点点。 不过此时原本应该下达命令救市的严明却被薛洋给拦住了，此时的薛洋亲自接过了这场另类战争的指挥权，开始直接来到刺史府坐镇。 “主公，此时如果不投入钱粮物资的话，普通百姓手中储存的粮食只怕只能够维持三到五日。”严明对于薛洋的举动有些疑惑不解。 “世恒，你先不要理会这些人罢市，一方面继续推进土地革新和清点人口，另一方面派专人配合向杰，十三司和联合各地衙门，立即查处一批这些平日里横行不法不得人心的家族，抄没家产，主犯和家中主干给我全部逮捕入狱。”薛洋没有理会严明的疑惑，反倒是对着身边一脸沉思的尹世恒下达了命令。 “主公这是要借危机清洗扬州工商两界？”尹世恒有些惊异不定，倒是旁边的向杰有些兴奋的笑道：“这些大家族几乎没有一家手脚是干净的，如此一来只怕很多左右摇摆的家族会看出扬州的风该往哪吹。” “这是一场另类的战争，我们不能输。”薛洋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严肃道：“此前我尚未反应过来，但是现在想想，是我小看这些人了。如果此时将手中囤积的大量物资粮食投入市面，只怕这些大家族依仗着手中巨额财富，会瞬间将其吞食殆尽，到时手中缺少粮食支撑，我等就再也无法制衡这些人，最终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薛洋此前的确是没有料到在唐末的扬州，这些世家大族和商家豪族居然有这么强横的实力，联手之下居然能够逼得自己不得不亲自出手。经济战在农业经济时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世家豪门手中掌控的物资有限，自身财力也无法影响整个市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在物资贫乏的时代，小农经济注定了整个社会的经济面还处在自给自足的状态，物资流通缓慢，商贸发展的速度落后，再加上政府对于商业的压制，重农抑商，使得他一开始也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从今天白天扬州城内发生的一切看来，这些人在扬州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只怕真的具备发动经济战的条件和实力。 “通知安叔，将归顺我们的商家商户组织起来，一方面全力开市，维持物价稳定，必要的时候刺史府和观察使府派人前往各处商铺维持秩序，防止有人从中扰乱市场。另一方面——”薛洋说到这里忽然一笑道：“给他们一个迅速崛起的机会，让安叔密告他们，最大限度调集银钱，听候命令行事。既然这些人将宝压在我薛洋身上，我也不会亏待他们，送他们一份大礼。” 向杰将命令记下之后让身边的亲卫匆匆而去，去陈安那边传达命令。而一旁的严明和尹世恒则对视一眼之后道：“主公不出手救市，那么就算是我等下属的商家竭尽全力，只怕也于事无补。而且一旦刺史府没有动作，张开山会以为我等没有反应过来，只怕以后他们会更加猖獗，而市面之上的那些墙头草也会随之调转方向，如此一来扬州会急转直下，迅速萧条的。” “先生不用忧心，大乱才能大治，浴火才能重生。”对于经济战，薛洋虽然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在那个知识信息爆炸的年代，自己掌握的常识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比拟的。而且薛洋也有另外一番考虑，那就是彻底掌控住扬州的商界，如此一来才能够先政治上一步，统一大唐的经济和商业，为以后军队前出扩张提供足够的财力支撑。 严明属于正统的文人，对于经济不甚了解，这一点他比起尹世恒尚且还差不少。不过在薛洋亲自过问之后，严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第二天就协调各地派出大量人手和十三司一起迅速查封了扬州五县足足数十家铺面，并且逮捕了上百人，涉及家族足有十余家。随后尹世恒以刺史府的名义宣布了这些家族的罪状，侵占土地、残害人命、侵夺他人财产，公然对抗刺史府政令。犯事家族被抄家，所属财产全部充公，部分在查清事实之后返还给受害人。虽然刺史府和各县县衙公布了这些家族大量的罪状和十三司掌握的罪证，但是这股风却还是迅速在扬州各地刮了起来。张开山等人在收到刺史府抓捕这十余家商户豪门的时候都是冷然一笑，采用武力打击商家大户只会进一步增加市面上的那些摇摆不定的中间商户的担忧，从而选择关门歇市。如此一来自己不用费什么口舌就能够彻底联手扬州大小商家，逼迫刺史府乃至于薛洋向自己低头。 不过此时刺史府对于世家大族联手罢市的举动却无动于衷，甚至在百姓抢购物资粮食的时候也只是派人在部分开业的店铺门口维持秩序，杨启怀还代表尹世恒和选择开业的商户家族开了个会，以刺史府的名义要求各家各户不得在此时肆意哄抬价格。但是当天的物价还是飞速上扬，比起之前足足涨了近两成，而且还供不应求。市面上忽然出现的拥有大量钱财的人几乎是在各地同步抢购物资，使得陈家为首的商户原本足够供应一天买卖的粮食大米菜蔬水果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彻底买空。 “兴夏，你们准备的物资还能支撑多久？”傍晚时分，徐兴夏和陈安等舒州起家的核心商家家主来到了刺史府见到了薛洋。 “主公，粮食目前尚且充裕，甚至因为提前布置，天明家的食盐也都已经调配到位，充足供应。只有菜蔬等日用品我等的商贸渠道比不得本地商家大族，被他们抢了空子。”陈安在众人坐下之后有些担忧道：“而且主公应该已经猜到，如今市面上如果只是普通百姓日用购买，就算是扬州店铺再关闭一半，我等数十家大小商户联手也足以确保百姓所需。然则今日上午，各地均有急报，有陌生人携带大量银钱，抢购粮食布匹食盐，甚至菜蔬这等不易保存的物资也被他们一扫而空。” “郎君，此乃张开山等人故意而为，就是想利用手中钱财迅速耗尽我等手中的库藏，从而逼迫郎君向他们低头。”徐兴夏一抱拳道：“而且这些人大肆收购物资之余还哄抬物价，使得我等原本的筹谋都尽皆失算。” “从明日开始，执行价格差别政策。少量购买的百姓执行原价，超过一定重量限制的大买家则提高价格，逼迫他们无法一次性购买太多物资。”薛洋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却笑道：“世恒向杰，你二人将查封的物资粮食全部就地移交给兴夏他们，增加市场供货量。另外派出足够的人手，对于串联收购的那些人不要手软，直接以扰乱市场哄抬物价的罪名先给我抓起来。” “同时，打击各地不法商家之举不要停。”薛洋见到徐兴夏欲言又止摆了摆手，他知道对方的心思，作为商家豪门的家主，他的见识比起尹世恒都要超出一筹，已经嗅到了张开山等人的目的所在，但是此时出手还不是时候，所以薛洋依旧是盯准了向杰和尹世恒两人继续道：“刺史府是此时最忙碌的衙门了，各地查封的店铺土地作坊，在审判之后要立即折价卖给我们的商家。具体那些家族能够接手，安叔，你和天明、兴夏草拟一份名册和世恒商议，尽快处置。” “主公之意是？”严明有些疑惑不解道：“此时将这些店铺作坊卖掉，也是于事无补啊，府库现如今可不缺钱。” “这不是钱的事，而是帮助兴夏他们趁乱切入这些本地商家原本占据的地盘和市场。”薛洋摇了摇头冷笑道：“既然他们想罢市，那也好，选择罢市容易，但是想要开市，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郎君放心，此事于我等而言是天大好事，我等定会派遣足够的人手迅速接管这些铺面酒楼和作坊，尽早复工。”徐兴夏起身一笑，显得有些兴奋。不过他这一句话倒是让薛洋忽然想起了什么，也是跟着起身道：“十三司从今日起，让陈武盯着这些世家大族内部的奴役，设法调动他们离开原本的家族，各地衙门做好准备，既然他们想闹，那也随他。兴夏你们不妨提高一点这些奴役的工钱待遇，然后把消息散播出去。” “主公好厉害的算计，如此一来只怕这些大家族内部会彻底大乱。”陈安和向杰对视一眼之后同时一笑。而旁边的尹世恒则和严明搓了搓手，虽然薛洋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心思敏捷之辈，只是一瞬间，这些人心头都已经有了定计。 “好了，明日关门的商家只怕不会少，你们赶紧回去调度人手和物资吧，必要之时可以和陈烨商议，让他将后勤部囤积在扬州渡口和各地府库的粮食先借调给你们，总而言之就一条，这些人想玩到什么时候就陪他们到什么时候。”薛洋见到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也就不再追问，有严明和尹世恒在，而且十三司更是向杰和陈武两人坐镇，好戏只怕很快就要上台了。 “主公，十三司急报。”陈安等人离开刺史府，向杰在临走之时接到了陈武匆匆送来的急报。 “这个张开山，居然开始暗中输送钱粮去楚州和滁州。”向杰将急报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了薛洋道：“要不要通知高济在和州戒备？” “戒备？为何要戒备？你马上去找陆翊，想办法设计，给张开山挖个陷阱，坑他一次。”薛洋冷笑道：“记得告诉陆翊，把那些钱粮都给我一点不少的带回来，张家看样子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九十八章 反击 “老四，你确定这里能够堵到张开山？”扬州北部的一处官道附近，向天的第六都全军再次隐蔽，天色刚刚亮，一层冰霜覆盖在了将士们的兵甲之上，冻得直跺脚的向天有些不满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向家老幺，低声道：“要是没人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是大将军的军令，你想干嘛？”向杰理都没理自家这位三哥，反而盯着根本没人的官道冷笑道：“张开山七老八十了怎么可能亲自前来？但是逮不住他难道还逮不住他儿子吗？这么重要的事总要有个牵头的，没有嫡子难道还没有庶子吗？” 一听向杰这么说，向天也没话了，待在他身边仔细的盯着官道沉默，不过很快他就双眼圆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模糊的影子，摇头道：“这都是些零散的小队人手，咦，这些人不是从扬州城出来的，难道是——” “自然是从仪征、宝应、高邮等地来的，满人耳目而已，雕虫小技！”向杰对于张家的这种化整为零然后来扬州汇合北上将钱粮送到楚州和滁州的做法不屑一顾，吐了口白汽冷笑道：“把这些人逮住，然后分道出击，将源头捣毁，先收了再说。我倒要看看张家拿什么搅风搅雨。”他的话音刚落，向天已然率部出击，第六都全军出动将这些从各地转过来的物资车辆全部堵在了路上。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水师船队也在楚州境内拦住了张家雇佣的江南运粮船队，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带回了扬州码头。 淮南军水陆两部一起出动，瞬间断绝了这些大家族暗地里的钱粮运输，在十三司加急审讯之后各地驻军在飞鸽传书的串联之下，迅速出动，将这些大家族在各地的秘密仓库直接查封。海量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在随后短短数日之内直接被转移到市面上。 而也就在同时，陈武分管的十三司则继续和刺史府衙门合作，几乎每一天都有涉案的家族商户被抓，扬州大牢甚至都因此人满为患。 可以说尹世恒这种不管不顾直接出手镇压的手段起到了极大地震慑作用，那些心里有鬼或者是往日里横行不法的家族在铁血打击之下开始密谋商议准备逃出扬州，前往北地楚州。甚至部分事先就和毕师铎等人关系交好的家族都已经搭上了线，准备去楚州落脚。 “父亲，大兄在宝应县界被抓起来了，还有我的们运粮队也都被淮南军带回了扬州城。”张开山刚刚和齐家家主齐衡商议事情，就被自己的小儿子匆匆冲进来打断了。 “而且运河上，水师也把我们雇佣江南顾家的船队给截住了。”张开山的小儿子此时是满头大汗，见到自己的老父亲一下子直接瘫坐下来，焦急道：“如今刺史府已经对外宣布，大兄里通外敌毕师铎，只怕稍时衙役们就要上门了。” “世兄，这该如何是好？”齐衡此时也急了，他们这些大家族基本上都是以张家、齐家为首，如今张家长子被抓，只怕一旦牵连开来，自己这些大家族会瞬间被一网打尽。 “齐兄莫要担心，犬子虽然负责具体操办，然则运粮队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我张家本就是粮商，运粮进出扬州难道有错？”张开山脸色变了变之后，摇了摇头道：“就算是其中有什么嫌隙，老夫马上去一趟刺史府。在没有撕破脸之前，那个尹世恒不会不给面子的。齐兄，你马上让各家各户立即全部歇业关门，不要有任何犹豫，此时刺史府动用正军，正是底气不足之时，只要你我再加一把火，那么扬州局势就会彻底糜烂。” “全部关门？”齐衡被张开山的话吓了一跳，追问了一句之后有些心惊肉跳的接着道：“全部关门岂不就是和刺史府撕破脸了？那你家大郎君还有命回来吗？” 张开山没有说话，反倒是起身走出了书房，直接朝着刺史府而去。只不过在路上就碰到了刺史府前来传唤他的衙役。 “不知刺史传唤老夫前来有何要事？”张开山见到尹世恒并没有直接开堂，反而将自己带到了旁边的堂屋中，心里有了定计，所以直接开口反问道。 “哦，看样子老家主还不知晓？张家大郎君私自贩运粮食盐铁支援毕师铎，已被我淮南军抓获，本官本打算开堂审理此案，却不料被军政部转手接了过去，说在和州查到了张家里通外敌的确凿证据。”尹世恒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开山徐徐说道：“和州刺史徐温现正在和高济将军联手将张家在和州所有的庄园田产买卖铺子全部查封了。” “你！”张开山被尹世恒的话说的胡子不断颤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尹世恒继续说道：“老家主也不用担心，一切都要看和州的查案结果，如果查不出什么来，所有查封的东西他们也会一分不少的全部还给张家的。” “薛郎君如此不体恤民情，难道就不怕被反噬吗？”尹世恒的话让张开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和齐衡此前并不是没有研究过这种行为一旦被查处会面临什么后果，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薛洋最终会选择从和州那边先动手。和州此前一直都不是他们扬州商家布局的重点，甚至在他们的预料中，也同样不是薛洋领衔的淮南观察使府布局的重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张开山忽然想到，自己的长子在宝应出事是今天早上的事情，为何和州那边的消息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反噬？什么反噬？”尹世恒笑道：“就是扬州罢市的事情吗？你们这些大商家罢市也有十天了吧？扬州乱了吗？百姓还是一如从前，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了，既然张家主来了，不妨透露一个消息给你，观察使府已然开始下达了命令，往后淮南各地各商家豪门实施一项新的准则，坊市工商登记。凡是没有在各地衙门户司户曹登记过的商家一律不得开门。” “什么意思？”张开山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很简单，想要罢市的是你们自己，那么能不能重新开市就得看看你们能不能拿到我刺史府颁布的营业执照了。”尹世恒笑道：“扬州商贸繁华，乃大唐商事中心，然则鱼龙混杂，需要善加整顿，如今正好有机会，又岂能白白浪费？” “那如何能够拿到营业执照？”张开山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之后问道。 “老家主可以去找杨主簿咨询，本官只是想和你知会一声。这几日淮南各地正在严查走私贩卖粮食盐铁等管制物资进出，所以还请各位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到时候如果被巡逻正军当成走私犯抓起来那本官就无法说情了。”尹世恒也没打算留张开山，反倒是直接送客。 “刺史这是什么路数？把这个老家伙叫来就为了和他说几句不成？”张开山见到尹世恒的这种态度只得匆匆离去，自己的儿子被转到了和州，那边只怕是已然全部沦陷。高济此前本身就是和州刺史，他坐镇和州统率大军，自己这些人布置在和州境内的那些秘密据点和仓库只怕早就被清查一空。更何况，按照尹世恒所言，对方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就等着自己上钩。所以在出门之后就派人紧急去找齐衡，准备商议对策。而此时尹世恒身边杨启怀却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尹世恒。 “这就叫攻心，让他章法大乱，张家才会乖乖的落入陷阱之中。”尹世恒冷笑道：“这帮商家依仗着手中的钱财不断吞进我们释放到市面上的粮食，却反过来跑去支援毕师铎，更有甚者，和州那边传来消息，这些人拿着钱粮去找杨行愍，此等行径就算是明正典刑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你去准备一下然后以我的名义给其他各县下达命令，从今日起，所有关门停业的商铺酒楼作坊铺子全部强制性关停，贴上封条。另外给那些我们自己的商家、一些中立的商家迅速下发营业执照。只有区别对待才能让扬州的商界明白，在扬州到底谁才是当家主人。”尹世恒摆摆手示意杨启怀迅速发出命令，自己则走到一边开始布置针对张家这些世家大族的行动。 伴随着杨启怀随后以扬州刺史名义发出去的命令，这种薛洋从后世带来的坊市商铺登记准入制度开始迅速在扬州各地铺开。虽然包括很多效忠薛洋的商家都不明白这样只是一张硬板纸制成的营业执照到底有何作用，但是淮南观察使府的高层却在早已经反应过来，所谓的营业执照就是市场准入的通行证。在此时颁布等于是彻底将张家为首的世家大族和扬州工商界切割开来，将市场的主动权悄无声息的掌握到刺史府手中。而且为了应对这些世家大族离开后扬州工商界的萧条，以徐兴夏和马天明为首的外来商家已经纷纷出动，开始游说江南和楚州两地的商家前来扬州经商，填补这些人走后留下的市场空缺。 不过在薛洋的规划中，这些江南和楚州的商家除非是向徐家这样全部倒向自己，否则的话迟早会走到新政的对立面，所以在尹世恒主持操刀改革的时候，陈家已经和霍同宇在舒州加大力度扶持新进的大商家，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商人才会跟着自己的政策走下去。 “主公，世恒这边已经准备妥当，和州那边不如让高济就势进驻滁州吧。”在扬州这边的反击大幕全面拉开的时候，袁袭和陆翊也找到了刚刚走出军政部办公区的薛洋。 “倒也可行，和州地域狭小，有扬州在前面顶着，大军离开倒也没有大碍。”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觉得可行，那就着令高济率领第三卫迅速出击滁州，抢在庐州之前动手。” “扬州这场明争暗斗迁延日久，倒是给了杨行愍机会，听说刘威已然补齐了此前的战损，加上俘虏的毕师铎的部分士兵，军力不仅回升而且还增强了一截，想来杨行愍也忍不住了。”袁袭见到薛洋同意，跟着道：“而滁州位处庐州东北，和和州一南一北堵住了庐州和扬州之间的通道，只要滁州拿下，那扬州这边的新政就算是再持续一个月也不会受到外界干扰。” “用不了一个月，本月底张家这些扬州巨富商贾就会乖乖投诚。”薛洋压下心头的所思所想微微一笑道：“眼下向杰和尹世恒的布置就如同一张大网已经将他们网在了其中，一点一点收紧，他们的时日不多了。” “南北两路大军你们多加关注吧，这段时日我还是要盯着民政。”薛洋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道：“陈家的搬迁也快结束了，等到这个庞然大物正式入驻扬州，就算是张家倒了也不怕，比商贸还真没人是世叔的对手。” “来时听陈烨说，他们已经说动了郑家南下，说不得到时除了沈家之外，我们还有一个大家族到来。”袁袭跟着笑道。他和陆翊对于民政不插手，只不过这郑家和沈家一样，对于冶铁炼钢甚有心得，而冶铁炼钢这一块关乎着淮南军的壮大，所以引来了他的兴趣。 “郑家只怕没落了，沈家倒是正是家道中兴之时，就让陈烨尽快和他们谈吧。”薛洋对于郑家这个郑浑之后不太感兴趣，五姓七大家在随后的中原大战中被彻底打散了，失去了隋唐之际在中原的影响力。 “启禀主公，张家已经开始行动，嫡系人手开始往外撤离了。”向杰此时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朝着薛洋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开始了，你们也不要慢了。”薛洋看了一眼陆翊，后者立即跟着向杰匆匆离去。 “主公，看样子张家他们是彻底不打算回头了。”袁袭在两人走后道：“张家和齐家总计四十三家大豪门大家族一旦彻底失去控制，必然会让扬州的商贸地位一落千丈，主公是否有应对之策？” “分化瓦解而已，这些人没有几个是真正的死硬分子，你稍时去世恒那边帮他一把，去看看那个张家大郎君。”薛洋眉心一凝，但是随即就摇了摇头笑道。 第九十九章 收网 “传令第一卫驻扬州各军并水师巡逻船队，听从十三司行事，不要放跑了一个人。”陆翊匆匆下达完军令之后，向杰那边也让十三司分头行动，由于掌握各地世家大族嫡系人手详细资料的只有十三司，所以各县的暗线纷纷出动，进入军营，带着各军在扬州各个隘口布下关卡。 “这是张家长子的口供，主公让我交给你。”扬州刺史府内，向杰匆匆找到尹世恒，将十三司连夜审讯的结果递给了他，同时道：“今天一早，张家为首的四十三家大豪门和附庸在他们羽翼之下的中小商户的所有店铺作坊全部关门了。” “关闭就关闭吧，如今双方都已经短兵相接，也就不要顾忌这么多了。”尹世恒一边看着口供一边随口道：“扬州城本就有一半以上的店铺关门，现如今顶天了再增加两成而已，这也无关大局。” “十三司和府衙对那些不法商家的查处不要停，要持续给他们压力。我们要打压的是张家为首的大豪门，但是他们羽翼之下的中小商家却不能一下子打死。扬州工商发展的主体其实从来都是他们。”尹世恒道：“只有持续的打压才能够让他们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从而最终逼迫他们倒戈相向。” “刺史放心吧，十三司由陈武亲自坐镇主抓这件事，定然将这件事办好的。”向杰微微一笑，扬州五县之内几乎每天都会有至少一到两个家族因为各种各样的罪名被抓。而另一方面，前期被查封的店铺也在各地府衙不间断的宣判之后被迅速拍卖，以陈家和徐家为首的外来商家以及吴家和杨家为首的本土商家则迅速跟上，将府衙手中的店铺作坊酒楼等一系列的资产迅速收购，然后派遣骨干前来，召回原来的使役在短时间内迅速开业。如此一来不仅仅让府衙查封的资产迅速变现，店铺作坊开工之后不断增加市场物资的供应点，同时也让那些因为关门失去生活着落的原店铺的仆人使役看到了一线希望。因为重新复工之后的店铺作坊不仅仅帮助他们登记户籍，而且还采用了和舒州那边一样的雇佣书，上面标明了雇佣双方的权力义务，以及雇佣时限。 这种原始的雇佣合同是在薛洋的影响之下，由严明起草制定然后颁行出去的。虽然在薛洋看来还是有着许多不公平的地方，但是好歹这种雇佣书已经将以前的那种人身依附关系变成了雇佣关系，从而在悄无声息之间撬动了整个社会关系的最核心的部分。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些店铺被转手然后重新复工开门才让扬州各地的物资供应不至于变得那么紧张。在每天都有新店铺开门之后，各地的百姓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萧条的状况，甚至不少百姓还苦中作乐，在排队购买物资的同时还能互相熟络，探讨着时局的发展和最近是否有什么新的消息可以互相通报。 不过这些细节尹世恒是没有精力关注了，在看完张家长子的口供之后尹世恒微一沉吟就开口道：“既然他已经开口，那么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封锁四境，抓捕胆敢逃往其他地方的大家族嫡系人手。” “这些陆翊已经下达军令，我也让吴明负责处置，同时淮南道乃至于江南道两道属于这些家族的资产也会被强自接管，然后择机交给后勤部或者陈家处置。”向杰点点头继续道：“主公让我来是让刺史做好准备，一旦这些家族成员撤离被抓，刺史府需要采取紧急措施，以张家和齐家为矛头，将其彻底击垮。”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送过来的张齐两家的详册我已经看过，也着专人将其分配下去了，就等着第一卫收网的消息传来。”尹世恒双手一拍，坐在一边笑道：“如今田地分配已经到了尾声，虽然按照田亩来计算，扬州的农户只能分到五亩左右的田地，但是却也让他们有了生存的希望，如果工商这一块能够最终底定，扬州乃至于淮南道必然会迸发出更大的生机。如此，我等也算对得起主公的信任和百姓的期许。” “现在可不是刺史感慨的时候，你我手头上还有一堆事要处置呢。”向杰知道对方这整个三月份身上到底有多大的压力，所以也是跟着一笑，随即就匆匆而去。 向杰离去的差不多同一时间，最先开始行动的水师船队在扬州南岸采石矶渡口抓捕了试图南下进入润州和苏州等地的部分南逃的大家族人手，其中部分嫡系后嗣还有大批的银钱物资被送回刺史府，这场逃亡和收网的大战由此拉开序幕。在三月底的最后十天时间内，几乎每天各地隘口和巡逻的淮南军水陆两路兵马都能够抓捕各式各样或多或少的世家逃亡人马和数量不一的钱财和物资。 “陆翊，这是刚刚标注出来的张齐两家为首的大家族的逃亡图，看看，能看出点什么来？”袁袭将自己用炭笔画出来的一张地图放到陆翊身边，饶有深意的问道。 “逃亡的方向以西南为主，往西应该是向去庐州，往南经水路可去江东各地，那里原本就和扬州水路相连，大部分大族是本家在扬州，但是实际上家族产业却大部集中在江东各地，甚至部分还在江州和洪州等地。”陆翊嘴里面的话虽然滔滔不绝，但是袁袭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反而在他停下来之后道：“这些都是表象，张开山人老成精，将这四十三家大家族的人手分成无数股，必然打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所以——” “所以他们的核心人手必然还会去北方——楚州。”陆翊笑道：“楚州繁华不比扬州差几分，而且此前毕师铎就和张家长子交好，互为姻亲。如果他们能够进入楚州，那么就能够依靠嫡系后嗣和人手迅速让江东各地的产业完成主家转移，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这些大家族一旦去了楚州，则必然改变楚州原本的局势，让毕师铎迅速恢复元气，从而击败楚州刺史赖同辉。” “难点不在于这里，而是毕师铎一旦占据楚州，有了他们相助，一旦恢复速度加快，必然会南下侵夺扬州，从而牵制我军精力。”袁袭跟着点头道。 “不过张开山只怕是难以如愿了。”陆翊笑道：“我已经抽调第一卫两个都北上，除了在隘口设置关卡之外，骑兵都也已经秘密开拔，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既然张开山想暗度陈仓，那就索性随他好好玩玩就是。”袁袭冷冷一笑。 在他们两人统一意见之后，第一卫在扬州边界的抓捕行动就变得越发大张旗鼓起来，而且为了应对抓捕这些大家族子嗣和嫡系人手带来的震动，尹世恒索性在刺史府公开审讯。依靠着张家长子暴露出来的这份口供和十三司移交过来的各种各样的证据，这场公开审判的结果得到了越来越多百姓的支持，甚至就连尹世恒都没想到，他原本只是想吸引张开山的注意力，促使他加快脚步的动作却有了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在里通外敌的罪名扣下来之后，逐渐被调动起来的扬州百姓甚至不断的开始公堂外高呼要求严惩这些大家族。 在敏锐的意识到民心的变化之后尹世恒和向杰当即联手，开始在百姓当中散布张齐两家为首的大家族罢市的原因，不论是向杰还是尹世恒，对于让百姓将矛头对准大家族都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在十三司暗线的散布之下，整个扬州的民情迅速沸腾，各地不断有百姓涌到府衙门口，要求官府惩治这些家族，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出面揭露这些家族平日里犯过的罪行，短短数日时间，张齐这样的大家族在扬州人人喊打，就连原本是这些家族奴仆的那些人在得到新式户籍之后也加入了讨伐的行列之中。 “主公，扬州民心已然归附，是否趁势而为直接抓捕这些家族首脑核心？”严明和袁袭在通报完消息之后找到薛洋问道，在他们看来趁着扬州民情汹汹，收网的最后一步未必一定要等到对方主动逃逸。 不过薛洋却摇了摇头道：“此时我们有两件事要做，其一因为张齐两家为首的大家族已然将扬州工商界的声誉给破坏了，所以先生要尽快让陈家和徐家为首的新商家想办法竖立起新的坊市公约，挽回民心。其二则是尽快对那些摇摆不定的中小商户进行甄别，逐步放开对坊市市场的准入。” “徐兴夏和陈安已经和其他的商家准备近日在瘦西湖召开扬州商家集会，制定一份公告，然后对外颁布。”严明笑道：“这个徐兴夏在这上面非常敏锐，就是他率先想出来的办法。” “告诉兴夏，让他把消息提前散出去，然后除了官府派员参加之外，让他联络百姓，选出其中有威望的几位也一起参加，如此一来才能够收到应有的效果。”薛洋点了点头，随即提醒道。 薛洋的话无疑是让严明眼前一亮，笑道：“还是主公英明，如此一来当可一举挽回人心，一扫三月份扬州商贸的萧条了。” 三人随后商议了对中小商户重新开市的甄别办法之后才散开。而得到了薛洋提示的徐兴夏和陈安则当即派人大肆宣传商界集会的事情，并且主动表示，扬州百姓也可选派有威望者参与，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徐兴夏还特意表态，在各处店铺作坊做工的使役也可以选人参与进来。这样一来瘦西湖畔的这场集会取得了空前的成果，甚至在结束的时候薛洋也在众人面前露面，表示淮南观察使府对于扬州工商的发展有着强烈的信心，同时表示，对于不法商家的持续打击就是为了赢得一个全新的扬州商界，一个人人都能在此间取得成功的公平坊市市场。 这场集会代表着投靠薛洋的大小商家正式掌控了扬州乃至于淮南道商界的主导权和话语权，在随后数年时间这些商家迅速诞生了十几家大豪门，重新凝聚了安史之乱以后整个大唐的商界的信心。 不过瘦西湖集会的成功却让张开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在扬州大局已然无法挽回的情况下不再迟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集会上的时候，让各家各户带着最后一批核心子嗣和人手从各地出发，消失在夜色之中。而且为了防止被刺史府眼线察觉，张开山还秘密安排人纵火，让这数十个世家大族的主宅同时起火。一时之间瘦西湖集会的影响尚未消散的扬州百姓被这数十处火头给惊呆了，急忙纷纷出门救火，就连尹世恒都派出了刺史府几乎所有的衙役和驻军参与。 “居然想到用纵火来掩盖自己的行踪！”袁袭和薛洋站在观察使府的高楼上，见到各处火头在无数百姓和驻军的齐心合力之下逐渐被控制住，忍不住冷笑道：“人老糊涂，这不是明显告知我等他们逃走了吗？主公，到时候抓到张开山的时候把他交给我，我要和他好好分说分说，老家伙是如何将张家一手推进了深渊。” “随你，这数十家一起出逃，倒也真是给我面子。”薛洋摇了摇头，看着北面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此时在扬州北部和西部边境严阵以待的淮南军水陆两军将士也等到了自己的目标，黑暗之中十三司的眼线几乎是伴随着这些大家族的核心出逃成员一起出现，然后被骤然而出的淮南军一网打尽。 类似的这种场景在这一夜还发生在其他地方，张开山分路出逃的策略在淮南军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的罗网面前没有隐匿踪迹的机会，被迅速逮捕，然后一堆堆送回扬州府城。而负责坐镇接收的尹世恒甚至连仔细辨认的兴致都没有，直接一堆一堆的来计算人数。 “启禀刺史，十三司通报，张开山已经被抓住了。”尹世恒带着人在刺史府门口的时候被身后的衙役追上，匆匆汇报道。 “张开山！”尹世恒双手一拍，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匆匆吩咐道：“通知府衙所有官员人手全部集中，我马上去找主公，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成功了。” 第一百章 破局 “主公，幸不辱命，第一卫和水师回报，经过十三司暗线确认，各部抓捕行动均已结束。”向杰和陆翊联袂走了进来笑道：“所有人犯都已经交给十三司带回刺史府，扬州新政最大的毒瘤现已经被我等拔了出来。” “你们第一卫在北部楚州地界有没有执行防御？”袁袭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即就问道。 “此前末将也在担忧毕师铎会轻装南下接应张开山，但是向明领兵在边境守到了天明时分也未等到来人，想来是已然得知张开山被我抓获，所以未曾上前。”陆翊摇了摇头，毕师铎来不来其实影响不了大局，张开山能够往北逃逸自然是提前和毕师铎通过气，但是在陆翊的布局当中毕师铎就算倾巢出动也改变不了结局，第一卫除了第一都向冲坐镇舒州，剩下的四个都可是全部都在扬州待命，做好了和他大战一场的准备。 “只怕毕师铎已经从别的渠道得到了部分钱粮支持，再加上十三司探查，因为张开山等人的努力和居中串联，毕师铎也已经取得了部分楚州商家大户的支持，虽然是客军，但是却已然在楚州站住了脚，只怕赖同辉未必能顶得住。”向杰摇了摇头，忽然看着坐在一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这些人讨论的薛洋，忍不住凑过来道：“主公似乎有心事？” “毕师铎的事情我不担忧，我在等严先生和世恒的消息。”薛洋转头招呼大家坐下之后摆手道：“世恒在将隔离出来的中小商家召集到刺史府，而那些张齐两家为首的大家族则由严先生处置。” “主公是在担忧严先生和世恒无法取得足够的战果？”袁袭似乎意识到了薛洋的担忧，所以跟着点点头道：“如今我等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但是破局之道却似乎并不明朗。这些人一旦被处决，那么他们手中经营的商贸渠道也必然随之断裂，扬州的商贸之所以繁华，除了地处大运河和大江岸边的优势之外，还在于这些大商家为首的工商界串联出来的车水马龙一般的商队进出，将来自大唐各地的物品带到扬州出售，然后带走数以万计的物资，如此才让扬州成为东南乃至于整个大唐的商贸中心。”袁袭侃侃而谈，扬州的地位和这些人的重要性也随之被他一一点破，这让陆翊和向杰骤然明白过来，薛洋为何到最后都没有对这些人下真正的死手。拥有淮南军在手而且顶着淮南观察使的头衔，乱世之中真要用武力镇压怎么可能让这些人蹦跶到现在？ 而且薛洋这个后世来客比起袁袭更加清楚，如果自己真的不管不顾将张开山等人一刀砍了，那么扬州这个耗尽百年岁月才逐渐成形的商贸中心会瞬间一落千丈，彻底萧条下去。这些人掌握着扬州工商界联通外界的几乎所有的渠道网络，只要他们在一天，外地乃至于整个大唐的商人都会自发的朝着扬州进发，在扬州进行大宗物资交易，在扬州购买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物资，也会在这里发布最新的商业信息和商业情报。如果他们不在了，那么这些网络都会彻底断绝，这不是自己手下的那些商家组成的新兴势力能够取代得了的，那种遍布全国的渠道网络是穷尽数代人才一点一滴打造出来的，这一点甚至就连陈家都比不上。 “天亮了，如果严先生那边没有和张开山谈拢，那就不得不兵行险招了。”薛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本以为拿到这些人就能彻底扭转局势，却发现到头来还是被人拿住了命门，投鼠忌器，无可奈何。” “主公的意思是，对张齐两家网开一面？”向杰听到薛洋话中有回转之心，忍不住有些不忿的开口道：“张齐两家不说别的，光是横行不法之事就数不胜数，再加上公然对抗主公政令，如果贸然放过，那主公在扬州百姓面前可就颜面扫尽了，也会助长这些人的气焰，往后我等该如何压制他们？” “所以说，破局之道才是关键！”薛洋起身示意向杰不要着急，然后徐徐道：“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既能让张齐两家认罪伏法的办法，又不能让扬州商贸渠道断绝，商贸中心地位不保，否则淮南道十四州都会随之迅速一落千丈，不复盛景。” “主公让严先生前去是否是有了办法？”袁袭见到薛洋虽然一直在说这件事，但是却丝毫没有提严明到底是带着什么条件过去，所以在向杰不说话之后开口问道。 “严先生倒不是过去和张开山谈条件的，而是过去摸摸底。”薛洋摇了摇头道：“不过时间不多，必须想到一个办法让张开山主动认罪，如此才能在肢解张齐这样的大家族之后还能够让其保留下来，从而将扬州的对外商贸通道也暂时稳定住。给予我等和陈徐这样的商家取而代之的时间。” “那只怕严先生今夜未必能够什么收获，张开山和齐衡等人老成精，只怕早就算定主公也是心有顾忌，所以就算是被抓我们也不能拿他如何。”袁袭叹息道：“这件事还真是棘手，处置不好的话，扬州辛辛苦苦被拿下来也只是一座城池罢了。” 几人在愁眉不展之际，严明也和尹世恒分道而出，只不过尹世恒负责的中小商家倒是成绩不错。这些人本身就是张齐这样的大家族附庸，本身根本无法对抗官府，也没有这个心思。在得知张齐为首的大家族尽数被抓之后大部分都没有挣扎的余地，乖乖的举手投降。尹世恒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只是告知众人，必须缴纳赎金，并且各家各户必须严格按照扬州新政训令要求重新办理入市，并且警告了所有人，扬州刺史府及其各地府衙将持续不间断的打击违反工商法典和坊市市场准入文告的商家商户。这些人原本就没心思和官府对抗，再加上尹世恒的这一顿恩威并施，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扬州大牢已然开始登记这些人的名册然后挨家挨户带着他们上门收取赎金了。 “先生和张开山没谈妥？”尹世恒和严明边往观察使府而去边各自述说自己昨夜的成果，尹世恒听到严明说出了张开山笃定薛洋拿他们投鼠忌器的态度之后，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严兄莫急，世恒倒是有个办法，虽然上不得台面，然则如果操作得当倒也真的能够解主公和严兄的燃眉之急。” “世恒你真有办法？”严明本来也是愁眉不展，他出来之前薛洋可是和他交过底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此时一听到尹世恒想到办法，差点一激动直接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李代桃僵而已。”尹世恒安抚住严明之后笑道：“不过这个李代桃僵不是我们去取代他们这些大家族，而是分化利用，扶持他们家族当中愿意归顺主公的子嗣坐上大房主干的位置。如此一来这些家族的渠道必然不会断绝，至少短时间内当无问题。我们扶持的商家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发展壮大，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 “妙计，你这办法虽说有些阴损，然则确实是妙计，你如何想出来的？”严明一拍手笑道：“亏得我和主公两人苦思良久均不得法，而且主公甚至已经想好了，万一不行就让十三司直接接手。”让向杰和十三司接手，尹世恒自然明白，这是做好了动用特殊手段的准备。 两人回到观察使府之后见到薛洋，尹世恒当即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在场的几人瞬间明白了此计的妙处，向杰更是毫不迟疑匆匆出门而去，带着陈武和十三司的暗线对这四十三家大豪门进行逐个研究，找到合适的对象，然后逐个击破。 “主公，世恒这一计足以彻底扭转扬州的局势，扬州的大局一定，必然会快速恢复生机，彼时我观察使府就有了足够的钱粮对外扩张，从而改变如今扬州和舒州分属东西首尾难以兼顾的处境了。”袁袭见到破局之道被尹世恒解决，顿时笑道。 “既然主意是世恒想出来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我会让向杰的十三司配合你行事，尽快解决掉这颗毒瘤，如此扬州才会政令畅通，商贸恢复如常。”薛洋也是有些感慨，这位尹家的庶出子在打磨了两年之后已经逐渐散发出越来越璀璨的光彩，其在政治上的天赋甚至比严明还要好。 “主公但请放心，此事世恒定然竭尽全力，不给扬州留下隐患。”处置扬州的这些家族本身就是他这个刺史应该主抓的事情，所以尹世恒躬身一诺结果命令之后才笑道：“此前向杰曾跟我说，沈家的那个沈勇已经来了，他曾经混迹在扬州商界很长时间，必能找出这些大家族身上的破绽。” “世恒啊，你不用给他们找继承人，品性不好没关系，只要愿意归顺主公的就可以了。”袁袭笑道：“依我看，这些纨绔子弟被拿下的难度只怕比你们苦心思索诛心之策收服那些有才能的大族后嗣能容易。” “军师的意见可以参考，具体情由你和向杰自行把握，不管是纨绔子弟也好，还是优秀才子也罢，甚至用点特殊的手段也可，总而言之要尽快找到一家或者是几家作为突破口，如此才能稳定大局。”薛洋点了点头，跟着道：“至于这个办法，在第一家归顺之前不要被张开山他们察觉出来，让向杰注意。同时这些人出来之后要想好后续的监督之法。” “主公放心，世恒谨记在心，断断不会有失的。”尹世恒点了点头信心满怀的笑道：“主公忘了吗，我也是庶出子，对于这些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心知肚明，家族越大明争暗斗越厉害，现如今这些家族从上到下所有子嗣后辈都被我们拿住了，臣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内部自纷争，最后主动向主公投诚效忠。” “这一点在座的就算是主公都比不上世恒，哈哈。”严明恍然大悟随即笑道：“主公将这个任务交给你算是交对人了。出身大族还从小目睹家族内斗，兄弟阋墙的只怕也只有你了。”严明和尹世恒是同一科的秀才，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无所顾忌，但是他这句话倒是让尹世恒尴尬不已。 “好了，说笑归说笑。此时一旦办成，倒是有一件事你们两位需要考虑一二，后勤部已开始组建专门的建设兵团了，准备重修扬州至长江段运河，拓宽拓深，然后修造一座大桥。然后勤部如今事务繁多，你们让工司出面和他们对接。”薛洋摆摆手笑道：“从扬州的这场变革中走出来，有些事的确需要拿出章程了。” “这建设兵团不光是造桥修河吧？”严明有些奇怪的看着薛洋，总觉得此时他忽然提出这件事似乎是意有所指。 “确实如此，一来是想在后勤部建立一个可以随军的建设工程兵，协助正军应对南方河湖港汊纵横的复杂地形，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让工司能够明白自身的职责，可不光光是分管水利的这些简单的常规之事。”薛洋的一句话倒是让严明和袁袭两人点头不止，这军政两方面都有未雨绸缪的意味在其中，让他们一时之间想到了无数的事情，袁袭更是眼前一亮，薛洋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是却让自己之前的那句话有了落地之所。扬州局势一定，淮南内部也该有动作了。 不过不论是此时的薛洋还是袁袭和若有所思想着是否进行机构调整的严明都不知道，在扬州这边大局尚未落幕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们还要快一步提前进行了行动，而且一出手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舒州边境，向冲一边全军尽出，沿江设防，另一方面让十三司紧急向扬州求援，同时让岳西望江码头的大队商船立即前往蒲州等地。而水师内部也第一时间将急报送到雷泽和扬州等地。 第一百零一章 蕲黄异变 舒州刺史府内，霍同宇见到向冲走进来有些焦急道：“这是蕲州那边传来的快报，刚刚送到的，还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你看看。” “李家添率水师离开蕲州了？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啊！”向冲匆匆看完之后微一沉吟道：“刺史让望江一代官衙即日起严加戒备，等待我第一都援军抵达，我马上去碗口城，让水师紧急派船队回援，同时传讯主公，调兵过来。这个钟传，来的可真是时候。”向冲连坐下歇息都没来得及就匆匆出了刺史府，紧急去军营传讯调兵，同时十三司的飞鸽传书开始从舒州被放出去，这个紧急消息在第二天就送到了薛洋的案前。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钟传只怕是筹谋良久，眼看着淮南道内部纷争不止，然后和李家添搭上了线。有了这名水师大将在，江州水师也就算是有了根基。”薛洋将急报放下来之后皱眉不止。钟传现如今已经拿下了洪州，将江南西道的西部地区沿着彭泽附近的地域全部纳入到自己的囊中。如果再有了水师，一定会跨江而击，攻打鄂州为中心的淮南道西部地区。 “如果不是此前水师被我军剿灭，只怕此刻蕲州黄州等地都已经被他拿下了。这个钟传可真是眼光很好，抢点很准，一下子打在了我们的软肋之上。”袁袭叹息一声道：“现如今我军要顾忌扬州新政尚未成功，需要精锐坐镇中心，南北两面尚有战事未结束，他来这一手，如果我军坐视不理，那么无异于助长他的气焰，到时起兵北上，起黄之地一旦被拿下，我舒州之地就不再是桃源之地，需要时时防备，这可不是好事。” “军师所言甚是，舒州乃是我等起家之地，和蕲黄数州只有大别山阻隔。虽有天险，然则却有大江连通，如果我水师不在，对方必会伺机窥探，让我军心有顾忌从而无法集中精力对外。”陆翊道：“所以主公，窃以为应速调兵马西进，趁此机会彻底收服蕲黄之地，和钟传划江而治。” “让陆明带着自己的第三都和何兵的第十七都过去，然后让水师抽调船队护航，先去舒州和向冲汇合，择机进入蕲州。”薛洋点了点头，随即就对两人道：“先等待蕲州刺史周恒的反应，蕲州本地的军队冲突就一直存在，周恒原本一直依仗李家添的水师平衡。现如今水师已经拔营往南而去，蕲州内部局势失衡，这个周恒必会生出其他心思。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如果他来向我求援，则我军顺势西进。如果他胆敢往南称臣，则直接大军过去夷平了再说。” “主公这是给他一次机会了？也好，周恒在蕲州多年，能够勉力支撑危局，平衡军中派系，倒也算是有些能力。”袁袭一笑，和陆翊写完调令让薛洋签字之后立即派人去调兵。陆明本就屯兵在宝应，当天就接到调令换防匆匆率军返回扬州待命，而水师那边则需要雷凌抽调船只人手。盛宏晔的新船队尚未组建完成，而且他本人也对岐黄等地不熟悉，所以雷凌在思虑再三之后决定从南边抽调张大秋返回作为盛宏晔的副将前行。 虽然扬州内部局势还需要十三司和刺史府联手一点点布置，但是薛洋还是抽出时间来为陆明和盛宏晔两人送行，采石矶渡口如今在淮南军水师强盛的军势面前已然成了淮南军一家的港口码头了，所以当大队人马来到此处的时候，整个渡口是旌旗招展，周边许多百姓都纷纷上前围观。 “主公，末将原本打算让陆明和盛宏晔悄悄率军启程呢，没想到您这一来，只怕是船队尚未抵达舒州就已经让钟传知晓了。”陆翊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忍不住苦笑道。 “大江之上水师船队启航想要掩人耳目也不现实，钟传迟早会知道的。”薛洋摇了摇头道：“陆明他们还要前往舒州，这本就是堂堂正正之势，搞突然袭击反而无法起到震慑之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如今扬州民心动荡，新政虽然稳住了大部分底层农户，然则这些经商做贾的却不是土地就能到打发的。他们依靠着扬州商事中心的位置，数代以前就已经脱离土地成了经商世家。对于他们，我们还需要恩威并施，如今大军出征，正好起到一点作用。” “好了，陆明，盛宏晔，你二人汇合向冲之后先稳住舒州局势，然后择机出击蕲黄，先拿下蕲州为根基。”薛洋看着盛宏晔和陆明二人在自己身边等待，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多言，挥手让大军上船。 “请主公放心，末将等一定不辱使命。”盛宏晔和陆明都是拿到了军政部明确的命令和部署的，所以两人拱手一诺，拜别薛洋等人之后登上战船，第三都全军将士跟随。浩浩荡荡的军容让在场的所有百姓都感到了一股肃然的杀意，也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来自这位刚刚入主扬州的新观察使的意志。乱世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兵权，在现如今鼎盛的淮南军面前，这些百姓对于这位来自舒州的小郎君也莫名的多了一份信心。 送别了出征大军之后，薛洋又将精力放在了分化瓦解扬州大商家上面。向杰已经和尹世恒利用手中的张齐两家做文章，从张开山和齐衡两人的子嗣中选了十几人进行分开审讯，逐个侦破，利用张家长子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机会，迅速拿下了好几人。这些人及其党羽在随后迅速被释放回家。如此一来张齐两家的主宅封印被拆封，部分族人和使役仆人在随后也陆续释放。 得到掌控家族的机会之后，这些原本在家族中不受待见的庶子和不得志的子嗣一方面和刺史府全面合作，另一方面则趁着刺史府抓住了家族嫡系主干让他们有了掌控家族内外的机会迅速重整家族产业，开市开门，并且以家族的名义联络扬州以外各地的产业全面倒向薛洋的淮南观察使府。 “主公，这是这三日以来，十三司和刺史府的成果，张齐两家开门，主事之人更换虽然引发了扬州市面上一阵喧哗，但是百姓和各个商户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各地进出扬州的商家船队也在逐步恢复正常。”向杰和尹世恒在前来向薛洋汇报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喜色，笑道：“如今这最后一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扬州内部局势已经逐步稳定。” “这张家的叫张启山的和齐家的齐长丰倒也是个人才啊，这才短短三日时间不仅仅能够领悟到我们的意思，还能迅速让家族产业开门营业，这些百年大族就算是不得志的人也不可小觑。”薛洋看完两人汇总的资料笑道：“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开头后续的就好办了。其他家族你们可以差别对待，另外要故意将这些消息透露给张开山这些人，但是要暂时断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络，如此才能够让他们彻底失去斗志。” “主公放心，这些人目前全部由十三司负责，末将已经将吴明从宣州调回，由他负责坐镇处置此事。”向杰点头笑道：“陈武随军前往蕲州，吴明调回之后，末将也能松一口气，下一步前往庐州和光州等地布局。” “张启山和齐长丰两人总共移交了多少产业和钱财作为赎金？安叔和兴夏他们如今能够吃下去多少？”向杰的十三司如何布局薛洋没心思去管，十三司目前基本上是和军政部的对外方略相辅相成的。所以薛洋只是转念一想之后就问道。 “移交了不少，扬州五县两家有一半的产业都被两人拱手让出，钱粮方面两家各自送出银钱一百三十万贯，粮食二十万石。”尹世恒笑道：“早上来的时候，严先生都乐呵呵的笑了半天，说有了这些钱，就算是主公再组建一个卫也足够了。” “钱粮全都收入府库之中，店铺作坊回收等到这件事彻底了了大部分可以公开拍卖，告诉他们两人，也可以将这些铺子再买回去。事关厉害的让安叔他们联手拿下便是。”薛洋微微一笑，对于这等搜刮之事他只是提了个头，剩下的就交给尹世恒自行处置了。 “张启山昨日和齐长丰单独找过臣，言谈举止之间打算彻底投靠主公。”尹世恒点点头之后随即道：“只是——” “只是让我别那么早将他们家族内部的嫡系人马放了是吗？”薛洋笑道：“也罢，就给他们一点时间站稳脚跟。另外告诉他，只要真心归顺，我本人和淮南观察使府不会对他们另眼相看，会一视同仁。” 让尹世恒将这句话带出去之后也算是彻底稳住了张启山原本还惴惴不安的心，甚至在和齐长丰两人合计之后迅速明白了薛洋的心思，所以两人几乎是抓紧一切时机派出心腹人手离开扬州，去接管各地的产业。尤其是在两家的商队成员和商船队的船只都被还回来之后，时隔近十天之久的张齐两家又重新投入到如今刚刚恢复的扬州商贸大潮之中。 有了他们两人带头，后续被释放的其他家族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有样学样，很快这总计四十三家大家族纷纷被向杰和尹世恒联手击破，大量的大家族庶子和不得志的子嗣出来掌家之后，扬州的风算是彻底扭转过来了，甚至尹世恒还从这些人当中征辟了不少人入世当官。这一举动在最关键的时刻直接将扬州商界的风彻底转到了自己麾下。 “主公啊，这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严明这些时日算是最操劳的，不仅仅需要居中调节向杰和尹世恒在前台冲锋，而且还要处置那些大家族送过来的海量的钱粮和店铺作坊，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圈，但是此时看起来精神却很好。 “扬州的事一了，也该把精力投到外面了。”薛洋心情也很好，拍手笑道：“传令舒州，让陆明择日出征吧，周恒的求援信都快把我的案前堆满了。” “主公说的是，陈武在蕲黄等地的十三司分部也陆续传来消息，再不出兵只怕真要让钟传捡了个便宜了。”袁袭在向杰走后就接手了十三司事务，所以对于这些是最清楚的。 “主公，末将是担心一旦大军进入蕲州，必然引发黄州、申州、沔州等地地方势力对我淮南军的担忧，一旦联起手来，肯定会牵扯我军的兵力。”陆翊见到袁袭撰写命令有些担忧道：“到时光靠陆明一个都只怕是抵挡不住。而且大江南岸还有钟传虎视眈眈，必要有足够兵力震慑才能制止住各方蠢蠢欲动的心思。” “先让陆明和盛宏晔去探探路，陆翊，第一卫拆分之后除了守备扬州作为后备军之外，要尽快将第二卫和第三卫缺额兵力调过去，然后大军主力屯驻舒州，以待时变。”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道：“杨行愍一旦知晓我军出击蕲州，必然会抓住空子迅速北上，到时淮南道内就没人能够掣肘我军了。只不过——十三司有关中那边最近的战报吗？” “杨行愍其人的眼光自然能够看明白我们放空庐州的目的，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袁袭点头道：“至于关中那一块，黄巢现如今还在和官军鏖战，只怕今年之内都是互有争斗，不过主公让阿六关注的李克用和朱温却显得有些拔尖。” “唐皇如今有没有催促我率军北上？”薛洋对于历史上的这一对冤家也只是关注一二倒也没有了下文。如今自己的起点已然比他们要高得多，就算是李克用这样的牛人，脱颖而出只得在明年以后，黄巢彻底退出关中走下坡路之时。至于朱温的话那还需要他反叛黄巢投唐之后。 “唐皇既然没有命令前来，那就不管他，收拾好淮南的一亩三分地为好。”薛洋见到袁袭摇头，微一沉吟之后道。 袁袭和陆翊见到薛洋改口不提率军北上之事，暗自点了点头，相继出门去传达命令。而此时在宣州境内攻城略地的李孝常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让信使匆匆去扬州送信，宣州全境全部收复，第二卫大军雄踞宣州震慑整个江南西道所有势力。 第一百零二章 兵进蕲州 中和二年四月初十，当薛洋的命令传到舒州的第一时间，早就准备待命的陆明和盛宏烨的水师船队当即启程，从碗口城、望江等码头出发，趁着春水泛滥、大江水路顺畅的时候溯江而上，越过大别山余脉的阻隔，骤然出现在蕲州境内江段。 盛宏烨的水师船队虽然只有两艘新下水的福船，但是浩浩荡荡二十多艘战船加上后续络绎不绝排成两条长长的队形的商船队却让大江南岸距离蕲州只有一水之隔的江州如临大敌。水师战船护航，商船队载着陆明的第三都用了一日一夜时间就直接冲入蕲口，然后沿着蕲水逆流而上直奔府城蕲州。 在掩护第三都登岸之后，盛宏烨的水师第三都在蕲州江段日夜巡航不止，防备已经窜入彭泽身处的李家添一行。 陆明的第三都在蕲州登岸，让蕲州刺史喜出望外，七千大军开到城外，等于是让他瞬间有了底气，所以当即在刺史府摆开宴会，除了给陆明等淮南军将领接风洗尘，更重要的是要将蕲州地方府兵、江防军等势力震慑住，维持住蕲州内部的平稳。 只不过这种办法却让陆明摇了摇头，按照陆翊给他下达的具体命令，他的第三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拿下蕲州，以此为根基，为下一步淮南军进入蕲黄提供跳板。所以在当天的宴会上，陆明直截了当的宣布了淮南观察使薛洋的命令，告知蕲州本地军兵必须按照淮南军的制式进行整编，并且地方府兵和江防军等建制从即日起全部取消，各军整编之后纳入到淮南军体制之内，军内各级将领必须通过淮南观察使府军政部的任命才可入营领兵，违令者一律当做叛军对待。 这种强硬之极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来之前他们这些地方团练、府兵和江防军将领虽然对于淮南观察使府派兵前来有些心理准备，但是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心态觉得对方还会对自己以安抚为主。所以虽然对于第三都的强盛军容感到害怕，但是却没有料到出现这种情况。 乱世之中兵权为大，陆明的这种办法随即就被这些人全部拒绝，而且在陆明的步步紧逼之下，这些人在随后的几天时间内迅速达成了妥协，决定齐心合力对抗陆明和淮南军。 而身在其中原本想借第三都平衡内部矛盾维持自己的刺史大权的周恒也开始不愿意和陆明合作，原本应该移交的军粮也被扣留。 “孟昭图来了吗？”这些情况陆明却不屑一顾，反倒是在见到陈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问孟昭图有没有跟来。自从上次向杰将孟昭图从西川带到舒州之后，这位左拾遗是将舒州新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了解了一个透彻之后才答应在薛洋手下任职。这一次让他前来蕲州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周恒不配合的情况之下，有人能够迅速接管当地的政务。 “他明天一准到，放心好了。”陈武点了点头道：“另外蕲黄等地的商家我也联络了不少，加上你们兄弟四人在黄州等地的影响力，只要蕲州能被你拿下，这些家族必会迅速倒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会耽误大事的。”陈武说的大事不外乎自己这些人都是外地人，贸然依仗强大的军力将本地军政官员全部换掉容易引起民间反弹，从而让蕲州内部产生不稳。这也是薛洋在向冲的第一都就驻扎在舒州的情况下依旧要抽调陆明和何兵这两个蕲黄本地将领领军前来的原因。 “既然如此，今夜我率军入城，你们十三司做好接应，协助我第三都先将府城拿下。”陆明点了点头道：“按照商船队的行程，何兵这小子的第十七都后天才能到，所以第三都只有明天一天时间镇压城内势力。” “我已经让十三司暗卫抽调了足够的人手，等到孟昭图接管政务之后协助他，到时你放手出城打仗便是，我来坐镇府城，压制内乱。”陈武的话让陆明放下了心思。当天夜里在十三司从内部放下跳桥之后，蕲州城在猝不及防之中被夺了城关。城内属于刺史府直接统辖的厢兵虽然竭力抵抗，但是却根本就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第三都士兵的冲击，区区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明就已经冲到了刺史府门口。 周恒在此前的战斗中被第三都将士生俘，在陆明见到他的时候是披头散发，身上还带着丝丝的血迹，想来是经过一番拼斗，力竭之后被抓到的。 “陆将军，本官向观察使求援让尔等前来蕲州，不是来攻城略地夺我城池的。你纵兵攻占蕲州府城，造成诸多杀孽，我要向薛郎君控告你。”周恒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陆明，嘴里面不断的怒吼。 “既然你想去扬州，也好，我找人送你去。”陆明对他的咆哮不屑一顾，冷笑道：“蕲州本就是我淮南道之内的州郡，却胆敢对淮南观察使府的命令视若罔闻，本将还没问你的罪过呢，居然还敢倒打一耙。周恒，你记住，你的那点心思不要以为别人不清楚，淮南军政统一势在必行，任何人敢逆潮流而动，都是我淮南军的敌人。”陆明说了一句之后挥了挥手，让人将已经陷入疯狂的周恒带了下去，连夜送到扬州。 蕲州府城一夜之间易主，而且战斗过程很短，以至于直到第二天一早，很多百姓出门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城内各处巡逻的士兵已经换成了城外的黑甲军团，城楼上飘扬的旗帜也改成了淮南军的军旗。只不过蕲州百姓的生活依旧在继续，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被耽搁。真正引起反弹的还是城内的那些大家族以及原本就和周恒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那些大商家。蕲黄之地在此前黄巢乱军经过的时候被肆虐过，特别是王仙之在蕲州等地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但是这些大家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发迹，甚至不少家族本身就是乱军中的那些骨干滞留本地之后形成的势力。目前蕲州内部的几个军事势力也是那时候形成的，许多大家族和豪门依靠着当年编练私兵，建立土团的机会控制府兵，从而盘踞在蕲黄等地，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 不过在此时陆明却没有心思和这些家族废话，府城虽然被拿下，但是周恒虽然是蕲州刺史，但是在蕲州的大小势力当中其实属于弱者，之所以能够占据刺史大位多年就是依靠着李家添的水师鼎力支持。所以虽然第三都拿下了府城，但是蕲州大战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三都直接在城内以军管的形式代替了正常的民政，同时按照十三司的指引，第三都直接查抄了五家和周恒属于同一阵营的家族，将其家族主要产业全部查封，人手扔进了大牢。这样一来在第二天孟昭图抵达之后也就有了理清城内势力的由头。 陆明在孟昭图抵达之后留下了一个大队的人手帮助陈武坐镇府城，主力兵马迅速北上兰溪，兵锋直指这个蕲州北部重镇，同时让陈武给何兵传讯，让后者在蕲口下船，扫荡蕲州南部沿江地域，将蔡山、积布山和黄梅山等地全部拿下。 兰溪是蕲州重镇，扼守蕲州西北，背靠浠水河，是蕲州境内仅次于蕲州和蕲口的第三座要塞，甚至在陆明的心里，此地的价值比起蕲口还要重要。只要拿下了兰溪，就能够彻底控制住蕲州和黄州两地的大局。 兰溪盘踞着蕲州境内最大的一个地方势力，蕲州地方府兵营，由当地大家族曾家曾保全统率，足有五千多人。而且依靠着上次抵抗黄巢乱军时积累起来的家底，在十三司送来的资料当中，这里的府兵几乎算是武装到了牙齿，兵甲齐备，而且兵员大多来自各地的山民，好勇斗狠，彪悍无比。此前和刺史府以及其他各大势力争斗之时，他们可是从未吃过亏。 “让十三司飞鸽传书给水师，派水师小船迅速进入浠水河，沿途打击曾家设置的隘口，同时接应我军渡河。”陆明一边催促各部加速行军一边让人传讯。他本就是黄州人，对于兰溪这样的割据城池他是有过详细了解的，甚至兰溪城他还进去过。知道曾家在浠水河布置了多少暗堡和隘口，否则的话李家添当年肆虐大江的时候早就沿着水路打过来了。 陆明这边率军朝着兰溪前进，陈武在坐镇蕲州府城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通知盛宏烨和张大秋准备派水师进入浠水河作战，只不过在分船队出发之后，江对岸的李家添却忽然之间从雷泽之中钻了出来，率军和盛宏烨的第三都水师主力对峙，甚至一度李家添见到盛宏烨是个新人还打算上前偷袭。 这样牵制盛宏烨的水师第三都主力，一连三天双方都在大江之上互相追逐，虽然未曾开战，但是盛宏烨却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阴谋气息，当即让人快船回舒州报讯，并且就近通知在蕲口作战的何兵做好应对措施。 盛宏烨的担忧在随后得到了验证，派驻浠水河接应第三都的水师分船队在河口和曾家的人手展开厮杀，被对方诱入浠水河深处之后包围，虽然水师船队依仗着强大的火力杀出了一条血路重新回到大江之中，但是却损失巨大，短期内无法完成策应第三都的任务。 浠水河河口大战的消息在十三司急报送到陆明手中的时候，第三都距离浠水河已经只有不足一天的路程，而沿途还有两座隘口需要突破。得知计划失败之后，陆明一面让盛宏烨想办法调集水师主力疏通浠水河，一面开始思索独立完成攻打兰溪的可能。 陆地上的两座隘口虽然险要，但是对于第三都来说却不算难事，在兵备处送来的最新式的武器当中，已经将投石车抛射的攻击样式改进成了类似于弩车一样的弹射样式，这样一来淮南军的攻坚能力瞬间提升了一大截。在一路火油罐不断纵火之下，陆明的第三都几乎没有多少停顿就直接到了浠水河岸边，和对面的兰溪城隔河相对。 “指挥使，末将已经让人沿河上下搜索了五十余里，均未发现一只渡船，对面的兰溪守军已经沿河设下重重屏障，一旦我军强渡大河，必然会引来强力攻击，该如何是好？”陆明在浠水河挺军的第二天，手下将领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虽然他们在攻打最后一个隘口和岸边渡口的时候找到了尚未被销毁的三艘小船，但是数千大军携带大量辎重光靠三艘小船，就算是对面无人防守只怕短时间内也无法运过去。 “是啊，水师送来消息，说为了伏击水师分船队，就连投靠钟传的李家添都出来了，牵制了水师第三都的主力，才让原本应该从河口打过来的水师也暂时撤回了大江。”陆明看着眼前春季涨水之后根本无法徒涉的浠水河叹息一声之后忽然道：“此战必须依靠我们步军自己。” “指挥使是有主意了？”陆明的声音陡然间变了，也让手下的将领心头一喜，纷纷围了上来问道。 “让十三司催促水师船队尽快前来浠水河，打通沿河隘口。”陆明看了一眼对岸之后笑道：“大营之内要营造出一股准备徒涉过河的架势，从明日起派军士去附近砍伐树木制造木筏待命，记得要把声势造大一点，要让对面的曾保全看清楚。” “然后第一营第二营今夜集中起来随我往北突进，秘密从罗山附近徒涉淌水过河。”陆明低声道：“罗山附近的浠水河河面宽大，但靠近罗山山口的地方却是一片砂石滩，就算是夏季丰水时节，当地百姓也不用船只就能够自由往来。” 从罗山过河是陆明在得知水师无法前来之后就一直在考虑的一件事，罗山的地形他比十三司的暗线还要清楚，因为那里他去过，而且早年间在那里逗留了不少时间。所以在摆出了一个迷魂阵之后当天夜里，也就是中和二年四月二十日夜，两个营的精锐在他亲自率领之下消失在黑夜之中。而第三都明面上却大兴土木，一面大肆砍伐树木就地制造木筏，一面则故意让逗留河口附近等待增援的水师分船队数次进入浠水河出击，吸引曾保全的注意力，甚至为了假戏真做，就连盛宏烨那边都得到了陆明的催促，要求水师尽快摆脱李家添的纠缠，进入浠水河协助步军渡河作战。 此时昼伏夜出秘密朝着罗山急进的陆明自然不知晓，他的这一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不仅仅将曾保全给骗了过去，甚至连带着盛宏烨都被蒙在了鼓里。为了尽快增援他，不仅仅快速传讯扬州大本营，汇报了钟传和李家添的举动，还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甚至在后来被认为彻底改变了当时和钟传的镇南节度使府关系的决定。 第一百零三章 明修栈道 扬州城内，刚刚经历了新政的波澜，本地的世家大族和大商家豪门遭到重创，家族内部势力重新洗牌，大量的庶子和往常被压制的非主流势力在各地府衙的支持下上位，接掌家族之后全面导向薛洋为首的淮南观察使府。如此一来使得薛洋在扬州推行的新政真正到了收尾阶段，农工商三业改革之后释放出了巨大的活力，扬州原本摇摇欲坠的颓势迅速被止住，各地的商家船队重新涌入之后除了带来财政税收上的巨大突破之外，也让各地物资的流通速度大为增强，直接带动了周边各州郡的发展。 “主公，这是第二卫孝常送来的战报，宣州已然被拿下。”在内部稳定之后，薛洋也终于将精力和视线转移到了外面，在袁袭将最近蕲黄等地的战报和十三司的情报汇总递过来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个钟传到底要做什么？真想在蕲州和我淮南军开战？” “应该是拖延之策，李家添自从被打掉水师主力之后虽然竭尽全力恢复，然则目前尚不具备和盛宏烨的第三都决战的实力。他如此在大江之上牵制我水师主力，应该是向延缓陆明攻占兰溪的脚步，一来为沔州刺史刘瑾等人争取时间，二来保不齐自己也有些心思。”袁袭将刚刚第二卫的战报翻出来笑道：“主公请看，孝常如今在宣州已经结束战事，不如让他率军向池州等地逼近，威逼江州和洪州等地侧背，逼迫钟传老实下来。” “听说宣歙观察使领池州刺史窦潏之前被高骈强行罢免，一气之下重病在家，沈勇在来扬州之时将他也请了过来，不知最近好点了没有？”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既然已经让第二卫出击了，那就不要客气了，隔着池州根本威胁不到钟传，那就索性拿下池州，兵进雷池。” 袁袭笑道：“臣也听说过这个窦潏，在池州主政之时，池州刚刚被黄巢乱军肆虐过，是他安抚民生，重建州郡才让池州缓慢恢复了元气。稍时，臣和沈勇先行一步去看望一下，主公抽时间再去一次，想来他一定能够倾心归附的。有这位老刺史在，和州定然能够快速纳入到主公麾下。” 袁袭和薛洋商议完毕之后立即和陆翊下达军令，着令第二卫筹划攻略池州事宜，准备策应陆明在蕲黄等地的行动。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陆明在浠水河摆出一副迷魂阵，自己暗中率军往北急进从罗山渡过浠水河的时候，被他牵扯进来的盛宏烨在蕲口江边也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令，第三都以两艘福船领头，带着剩余的二十多艘战船摆成大阵朝着对面李家添的水师船队疯狂冲了过去。 这一幕吓了李家添一大跳，他没有料到这位从江防水师将军竟然如此不顾一切，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可不是蕲州水师郎将，而是镇南节度使旗下的水师主将，代表的是钟传的脸面。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没有丝毫顾忌，等到李家添反应过来的时候，为首的两艘福船已经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孔，弩箭的呼啸声压过了大江之上的波涛，让李家添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迅速升起，当即是毫不迟疑的拼命招呼手下各船立即掉头往南准备撤回江州码头。 “现在想撤是不是有点晚了？”盛宏烨站在旗舰上领头带着船队和张大秋一左一右分进合击，顺风之下其速度快捷无比，虽然没有将李家添的旗舰堵住，但是后尾的七艘战船转头过慢，被一下子堵住了，随即两支船队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江面上交叉而过，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包围圈。 “传令各船，立即攻击，给我彻底烧了这七艘船，让李家添和钟传好好看看，敢阻我淮南军行事，杀无赦。”盛宏烨也没有理会李家添逃走，反倒是在围住了这七艘战船之后开始号令各船停下脚步，开始当着江州的面近距离虐杀这被围住的七艘战船。只见刹那间弩箭呼啸声带着无数的火光泛起，各船上弩箭和投石车纷纷对准目标，只是一轮齐射之后，七艘战船就已经有船只起火，大火带着浓烟腾空而起，除了带来了死亡和杀戮之外，更是在向大江南岸刚刚停下脚步的李家添和江州城内的镇南军宣示着淮南军的威严。 这是一场刻意制造出来的杀戮，水师第三都的所有战船几乎都按照一种默契排队射击，腾空而而起的火油罐在空中不断向中心汇聚，无数的弩箭也带着急促的金属破空声将所有反抗者的身形全部扫落江中，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江面，映衬着这冲天而起的大火，让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却始终不敢上前的李家添差点咬碎了钢牙。盛宏烨的第三都只有两艘福船，剩余船只都是淮南军历次缴获其他水师和水贼的战船中较大较新的船只。这是一支新组建的船队，但是自己却依旧无力与之抗衡。那可想而知，等到以后对方的水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这种看起来犹如小山一般的福船对方是源源不断下水，其一艘表现出来的战力足足比自己这边三艘最新的战船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大。 李家添之所以会被钟传说动南下加入镇南军中，就在于他在长期和淮南军接触之后发现，依靠自身的实力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对方在拿下扬州之后李家添就下定了决心，打算投靠钟传，依靠对方已经拿下三州控制住整个江南西道中部地区的财力自己才有一战之力。但是让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这边刚刚投靠过来，钟传承诺的船只才刚刚开工，就再次被淮南军水师碰上。 江面上七艘战船无一幸免，大火燃烧起来映红了整个江面，盛宏烨已经收兵开始北返，江水中还有许多水兵在挣扎求生，但是李家添却脸色苍白，知道身边李佳锦提醒才木然的挥手让其他船只上去救人。 “传令下去，水师分兵，张大秋率军前往浠水河，支援步军第三都，剩余战船随我继续巡航。”盛宏烨的旗舰上令旗高高飘扬，随后这支船队就迅速分成两部，张大秋率领一队沿江继续西进，抵达浠水河和前期的分舰队剩余战船汇合，伺机扫清浠水河沿途的障碍。 不过此时水师的这一番举动陆明和第三都是不知道了，甚至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他们的初衷。中和二年四月二十日夜，在历经两天的长途跋涉，陆明亲自率领的两个营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兰溪城附近。 “指挥使，已经和十三司取得联络，他们会通知明日一早，让对岸的兄弟们发起渡河攻击，吸引曾保全的注意力，然后我军直扑兰溪，捣毁他的老巢。”第一营营正陆盛是陆明的远方侄子，但是在淮南军如今已经成体系的军官升迁面前能够在第三都做到营正的位置说明了他本身的能力。 “那就告诉兄弟们，在这小林子里再猫一夜，不要生火了，就着干粮吃一点，等打下了兰溪，我请大家吃酒去。”陆明狠狠的咬了一口后勤部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含糊不清的下达了隐蔽命令。伴随着淮南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后勤部给大军准备的干粮也是越来越合理。陈烨在巢县附近建立了一个大型的专门制造军中干粮的作坊，用米面鱼肉等混合食盐煮熟，然后强力压榨成砖头一样的块状物，这样远程行军之时只要看开放入大锅中煮开即可放心食用。不过此时陆明他们吃的却是另外一种面饼一样的干粮，适合在不便生火的时候食用。 两个营熬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三都在浠水河对岸的部队声势浩大的攻势让兰溪城内的曾保全投入了大量的军队沿河设防，甚至他自己本人都亲临第一线督战。第三都将士乘坐这些天制造好的木筏一字排开在浠水河河面上硬生生的铺开了一条路，让无数的将士在河面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上前去，不到三十丈宽的河面上两军竟然在短时间内集中了近万人投入战斗，双方将士你来我往，鲜血瞬间沿着木筏的缝隙流入河水之中，让战斗越发激烈。 “指挥使，对岸的兄弟们已经发力了，曾保全已经亲自率军截杀我军前锋，此时正是我突袭兰溪城的好时机。”陆盛面色兴奋的站在陆明身边道。 “你领头带领第一营在前开路，拿下兰溪。”陆明点了点头之后陆盛和第一营开始从小丛林中立即率领本部出击，从兰溪城的北面绕了过去。兰溪城是依山傍水建造的城池，城墙主料是从山中开采出来的巨石，甚至为了方便，城北就直接依靠着山峰建造。所以陆盛从山脚小道摸到山上然后从山上往下攻击，一下子彻底打乱了城内原本的防御体系。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前面浠水河的战斗之上，根本没有料到山上突然会出现大量的淮南军，所以一下子被陆盛彻底打蒙了。甚至在他领军冲入城内的时候，城南和城东的守城士兵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第二营跟上去，尽快打开城门，从背后攻击曾保全。”陆明带着亲卫催促第二营跟上去之后，兰溪城内就再也没有了反复，陆盛顺利杀到了城东，将城门打开之后顾不得清扫城墙上的其他敌人就直接杀了出去。 曾保全沿河设置的防御工事还是非常强悍的，无数弓弩射出来的箭矢压得第三都寸步难行。第三都是淮南军中盾牌手和刀盾手数量最多的主力战队，但是在曾保全以逸待劳的强势弩箭大阵面前也无法取得取得进展。弓弩相互交替守护，依靠着人数的优势，曾保全的箭矢大阵甚至几乎没有间断过，而且还派人不断破坏第三都的木筏，使得前方的道路因为木筏的动荡而开始不稳，也让不少士兵失足落水，更加加剧了混乱。 曾保全见到自己的布置让对方吃了个苦头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喊杀声，黑衣黑甲的淮南军忽然打开城门从背后突了上来，沿途无数的弓箭手被对方横杀当场，精心布置的箭矢大阵开始大乱。 “曾保全，你的死期到了。”陆盛在陆明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两个营的统领了，也是除了陆明之外第三都为数不多见过曾保全其人的将领。所以在见到被自己冲散的兰溪军中曾保全想要逃走顿时大喝一声，带着身边的将士疯狂跟上，双方在浠水河岸边捉对厮杀。 陆盛在激斗之中拼着被曾保全身边亲卫看中一刀的危险，长枪猛然间往前一刺，直接将其挑了起来。 “曾保全已死，兰溪军立即放下兵器投诚，否则杀无赦。”陆盛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用力一举，带着曾保全尸身的长枪被直接扔了出去，这一下算是彻底打乱了兰溪军的部署，也让原本就因为腹背受敌而混乱的军心彻底消亡。 “这个臭小子。”陆明在后面将陆盛的举动看在眼里，摇了摇头，不过却没再多说什么。兰溪军军心丧尽之后，对岸的第三都主力迅速跟上，这场战役已经进入了尾声。甚至在曾保全的尸身被扔出去之后，无数的兰溪军就已经开始纷纷扔下了兵器。随后大队人马登岸之后更是直接冲入城内，将刚要逃走的曾保全一家以及大量的军中高级将领的家属全部抓了个正着。 陆明将城内府库全部查封之后，一面安排士兵利用木筏就地在浠水河搭起了一座浮桥以便于后勤队往来，同时在安排第三都就地修整等待孟昭图派人前来接收城池之余，开始传讯何兵，让其扫荡蕲口等地之后集中第十七都主力驻扎蕲州边境应对。兰溪被拿下不仅意味着蕲州境内大部地域已经被淮南军控制，同时这座重镇易主也也必然让周边的黄州，沔州等地产生震动。蕲黄等地的战略主动权伴随着这场暗度陈仓的计策奏效，已经转移到初来乍到的淮南军手中了。 第一百零四章 兵威压镇南 陆明在兰溪的胜利以及盛宏烨大江之上虐杀江州水师的战报在随后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扬州，袁袭则是当着薛洋的面苦笑道：“这帮子祸害，放出去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这一下如果孝常再兵临和州，只怕钟传的这个镇南节度使大位真坐不稳了。” “军师的意思是会引来唐皇的干涉？”陆翊第一时间明白了袁袭调侃当中的真正含义，面色也渐渐变得凝重道：“如今北方剿灭黄巢的战事正是如火如荼展开，如果南方我淮南和镇南两大节镇大肆开战，阻断行宫和东南交通，一定会引来朝廷和唐皇斥责的。说不得两镇刚刚到手的权势和官职也会被罢免，此事倒是不得不防。” “军师有何高见？”薛洋点了点头，微一沉吟之后问道。在如今大唐岁入几乎全部都仰仗东南各道的情况之下，淮南和镇南发生大战，只怕西川行宫立时就会崩溃。这种情况不是薛洋愿意看到的，至少在自己没有完全掌控淮南道各地之前，朝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大唐目前的这个局势不能崩溃。 “其实主公是想岔了，我淮南道各州是如今朝廷税赋的重要支撑，不是江州等穷乡僻壤可以比拟的，就算是田令孜对主公不满想要猜忌也会考虑到这一点。”袁袭笑道：“所以对于唐皇，对于朝廷甚至对于田令孜这个大宦官而言，哄比什么招都管用。至于钟传嘛，那就要吓了，不去攻打他的江州和洪州等地，但是并不代表会容忍他挑衅主公的威严，所以打他一下也好，至少在他的水师不敢出战之时，陆明可以放心的攻略蕲黄各地。” “去通知陈烨和严先生，将此前扣押的半数去年的淮南岁入尽快送到西川，然后以淮南观察使的名义给唐皇送些礼物，对了，田令孜这些人也各备一份。”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军师言之有理，唐皇就算是想要对我出手也是鞭长莫及，而且在没有还都长安之前，他也无心去管其他地方。只要淮南等地的税赋能够源源不断送到行宫，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钟传嘛，让雷凌抽调部分船只增援盛宏烨，对外是巡逻大江，保障水路畅通，将李家添给我堵在彭泽之中，不让他离开半步。”薛洋一句话很显热就已经将袁袭的所谓的吓用到了极致，逼迫对方的水师从大江之上退入彭泽大湖之中，这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而且东线李孝常的第二卫数万大军气势汹汹直扑池州，随后从扬州启程的窦潏甚至不顾自己病体尚未痊愈，连续修书十几封号召自己昔日的旧部迎接淮南军，防止池州随后出现太多的大战。 李孝常在池州的大举出击很快就被传到了位处江州的钟传耳中，自从四月中旬陆续有大量的战船从下游开到蕲口附近和盛宏烨汇合之后，对方几乎是天天贴着江州岸边巡航，其大张旗鼓的模样逼得李家添数次准备出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但是都被他给拦下了。 他对于淮南军的策略猜的还是很清楚的，依仗着水师的强势逼迫自己谨守江州等地，从而无暇支援北岸黄州申州等地对于淮南军的反抗。如此一来等于水师一部就依靠一条大江就让自己满腹的计策无用武之地。 “这是池州刺史赵煌的求援信件。”钟传眉头紧皱，但是随即就向身边的心腹大将赵德枢问道：“我镇南军目前能够抽调多少可战之兵？” “府君，我军刚刚驱逐高茂卿，各部都在整编，此时贸然抽调大军东进，只怕各军都会军心不稳，难以力战。而淮南军第二卫却是在宣州鏖战数月，均属精锐之师。这两厢一开战，一者胜负难料，二者只怕也会动摇我军根基啊。”赵德枢听出了钟传话语之中的那股不忿，知道他想抽到兵马反击淮南军的压迫，但是却毫不迟疑的劝谏道：“府君应该派人去朝廷找唐皇申斥薛洋，不谨守淮南地界，反倒派兵攻打江南道各地，压迫我镇南军，试图挑起东南大战，罪属不赦。” “难道就看着他薛洋的兵马都欺要家门口了我还不能反击吗？”钟传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懑，朝着赵德枢怒吼道。他没有理由不愤懑，刚刚拿下洪州将江西观察使高茂卿驱逐出境，正等着朝廷册封自己来接替的他原本是将目光标准江北的蕲黄等地。在收拢了李家添的水师力量之后，正好可以趁着淮南境内薛洋刚刚拿下扬州需要逐步清理内部的反对势力的时候将蕲黄四州收入囊中，到时自己就能够打造出一个横跨大江的超级势力，阻断东南。 结果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刚让李家添改旗易帜，就引来了薛洋的反击。在失去了自己的支持之后，蕲黄四州的地方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对方的强力攻击。现如今在蕲州战事正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对方居然还能抽调数万大军攻击池州，威逼自己的侧背，再加上水师，这几乎是彻底断了自己东北两面的进出道路。 “淮南军有多少兵马你搞清楚了没有？”钟传见到赵德枢伫立在自己眼前沉默不语之后也慢慢息了火气，缓缓坐了下来之后问道。 “步军十万以上，水师能够查明的大型战船约计有三十余艘，其他战船未算，约有两万余众。”赵德枢唯一思索之后道：“府君，我军目前就算是勉力而战，能够抽调出的兵马也不足三万，而且粮草不济，军心不稳，贸然出击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钟传被赵德枢说的彻底清醒过来了，随后问道。 “其一还是设法让唐皇给府君封官，或者承继高茂卿的江西观察使一职，如此才能号令整个江南西道，扩充镇南军地盘。”赵德枢的见识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和袁袭几乎是同时看出了唐皇册封的重要性，而且给出的建议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和薛洋的当机立断不同，钟传却有自己的顾虑，只听他道：“上表唐皇是刻不容缓，但行宫那边只怕未必会如我所愿。此前被册封江州刺史就已经让唐皇不悦，如今再驱逐高茂卿，不下诏斥责就很好了，册封只怕很难。” “如果是之前，那的确很难，只怕唐皇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府君找麻烦，甚至会调其他官员前来坐镇江州，但是如今时过境迁，却是大有不同。”赵德枢道：“淮南观察使薛洋依仗手中兵马威压周边各州郡，已经渐渐形成一家独大之势，难道朝廷和唐皇就不担心淮南会尾大不掉？淮南和我等江西可不一样，淮南道乃是大唐东南各道中最为富庶之地，比起江南东道还要为甚，此等要地唐皇不会放心交到一个人手中的。就算是唐皇放心，田令孜也不会放心，必要给他找个对手才可。而府君就是最好的牵制人选，只要府君上表将淮南兵马欺压府君之事实称述，在说明一下淮南军如今已经足有十万之众，想来就不需要我军出手即可利用朝廷之力剪除这位薛郎君的触手，而且还会给主公加官进爵。” 赵德枢的话让钟传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随后不断点头道：“德枢所言甚是，事不宜迟你立即撰写表文，另外让府库挑几件像样的礼品送过去。” “去通知李家添，率领水师余部退入彭泽暂避，同时让彭泽的造船作坊尽快开造战船，征调水兵，加大水师的操训力度，这种被人逼到了家门口的事情，不能再有下一次了。”钟传的这句话让赵德枢松了一口气，转身匆匆而去。虽然钟传让水师避让，不去触犯盛宏烨的锋芒，但是却暗地里抽调兵马沿着池州和江洪两州边界布防，同时暗地里派出大量的信使挑动池州各地反抗淮南军的进入，试图拖延淮南军在池州境内的前进脚步。 淮南和镇南两镇的主事之人不约而同的将目标瞄准西川行宫，但是此时的唐皇却无心去理会南边的事情，在四月份逐渐结束之后，侍中王铎率领山南西道和东川等兵马合击黄巢，同时诏令义昌节度使杨全玫、寿州刺史张翱等军进入周至，四面合围黄巢军。如此一来，虽然黄巢的大齐军在二月份至三月份的时候攻占了同州，打败官军。然则在随后朱温率军从同州南下攻击河中之时，却被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击败，退回了同州。 四面合围之后的黄巢军困境已现，地盘大为缩减，然则军费支出却日渐增多。关中百姓为了躲避无休无止的战事，纷纷潜入山林逃避战乱，导致农桑俱废，八百里秦川彻底成为废土。天地荒芜，人口流失之后大齐军兵源也逐渐枯竭。为了突破这种困境，从关中地区跳脱出来，在王铎率军步步紧逼之时，黄巢也在酝酿撤退计划，准备从关中撤离，往东进入中原地带。 原本不论是西川行宫的唐皇、田令孜还是身在大战第一线统兵的王铎都没有注意到钟传和薛洋。但是钟传的这份表文却让田令孜和唐皇面面相觑。原本薛洋驱逐高骈的确是遂了田令孜的心愿，毕竟和高骈相比，薛洋不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无法和高骈匹敌，而且和高骈身兼数职不同，如今的薛洋只有淮南观察使一个职务，这也让田令孜很容易的就直接将高骈原本兼任的天下兵马大都统和盐铁转运使的职务全部攥到了自己手中。如此一来掌控盐铁转运的差事之后，田令孜就有足够的钱粮来弥补前线的消耗，加大对黄巢的围剿，同时也有了养军的资本。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薛洋在打败高骈之后手中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的兵马！要知道目前在关中前线统兵的王铎集中了山南西道、关中、川中以及并州等地节镇兵马之后也只有二十多万人。这其中还有大半是听宣不听调的各地节度使牙兵。 田令孜思索良久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却超出了钟传的预想，准确的说甚至也超出了薛洋和袁袭的预测。只不过在此时田令孜尚未采取动作之时，淮南军的攻势越发猛烈。第二卫在池州进展神速，数万大军全速进攻比起陆明和何兵两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有窦潏这个昔日的老刺史协助，李孝常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大半个池州。只是在九华山附近碰到了抵抗，不过李孝常却仿佛早就有预料一般，让原本急速前进的各路兵马放慢脚步，然后从南到北三面合围将这股抵抗势力围在了九华山附近。 “大将军这行军速度为何一再放缓？这不是给了对面那个赵煌可乘之机嘛？”殷红林见到李孝常居然在九华山附近停兵了，而且还打算和窦潏一起去上山礼佛，顿时忍不住了。 “你和大成一南一北这几日给我守住了，不要让这个赵煌突破即可，他如果要往西退的话，就举兵追击。学学盛宏烨，知道吗？”李孝常的话让殷红林有些不解，但是旁边的窦潏却笑道：“殷将军不懂吗？大将军是让你想办法打出军威来，震慑住西面的钟传，让他不要将手伸得太长。” “原来如此，大将军放心，末将马上去安排。”殷红林恍然大悟，朝着窦潏行了一礼之后飞速出去准备，倒是让留在原地的两人相视一笑。 李孝常停兵九华山附近，慢条斯理的准备战斗，将赵煌的兵马逐渐驱赶到九华山以西地区，也让时刻关注池州战事的钟传眉头紧皱。这种近乎于阳谋的策略他自然是能够明白，但是有时候明不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出手则是另外一回事。这个赵煌自从宣州被淮南军强势攻占之后就很快和自己取得了联系，成为了他将手伸入池州的棋子。但是现在自己的棋子却被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强势虐杀，而自己除了干看着却没有一点办法。这要不是此前因为水师的事赵德枢已经将其中的道理跟他说明白了，只怕他真的忍不住了。 “让洪州那边派兵，如果事有不济，想办法将赵煌撤到洪州吧，不能白白损失了。”钟传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说完整了，但是说完之后嘴角却溢出一丝血迹。 第一百零五章 唐皇昭令 “启禀主公，李孝常和西川急报，同时送达扬州的。”袁袭带着吴明匆匆在扬州城北找到了正在和陈烨商议兵备处新址的薛洋，面色有些肃然。 “孝常那边还会有什么反复不成？依靠着窦潏在当地的人望，就算是赵煌把钟传的镇南军拉过来也无济于事。”薛洋一边拆开信件一边摇头笑道：“拿下池州之后先平定地方，然后择机收服歙州等地，切断钟传往东的所有通道，封锁江南道。这西川——”李孝常的战报自然是没有问题，原池州刺史在九华山一战之后全军溃败，只带着少数人逃脱追击，进入洪州地界，被钟传的人马接了过去。窦潏已经在李孝常的第二卫的支持之下召集池州各县军政两部官员来府城集会了。所以这份战报并没有引起薛洋什么兴趣，反倒是随后的西川阿六送过来的急报让他眉头紧皱。 “主公，是西川有事？还是唐皇下达诏令了？”陈烨看了看袁袭之后问道。他本来是带着薛洋一边查看兵备处作坊选址一边介绍新建造出来的一种新式武器的。 “唐皇已经下诏，训斥了我和钟传，让我二人各守疆界，不要发生冲突，同时催促我淮南军尽快北上加入勤王大军之中。”薛洋摇了摇头之后，道：“看样子田令孜还是没有放弃掌控淮南道的想法，所以才会怂恿唐皇下达这样的斥责诏令。” 袁袭跟着点头道：“按照唐皇传令信使的速度，只怕五月底之前就能抵达，我军必须提前做好应对方略，以免被动。”他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只怕在我等给唐皇送礼的同时钟传也送了，所以才会引起唐皇的警觉，而且钟传刚刚驱逐了江西观察使高茂卿，如今又和我淮南军起冲突，正好给了田令孜机会，而且保不齐田令孜还会给钟传许了什么不得而知的好处。” “军师传讯让陆翊回来一趟，我军目前的态势必须要做好调整的准备。”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陈烨你去和安叔商议一下，此前陈家在光州和蔡州以及中原等地秘密囤积的一批钱粮物资立即移交给你们后勤部，同时通报十三司，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安排人手秘密监控。” 薛洋一边吩咐一边带着两人迅速赶回城内，等到陆翊返回之后立即开始商议淮南军后续的方略。 “寿州刺史张翱此前已经出兵一万余，也算是我淮南道名下的军队，所以唐皇就算是催促，主公也可搪塞一二。”陆翊稍稍沉吟之后道：“末将以为在黄巢彻底退出长安之前，我淮南军不宜北上，还是以保境安民，尽快收服其他各州郡为主。寿州张翱率军出征没有和主公报备，却将寿州拱手让给了杨行愍，而后更是被王播乘隙而入，说明我军尚且不能掌控淮南道的大局。如果主公贸然率军出击，万一被人阻击于半路，那岂不是让大局平添变数？” “何时率军北上主动权在我，此事可以暂时不用讨论，如果田令孜真的也给了钟传送过去一份诏令，那么要想牵制我军，就只有给他加官进爵，至少给一个镇南节度使，或者干脆点，直接册封江南西节度使，和我平起平坐。”薛洋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一来的话难保钟传不会将刚刚压下去的心思再此对准我淮南道，尤其是一旦我军北上的话。” “如今我军控制的州郡大致沿长江两岸分布，各州之联络均在水师。水师无恙，则我军即可占据淮南道内部的主导权。所以袭以为，我军对外方略可保持不变，等待诏令前来，稍作修改即可。”袁袭开口道：“而且为了确保将来我军北上通道的安全，只怕对于北线的策略需要修改。” “军师所言是楚州是嘛？”陆翊若有所思道：“楚州在扬州以北，经贸发达，比之扬州不差几分，而且拿下之后我军以扬州为中心就能够背靠大海，摆出了一副往西进取之态势。楚州毗邻徐州，是战略要地，只要掌握在我军手中，彼时只需一军驻扎即可窥探中原一角。同时我淮南军北上勤王之通道就可借助楚州进行，依托大运河输送物资，避免我军后勤被他人掣肘。”陆翊指了指扬州北方的楚州道：“楚州一旦被我军掌握就可以将驻守滁州的第三卫高济所部释放出来，以第三卫之兵力虎视濠州，陷庐州于我军合围之中。” “主公，看样子陆翊这段时日对于淮南道内部的思虑颇深啊，这须臾之间就能够看出我军整体方略之变化要旨，确实出乎我之意料。”袁袭笑道：“主公，依袭之见，可让高济在滁州做好准备，等到唐皇诏令前来。” “你们二人是不是未雨绸缪，做过攻略滁州的备案？”薛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笑道：“否则的话不会转弯抹角的说到楚州和第三卫。陆翊你的第一卫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拆分？”薛洋脸上露出的笑意以及提到第一卫，倒是让陆翊脸上一抽，有一种自己心思被看穿的感觉，忍不住苦笑道：“主公好厉害，第一卫确实已经做好拆分准备，具体划分是第一都以及陆明和何兵三个都为核心，继续挂第一卫的旗号，剩余以陈瑜为首组建第四都，但是暂时不对外公布，先补齐兵员，恢复战力，等待时变。” 几人不经意间的笑意却让这件事凭空沾染了一些神秘的色彩，而等到五月底唐皇信使抵达扬州的时候，这份训斥的诏书之后果然附带了一份朝廷兵部的训令，要求淮南节度使薛洋从速领兵出征，剿灭黄巢乱军，早日平复关中。为了让薛洋放心领兵出征，兵部还在诏书后面附带了一份升任薛洋为京城行营副都统的职务。 “京城行营副都统？这个职务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现如今京城都已经被收复，还要这个名不副实的职务做什么？”严明有些不解的问道：“难不成田令孜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在其中？” “看样子田令孜现在就在为将来布局了，而且借助兵部的名义下达命令，让主公都无法拒绝这份命令了。”袁袭点了点头之后，随手将这些诏书扔在一边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钟传在江州也差不多收到了同样的诏令。” “如此说来，这个所谓的京城行营副都统的职务实际上就是想让主公亲自领兵北上，如此一来他才可方便的安插自己的人手过来扬州，鸠占鹊巢。”陆翊边说边皱眉道：“只是，为何我总感觉这个大宦官的心思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呢？” “确实不简单，刚才军师不是说了吗，钟传那边只怕也是一份差不多的诏令，所以——”薛洋的话让陆翊和严明都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陆翊摸着脑袋苦笑道：“这个大宦官，不愧是权倾天下，算的这么狠。如果他安插的人手被我等排挤，则立即怂恿钟传出兵，逼迫我等让步，同时这个京城行营副都统的头衔实际上就是让主公将来留在京城，方便控制主公一人来控制我淮南军，真是阴险。” “只是这是阳谋，钟传就算是看破，只怕能够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在西面楚地的湖南观察使闵勖权已经控制住长沙等地的情况下，他也只有往东往北出击才有前途。”袁袭叹息道：“所以钟传才会在拿下洪州尚未巩固后方的情况下匆忙挑动蕲黄等地的内乱，拉拢李家添，这也是未雨绸缪。到时候如果田令孜真的得逞，难保钟传不会被其说动北上。” “让第二卫尽快收服歙州等地，切断江南西道之后屯兵南境，第三卫择机筹备介入楚州的准备，让十三司和赖同辉取得联络，让他坚持一段时日。”薛洋打定主意之后就立即动手，一旁的袁袭等人根据命令立即修改各军的部署，同时安排后勤部提前调运物资，而严明此时也开始准备调配官员待命，在滁州刺史尚未决定人选之时，严明建议将和州和滁州合并为一州，由徐温以和州刺史的名义统一管辖两州之地。徐温也从一州刺史的位置上逐步开始脱颖而出，成为仅次于严明和尹世恒之外淮南民政的第三号人物。 扬州这边在薛洋的领衔之下迅速调整了方略，江州那边钟传也做出了决定。只不过和薛洋这边可以从容选择之外，钟传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而且田令孜恼怒钟传扣留了江西等地的税赋，直接下令调任湖南观察使闵勖权入主江州，同时调钟传领兵北上进入关中。 自然这道命令钟传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了，而且为了应对闵勖权可能进入江州，赵德枢也奉命将镇南军主力调到了西面边境，严阵以待。 田令孜虽然远在西川，但是却利用唐皇的名义以区区一道诏令就将东南两道的藩镇诸侯原本的节奏打乱，算是这场博弈之外最大的胜利者。在闵勖权的威胁之下，钟传也随即将扣留的税赋送去了西川。只是和淮南道相比，江西等地原本就贫瘠，在没有办法截留这批税赋之后，钟传的发展速度开始变得更加缓慢。 不过让钟传和薛洋两人都没有料到的是，传令信使从扬州返回之后直接转道去了庐州，给正在安排刘威进驻濠州的杨行愍也带过去一道诏令。这一下直接让薛洋感觉到了田令孜谋划淮南道的真实用意，也让他和袁袭开始筹谋加快步伐限制杨行愍的发展速度。 “可以让第一都分兵前往霍州，尽快让向冲统兵坐镇蕲州，和陆明一起拿下蕲黄之地，然后北上驻兵。”袁袭在地图上画了一圈之后道：“如此在申州堵住杨行愍西进的步伐，主公请看，这样的话杨行愍的地盘就被我军三面合围，尾巴庐江被我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从而让他徒然内耗，失去对外扩张之力。” 袁袭的这道线让薛洋沉吟良久之后道：“军师这一策就需要我军在第三卫进驻楚州之后，第一卫常驻蕲黄，那短期内能够腾出手来的就只有新组建的一个卫了。” “拿下蕲黄之地以后，陆明所部可以就地扩充为一个卫，以守代攻。”袁袭道：“四个卫，十五万大军，足以横扫南境那些刚刚冒头的大小诸侯了。” 在陆翊坐镇扬州处置军中事务之后，袁袭也得以从具体繁琐的军务中抽身，和薛洋继续完善当初在舒州就制定的南进方略，此时在补齐了蕲黄这西面的一角之后，剩下的就是全力南下了。 “军师和陈烨再行商议一下，适时可以让孝常回扬州一次，南进方略所需要的兵力和兵甲与北方截然不同，需要提前置办，让军中多加熟悉。”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让雷凌也进来，南方的水网不仅仅需要水师打通道路，而且还需要备足足够的船只才可。” “陆翊已经在筹备了，水师原本用来淘汰的部分小船也被雷凌截留下来备用，足够南征将士乘船所需。”袁袭明白薛洋的打算，所以点点头道：“后勤部陈烨那边臣会督促的。” “好了，让李阳所部和黄杰换防，黄杰的重甲兵在南方有些大材小用了。”薛洋在安排好这些之后忽然笑道：“这个田令孜，等哪天打到西川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抓过来好好看看，区区一个宦官居然有搅动天下的本事。” “主公，我淮南军还算是好了，只需要提前一步即可，只怕钟传那边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袁袭笑道：“向杰在庐州等地，稍后我会把这些事汇总之后通传给他，由十三司去设法限制杨行愍，挑动寿州王绪和杨行愍争斗不休，从而消耗庐州军的军力，避免杨行愍尾大不掉。” “军师和向杰对于自己这位同乡下手毫不容情啊，依向杰的性子，只怕他又要在庐州和寿州等地搅风搅雨了。”薛洋微微一笑，但是袁袭却摇摇头，对于杨行愍丝毫不屑道：“杨行愍此人如果不把他打醒，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的，迟早会尽起大军与我决一死战。” 第一百零六章 鹬蚌相争 中和二年五月的最后一天，庐州城外，杨行愍带着手下文武看着城外那一望无际的大军，豪情顿生，登台拜将之时，以刘威为征北行营都统，出兵寿州，讨伐起兵作乱的王绪。王绪是中和元年迅速拉开，作为始作俑者，向杰此时对于两军交战的结果还不在意，反而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他和其他的淮南军将领不一样，最大的兴趣和天赋都在这情报上面，在得到薛洋不间断的指点之后，向杰在情报上的造诣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人，在情报机构尚未成熟的唐末，向杰已经组建了一支卓有成效而且能够独立作战的情报组织，并且经过了实战的检验。 向杰启动对庐州的拖延战术迅速被传回了扬州大本营，袁袭和薛洋相互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远在舒州的向冲第一都两个营也迅疾北上，朝着霍州进军。霍州因为是陈家老宅，霍州的知县本身就是陈老爷子的故交，在薛洋占据扬州之后就已经成了淮南军的编外之地，对于第一都的到来，不仅仅县衙众人没什么反应，就连当地的百姓也是理所当然。在薛洋强势崛起之后，霍州百姓言谈举止之中就自发的带着一份豪气，因为这位小郎君虽然是从岳西之地崛起，但是归根究底却是霍州人，所以这些年霍州虽然看起来默默无闻，但是受到薛洋的激励，跟着陈家走出去的年轻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多，无数的年轻人趁着这波潮流走上了各自的舞台，或是经商或是从军或是游学，让霍州成了名副其实的圣地，也吸引了无数以薛洋为偶像和奋斗目标的年轻人前来朝圣。就连昔年薛洋住过的苍翠山都不时的有人前来观摩，希望从中得到一点启发。 不过在舒州忙得脚不沾地的向冲却没有一点其他的心思，第一都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分为三，两个营进入霍州执行拦截任务，切断刘威南下之路，分割寿州南部地区，沿着大别山北部设防，确保霍州大量的后勤作坊和兵备处的安全，一部还要沿着碗口城和望江一线防御，确保舒州南线的安全，另一部驻守舒州府城，和大量调来的新兵一起进行整编操训，预备重建第一卫。 按照淮南军的传统，凡是陆翊亲自领军的作战编制一般都会成为随后其他部队的样板，然后逐步分拆，扩充整个淮南军的数量和编制。而向冲一般就是在部队分拆之后留守的那个人，这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 不过向冲虽然在舒州忙个不停，但是好歹后续还有杨功和向明率部过来分担，倒也不会耽误第一卫重建事宜。此时薛洋和袁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寿州，甚至就连已经开始重新换装，准备适应南境作战的第二卫和陆明在蕲黄等地的战事都放在了一边由陆翊全权处置。 袁袭和向杰联手在寿州布置的这张大网除了第一都要在霍州防御，切掉寿州南部地区以外，更多的还是驱虎吞狼之计，鹬蚌相争，最终淮南军渔翁得利。王播在刘威出兵的第三天，也就是从庐州出发刚刚越过两州的州界之时，十三司暗线就已经得到了飞鸽传书，远在寿州府城的王播就得到了消息。这一年多奇迹般从一介屠夫变成执掌一州之地的大员，虽然唐皇的任命迟迟没有给他，但是已经对外以刺史自居的王播在得知杨行愍派兵攻打自己之后火冒三丈，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立即派兵南下支援盛唐城，同时传令盛唐守军严阵以待，阻拦庐州军的进攻步伐。而他自己则尽起寿州等地兵马准备在刘威屯兵坚城之下的时候里应外合，彻底围歼庐州军，然后趁势南下，将庐州收入囊中，和扬州的薛洋分庭抗礼。 王播的心思在他部署出兵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被向杰察觉，本着将这件事闹大的原则，向杰在一面向扬州汇报一面估摸着刘威抵达盛唐之后也将这个消息散布到了庐州。只不过在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戴友归手中的那个情报机构也露出了踪迹。 “这个戴友归，还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亦步亦趋无有所长能成什么事？”向杰在吴明抵达之后就开始移交庐州和寿州十三司的指挥权，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道：“既然戴友归也有和我十三司打擂台的意思，那你找个时间给他点教训，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暗线布到我淮南军的地盘上去，刺探我军的军情。” “指挥使，眼下不如留着他们，也正好为我等所用。让他们自己刺探出来的消息，杨行愍和戴友归才不会怀疑，到时岂不是可以真正的物尽其用了？”吴明笑道：“到时候让戴友归打落牙齿活血吞。” “既然你有盘算，我也就不啰嗦了，盛唐城只怕会发生连天大战，你视情亲自去一趟，一定要让庐州和寿州两支兵马在盛唐城下互相吞并，相互削弱，给予我军足够的应变时间。”向杰最后叮嘱了一番之后。 这一盘大棋伴随着向杰的离去，和吴明随后迅速前往盛唐城拉开了序幕。刘威原本的打算的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让他和李神福没有料到的是，李神福的前锋部队攻击盛唐城的时候却遭到了对方猛烈的还击，盛唐守将王城甚至亲自率军发起反击，直接将李神福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无奈之下只能收兵等待刘威的主力兵马抵达。 “你是说城内守军早就是严阵以待？守军还能在激战之时出城反攻？”刘威的大君主力抵达的时候碰到了灰头土脸的李神福，一问之下大吃一惊道：“我军行军速度已经是极快，你的前锋更是昼夜兼程不断，这盛唐的寿州军如何能够提前得知？” 刘威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随即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让李神福收拢兵马，合兵一处，暂时不要贸然出击，他自己已派人星夜回庐州报信，同时要求增加援军。作为战场宿将，刘威本能的已经预感到此战已经不那么简单，盛唐城下十有八九将直接迎来庐州和寿州主力兵马的对决，双方摆脱以往逐城逐地争夺的方式，直接在此分出胜负。 刘威的传讯抵达庐州之时，戴友归也几乎是同时带来了一个类似的消息，十三司散布出去的关于王播的部署也正好被其截获。 “军师也同意刘威的建议？”杨行愍沉吟半晌之后问道：“我军奔袭盛唐，就算是王播在庐州有眼线，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到盛唐，除非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而是有人故意散布了消息。”戴友归点点头道：“包括臣手中的这份情报，应该也是此人故意送过来的，否则我军尚且刚刚抵达盛唐，为何远在寿州的王播的动向就传到了庐州府城？” “这可真是身在扬州，不动一兵一卒就能操控远在千里之外的局势变幻。”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愍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 “这就是向杰和袁袭两人之功。”戴友归也跟着叹息道：“有此二人在，薛郎君只怕少了许多烦恼，更多的筹谋都能实现，淮南军之威，一半是战场上打出来的，另外一半只怕就是落在他二人身上。”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是明知对方如此，我等也不得不按照他划定的道路去走了。”杨行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忽然笑道：“大丈夫生于乱世，有这样的对手也是你我之幸，否则都是一帮碌碌之辈，你我又如何能够显出自身的努力？也罢，不论对方是何等谋略，寿州之地我都要定了。军师传令下去，尽起庐州大军，我要亲自领兵前去一决胜负。” 第一百零七章 两地大战 “指挥使，第十七都已经北上蕲州，十三司传来急训，舒州向冲指挥使已经让第二十一都所部登船赶来。”陆盛的汇报让因为孟昭图派遣的官员已经到来，已经将第三都主力从兰溪城内撤出的陆明点了点头。集中了三个都的兵马在蕲州境内，这一定是扬州那边对蕲黄五州的方略加速了。 “去传令，让何兵所部加速赶来，另外让十三司陈武也过来，随军参赞军务。”此时的陆明尚未接到来自北方寿州的战情通报，但是已经本能的感受到大本营那边的急迫了，不再和之前那样从容缓慢，短时间内就已经让自己这里集中起三个都的兵马。 十三司传讯之后，何兵的第十七都几乎是刚到蕲州，第二天就和陈武一起启程朝兰溪而来，骤然增加了一个都的兵力加上陈武也带来了大量的最新情报，沔州刺史刘瑾已经联络黄州、安州、申州三州刺史，准备联合进兵，在黄州境内挡住陆明的进军步伐。 “陆指挥使，四州兵马战力不强，但是人数众多，如果阵而战之，旷日持久，不利我。不如奇正相合，虚开正面，派奇兵突袭黄陂，切断他们的辎重补给之地，到时布置在州界附近的大军必被我军彻底击败。”何兵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妄为，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他的建议却让陆明眼前一亮，他和何兵都是本地人，对于蕲黄地形了如指掌，如果分兵必然可收奇效。 “陆大哥，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你可不能和我抢！再说你是主公任命的主将，只有你的将旗派飘在外面才能吸引刘瑾放心前来。”何兵见到陆明神色意动急忙摆手道，“再说正面大军主力的指挥调遣我可不擅长，第二十一都李天成我也不熟悉。” “得了，你为了这个突袭的任务真是怎么什么都敢说啊？李天成上次不是还被你拉过去喝酒吗？一转眼你就不熟悉了？”陆明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这家伙的鬼话，不过倒是点点头道：“此计倒是不错，陈武啊，你十三司尽快确定刘瑾等军的具体行踪，只要他们一到黄州就立即汇报，我要将他们吸引到黄冈城下，到时你率军从南边楔进去，一举攻占治所黄陂，断这帮人的退路。如此一来，我军可一战彻底解决蕲黄等地的反抗势力。” “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在黄州等地布下了一张大网，只要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上报。”陈武说完之后道：“另外主公还有一道命令传来，让所有在蕲黄等地作战的兵马行军宿营时不得接触生水，不得随意去吃不洁净的食物，防止被染上血吸虫病，大军所到之处应该尽量用石灰水进行消毒隔离。”有些词陈武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本地人出身的陆明和何兵却一下子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各自肃然点头，随后立即将命令传达下去。而扬州那边，后勤部不断派遣军医和大量的药材坐船西进，就是为了随军行动，防止出现大规模感染血吸虫的情况发生。而且为了应对这种直到后世建国之后才绝迹的病症，薛洋甚至已经将后世自己曾经见过的几个中药防治血吸虫病的方子都交给了已经专门组建起来的军医处进行验证。 “主公，这个药方真能治血吸虫吗？”袁袭也被这些药方给惊呆了，淮南军的地盘基本上都在长江沿岸，位处河湖港汊之中，血吸虫几乎是一种让所有人都谈虎色变的一种疾病，很多人都得过，但是从来都没什么好办法根治。如果能够解决掉这种疾病，那么无疑会彻底激发整个长江沿岸各地的人口增加和经济发展，甚至会影响民心走向。 “这只是治疗这种，嗯，蛊虫病的药方，但是却不是断绝根本之法。”薛洋也不好解释太多这个血吸虫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索性直接套用蛊虫这两个字，倒也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事实上后世根治血吸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扑杀钉螺。但是在自己没有找出能够隔绝感染源的橡胶之前，扑杀钉螺只会造成更大规模的人群感染，这种损失薛洋承受不起。 “军师去告诉陈烨，一旦这三个药方被验证之后，立即向所有百姓公布。告知大家，一旦有人感染立即去附近医馆就诊，同时整理出一份详实的隔离办法。”薛洋现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好在自己是后世来客，至少知道这种近乎于横扫一切生态链条的病症到底应该怎么解。 袁袭匆匆而去，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军政事务了，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下的大事，所以他几乎是一面找到陈烨下达命令一面随后找到严明，让他立即联合后勤部，以淮南观察使府的名义给淮南各州各郡下达公告，公布药方和防治隔离办法，以求能够尽快让更多人知道。 不过此时的薛洋已经将视线重新转到了北方盛唐城下的这场大战上面了，在向杰返回扬州之后，十三司就开始源源不断的将盛唐城下的战况汇报过来。刘威率领的庐州军在攻城十余日之后，虽然一度攻入城内，但是王成在得知自己的表兄已经率领大军南下增援之后硬是咬着牙在城内继续反抗。双方的巷战持续打了数日，王成依旧不屈服，甚至为了激励士气，将自家的两个儿子也都一并扔到了第一线。 在他这般顽强的反击之下，刘威的兵马几乎全部在城内和对方纠缠在一起，结果王播大军南下之后，刘威甚至无法及时将部队抽调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成和王播两军合一，将自己的兵马打的大败，狼狈不堪的从城内逃出。 王播三万大军加上王成手中还有近一万人，四万大军在刘威败退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一路追赶，长驱数十里之后才缓缓收兵，逼得刘威和李神福只能亲自断后收拢兵马，重新安置。 王播领导的寿州军军纪差，作战没有体系，但是却有着一股过人的凶悍。虽然战场之上乱哄哄的，但是论单兵作战能力却比庐州军高出一大截，只是受限于指挥将领的水平，从而无法将个体的战力融入整体之中。而这也让刘威和李神福两人事后感到庆幸不已。此战虽然大败，但是对于刘威这等宿将而言，找到了敌人的弱点那就离胜利不远了。只不过让两人沮丧的是自己的兵马损失太大，刚刚败的太惨了，甚至很多人都走散了，辎重粮草几乎一股脑全部丢给了王播。 不过刘威很快就得到了来自后方的消息，杨行愍已经亲自提兵两万正在昼夜兼程赶来，准备在盛唐城下和王播决一死战。但是这个消息却让刘威大吃一惊，庐州军总攻兵马也就四万多，这已经是杨行愍不计代价强行扩军招募来的所有兵马，目的就是为了攻打寿州等地准备的，否则以庐州弹丸之地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军队。此时倾巢而出，那庐州就真正的成了空城，如果南边再一动？岂不是自己这些人会直接变成丧家之犬？ “军师不是在主公身边吗？此等绝户之计如何能出？”李神福直接开口道：“都统，莫不如和主公建议，火速派兵回庐州吧？” “算了，此时回兵也无济于事，如果淮南军真要对庐州动手，只怕此刻庐州城早就在人家的麾下了。我等还是想想如何尽早打败王播吧。”刘威摆了摆手道：“既然主公带来两万援军，也好，一战彻底消灭王播，拿下寿州。” 刘威这边重新定下策略之后在随后的几天里，面对王播的不断挑衅，他和李神福始终谨守营寨，一直等到杨行愍的大军到来。 杨行愍倒是没有责怪两人兵败的事情，反倒是对刘威这几天想出来的决战之法很感兴趣，在两军合一之后也将指挥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刘威得到援军之后实力重新恢复，而且这一下他和对面依靠着盛唐城盘踞的王播的兵力差距迅速缩小。刘威有足够的自信，在他的调度之下，依靠着李神福、田覠和安仁义等人的勇猛，阵而战之，一战击溃王播的主力兵马，从而为寿州一战而定打下基础。 不过刘威可能想不到的是就在寿州南边，隔着大别山的蕲黄之地，陆明却和他打着相反的主意。为了落实何兵突袭黄陂城的主张，陆明集中了第三都和随后赶过来的第二十一都两个都一万多人马迅速越过州界，直逼黄州重镇黄冈而来。而且和刘威苦战良久没有拿下盛唐城不同，陆明是抢在刘瑾等人的联军抵达之前攻入城中，一万多大军蜂拥而入，鏖战半日之后彻底扫平了内部隐患，将黄冈城收到了自己手中。 不过到此为止陆明却忽然放弃此前咄咄逼人的打法，开始将大军全部收缩到黄冈城内，每日里只有大队的后勤辎重车队从兰溪不断输送粮草过来，浑然不顾刘瑾率领的沔州军已经汇合了申州、安州和黄州三路兵马，合兵之下五万大军已经在黄陂整装待发的状况。 而为了配合陆明的计策，十三司在陈武的授意之下，故意不断的在黄陂散布消息，说陆明在攻打兰溪的时候轻装急进，和后勤辎重脱节，此时打到黄冈城下实际上大军已经断粮，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猛攻城池，就是为了入城取得给养。而为了让刘瑾等人相信，陆续有败兵从黄冈附近逃回府城等地，带回来的消息也无一例外是入城之后淮南军立即攻占府库，将里面的粮食全部搜刮殆尽，甚至城内的几个大家族也遭了毒手，直接被抄家下狱，家中粮食也被全部带走。 这些消息伴随着军中斥候带回来关于兰溪至黄冈沿途大队的运输车队源源不断的开始朝着黄冈进发的消息之后，刘瑾不再迟疑，立即全军尽出，星夜兼程朝着黄冈而来。陆明缺粮，而黄冈城内粮草不多，如果此时将其团团围在城中，岂不是天赐良机？ 刘瑾的判断得到了其他三位刺史的同意，各部统一行动，昼夜兼程，从黄陂到黄冈三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们缩短到了两日。果不其然，城内的淮南军见到五万大军蜂拥而至，仓促关闭城门上城墙值守，随即被他们团团围住。 “哈哈，传令下去，各部严加防备，围住黄冈就等于将淮南军关在笼子里，等他们粮食耗尽，我等可不战而胜。”刘瑾站在营门口看着城楼上不断往来的淮南军哈哈大笑。 “和何兵约定的是今晚吧？”陆明端坐在城楼上，丝毫不理睬城外五万大军的重重包围，反倒是和陈武不断的算着时间。按照约定何兵应该在今晚也就是中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也从兰溪出发，直奔黄陂，同时水师第三都也需要准备好，在何兵取得战果之后立即出动，扫灭黄州和沔州所有的水上障碍，必要的时候需要接送何兵所部分兵攻击沔州或者回军支援黄冈。 “你就放心吧，何兵虽然行事天马行空，但是其实心思却异常缜密，否则的话也不会被直接擢拔到了第十七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要知道你们陆大将军可不是看关系给人升迁的。”陈武笑道：“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他定然在五日之内彻底拿下黄陂，到时候败兵回报，必然让刘瑾和你那个老乡吴忠泽心神大乱。” “不识时务，他可不是我的老乡！”陆明对于黄州刺史吴忠泽可是不屑一顾，事实上陆明出征之前，杨功等人凡是留在扬州的几乎每人上前嘱咐都让他抓住这个胆敢对抗淮南军的老乡刺史好好收拾一顿。 “好吧，当我没说。我去安排一下，这几日还需要送点粮食给刘瑾，不然的话他就感觉不到我们缺粮的紧迫。”陈武自顾自的下了城墙，让十三司那边也按计划行事，顿时间一场围绕着粮草的战斗先北方盛唐城一步在黄冈拉下了帷幕。这两场战役一南一北，却在五月底让整个淮南道的局势迎来了一个分水岭，淮南道两大势力的这番动作也让周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在其他各道不是还在诸侯割据就是被牵连进北方的勤王大战的时候，淮南道这个举足轻重的地域已经进入到了两强扩张的时期。 第一百零八章 断敌后路 “弟兄们吃完了就赶紧出发，第三都和第二十一都的兄弟们现如今可都在黄冈内没着没落呢。”一行大队后勤辎重车辆从兰溪出发，顺着颠簸的山路不断往前走，这些辎重兵都是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匆匆驱车前行，生怕耽误了时间。后勤部紧急命令几乎是一道接着一道催促大家伙加快速度，逼得这些人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而且这些后勤辎重大队中不少年轻人也是心心念念着想要冲进黄冈城内，和第三都并肩作战，好战后凭着军功调到正军之中。 淮南军从岳西起家开始，后勤辎重厢兵和正军就是泾渭分明，职责分工不同，不到紧急情况这些厢兵是不会要求和正军那样出现在战场第一线作战的。要想转入正军除了新兵处每年一次的选拔之外就只有能够立功转入正军。如今淮南军连战连胜，数年之间就打下了偌大的疆土，正军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福利待遇甚至好到让普通百姓眼红不已，自然这些年轻人也都是各个心向往之。 “敌袭！”一众辎重车队刚刚转出山口进入平原地带，忽然前方出现了无数兵马的身影，紧接着无数的呼喊声就从各处传来。但是此时这支辎重队已然被无数兵马包围住了，铺天盖地的箭矢开始伴随着他们的出现呼啸而至，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辎重大队乱成一团，不少人直接被一波波箭雨射成了刺猬。 “大家随我退，撤回去。”负责领军的一名将领声嘶力竭的呼喊，同时招呼之配发了一柄单刀的辎重兵不管不顾直接往后撤退，将这漫山遍野的无数辎重粮草全都扔在了一边。 “营正，那是第三都的救命粮，不能就这么扔了，我们去把它抢回来。”辎重兵逃走，这些莫名出现的兵马也没有追赶，只是将这些大车截住之后立即带走。刚刚逃出生天的那些年轻人纷纷找到自己的押队营正，要求出兵将其夺回来。 “我等只是辎重兵，不是专职征战的正军，随我回去汇报军情，以后运输粮草只怕要派军跟随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被人打劫了。”押队营正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压制住这些人的怒火之后灰溜溜的跑了回去。只有拖在最后的两个年轻人边走边嘀咕。 “老三，我们摸回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刘瑾那孙子的人，要是的话今晚就混进去烧了他的大营。”其中稍微年长的那位被自己身边的幺弟的主意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就咬了咬牙道：“你我去年的新兵选拔就落选，今年只怕也一样，不干点大事怎么进正军？出来的时候你那嫂子的老子娘可是说了，要是不能立功当正军，就不要上门提亲。” “那就走吧，趁着现在营正没心思管我们。”幺弟一拉自己的三哥迅速消失在后面。此时的两人是不知道他们之后的举动直接让这场大战在短时间内迅速急转直下，以至于战后陆明还专门找到两人。 而在后勤辎重不断被打劫之后，兰溪这边也暂时停止了粮草运输，水师那边开始调动船只准备启动水路运输，只不过黄冈附近并没有专门的水路连通城池，所以水运粮草依旧困难重重。 这一切都直接暴露在刘瑾和吴忠泽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众人都更加放心，同时指挥兵马严守各地，防止黄冈城内的陆明和李天成冲出来。而也就在这时，淮南军的另外一支兵马也昼伏夜行，从兰溪秘密出发直奔黄州治所黄陂城而去。为了加快速度，何兵甚至让十三司沿途安排足够的人手进行隔断，避免过早被暴露。 得益于何兵本身就是蕲州人，所以这一带的地形了然于胸，什么地方有山地什么地方有河流什么地方是人烟稠密的村镇，他根本就不需要十三司的指引就能够自行选择出一条最合适的道路行军。大队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越过黄冈，从武湖的间隙之中穿了过去，然后借着运输粮草的机会提前进入武湖的水师战船，从武湖出发沿河而上直接朝着黄陂而去。这条路线是陆明在出发之前就安排好的，为了隐藏自己的意图，甚至盛宏晔在安排水师战船进入武湖地区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知晓。十三司更是全程掩护，防止被人过早得知。 何兵这边登上战船之后启程，等于他和陆明一手导演出来的这一场戏也快接近尾声。只不过在此时却发生了让交战双方都目瞪口呆的事情，中和二年六月初九夜，刘瑾围在黄冈城外的大营大半夜的忽然燃起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连带着将整个大营都闹得鸡飞狗跳，无数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乱哄哄的被喊起来之后还以为淮南军打过来了，一窝蜂的开始往外奔逃，差点让整个军营跟着哗变。 “怎么回事？刘瑾那边炸营了还是走水了？”这么大的动静除了城外乱哄哄一片慌乱之外，自然也惊动了城内的淮南军，陆明大半夜的和李天成被负责值守的陈武喊到了城楼上，奇怪的问道：“还是你们十三司安排人手摸进去的？” “别，可不是我十三司干的。”陈武急忙摇头道：“要是底下人安排的肯定会事先向我汇报。八成是他们营中士兵自己不小心着火了吧？这几日不是每天都有这种情况发生嘛？只不过这一次大了点。”这时节能够控制住驻军军纪的只怕除了淮南军因为陆翊这位大将军坐镇使得上行下效军纪很好之外，其他的藩镇兵马能够约束士兵征战就不错了，往日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军纪可言。自然这营内各种各样的状况也就时常发生。这几日城内的淮南军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失火的状况发生，本来都以为没什么，但是这火势越少越大，很显然不是不小心点燃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陆将军你看，这火势冲天，其中似乎还有浓烟传出，是不是辎重着火了？”李天成在两人交谈的失火一言不发，此时忽然抽了抽鼻子道：“你们闻闻，这是不是有些米香传来？这么远还能传过来，只怕真是刘瑾的辎重营被烧了。”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让所有都在看热闹的淮南军士兵都一阵心惊，这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都纷纷叫到：“这是谷物烧焦的味道没错。”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此时烧了刘瑾的辎重那岂不是——”陈武一句话未说完但是陆明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一拍手笑道：“不管是谁，都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等到打完这一仗你们十三司好好查查，我要请他吃酒。这火势这么大，只怕他的辎重营算是被烧了十之五六了。” “天成，明日开始刘瑾如果前来攻城，那么说明他的粮草不多，你领军守城，防止他狗急跳墙。”陆明笑道：“算算时日，这一两日何兵就会有消息传来，倒是你我一起冲出去，彻底击溃他。” “大战将至，为何我忽然想去睡一会呢？”陈武见到两人一边商议后续的守城办法一边想着出击的策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笑道：“这打仗的事都是你们的，我这个十三司营正可不敢干预，我还是回去睡觉去。” 这边城楼上三人嘻嘻哈哈，喜笑颜开，甚至连带着这些守城的士兵都开始跟着看热闹，不时指指点点的时候，城外的刘瑾和吴忠泽几人却是乱成一团。一开始刘瑾也以为是淮南军有援军前来袭营，所以慌里慌张的就派兵去防御，将自家那些烧得狼奔豕突的乱兵当成了淮南军，根本没顾得上去救火。结果打了半天之后才发现闹了个大乌龙，才想起来着火的方向是辎重大营，顿时号角急转，无数的兵马放下兵器开始手忙脚乱的去灭火。慌乱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火势从辎重营开始朝外蔓延，将周围的厢兵帐篷给点燃了不少。这样一来，火势没压下去，反倒是让营内着火的地方变得更大，更大的混乱逼得无数的士兵开始冲出营寨。 好在这时候吴忠泽反应过来了，一面疏导乱兵出营暂避，一面让自己手下兵马携带水具灭火，如此一来才缓缓控制住局面，只是此时刘瑾营内的辎重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刘瑾和吴忠泽的兵马在联军之中是最多的，自然所拥有的辎重粮草也最多。结果他的粮草被这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逼得联军原本充裕的粮草一下子减少了近四成。 天明时分的时候，吴忠泽见到了灰头土脸的刘瑾，两人是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兄，事到如今，只有从黄陂再调拨粮草过来，否则我军只怕会先撑不住。”吴忠泽是本地地主，调拨粮草虽然让他肉疼，但是倒也不是大事，蕲黄等地本来就土地肥沃，粮食很多。此时反应过来的他是一脸后怕，指了指远处的黄冈城道：“幸亏这把火不是淮南军安排人放的，不然的话你我现如今只怕都要跟着败兵不知溃逃到什么地方了。” 他的话也让刘瑾点了点头，这火看起来的确和淮南军没关系，不然的话昨夜城内兵马出城趁乱攻击，只怕自己的兵马绝对会被彻底冲散。所以当即点头道：“事到如今还请吴兄赶紧调粮过来，这几日我再派人去看看淮南军那边后续的运粮车队有没有跟过来。” “你我还是下达严令吧，这样的事八成是我们军中士兵疏忽所为，如果不能断绝只怕还会有祸事发生。”吴忠泽打了个寒颤边走边道：“走走，如果再有下次那城内的淮南军一定不会在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他一走刘瑾也赶紧去安排善后，他这边几乎半个大营都被烧光了，不仅仅要安顿士兵，而且还要清查纵火之人，一时之间大营之内再次纷乱不已。 “三哥，可惜了，如果能和城内的正军取得联络，昨夜只怕他们就杀出来了。”淮南军的那两名辎重兵此时身着刘瑾沔州军的服饰，躲在一边暗自懊恼不已。 “别急，这几日我们再想想办法。”老三看了看周围的乱象摆手道：“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是烧了这么多粮草，也是与大局有益。回去上报之后肯定会被第三都收留的。” 这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丝毫没想到，远在西面的黄陂城，何兵也是一脸兴奋的看着被自己强行抢到的城门乐得哈哈大笑，不断招呼手下的士兵冲入城内。他们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在黄陂城清晨打开城门的那一瞬间忽然出击，让那些还打算趁着清晨人少可以继续睡个回笼觉的守城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直接打散。偌大的黄陂城一州的治所之地就这样被自己拿下，以至于何兵自己都感觉不真实。 “快，你们水师赶紧回去，去运兵，这黄陂城既然被拿下就绝对逃不出我淮南军的手掌心了。”何兵的哈哈大笑，这些战船迅速返回开始从后方运兵，而第十七都也在厮杀大半个时辰之后成功控制了城内的局势，将留守的所有兵将全部制服。 “指挥使，我们就守着这黄陂城吗？”何兵刚刚进入吴忠泽的刺史府，身后亲卫就上前问道。 “守什么城啊？你去让十三司想办法立即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对了，那个吴忠泽不是有个宝贝儿子嘛。你去想想办法，让他不着痕迹的逃出去去报信，这样才会更真。”何兵想了想之后低声吩咐道。 亲卫当即去安排，这场演戏的办法还真让吴忠泽的儿子在当夜逃了出去，虽然亲卫带着人追了大半日，却终于让对方逃了出去，顺便还抢走了一匹马。 而这个消息伴随着吴忠泽的儿子逃到黄冈快速传播开来，甚至十三司的传递速度都没他快，这一下彻底让已经部署兵马攻城两日吴忠泽和刘瑾彻底章法大乱。 “原来陆明这臭小子打得是这个主意，故意在黄冈城外吸引我们的兵马来攻击，自己却让何兵偷袭我黄陂城。”吴忠泽是气的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但是还是咬着牙找刘瑾商议道：“如今我等后路被断，再迟疑耽误的话只怕会被对方前后夹击彻底崩溃的。” “为今之计该如何行事？”刘瑾也没了主意，只能直愣愣的问道。 “杀回黄陂，夺回城池。”吴忠泽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语让刘瑾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零九章 半渡而击 “陆将军，城外刘瑾和吴忠泽有异动。”李天成见到陆明和陈武联袂走来，顿时笑道：“也不知为何，两军忽然之间纷纷在收拾行装。” “还能是为何，黄陂城已经丢了呗。”陈武撇了撇嘴道：“何兵这家伙还真是，将吴忠泽的儿子给放了出来，还送了人家一匹快马，所以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不比我们慢。” “这么着急？这不是明显逼吴忠泽发疯吗？”李天成摸了摸嘴角道：“前天刚刚烧了辎重大营，现如今又想吸引他们拼命回援，万一这吴忠泽真的疯了不管不顾一定要拼死拿下黄陂城，第十七都不一定能够挡得住这五万大军的狂攻吧？” “你真把刘瑾他们当成傻子不成？”陆明摇了摇头道：“只是如今吴忠泽和刘瑾都无法说服对方吧，五心不定，到头来输的干干净净。先不急，看看他什么反应再说。” 正如陆明所料，此时不论刘瑾和吴忠泽还有申州和安州刺史都在营寨之内吵个不停。清醒过来的吴忠泽建议大军杀回黄陂，一来夺回黄州治所和后勤辎重基地，同时还能够在陆明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消灭何兵的那支孤军，化被动为主动。 吴忠泽的建议没有得到回应，刘瑾等人都力主大军立即改变部署全力攻城，五万大军昼夜不停定然能够攻入城墙并不坚固的黄冈城，然后将陆明的主力部队消灭。而且还能够吸引何兵前来救援。 两种方案相互对立，究其原因还在于吴忠泽此时的心思全部都在黄陂城上面。和其他几位刺史不一样，黄州是他的地盘，黄陂也是他的治所。如今黄陂城被对方突袭拿下，自己的全家老小已经被对方扣作了人质。一想到这些吴忠泽甚至都有一种发狂暴走的冲动，要不是黄冈城中还有陆明存在，他都想直接率兵直接掉头就走了。 这样的吵闹持续了一整天也并没有任何结果，甚至城内的陆明都在和李天成都商议要不要出手帮吴忠泽一把，让其下定决心尽早撤兵。陈武那边已经将自己后续的布置发了出去，只要何兵收到之后就会立即行动。别自己饭菜都准备好了，这客人却没到。 “你们十三司有没有招？”陆明看着陈武道：“要不要让人假冒吴忠泽的家人送信，就说何兵已经将他家三个儿子剩下的两个都给宰了？” “我现如今担心的是，吴忠泽会和刘瑾等人分道扬镳，他手上足有一万多人马，如果单独启程回黄陂呢？”陈武苦笑道：“到时候我军两头都要陷入苦战。” “你不用担心，如果吴忠泽分兵而刘瑾等人依旧坚持围城，那么他们就死定了。”陆明摇了摇头道：“他们联军一处，五万大军抱团而动，如果正面迎战，我军只有其一半不到，自然需要苦战。但是一旦吴忠泽分兵，则自取灭亡。他分兵之后单独应对何兵已经是不敌了，黄冈城外，刘瑾等人的兵马也必然挡不住我军的攻击。” “那我去设法给吴忠泽添把火。”听到陆明信誓旦旦的话陈武也就不再坚持了，匆匆让十三司暗线去布置，在第二天伪装成黄陂城败兵逃过来汇报说吴忠泽被俘虏的另外两个儿子中，次子已经被斩杀，幼子也是岌岌可危，何兵将吴忠泽长子逃脱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剩下的两个儿子身上。 原本吴忠泽和刘瑾等人对于这名败兵的话有些疑惑，但是对方却张口就将吴忠泽两个儿子的姓名都给报了出来，这下由不得两人不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吴忠泽不再迟疑，任凭刘瑾如何劝说都不听了，当天就起兵匆匆离开黄冈，直奔黄陂城而去，而且为了保住幼子和家人的姓名，吴忠泽甚至亲自写了封信交给心腹之人快马朝黄陂而去。 只不过吴忠泽刚从黄冈城下脱离大部队，就被十三司一路跟踪，并且途中还不断的飞鸽传书，将其行踪汇报给已经出了黄陂城正在朝黄冈而来的何兵手中。 “吴忠泽要回黄陂，倒水河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既然如此那我等今夜不要停了，趁夜赶路，让水师的兄弟们辛苦些，我们在倒水河和举水河交汇之所在拦截吴忠泽，半渡而击。”何兵一笑，将伏击地点定好之后，立即让水师调转船头，朝着倒水河而去。水师第三都目前主力大船都在长江之上巡航，将下属的所有的小船全部派到了武湖附近，一方面打击沿途的各处隘口，梳理黄州境内的水上通道，另外一方面则就是配合步军的调动。 在历经一夜不间断的航行之后，这支船队数十艘船只在举水河畔将他们放下，让在船上东倒西歪了一夜的步军能够双脚踩到实地。因为人数太多，所以这些船只几乎是塞得满满当当才将第十七都勉强全部装上。所以很多士兵一下船的时候甚至两条腿都无法弯曲，在船上根本没有让他们歇脚的地方。 不过此时何兵却没有时间让他们继续休息，因为按照十三司的传讯，此时吴忠泽的部队也应该就在附近，所以何兵几乎是提着鞭子强行将士兵们驱赶起来，去渡口的另外一边寻找十三司建议的伏击地点。 十三司找的地方之时一个小山包，距离渡口也有些远，不过何兵倒也没怎么在意，他原本就是打算半渡而击。这个地点只要能够在前期隐藏得了自己这一都兵马即可。所以让副手匆匆将士兵带过去藏好之后，自己和一队亲卫靠着渡口等待对方的大军到来。 何兵在这边不顾疲劳一心一意等着吴忠泽上钩的时候，其实吴忠泽的兵马也快抵达岸边了，只不过他的兵马相对于淮南军来说素质差了很多。虽然黄冈城距离举水河较近，但是他却硬生生的被何兵给追了上来，直到中和二年六月二十二的上午才匆忙赶到河边。不过比起何兵坐船都需要自家水师过来要好不少的是，吴忠泽很快就征集到了部分船只，在草草安排之后立即派兵登船渡河。不过他仓促征集到的船只数量更少，所以每次能够渡过河的只有不到千人左右。 “等着吧，等到他们差不多有一半人过来的时候再打。不过可惜了，陆老大要是能来就好了，他从后面夹击，必然能够彻底将吴忠泽的人马全部打掉。”何兵有些意犹未尽的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陆盛在黄冈城内想的也是差不多的同一件事，只不过他的想法比起何兵来要大得多。 “陆明，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真要出城和刘瑾进行大战？”陈武摇了摇头道：“他们有三万多人近四万的兵力，你们俩加起来一万五不到，硬拼啊？” “不是已经让你去散布吴忠泽被何兵伏击大败而亡的消息了吗？”陆明看了对方一眼道：“再去加把劲，要让刘瑾以为一旦我军出击，外面何兵所部真的会和我等前后夹击，逼得他不得不从黄冈撤军。没有了吴忠泽这个地头蛇，刘瑾根本无法在黄州地界获得足够的补给，到时候我军只要紧追不放即可彻底拖垮他们。” 陈武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反正按照他的想法，就算是此时屯兵不动，也能够逼得刘瑾进退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忠泽所部被何兵一点一点吃掉。而腾出手来的何兵一旦率军抵达，也就是淮南军两军合围彻底放开手脚之时，而且失去了吴忠泽不仅仅失去了黄州的钱粮支持，而且兵力骤降的联军也会在两人的联手打击之下彻底走向崩溃。 蕲黄四州的征伐其实在何兵看着吴忠泽一点一点将军队送过河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当一半数千人乱哄哄的在河边无所事事只能等着渡船一点一点将剩下的部队运过来的时候，何兵的第十七都迅速出击，所有的士兵虽然疲惫不堪，但是眼前这么大的一头肥羊，而且因为渡河的缘故彻底失去指挥，实在是天赐良机。所以在号角声出现之后，第十七都疯狂的杀伐声算是彻底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他，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不是应该在黄陂城吗？”吴忠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在对面已经乱成一团，厮杀声伴随着第十七都的冲杀而漫布整片河岸的时候他还在喃喃自语，急的身边的副将和长子忍不住上前使劲将他唤醒，才匆忙隔着举水河调集各部反击，同时命令加快速度输送军队过去增援。 吴忠泽的应对之策看似有效，实际上根本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任凭战鼓队隆隆的鼓声传的老远，但是对面的军队该乱还是依旧乱成一团。在原本素质就跟不上的情况下，建制因为渡河而被打乱之后，吴忠泽的手下根本无法应对这样的乱局，对岸空有数千人的兵马却被第十七都死死地压在河边无法动弹。而且伴随着何兵命令全军突击，虽然不断有船只靠岸，有士兵上岸增援，但是这场大溃败依旧无法避免。被第十七都刀刀见红的拼杀彻底震慑住了的这帮黄州军开始当着黄州刺史吴忠泽的面溃逃，漫山遍野的乱军开始四下散开，逼得何兵都差点没围住。 “胡老四，赶紧带着你的部队给我坐船渡河，去追着吴忠泽打，不要放跑了他。”何兵几乎是一边怒吼让胡老四带着自己的一个营坐船去对岸，同时收拢人马朝着人数最多的几股溃兵追了上去。这场近乎于闹剧一般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才最终结束，虽然何兵击溃并抓捕了大量的黄州军，但是刺史吴忠泽还是逃脱，从武湖地区消失了踪迹。 恼恨没有抓到吴忠泽的何兵将胡老四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其带兵立即返回黄陂城，在城内守株待兔。自己则带着主力部队立即朝黄冈城开了过去，沿途加上大量的俘虏，他一个第十七都竟然闹出了两个都都不止的动静。 只不过虽然何兵紧赶慢赶，但是在他启程朝着黄冈而去的时候，陆明那边也在同步实施着自己的计划，他没有料到的是原本只是诱骗刘瑾的话竟然被何兵真的做到了，吴忠泽在举水河惨败的消息伴随着四散的溃兵四处传播之后，刘瑾和另外两位刺史坐不住了，开始拔营启程准备先撤出黄州，然后再图谋其他办法。 刘瑾刚要撤退，陆明和李天成已经率军从城内杀出，两部合力之下迅速截住了刘瑾本部厮杀，第三都和第十七都在城内以逸待劳多日，此时出击更是犹如猛虎下山一般，锐不可当。刘瑾等人虽然兵马多，但是在陆明不断调度之下，以第三都为箭头，淮南军始终死死地咬着刘瑾不放，甚至李天成都放弃了对其他两州兵马的拦截，全心全意投入其中，以自己的第二十一都不断攻击刘瑾的侧背，逼得他手下的沔州军的阵型不断拉长，最终在第三都的攻击之下被切成两段。 “哈哈，命令全军突击，给我就地斩杀刘瑾。”陆明乐的哈哈大笑，一声令下，无数的亲卫开始上前传令，前队带兵的将领纷纷大喊，逐渐在战场之上汇聚了一股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的浪潮，“全军突击，斩杀刘瑾。”这句话让因为阵型大乱而中军直接暴露在淮南军兵锋之下的刘瑾亡魂皆冒。之前他还不觉得淮南军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才短兵相接多长时间？半个时辰不到，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其彻底打乱建制，安州和申州的兵马甚至只是被对方少量兵马牵制就在战场上来回打转，无法和自己形成合力。现如今对方全军突击要斩杀自己？刘瑾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带着身边的中军三千人直接抽空子就往外死命突围，防止真被对方给砍了。 “哈哈哈，我就说我没来迟嘛。”此时刘瑾想要突围，不过不论是陆明还是负责牵制作战的李天成都没想过真要将其斩杀。他只是要让刘瑾心慌意乱从而将联军最后一股精气神打断，如此才能够彻底让这场原本还有的打的战役急转直下。只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在战场之外，何兵也带人在此时赶到了，为这场战役凭空增加了变数。 第一百一十章 一战定蕲黄 “全军突击，给我宰了刘瑾，本将亲自给他请功。”何兵那疯狂的笑声让第十七都的士兵犹如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竟是丝毫不顾及自身阵型在冲击的时候已经变得乱哄哄的。几乎所有的将士全都依靠着衣甲的眼色边辨别敌我。无数的底层将领此起彼伏的呼喝让各部将士就近组成一个个进攻的箭头，冲锋向前，硬生生的将刘瑾的出逃之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十七都的速度怎么这么快？”陆明正在中军指挥各部逼迫刘瑾出逃，从而将对方的队形击溃。结果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淮南军的号角居然在战场之外出现了，而且刘瑾的乱兵也不断的开始往回退，似乎前面碰到了阻碍一般。 “让陆盛率领本部，给我杀上去，斩了刘瑾。”陆明眼珠子一转迅速改变部署，让人上前去找陆盛传令的同时，传讯李天成放弃拦截安州和申州兵马，和陆盛合兵一处，先斩杀刘瑾，断绝联军的中军希望。如此一来虽然陆明和何兵没有来得及沟通，但是却不约而同的将目标放在了刘瑾和他的中军上面，三个都近两万人在在战场之上逐渐形成了两个争锋相对的箭头，朝着刘瑾的将旗步步推进。 乱战之中淮南军的小队战法逐渐发挥出了自己超越寻常的威力，三人一组不断上前，长枪手和刀盾手攻防兼备，弓箭手则在战场之上就近寻找组合，一支支冷箭不断的为前方的厮杀提供远程支援，为无数的攻击战队开辟道路清除障碍。如此层层推进之下，犹如钝刀子割肉一般，一点一点的将刘瑾身边的兵马全部击杀。再加上陆盛和李天成两部的精锐汇合之后，其攻击的势头在数量庞大的兵马驰援之下锐不可当，刘瑾的沔州兵马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渐渐地不论是何兵还是李天成和陆盛都靠近了刘瑾的中军，将他最后的屏障都纳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李天成更是亲自持弓，箭飞如雨，将刘瑾身边的将领逐个点杀，让其中军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刘瑾是沔州刺史，本身就是文官出身，他自己根本不懂得战场指挥之道，在身边的将领被李天成射杀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军队的控制权，被何兵和李天成、陆盛三人合围之后，庞大的兵力被逐渐的隔离出来，乱哄哄的朝着上来驰援的安州和申州的兵马冲了上去，双方乱成一团，其原本的战力本就十成当中去了七成，此时这最后三成也彻底丧失，乱军四散而逃，在黄冈城外被淮南军三军合力彻底击溃。 陆盛此时和李天成算是卯上了劲，两人带个各自的亲卫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和刘瑾手上最后的亲卫展开最后的厮杀。陆盛手中长枪抡起，一股股凶悍的劲风迅速扫荡出一条道路，几招之下迅速打开局面，将刘瑾身边的亲卫击杀数人之后，长枪一指，直接朝着已经不断后退的刘瑾刺了过去。却不料忽然之间一道急促的风声响起，一道乌黑的羽箭后发先至，直接扎到了刘瑾的脖子上，让其胖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天成，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盛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李天成，却被对方根本无视，带着自己的亲卫开始不断吹出号角，指挥自己的第二十一都开始反身朝着申州军冲了上去。逼得陆盛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长枪一挑，直接将刘瑾的尸身挑了起来，跟着怒吼道：“沔州军听着，刘瑾已死，速速放下兵器，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他是一脚上前直接将连滚带爬扛着刘瑾将旗的护旗兵直接踢翻在地。 刘瑾的尸身和将旗一倒，再加上越来越多的淮南军一边厮杀一边跟着陆盛纵声高呼，被杀得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沔州军开始成群成群的被淮南军逼得放下兵器蹲在一边举手投降。等到何兵冲上来的时候，甚至陆盛身边的战斗都已经停了下来。 “我去，陆盛你可不地道，这么快就将刘瑾给宰了？”何兵一句话让陆盛脸色更黑了，直接没好气的道：“你还不赶紧上去，小心第二十一都再将安州和申州那两个混账给宰了，你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他这一句话让何兵如梦方醒，急忙冲了过去，第十七都加入之后安州和申州两军本来就兵少，此时在沔州军大量举手投降之后变得更加势单力孤，被何兵和李天成联手一南一北合围在其中，很快包围圈就开始越来越小。 “放下兵器，饶尔等一命，在负隅顽抗，就是步刘瑾后尘，身首异处。”陆明带着自己的亲卫上前，派人朝着包围圈里齐声高呼。在此山穷水尽之时，这道命令几乎是让所有的申州和安州军将士喜出望外，逃出生天，顿时慌不跌的扔下手中的兵器，迫不及待的举手跟着淮南军一队队走出来。那几个核心的地方军将领甚至连安州和申州刺史都没放过，直接抓了过来。 “安州刺史耿继忠？申州刺史黄章？”陆明看着被押上来的两州刺史，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起兵对抗淮南观察使的训令。将这两个逆臣绑了押送扬州，交给主公处置。各部立即将俘虏押到黄冈城内，等到后勤队到来之后移交给他们。”陆明让陆盛带兵处置俘虏，打扫战场，然后带着李天成和何兵边走边道：“黄州如今快要平定了，何兵，既然是你打下的黄陂城，那么吴忠泽就交给你追击了。第三都和第二十一都立即进入沔州、安州和申州，将淮南道西面屏障彻底握在手中。” “陆将军，您是主将，还是坐镇黄州和蕲州吧，其他三州主力兵马已经被拿下，只需要一营前往即可完成控制州府。”何兵笑道：“再说黄州乃是将军老家，率军回乡哪能不回家一趟？” “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陆明看着这家伙的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摇头道：“十三司已经接到北方的紧急通报，扬州主公也有军令传来，着我等尽快平定岐黄，然后举兵前往申州布防，一方面防止寿州盛唐大战之后杨行愍趁隙打申州的主意，同时也是防备北方蔡州等地的秦宗权的窥视。” 陆明的话让何兵点了点头，他对于大的战略布局没有多少概念，但是也不是痴傻之人，陆明的话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跟着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扫平黄州的余孽，天成率军从安州南下一路南进将沔州收入囊中，也免得被南边的钟传觊觎。如此待我收复黄州之后率兵北上和将军在申州回师，必能阻秦宗权南下。” “如今申州境况不容乐观，北面秦宗权投靠黄巢之后，对申州是虎视眈眈。而现如今杨行愍在王播在盛唐城下也不知何时分出胜负。然则杨行愍此行是倾巢而出，王播一介匹夫誓难抵挡。寿州被拿下之后，西面就是西面光州就是他下一步要进军的所在，我们绝对不能晚了，必须在向冲指挥使到达之前，守住申州屏障。”陆明作为蕲黄等地的淮南军主将，自然知道扬州大本营对于此地的一些军事安排，所以在安排完军务，三人分散之后立即找来陈武，让他安排人将此战经过迅速传回扬州，同时让舒州的向冲做好准备，择日前来换防。他的性格不适合这种绵密的防守部署，再加上第一都向来是跟着向冲走的，在陆翊的最新部署之中，蕲黄等地的淮南军各部会重新组建第一卫，向冲接任陆翊的统军大将军之职。他则带着第三都坐镇舒州，和陈瑜筹建组建第四卫。 陆明这一下算是在安排战后各军的部署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黄冈城外的这一战彻底打掉了蕲黄等地的反抗势力。在随后吴忠泽也被拿获之后，整个黄州彻底陷入群龙无首之地。在杜荀鹤从扬州抽调过来主政之后，黄州和蕲州一样开始逐步平稳下来。 而第三都跟着陆明北上的时候，李天成也进入安州地区。安州虽然地方军的兵力弱，但是其地盘却丝毫不逊色黄州，比起申州和沔州加起来的地域都要大。所以第二十一都甚至在陆明已经进入申州接管了申州和信州之后，他还未来得及南下沔州。最后还是何兵派出部分兵马和水师一起抢在钟传动手之前进入沔州，拿下了汉阳等地，将钟传堵在了沔州南边。 而在随后何兵接到了钟传出兵的消息之后，顾不得和陆明汇合，第十七都和盛宏晔的水师大举南下，直逼江州地界，当着敌我双方无数兵马的面斥责镇南军趁虚而入侵犯淮南地界，大军杀气腾腾，和拿下了沔州那边的镇南军差点真刀真枪的厮杀起来。如此不顾一切的做法让钟传大感头疼的同时也逼迫对方不得不将前出的触角又缩了回去。 何兵虽然没有按时北上和第三都汇合，但是向冲却带着第一都和龙剑锋的第十一都过来了，在持续的后援兵马抵达之后，蕲黄等地的淮南军兵力大增，五个都三万多兵马不仅仅让本地的各大豪族不敢有任何异动，也让钟传和赵德枢暗自庆幸不已。 向冲的第一都没有在蕲黄腹地停留，只是留下了龙剑锋坐镇黄州，第一都和他本人迅速北上和第三都换防，接过了防御申州的重任。而陆明则火速返回舒州修整，同时将舒州和霍州的防务接了过来。短短十几日之间，淮南军就将两地的主将更换过来，一时之间让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含义。但是不论是前方的向冲和陆明还是扬州大本营的薛洋和袁袭、陆翊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番调整之后，淮南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中和二年七月初一，第三卫高济所部越过滁州东北边界，进入楚州地界。同时薛洋也在扬州下达了讨伐毕师铎的命令，宣布起七大罪状，扰乱地方、祸乱楚州、背弃百姓，着令淮南军第三卫统兵大将军高济征伐之，同时着令楚州刺史赖同辉配合淮南军行事。 淮南军的这一番动作和举动让外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也让身在寿州盛唐城下的杨行愍感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意。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深切感受到了薛洋此举的用意，在申州被向冲接管之后，这位擅长防守，性情沉稳的心腹大将足以阻挡住任何敌人，同时也断了自己进军光州之后的西进之路。而高济率军出楚州也同时威胁自己之后在濠州的步伐。一举一动不仅仅让淮南军的地盘大增，而且提前一步将自己算的死死的，逼迫自己只能不断北上，从而和庐州这个统治中心越来越远，一旦到时候自己遭受道攻击，必然会让原本就脆弱的后勤运输彻底崩溃。 “你们都说说，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杨行愍阴沉着脸，甚至连即将就要开始的大战都没心思管了，独自沉吟半晌之后抬头问道。 “末将以为还是先拿下盛唐和寿州，将我庐州军之根本搬到寿州，然后伺机北上，以参加勤王的名义打败秦宗权，夺占蔡州。”刘威的话得到了李神福的赞同，但是却让杨行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真的如刘威所言，那自己岂不是被薛洋逼得步步后退？这对方进一步自己就要退一步，到时候能够退到哪去？ “你们安心去打好这一仗吧。传令回庐州，让军师启程来盛唐，想来军师已经有了对策了。”杨行愍挥手打发了刘威等人之后，有些头疼的看了看东南，苦笑道：“难不成真的不如他？昔日的一位军中文书，没想到如今居然能够纵横捭阖，将我逼到了如此地步？”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扬州的袁袭却在薛洋面前微微一笑道：“向杰汇报，杨行愍在盛唐已经准备妥当，只怕此时已经开始拉开架势了。” “盛唐一战，不论成败，我军的北境方略都已经部署妥当。军师，让陆翊下令，从速组建第四卫吧，以陆明为主将，陈瑜为副将，将黄杰的第五都和骑兵都都放进去。”薛洋微微一笑，脸上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异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盛唐之战 “主公，大军已经准备妥当，还请主公随末将前往中军督战。”中和二年七月初五一早，盛唐城下庐州军全军出动，在城外摆开阵势，战鼓隆隆，不断的号令锣鼓在通知所有兵将随着中军大纛各就各位。庐州军光是看这阵势阵型就比对面乱哄哄的寿州军要好上不少。刘威更是带着李神福的一众将领甲胄齐全来到杨行愍面前，拱手行礼。 “嗯，很好。都统但请行令便是。”杨行愍也是戎装森森，看起来威武不凡，上了战马之后跟在他身边来到中军。 “神福，你为前锋，打头阵。田覠、安仁义为左右翼，各部随中军号令行事，不得有误。”刘威头一次指挥三万大军阵战，他也是心潮澎湃，在各部各就各位之后，右手一挥，中军战鼓声变得更加急促，李神福的本部兵马开始整齐划一的前出。 李神福的手下是庐州军装备最好的战队，各部甲胄齐全，前面还有千余顶大盾，后面弓弩手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弯弓搭箭，准备妥当。 庐州至少做到了阵型严整，而王播那边的寿州军却没有多少阵型布置，反而在庐州军率先发起冲击之后，伴随着中军传来的战鼓声一拥而上，只是在各自将领之下摆成了一个宽大的正面，中间向内弯曲，两翼前伸的诡异阵型。看得出来，王播也知道比拼阵战不是刘威的对手，索性将自己手下兵将凶悍的劲头发挥到极致，配备在最前面的都是清一色牛高马大的将士，各个手持重兵器，边狂奔边发出杂乱无章的呼和声。 “刘威，你这是准备让神福冲杀进去，然后两翼包抄，中间突破吗？”杨行愍在李神福和寿州军接战之后就看明白刘威的部署了，点点头笑道：“你倒是将王播的战法摸得一清二楚。” “神福勇猛绝伦，自从上次在扬州一战之后就一直潜心钻研，他的本部人马在我庐州军中的战力是最强的，又配备了最好的甲胄，伴随弓弩手作战，自可能顶住寿州军的冲击。”刘威一边和杨行愍说话一边不断挥手，中军附近的弓箭手也不断前移，在李神福顶住了对方的第一波冲击之后，万箭齐发，利用箭雨不断为前军打通障碍，将王播布置在最前面的最强战力快速消耗掉。而李神福最开始的配备也在贴身肉搏当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那无数的大盾牌顺利的完成了抵挡寿州军的冲击，将对方那凶悍的个人战力降到了最低。虽然这布置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在稍后不久就被对方寻到空隙，纷纷击杀。但是挡住了对方的冲击之后李神福的战队却已经开始发威，一排排的长枪手长枪突刺，明晃晃的枪尖每一次刺出都掀起了无边的腥风血雨，犹如一个个刺猬一般滚滚向前，不断碾压对方的阵型。 “中军各部立即向前。”刘威在中军见到远处的寿州军军旗号角不断闪动，显然是在招呼两翼兵马上前合围李神福，顿时让中军最后五千人迅速上前驰援，增加李神福本部的战力，将这个前军箭头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如此一来在随后两军的增援抵达战场之后，开始围绕着李神福所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寿州军在中间力量被李神福压制之后，两翼迅速被王播的援军合拢，三面作战的李神福虽然高呼酣战，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在寿州军中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但是却逐渐在三面合围之后落入下风，虽然刘威的中军来援让他手下的兵力始终保持着鼎盛的状态，但是这种战场颓势却让他的冲击力逐渐被抵消。纵然李神福已经能够看得到中军坐镇的王播清晰的身影，但是却始终冲不破对方布置的人海围墙。 “主公，王播手下的最后一支兵马动了。”刘威见到对方果然在李神福露出颓势之后按耐不住将自己手下最后一支兵马派了出来，准备快速围杀李神福，顿时右手高举，庐州军的战鼓声开始变得越发急促，密密麻麻的鼓点让整个战场上所有的庐州军将士都明白，此战的节点已然到来，先头部队的李神福更是纵声高呼，手中长枪纵横捭阖，一连扫灭数名围剿自己的地方将领，胯下战马前蹄扬起，带着亲卫队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硬生生的依靠着自己的个人强横的战力打开了一条通道，带着身后的战队杀了过去。 “升旗，吹号，左右出击。”刘威将李神福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也在对方不顾一切的杀上前去的那一瞬间将左右两翼早就准备妥当的两支兵马压了上去，从最外围将寿州军彻底围在了其中。 “刘威，你自去指挥，我来擂鼓为众将士助威。”杨行愍跃跃欲试，差点忍不住带着卫队亲自冲上去，在见到刘威的举动之后，亲自抢过一面战鼓，亲自擂鼓。雄浑的鼓声在整个战场激荡，彻底盖住了寿州军的号角，这一刻刘威不再隐瞒，亲自跃马扬刀带着卫队冲上前去，同时号令全军，全军突击。 刘威这个庐州军的主帅亲自上战场，将庐州军的士气瞬间提升了一大截，围在最中心的李神福本部也得到了一阵接一阵战鼓声的激烈，在一位几乎无敌的主将带领之下，硬生生的从寿州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杀出来，李神福本人更是血侵甲胄，身受数处创伤。但是他却不管不顾，带着卫队死死地盯着王播的中军不放，手中长枪犹如蛟龙出水，所到之处人影纷飞。这一刻的李神福找到了自信，在战场之上恣意飞扬，纵马驰骋，往来无一合之敌。虽然身受数重包围，但是却丝毫挡不住他的脚步，几乎就在田覠和安仁义率军上前进行包抄的时候他已经杀透了重围，一众人马直奔王播而去。 “匹夫，你的末日到了。”李神福根本就没有将王播身边的护卫放在眼里，手中长枪几乎和他的咆哮一样犀利，只是一瞬间就跃马而上，马蹄落下之时直接冲到了王播近前，一个横扫千军之下，无数人跌落马下。王播的护卫虽然是精心挑选的勇战之士，但是在这位青史留名的名将面前却根本没法面对。李神福如入无人之境，仅仅是依靠着自己的亲卫数十人之力就直接打开了一条血路，直接冲到王播的大纛之下，逼得王播连退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前迎战。 不过王播和之前陆明等遇到的刘瑾等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一样，作为从一介草莽人士爬上来的人，他本身的武力也非常不错，至少和李神福打起来数招之内根本就不落下风，甚至他身边的护卫还能够在他力战之下纷纷围住了李神福的亲卫，双方在此厮杀不止。 只是王播虽然暂时挡住了李神福那几乎无敌的锋芒，但是此时战场之上，失去了中军调度的寿州军却彻底混乱起来，田覠和安仁义上前之后将寿州军反包围在其中，伴随着李神福的本部人马里应外合，硬生生的将原本双方人数几乎相等理应势均力敌的战斗打成了一边倒。士气高涨的庐州军冲杀起来更加一往无前，逐渐的将寿州军压得里外不得勾连，其活动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小。 此时李神福本部后面的弓箭手开始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乱战之下，无数的冷箭成了战场之上最大的杀器，无数原本厮杀正激烈的战斗开始伴随着这群战场幽灵的加入一边倒。 盛唐大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不仅仅刘威胜算已定，就连杨行愍也扔下鼓锤乐得哈哈大笑。只不过此时在盛唐城内，原本负责守城的王成却在另外一个神秘之人的劝说之下，眼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原本王播担忧刘威开战是虚招，趁机偷袭盛唐城才是实情，而且对于自身的实力很有自信，所以给王成安排的任务就是谨守城池，不要出城迎战免得给对方可趁之机。但是现如今战场形势胶着，胜败之势一下子全都握在他的手中的时候，他却被眼前的这位不知来历的人给打乱了心绪。 “丈夫来自何处？”王成和自己的表兄王播不一样，虽然同样起身草莽，但是在盛唐城内主政之时，却做的有条有理，而且礼贤下士，和表兄嚣张跋扈野蛮好杀的作风完全不同。 “扬州。”简短的两个字却让王成似乎瞬间下定了决心，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下来，只不过随即就道：“不知贵主家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手下的这万余人马？” “在寿州拖住杨行愍一段时日即可，事成之后撤回霍州或者往西进入申州。”神秘人一下子脱去了头上的衣帽，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赫然就是吴明，此时露出真面目之后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将军之信念和我军相同，所以不忍见将军之前程葬送在这盛唐城下。留着这有用之躯将来也好为这受苦受难的百姓多做些实事。”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是却让王成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就问道：“贵使有何吩咐？” “出兵，将围在重围之中的寿州军尽量带出来，返回寿州，重新布置防线。”吴明的话刚说完，王成就指着自己的表兄王播道：“那我表兄呢？” “将军以为，你能在李神福的手下将你表兄救出来吗？”吴明笑道：“我敢担保，你冲出城的那会，王播比被李神福斩于马下。” “可他毕竟是我兄长。”王成气息有些紊乱，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道：“没有他我只怕还流落江湖，至今还是一个草莽之人。临阵之际如何能够见死不救？” “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救之不及。”吴明摇头道：“李神福此人勇猛绝伦，你表兄和他厮杀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是你看李神福，有一点气力衰竭之相吗？数招之内他必死无疑。与其救他不如救下这些寿州兵马，至少你还能保全他一家老小，否则的话你二人必然会被腾出手来的庐州军逐一消灭，到时你们王家还能够有后嗣留下吗？”吴明如此诛心之论让王成陷入了沉默。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将军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快做决定吧。”吴明看了看下面的战况之后道：“生与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打开城门，全军随我出击。”王成脸上的肌肉猛然抖动了几下，随即一声断喝，城内早就整装待命的近万名盛唐守军跟着他快速出城，加入战场。 而果然不出吴明所料，几乎就在王成率军出城的那一瞬间，王播力竭之下手上一虚，直接被李神福趁虚而入，一枪横扫，将王播手中的鬼头刀直接打飞，跟着一枪贯胸而入，将他挑了起来。 李神福手上使力，连带着王播的尸体一起冲上前去，硬生生的将插在地上的将旗给拔了起来，扔在地上，雷霆般的声音响彻全场，“王播已死，寿州军放下兵器，就地投降，否则杀无赦。” “李神福休要猖狂，我王成在此，寿州军的兄弟们，随我杀出去，杀回寿州，重整旗鼓，为刺史报仇。”王成一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冲上前去，硬生生的在安仁义的侧背打开了一条缺口。王成不顾一切的吼声，让那些被打得心惊胆战走投无路的寿州军瞬间找到了目标，根本就不在意王播的生死，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安仁义冲了上来，和王成里应外合瞬间冲出包围圈。 “全军给我杀。”刘威已经到了后军，原本李神福斩杀王播，正好可以借着这一战之威迅速震慑全场，逼迫已经被围在中间的所有寿州军全军投降。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关键时刻，原本按照情报显示应该得到了死守命令，而且和王播本身就不和的王成会出城助战，而且时机还把握的这么及时，只是片刻之间，那庞大犹如洪水一般的寿州败军就直接冲出了包围圈。王成亲自领兵断后挡住了上前阻截的安仁义，带着败军徐徐后撤，竟然在短时间内逼得自己携大胜之势的庐州主力兵马无法攻上前去。 “快，全军突击，给我追。”刘威此时是彻底的急了，也顾不得去埋怨杨行愍信誓旦旦的情报为何会出现失误，也无法去理解一向被王播猜忌的王成为何出城了。直接下令全军追击，数万大军衔尾追杀上百里，直接将王成和这些寿州败兵撵到了寿州府城的边境才缓缓收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几家欢喜 “主公，今日十三司可是忙的四脚朝天，这一叠子急报都快堆到房顶上了。”中和二年七月十五，恢复了平静和繁华的扬州城显得异常的热闹，刚刚在瘦西湖陪着陈潇潇和张沐雪俩女玩了几天刚回来，袁袭就和袁袭匆匆找到他笑道：“主公这几日好安逸啊，可怜我这个军师是殚精竭虑，一脑门子事。等到将来主公可要给我好好告个假才好。” “看军师这欢快的步伐想是没什么坏事吧？”薛洋招呼袁袭和严明坐在一边笑道：“让我瞧瞧都是些什么消息。” “蕲黄收复了？向冲的第一都已经到了申州，倒是不错。”薛洋点了点头，将这份情报下之后微一沉吟道：“申州地处淮南道西北端，将来除了防御蔡州秦宗权南下，对内要掣肘杨行愍在光州的举措，西面还要防御山南道的东侵，向冲坐镇蕲黄倒是没有问题，然则缺乏一位有效的州刺史处置民政，不知严先生可有人选？” “主公麾下文臣历来稀少，虽则我观察使府竭尽全力培养，礼司也在各州开启科场，征辟人才，时至今日，如果是普通州郡之才，要也能应付，但是申州如此要地，事关重大，只有抽调些旧人才可。”严明苦笑道：“臣之所以跟来就是想请示对策，将来主公下辖之地日益扩大，这治理地方之人可没办法短缺。” “那就在州之上再设行省，第一个就在这蕲黄之地试试。”薛洋沉吟半晌之后说出的方案却让严明两人有些不解，这自己正说着文官短缺，能够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缺乏，怎么薛洋接过来的话居然是再加一个行省呢？不过这个方案本身严明倒也没有意见。实则是其实此时州郡之上已经有了上级行政机构，那就是道。从唐初将全国划分为十道开始，道这个行政机构就逐渐开始从虚转实，等到了唐末，道以及所为的节镇实际上就已经在充当州郡的上一级行政机构了，只不过不论是严明还是薛洋对于这种粗糙原始的地域划分都不满意而已。 “算了，此事民政部制定出一个细则条陈出来，和孟昭图商议一二。毕竟我们这群人里也就他真真切切在朝廷中枢待过。”薛洋摆摆手道：“先让望江知县汪德邵过去充任申州刺史，等到以后再说。” “呵呵，这个吴明还真是把事都办成了？王成虽然大败而回，但是倒也带回去两万多人马，有寿州等北部城池在手，倒也能够拖延一时。”薛洋继续看着十三司的情报，旁边袁袭则跟着笑道：“寿州南部是大别山，山区地势，人口稀少，而且霍州也还被我军控制，只有北部是平原，人口稠密，中原等地流亡之民也多聚集在那里。而且王成其人比起他的表兄王播，才能要高出一截，有吴明在旁边教唆帮忙，只怕杨行愍短期内要平定寿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王成倒是个可用之才啊，听说他在盛唐城时，民政上处置的很妥当。”严明在旁边插话道：“让十三司想想办法，到时候拉到主公麾下，不论充任文臣还是武将，都肯定能够出任州郡刺史之职。” 袁袭白了这个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家伙一眼，见到薛洋在沉吟不语，开口道：“主公是在思索杨行愍和戴友归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军师有何高见？”薛洋见到他胸有陈竹，点点头道：“杨行愍和戴友归只怕是已经察觉出来是我在背后捣鬼，军师以为戴友归可有反制之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袁袭摆了摆手道：“小动作肯定有，然则吴明这一计是阳谋，就算是戴友归看穿也无济于事。庐州军本身就只有四万多人，这已经是杨行愍穷兵黩武不计后果扩充而来。如果短期内拿不下寿州，那么他手头的兵马会彻底拖累庐州民生。所以臣以为就算是戴友归有心想算计，也会忍到收服寿州全境，杨行愍有了回旋余地之后才会施展。至于小动作嘛，”袁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也不排除他暗中派人插手高济在楚州的战事，将毕师铎引入濠州，或者干脆使阴招让毕师铎在楚州背水一战，拖住高济的脚步。” “戴友归和杨行愍就全部交给十三司处置吧。”薛洋想了半晌之后摇摇头笑道：“如今楚州那边第三卫三万多人，高济用兵之能比起毕师铎要高出不知一筹，有赖同辉在苦苦坚守，自可见招拆招，不必理他。” “主公，如今我军北面只剩下第三卫一路在征战，臣以为楚州平定之后可以择机筹划南线战事了。”袁袭笑道：“江南富庶，不比中原久战荒废，拿下之后立时就可给我军带来助力，严先生也不会为了军需发愁了。” “你还知道你们军政消耗啊。”严明本来还在考虑薛洋所说行省的事情，以他看来在蕲黄五州试点倒也无妨，他打算近期和孟昭图商议一二，此时忽然听到袁袭将话头转到他和民政身上，忍不住笑骂。 “须得尽快处置了境内的纷争，只怕淮南军北上之日不远了。”薛洋这句话让两人停止了调侃，袁袭见到薛洋看到了最下面的那份从西川发过来的情报，顿时沉声道：“如今黄巢的大齐军已经彻底退出关中，在河中一带也被步步紧逼，若不是华同数州还在掌控之中，只怕退入中原之路都被断绝了。” “黄巢虽败，然则乱军一向韧性十足，就算是败了数阵，官军想要将他们驱赶合围，一时之间也难以做到。臣以为至少年底之前，我军出兵之时机尚未成熟。”严明的话让袁袭摇了摇头道：“目前就要看占据着蔡州的秦宗权的反应，他手下占据的这块地盘和华同等州郡相连，地域广大。如果黄巢军退入此地的话，说不得我军就算是不出兵也不行了，保不齐黄巢就会南下。” “让陆明在舒州筹备第四卫，让陆翊将陈瑜所部调过去，尽快磨合。如果出兵的话就带第四卫前行即可，其他各部按照军政部方略执行。”薛洋点了点头，之所以让向冲带着新组建的第一卫坐镇蕲黄之地，在申州布防，就是害怕如果黄巢一旦从蔡州南下，蕲黄等地必然会首当其中。更何况，对比袁袭等人，薛洋可是知道这个秦宗权是何许人也，有这等人在蔡州盘踞，申州很快就会变成厮杀不止的战场。与其坐守，还不如趁此机会以出兵勤王的机会，将这隐患扼杀在萌芽之中。在将杨行愍逼到了寿州替自己分担来自北方的乱象之后，这申州终究是需要自己分兵去把守，不然南进计划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执行。 扬州的薛洋和手下这一文一武定下最后的方略之时，盛唐城内，刚刚拿下的城池中尚有小股的散兵游勇在作乱，不过不论是杨行愍还是刘威戴友归等人都无心去关注，之时吩咐田覠带人镇压，几乎所有的军政高层都聚集在王成的府邸商讨下一步的方略。 和扬州那边尚且算得上是未雨绸缪相比，杨行愍和戴友归就显得愁云惨淡了，盛唐一战，结果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后王成出乎意料的将寿州军救出，一路北逃，刘威看似大获全胜。不仅俘虏了上万人手，补齐了此前的损失，而且盛唐城内和王播留下的辎重也对缺兵少粮的庐州军不无裨益，但是刘威却一点喜悦的神色都没有，反倒是眉头紧皱。 “都说说吧，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杨行愍见到众人沉默，咳嗽了一声问道：“我已经调后方文官前来盛唐，到时由我亲自坐镇盛唐城，给大军运输辎重补给。” “主公，此战之所以未尽全功，是末将料敌失误所致，请主公责罚。”刘威上前一跪到底道：“枉我平日自负，然则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实在是罪该万死。” “起来，此时也怪不得你，要说失误是我杨行愍失误了。”杨行愍将刘威扶起来笑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不要沮丧，此战虽然没有达成预想，然则毕竟斩了王播。寿州内部大乱，还需要你统兵北上，速速拿下寿州府城，让我杨行愍有了回旋之地才可。” “主公，为了弥补过错，我已安排人手前往楚州，说服毕师铎在楚州牵制淮南军高济所部，为我军奔袭寿州解除后顾之忧。”戴友归面带愧色道：“臣有罪，也不敢多言，只愿尽心尽力为主公分忧，才可稍减愧疚之心。” “军师和诸位乃是我股肱之臣，都无过错。有我杨行愍在，区区受挫我庐州还受得起。”杨行愍大手一挥道：“诸位安心打仗，一切有我在背后支撑。” “主公，奔袭寿州应该趁早，让王成没有时间整合王播旧有势力，如此才能突袭而胜。”刘威和戴友归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之后抱拳道。 “军前大事，你自行决断即可。本府既然任命你为全军都统，那么所有的军机大事，你自可一言而决。”杨行愍拍了拍刘威的肩膀笑道：“我和军师只管后勤和军情刺探，其他所有事皆由你做主。” 杨行愍的决定让刘威感激涕零，此时此刻杨行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的心头热血重新燃起，也让前来听训的李神福等人各个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寿州，宰了这个关键时刻坏事的王成。 而此时败退回到寿州的王成是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一切了，他在回到寿州之时，吴明已经在城中等待。败兵虽然精疲力竭，四万大军损失过半，而且更要命的是王播这个领头人还阵前被杀，城中一片混乱，但是好歹王成也跟着回来了，算是让所有迷茫的势力看到了希望。 王播在占据寿州之后就将原本终于张翱的势力全部打落马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寿州本地的豪族，他们对于王播这个草莽之人根本就不屑一顾，虽然慑惧于对方的强势和兵马，在王播活着的时候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此时王播的死讯一传过来顿时开始兴风作浪。 “将军只管安心整顿兵马积极备战即可，这些人和家族交给我来处置。”吴明找到王成的第一句话就让对方安下了心思，两人在秘密商议片刻之后，分头行事。王成以王播表弟和寿州兵马使的身份整合寿州兵马，同时安抚王播的家人和王氏族人，而吴明则直接以陈家和扬州薛洋的身份给各家各户送去了一份名剌，要求各大豪门在此危难之际务必全心全意辅助王成稳住府城局势，不要被外敌钻了空子。 “吴营正，你这办法只怕难以凑效。”跟随吴明而来的阿贵摇了摇头，对于区区一份名剌就想让这些大小家族偃旗息鼓，只怕是难以起到什么效果。 不过吴明却笑道：“你等着吧，听说戴友归的人也跟过来了，我这招叫投石问路，目的不在这些家族身上，而是在戴友归的细作身上。等到这些细作和这些家族联络上，你就雷霆出手，斩断这些家族伸出来的触手，震慑住这些人。如此短期之内必然可以收到效果。至于这份名剌嘛，实则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有谁能够主动前来投效，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人。你通知一下陈家主事，将陈家能够掌控的家族单独列出来，免得误伤。” 吴明看似平常的话语却让阿贵这位执掌十三司暗卫的头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吴明这根本就是要在寿州城内搞恐怖气氛，以杀戮来压制矛盾爆发，好为王成争取时间，只怕后续的兵员和粮草也都会着落在这些人身上，到时候只怕这些家族根本就笑不出来了。 “算了，我还是执行命令吧，剩下的都靠你谋划了。”阿贵匆匆走了出去，决定好好当个助手，不操心这些让他都感到害怕的事情。但是吴明却冷冷一笑，看了看天色，转身让自己的亲卫匆匆进来，秘密安排下去。 而伴随着他的这些动作，整个寿州城开始风云变化，在失去了王播的压制之后，匆忙上任的王成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掌控一切，再加上吴明和戴友归的人充斥期间，寿州注定从此不再安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士气 “兵马使，溃兵大部都已回城，现都聚集在兵营之中，末将请示将军，该如何处置。”王成刚和吴明分别，手下副将卢静就急匆匆找到他，面色发苦道：“各军建制都不完整，士气低落，很多兵丁都被吓破了胆，将军要想依靠他们来防御寿州，抵挡庐州军，只怕不易。” “不用着急，随我去军营，擂鼓聚将。”王成摆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这刺史府，深深吸了口气道：“寿州虽然守不住，但是我定然会为弟兄们找一条出路。” 王成急匆匆去军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处理好士气问题，唯有如此，依靠着这两万哀兵败将才能完成和吴明的约定，在寿州城拖住杨行愍和庐州军的步伐。 只不过他到了营中才发现，败军的士气低落的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除了自己手下的本部之外，其他各部根本就没有什么士气，三三两两的在军营之中四散而做，就连他来了也没几个人起来行礼，气的身边的卢静差点那鞭子去抽他们。 “聚兵先聚将，唯有将领有了士气，才能让这些散兵游勇重新凝聚起生的希望。”王成摇了摇头，直奔帅帐，隆隆的战鼓开始在军营之中响彻，在王成副将和他本部将领的带动之下，慢慢的三三两两的其他人开始逐渐朝帅帐聚齐，但是各个都是灰头土脸，就算是来到了帅帐之中也是唉声叹气，根本就跟丢了魂一般。 “如今之处境各位想来也想到了吧？今日让大家前来，不为别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大家伙都说说，我们这群败军之将往后该往何处去？”王成不动声色，甚至暗中制止了副将的愤怒，直接开口问道。 “还能有什么去处？大家伙四散逃命吧，庐州军一定不会放过寿州城的，等到他大军攻来，我等可就走不脱了。”这群败将之中有一个领头的，算得上是此时在场众人中除了王成之外军职最高的了，位居寿州军虞侯，但是此时却根本就没有一丝军将的模样，盔甲都被扯烂了半边，头盔也不知被扔到了什么地方，看了一眼坐在主座之上的王成摇摇头道：“兵马使，末将多谢你不计前嫌救出众兄弟。如今刺史被杀，按理说我等该推举兵马使为寿州刺史留后。然则败军之后，大敌在外，若是推举将军领头，只怕庐州军断然不会容得下将军。孤城不可守，我等此时也不能害了将军。” 王成和王播兄弟不和，大家伙都知道。但是军败之际王成能够率军出城相救，此时这些人说的话倒也是为王成考虑。至少王成不出任寿州刺史留后那么就算是将来被庐州军抓住，也不会真被对方斩杀。 “如此，大家伙也都是和刘虞侯一般心思了？等到庐州军杀过来就直接举城投降？”王成点了点头道：“如此倒也是一条自救之计。只是各位你们想过没有，投降庐州你们真的心甘情愿？那杨行愍真是可以托付之主？” “兵马使，兄弟等都是粗人，也分不清这杨行愍是不是值得托付，只是形势比人强，在如今这寿州，我等就算是想去别处，也无人愿意收留我们。往北去投奔秦宗权的乱军吗？兄弟几个虽然没有大志向，但是也不能和那帮乱匪一样来祸害自家百姓吧？”刘虞侯苦笑不已，此时此刻也没什么顾忌了，能够被王播聚集起来自然都是一些江湖豪杰，要么就是当日反正的前寿州留守军，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底层之人。在他们看来保一方平安，维护太平就是自己这些人该做的事情了。 “诸位，如果你们信得过我，鄙人倒是有一个心思，想和诸位兄弟分说。如果你们觉得我说得有理，那今后我们就摒弃前嫌，生死与共。如果不成，大家各奔东西，我绝不拦着。”王成听完刘虞侯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道：“如今淮南道内，除了杨行愍的庐州军之外，还有淮南观察使薛郎君的淮南军，诸位难道不想投靠淮南军，跟着薛郎君去搏一个功名富贵吗？” “淮南军？将军您不是在说笑吧？”刘虞侯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忍不住笑道：“那扬州距离我寿州不是隔着其他州郡，就是被大别山阻拦，如今我们南下之路已经被庐州军切断，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接纳我们，就算是愿意，难不成我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去不成？远水解不了近渴，将军这是何意？” “本将已经和淮南军的人接上了头，人家已经答应了，刘虞侯不必担心。”王成的一句话总算是让帅帐之中多了一丝诧异，刘虞侯更是直接起身，似乎怕是自己听错了，上前几步道：“兵马使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当日在盛唐城中，将军不忍看着你们被庐州军打败，率军出城之际，和淮南军特使见过面，人家当着我等的面说，淮南军和薛郎君愿意接纳我们，并且指点我们回寿州。”王成的副将卢静此时忍不住插口道，“不然的话依照刺史的命令，兵马使如何能够出城支援尔等？” “那，虽然淮南军愿意接纳我们，但是此时我等做守孤城？就算兄弟们齐心合力守住一时，要想撑到淮南军打过来，只怕短时间内也不现实，我等该如何自保？淮南军特使是否有其他军令传来？”刘虞侯倒是丝毫不在乎卢静口气中的不善，反倒是搓了搓手弯腰笑道，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卢静都看不下去了。 “刘启山？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要投诚庐州军吗？怎么一转眼就这副模样？”卢静的话反倒是让刘启山直接撇了撇嘴道：“如果淮南军肯要我们，谁还在乎庐州啊？他杨行愍之前在和薛郎君对阵之时无一处不是落入下风，跟着他万一将来和薛郎君对阵，难不成兄弟们还要再投诚一次？我老刘虽然厚颜无耻，但是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多还不得被弟兄们戳脊梁骨？既然要投诚，那还不如选个兵强马壮的，也好混个安稳，说不得以后还能有个升迁呢。” “好了，言归正传，淮南军的确是有心接纳我们，但是却没办法出兵寿州。”王成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再争执，继续道：“淮南军特使带来了薛郎君的军令，让我等守住寿州拖住庐州军。” “啊？守住寿州？守到何时？”刘启山有些傻眼，愣愣的问道：“让我们死守寿州？等待援军？从哪来的援军？东面？还是西面？应该是南面，对，只要我们拖住了庐州军主力，淮南军从南面扑上来，一举端了杨行愍的老巢，到时我寿州城自然是不救自解。” 刘启山自顾自的分析王成没有理会，反倒是起身道：“诸位，今日这桩心腹事已经同你们说了，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是愿意和我守着这寿州城，等待淮南军的援军，还是各自奔前程？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已经决定，誓死守住寿州，归顺淮南军。各位如果有其他心思，此时说出来，我不为难你们，而且礼送你们出寿州。如果今日不说，那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老刘第一个留下来，和兵马使同心同德，死守寿州。”刘启山当即举手道：“有想走的，放下兵器盔甲马上离开，不想走的随我上前一步。”他的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将领全部都跟着上前，几个有些迟疑的见到人多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上前。 “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既然大家都是一般心思，那么就速速整顿兵马，告诉弟兄们，我们寿州还有希望。”王成一拍案几长身而起，肃然道：“既然杨行愍要夺我寿州，那就来吧，我们和他决一死战。” “刘虞侯，表兄留下所有的兵马统归你调遣，除补齐本将所部缺额之外，尽快整合，然后分守城垣各处，日夜提防，将所有的守城兵器都给我搬出来。卢静，抽调部分人马随我组建城内军，清查府库、征集壮丁，严防死守城内各大势力异动。”王成环视一周，右手一挥道：“他杨行愍想要进寿州，先问过我等答不答应。” “各位也请放心，淮南军特使此时就在城中，协助我等守城，帮助我等对付城内的那些大家族，稳定军心。”王成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思，当即抱拳领命而去。 “卢静，你抽调人手除了保护表兄一家之外，通知吴将军，告知他城内一切他都有权处置，你安排一队兵马听候他的调遣。”稳定了刘启山为首的寿州军将领的心思之后，王成立即让卢静带人去找吴明。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处置军中的其他事务，危急关头，他必须坐镇军营，自己的这面大旗不倒才能够让所有的将士找到归属。所以军中战鼓从此前到现在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催动。这隆隆的战鼓声在伴随着那些将领的分头前出一点一点唤醒寿州败兵的士气和生气，也在一点一点改变着寿州城原本的结局。 “听见了吧，这鼓点已经在改变了，看样子这个王成的确是个可用之才。”王成在拼命整顿兵马，城内吴明也将自己的安排全部落实下去，此时还有心思听着鼓点的变化和身边的阿贵说笑。 “我说吴营正，吴大哥，王成将你的身份说出去，这可是让我这个暗卫头领还要分兵来保护你，接下来的部署我人手可不够啊，你到时候动静小点。”阿贵苦笑不已，此时的他忍不住有些羡慕远在西川的阿六，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放心吧，王成一定会派人跟着我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出手对付戴友归的人，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置。”吴明看了看天色，点头道：“从明日开始，你我分头行动，你处置一处，我再处置一家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反悔。”阿贵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无数的脚步声，正要起身就见到一个声音传来，“寿州兵马使副将卢静参见吴将军。” “来了。”吴明和阿贵相视一眼，一跃而起，来到院外，果然见到王成的副将带着两队人马上前行礼道：“禀报吴将军，末将奉命带来两队人马，听候将军调遣。” “卢将军，让他们明日一早在刺史府门口等候调用。”吴明看了这位卢静一眼之后，后者匆匆而去，看得出来他本人还有事要做，所以临走之前特意告知了这两队人马的领头之人，以方便吴明差遣。 吴明这边已经准备完毕，甚至他本人都已经做好了在寿州城公开露面的准备，但是此时城内的另外一拨人却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异变有些发愣。戴友归组建的帐前都就是属于庐州军的情报机构，此时安插在寿州城内部的暗线原本已经开始制定好了策略，拉拢城内败军将领，以方便到时庐州军一到引导这些人开门献城。但是让所有的帐前都暗线都没有料到的是王成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迅速掌控住了寿州军，而且从他们潜伏的暗线送来的消息看，这些败军将领此时此刻无一例外不是在积极进行守城准备，不是带人抓紧时间整修城墙，就是召集各部训话，唤回士气。甚至就连这原本已经风声鹤唳的寿州城大街上都有往来不断的寿州军将士巡逻，一面疏导秩序一面告知所有百姓安定民心。 “这是最新的消息，听说淮南军的人来了。”这个消息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城内流传，甚至在短时间内就迅速传遍了全城，就连那些百姓都在纷纷议论。 “赶紧设法将消息传回军中，告知主公军师。”这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头领刚一说话，旁边人就急道：“如今四境已封，我等根本就出不去啊，而且值守的所有兵马都换成了正军，我们结实的厢兵将领全都被调到了其他地方，派不上用场。”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我们不知道出城的办法，难道这些地头蛇还不知道吗？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这个声音一出，身边的所有帐前都暗线齐齐应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方入局 “营正，庐州的帐前都暗线已经开始出动和城内的那几大家族秘密联络了，各家各户都派了人上门。”中和二年七月二十，吴明施施然来到刺史府的时候，副手也急匆匆将刚刚收到的情报汇报给了吴明。 “这么一大早就出动人手了？戴友归调教出来的人倒是尽职尽责。”吴明眼神一凝，随即问道：“都是哪几家？” “城东的刘家、张家，城南李家、吴家还有尚家，对了，还有城北的郑家。”副手一一将寿州城内的六大家族全都给数了出来，随即又道：“还有部分中小家族，不过这些人户几乎都和庐州有些关联，其中部分还是庐州那几个大家族的分支。” “让阿贵的暗卫去处置这些人，通知暗线，探听到他们勾连的内容和证据。”吴明一面让副手去通知阿贵准备行动，一边看了看自己立身的刺史府大门，顿时笑道：“如今我可是寿州刺史府的主簿，还有两队兵丁可以调动，加上刺史府的衙役捕快，得走明路，讲究证据。去通知昨日的两队人马中午时分来府中报道。” 吴明这边好整以暇，甚至还有空去翻查寿州刺史府这几年来的卷宗和田赋民册，但是阿贵那边却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在这些帐前都暗线纷纷前出的时候，集中了大批的人马悄然出现在寿州帐前都的据点面前。 “给我上，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阿贵一声冷笑之后，右手一挥，身后无数的暗卫人手直接就冲进了这个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家商行的所在，将里面大大小小数十号人全都抓了起来，其中还有部分人见到外面有打斗声，直接抽出了兵器反击。只是在阿贵等人早就严阵以待面前，这些反抗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多时为首的一名中年人满身是血，被两名暗卫给拖了出来。 “启禀统领，庐州细作已经全部被抓获。”阿贵挥了挥手正要将这些人带走，这位满面是血的中年人却忽然一阵挣扎，怒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当街抓人，还有王法吗？” 这一声怒吼和他一身血迹倒是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虽然很多人一见到血就躲了出去，但是还是有些人停了下来开始对着阿贵等人指指点点。 “这倒是奇怪了，你们一口庐州腔居然还说有没有王法？看样子戴友归没把你们教好啊，当细作都是个半桶水。”阿贵冷笑道：“既然你要王法，那就全部移送到寿州大狱之中，等着被审判吧，把他们都带走。” 阿贵丝毫不理会这些人的嚎叫，直接命人将他们拖向寿州大狱，在王成让卢静亲自掌控了寿州城内的一切之后，阿贵索性也借助官府的名义将他们带走，同时命人直接守住那几大家族的出入之地，准备伺机抓捕剩下的细作。 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在刺史府，在里面坐镇的吴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这个阿贵，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当十三司暗卫的觉悟，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打量着是让我去给他收拾后尾。”他嘀咕了一声之后倒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民册扔在一边道：“去安排人手立即审讯，尽快得到帐前都的内幕消息。” 吴明这边在加大力度进行突击审讯，但是阿贵那边动手的消息随即也飞速在寿州城内流传开来，那些原本从各大家族出来的帐前都细作几乎刚出来不久就遭到了阿贵的暗卫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打击，短短几日之内就基本上全部被抓，只有少数人被故意放走。而吴明在随后直接以寿州刺史留后、寿州兵马使王成的名义公布了这次抓捕行动的结果，将这帮庐州细作的底细几乎一股脑全部公之于众。同时通报出去的还有除了郑家之外几乎寿州所有的大家族里通庐州，妄图献城投诚的罪证。 如此一来，整个寿州原本就大战来临，黑云压城的气氛因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而变了样。刺史府的断然行动让大部分民众开始感受到了一股兴奋，而几乎是相辅相成的，城内的军营里那越发高涨的号角和战鼓声也逐渐的起到了稳定民心的作用。如此一来前几日不是战战兢兢就是抢购物资粮食的行为为之一缓。 普通百姓开始安定下来，但是为首的五大家族却开始战栗不安，在吴明送过来的传票面前根本就手足无措，自己才刚刚和庐州来人商议完对策，转头对方就被刺史府一锅端，这其中明显有一股浓浓的阴谋的意味在其中。所以当这些家族家主来到刺史府之后面对吴明之时，都是无一例外的叫屈喊冤。 “诸位觉得自己冤枉？”吴明特意将从军营中坐镇的王成喊了回来，在刺史府正厅之上见到这些人几乎是众口一词，忍不住冷笑道：“诸位和庐州细作暗通曲款当真以为天衣无缝？这些细作是从你们家中出来之后才被抓的，而且他们的口供都摆在诸位面前，这等人赃俱获的事情难不成还能抵赖不成？” “吴主簿，如你所言，这些所谓的庐州细作刚刚从我们家门中走出就被刺史府衙役抓获，这等事情是不是太过于巧合？细作行事多是隐于暗中，如此广而传之可不像是细作，反倒是像公门中人所为，不知吴主簿以为如何？”李家家主李天来越过众人，直直的盯着吴明冷笑道：“恕我眼拙，为何以前从未在刺史府中见过吴主簿其人？不知兵马使将军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等奸佞小人，妄图祸害我寿州根基，真该让他下狱去好好查问一二。” “是吗？李家主这是在质疑本将的眼光了？”王成一拍案几冷笑道：“既然几位不珍惜本将的良苦用心，那也好，今日就让你们死个明白。”他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吴明的通报，所以当即一挥手，吴明朝着门口的副手使了个眼色，随后好几人就被十三司的人押到了跟前，同时还送上来不少纸张。 “这是你们几家和庐州细作联络的线人，我没说错吧？还有这些往来信件。”王成怒道：“我原来不知，你们这些人居然和庐州眉来眼去这么长时间，从张翱刺史尚在之时你们就忙着献城投降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今日人赃俱获，你们还妄想着抵赖，真是死有余辜。” “卢静，立即派兵将李家为首的五大家族之嫡系主干全都给拿下，抄没家财，所有男女打入贱籍。”王成转身对吴明抱拳道：“庐州军大兵压境，本将需要专心作战，城内一切俱交由主簿代理。” 卢静带着一众人等迅速上前，根本就不给李天来等人争辩的机会，几个彪形大汉迅速上前，直接将这些人迅速拖走。 “将军但请安心指挥作战，城内一切包括这些人的异动，都交给我处置。”吴明微微一笑，在王成匆匆返回军营之后笑道：“几位，这么长时间了，看热闹也看够了，出来吧。”他的话音一落，赫然见到旁边的隔断之中走出来三个人。 “陈鸣、郑煜、张家园见过将军。”三人向吴明刚一行礼就被他给拦住了笑道：“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还是坐下说吧。如今事关重大，吴明虽然授命管控寿州城，但是还是需要三位鼎力相助。” “将军放心，我等皆是接到了家主传讯，定会全力以赴听从将军调遣。”陈鸣就是陈家人，虽是旁支，但是在如今陈家已经和薛洋连成一体的情况之下，陈家在各地的旁支纷纷加大了和主家的联系，借着这种情况，陈家的声势已经逐渐重返鼎盛之时。 “这五大家族被将军查抄，定然会在寿州激起剧变，甚至还会影响民心，如果是太平时日倒也无妨，本将有的是手段来消弭。只是如今，庐州军只怕旬日之内就会抵达城下，接下来必然是一场血腥大战。所以本将今日请三位前来，是有一事相托。”吴明看了看在场的三人，点头道：“这些人除了家族长房主干，剩余的人手我会陆续释放，给他们和城外联络的机会，配合将军行事。我需要你们在他们彻底败露之后，出手稳住寿州城内的民心。但是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你们是遵从刺史府的命令。你们能做到吗？” 陈鸣和郑煜、张家园三人相互对视，瞬间明白了吴明的意思，跟着起身道：“将军放心，我等明白。” “不知我淮南军何时会来寿州解围？我等也好暗中为兵马使筹备好壮丁和钱粮。”张家园此时突然起身问道。张家是本地家族，但是张家园和陈鸣是好友，在得知了陈家主家的底细之后就清心投靠过来，这几年借着和陈家的买卖来往，发展速度很快。 “这是观察使薛郎君考虑的事，而且淮南军在西面已经抵达了申州，东部大军也在高济将军的率领之下前出楚州。张家主不必担心，就算是寿州守不住，那杨行愍也不敢对你们下手的。”吴明摇摇头笑道：“诸位尽管安坐，就算是在庐州境内，我扬州商人也是可自由进出，不受阻碍。” 张家园微有些沉吟，但是陈鸣和郑煜却对视一眼，眼神之中有些兴奋拉着张家园快速出了刺史府，匆匆返回家中布置。 而吴明在三人走后，则带着大队的人马进入被查抄的那五大家族，将几乎所有的府库财产全部查封，大量的钱粮在随后两天时间内迅速被送进刺史府的府库之中，甚至在查抄之中还发现了他们藏匿的部分武器盔甲。吴明当即将这些东西全部在寿州城展示了一遍，随后当做战利品送进了兵营。 查封了家财之后吴明更是亲自坐镇审讯这些家族中人，而按照此前的计划，吴明对于各大家族的旁系人手子嗣基本上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各种理由和借口，甚至暗中给他们透出风声，以被查抄的家财来恕罪，只要签字即可释放回家。这些人和嫡系主干不一样，除了少部分死硬顽固分子之外，大部分随后纷纷被释放。而且吴明之所以亲自前往查封抄家，就是只将这些家族的浮财全部没收了，类似于家宅店铺什么的在随后直接又还给了他们。 “营正，暗卫已经派人混进去了。”副手在吴明处置完这些之后上前汇报道：“城外也传来消息，庐州军已经越过寿州地界，正朝府城而来。” “你把这个消息送给王成，另外让暗线去这些人里面去散布消息，就说庐州军已经杀到。”吴明回到十三司的住处之后匆匆吩咐道：“另外让城外的眼线联络帐前都里面混进的暗线，把这份情报递出去。”吴明从怀中逃出一份皱皱巴巴的信件递给他笑道：“这一次给刘威准备了一个狠的。” “只怕刘威在盛唐那边吃了亏，未必肯信这个帐前都送过去的消息。”副手有些迟疑的问道。 “放心好了，寿州军已经在城外给他们预备了一个陷阱，不怕他们不去钻。”吴明看着寿州城东的那座小山坡忍不住一笑，在目送副手匆匆离去之后也出门而去，不过他去的方向却是军营所在地。 而在此时，阿贵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几乎是全程跟踪监控着黑夜之中几道身影匆匆从寿州的一处角门离去之后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伴随着这几人的离去，围绕着寿州的争夺，各方势力都在这一刻落下了最后一枚棋子，不论是坐镇寿州的王成，还是已经近在眼前的庐州军刘威，甚至兵马未来但是却提前布局的淮南军在之后的半个月时间内都开始了近乎于惨烈的搏杀，千年古城寿州的命运也由此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只是无人知晓的是，也就在此时，除了眼前的这几方势力之外，棋局之外，也有一双眼睛对准了寿州，正在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开的陷阱 “启禀都统，帐前都汇报，寿州城内王成已经整合了败兵，严守城墙，另外派人在城北的硖石山驻扎。”中和二年八月初十，刘威的兵马距离寿州城只有区区数十里的距离，除了斥候的前出刺探之外，帐前都的情报也终于送了过来。 “硖石山？”刘威在马背上摊开地图，看了看之后皱眉道：“军师这个帐前都只怕作用也没那么大，让李神福的斥候去看一下。”刘威随手将这份急报扔在一边，一边催促兵马加速前进，一边沉吟不语。硖石山和八公山都位于寿州以北，王成在硖石山布防根本就威胁不到自己的庐州军。如果真要布置陷阱的话，也应该是沿着芍陂和瓦埠湖布置防线，将自己挡在寿州城外，从而构成第一道防线才是。 “都统，何事愁眉不展？”李神福本来在前军，但是在接到刘威的命令之后，却一面布置斥候一面拍马过来问道。 “你也看到了异状？”刘威看了看李神福道：“依你之见，这王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布置后路，除此之外，末将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李神福道：“在硖石山布置兵马，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打开我军的包围圈，将城中的兵马接应出来。” “是啊，这个王成确实有些门道，他这样布置就是个阳谋，就算是我等知道，却也无法阻拦。”刘威叹息道：“乱世百年，到底有多少英雄豪杰埋没在草莽之间？这个王成本就是和王播一样的草莽之辈，但是却能够有如此见识，真是恨不得想将他抓过来为主公效力。” “都统对于攻城有何高见？”刘威的叹息让李神福一阵沉默，随着刘威来到寿州征战，李神福也深切的认识到自身的缺陷，这段时日他在努力学习，想让自己也能够早日拥有和刘威这样的见识和战场指挥应变能力。 “虽说我并不看好军师的帐前都的刺探能力，但是王成能够整合城内的各处势力，将败兵拧成一股绳，想来是不会有大差错的。”刘威摇摇头道：“而且不论如何，硖石山布置了人马，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够彻底将王成消灭在寿州。” “好吧，你是都统，我听你的。”李神福一抱拳之后纵马朝着前方而去，刘威所说的办法他能够猜得到，事实上此时在城内的王成也在做最后的部署，将寿州城的城防分派交代给各军分别驻守，自己则让卢静带着本部和征集上来的三千名壮丁作为后备军，随时支援各部。 “兵马使，硖石山那边——”刘虞侯还没问完就被身边的卢静一把拉住了，但是这几个字却让所有人都一瞬间心神一动。 “硖石山那边本将是安排了兵马，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那支兵马现如今还不到时候动用。”王成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出营准备，自己则让刘虞侯留下来道：“本来是准备让你去守硖石山的，但是你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不适合，索性将最要命的城南和城东交给你吧。记住一个月之内，城防绝对不能有失，否则我等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末将领命。”刘虞侯一抱拳转身而去，很快，在庐州军尚未抵达城下的时候，城内的大军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守城准备，无数的雷石滚木和弩机都被搬了出来，遍布在城墙的各处，而且各处城墙也都紧急加固过，来来往往的士兵也在不断的抬出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其中有些吴明甚至都没见过。 “刘将军，你这都是从哪搬出来的东西？还能用吗这床弩？”吴明见到鱼粮道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床弩和老实的弩机，还有各式各样的撑杆投石车等等，左右躲避之后才来到刘虞侯身边笑道：“如何？此战可有把握？” “呵呵，特使你就放心好了，我老刘一定会让您大吃一惊的。”刘虞侯指着身边的这大大小小数十架床弩和弩机信心满满的笑道：“这些好东西可都是寿州库藏，很多还是当年朝廷打淮西的时候留下来的。我找人试了试，又修了一下，还都能用。”吴明这些天算是在军中这些将领面前公开露面了，有了这位淮南军的特使在城中，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有一股莫名的信心，类似于刘虞侯这种一心想要露一手以便于日后在淮南军中有个升迁的更是大有人在。尤其是吴明这两天透露出了淮南军那边几乎清一色都是从底层升上来的将军之后，这些人都是一阵兴奋。唐末这个时代，牙兵牙将和藩镇节度使几乎是一对相互依存的怪胎，一方面藩镇节度使需要牙兵牙将来巩固地位，另外一方面，牙兵牙将也需要藩镇节度使来维护自己地位，所以双方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姻亲和主从关系。在所有藩镇军队的高层，几乎都是依靠这种关系来把持的，底层人士没有特殊际遇根本没有晋升的通道。 “虞侯，看吧，那边庐州军已经过来了。”吴明和刘虞侯在城楼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所有的守城器材，尚未布置人手进行值守，吴明忽然指着城外地平线的尽头隐隐然有大片的烟尘弥漫而出，顿时道：“赶紧安排人手进行防守，想来如今的天色刘威不会来进攻了，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吴明和刘虞侯匆匆交流之后迅速离开了此地，庐州军抵达城下，他也需要去安排十三司的人继续释放消息，吸引刘威的注意了。硖石山那边在吴明的安排当中可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寿州城内军队的布防由王成负责，他则带着十三司一面弹压城内势力的反抗，一面让阿贵秘密去安排部署，几乎就在刘威在城下扎下大营的同时，十三司这边也将关于硖石山那边的一份详细的部署公文放到了帐前都的面前。 在阿贵端掉了几乎所有的帐前都在寿州城内的主力暗线之后，那剩余的几个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份情报，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要尽快将消息送出去，在当天夜里当他们骗开寿州北城的一个角门之后，隐藏在黑暗中的阿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是说，李天来的李家还有人混在军中为庐州效力？”吴明听到阿贵说出的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无奈的摇头道：“这个地头蛇果然不好对付，就算是拆掉他们的主干之后，旁支之中还有这么多势力，能够为庐州效力。” “那也没办法，虽然营正的身份在如今军中高层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些底层的将领可还都不知道，就算是知晓，只怕也知道我军无法飞过来支援，所以庐州军这条过江龙算是提前稳住了局面。”阿贵知道吴明的苦恼，虽然前几天他以雷厉风行甚至是残酷的手段镇压了城内的大家族之乱，但是毕竟时日太短，他在明面上占据上风的同时在暗地里却丝毫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还是他本身就指挥着十三司这样的情报机构，身边还有阿贵领导的行走在黑暗中的暗卫力量。 帐前都的人手出城之后直奔刘威的军营，这份几乎详细列举了硖石山驻防官兵人数和防御工事的公文迅速被送到了刘威手中。 “神福，你的斥候查探的情形如何？”因为是刚刚抵达城下，所以不仅城内的寿州军严阵以待，城外刚刚布好营防的刘威也一样，直接让李神福这位大将来负责夜间值守，在接到帐前都的情报之后李神福第一时间来到帅帐。 “斥候回报，硖石山已经沿着山间要隘布置了严密的营寨，而且旌旗飘扬，兵马不少，至少有数千人之众，而且防守很严密，我们的斥候根本就靠近不了，这还是有一名善于攀爬的斥候绕道后山悬崖看了一眼才得到的线索。”李神福汇报道：“从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看，帐前都送来的这份公文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而且这名暗线也是刺史府内积年的老人了，依照王成长期在外和王播的关系来看，他应该看不出他的底细。” “我倒不是觉得这消息有假，而是觉得来的太过于容易了。”刘威示意李神福坐下之后道：“硖石山那边的情形如果是王成的后手，那一定是保命的手段。他为何不事先隐蔽好？那样的话如果在两军鏖战之时忽然投入兵力参与攻击，我军猝不及防之下，必然会出现重大损失。可现如今，这些都几乎是轻而易举的被我军查获，而且如今寿州城内四境已封，帐前都这么容易就能够骗开城门？” “末将问过了。帐前都笼络了城内李家，而李家有一位庶子在寿州军中任职，今夜刚好是他在防守北城门，所以给了我们暗线暗中打开了城门。”李神福道：“按照暗线的话，如今城内各大势力几乎被王成血腥镇压，各大家族的主干人手全部被抓，只有那些旁系子弟被放回了家，想来这些家族和王成离心离德也有可能。” “明日我要去一趟硖石山，神福，你明日带兵先试一下城内王成守军的深浅。”刘威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 两人商议已定之后随即分头去准备。中和二年八月十一，李神福率领的前锋大军在城南出营备战，而安仁义和田覠两人则分头绕道城东和城西，刘威则带着中军直接移到了城北，将寿州城四面围住。 “看样子这个刘威还真是生性谨慎，如此明目张胆的分兵很显然是吸引我军出城和他野战啊。”王成拍了拍刘虞侯的肩膀指着城外的李神福的将旗道：“你的对手是李神福，此人就是击杀我表兄的凶手，不要给他机会，否则他一定也会砍了你刘福成的头颅。” “兵马使放心，末将没倒下之前，李神福休想踏上我寿州城的城墙。”刘福成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长刀，眼神之中冒出了一阵火光。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北城，去盯着刘威这个大都统。”王成从南城直接到了北城的城楼，卢静已经带人在城楼上警戒了，见到王成到来，急忙行礼。 “你怎么来了？王虎呢？”王成见着刘威的中军在城外列队而立，但是却并没有要进攻的架势，转头问道。 “去搬床弩去了，他想试试能不能够着刘威的将旗，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王虎是王家子弟，也算得上是一名虎将了，只是做事有些莽撞，所以王成一直让他跟着自己的副将卢静，想要磨一磨对方的性子。 “让他消停一下吧，这刘威不是率军来攻城的，他啊，想一石二鸟。”王成摇了摇头道：“硖石山那边都安排好了？” “兵马使放心，均已安排妥当，就等着庐州军上钩。”卢静的性子非常沉稳，是王成的心腹，自然知晓自家主将在硖石山那边的布置，所以当即点头道。 “让王虎守北城，不是让他来进行守城战的，你要死死的盯着硖石山，吴将军那边一有消息会立即前来和你汇合，到时候你要一切遵命行事。”王成拍了拍自己的这位副将，笑道：“打完这一仗，我们去闯一番新天地。” 王成的话让卢静随即抬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向往。而顺着他的目光，城下的刘威也已经让副将统兵在此，自己带着亲卫纵马奔驰直奔城北的硖石山。他需要亲自去核实这个硖石山到底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但是作为一个战场指挥者，有时候判定一件事的优劣，不仅仅需要自己的判断，还需要认清楚整个大势。而这，也恰巧是吴明和王成在此间进行布置的原因，寿州城的攻守双方在大战未曾开打之前，目光不约而同的瞄准了这座看起来和此次大战关系不大的一座山峰。 “列队攻击。”城南李神福如约进行攻城，大队士兵对着无数的攻城器材蜂拥而上，越过前军布置的防线，开始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攻城大战。一时之间，无数的投石车开始从后方扬起，巨大的石块开始划过长空朝着刘福成所在的南城疯狂的砸了过来。攻城锤和工程云梯在一波波的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开始步步上前。 这场攻防战不论是攻防双方的主将还是各自的统帅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坐镇城内的吴明都有些百无聊赖，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硖石山对峙 “都统，前面就已经是寿州军的防守营寨，不可再继续前进了。”斥候跟着刘威一路从寿州城下来到硖石山山口，指着那从山脚一直布置到半山腰连绵不断的防御营寨道：“属下安排人手试探过，寿州军防守异常严密，不分昼夜，我等找不到好机会摸进去一探虚实。” “你们之前不是从后山悬崖处爬上去过吗？为何不再增派人手？”刘威远远的查看这些营寨上面往来不断的人影，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 “都统有所不知，那些悬崖如今也行不得了。都统看山顶上的那面将旗了吗？上面有瞭望手，硖石山悬崖在这居高临下的瞭望手眼中，根本就是一览无遗，无处藏身。也就第一次我们上去过，后来就被他们给堵住了，还损失了好几名攀爬好手。” “此地防守如此严密，这个王成到底是在捣什么鬼？”刘威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王成为何在这硖石山摆出了一个几乎滴水不漏的刺猬阵型，以在查看了半晌之后只能无奈退出，返回北城中军。 而此时李神福在城内大张旗鼓的攻城战也告一段落，因为刘威只是让他去试试寿州军的深浅，所以他并没有尽全力，在攻了一个时辰之后就直接收兵，结束了这种近乎于无谓的试探。 “你是说他们在城内把守的情况也非常严密？”李神福的汇报让刘威刹那间皱起了眉头，李神福虽然没有尽全力，但是对方在城楼上近乎于十八般兵器全部使出，将攻城的部队打的狼狈不堪的场景李神福可是亲眼见到的。那威力巨大的床弩自从开战之初就几乎没有停过发射，弩箭发射的密度甚至比自己攻城兵团还要多。不少士兵根本就没有摸到城墙就直接被这种威力巨大的弩箭给硬生生的穿胸而过。 “城防如此严密，而且不惜消耗，这是不打算死守了？难不成指望着硖石山不成？”刘威和李神福两人在夜间一边巡查营防一边相互琢磨这王成到底是搞什么鬼。 “都统，不如末将明日带人是试试硖石山如何？”李神福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王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将自己白天在南城的那一招放到硖石山去试试，毕竟打草惊蛇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不用，明日我亲自提兵过去，你去通知田覠和安仁义，明日你三人一起发起攻击，看看王成在城内到底有多少兵力，把他们的意图给我打出来。”刘威摇了摇头道：“记住，明日起全力攻城三日，不要间歇，非如此王成不会露出自己的后手的。”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盯着的却不是眼前的寿州古城，而是远处看不清楚的硖石山。 第二天一早，庐州军大军杀气腾腾，除了北面以外，其他三面几乎同时发起大规模的攻城大战，无数的攻城武器在庐州军将士的蜂拥而上之后开始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目，粗壮的攻城锤几乎在弓箭手上前的同时就被推了起来朝着城门撞了过去。密集的弩箭和箭矢在空中闪过密密麻麻的黑点，飞驰在战场之上，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就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城楼上的寿州军一开始的时候被这种猛烈的攻城力度给打蒙了，攻势最强烈的南城甚至差点被李神福一举突破，关键时刻，刘启山带着亲兵亲自接过了战况最激烈的地段，不惜以全队亲兵近乎全部阵亡为代价，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阻拦住了李神福的步伐，将已经攀爬上来的庐州军逐个斩杀，稳住了局面。 而其他两面城墙的战斗虽然没有南城惨烈，但是安仁义和田覠亲自带队冲锋，还是让守城的寿州军看到了庐州军的血腥和坚韧，双方围绕着寿州古城墙厮杀近一日，到了下午时分甚至卢静都直接将后备军投入了战斗，以接替已经损耗过大和疲惫不堪的原守城军队。 而城下的庐州军也几乎是新旧交替不断上前，因为没有城墙作为掩护，他们的伤亡比起寿州军更加明显，鲜血在将古城的城墙直接染红，到处都是弩箭击杀的庐州军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礌石滚木几乎是不要钱的一样从城楼上扔出，砸的企图依靠云梯攀爬登上城楼的庐州军哭号不已。甚至寿州军为了加大防守力度，直接将古老的金汁防御的办法都搬了出来，无数的粪便被熬煮之后泼了下来，惹得整个城下之下臭气熏天，逼得亲自攻城的安仁义咒骂不已。 寿州城这边攻防双方几乎是竭尽所能施展自己的手段，刘威和周本这边倒是没有多大动静，除了虚兵守着北城之外，刘威直接率领一支精兵直奔硖石山，也开始了攻击的步伐。他这一支精兵是精心挑选过的，原本几乎都山民，对于登山作战很有一套手段，三千多人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朝着硖石山阵地而去。 “这个王成不会是将寿州的武库都给搬空了吧？”刘威见到自己的兵马一出动，对方还击的力度就异常的猛烈，箭矢如雨而下，而去不断有大石混合着火油点燃之后滚落下来，几乎算是将整个硖石山的山口附近所有的柴草树木都给点燃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逼得自己的部队数度无功而返之后忍不住皱眉不止。 “都统，这山上不像是只有千余人马驻守的样子，末将试过两面攻击的办法，他们反击的力度和一面攻击差不多，至少人数不在我军之下，而且居高临下，周围也无遮无拦，我军贸然攻击只怕不易。”周本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一把扯开身上披着的甲胄摔在面前道。 “寿州军在山腰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强攻只怕不易。你去让斥候去找下当地的山民，看看这山上的水源地在哪，我们去堵他们。”刘威见到对方主动放火，将自己的军队直接逼得进退不得，心头有了计较之后道。 “对啊，这么多人在硖石山上没有水根本就待不住，末将马上去办。”周本恍然大悟之后立即兴冲冲的收兵而去，同时让斥候出动，去硖石山周围去寻找当地的山民。 “先收兵吧，守在这也不是事。”刘威将旗一摆，大军徐徐后撤，随后离开了硖石山返回西城军营驻地。 “哈哈，这个刘威走了？看不出来他倒是沉得住气，不过也快了，这么多人，我还放了一把火，就不信这位大都统想不到症结所在。”硖石山上，阿贵露出了自己的身形，随即招呼身边的将领道：“马上安排下去，将营中所有的器皿都拿出来，装满水，这个刘威明日估计就要断我们的水源了，这里至少要守住十天以上。” “将军说的是山下的那条小河？可是我们不是——”这名将军有些疑惑不解，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急匆匆领命而去。 周本的动作很快，几乎就在当天晚上李神福等将领前来北营议事的时候，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硖石山的水源地在山北的那条小河？”刘威有些惊疑不定，随即问道：“如今是八月份，那条河流不会断流吗？山上那么多人——” “启禀都统，那条小河水量不大，但是寿州军在河滩上打了几口井，水量很大，足够满足数千人之用，我们的斥候趁着天黑摸过去看了一下，确实如此。”周本道：“寿州军在那里布置了数百人防守，不过防范倒是不严，斥候趁着天黑可以摸到河滩上。” 周本的话让刘威点了点头，李神福则在一边和安仁义对视一眼之后接过话茬道：“帐前都暗线出城送来情报，说是今日城内寿州军已经动用了后备军，而且王成征集的壮丁也开始加入正军作战，想来是兵力不够所致。” “后备军加入进来了？”田覠来得晚，没有和李神福说上话，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拍掌笑道：“都统那还等什么，明日加大力度攻城便是。今日我等是三面攻城，他王成就投入了后备军，那明日我们就四面急攻，数日之内他的兵力必然会消耗殆尽，到时这寿州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田覠的话引来了安仁义的赞同，毕竟今日他们三人虽然竭尽全力，但是还是有很多手段未曾来得及施展，等到明日后日自然攻城力度会更大，到时再加上北面中军也加入攻击，必然可以让王成首尾难顾，只要一处城防被他们突破，那么寿州城也就被突破了。失去了城墙的阻拦和掩护，光凭城内巷战，他们有把握打赢这一战。更何况城内的那些大家族本就是倒向庐州，城墙一破，寿州全境自然是被彻底拿下了。 “都统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是不是在怀疑帐前都的消息有误？”李神福见到刘威沉吟不语，在众人说完之后问道。 “帐前都的消息有没有错我不知晓，我只问你们一句，今日攻城你们可曾见到王成出现？”刘威面上出现一丝沉吟之色，随即问道。 李神福一时之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转头和田覠、安仁义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道：“不曾见到王成本人，即使是在南城最危急之时，也只有刘启山亲自领兵镇守，就连他的亲信部下也不曾出面。” “明日你们三位继续攻城，有多少手段就使多少手段。”刘威点了点头道：“既然城内寿州军兵力已然不足，那么也好，周本明日你领兵继续围攻硖石山，暗中派遣一支精锐端掉他们的水源地。”刘威忽然展颜一笑道：“如我所料不错，数日之内寿州城必被拿下。” 刘威否决了李神福等人的提议，但是脸上露出的那一丝微笑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信心所在。安仁义和田覠也不问原有，迅速赶回自己的军营坐镇，李神福则独自留了下来道：“都统的意思是？” “神福是猜到了？”刘威笑道：“城内不是守军不足，而是缺乏调度，所以才会被你们三面围攻之后有些手忙脚乱。因为寿州军的主心骨不在城中，而在硖石山。”说到这里刘威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此人不简单啊，寿州弹丸之地居然都能让他玩出这么多的计策来，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如果能够收服过来，必然会给主公帐下增添一员独当一面的帅才。” “那都统如今的办法是？”李神福点了点头，这一点他的确是猜到了，只不过他不明白刘威的计策是什么。 “陪着王成演完这出皮马戏，他既然想在我军突袭城中的时候突然出手，那就顺着他的道走便是。”刘威笑道：“你们三面围攻不止，逼城内出现险情，我则继续攻山，留下北营中军不动，等他来攻。”刘威说到这里忽然道：“神福，你留下一支精锐在手，不要多，千人足矣，等到北营这边有人传讯，便立即率军杀过来，到时务必给我生擒王成。” “都统放心，末将领命。”李神福抱拳行礼之后才离开，他的武艺非凡，要想在万军丛中活捉王成，也就只有他能做到。 刘威定下计策之后从第二日开始果然寿州城被三面围攻之后，城内的情况越发紧急，虽然刘启山和王虎等人数次率军冲杀，不间断的和扑上来的庐州军冲杀不止，但是在对方的鱼梁大道已经接近城墙之后，攻城一方的优势逐渐开始明显起来，顺着这垒土直接抵达城墙上的优势，无数的庐州军士兵冲上城墙，双方在这一线几乎是打了整整一个白天，各种手段用尽，无数生命在白天丢在了城墙上。等到晚间收兵的时候甚至前来打扫战场的寿州军都分不清到底那些是自己人的尸体。 而在寿州城那边攻杀不止的时候，硖石山这边也开始真刀真枪的厮杀起来，在周本率军突袭了寿州军的水源地之后，双方围绕着这片河滩是连续拼杀了好几个回合，周本依靠着一股悍勇之气和刘威在关键时刻投入过来的援军硬生生的挡住了山上寿州军的反攻，将此地牢牢的守住了。 “将军，今日看到了王成的副将在山上现身。”周本身上挨了一刀，差点伤到筋骨，此时身上被绑成了一个大粽子，但是情绪倒是很好，在立威面前道。 “此战之后我会亲自为你向主公请功。”刘威亲自拍了拍周本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明日就能看到分晓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落石出 “启禀主公，楚州战报。”向杰见到袁袭和薛洋都在一起，走进来笑道：“怪不得找了半天也不曾见到军师，原来在主公这里，也正好，高济送过来的战报。” “楚州？毕师铎败了？应该没这么快吧？”袁袭刚刚接到战报，还没来得及看，陆翊不知何时间从后面露出了头，手上还捧着一叠子书册，有些诧异的问道。 “哟，我的大将军你也在啊？主公今日难不成打算开筵席了？”向杰向薛洋施礼之后坐到一边随口打趣道。十三司专职情报刺探，这些时日伴随着扬州等地的稳定，薛洋治下的州郡内务逐步移交给了民政部门，十三司的情报人员也开始迎来了大调整，他是忙得脚不沾地，平常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毕师铎这招很奇怪啊！”袁袭将战报递给薛洋之后皱眉道：“从山阳撤军，岂不是这数月以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难不成他是打算从楚州撤出去不成？” “十三司可有其他消息传来？”薛洋也是紧皱眉头，将战报递给陆翊传阅之后道：“高济从扬州西北进入楚州，加上山阳治所还在赖同辉手中，如此一来安宜山阳互为犄角，将楚州一分为二。虽说毕师铎撤军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如今第三卫尚未和赖同辉汇合之前，他要是不惜代价是可以从容打掉已经精疲力竭的楚州军的。为何忽然率兵西撤？” “应该是戴友归和庐州军怂恿的。”袁袭想了半晌之后忽然起身从旁边拿出一幅地图道：“主公请看，楚州西部的泗州盱眙等地地处徐州、濠州和滁州三州交汇之地。向东可以依靠白水塘大泽防御我军破袭，往北，时溥刚刚占据徐州没多久，肯定没有余力南下和他争夺，他甚至可以趁机在都梁山附近建立东向防线，同时可以趁机入主濠州，沿淮河一线向北防御，拿下这片平原地带。此计必然是戴友归所出，毕师铎一旦退守泗州，那么他就可以摆脱我军从东面给他的压力，从而在拿下寿州之后全力西向，攻略光州。” “这个戴友归这一招倒是不错啊，虽说看起来是短尾求生，以濠州为代价换取毕师铎来拱卫他的东面屏障，但是在庐州军尚未有余力东西两面出击的时候倒是不失为一招妙棋，集中兵力于一点，必然能够在扫荡寿州之后迅速挥兵西指，将光州彻底收入囊中。”陆翊在一旁点了点头，笑道：“如果不是我军方略早定，只怕他这一招还真是让我军猝不及防，最终不得不为他调整部署。” “十三司立即增派人手探听毕师铎和戴友归之间的内幕。同时传令高济，如果毕师铎真的退到白水塘以东，就不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了，尽快扫荡整个楚州全境，然后接管山阳大权，让赖同辉来一趟扬州。”薛洋点了点头道：“毕师铎想要退到泗州就让他去，想要去徐州或者濠州也由得他。徐州和濠州地处平原，向来连为一体，不论是时溥还是杨行愍，只要稳住了后方就不会坐视这块地方落入一个敌友不明的人手中。让他们自行去争夺吧，第三卫暂时在楚州境内驻扎。” 薛洋的话让三人一阵点头，对于北方战局的变化分析，扬州高层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在大的战略层面已经把握住了主动权之后，就算是戴友归有什么奇招妙招出现，也已经无济于事。这种堂堂正正的战略碾压不是靠着小聪明就能够弥补的，在西起蕲黄东到扬州北至申州楚州，南边已经拿下了整个宣州、歙州全境的情况下，薛洋领衔的淮南军已经不需要在意这种零星的争夺了。 袁袭仔细的看了看地图之后忽然笑道：“你们十三司的寿州方略进行到哪一步了？刘威被你们牵着鼻子在寿州城下转了这么久，眼见着八月份都要进入中旬了，留给吴明的时日可不多了。” “军师放心，吴明在寿州城内摆了个迷魂阵，而且还在硖石山摆了刘威一道，这一次绝对能坑他一把，就算是刘威如愿拿下寿州，杨行愍今年之内都无法全力出兵光州了。”向杰笑道。 “原来如此，我说戴友归为何急匆匆的出此险招，只怕他也被寿州的战事给逼急了。”袁袭点点头道：“主公，以臣之见，不如就让十三司在寿州城放手和庐州对决一次吧，免得他拿下了寿州之后气焰嚣张，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和我军掰腕子了。” “向杰你让吴明自行处置吧，事成之后，让王成率军往西撤往申州和向冲汇合。”薛洋见到陆翊也是一般神色，点点头道。 扬州这边军政高层定好了计策的时候，事实上寿州城内，吴明已经和王成落下了最后一枚棋子。在刘威兵分两路不间断的攻城数日之后，中和二年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日，刘威也开始下达了总攻令，利用中秋月圆之时，两面突击，李神福等人率兵趁夜全力攻城，而自己则和周本东西对进，朝着硖石山猛攻而去。一时之间整个寿州在中秋月圆之夜厮杀不止。 只不过让刘威和周本意外的是，往日里硖石山上严密的防守此时竟然变得异常稀松，他们只是一刻钟的时间，就直接冲上了山腰的营寨，里面除了寥寥一些兵丁朝着后山溃逃之外，根本就没多少人。 “都统，我们上当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寿州兵，那些旌旗都是摆在那里，这些雷石滚木都是事先安放好的。”周本从东面河滩上一路冲杀，竟然比刘威的速度还要快，直接抢到了刘威的头前抵达山腰。 “该死，快下山。”刘威一愣之下，随即怒吼，大队人马开始蜂拥下山，却见到此时原本无人的山下忽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的火光，无数道闪着火光的流星忽然之间出现在天空之中。只是一瞬间，无数的弩箭腾空而起，闪耀着火光直接朝着刘威的兵马而来。 “都统随我来，我们从后山走。”这些弩箭以迅捷之极的速度迅速落到山腰营寨，冲天的大火滚滚而来，早就准备妥当的火油柴草等物第一时间被点燃，大火和箭矢在一瞬间就直接搅乱了庐州军的阵型，无数的士兵在这一刻被烧成了一个个火人，在原地四处打滚，带着火苗将其他人或者其他地方点燃。整个硖石山的山腰在短时间内就被彻底点燃，熊熊的大火直冲云霄，犹如一道火线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周本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手下的兵丁在这一阵接着一阵的箭雨以及火焰当中到底损失多少了，拉着刘威突烟冒火朝着山顶而去，要从他来的路上突围而去。 “哈哈，让你整天疑神疑鬼。”这么大的动静，寿州城的城楼上，吴明是看得一目了然，朝着身边的王虎道：“王将军，你仔细看着，北城庐州兵马一旦出营，你立即率军出击，出城掩杀，直到和卢将军汇合，定要将庐州中军彻底击溃。” “哈哈，吴将军你就放心吧，某定然不辱使命。”王虎一抱拳，开始瞪着牛眼盯着外面的庐州兵马目不转睛，对于其他三面城防的激战充耳不闻。 而此时从开战至今从未现身的王成赫然出现在战况最激烈的南城，直接和李神福面对面厮杀，这一幕让李神福大惊失色，慌不跌的让人去查看北营的动静。 “李神福，死到临头了还有心去顾忌其他？今夜便是你的死期。”王成手中大刀直接架住了李神福的长枪，身后数十名亲卫齐刷刷弯弓搭箭，直接硬生生的将随着李神福一起从鱼梁大道上杀上来的庐州兵给逼了回去。 而此时，硖石山上的大火也让北营庐州兵马惊慌失措，在李神福尚未回援之前就匆忙出兵前往硖石山接应。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王虎当即率领本部两千多人尾随出动，几乎是贴着庐州北营兵马的尾巴杀了上去。 庐州北营兵马前去接应刘威，却没有料到此时的刘威和周本带着败兵好不容易突破了寿州兵的火攻箭矢，从周本来时的路上撤了下来，在东面河滩之上再次遇到袭击。这一次领头的就是卢静，几乎是以逸待劳之下，刘威和周本带出来的败兵遭到致命的冲击，彻底崩溃，两人只顾得上带着少数人死命的逃出了攻击，朝着寿州北城而去，半路上和北营前来接应的兵马汇合在一起，得到了喘息之机。 “都统，赶紧和李将军汇合，不然的话我军前后都有敌兵，只怕是难以力战。”周本刚刚带着兵马正要重整队形，就见到前后都有喊杀声传来，急忙上前汇报道。 “立即派人去通知李神福，不要管中军，给我全力攻城。既然王成想要兑子，我就拿下他的寿州。”此时刘威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王成的计策了，所以当即下令，让身边的亲卫匆匆脱离大队，前往城南，自己则和周本领兵前后分兵出击，在硖石山和寿州城之间和寿州兵马战成一团。刘威亲自坐镇指挥，有了强有力的中军调度，庐州兵逐渐稳住了阵脚，虽然前后出击，但是除了周本被对方的将领猝不及防的一枪横扫，差点被杀之外，庐州军倒也是一扫之前的溃败之相稳住了阵脚。 “哼，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多的兵马调度，这四面合围之计没有足够的兵马焉能拦得下我？”刘威一声冷笑和周本合兵一处往东南撤退一段路程之后，开始重新布置防线，顿时间就将卢静和王虎的人马给堵住了。只不过他这一番调度虽然依靠着自己精准的战场指挥能力稳住了形势，逼停了王虎和卢静的联手进攻，但是今夜一战他的中军已经损失过半，大量的兵马损失之后，眼下他身边就只有不到三千人了，而且还在和对方的乱战之中不断倒地不起。寿州兵不擅阵战，但是在这夜间，将士的勇猛起到了极大地作用。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王成和王播两人对于兵力运用和部署的不同。 “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先撤。这个刘威此时不会来北城了，我们要离开寿州了。”卢静一把拦住了还想着往前冲的王虎，让后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两人合兵一处之后卢静带着弓箭手掩护，王虎则领着兵马快速回撤，路过庐州军北营的时候还顺带着放了一把火，直接将已经没有多少人防守的北营彻底覆灭。 “启禀都统，李将军率军从南城撤离前来接应。”刘威稳住了阵脚，并没有去追击卢静和王虎，但是却被亲卫的汇报声给吓了一跳，随即怒不可遏道：“混账，让他速速派兵，给我重新夺回南城，拿不下城池不要来见我。” 刘威的命令在随后很快传到了带着兵马匆匆赶来的李神福那里，此时才反应过来寿州军的整体部署的李神福立即派兵回去重新攻城。只不过此时已经过了半夜，李神福关键时刻撤离让负责守卫南城的刘启山得到了喘息之机，趁着这个机会，他不仅仅将南城的守卫重新布置，还让王成腾出手来支援东城和西城，在后援兵力源源不断加入之后，原本兵力和攻城力度都不如南城的安仁义和田覠两人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突到城楼上的士兵几乎被一边倒的全部击杀，甚至田覠本身还被王成一刀差点劈成两半。 “卢静，立即将军中家眷和所有钱粮物资全都送出北城，由你跟着阿贵将军先行撤离到硖石山，王虎，随我去会会这个李神福，看看今夜能不能斩了这个刘威手中的头号大将。”王成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安排刚刚回城的卢静和阿贵一起带着大队辎重和家属迅速从北城撤离，然后让王虎集中本部立即前往刘启山的南城，给李神福布下了最后一道埋伏。 “将军可准备好了？”吴明在王成安排好最后一件事之后走出来笑道。 “就是有些不舍。”王成摇摇头苦笑道，他是真的有些不舍，从小都是在江湖绿林中游荡，好不容易和王播一起在寿州站住了脚，此时忽然要舍弃，他还真有些不舍。 “我敢担保，不出一年，将军必然可以再回寿州，到时候统率兵马收服寿州，当可一雪今日之耻。”吴明笑道：“此间事了，等到了申州，将军随我一去扬州便可知晓我家主公之志向，可不是区区一州一地所能束缚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寿州落幕 “兵马使，各部兵马都已经从城内撤出，我们也该走了吧？”刘启山一脸兴奋的来到王成面前，笑道：“各处都下好埋伏了，就等着刘威和李神福入城呢，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大吃一惊。” “带着你的本部随我一起行动，再守住这最后一波。”王成点点头笑道：“随我上南城墙，再去会会李神福。”王成和刘启山的本部迅速抵达南城墙，此时李神福已经集中了兵马再次发起冲击，而且对方很明显恼恨王成耍了他们大半夜，所以这一次攻城的力度明显超出了之前，李神福甚至亲自带着亲卫队冲杀在前，催促无数庐州军将士浑然不顾寿州军奋勇而起的箭矢和雷石滚木。 “给我把火油都拿过来，泼到这鱼梁大道上，构筑火墙。”反正要走了，而且不论是王成还是吴明都笃定杨行愍不会糟蹋寿州城内的一切，所以放开手脚的他除了差点搬空了这寿州府库内的钱粮物资之外，还把几乎所有的武器储备都拿了出来，不计代价的往城外倾泻，所以尽管城内的兵马大部都已经从北城撤离，但是依靠着刘启山的本部数千人居然在短时间内三面出击，硬生生的挡住了李神福三人的攻击。 无数的火油迅速泼下，伴随着王成手中的火把落下，一道火光再次冲天而起，无数正在冲上向前的庐州军将士被这拔地而起的火焰给烧得鬼哭狼嚎，惊慌失措，没有倒在密集如麻的箭矢之下，反倒是被这冲天的大火烧得迅速溃散，乱成一团。 “推几架床弩过来，就对着这鱼梁大道往下射击，我倒要看看这李神福能够撑到几时。”刘启山这些天坚持守城已经打出经验出来了，在对方一乱之后立即指挥人手推了几架床弩过来，顿时间在大火的后面，这中乌黑泛着寒光的尖锐弩箭在黎明时分开始发挥出自己巨大的威力，几乎每一轮齐射都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那些手持盾牌挡在前面的盾牌兵都抵挡不住这种射程超过八百步，粗大都快赶上长枪的弩箭，只要命中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只是短短几轮齐射，整个鱼梁大道上就没有多少活着的人站立了。 “哈哈，让你们铺鱼梁大道，这些死透了吧。”刘启山乐得哈哈大笑，恨不得再来几次，却被王成拉住了，道：“趁着李神福收拢人手，赶紧布下引线，然后率军前往北城和王虎汇合，防止我军辎重和家眷被刘威突袭，此地不宜久留，寿州城就留给他。” 王成的话让刘启山从兴奋当中醒悟过来，急忙慌不跌的让亲兵前往各处传讯，汇合人马之后立即从北门撤出，只有王成自己带着亲卫队看着李神福带人上前去灭火之后才冷冷一笑，转头和充作自己亲卫的阿贵点了点头，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双双消失在这最后的夜色当中。只见顷刻之间，原本属于阿贵领导的暗卫开始潜伏在隐蔽的角落里，手中秉持的却是一支支泛着寒芒的弓弩，身边还有人拿着火折子待命。 王成等撤出寿州城，让原本攻城不止的庐州军得到了机会，这最后一次冲锋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就直接冲上了城墙，倒是吓了李神福等人一跳，在数次吃过王成等人的亏之后，不论是李神福还是安仁义或者是田覠都急忙喝止住了士兵的步伐，直到他们亲自登上城楼之后才发现此时的寿州城墙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无数的尸体散落在地，在篝火的火光之中显得斑驳无比。 “不好这个王成已经溜了，快去禀报都统，让他率兵前去拦截，其他人随我速速进入城内，接管城防。”李神福最先反应过来，凄厉的吼声在黑夜之中传得好远，随即率军快速下城墙，径直向刺史府等重地而去。 “李神福进来了，放箭！”黑暗之中隐藏起来的暗卫在这一刻陆续释放弓弩，无数的寒芒伴随着火星子出现在城中各处，只见沿着城墙和瓮城等地骤然间大火冲天，一道道火龙迅疾出现，将拿下刚刚下了城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庐州军将士直接包围了起来，这一次也不知道王成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多的火油喷洒在各处竟然被盖住了浓浓的味道，害得无数的庐州军士兵瞬间被烧得鬼哭狼嚎，无数人变成了火人四处打滚，随即将其他地方也给点燃了，这一场大火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蔓延到了其他两面城墙，这一下根本就控制不住火势的庐州军再次遭到大败，大火之中的惨叫逼得李神福等主将不得不回头嘶声叫喊，指挥这些士兵稳住情势，也根本来不及去城内。 “就是现在，李神福你的死期到了。”黑暗之中的阿贵冷眼旁观，手中的长弓一瞬间拉到了极致，瞄准了火光之中李神福纵马嘶吼的身影冷然一笑放开了弓弦，只见无数嘈杂之中一道轻微的响动一闪而逝，紧接着李神福原本立在马上的身形猛然间顿了顿，然后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可惜了，偏了一点。”阿贵摇了摇头，挥手带着人迅速撤离。这么大的火是经过他精心布置的，为了掩盖火油的味道，他可是将寿州城内搜罗来的几乎所有的酒都泼了出去，利用这酒味盖住了火油味，才瞒过了庐州军的耳目，在城内掀起冲天大火。 “统领，这一把大火会不会连累那些无辜百姓？”暗卫在做完这最后一切之后也纷纷聚集到了北门，见到阿贵上来之后忍不住问道。 “放心吧，火势都控制在瓮城一带，就算是那些乱兵着火去冲撞民宅，也不会有多大损失，而且我也给他们准备了水，就看这刘威会不会用了。”阿贵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最后还给了李神福致命一击，带着人匆匆而去，撤出了寿州，去追赶王成的大队了。十三司在寿州的安排除了暗线负责继续刺探后续的情报之外，他所统领的暗卫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此时是时候去下一个地方了。 “将军，还请带着大队人马随我走，穿过光州地界，去申州，我淮南军沿途都已经安排了眼线必要时可以抽调大军护送，所以大可放心。”王成和刘启山率军断后，等到了阿贵之后众人相互一笑，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远处那滚滚的浓烟还是显得异常的显目，让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沉默下来。 “诸位大可放心，我们虽然发过了火，但是烧得可都是瓮城和城墙，城内民宅可丝毫未动，而且还给庐州军准备了灭火的水，所以不会酿成大祸的。”阿贵一句话让刘启山有些尴尬，但是王成却暗自点了点头，道：“刘虞侯，率军立即出发，追上卢静，我们去申州。” 王成大军安然而去，甚至刘威都未曾派出兵马前来追击，一行人马迤逦而行，浩浩荡荡西去。而此时寿州城内却一片慌乱，在李神福中了冷箭倒地生死不知后，刘威迅速带兵入城，亲自指挥各军进行灭火，无数人手奋勇而上之后，也找到了阿贵隐藏在城内各处角落里的水缸，在有了水之后，这场大火才逐渐开始消弭。 但是等到忙乱了一上午，甚至其中还有李家等大家族带着手下奴仆参与之后才将大火扑灭的刘威却看着几乎空空荡荡的刺史府和府库欲哭无泪，王成几乎算是坚壁清野之下，寿州城内除了百姓手中的存粮之外，其他的粮食和税赋全部被带走了。甚至前期吴明还将这几大家族的库存浮财粮食都全部没收带走。所以刘威虽然如愿拿下了寿州，但是却几乎是毫无所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下一季的收成。更何况，经过这一夜大战，自己是损失惨重，硖石山和这连续十几日不间断的攻城，庐州军伤亡惨重，这后续的事情让刘威头大无比。 “神福怎么样了？”刘威让田覠和周本率军在城内各处巡逻，清除大军入城带来的动乱，同时自己前往刺史府，虽然是四壁空空，但是这里毕竟是寿州的权力中心。 “被冷箭伤到了肺腑，性命无碍，但是只怕短期内都需要卧床将养。”安仁义叹了口气道：“只怕这放冷箭的也是昨夜纵火那帮人了，这个王成，直接投诚多好，我们一块去打江山，将来说不得也是封妻荫子，如此顽抗真是不识天数。” “算了，你派人将神福送回盛唐城养伤，同时将寿州战事汇报给主公，然后带兵去收复下蔡，守住寿州通往北部的通道要隘。”刘威摆了摆手之后深吸一口气道：“这寿州城虽然拿下了，但是这后续的事未必就比打仗要费的心思少。” 刘威打发走安仁义之后立即撰写安民告示，作为前刺史张翱公开托付的人，寿州上下对于杨行愍的庐州军倒是没有太大的抵触，虽然不少底层百姓尤其是家中有人在寿州军的那些人对此冷眼旁观，但是在释放了李天来等一干人等之后，依靠着这些大家族的支持，刘威还是很快稳住了阵脚，而且安仁义也在随后几天时间里传来了好消息，兵不血刃拿下了寿州最北部的隘口，将寿州北部的膏腴之地尽数收入囊中。 消息传到寿州盛唐城，坐镇在此督促后勤的杨行愍还是兴奋不已，虽然入城的时候发生了大变故，但是杨行愍对此却不太在意，反而让后方庐州尽快派遣辎重粮草运送到寿州城，帮助刘威尽快稳住局势。自己和戴友归也在随后启程，于中和二年九月初抵达寿州。 “主公，寿州已经拿下，我军也算是突破了薛洋设置的那个陷阱和牢笼，得喘一口大气了。”戴友归和杨行愍一样笑道：“带到下个月收成一上来，我军的亏空也当然可以弥补，主公在这寿州也可以借此站住脚了。” “军师说的是，我军休整一段时日，便可在年内再次西进，进入光州，这一次定要提前谋划，不让人提前插手，免得功败垂成了。王成败兵逃入光州，必不能长久，到时候他立足未稳，而我军修整完毕，自然可以主客之势瞬间翻转，从而大获全胜的。”杨行愍点了点头，见到刘威似乎有些丧气，上前主动安慰他道：“大都统也不要垂头丧气，虽然这最后被王成摆了一道，但是毕竟是拿下了寿州，有了土地子民我军就能够发展壮大。而且军师已经派人说动了毕师铎移师西进，进入濠州，如此一来我军也就避开了两面受敌的境地，可以全力经营光州。只要拿下了光州，那么我庐州军的回旋余地就大大加强了，不必在被人掣肘，到时不论北上进入蔡州还是往东进入濠州和徐州，都可自行做主了。” “主公和军师谋划的是，刘威只是深感有负主公所托，折损了太多的将士，以至于差点让王成放火烧了整个寿州城。”刘威知道两人的心思，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 “听说，你在入城的时候，在瓮城附近找到了大量盛满了水的水缸是吗？”说到这里戴友归忽然想起了什么，接过话茬问道。 “确实如此，应该是有人事先放好的，灭火之后末将问过附近的民宅百姓，说是他们从未在附近摆过什么水缸。”刘威皱眉道：“这王成放火的同时又在旁边摆上了水缸，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寿州城的火只怕是有人插手其中，主公，臣以为我军应该立即转入修整，稍后尽快进入光州，不然的话让王成和西面的淮南军一旦搭上了线，就是纵虎为患了。”戴友归微一沉吟之后脸色一变道。 “军师的意思是王成已经投靠了扬州？”杨行愍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直直叫道：“军师所言甚是，这光州可是和申州连成一线，若是王成投靠了淮南军，那么有了依靠的王成可就不是客军了，就真的成了大患了。”杨行愍此时也慌了，在濠州被他们暂时送给毕师铎之后，光州就是他们庐州目前最主要的目标了，这是万万不能有失的。所以杨行愍一句话之后戴友归匆匆而去，将帐前都的人手全部都撒了出去。 “这个薛洋，真的是太厉害了。”戴友归一走，刘威也跟着出去前往军营整顿兵马去了，只有这杨行愍独自一人在原地沉默，半晌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的萧索之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晒盐之法 “军师，寿州急报，杨行愍全军已经拿下寿州全境，王成带着剩余的寿州军和家眷从寿州城往西撤退。”向杰差点将袁袭堵在了观察使的门口，急的后者将他拉到一边边走边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有了毕师铎的动静了？杨行愍拿下寿州之后，手下兵马还剩几何？” “损失过半，咦，军师你这是要拉我去哪？这消息我还要送到主公那呢。”向杰见到袁袭直接拉着他就出了观察使府的大门，而且喊来侍卫牵来战马，一副要出城的样子，忍不住奇怪道。 “带你去找主公啊，今天一大早主公就和陈家娘子他们离开府城了，听说是准备去去盐城，还有陈安和马天明他们几家家主都跟着去了，你没发现今天这府中都没什么人吗？民政部那边几乎都跟过去了。”袁袭直接和向杰上了战马之后带着一队亲卫迅速出城，往北扬长而去。在路上他总算是弄清楚了，薛洋这么大张旗鼓的去盐城做什么了，只是这一瞬间他的脸上充满了差异，甚至是怀疑。 “你别看我，我也不信，不过你也知道马天明他们家在南边的海岛上有自己的私盐场，现在马家归顺主公之后，已经和陈家合作准备在盐城再建一个大盐场，所以主公就想到了这个晒盐之法，还言之凿凿的说以前在古书上见过。” “军师，你有想过如果这个办法可行的话，对我淮南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向杰倒是没有怀疑薛洋到底在哪见过这种奇奇怪怪的晒盐之法，反而搓了搓手，不顾马背上的颠簸，朝着袁袭问道。 “我如何不知？如果此法可行，那主公的宏图大业至少可以提前十年达成。”袁袭一句话说完就不再多言了，他二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在如今朝廷甚至专门设置了盐铁转运使这等高管要爵的情况之下，就可知道这盐一项每年带来的收益到底是多少了。就算如今扬州地域繁华，而且政治清平，但是斗盐千钱依旧是需要刺史府下达铁律进行调控才能保证供需平衡。这还是马家这个沿海的大盐商已经彻底倒向了薛洋，将自己家的私盐源源不断运过来供应市场的结果。可以说扬州刺史府在税收改革之后，盐税虽然从之前的主要收入来源的地位下降了，但是已然是让严明和尹世恒无法忽视的一块巨额利润。有了盐税，淮南军才能依靠着扬州和舒州两地在断断一年之内迅速横扫了蕲黄和宣歙等州郡，拿下了淮南道的大半地盘，同时还直接手伸到了江南西道。 袁袭和向杰一路纵马奔驰，等到他们到达盐城海滩的时候，薛洋他们已经在实地考察这片盐场了。盐城之所以得名就是此地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盐场，附近百姓几乎都是盐场的盐工。在高济拿下盐城之后，这些原本官营的大盐场迅速被军队接管，随后移交给了后勤部处置。 “主公请看，沿着常丰堰这南北长越上百里的海滩其实都可以用来改造成主公所说的盐场，到时候仅需要如今城东那个盐场一成的人手即可操控这千余亩的大盐场了。”如果说所有人对于薛洋的想法都觉得是天方夜谭的话，或许马天明，这位马家当代最杰出的年轻人是唯一明白晒盐之法的人了。此时他是一脸兴奋，朝着薛洋猛然一拱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双眼之中的钦佩之情道：“主公给天明两月时间，定然让盐城变成名副其实的盐城。” 其实晒盐之法在古代早已有之，只不过和之前薛洋指点过的耕牛的鼻环一样，这种实用的办法在古代很多时候都是一段时间忽然出现，然后一段时间又再次消失的，以至于到现在薛洋也根本就不管这晒盐之法到底是何时失传的。反正将自己记忆里的晒盐之法和提纯办法写了出来。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在扬州这个如今算得上大唐最富庶的城市，靠近盐城这个盐场的地方，盐价居然高到一般百姓根本就承受不了的现象发生。斗盐一千五百钱，而且还是小斗。 薛洋也知道这个时代光是解县盐池一年的税赋就足有六七百万贯，几乎是占据了大唐整个盐税收入的一半左右。其他地方四川等地也有井盐出产，但是在产量和运输跟不上的时候，整个天下百姓几乎都吃不上盐。吃得上的也都比黄金还贵。 “盐场由陈家和你们马家合建，归属后勤部管辖，户司监督，每年岁入除了盐税之外，其他所得由陈烨拟定一个你们认可的章程出来。”薛洋听到马天明的话之后点头道：“民政部筹划组建地矿司，管控审批我淮南军麾下所有地域的矿物开采以及买卖，同时组织人手在各地进行勘探，制作一份大唐地矿分布图出来。” 严明尚在沉吟思索薛洋所说的这个地矿司的真实用意，旁边刚刚抵达的袁袭则上前道：“主公，主公的意思是这个盐场也属于地矿司管控？” “军师来了？”薛洋微微一笑，带着众人边走边道：“今日既然你问到这件事，就顺便告知大家一件事，以后各司衙门管控事务是根据自己的职责去行使自己的权力，而不是单一的划分。就拿眼前盐场来说，地矿司负责核准，但是盐场的日常还是归属农商司管理，而户司的职责则是负责税收和财政收支。”薛洋在一点一点普及后世的职能部门的办法，将那种权责分明各司其职的作风逐步深入到自己的这支队伍之中。 这一点，在场的严明和陈烨是相互看了一眼，薛洋之所以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原因还在于随着地盘的变大，各种各样的产业变多，他们正在面临着不亚于军方的压力。如果还死抱着之前的旧观念不松手的话，那么这些源源不断出现的新事务必然不断考验着他们的管理能力和应变能力。 “等到这个盐场建好投产，就将城东的那个煮盐的盐场给拆了。”薛洋见到众人都在沉思自己说的话点了点头，随即换了个话题道：“南方多雨，说实话不太适合建立大盐场，所以天明陈烨，你们可以尝试去登州外海那一带的海岛上去建立盐场。军师可以让水师组织一次出海航行，帮他们一把。总之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诸位必须想办法将大唐的盐价给降下来。” “主公，真要将城东的盐场给拆了，只怕唐皇一定会找主公的麻烦的。就算是如今新建这个盐场只怕也会引起某些人的眼红，之前高相公身上的那个盐铁转运使的头衔已经被田令孜拿走了。”马天明拉着陈烨等人就地开始筹措建立盐场的事情，只有袁袭和严明等对视一眼来到薛洋身边低声道。 “寿州被杨行愍拿下了？”薛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看着在一旁的向杰笑道：“能让你大清早就拉着军师跑过来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毕师铎那边权义已经让人汇报过了，他们退入泗州，准备伺机进入濠州。” 见到向杰点头，薛洋停下脚步笑道：“既然如此，军师还担心什么？那田令孜难不成还能跑到淮南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成？杨行愍一旦占领光州和寿州，就等于彻底失去搅乱我军方略之余力，而陆明的第四卫已经补齐了人手，我军目前形势一片大好，不需要惧怕任何人。更何况——”薛洋看了看众人，之后声音变得肃然起来：“诸位不觉得这盐价如此之高已经畸形了吗？盐是百味之王，更是百姓生活不可或缺之物。长期淡食少盐，必会导致身体浮肿，周身无力，使百姓失去勇武之体魄，看起来虚有其表。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增加食盐供应，至少在淮南道之内，将盐价降低到斗盐百钱左右。” “斗盐百钱？这怎么可能？”陈潇潇原本和张沐雪在一旁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交谈，她们今日前来更多的还是想趁机去看海，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大海边，此时尚且沉浸在震撼之中，却忽然听到薛洋的这最后一句话，顿时插嘴道。 “为何不能？只要他们能够生产出足够的盐就可以。”薛洋摆摆手之后道：“去那边的凉亭吧，我们坐下来说，这件事也是事关天下百姓的大事，必须要跟你们提前说清楚，向杰你去把陈烨喊过来。” 他带着众人来到旁边的一个海边的小凉亭坐下之后道：“严先生和军师想的应该是我军如果以食盐为武器，可以让天下统一的时间缩短十年是嘛？” “主公知道？看样子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袁袭点点头道：“我淮南军掌控东南最富庶的州郡，以此为根基，如果将盐政掌控在手，那么其他藩镇诸侯根本就没有钱粮和我军拼消耗，再加上主公已经先他人一步，稳住了淮南道境内大半州郡，只需操控盐价，即可覆灭周边的大小势力。” “军师所言确实如此，然则如此还不够，对于天下百姓而言这还不够。”薛洋摇摇头道：“官盐专营其实也是一条路，但是绝对不是将食盐当做朝廷敛财的工具，而应该是借助食盐平抑物价，从而让百姓收益的手段。这是严先生的民政部需要考虑的事情，虽然如今盐场挂在后勤部名下，但是户司掌控税收，盐场也在农商司的管控制下，所以你需要想办法在马天明和陈烨他们加大力度倾销食盐的时候，放开对食盐流通的限制。现在淮南道境内以低盐价迅速击垮朝廷设置的官盐盐院，让盐价稳定在百钱左右，然后集中精力对外倾销。这一点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十三司助你们一臂之力。” 薛洋的这些话根本就没有将朝廷颁布的官盐专营专收的政策放在眼里，几乎等于另起炉灶，直接彻底在淮南道境内废弃朝廷的官盐。而且众人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盐价一旦降低，那么周边的各路诸侯必然会闻风而动，拿着大量的钱财前来扬州收购这种低价盐，如此一来整个大唐的盐价也会随着这种震荡传递而迅速下降。 “至于朝廷可能出现的责问，大家就不要担心了，一旦黄巢乱军退出河中，进入中原，唐皇肯定会忙着返回长安的，到时候田令孜哪还有空去管淮南道？了不起我率军北上去勤王就是。” 薛洋的这种一改之前对于唐皇和朝廷小心谨慎的做法也在于这个刚刚兴起的晒盐上面。一旦低价盐成为市场上的共识，那么赖以生存的大唐朝廷最后一根支柱盐税也会被自己彻底端掉。这一点甚至占据着河中的王重荣，以及随后的李克用甚至朱温都会受到影响。 “陈烨，你和天明两人急的要保密，十三司要派人暗中监控整个盐场，至少在明年之前，不能泄露。地矿司和农商司也要制定严格的条文，对于私盐买卖可以放过一码，但是对于这私制食盐的，要重拳出击。这里面一个搞不好就弄出毒盐了。” 薛洋的这种把控源头，但是放开流通的办法众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点头不已，在十三司派人进入盐场之后，马天明一惊，这常丰堰的海滩只怕以后都要被严密监控了。 “好了，天明，就给你两个月，年底之前我要见到扬州坊市之上有大量的食盐进入。”薛洋起身笑道：“军师既然来了，就随我在盐城待一天吧，明日一早权义和赖同辉会从山阳赶过来。” 马天明和陈烨带人离开了此地，进行盐场的筹备以及接管城东那个属于朝廷的城东盐场，在驱赶了朝廷盐院的人手之后，开始按照后勤部的命令将生产出来的食盐直接就近贩运到扬州售卖。这煮盐的办法虽然产量较小，而且还费时费力，需要耗费大量的人手和木材，但是毕竟盐城的这个盐场规模很大，有了它在手中也就等于有了一个稳固的食盐生产基地了。只不过此时陈烨和马天明很明显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外面。 第一百二十章 朱温投唐 中和二年进入九月份，淮南道境内逐渐战火消弭，不论是杨行愍还是薛洋都在忙着处置政事，安抚民生。就连盘踞在泗州境内的毕师铎此时也放缓了脚步，没有大举突入濠州。 “主公，这是阿六送来的十三司西川密报，说是黄巢的大将朱温率军在同州归顺大唐。”向杰匆匆而至，打断了刚刚从楚州回来，正在和严明商议楚州和赖同辉的安置问题的薛洋。 “同州？”薛洋皱眉不语，同州可不是其他地方，是长安东出河中和中原的东大门，此地一旦被朱温献给官军，必然导致黄巢乱军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变得更加艰难，甚至可能一蹶不振。时至今日他已经记不清当初黄巢当初是如何从河中等地退出来了，但是朱温投唐无疑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催化剂，甚至可以说是，自从黄巢和尚让不愿意援助朱温抵抗王重荣开始，其失败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主公，朱温连带同州一起投唐，只怕北方局势短时间内就会急转直下，王铎率领的官军下一步必然占据更大的优势，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其逼到中原一带。”袁袭皱眉道：“他这一举只怕会加速整个北方迎来更大的变局。” “是啊，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要切中插手的时机。”薛洋放下手中的密报，来回走了几次之后道：“十三司前段时间不是策反了润州刺史赵宗全吗？让他尽快北上扬州，如果可能就将他和赖同辉两人对调，然后民政部尽快将内政在两地铺开，着令第二卫派兵进入润州，第三卫高济所部沿白水塘一带布防，守住北上通道。着令水师筹备船只，在扬州等地集结，做好随时介入北方的准备。” 薛洋这一系列的布局让袁袭等人脸色一凝，这无疑是打算提前准备出兵北上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袁袭和严明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还是咬牙开口道：“主公，是否需要再考虑一二？” “十三司立即组建中原分部，将沈勇调过去，一方面和吴明配合，探查蔡州秦宗权的动向，另外则是和阿六一起尽快搞清楚黄巢的动向，以及朝廷官军的部署。”薛洋点了点头道：“如果年内不出兵最好，但是后勤辎重和情报刺探还是需要做在前面，避免到时候事发突然而陷入被动。” 袁袭和严明两人点头而去，分别去安排，袁袭和向杰则一方面将十三司的人手尽快派往中原等地，另一方面袁袭则紧急召回陆翊，尽管薛洋放缓了出兵的脚步，但是淮南军内部的调整还是需要按照这个步骤来进行最后的调整。 这其中不仅仅涉及到南进方略的执行问题，而且北上出兵的第四卫还需要从从舒州换防回扬州，虽然舒州目前的防卫问题已经不需要大量的军队驻扎，但是作为淮南军的起家之地，此地的兴衰关乎着整个淮南军的成败，境内有大量的设施作坊布局期间，一旦第四卫抽调出来，就需要派遣后续的兵马进驻，这些都需要他和陆翊提前布置。 “朱温投唐？”陆翊原本在巢县和雷凌商议水师的重整事宜，被袁袭的急讯召回之后看着十三司的密报有些发呆，作为淮南军操持整个军政事务的大将，对于目前淮南军的基本情况他是最了解的，在此时北方出现变故，只怕影响的是整个大唐天下的藩镇势力。 “军师，唐皇可有诏令传来？”陆翊想了半晌之后忽然问道，这一下不仅仅袁袭反应过来了就连薛洋也是面色一变，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朱温有可能和田令孜预先谋划好了？” “末将以为应该是。”陆翊毫不讳言道：“此前唐皇传令信使几乎是每月都会来一次催促主公北上勤王，为何这八九月份一次都没来过？阿六在西川那边也未曾有消息传来，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田令孜将宝压在了朱温身上，他是觉得只要朱温一投诚，那么主公北上的意义就变了。如果不能让各大诸侯在和黄巢乱军的拼杀当中彼此消耗，那么就需要另想他法。毕竟一旦唐皇还都，这天下间的各大诸侯必然也会出现新的变化。” “他是在提前布局了。”袁袭跟着点头道：“只怕这个朱温下一步必然会成为唐皇面前的红人，有他在就算是其他诸侯没有和黄巢同归于尽，也必会被眼前这位红人所牵制，从而确保朝廷和他田令孜的权势地位。” 薛洋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人，点了点头，朱温自从被唐皇改名朱全忠之后，很快就被册封为宣武节度使，驻节汴州，位处中原之中，被其他诸侯当成了靶子。只是后来朱全忠自己有能力，在剿灭黄巢之后一点一点侵吞了周边的其他节镇，才摆脱了这种被所有人当成靶子的结局而已。但是归其原因，只怕也无外乎袁袭和陆翊两人所分析的这样。 “所以，主公，我军准备北上是必须的，但是在如今田令孜的谋划已经铺开之时，不宜过早冒头，免得被其他诸侯所窥视。末将以为，田令孜此举虽然算计了我淮南军，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好处，有这个靶子在前面，也能够掩护我军真实意图，甚至必要的时候我军都可以不用大举北上，全力经营南进方略即可。” 陆翊的意思薛洋明白，在朱全忠投唐之后，不论汴州之地是否能够拿到手，朱全忠的这个宣武节度使都注定会被所有人盯上，毕竟执中原牛耳的诱惑力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了的。而且最要命的是在朱全忠自身实力未能达到极致之前，他还必须配合田令孜将这出戏给演下去。从后续的历史发展脉络来看，陆翊等人的分析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朱全忠在东征西讨的同时，一直致力于加强和长安的朝廷的联系，这一点比起他的老对手李克用来说，他做的很好，至少在当时他在政治上始终保证了正确性，来自长安的诏令基本上都是倾向于他的。也使得李克用在每次和朱全忠对阵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不过扬州这边正在因为朱温投唐的事情而开始紧急调整部署的时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朱温却和自己的心腹谢瞳仔细的商议着投唐以后的归宿。作为在此关键时刻选择改旗易帜的乱世枭雄，他和他手下的同州兵马已经成了影响整个河中战场的胜负手。 “如明公信我，就不要犹豫不决，此时投靠朝廷，必然会让明公摆脱束缚，从此一飞冲天。”谢瞳见到朱温在此时尚且有些犹豫，或者说拿捏不定，急忙道。 “黄家以数十万之师，值唐朝久安，人不习战，因利乘便，遂下两京。然始窃伪号，任用已失其所。今将军勇冠三军，力战于外，而孟楷专务壅蔽，奏章不达，下为庸才所制，无独断之明，破亡之兆必矣。况土德未厌，外兵四集，漕运波注，日以收复为名，惟将军察之。”谢瞳的一番话终于让朱温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开始和王重荣派遣过来的特使商议投唐之事，并且当即斩杀黄巢派遣过来的监军严实，，将降表送交西川唐皇行宫。 朱温的这番举动让心急关中战事的唐皇大喜过望，直呼“此乃天赐上将军于朕”，立即下达诏令，授朱温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同时赐名全忠，由此朱温也完成了从黄巢叛将向官军的华丽变身。 而伴随着朱全忠的投唐，黄巢的局势变得越发严峻，黄巢原本的防御体系露出了巨大的漏洞，而且最主要的是朱全忠在投降之后和王重荣合兵一处，利用手中兵将的人数优势，接收了来自河中的大量兵器辎重，摇身一变，声势大涨，连续几战下来，直接将尚让率领的大齐军打的节节后退。而且其潜在威胁也让黄巢坐立不安，朱温的投唐和唐皇对他的赏赐，无疑起了一个坏头，让他手下的兵将在后续的战事中必然是有样学样。 朱温在河中的一系列变化带动了整个北方战场的巨大变化，原本在北面被压制的李克用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重新凝聚人手，开始逐步稳住了并州的局势，从北面反压黄巢往云中一带突破的势头，逼迫黄巢不得不开始考虑往东进入中原的打算。 而王铎此时率领的勤王军主力则步步紧逼，在有了朱全忠这支生力军之后，王铎原本的方略也开始改变，由守势逐步变成攻势。在中和二年的最后三个月时间内，在河中等地大举进攻，连续收服同州、华州等关中进出中原的要地，彻底将关中平复。 关中收复，西川的唐皇和田令孜喜出望外，行宫上下都在筹备还都的事情，但是这个消息传到扬州之后，饶是袁袭和陆翊两人对此有所预料，但是依然被朱全忠的这种连带效应给惊呆了。 “看样子北方诸侯要加速崛起，在剿灭黄巢乱军之中发展自身实力。”袁袭苦笑道：“如此一来就算是如愿剿灭了乱军，只怕唐皇的权力也会因此而大衰，大唐这天下只怕是要到头了。” “确实如此，中原大地不会因为黄巢覆灭而消弭兵祸，只怕会打的更厉害。”陆翊摇摇头道：“如此一来，我军的方略是不是要加快脚步了？” “后勤辎重目前有多少钱粮？”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他虽然对于朱全忠的投降带来的局势转变有所预计，但是毕竟没有亲临战场，没有料到会转变的这么快，现如今，潞州等地已经接二连三出现了异变，一旦黄巢被赶出河中，进入中原，只怕变局会进一步加大。王重荣等借助勤王而崛起的势力也会跟着互相倾轧，唐皇和田令孜等人根本就无法约束。更何况，在他的记忆里，田令孜在还都长安之后好像就伴随着僖宗皇帝的去世而丧失了权势。 “钱粮倒是不缺，陈烨在整个中和二年一直在储备粮食军衣兵器，我军除扩充第四卫之外，所余之储备尚足以全军作战半年有余，至于钱财则更多。如若不是南方各地征战不断，商旅往来不便，我军短时间内就可从湖南和江东等地筹备更多粮食供给军用。”陆翊点头道：“主公的意思是？” “让阿六去尝试着和杨复恭接触一下，为我们在朝廷埋下一颗暗子吧。”薛洋点点头道：“有了这些家底，我淮南军才能够在下一轮角逐当中占据头筹。” 薛洋忽然的转变倒是让两人心头一动，袁袭更是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僖宗皇帝还都长安，朝堂之上只怕也会迎来大变，而田令孜对主公又是多有猜忌，此时另寻他人，确实能够在下一轮角逐之中占据先机，而且有了淮南军为外援，想来这个杨复恭也会一改颓势，说不得能够在将来利用他和田令孜的冲突，为我军从中渔利。” 袁袭并不知晓田令孜的结局，但是其本身就是才思敏捷，薛洋只是一点，他迅速就想到了其中隐藏的意思，虽然对于薛洋言之凿凿的杨复恭有些疑惑，但是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军师深知我心。”薛洋一笑，随即道：“陆翊，督促第四卫加速换防吧，主力兵马来扬州集结，将原本扬州附近留守的各部调往舒州，等来年再说。” “对了，赵宗权已经启程北上，想来明日即可抵达扬州城内。”陆翊点了点头，第四卫换防的事情他已经在安排，就等着后勤船队护送来扬州即可，所以想了想之后道：“第二卫目前已经派兵进入润州。” “润州一旦在手，这苏州等地必然是风声鹤唳，就算是我军暂时不南下，只怕这些地方和我扬州的关系也会因此大变。”水师自从何胜将江东各地水道之上盘踞的水贼水匪以及各地的水师清扫干净之后，这些州郡的地方势力对于扬州淮南军这尊庞然大物就是惊恐交加，此时南下要道润州被掌控在手，只怕在南境，淮南军的声名也会随之大变。 “此事倒是不得不提前筹谋。”薛洋点了点头，知道后者心里在想什么，微一沉吟之后道：“你去安排陈烨尽快回一趟扬州，我有要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僖宗传诏 中和二年的最后一个月北方激烈的战事因为天寒地冻暂时告一段落，在流落西川一年多以后，唐皇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长安收复，关中被彻底拿下，肆虐了数年之久的黄巢乱军终于被赶了出去，八百里秦川终于再次成为拱卫帝国都城最好屏障。 这一切让唐皇喜出望外，竟迫不及待的下令让西川行宫诸人准备行装，在年后还都长安。虽然此举在随后被田令孜阻拦，但是再次捷报传来的时候，田令孜倒也没有过分拂逆唐皇的心思，让人在行宫安排了盛大的祝捷仪式，一方面宽慰唐皇，一方面也是要借此机会压制住朝中诸大臣开始纷纷异动的心思。 虽然在随后的中和三年开年搬回长安的心思落空，但是唐皇还是在随后向天下各道传诏，要求各道节度使、观察使诸臣勠力同心，齐心合力剿灭叛贼。同时重新颁布了奖励诏书，除了之前的那些之外，开始给各道节度使都加了一个头衔，同平章事。这原本是朝廷领职三省最高长官的一个特定头衔，只不过在唐末之时，却大量的赏赐给在外驻守节镇的藩镇大员，以示恩典。说白了就是一个虚衔，表明和中枢大臣同等品阶的一个标志，原本在僖宗年间，这个同平章事除了类似于高骈这等军功较大或者是手下势力较大的这些节度使才会加同平章事，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待遇。 而此时唐皇开了这个先例，很显然就是打算让这个表明可以和中枢三省最高官员平级的这个职衔来吸引更多的藩镇大员加入剿灭黄巢的勤王序列之中，这样一来他也能早日回到长安。 可能这位僖宗皇帝自己也知道，光靠这这些空头支票难以打动更多的人，所以在诏令的最后，详细说明了自己还都之后会对有大功者不吝赏赐，封爵赐姓。 “为何主公没有这个同平章事的职衔？”诏令是在中和三年的开年由各御史郞官分道遣出，送抵各处的。只是奇怪的是身居淮南观察使之位的薛洋并没有得到这份加封的诏令，反倒是人在寿州的杨行愍得到了，而且大江对岸的镇南节度使钟传也得到了，顺带着被他强势压在湖南不能动弹的闵勖权都得到了，甚至毕师铎都拿到了濠州刺史的任命，在这一波诏命传出的时候受益。如此一来，田令孜掌控的朝廷对于淮南道如此安排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伴随着十三司汇总的消息送到袁袭手中，他和陆翊两人几乎是同时摇头叹气。 这应该是田令孜的主意，虽然薛洋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甚至他自己到现在为止都不确切这同平章事到底是个什么荣誉职衔，但是在袁袭和陆翊等人看来，这却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就连之前一直在和尹世恒商议关于润州和楚州两地官员调动的严明都回过头来看着薛洋，示意这件事的严重性。 “主公，此事不能这么善了，否则田令孜还以为主公是好欺负的，下一步肯定要求主公给朝廷送粮送钱。唐皇想还都长安，可那长安早就成了一片废墟，不说黄巢乱军的糟蹋，就连那几次大战，哪一次都足以将城池夷为平地。所以，田令孜如此安排八成也是在为了以后筹谋，想让主公给他低头，如此才有了讹诈我淮南道的借口和理由。”袁袭和严明对视一眼之后起身道。 他这句话倒是让薛洋恍然，随即点头笑道：“看样子是我轻率了，不知军师可有良策？” “主公可以学学高相公。”袁袭眨了眨眼笑道：“昔日朝廷让高相公率部入关中，结果高相公直接将传令御史给撵了出去。不如主公也将这传召的郎官从淮南道赶出去如何？” “撵出去？这倒是个好主意。”陆翊在旁边尚未说话，反倒是严明开口点了点头，道：“虽然有些跋扈，不过主公如今身居淮南观察使的高位，难道不应该跋扈一点吗？臣觉得让十三司和军队在沿途设卡，拦截朝廷派往其他地域的传令郞官，让他们把主公和我淮南军的态度带回去，告诉田令孜，辱我家主公，便是辱我淮南百万军民。” “传令御史现如今可有抵达庐州？”薛洋被对方这种近乎于赌气的做法给说的有些好笑，不过摸了摸嘴巴之后反倒是看着向杰问道。 “十三司的速度比起那些郎官要快得多，他们现如今应该是刚刚进入我淮南道境内，有些应该还在路上，毕竟还未出年节，大家都在过节，而且那些郎官都没什么俸禄，田令孜都指望他们在各地传召的时候顺便搜刮一点补贴所需，所以启程走的速度很慢。”向杰看了他一眼之后道：“如果主公要拦截的话，此事简单，也不用大军出面，我十三司出头即可，将这些人扣押起来便是。” “也好，你们十三司就去办吧，既然这田令孜觉得生活需要点刺激，那就给他来点刺激。”薛洋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之后道：“让阿六在行宫那边闹出点动静，最好吓一吓这个田令孜。” “不过主公，玩笑归玩笑，唐皇此举无疑会加大勤王军在今年的攻势，带来更多的官军加入剿匪行列，而且也有可能促使更多的黄巢乱军的官兵投诚，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袁袭见到薛洋居然让向杰去吩咐阿六准备去行宫那边闹出点动静，忍不住也是一笑，他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道：“说不得那些原本和我们打着同样主意的藩镇诸侯，也会坐不住，提前出兵，从而将黄巢直接拖入最后的决战。” “最后的决战？军师的意思是，王铎等人一旦得到外援，有可能趁着黄巢新退入中原，立足未稳，无法从民间取得足够的给养兵源之际，率军出关和他决一死战？”陆翊听到袁袭的话之后有些诧异道：“那个王铎之前的部署一看就是属于那种稳中求变的法子，虽然依照这个办法，他确实能够统御手中那些心思不一的各藩镇大军。但是如果贸然投入进攻，只怕未必能够如愿吧？就算他有这个心思，那些首当其冲的藩镇节度使也未必会听他的。” 陆翊这种几乎是随时随地都能够有如此快捷的反应也是让薛洋暗自点了点头，至少有他和袁袭在，自己能够少花很多功夫在这上面。所以他当即接过话茬道：“所以这田令孜和唐皇才会出这样的诏令，凡是愿意出兵的诸侯，自然都是冲着还都之后的赏赐和册封去的，这些人不缺兵马和地盘，唯独缺少朝廷和唐皇颁布的册封。那么出兵攻打黄巢的时候虽然小心思肯定控制不了，但是在大的方向上却一定能够将人心都凝聚起来，黄巢如果不能够在中原之地确定以战养战的策略，那么就必然不是官军的对手。而一旦中原待不住，那他就无处可去了，最终必然会被各路诸侯彻底围拢在中原，彻底绞杀干净。”薛洋依稀记得黄巢历史上是死在山东莱芜的虎狼谷，而且还是被徐州节度使时溥率军所杀，倒也和中原离得不远。不过历史毕竟是历史，在有了自己这位后世来客之后，唐末的历史正在伴随着自己的一次次的扑腾而越来越偏离原本的历史轨迹，只怕黄巢在今年或者说自己如今的态度将决定着黄巢最后的生死。 在历史上剿灭黄巢的时候淮南道因为大部在高骈的掌控之中，所以从头到尾都没多少人出兵，前期高骈压制，后期高骈被毕师铎杀死之后，整个淮南道陷入各自征战之中，黄巢真正被打败除了朱温的叛变，更多的还是李克用率领的沙陀骑兵的冲击，再加上后期不论是黄巢本人还是手下将领腐化堕落的速度太快，农民军起义最终却走到自己的对立面。 “让沈勇尽快在中原各地铺下暗线，将十三司分部建立起来，和吴明连成一体，从现在起，中原那边的一举一动要尽快送到扬州来，不能依靠阿六的西川分部转送了。”薛洋点了点头看着向杰道：“我军能够一路披荆斩棘从小到大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将士用命，诸位努力之外，最重要一点在于我们的情报布置永远比我们的对手要做的全面。所以十三司在这一点上功不可没，告诉在外行走的暗线兄弟们，谍报之战，不在于高层运筹帷幄有多精妙，而在于他们在前线，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带回来的消息准确与否。” 薛洋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凝然，而身为十三司掌控者的向杰更是感触莫名，将这几句话记下来之后，立即给各地分部统领送去紧急命令，除了拦截朝廷的传令郎官之外，更是从其他各地抽调了大量人手集中到申州，跟随沈勇快速进入蔡州和汴州等地。可以说除了此时陈武手中为南进方略准备的人手之外，十三司几乎是将其他方向上的人手抽调了一半以上进入中原。由此可以看出向杰在对中原上的重视。而在实际上，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和陆翊，此时盯着的都是中原黄巢和王铎等人的决战。 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十三司下令拦截朝廷的传令郞官的时候，一份经过唐皇盖了玉玺，专门针对淮南道和薛洋本人的诏书也在中和三年正月十七这一日从西川行宫发出，伴随着传令御史一路东进，朝着扬州而来。 这份诏书的内容除了唐皇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甚至传令御史都和往常不一样，就连田令孜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此时，原本从来都是对他深信不疑的皇帝有一天会算计到他头上。 不过对于田令孜而言，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西川这两年，因为吃住都靠着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支持，所以他几乎没过多考虑朝廷税赋的问题，来自东南各道的岁入除了供给前线大军之外，基本上都被他用来扩充神策军了。而等到他和唐皇一样在考虑返回长安的时候，才猛然察觉，回到长安之后只怕朝廷根本就没有钱粮去运转，而且还要面对被打的千疮百孔的关中和中原等地要收拾。虽然以田令孜的为人，也没想过要救济什么百姓苍生，但是他手下这愈发庞大，数量已经达到数万人之众的神策军却需要耗费天量的钱粮去供养。更何况，朝廷搬迁回长安，总需要一些钱财来装点门面，可如今依照长安等地的现状，只怕就算是强行搜刮，也无法搜到什么民脂民膏。 所以当务之急，田令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起了自己从高骈手中抢过来的那个盐铁转运使的头衔，而随之而来的却让他皱起了眉头，目光也放到了河中解县的那几个盐池上面。作为唐末时期几乎最大的产盐基地，如果能够掌控解县，那么就能掌控源源不断的钱财，那么自己的神策军就不仅能够掌控朝堂，而且还能够适时的以兵马来逐一剿灭各地新近崛起的各藩镇大军。 只不过田令孜虽然想到了这里，却紧握着双手半晌之后才放开，河中那是王重荣的老巢，河中节度使手下的兵马如今是勤王大军的中坚，也是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兵马，不到万不得已，这里只怕就连他也动不得。 “既然如此，那就从边角之地开始吧。”田令孜冷冷一笑，随即招来旁边的亲卫吩咐了几句之后就匆匆而去。 来自西川的这道匆匆而至的命令几乎和唐皇送出去的那份昭令一样，在开始的并没有出现半分涟漪，但是针对的却是同一个地方——扬州。只不过此时的扬州却并没有半点反应，甚至就连十三司在西川分部的阿六也并不清楚这两件事针对的是扬州。甚至他自己还在准备如何在西川吓一吓这个田令孜。 只不过阿六这几年虽然在西川如鱼得水，甚至就连西川行宫他也是出入如履平地，但是想了半晌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个，统领，这个火烧行宫是不是？是不是闹得太大了？”阿六的办法刚说出来就被身边的众人一致摇头反对，都觉得这个太胆大包天了。 “你们啊，这行宫被烧有什么大不了的？”阿六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振振有词道：“这唐皇不是这些时日都在打算搬迁回长安的事情吗？这西川行宫看起来也没什么用，所以烧了也就烧了。” “烧了也就烧了？”这一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看着眼前这位统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烧行宫 “既然你们也没什么要说的，那就按我说的去布置吧。”阿六冷然一笑，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火烧行宫这种事情在一旦做出来，必然会让唐皇和田令孜重新把视线转回西川内部，从而无法顾及到其他地区尤其是扬州那边的动静。利用一场大火掩人耳目，除了要吓一吓田令孜以外，更多的还是逼他让步，让他明白，在如今的西川虽然扬州鞭长莫及，但是一样有手段可以制衡他。 阿六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禀报大本营，一来是时间是不允许，在他紧急部署十三司西川分部各路人马在兴元府附近进行准备的时候，中和三年的正月已经过完，朝廷的大军已经在筹备下一轮对黄巢的攻击了。作为西川分部的负责人，他甚至比扬州那边接触的信息还要多，黄巢在朱全忠投诚之后急需时间来弥补损失，重新布置防线，避免被官军两面夹攻。所以此时如果西川行宫发生这一出，必然会极大地牵动整个勤王大军高层的视线，拖延他们进攻的步伐。更何况远在扬州的向杰等人都对这一次唐皇册封各路节度使大员而唯独将薛洋排除在外的做法不满，他身在最前线自然是更加愤慨，不闹出点动静，只怕这股气消不下去。 “统领，行宫西侧是唐皇嫔妃等人所居的宫殿，中间则是大臣朝议处置政务之所，这前殿就是田令孜的神策军的坊里。我们在何处放火合适？”副手拿出了兴元府行宫的大体地图摊开在阿六身边，有些迟疑的问道：“不会真要去放火把唐皇给烧死吧？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到时候如果事发就算是主公只怕也吃罪不起。” 副手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阿六就冷笑道：“烧死唐皇做什么？他老糊涂了，整天就知道宠信那个佞臣。再说了，烧死了他还有皇子，而且不是还有一个皇弟在行宫吗？你烧死一个唐皇，那田令孜明天就能再扶立一位新君。”阿六丝毫不顾及自己这番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不啻于大逆不道，反倒是皱了皱眉道：“那些朝臣朝议的大殿也不能烧，烧了朝堂就没地方了，总不能让唐皇搬到陈敬瑄的成都府去吧？算了，就烧那些神策军的坊里吧，那里是他们驻守轮换和休息之地，属于戌卫之地，如果着火说不得闹得动静更大。” 副手听到这句话才悄然松了口气，他是实在害怕这位从舒州就跟着薛洋一起起家的统领万一脑子一热真的把这行宫给放火烧了，把唐皇烧死，那惹出的麻烦可就真的太大了。不过此时听到只打算去烧神策军驻守的坊里，顿时满不在乎的笑道：“统领大可放心，此事交给末将即可。我马上安排人手潜入前殿，三日内就完成部署，三日后正好是二月二龙抬头，到时候神策军会在子夜之时换防，从城外调兵入城，到时候人员嘈杂，也会有所混乱，那时候正是放火的好时机。” “寿州城那把火放的时候，吴明可是在这放火的地方放了水缸，你这次不用放水缸，别真把大殿给烧了。”阿六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点点头道：“只是吓一吓那个田令孜即可。” “统领你总算说了一句让末将放心的话了。”副手微微一笑，随即匆匆而去。而伴随着他的这一去，兴元府的行宫中，也逐渐的渗入了无数的十三司的暗线。这些人原本就在平时利用各种掩护和行宫打好了关系，再加上部分暗卫直接就是神策军中的人，所以这些人虽然进进出出，但是因为出入的是前殿，和神策军的军兵打交道，所以不论是负责值守的都尉还是那些普通的军兵，都没有察觉到这些人进进出出的时候推着的车子里面并不是往常送进宫来的各式各样的采买物品，而是成箱成箱的火油和酒水。 酒水自然是送给了这些当值的军兵，但是喝醉之后的这些军兵在有意无意的将这些酒水泼洒在外面，顿时间这些坊里就一直弥漫这一股淡淡的酒气。原本神策军这几年扩充太过，再加上军中良莠不齐，很多人都是地痞无赖被收拢在一起，所以往常时节军纪就一直无法约束，就连这些负责值守充当禁军的军队也无法做到令行禁止。而田令孜这些年忙于在朝中排除异己，铲除政党势力，对于神策军的军纪也没有做过多的约束。所以尽管很多往来经过的朝臣对于神策军的这种行为很不满，甚至有些人还状告到了御前，但是却不了了之。 “统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今夜了。”阿六正准备将此次事件都一一记录下来，但是却见到副手匆匆走了进来，一脸喜色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今夜你带人进入行宫，放火之后立即撤出，不要管田令孜如何处置这件事。” 阿六的这最后一道命令在当天夜里伴随着城外神策军开入城中和行宫内的守军换防的那一刹那出现了异变，一道火光猛然间出现在天际间，紧接着一场出乎意料的大火就此冲天而起。而且要命的是在一处出现火头之后各地迅速纷纷燃起大火，逼得整个行宫前殿一片混乱。原本换防的两军只得放下了原本要交接的军务，立即分头去救火。好在这兴元府虽然是在山地，但是川西所在气候潮湿，行宫内更是有条小河流入，所以匆忙之中倒也没有让这场大火烧到了后面，在忙碌了一整夜，让整个行宫乱成一锅粥之后，总算是彻底的消弭了。 只不过天明之时，当受了惊吓慌慌张张的唐皇和田令孜来到前殿的时候却欲哭无泪，这整个前殿几乎被焚烧殆尽，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行宫的大门都被烧塌了一大半，黑漆漆的只剩下半截留在原地，因为救援不及时，虽然阿六早就严令不要殃及正殿，但是被烧了一夜的大火还是直接将正殿给熏得黑漆漆的，这原本要讨论对前线勤王大军布置的朝议也只得匆匆取消。 “传令下去，速速清查原因，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田令孜在唐皇走后一脸的阴郁，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下达了让面前所有人都心寒的命令。这大火在行宫中烧起，如何不能让他怀疑？自从唐皇从长安来到兴元府已经快两年了，行宫都安然无恙，如何会在此时忽然燃起大火？而且火势还都在前殿燃烧，前殿是自己负责的神策军驻守之所。现如今已经有朝臣在他面前要求彻查神策军酗酒一事，直接将这件事和大火联系在一起，逼得刚刚唐皇走得时候，那看自己的眼神都快要把他吃了一般。 田令孜本身就在暗中准备了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再加上陈敬瑄出任西川节度使之后和他合力，将整个西川经营的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在兴元府他要想查探什么事情，基本上没有人能够瞒得住。再加上阿六在放火的时候也基本上没有让人去隐瞒自己的踪迹，所以很快这件事的首尾就被田令孜得知。 “这个薛洋，想要靠放火就能让咱家低头？”田令孜冷然一笑，随即低头吩咐了几句，就在二月初三那天，一份近乎于明昭一样的命令从行宫传出，直奔扬州而去。 “你是说田令孜下令了？”阿六皱了皱眉头之后道：“这个田令孜真是年纪越大越幼稚，区区一道圣旨就想撤了主公的职位？” “统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头了？这个田令孜在朝堂之上先宣布旨意，然后再着人去宣旨，岂不是要做成事实不成？”副手此时忽然感觉自己那天晚上闯了大祸，所以在阿六身边道：“要不我们在中途截杀吧，只要传旨御史未曾抵达扬州，那么这道旨意也就做不得数。” “此前主公让我吓一吓这个田令孜，那么只怕主公和军师早就想到了这个田令孜的反应，所以不必担心，放他们过去便是。”阿六摇了摇头道：“你马上把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扬州，然后等待主公训令行事。” 阿六是想到了薛洋和袁袭可能的应对，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就在此时，扬州那边薛洋和袁袭却对着刚刚抵达的这份昭令有些发愣。 “御史送走了？”薛洋自己沉思半晌之后见到袁袭和陆翊都在一边，就连向杰也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主公，唐皇这到底是何意啊？”严明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之前进来的时候见到薛洋在沉吟不语，就没有打断他的思绪，此时见到他开口，就直接问道。 “只怕是唐皇打算在还都之后除掉田令孜了。”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见到对方点头，开口道：“军师以为如何？” “臣以为主公所言不差，圣旨上说，让主公率军起于东南，拱卫京都。”袁袭借着薛洋的话继续道：“起于东南如何拱卫京都？大唐都城在长安，和东南可是隔着千里之遥？如何拱卫？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主公率军在外，震慑住内部权臣，以此来防止大唐皇权会被权臣把持交替。” “只是，这唐皇自即位以来就一直宠信这个田令孜，而且唐皇能够上位也是受到了来自田令孜和他统率的神策军的支持，这要说田令孜和唐皇之前有争执，只怕未必会有人信。”严明摇了摇头道：“而且这昭令传出根本就瞒不住田令孜，唐皇的这道旨意虽说有歧义，但是主公能够想到，那田令孜老谋深算，只怕未必就想不到这其中的意思吧？” “确如先生所言，唐皇的这道旨意只怕是瞒不住田令孜，但是唐皇毕竟是九五之尊，在朝堂和后宫之中，还是有属于自己的心腹，所以眼前的这一队传令御史才是唐皇的人。”袁袭点点头道：“但是先生想想，按照这道圣旨签发的时机，正是唐皇之前大肆发出大量诏书传讯天下的时候，这么多诏书之中夹杂了一份属于自己心意的诏书，田令孜如何能够察觉？就算是有，以唐皇的性子，真要有心只怕也能够避免过去。而且先生你没发现吗？十三司这一次也没提前得知这份诏书的内容，可见唐皇在其中是做了手脚的。”袁袭看了一眼在旁边沉思的 “唐皇的这一份诏书可是让我等一下子有些不知西川那边到底有什么变故了。”严明苦笑道：“主公，我军是否要——” “不必，唐皇虽然有这份心，但是正如军师所言，我等远隔帝都万里，又如何能够震慑住这群把持了神策军军权的宦官？就算是我们除掉了田令孜，只怕还有另一个田令孜出现。”薛洋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不过阿六的那一出只怕要让田令孜加大对我淮南的警惕了。” “阿六？”一直没说话的陆翊此时悚然一惊道：“主公所言莫非是朝廷要派人过来？” “只怕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袁袭此时也起身道：“不过监军只怕未必，极有可能是一位刺史。” “刺史？舒州？田令孜这是要打舒州的主意？”严明有些不可思议的道：“舒州乃是我淮南军起家之地，其重要性比扬州还要为甚。如果田令孜真派来一位刺史，我等必须要提前想办法才好。” 舒州的重要性所有人都知道，而这一点田令孜自然也知晓，所以在此时所有人都盯着薛洋。 “他真要派人来，只怕我们也拦不住。不过舒州的家可没那么好当。”薛洋忽然一笑，随即道：“去把孟昭图找来，让他近期去舒州坐镇。” “主公，这招妙。孟昭图要是在舒州的话，只怕田令孜这招棋真的要废了。”袁袭起身哈哈大笑道：“严先生，马上去下达政令吧，我倒要看看，这位昔日田令孜的死敌怎么处置即将到来的舒州新任刺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封诏书 “启禀刺史，主公从扬州传来紧急命令，着令刺史紧急前往舒州坐镇。”来自扬州民政部的命令却让十三司传送，一下子让在蕲州刺史府，准备和前来商议春耕事宜的孟昭图和杜荀鹤皱了皱眉头。 “孟刺史，主公为何让十三司传讯？这命令里是否有其他含义？”杜荀鹤和孟昭图两人自从来蕲黄之地主政就熟络起来，再加上严明这段时间也在不断和他探讨此前薛洋提到的撤道并省的建议，杜荀鹤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调离的准备。毕竟如果在蕲黄等地单独并省之后，孟昭图自然是第一任民政官。在如今淮南观察使府文官短缺的情况之下，孟昭图和杜荀鹤两人不可能坐镇一地的。 “是啊，主公向来是力主军政分离——，不对，这是——”孟昭图之前听到传讯的十三司信使的话之后还以为扬州对于他有别的安排，但是接过命令只是扫了一眼，就停下了刚刚说了半截的话语，将这道命令递给杜荀鹤之后摇头道：“你自己看吧。” “西川那边要派人来舒州任职？”杜荀鹤有些不可思议道：“唐皇这是何意啊？这舒州乃是主公起家之地，此时贸然派人前来，不是存心要挑动我淮南军内部混乱和对朝廷不满吗？这往后主公该如何率领大军北上讨伐黄巢乱军？” “只怕是有人在其中捣鬼！就知道这个田令孜，不除此贼，我大唐复兴无望。”孟昭图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田令孜愤恨不已，不过随即就道：“杜兄，原本主公和严先生打算让孟某负责在蕲黄五州进行撤道并省的筹备，看样子此行不得不去了。只有我孟某人出现在舒州，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替主公挡住田令孜干涉淮南的步伐，确保主公新政能够顺利惠及淮南道百万生灵。蕲黄等地事务就尽皆交给杜兄了。” 孟昭图不清楚扬州那边是否已经接到了来自朝廷的通报，所以当天就和杜荀鹤交接了政务，然后匆匆启程朝着舒州而去。在长江水运因为淮南军水师的不间断巡航之后，舒州和蕲黄等地的交通几乎全部都依仗大江水道，江面之上各式各样的商船昼夜往来不息，甚至在冬季苦水期也丝毫没有间断的迹象。孟昭图搭乘商船在碗口城登岸之后就直奔舒州府城。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孟昭图在抵达舒州的时候，霍同宇都未曾来得及去迎接他。 “霍兄，此去扬州还请代孟某向主公致意，只要有我孟昭图在舒州一日，定叫田令孜的阴谋不能得逞。”霍同宇被紧急抽调回扬州民政部，舒州交给孟昭图主政。虽然他赶到有些遗憾，但是此时却抱拳笑道：“请孟兄放心，同宇一定带到。这是我准备的各项交接以及未尽事务。孟兄请查阅。” “主公并未让你即日启程去扬州，你何必着急？不如留下来随我一起看看这一次田令孜打算派何人过来？”孟昭图哈哈一笑道：“此前在朝廷和田令孜恶斗数次，但是每次都因为唐皇宠信，致使最终功亏一篑，说来也是可惜了。” “这一次孟兄依靠主公和淮南军，难道害怕他不成？”霍同宇一笑，也没有走，而是带着他一边熟悉舒州的政务，一边安排人去准备宴席，给孟昭图接风洗尘。舒州各地孟昭图当初来到时候可是几乎差不多都亲临过，所以他接手舒州倒也没有让霍同宇有太多的担心。 只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孟昭图这边接管了舒州政务，并且紧急和在舒州驻扎的淮南军第十四都杨易所部商议后续事宜的时候，扬州这边再次得到了一封诏书，这一次十三司那边同步的消息也一起抵达，只不过这一次的诏书想对上次而言，众人就没有了好奇的神色。 诏书上斥责淮南观察使薛洋携寇自重，作用淮南之地却不知为唐皇分忧，对外不能出兵勤王剿灭黄巢乱军，对内擅自动兵攻击临近州郡，压迫内部忠良势力，致使淮南繁华之地迅速凋敝，朝廷税赋枯竭。责令淮南观察使薛洋闭门自省，将观察使一职交由寿光防御使杨行愍接任，并且同时罢免舒州刺史霍同宇，着令左御史崔世基接任。 这道诏书洋洋洒洒数千言几乎是数落了中和二年以来薛洋领导的淮南新政的所有方面，字里行间的那种斥责的意思充斥直上，看的严明和袁袭两人直摇头，甚至就连前来传旨的崔世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袁袭，希望对方在此时薛洋看着十三司送过来的情报沉吟不语，陆翊为首的军中将领那一道道犹如刀光一般的眼神扫视的煎熬中打破沉默。 “主公，既然崔郎君尚且要去庐州传旨，不如就送他出去吧，这淮南就交给杨行愍就是。”袁袭看着薛洋笑道：“我等也落个清静。” “嗯，也好，崔郎君还请带我转告化源兄，就说淮南道去岁的岁入因为薛洋领导无方，迟迟未能征缴，就让他自行去筹措吧。”薛洋一句话差点让崔世基直接哭了出来。这句话明摆着就是打算将去岁的半年岁入全部扣留下来，让杨行愍想办法去弥补。可怜他如今尚且不足两州之地，如何能够为整个淮南道十四州补齐岁入？这还不算，其他几个属于江南西道的州郡呢。 “崔郎君，刚刚陛下旨意上说让您出任舒州刺史是嘛？我等皆是舒州人，如此一来这桑梓之地就有劳崔郎君了。崔郎君去传达完旨意就和孟刺史交接吧。”陆翊起身冷笑道：“主公，末将去送送崔郎君。”他几乎是不给崔世基丝毫面子就直接将对方给拽出了观察使府。 “主公，阿六怎么说？”严明在崔世基走后上前道：“这次该不会真把田令孜给吓着了吧？” “吓肯定是给吓着了，但是田令孜此举倒也不完全是报复，只怕他是没钱了。”袁袭一句话让薛洋直接直起了身子，笑道：“军师真乃神算，如何就猜到这田令孜缺钱了？” “马上就要还都长安了，如果田令孜还想不到这一点的话，阿六那把火岂不是白烧了？”袁袭坐下来之后笑道：“再加上崔世基父子已经和田令孜彻底联手控制朝堂，将韦昭度、崔家人都排挤出实权位置，他肯定会将主公扣留淮南道岁入的事情告知田令孜。在缺钱的情况之下，只怕田令孜还会有后招。” “后招随便他，而且杨行愍也不是傻子，此时敢接手淮南观察使一职，不是明摆着和我过不去吗？他转了一圈还会再转回来的。”薛洋一笑，随即道：“严先生去催促一下陈烨和马天明，尽快把食盐利用起来，同时下达命令，从现在起，切断朝廷在淮南道境内所有的盐铁专卖院，让陆翊给各军下令，必要的时候各军可以配合地方府衙行事，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再断他一条生财之路。” 淮南道真正生产食盐的也就是楚州盐城等地，而且规模相对于沿海其他地方而言，也不出众。和解县那种可以左右一个地区财力的规模更是没法比。但是淮南道却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境内富庶，百姓人口众多，十四州的总人口数按照严明等人的户口统计，已经足有近五十万户，这在唐末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了。而在同时期被打废掉的关中和中原一带，一道之内能有十几万户就非常可观了。不过这么多人口也和流亡百姓被新式户籍登记以及整个淮南道境内凡是薛洋统治区内几乎没有多少夹带和隐藏的人口有关。其他州郡因为统计杂乱，所以数据并不准确。 而此时薛洋忽然下令将朝廷盐铁专卖院给端掉，等于是断了大唐朝廷在各地最大的一个收入保障。因为在如今这个时期，岁入税赋基本上都被当地的节度使截留，只有少部分上缴，甚至很多地方都不上交。但是鞭长莫及朝廷也无可奈何，只有这盐铁专卖由朝廷直接派人负责，由专门的盐铁转运使负责处置。 对于薛洋的这个办法，不论是袁袭还是严明都没有说话，这在断绝淮南道去年半年的岁入之后再来这一手，只怕顷刻之间田令孜就会召回崔世基，然后安抚薛洋，再给一个更大的官职，否则的话江南道和其他地方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立时就会有样学样，从而彻底崩坏大局，让前线的勤王军陷入瘫痪的地步。 “主公，你说田令孜会不会借此机会真的将淮南观察使的头衔给杨行愍，然后再给主公一个淮南节度使，如此一来的话让主公和杨行愍的争斗被摆到台面上，就如同此前我们和高相公一样？”袁袭皱着眉头说出了一个让严明隐隐然闪过一丝忧虑的可能。 “的确有可能，尤其是在我军出征勤王之后，难保杨行愍和戴友归不会利用这个头衔去惹出什么事来。”薛洋点了点头道：“毕竟，有了这个头衔，不论是对于庐州军接下来攻略光州和濠州有利，就连反过来反制我们淮南军也是如此。一旦我军露出破绽，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依臣之见，不如在主公北上之前，再此压制杨行愍一下，逼迫他在短期内无法有靠上来的心思。”严明想了想之后道：“莫不如让陆翊调动淮南军一部打他一下？” “打他一下？”严明的话让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相视而笑，而此时陆翊正好走进来，袁袭顿时笑道：“莫不如让陆翊去滁州一趟，将陆明的第四卫拉到滁州晃一晃如何？” “军师说什么？拉第四卫上去，只怕杨行愍不敢接圣旨吧到时候？”陆翊听了一耳朵，但是这句话却让薛洋点点头道：“此事就让陆翊去安排吧，当初也是他在舒城压制住了李神福，这一次还交给他。也正好，不然的话岂不是让田令孜和崔世基看了我淮南军的笑话，以为我薛某人真的软弱可欺了呢。” 扬州这边对于田令孜的这第二份诏书等闲视之，甚至是早有谋算。比起第一份诏书来说，虽然田令孜想要借此机会安插人手企图破坏自高骈开始这个大唐最富庶的地域就一直不在朝廷直接掌控之中的局面，但是等到崔世基真的着手实施的时候才发现，这其中的难度，先是在扬州几乎是被陆翊给撵了出来之后，到达庐州的时候被告知杨行愍一行在寿州。等到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寿州之后，却发现对方对于这个淮南观察使的头衔兴致寥寥，似乎庐州军上下觉得目前拿到手中的寿光防御使就已经很满意了。以至于他手中的圣旨甚至对方都不愿意接，到最后还是戴友归在杨行愍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他才勉强接受。 不过杨行愍接过这道圣旨之后几乎是当即派人去西川行宫上表，表示自己才能不够，无法承受这淮南观察使大任，请求朝廷另择贤明主政，而且为了不给淮南军口实，杨行愍的这道表文是送到扬州交给薛洋，然后在转送西川的，其中内容除了推辞之外，外带着还驳斥了诏书中对扬州新政的言论，信誓旦旦的表示，扬州乃至于淮南道百姓对于新政确实受益良多，虽然有些瑕疵，但是总的来说是瑕不掩瑜。 杨行愍的这道表文虽然竭尽全力向薛洋和朝廷表明自己的意思，但是那道诏书他可是切切实实收了下去。这个消息在随后迅速传遍了整个淮南军和淮南道各个州郡，一时之间百姓议论纷纷，纷纷对这起突如其来的消息指指点点。 而处在舆论的最中心，也是淮南军最忠实的起家之地——舒州，崔世基一行甚至被百姓给堵在城外数日不得入城。作为人人有事没事都说一句的舒州百姓，只怕最自豪的就是如今的淮南道掌控者是从舒州起家的，淮南军军政的高层也大部分都出自舒州，如今却碰到了这种事，在孟昭图和霍同宇联手之下，崔世基甚至躲在驿馆之内根本就不敢出来，生怕被这些愤怒的百姓直接给当街给打了。 “孟兄，好像也不用你出手了，这崔世基根本就无法在舒州立足啊，这是自绝于百姓。”霍同宇哈哈一笑，随即道：“要不，你去找人将他带出来吧，最好再闹一次，如此才好有借口向朝廷表明百姓的心意，将他驱逐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闹舒州 “大郎君，现如今我们根本就无法进入舒州刺史府，那坐镇府城内的就是昔日的左拾遗孟昭图。你说现如今该怎么办？”崔世基的副手见到自己一行人被困在驿馆之中三天，连门都出不去。若不是刺史府那边安排了专门的守卫在门口值守，只怕自己这天使之臣还要被那些愚昧的老百姓给打了。只是这些守卫衙役虽然隔开了外面老百姓各式各样的谩骂和攻击，但是却也将他们死死地困在了驿馆之中，连出门都被拦了下来。 “我们本来就是鸠占鹊巢的，薛郎君没找人将我们给砍了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面上手下留情了，你还想怎么样？”崔世基也有些苦恼，他在扬州传旨遇冷，中途前往寿州的时候在淮南军的地盘上差点就没得去，各式各样的关卡搜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现如今—— “算了，你去找下门口的衙役，把我的名帖给他，就说我河东崔家崔世基，想拜会一下孟昭图孟刺史，烦请给个面子。”崔世基这几天想来想起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还需要得到对方的认同。尤其是，薛洋很明显就是针对自己，直接将孟昭图这个昔日田令孜的死对头给调了过来。幸亏此行来的是自己，要是旁人，只怕这舒州城外的驿馆早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副手将名帖送了出去，但是很明显的，衙役脸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嘲讽还是让他心头一股无名的怒火上涌。自己拿着唐皇的诏令前来出任舒州刺史一职，却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城外。那些百姓好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成群结队的在此间经过，各式各样的辱骂还有无数的砖头石块这几天都扔进来几大车了，除了第一天自己这些人还敢站在外面，剩余的几天只要外面有人自己这些护卫就只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否则的话那不断扔进来的砖头柿子砸也能将自己这一行十几人给砸死。 不过今天这些衙役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有些同情起这来自西川行宫的天使上官了，接过名帖之后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只不过就这几句话却让崔世基的副手面色大变，匆匆返回屋子里。 “郎君，外面现在都在传言，说我等一行违背民心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听说已经有人在写传奇戏本子，要把郎君您和太师都写成佞臣，当做，当做——” “当做什么？”崔世基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孟昭图的反击，这是要借助百姓给自己定罪啊，一旦民情汹汹依照这孟昭图的个性，肯定会上万民书，然后要求直接罢黜自己。 “当做田令孜这个大宦官的走狗！”副手说完之后见到崔世基脸上变得异常难看，在旁边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半晌之后才道：“郎君，属下说个不该说的话，郎君真不该趟这趟浑水，这扬州的薛郎君，才多大就能够掌控这么多兵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多强势。偏偏咱们家老爷和晋国公可好，平白无故的居然打这等强人的主意，而且还让郎君您亲自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把郎君送到薛郎君的屠刀下面了吗？这舒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扬州薛郎君那帮人的起家之地，属下听那些当差的说，在舒州说小郎君三个字都是专指薛郎君的，其他人都不配。你看看这些老百姓对他多拥护。这一次就算是左拾遗不来，郎君，只怕我们也坐不稳这舒州刺史的大位。我看您还是早点考虑对策吧，舒州商贸繁华，真要被人写到了传奇戏本子里去了，说不得很快整个天下就都知道了，到时候郎君您的前程，还有崔家的名声——” 副手的话让崔世基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在来淮南之前，他在途中是考虑过无数个方案，想要在薛洋和田令孜的中间求得一条生存之道，同时也想在舒州做出自己的一番成绩，也免得在朝堂上说起年轻一辈，就只有他薛洋一个人专美于前。虽然薛洋在西川行宫那边因为田令孜的原因很多时候都没多少人提起，但是他的年纪以及现如今年纪轻轻就直接牢牢把持着这个大唐最富庶的地域却逼得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这件事。甚至不少人暗地里教育子侄的时候就让他们向薛洋看齐。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有枪才是草头王，有足够的大军加上占据的地盘富庶，百姓人口稠密，自然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羡慕。 少年得志，年少成名，成了他在西川的标签，以至于就连崔世基这样的世家公子也是暗地里想要和他比一比，看看究竟这位少年郎比自己高明多少。而此次来舒州无疑给了崔世基一个机会，因为薛洋也是从舒州起家，断断三年多时间，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经是手握一道生死的大员。他崔世基如果能够拿下舒州，那么未必就不能在此间闯出一番名堂，比他薛洋差。 崔世基在房内沉默良久，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开始冷静的思索这件事。但是此时在刺史府内，孟昭图却已经不愿意再等了，霍同宇的办法虽然他同意，但是崔世基毕竟他认识，他本身还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至少比起其他的世家大族子弟来说，卓有才干而且谦逊有礼，真要将其名声给弄坏了，孟昭图还真于心不忍，所以在找来杨易之后，直接道：“这春耕在即，我们也不能老是这么和崔世基耗下去，依我看，还不如来一次狠得，将这小子逼走。” “孟刺史有主意了？”杨易是早就接到来自军政部的命令的，对于这件事全权听从刺史府吩咐，所以温言笑道：“不知是什么办法？” “这是崔世基送来的崔家名帖，崔世基这小子倒是懂得进退，在自己被围住了进退不得之后就打算避开此前的刺史之争，想用崔家子弟的身份前来拜会。”孟昭图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给他在路上让百姓给他堵住，先吓一吓他，然后来到刺史府之后挑明了告诉他，舒州刺史没有主公的同意，即使唐皇要把太子派过来也无济于事。” 不知为何，杨易看着孟昭图的笑脸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总觉得眼前这位看起来严谨甚至有些严苛的文官大员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有种不靠谱的感觉，不过不等他想明白，孟昭图直接道：“杨指挥使，明日我刺史府已经暗地里组织了部分民众，会在崔世基来我刺史府的必经之道上堵他。你安排点军中的兄弟们混进去，除了要煽动百姓去把事情闹大之外，也是在必要的时候从百姓手下将这个崔世基的命保住，别真打死了。” 此时的杨易算是知道到底是哪里不靠谱了，孟昭图此前根本就没有组织过类似的这种民众的活动，所以他自己在布置任务的时候都是含含糊糊的，而且给杨易吩咐的任务居然是先打人然后再去救人？这自己到底要怎么跟手下的那些大头兵说明白？再说让他们混进百姓之中，那要是出手重了只怕一拳头就能直接把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崔世基给打趴下， 不过似乎看出了杨易的为难，霍同宇在旁边道：“指挥使，不如这样，你安排两队人马，一队负责打人，一队负责见机行事救人。打人的只要见到救人的上场就停手，这样一来兄弟们想必也能够明白。” 总算是听到了点靠谱的主意的杨易黑着脸出了刺史府，霍同宇见到孟昭图似乎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忍不住开口道：“孟兄你就放心吧，有杨指挥使出手，明日崔世基肯定会如你所愿，被打得半死，但是却能安然无恙来到我刺史府和你见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要让军方出手？这样好像是有意要保这个崔世基一命，不然的话就那些百姓，你只要派个人进去扇一把火，告诉他们崔世基要进刺史府了，他肯定会被百姓你一拳我一脚给打死。” 霍同宇的疑惑孟昭图明白，不过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窥破，他倒是没露出什么神色，反倒是摇摇头道：“这个崔世基可是朝廷中难得的有才能的后起之秀，在他父亲的保驾护航之下，想来不管舒州之行如何，回去之后都会再进一步。我这也是想给皇帝陛下留点人才，免得都被田令孜给糟蹋干净了。” “你呀你呀，算了，主公向来也不大会理会这些，只要能够真心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主公都不会将其拒之门外的。让他历练历练也好，这将来的大唐天下，终于需要更多的年轻人参与进来，不然的话就算主公有逆天的才能，也无法挽救这积重难返的天下大势了。”霍同宇摇了摇头，对于孟昭图的心思他已经看明白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在他看来就算是唐皇还都长安，除掉田令孜，这大唐也早就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了，就算是留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不过霍同宇虽然明白了孟昭图的心思，但是在对待崔世基这件事上他们二人的看法还是一致的，所以很快就让人通知崔世基，告知他孟昭图明日也就是中和三年二月十七，在刺史府召见他，同时为了他的出行安全，守卫驿馆的衙役到时会会全权护送他们进出。 霍同宇让人上门传话的这种态度还是让崔世基松了口气，至少在他看来，自己的第一步总算是踏了出去。所以第二天他是一早就起来准备，不仅仅让所有随行的人换上了崭新的官服，而且他还精心挑选了好几样礼物准备送给孟昭图。 一行人从驿馆到城外的刺史府要经过几道主大街，在如今舒州工商急速发展的今天，城内的建筑面积早就不够用了。在淮南军强势崛起之后，舒州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在城外开辟出新的城区。甚至很多人在城外做买卖，在城内居住，两地都有房子。 所以尽管崔世基这一路上刚出驿馆不久就被百姓发现，顿时间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百姓几乎是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自发的在沿途堵截。对于他们来说舒州的繁华和自己生活的富足可跟朝廷没有一点关系，这一切都是那位小郎君带来的。可是现如今朝廷不仅没有给小郎君升官，还把淮南观察使的官给罢了，送给了北面的杨行愍，现在手又要升到舒州来了，这简直是在断舒州的后路。所以就算是孟昭图不暗中安排，这件事传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对于敢来摘桃子的崔世基他们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足够有涵养了。 而现如今在得知崔世基一行要去刺史府，这在百姓看来就是准备接管刺史府大权的，自然他们不可能放过，所以几乎是一声呼哨，周边无数的百姓将崔世基的马车彻底堵在了大街上，动弹不得。很多百姓脸上那恶狠狠的模样甚至就连在旁边值守的衙役都心惊胆战，不自觉的开始让开了原本还算严密的护卫圈子，生怕被这帮暴怒到极致，只需要一颗火星子就能彻底点着的百姓给伤到。 岂料这些衙役这一让却让旁边的百姓误会了，以为这些衙役也想加入自己的队列之中，所以原本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辱骂迅速开始朝着暴力的方向蔓延。原本崔世基站在马车上还不断的向周边的百姓解释起自己到任之后的施政纲领，信誓旦旦的话语在此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很快这场声势浩大的驱逐朝廷任命刺史的行为就变成了大街之上的街头殴斗。虽然崔世基带来的人手都有两下子，但是在百姓几乎是源源不断上前，其中杨易的亲兵充斥其间之后，这些人迅速被打倒，愤怒的百姓直接将崔世基从马车上扯了下来，然后一把大火直接将他的马车点燃，车头的两匹驮马也被强行卸掉。 他本人更是在断断的片刻之间挨了无数的拳打脚踢，原本一声月白的长袍此时根本就看不出什么颜色，而且东一块西一块被扯掉了前襟和袖子，就连头上的官帽也不见踪影。这还是杨易安排的另外一队人手见到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控制，直接上前强行将崔世基一把架走，不然的话他可能今天真要被愤怒的百姓直接打死。 不过杨易的亲兵只是将崔世基带走了，他手下的人可没有人理会，所以不多事就被打的进气少出气多。这还是人群中那群亲兵拼命的招呼百姓，利用崔世基消失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盐铁之争 “崔郎君别来无恙乎？”孟昭图端坐在舒州刺史府正厅上，见到衣冠不整，满身伤痕的崔世基被杨易的亲兵带到面前，原本还打算紧绷的脸色差点没绷住，幸好旁边的霍同宇咳嗽了一声之后才让其正了正神情，道：“一别两年，崔郎君不想会在舒州和我孟某人相遇，真是天意弄人，不知郎君来我舒州所为何故？” “崔某不才，自是奉唐皇昭命，前来舒州走马上任。今日虽然颇多狼狈，然则毕竟是进了这舒州刺史府大院，还请孟刺史遵命而行，莫效小人之举，让崔某为难。”崔世基刚刚的确是被吓得够呛，当年在长安随行巡幸西川的时候都未曾这么狼狈，不过毕竟是大家子弟，见的世面也多，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拱手朝着孟昭图一礼之后道。 “唐皇远在西川行宫，只怕是未必知晓今日舒州百姓之舆情吧？依本官之见，崔郎君还是三思为好，不然，今日接下这刺史之位，明日就该被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喊杀了。”孟昭图对于崔世基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恍若无觉，反倒是一句话说的崔世基脸色都开始变了，“再者说，唐皇昭命现在何处？本官为何不曾知晓？” “孟刺史这是要枉顾唐皇昭命于不顾了是吗？”崔世基面色一冷，随即道：“当日在扬州传昭之时，薛郎君可是接过旨意的，孟刺史今日如此推脱，只怕是要陷薛郎君于不忠之境地。” “哼，众人皆知，唐皇宠信田令孜那个佞臣，所以才会派你来舒州，企图断我家主公根基，此事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孟昭图一拍案几，冷笑道：“如此乱命，不遵也罢。今日本官已经准备好了上陈表文，还有舒州百姓的万民书，稍时就会一起送往西川行宫，到时定要叫那吾国吾民的宦官知晓，舒州，不是他能够染指插手的。” “今日本想将你一起砍了，以首级送往西川，也好让唐皇惊醒，宠信佞臣，迟早误国。若不是我家主公念你也算是有些本事和才学，不忍这天下大乱之际，有贤才未出蓬蓖便遭夭折，你以为你今日能走得出这舒州百姓的围追堵截？”孟昭图双眼之中似乎冒出了一阵火花，盯着崔世基那急剧变化的脸色道：“识相的，就自行离开吧，不然的话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好啊，你们淮南道还真的要反叛朝廷了，今日我崔某人便离开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崔世基脸上一红，一甩袖子，看着孟昭图冷笑道：“朝廷勤王大军已经节节胜利，你淮南道偏安一隅，难道也想和那逆贼一般，被天下共剿吗？” 孟昭图丝毫没有理会这崔世基临走之前那恶狠狠的话语，反倒是旁边的霍同宇在他走后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崔世基此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难不成真是刚刚被吓到了？” “吓肯定是被吓到了，所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这等大家族出来的青年才俊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若说被一番恐吓就能吓住的，那他也就不是崔世基了，我只是担心田令孜还有后招，这种投石问路的办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难道这其中不是有鬼吗？”孟昭图摇了摇头，随即道：“霍兄，如今崔世基走了，想来舒州一事也告一段落，你也正好启程前往扬州，向主公汇报此事，顺便提醒主公担心。” 孟昭图的担忧霍同宇是感同身受，所以他是没有丝毫的耽搁，当天下午就从舒州出发前往扬州，而一身狼狈带着身边的侍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离开舒州的崔世基此时的目光也定在了扬州。 “你是说，崔世基在舒州被百姓打了一顿？”霍同宇尚未抵达扬州，十三司的传讯就已经到了薛洋身边，对于崔世基被打，薛洋倒是摇了摇头，孟昭图的这一招虽然看起来荒唐，但是携民自重的法子在此时无疑是最有效的。反正远在西川的唐皇和田令孜也无法前来舒州一探究竟。只不过这崔世基随后前来扬州的消息倒是让他一愣。 “这崔世基难不成还打算来扬州找我打一场官司不成？”薛洋摇了摇头，放下这只有寥寥几行字的十三司的信函，皱眉道：“还是田令孜还有什么后招尚未使出？” “这个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那崔世基不出数日即可抵达扬州，到时候有没有后招我们一看便知。”袁袭也是跟着摇头，半晌之后苦笑道：“如今等着对方出招也好，至少可以腾出手来让民政部忙完春耕再议其他。” 薛洋和袁袭想不出来崔世基二度前来扬州到底为何，只能放下猜测等着对方先出招，而事实上崔世基在三月初抵达扬州之后并没有来找薛洋，反倒是前往了扬州的盐院，也是朝廷在淮南道内设置的最大的一个盐院，分管淮南道及周边数十州盐铁转运、专营等事的机构。 盐院是肃宗皇帝即位平定安史之乱以后，在各道设置的专司盐铁专营、转运和售卖的一个机构，归盐铁转运使管理。此前高骈兼任盐铁转运使的时候，扬州的盐院就是整个东南地区最大的盐铁专营机构，后来虽然高骈的这个职衔被田令孜褫夺，但是扬州盐院实际上还是起着同样的作用。只是在薛洋让陈烨和马天明搞晒盐之后，才将淮南道境内的盐院等机构一股脑全给端了，所有官员使役全部打发回家，盐铁交易也收归淮南观察使府管理。 崔世基的这番举动自然无法瞒住薛洋，而且事实上扬州盐院被取缔之后，原本的办事机构已经被后勤部占据，变成了一个食盐分销之所。崔世基连门都没有踏入就被人撵了出来，如果说在舒州，孟昭图他们好歹还要花心思来对抗唐皇昭令的话，那么在这里，根本无人搭理崔世基的天使身份，甚至就连他手中一直都未曾拿出来的诏书也被人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主公，这个田令孜是要收回盐铁专营权了。有盐就有铁，当涂那边只怕也被搅扰了。”崔世基在扬州的遭遇迅速传到了薛洋这里，惹得前来汇报舒州一应事宜的霍同宇悚然一惊，随即道：“他这是在为战后收拢天下财权而未雨绸缪。” “是啊，同宇所言甚是，扬州盐院这一招是明，那么当涂那边就该是暗了。”袁袭点点头道：“唐皇还都长安，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粮，如何能够稳住这愈发做大的天下各路诸侯？维持朝廷运转，宫中开销，那一项都需要无尽的钱财来支撑。现如今主公被夺了淮南观察使的头衔，原本应该送往喜欢的税赋被羁留扬州，那田令孜如果不想损及颜面，就只有另想他法。可天下能生钱的也就寥寥几宗买卖而已，盐铁首当其冲。” “当涂那边主公是否需要派人前往坐镇？”霍同宇听完袁袭的话之后朝着薛洋问道。 “那倒不用。”薛洋摇了摇头道：“淮南道十四州的盐铁生产和交易很集中，除了扬州和楚州，就只剩下当涂和黄州两地。如今黄州那边大军云集，铁矿场刚刚开掘，除了我们自己外人根本无法知晓，而当涂沈家也不会有事，想来田令孜唯一能打的也就是扬州了。等着吧，这崔世基还会上门的。” “同宇，你既然回扬州了，就去和严先生交接一下，领头把户司管起来，如今我淮南军下辖之地税赋逐月攀升，农工商税的比率也不断变化，我需要户司能够尽可能的将数据账册做细致，以便将来能有一个参考。”薛洋此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笑道：“另外将盐铁税的事重新落实下去，后勤部和马家近日之内就要加大往市场上供给食盐的力度，户司和各地府司衙门必须有所准备。” 让霍同宇回来接管户司是一早就定好的事情，曾经做过多年主簿的他对于政策和税收这一块比起其他人更多一份心得，所以霍同宇当即抱拳拱手之后才推了出去。 不过薛洋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崔世基此时并没有来找他，反倒是派人去联络被遣散打发回家的原盐院的那些盐官税丁衙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短短数日之内就将滞留在扬州境内的上百人都串联了起来，在中和三年三月十七，在马天明和陈烨二人商议好的，大规模对外倾销食盐的时候，将盐铁司团团围住，甚至还和值守的衙役发生冲突。 这些骚乱虽然被很快的镇压下去，但是就在当天扬州市面上，就流传着一则小道消息，说是盐铁司的食盐是私盐，所以价格便宜，私盐买卖属于重罪，一时之间竟然吓得那些原本负责分销的盐商不敢上前，扬州原本的盐业市场也陷入停顿。 “这个崔世基，还真是小聪明不断。”消息传到淮南观察使府内，薛洋和从舒州赶过来的陈老爷子哑然失笑，不过这也看出田令孜对于盐铁专营的志在必得，否则的话不会在鞭长莫及的情况之下还会如此费心费力的筹谋。 “让暗卫出动，对于暗中作乱的一律不要放过，我倒要看看田令孜有多少人可以派出来。”薛洋摇了摇头让向杰去下达命令之后道：“既然那些盐商不敢接手，世叔，不如陈家联络徐家他们先把这事情给接下来吧。盐铁关乎国计民生，田令孜苦心孤诣，我们也是不得不重视。” “我淮南军麾下的州郡，由陈家为主联络其他商家组建统一的食盐分销商行，由各地官府扶持，迅速将食盐价格压下去。而在外面，则利用我们的价格优势，击垮朝廷的盐院，将食盐主导权抢到手，必要的时候十三司会派人协助。”薛洋的话让陈老爷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旁边袁袭就跟着笑道：“主公让陈家和十三司插手，只怕这田令孜真的会急眼了，原本我淮南境内的食盐产出就很少，依靠的都是外地转运，所以食盐价格才会愈发高涨，如果这价格一旦大跌，那田令孜从高相公手中抢过去的盐铁转运使只怕是要做到头了。而且十三司也可以借助陈家的食盐分销将在中原等地的网彻底铺开。” “事关生死，不得不谨慎。”薛洋没理会袁袭的话，反倒是给陈老爷子倒了一杯茶之后笑道：“世叔之前是否派人回过光州了？” 刚刚还被薛洋的一句事关生死吓了一跳的陈老爷子被他下面的这句话问的一愣，随即点头道：“李罕之一走，听说光州那边政局也在动荡，我陈家在光州的基业虽然早先就放弃了，但是能够捡起来一点是一点。” “既然这样，主公，莫不如让吴明在光州以陈家人的身份出行如何？对外就直接开盐行，就开在杨行愍的眼皮子底下。”袁袭一笑，随即点头道：“如此一来，杨行愍一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少来，军师有空还是想想该如何铲除田令孜分派到各地的那些线人吧。”对于袁袭的提议薛洋大手一挥，直接将他赶了出去。不过也正如他所言，此时不论是他还是袁袭，其目光都放在了境内伴随着围堵盐铁司而涌动的那些暗流身上。在崔世基这颗明面上的棋子之外，田令孜布置在淮南道境内的所有暗子才是十三司要关注和打击的目标，所以几乎就在盐铁司那边绕过此前的那些盐商开始另择渠道销售食盐的同时，一场围绕着盐铁之争的交锋在淮南道境内正式展开。为了逼迫田令孜低头，这一次袁袭和向杰两人是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在盐铁司稳住了销售渠道之后，立即雷霆出手，以十三司串联各地，在周边五个州郡同时出手，围绕着扬州为中心，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查处，围剿、缉拿了大批的前盐院官员、税丁和衙役，还有大量的身份不明的外地人。将这些天在各地闹事的这些不法分子几乎是一网打尽，同时对于那些拒不执行盐铁司训令的部分盐商，十三司直接上门，将家族主干人手全部拿获。 这场迅捷之极同时规模浩大的缉拿行动在随后伴随着扬州盐政逐步回稳之后开始向外传播，让无数人从梦中惊醒的同时，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扬州对于盐铁的看中。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看中，使得在扬州才暗地里指使人手活动没几天的崔世基再次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财富回流 “主公，这是各地十三司和府衙联合送来的公函，已经确认，崔世基正在采取各种措施阻止主公盐政的推行，而且西川分部也送来急报，近期有大批人手从西川东出，目标直指扬州。”向杰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在得到薛洋授权之后，利用十三司在情报刺探上面的优势，得到的内幕比起府衙办案要快捷准确的多。 “八大盐商？我看是八大盐枭吧？”薛洋将手中的公函看完之后扔在一边冷笑道：“这回是给田令孜逼急了，所以不管是明的暗的都招呼招呼过来了。也罢，民政部整个三月份都在督促各地春耕，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你就和霍同宇还有陈烨三人负责此事，务必给我截断田令孜干预淮南道乃至于整个东南盐政的手脚。我倒要看看，失去了东南盐税，他还拿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逼迫田令孜低头，收回东南盐政主导权这是必须的，只是主公，如果我淮南道首开截留税赋拒不上交的先例，只怕朝廷那边的情况也会急剧恶化。到时候原本一片大好的勤王局势也会随之彻底糜烂。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如今前线数十万大军的粮草供给可都靠着东南各道的供养。”向杰面色有些发苦道：“到时候一旦北方战事出现反复，田令孜一定会把罪责全部都怪到主公头上，如此我淮南军岂不是要成了众矢之的了？甚至有可能会被归入到黄巢乱军一伙。” “你不说这事我都差点忘了，都快被这崔世基给气的忘了大事。”向杰的提醒让薛洋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在接过昭令的时候就下令将去年的岁入扣押的事情，顿时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和田令孜置气也不能让勤王大军跟着受到动荡。而且我们这一折腾，实际上已经帮助黄巢在中原争取了时间，过犹不及。你让阿六去兴元府散布消息，最好能够把消息散布到朝堂之上，就说淮南道去年的之税赋之所以未曾送达，其罪过皆在田令孜肆意妄为，挟持圣命搅乱地方，指使原淮南观察使薛洋沦为平民百姓，无法指挥数万淮南军执行护送税赋入西川行在，其罪当诛。” 薛洋的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向杰抿了抿嘴角，使劲憋住了笑意点点头道：“此事我马上吩咐阿六去办，想来月底之前便可见分晓。如今各地春耕在即，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若是没有我们这一批钱粮入川，光凭成都府那片土地如何养得起那么多兵马？更何况江南两道等地可都是一直盯着主公的，估计他们巴不得主公领头不交税赋呢，如此一来他们也正好有了由头吞没朝廷税赋。” “他们交不交是他们的事，我现在只盯着盐政。”薛洋悠然一笑，随即道：“盐政办好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是解决将来军队后勤辎重的一件大事。陈烨那边早就开工了一大批后勤军粮作坊，就等着盐价下来投入生产。而且——”说到这里薛洋神秘的一笑，在他看来，盐价可是这个时代绝对不低于粮食一样的硬通货，也是掠夺其他地区财富的一个手段。一旦自己击垮了从颜真卿时代开始就建立起来的这种严格的盐铁专营体系，那么整个大唐的财富都会朝着扬州汇聚，自己在经济层面就永远处于最高的领导者位置，借此他可以在统一天下的同时，逐步肃清经济秩序，从而实现以战养战，边打边重建的方针，让大唐这个时代余晖在他手中保留下来。 所以等到向杰领导的十三司在淮南道各地短时间内将崔世基带领的来自西川的线人以及以临淮等地八大盐商为根基的依靠着盐铁专营起家的旧势力全部控制，然后逐个审讯逮捕的时候，陈烨和马天明组建起来的新的食盐销售体系也逐步在淮南道内部建立起来。虽然明面上薛洋被罢了官，但是在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淮南军面前，这个盘踞在淮南道和江南西道部分州郡的军政体系内部，各级官员和官府却始终按照他的布置有条不紊的下达政令。 新的盐政带来的是食盐价格的大幅度降低，在晒盐之法被马天明试验成功，整个盐城附近的海滩只要是适合开辟盐场的区域都被圈了起来，大量的盐田除了就近依靠海滩之外，还在部分盐碱地上被开辟出来，这种几乎没有什么成本的办法在短时间内生产出了大量的食盐供应市场，而且源源不绝。晒盐虽然在薛洋这种后世人看来并不适合在盐城一带展开，最好能够挪到山东半岛也就是如今的登州一带去最好。但是在如今自己的水师刚刚才开始试着从内河转入近海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在盐城附近大规模建立盐场。而且为了保密，甚至陆翊还专门抽调了一个都的兵力驻扎在盐城附近，专职守护盐场的安全。 如此大量的食盐在短时间内投入市场，而且比起以前严苛的食盐购买制度，新的盐政虽然也有食盐购买的限制，但是相对以前已经是几近于无，只要持有淮南观察使府颁布的新式户籍证明就可以每人每天购买十斤以下，这种近乎于倾销的办法在短时间内就直接让扬州的盐价几近于腰斩。往日里斗盐千钱还得定量的盐价在三月底的时候直接降到了斗盐五百钱，而且看这架势还有继续往下跌的倾向。 如此大的价格波动一方面自然是让淮南道的百姓欢欣雀跃，对于百姓而言，只怕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幸运的事，毕竟在以前普通百姓家里如果有块盐巴都可以拿出去炫耀，平常烧菜基本上都是带着涩味的石头来替代，好一点的就直接用醋或者酱料，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够每天吃到食盐，而如今按照扬州盐政的这种做法，这是彻底的打算将食盐平民化了。而且相对于以前官办的食盐，如今新开设的盐行出售的食盐经过薛洋的指点，在经过几重精炼和提纯之后，不仅仅色泽洁白无瑕，而且也没有了往日的涩味，这种高品质的食盐很多百姓在最开始的时候都以为只是闹一阵子，所以几乎是不惜家资前来抢购，以至于一连十几日，淮南道各地各个盐行门口都是排队买盐的百姓。好在在盐铁司充足有序的供应和调度之下，这股抢购的风潮逐渐得到消弭，淮南道内部的市场秩序开始渐渐回落。 “主公，按照陈家、马家、徐家还有李家等新的六大盐商组建的分销盐行反馈上来的结果显示，我们内部的市场已经稳定，可以放手对外了。”陈烨和马天明联袂来到薛洋跟前汇报道。因为接手了盐场的事情，马天明已经将家族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别人，他本人也已经开始出任盐铁司郎中，代管淮南道境内的盐政事务。 “崔世基和他的那些盐官家族呢？你们和十三司如何处置的？”薛洋点了点头，盐价目前稳定在斗盐五百钱上，确实可以平稳运行了，要想加速财富回流扬州，开放食盐买卖已经势在必行，而且十三司和军方联合加强保密，也的确可以防止外人刺探自己的晒盐之法。 “崔世基被向杰给赶出了——主公你还是自己问他吧。”陈烨刚刚说了一句就发现向杰已经朝着这边走来，顿时笑道。 “主公是问崔世基啊，被我赶了出去，这个家伙看起来还有些傻傻的，被我驱赶的时候还振振有词说要向主公拜别，我没理会。”向杰毫不在乎的笑道：“不过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的八大盐官手下，有四家不在主公的治下，所以以为我拿他们没办法，所以还能勉强稳得住。” “那也好，那就两件事一块办了。”薛洋一拍手笑道：“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这些人把这些年靠着食盐发家致富得来的家产都给我全都吐出来。”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向杰马上心领神会，跟着笑道：“主公，小事一桩，此事交给我，回头我来和盐铁司说说我们十三司的谋划。” “得了，我忽然觉得我还是回后勤部继续做我的材官将军去。”陈烨摇了摇头，对于向杰这种成天琢磨怎么阴别人的人来说，他的确是远远不如。 陈烨和马天明将手中的后续事宜向薛洋汇报之后就离开了，只有向杰留了下来，这让从后院过来准备和薛洋商量事情的陈潇潇有些奇怪，不过薛洋却跟着一笑道：“是否是西川有消息了？” “瞒不住主公的法眼啊，这不是军师和陆翊去查看水师分兵的事情了，这西川那边的急报我只要直接先送主公了。”向杰笑道：“阿六说，朝廷那边已经出现了动荡，因为东南各道的税赋迟迟未能运抵西川，勤王大军的后勤辎重已经出现短缺，由朝廷直接负责关饷的尽十万人马的粮饷现如今快要失去着落。所以田令孜如今已经和朝堂内的几位重臣吵成了一锅粥，想来低头之日已经不远。只是阿六说，他从田令孜的样子李朝奉那里探听到，只怕田令孜这次低头会附带有其他的条件。” “他远在天边，总不能让我们去西川吧？”陈潇潇见到薛洋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所以就坐在一边，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道。 “他确实没办法让我去西川，但是肯定要让我去北方勤王，这一次肯定是给个高高的帽子，就如同当初的高相公一般，甚至此前崔世基送给杨行愍的淮南观察使的投降不就是昔日在舒州的重现吗？”薛洋苦笑道：“这个宦官，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同样的计策还真打算在淮南来两次了。” “算了，随便他吧，这事由不得我们做主。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将整个东南的财富全部都汇集到扬州。”薛洋摇了摇头，对于北上这件事现在还未到时候，而且一旦北上那么就意味着淮南军的整个方略都需要跟随施展。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趁着如今扬州在自己手上，未曾受损，天下商业中心的地位仍在，赶紧将东南各道的财富也利用食盐都汇聚起来，以此作为自己下一步进军的资本。 “潇潇，你和沐雪捣腾的织布作坊开工了吗？”向杰走后，薛洋和陈潇潇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夜色，笑道：“最近琢磨出来几个新的器械，正好有一个是织布的，回头送给你们吧。” “纺纱、织布、制衣，这不是你当初说的女子作坊嘛，自然要建好，不然可是砸了我们薛大郎君的金字招牌啊。”陈潇潇朝着薛洋做了个鬼脸，笑道：“前些时日是因为女工人数不够，现如今找齐了自然是已经开工了。你说的是什么器械？” “织布机和纺纱机。”薛洋微微一笑，他是想起了后世的那句名言了，自己要是在如今将那赫赫有名的“松江布”给提前拿出来，陈潇潇领衔之下的这女子产业会不会提前数百年将原本就繁荣鼎盛的江南织造业再次往前推进一步呢？要知道就算是薛洋自己都还记得，那句“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现如今虽然没有黄道婆，但是自己却可以提前将已经成形的新式织布机和纺纱机拿出来。 薛洋想的静静出神，以至于连旁边陈潇潇收住了脚他都没有察觉，被带着也跟着木然的转头，呆呆的眼神盯的陈潇潇一阵脸红，忍不住剜了他一眼，转身急急地跑了过去，转过一处墙角才低头啐了一口，低声道：“也不知道跟我爹说亲，就知道傻看。” “妹妹这是想嫁人了？”冷不防的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大跳，也让陈潇潇的脸变得更红了。 “姐姐偷听人说话，哼。”此时能够出没后院的也就只有张沐雪了，所以陈潇潇只是羞涩了一瞬间，随即一把拉住了躲在墙角的她，笑道：“爹爹说要把你受做义女，要不，我也去给姐姐说情如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反常态 扬州这里的莺莺燕燕消弭在夜色之中，但是盐政却在东南各地逐步的发挥出薛洋预想中的效果，淮南道内部盐价的骤然降低，加大的促进了周边州郡私盐贩子的活跃，而且淮南盐行那边似乎无意于去查这些盐商是不是有朝廷盐院颁发的盐引，只要拿钱然后找个本地人作保，也可以从淮南各地盐行购买食盐。 如此方便快捷的办法，顿时吸引得淮南周边各州郡的大小盐商闻风而动，纷纷前往扬州各地，大规模购买食盐，然后回运。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截止到中和三年四月中旬，淮南各地盐行的主要销售对象就已经变成了这些外地来的私盐商人了。 “主公，周边各州郡的私盐贩子已经将我们投向坊间的食盐中的六成全部买走了。”盐铁司和户司携手，对于外地商人购买食盐的记录结果也送到了薛洋手上，不过霍同宇和马天明都是面带笑容，似乎对于这种把官盐当做私盐卖给这些盐贩子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顾忌一般。 “加大力度，对于外地商人只要他给钱，要多少就卖他们多少。”薛洋点了点头笑道：“盐铁司和户司这一个多月一来，共计入账多少？” “一个月入盐税十一万贯，盐行累计入钱三十五万贯。”霍同宇报出来的数字别说刚刚忙完春耕才回来的严明，就是袁袭等人都惊呆了，有些直愣愣的看着他，陆翊更是揉了揉双眼道：“同宇，你这不会计算有误？这么多？这一月总收入都快抵得上一个州了，而且你们才耗费多少？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什么区别。”霍同宇和马天明相视而笑，看着陆翊更是一本正经道：“要不是主公强令将盐价压制在斗盐五百钱以下，说不得我们的收入还会往上翻一倍不止。” “没那么夸张，盐价高了买的人就少了，薄利多销。”薛洋摇了摇头道：“这是西川送来的情报，崔世基回去之后就被田令孜送到长安去了，负责提前返回都城打点銮驾回宫的准备事宜去了。诸位以为，田令孜这是打算收手了吗？还是别有图谋？” 薛洋朝着向杰看了一眼，后者马上接着道：“目前崔世基留下来的那些人手之中，我淮南道内部的十三司已经大部清除，剩余的一些也已经移交给当地府衙，留待日后处置，只有外地的四大盐商还有大量存在的盐院，他们都是和当地官府勾结在一起，从中阻挠、破坏我们的盐行出售食盐。至于西川那边，阿六已经探明，唐皇近期将召集群臣，应该是要想办法给主公一个台阶，结束扬州和西川行营之间的明争暗斗。” “只怕不是唐皇的意思，而是田令孜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袁袭笑道：“我淮南道的税赋已经上缴了，但是盐税却被主公一扒干净，这田令孜算来算去只怕是亏的血本无归，所以才会着急想办法缓和和主公的关系。” “不论他田令孜如何出招，盐政都不会再还给他了，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岂能成了他敛财的工具？”严明冷笑一声，这么多钱光是盐铁司一年的收入就足够养活淮南军了，岂能就这么放弃了？再说盐价一降，所有的物价都会随之下降，这对于乱世的百姓而言才是莫大的恩惠。 “盐政的事情由不得他做主，如今田令孜手中一没有盐池作为根基，再就是如今朝廷式微，已经没有了号令天下诸侯的实力，田令孜这件事不管他怎么算都算不回来了。”薛洋一笑道：“还是说说这个田令孜的其他条件吧？只怕这一次不论是田令孜还是唐皇都不会放弃让我淮南军北上的事情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陆翊点头道：“如今我军四个卫已经全部组建完毕，外加一个骑兵营，我军军力鼎盛，出征中原，倒也是一次宣扬军势的好机会。毕竟一旦黄巢被剿灭，整个中原的局势都会随之大变，我们必须提前宣示我们的强势，才能避免将来被人觊觎。” “陆翊的意思我们近期准备北上？”袁袭眼神有些沉吟，随即摇头道：“如今北上的话，就时机而言，如今黄巢在中原已经站住了脚，王铎的勤王大军现如今失去了此前的攻势，等于就给了黄巢机会。田令孜这也是未雨绸缪，如果此时南线没有一支大军牵制住黄巢的视线，那么在河东的李克用和王铎就成了两支孤军，上没有办法形成合力，下无法协同作战，迟早会被黄巢各个击破。而且那个首鼠两端的秦宗权，如果黄巢一旦重新占据上风的话，难保他不会重新倒向黄巢。” “军师的意思是？我军此时实际上也是走到了一个关口了？”陆翊听明白了袁袭的话之后，迟疑道：“只是如今我军如今在中原战事不明朗的情况之下，南下方略也无法全面展开，迁延日久也不是长久之计。” “十三司在中原的布置已经接近完备，倒是可以随时为大军北上征战提供助力。”向杰说完之后忽然笑道：“我们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的，万一田令孜不是这么想的呢？” “倒也是，这个田令孜每次出手都是出乎意料，还不如看看他打算给主公什么补偿再说吧，如果不行那就学高相公，直接拒接圣旨不就完了嘛。”严明在旁边哈哈一笑，只有陆翊和袁袭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薛洋那紧皱的眉头此时忽然放下，心头也顿时明了。 而此时在西川行宫内，田令孜却连续多日心情阴郁，周边的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触了这位晋国公的霉头。 “阿父，这是兵马大都统派人送回来的急报，催要补给的。他说河中等地岁用已经耗尽，再行征收就算是瓜地三尺也无法获得寄养，目前将士无心征战，饥寒交迫，如果粮饷再不能抵达前线的话，只恐要引起哗变啊。”李朝奉是田令孜的养子，此时拿着王铎送回来的急报匆匆找到田令孜，也顾不得此时他的心情，急切的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去告知中书令他们，明日一早随咱家去文德殿请示陛下，如何处置。”田令孜沉默半晌之后才打发走李朝奉，独自一人离开了自己的府邸，去找到唐皇。 “淮南道的税赋不是已经抵达行宫了吗？为何前线还在催要补给？”唐皇此时是难得的没有游乐嬉戏，听完田令孜的话之后皱着眉头问道。 “淮南道的税赋被臣截流下来，准备充作陛下还都的耗用，原本东南其他几道的岁入上来之后充作军需已然足够，然则这些州郡，见到淮南道扣留岁入，居然一个个胆子都这么大，胆敢截留朝廷税赋重做私用，对于朝廷派往催收的御史郎官各个都不管不顾。”田令孜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愤恨道：“他们就是仗着如今朝廷大军都在中原剿匪，所以才敢恣意妄为，再加上薛洋领头，所以觉得陛下您处置不了他们。” “啊，是这样吗？”唐皇的语气让田令孜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东南各道的岁入固然是没有按时送上来，但是薛洋上缴的税赋其实也没有被留下来，都被田令孜挪用给神策军使用了，再加上盐税被薛洋截断，东南一地的盐税断绝，北方盐税因为战乱收不上来，剩下的就只有西川和湖南等地还能维持，这些钱财根本无法支撑偏居一隅的大唐朝廷用度，更别说这上下人等吃拿卡要。 “那阿父以为，如今该如何行事？”唐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田令孜的反应，所以几乎就在对方停下话茬之后就接着问道。 “陛下该下昭申饬薛洋，否则天下的州郡大员都会有样学样，到时该如何收拾？”田令孜听出了唐皇语气中的那一丝变化，顿时急道。 “阿父若有好主意可以让薛洋服软，那朕也不会乱出主意。”唐皇端起一杯酒走到田令孜面前笑道：“阿父，大唐如今需要面对的就是打败黄巢，收复失地，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一放。等剿灭了叛贼，那薛洋这样的人还是可以一一分化打压的。” “既然阿父没有意见，那明日早朝就当庭下昭吧。”唐皇见到田令孜没有说话，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道。 唐皇走了，只有田令孜留在原地，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清楚唐皇的心思，在皇帝的眼中，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这天下的臣子也终究都是大唐的臣子。天下再乱，但是迄今为止除了黄巢之外，剩下的藩镇诸侯对于皇帝还是毕恭毕敬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而唐皇需要的也就是这个，有了臣服才有这李唐天下。而他田令孜的野心，终究也要臣服在这大唐天下的范畴之内才行。 中和三年四月二十，来自西川的一份昭令再次伴随着传令御史的南下而引发巨大的波澜，这份昭命之中，原本被罢官的原淮南观察使薛洋直接被唐皇任命为淮南节度使，而且加同平章事、兼任天下兵马副都统。 “淮南节度使？这果然是昔日的计策重现啊。”袁袭接过这份诏书放在一边，拿起阿六的那份急报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一次唐皇的态度很奇怪啊，难不成真是打算让主公震慑住这个田令孜不成？” “现在不仅是唐皇的心思奇怪，那田令孜也一样，这一次这份昭命可是唐皇当着田令孜的面颁布的。而且出了出兵诏书和册封诏书之外，还有这个——”向杰拿着最后一份诏书朝着袁袭道：“这个东南盐铁专营堪舆巡视是个什么鬼？” “这应该是田令孜的主意，既然明着抢不过，那就索性警告主公，给我们的盐政划定一个范围，同时颁布这个诏书之后，以后东南的盐税朝廷只会找主公一个人要。”袁袭摇头道：“这是打算分一杯羹而已。” “他不是分一杯羹，而是分两杯羹。”薛洋接过这份奇奇怪怪的诏书看完之后笑道：“军师说错了，田令孜这是打算收两次盐税，一次收我们的，另外一次继续收以前的那些盐院的，这叫不管我们和外地的那些盐院如何打生打死，盐税他是两头都收。谁交给他保护费，他便支持谁，打的好主意。” “十三司南进方略既然已经渗入出去，那就让陈武准备准备，在大军未曾出征之前，协助盐铁司剿灭这些参与的盐商和盐院势力，各地官府如果插手其中，可以便宜行事。”薛洋脸色一正之后道：“同时吴明和沈勇，做好准备，迎接我大军北上中原。” 薛洋一句话，袁袭和陆翊的脸色也变得极为严肃，第四卫已经做好了准备，然则第四卫和其他三卫不同，第一卫因为目前挂在陆翊名下，第二卫李孝常和第三卫高济都是坐镇一方的帅才，唯独这第四卫新组建不久，两名主将陆明和陈瑜相对来说却差了不少，贸然让他们北上作战，只怕应付不足之下会吃亏。 “我亲自带第四卫北上。”薛洋一笑，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两人大吃一惊，纷纷摇头。陆翊更是直接道：“主公不可，北上剿灭黄巢虽然重要，但是如今淮南军安危系于主公一人之身，不可至于危险之前，还是让末将前去吧。” “不用，此次北上，征战是其次，主要还在于临机处置和王铎等官军的关系，而且唐皇之所以让我率军北上，实际上的心思还是和以前对待高相公一样，你去了只怕会被人欺负，这些节镇的大员会拿我淮南军当垫背。军师随我一起去，参赞军机，你留下坐镇扬州大本营，执掌中枢调度，继续筹备南进方略的准备事宜。” 见到陆翊还要说话，袁袭却逐渐明白过来薛洋的意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主公亲自率军北上，一来可以向唐皇示好，二来也避免王铎压榨我淮南军，三来也能掩护我们南进方略的展开。” “既然如此，那就下月初五，第四卫随我北上，十三司和军政部要安排好行军路线，同时让陈烨启动中原等地秘密仓库，以便于大军抵达之后就地补给。”薛洋摆了摆手笑道，“这一次我们也打进中原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黄巢东进 扬州薛洋接受了唐皇的诏令，以淮南节度使领天下兵马副都统，准备率兵北上参加在中原的那场大战。但是此时远在中原的沈勇和西川的阿六却不约而同的传来了两份最新的消息，一下子让扬州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来自阿六的是朝堂之上田令孜一系列的人事命令调整，先是田令孜撤了王铎的勤王大军统帅的职务，调其回行宫朝堂，其后则是加封李克用、朱全忠和时溥三人官职，以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并担任北面招讨使。以朱全忠为东北面招讨使，以时溥为东面招讨使。 而来自沈勇方面的消息则是黄巢在关中数败于李克用之后，在进入中原之中却趁着王铎大军没有及时跟进的机会，迅速以孟楷为先锋南下蔡州，将投诚朝廷的秦宗权打败，并招降了他。如此一来虽然在关中被李克用和朱全忠连败数阵，但是凭借着蔡州一下黄巢却获得了巨大的战略回旋余地。趁着大胜之际，黄巢已经移兵陈州，和陈州刺史赵犨鏖战不止。 “主公，黄巢东进之后，田令孜这几道命令简直就是在葬送勤王大军的前途，而且还给主公设置了这么多障碍。”袁袭拱手道：“如今在前线的诸位节度使官职最高的就属主公这个天下兵马副都统了。但是主公面临的困境却是，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听从主公指挥，而且一旦局势败坏，田令孜也会随即将责任全部推到主公身上。” “只怕还不止这些，军师你看黄巢目前的进军态势，南下蔡州之后立即往陈州转进，所有战线全部都是贴着我淮南道北方州郡展开，这是逼迫我军不得不北上参战。”陆翊皱眉道：“这一次算是被坑惨了，而且一旦我军出兵北境，那么势必会破坏南进方略，提前和中原诸侯展开角逐。” “现在的关键就是不论我们要不要理会来自西川行宫的命令，这一战都不得不打了。”袁袭见到薛洋的眼光停留在陈州的位置上始终不动，顿时明白他的心思，摇摇头苦笑道：“那陈州刺史赵犨手中只有不到一万兵马，只能坚守陈州府城一地，其他州县已经全部丢失殆尽，如果我们不去救援，那就没有人可以去了。时溥在东面，李克用远在并州，朱全忠现在还在河中和王重荣纠缠不清，这可是一个好大的坑啊。现如今黄巢主力尚在蔡州没动，光是孟楷的先锋部队就已经让赵犨苦战不止了。” “主公，要不，您以淮南节度使和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让杨行愍先派兵进入陈州骚扰一下如何？”陆翊在此时忽然开口提议道。 “陆翊你的意思是？”袁袭皱了皱眉头，对于陆翊的这种提议不太赞同，不过他也知道陆翊的心思，所以只是问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而是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薛洋身上。 “让沈勇尽快探明黄巢主力的动向，看看他是准备以东都洛阳为根基还是以目前这种流寇作战的方式进行掠夺地方。”薛洋见到两人停了下来顿时开口道：“如果黄巢心气仍在，必然不会放弃东都洛阳，彼时一定会以洛阳为根基，向四面八方扩张，如此一来其他三路人马迟早会和他接触，到时候战事一起，就由不得他们不出手了。如果是流寇作战，以战养战来抢掠地方的话，那我们就必须从速出兵北上，将他们打疼，至少打出和我们接壤的蔡州和颍州一带。” “只怕这个意图要想靠前线的十三司暗线来辨别难度很大，而汇总情报之后再盘算也无法跟上黄巢的步伐，不是上上之选。”袁袭摇了摇头，虽然薛洋的意思很明白，但是做起来难度却非常大。 不过薛洋已经想到了办法，所以笑着点头道：“关键就在陆翊刚才说的法子，让杨行愍出兵替我们去试探一下，他此时必然不敢直接去陈州，但是趁势北上颍州却还是有可能的。只要他出兵颍州，和颍州兵马合兵一处，那么就和陈州坚守的赵犨形成掎角之势，孟楷的兵马就会陷入两面受敌之境地。到时候黄巢的意图也就能瞬间明了，如果他主力兵马转入陈州，那就让向冲和王成率申州兵马立即北上压迫，吸引黄巢在蔡州决战。” “此举倒也是个办法，对于杨行愍来说也不算是算计他，再说主公的意思想来杨行愍就算是看出了后续的招数，他也是不得不出兵。”袁袭点了点头之后道：“事不宜迟，臣马上撰写公文，陆翊你去让十三司通知沈勇和向冲做好准备吧。” 扬州这边被中原和西川一系列的巨变个打乱了自身的脚步而不得不进行紧急修改补救的时候，其实黄巢东进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寿州杨行愍的面前。戴友归的帐前都虽然在和十三司的对决之中一败涂地，但是就其本身对于庐州军来说确实是意义极大，至少在情报方面，比起十三司的速度并没有慢太多。 不过杨行愍此时面临的选择就小了不少，陈州和蔡州距离寿州和光州那可是近在咫尺，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所以几乎是帐前都的消息一抵达，刘威和戴友归等一众庐州军高级将领就齐齐的来到杨行愍的府邸。 “这个王铎到底是怎么指挥的，二十多万大军，要是交给我，我保证打的黄巢根本就找不着北，现在可好，都让他直接将东都给占了，现在居然都跑到蔡州和陈州了，那要是一旦被其得失，岂不是要借助中原之利席卷天下？”刘威皱眉半晌之后道。 “席卷天下那不可能，不过对于我军的危害，或者说对于我淮南道的危害却一下子大了数倍不止。”戴友归摇头道：“主公目前麾下的庐州深处淮南军的包围之中，寿州之地被拿下之后原本我军的经略重点改为北方之后就可以脱离扬州掣肘，甚至可以趁着薛洋和淮南军无暇顾及我等之时拿下光州，以此来增加回旋之余地。可如今一旦北方陈州被黄巢占据，和秦宗权的蔡州练成一体，则黄巢军可以在经略中原的同时，分兵南下，首当其中的便是我寿光两地。我军原本在棋局之外，现如今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旦薛洋的淮南军北上和黄巢争锋，就将我军夹在了中间，使我左右为难，成为其牵制黄巢军的一枚棋子。” 说到这里戴友归也是苦笑不已道：“千算万算，我本想让主公低调行事，短时间内不要和淮南有所冲突，避免被薛洋惦记上，没想到这黄巢东出，一下子打乱了我所有的布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徒叹奈何。” “军师，你就别徒叹奈何了，赶紧想想应对之法吧。”戴友归叹息不已，而刘威则是和杨行愍一样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这让安仁义等人有些尴尬，只有李神福在旁边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好说，惹得田覠忍不住了，叫嚷道。 “现在不是我军应该想应对之法，而是要看扬州那边如何落子布局了。”戴友归摇头道：“黄巢东进之后先下蔡州，秦宗权投降，必然也会大乱扬州的部署，在目前看来，薛郎君的落子关乎整个淮南道的生死存亡，我军虽然实力有所增长，但是在这等涉及到一道之大方略上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贸然而动反而会破坏薛郎君的部署，从而影响整个淮南道和北方各诸侯的形势。所以主公，臣以为，让各军收拾兵器粮草，整装待命即可。” “军师的意思是，我军这一次应该配合薛郎君行动？”刘威想明白了戴友归的意思，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两下之后点头道：“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毕竟薛郎君在申州囤积精锐，但是却始终引而不发，肯定是有所图谋。而如今蔡州变天，陈州大乱，也一定会让他的部署被打乱，跟着薛郎君，说不得会有破局之道。” “但就怕薛郎君的破局之道我等参与不了，那淮南军也未必会让我等能够从中渔利啊。”杨行愍深吸一口气之后道：“不过军师所言倒也不错，不管如何我军都要积极整装，随时待命。” “主公，不如送信去扬州，向薛郎君说明主公之心思如何？如此一来也可让薛郎君减少一分对我庐州军之猜忌，彼时联手抗敌，整个南方局势也必然会随之一变。”戴友归想了想之后道：“毕竟朝廷诏书之前也送达过扬州，想来唐皇最终还是要让薛郎君领军北上参加围剿黄巢的，我等此时表明心迹，至少可以让薛郎君安心，在对待黄巢乱军上，我庐州军不会拖他的后腿，甚至可以听候差遣。” “听候差遣？”戴友归的话让大家有些傻眼，反倒是杨行愍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烦请军师拟一份文书送往扬州。对了，不要用淮南观察使的名义，直接用杨行愍和庐州军即可。” “主公胸怀宽广，臣佩服。”戴友归自然明白杨行愍此时的用意，当即点头在旁边奋笔疾书，随后杨行愍看过之后签字盖章然后着人送往扬州。 不过杨行愍和戴友归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也就是中和三年五月初七这天，扬州信使却已经到了寿州，虽然昼夜兼程，快马不断，但是十三司的传令信使却第一时间将袁袭草拟的这份命令送到了杨行愍手中。 “军师，看样子扬州那边有人和你想的一样。”杨行愍看完这道以薛洋的名义下达的命令，然后转给戴友归之后道。 “虽说一样，但是臣却落了下风，也难为薛郎君的一番苦心了。主公，可以回复薛郎君，我军克日出兵颍州。”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愍点了点头，当即向十三司信使表示自己会遵命行事，同时当天下午就让刘威安排出兵事宜。 “李将军，你可知薛郎君让我等出兵颍州最终为何？”当杨行愍定下出兵主将是李神福之后，戴友归起身问道。 “知晓一些，不过还请军师赐教。”李神福见到戴友归主动说起，顿时脸色郑重，抱拳问道。 “出兵颍州，除了将我淮南道内部兵力往外延伸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在陈州和颍州之间形成一个互为应援的掎角之势，使得进攻陈州的黄巢乱军心有顾忌，无法全力攻城。同时更重要的在于，逼迫黄巢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戴友归脸上露出一丝神往之色，笑道：“短短数年时间，薛郎君和他手下的文武就可以达到如此高度，实在是让人敬服。” 戴友归的这一缕神情无人知晓，不过他此时的心思的确是和袁袭等人的想法一样，黄巢东进，不仅仅是出兵征剿的事情，而且还涉及到已经露出峥嵘之相的极大诸侯的战后布局，所以在未判明这一点之前，掌控淮南道生死存亡的淮南军自然不可能轻易露出自己的倾向。这一点也就只有身处夹缝之中的庐州军能够代劳了。而戴友归和杨行愍正是看出这一点之后才主动向薛洋示好，其目的也是不言而喻，就是想向薛洋表明，自己无意在淮南道和对方争雄，减轻对方的猜忌和对自己的压力。 “主公，寿州内部的政务是否已经梳理清楚了？”戴友归没有随刘威等人去送别李神福，反而站在杨行愍身边问道。 “军师的意思是？”杨行愍悚然一惊，随即看着自己的这位首席谋士。 “只怕往后我们都没有精力顾忌后方政务了，北方大战，我等也不能缺席。”戴友归深吸一口气道：“去为主公争取一个更大的官职，我们不能和薛郎君争夺淮南，所以这淮南观察使的头衔，还是不要的好。” “军师说的是，只是我们和薛郎君，只怕早晚都不能共存啊。”杨行愍忽然跟着叹息一声道：“说实话，我不想和他对决。” “那臣再想想办法？”戴友归忽然眨了眨眼睛，惹得杨行愍跟着哈哈一笑，君臣两人一瞬间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项城生死 “二哥，大将军让我等立即回帅帐，军营战鼓都已经响起来了。”王虎一把拉住了准备外出的王成，二人返回申州大营之后，见到向冲和第一卫的几乎所有的指挥使都全都在场。 “大将军，是有敌情？还是主公有军令传来？”王成进来之后问道。他如今已经和第一卫合兵一处，本身兵力除了删减掉缺额和不合格兵员之外，整编成三个都，和第一卫合并，他已经变成了向冲的副将，领军卫将。 “主公让我第一卫前出申州，威慑蔡州。”向冲将陆翊发过来的这份军令递给王成道：“主公的意思是让我第一卫牵制住黄巢军的部分精力，使其无法全力往陈州而去。” “看样子主公对于北面的战事已经有了决断了。”王成点了点头道：“既然牵制，不如我军派出部分兵力进入蔡州驻扎，对外宣称保护商道，把声势造大一点。” 王成的这个办法得到了向冲的赞同，众人合议半晌之后决定由王成带队进入蔡州，向冲坐镇申州，带领第一卫主力沿边境布防，如此一来，整个申州北部，大军杀气腾腾，往来的军民都需要在各个哨所接受检查。而王成带领的三个都一万多人则大摇大摆的直接深入蔡州境内，将临近的息县县城都给强行接管了，将里面的县官衙役一股脑全部都驱除出去。 王成这边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蔡州境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在平舆等地的秦宗权和黄巢耳中。因为前方孟楷在陈州前线，黄巢的大军主力由尚让统帅和秦宗权合兵一处，正商议以蔡州为根基向周边进军的事情，结果陈州尚未拿下，南边淮南军就越境，这让秦宗权和黄巢两人都一瞬间怒火中烧。黄巢久处关中，对于薛洋领导的这支淮南军不甚了解。在他的印象中，淮南军应该都是和之前碰到的高骈的军队相差不多，作为正面击败过高骈手下干将张麟的黄巢当即表示应该率军南下进入淮南道作战，将富庶的淮南道州郡抢到手中才能够快速壮大自己。 不过秦宗权此时却不知道想什么主意，没有吱声，在此前他和黄巢对抗的时候手下兵马就被打散了，所以不得已投诚，虽然事后黄巢归还了部分主力，但是他一个堂堂的蔡州刺史如今手中就只剩下不到一万人。要知道当初自己手下可是足足有八都兵马的，现在八都兵马的都统都被黄巢打散安排了，他身边就只有王淑和鹿晏弘，剩下的八都将都被调离了。 “陛下，此淮南军和彼淮南军不一样，莫不如还是等陈州收复，我军以陈蔡两州为核心，西北守住东都洛阳等地，往北占据中原全境然后南下和这个薛洋争锋如何？”秦宗权想了想之后还是将目光盯在了陈州上面。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已经有了新的变化，看向南边的息县也是目光一变再变。 黄巢被秦宗权说的一愣，随即让尚让派人去催促孟楷，陈州如今治所都快被拿下了，赵犨除了困守城池之外，根本没有反击之力，自己大军云集居然被小小的陈州给挡住了。 黄巢的催促命令很快抵达陈州前线，原本刚要定下长期围困赵犨的孟楷无奈之下只能改变主力，让副将和自己分兵南北分进合击，扫荡陈州全境，将赵犨为首的反抗势力逐渐朝治所陈州压缩，同时通令全军暂停劫掠，全力进行大战。 孟楷在朱全忠走后已经成了黄巢的大齐军当家主将了，在将士们的心中威望很好，他的命令一下之后，原本散漫游荡，四处抢劫的大齐军将士开始逐渐变得攻势凌厉起来，而且还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裹挟大批民众，抽调青壮补充正军。所以大齐军是越打声势越大，甚至一度原本只有三万多兵马的孟楷在举兵攻打陈州南部重镇项城的时候兵力已经翻了一倍多，达到了七万多人，这还不算他分出去在陈州周旋的另外一部分兵力。 不过孟楷在项城外面大肆集结兵力的时候，难免的颍州也开始天翻地覆，李神福领兵从寿州出击之后迅速北上进入颍州，和王成的想法差不多，他一路上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踪迹的意思，大张旗鼓沿着官道行军，而且还直接派人通知颍州刺史，要求在黄巢乱军逼近之时，颍州境内所有州郡务必全力配合自己的大军行事。为了加大自己说话的力度，李神福手中的两万兵马还直接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颍上县的县城给端了。 这种蛮横霸道的做法虽然让颍州上下非常不满，但是本来颍州地方军实力就很弱，在陈州境内打的天翻地覆的时候，颍州刺史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在李神福路过颍州治所的时候送了部分军粮出来。 不过李神福倒也没有真的出手去攻打郡城，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造成一股声势，同时利用大军在手的时机压制住颍州内部岌岌可危的局势，所以在颍州城外纵马而过之后直扑沈丘而去，在这个和陈州交接的地方安营扎寨。而与此同时帐前都的那些细作也开始飞速在陈州境内散布消息，造成南线大军紧急驰援陈州的态势。 沈丘距离项城不足两百里地，李神福的大军抵达沈丘之后动作不断再加上帐前都的作用，甚至就连沈勇和吴明都暗中联手帮助帐前都散布消息，所以几乎就在第三天也就是中和三年五月十七这天早上，原本孟楷是准备近期进行攻城的，却被这条消息给惊着了。他收到的消息不仅仅是帐前都散布的消息，还有斥候前往打探的消息，李神福的两万兵马在沈丘停顿之后，已经有了逐渐北上的趋势。 “必须在他们北上之前拿下项城。”孟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定下了决策，当即命令大军猛攻项城不止。 不过此时身在项城内驻守的赵犨的侄子赵明诚却在此时酝酿了一个专门针对孟楷本人的计划。 项城原本城池不大，内部守军也没有多少，孟楷手中七万多大军将整个城池团团围住，本来这是十死无生的大战，但是赵明诚却沉着冷静，指挥手下各军将士应对敌人的一波波进攻。赵犨在陈州多年，依靠着家族子嗣训练出了一支家族军队，而且暗中积蓄甲兵钱粮，所以这支军队只忠于赵犨一个人，其战斗力也非常强悍，在面对十倍余己的大齐军却不慌不乱，跟着赵明诚牢牢把持着项城的各处城防，让孟楷多方攻击都无法奏效，反倒是被撞得头破血流。大齐军大部分将士都是裹挟而来，这些人打顺风仗可能丝毫不逊色精锐，但是一旦战局陷入僵持之时，其缺点立即暴露无遗，根本没有任何的耐心和韧性，在攻城不顺之后原本应该就地转入僵持，或者四面发起不间断攻势，逼迫城内的赵明诚分兵而战。但是这些人却灰溜溜的拖着兵器直接溃散而逃，即使孟楷勒令各部军将约束也无济于事。 不过猛攻三日未果之后孟楷倒也是看出了城内的虚实，所以在第二天之后聚集手中精锐于城南，其他三面则依旧如昨日一般，让大部军队齐上。如此一来在战役进行到最激烈之时，他亲率精锐悄然上前，突然发动致命一击，一举突入城内。 本来项城城池小，孟楷这一招虚晃突入城内之后基本上城池也就快告破了，所以在他率众登城之后，几乎所有的大齐军都一起纵声高呼，一瞬间低迷的士气也随之大涨。 不过孟楷不知道的是，他有心算计城内的陈州军，赵明诚也在算计他。孟楷在进入中原之后就一直作为黄巢的大齐军的先锋。这一路上数次大战几乎都是他在一力承担。其为人作战勇猛，智勇双全，而且临阵之际常身先士卒，率众冲锋。所以今天孟楷率军攻入城内与其说是他的计谋得逞还不如说是赵明诚有意放他进来的。 几乎就在孟楷登上城墙率军往里面冲击的那一瞬间，在城楼上指挥的赵明诚也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一直隐藏的十几架床弩在一瞬间对准了孟楷突上城墙的军队中间位置，一阵射击之后，两边的弓箭手齐刷刷转变方向，硬生生的以箭雨截断了孟楷的后续力量，然后伸手一挥，身后无数身穿重甲的士兵奋勇而出，将隔离出来的孟楷牢牢的围在了里面。 “逆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赵明诚手持长枪，亲自领军冲杀，虽然跟随孟楷冲锋的都是他手下的精锐，但是在被截断了后续的冲锋之后，孟楷突入进来的这一部分人手已经成了无本之木，而赵明诚却很显然对此算计良久，将孟楷困在瓮城之中后，四面八方都是他自己安排下的重甲兵，城楼上则以弓箭手代替，阻拦后续大齐军的攻城步伐。由他亲自领兵冲锋，重甲兵在这片区域内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孟楷根本就挡不住这如汤泼雪一般的攻势，很快将将围拢在孟楷身边的数百人一一斩杀殆尽，整个项城城南的瓮城内是血腥气漫天，遍地都是断臂残肢，孟楷自己也是力尽之后被抓住。 赵明诚直接将孟楷给带到了城楼上，这一亮相直接打乱了所有大齐军的进攻步骤，让原本还高涨的士气瞬间一落到底，战场之上主将被对方抓住，换了任何一支军队都会大乱，更何况是大齐军。所以赵明诚几乎就在对方混乱的一瞬间聚集了城内所有的兵马出城追击，将这场战役推向了高潮。混乱之下的大齐军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硬生生的被赵明诚数千兵马追击了数十里，六万多大军彻底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牛羊，任人宰割。 “孟楷，举手投降吧，学学如今的东北行营招讨使朱全忠将军，他投诚之后唐皇直接言称，天赐上将军。你的能力不比朱全忠差多少，投靠朝廷必有重用。”赵明诚大获全胜，几乎是一战彻底将陈州南部的所有大齐军全部打散，缴获俘虏无数。心情大好之下他居然对着孟楷做起了劝降工作。而且有了朱全忠在前，赵明诚觉得自己肯定能够说服孟楷投诚，到时候连带着这场项城大捷，他赵氏父子的声名必然会传遍天下，成为大唐新一代的中流砥柱。而且在赵明诚眼中，只要孟楷投诚，那么也会变成赵家的一份助力，虽然他今日赢了对方，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难保自己会不会输，所以这一次他算是真心想要劝说孟楷投诚了。 不过事实却让他失望了，孟楷和朱全忠不一样，作为黄巢的心腹战将，他在黄巢军中一直以来都是最被看中的，而且孟楷本人对于黄巢也是忠心耿耿，否则的话也不会有单独领军而黄巢却不派遣监军的情况发生。可以说，黄巢对于孟楷的信任在整个大齐军中除了尚让根本就无人可比。如此信任倚重之下，孟楷又如何会投降？他的性格决定了这一生都不会效忠第二人，所以赵明诚算是言辞恳切的一番话遭到了孟楷的一阵痛骂，说到激动之处，孟楷更是对赵明诚不屑一顾。 这种蔑视也深深的刺痛了赵明诚，盛怒之下的他直接将孟楷一刀砍了，首级和此次大战的战果连夜送往陈州，向自己的父亲报捷。只不过赵明诚不知道的是，此时他杀了孟楷，却让陈州原本还能够控制的局势彻底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中和三年六月初，当蔡州的黄巢得知自己的心腹爱将孟楷在项城折损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责令尚让领全军出击，进入陈州为孟楷报仇，同时让秦宗权和自己合兵一处迅速占领陈州。如此一来因为孟楷的阵亡而逐渐消弭的陈州战火再次点燃，而且这一次当黄巢亲自抵达陈州之后，原本在周边戒备的所有势力一瞬间得到了消息纷纷回报。 而也就在此时，沈勇却收到了来自北方的另外一个消息，东北行营招讨使朱全忠也已经开始筹备率军南下，准备在陈州附近和黄巢决战。 第一百三十章 陈州之战 “主公，朱全忠准备近期南下陈州，孟楷在项城被赵犨之子赵明诚击杀，黄巢已经和秦宗权合兵一处，率大齐军主力移兵陈州。”项城之战的结果等于是将此时中原地区大部分势力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陈州。伴随着黄巢大军开始从蔡州转移到陈州境内，朱全忠也终于正式表态，将在近期率军南下，和黄巢决战于陈州。当这些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不仅仅是袁袭和陆翊两人面色冷峻，就连在一旁的严明等人也各个都将目光转移到薛洋身上。 “唐皇已经册封朱全忠为宣武节度使，驻节汴州，此时他南下只怕是未必就是为了剿灭黄巢。”向杰在旁边，见到大家都在沉默，开口道：“据沈勇所言，汴州等地遍地匪乱，兵匪横行，百姓食不果腹，民生凋敝，而且周边无险可守，为了生存他必须要另寻他法。” “陈州。”袁袭点头道：“陈州附近州郡是中原南部边界，中原大乱的时候大部分百姓南下之后基本上都滞留在这些地方，如果朱全忠也能占据一片州郡，对于他恢复实力来说更有好处。” “是啊，如果他南下了，只怕其他人也都会来，那么和黄巢决战的地点也就会从原本我们预计的汴梁之地转移到陈州附近，这对于我淮南道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薛洋点点头，有些叹息道：“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让第四卫准备吧，我们近期北上吧，至少在家门口作战，远比我们进入汴梁之地要方便。” 薛洋的话让大家一阵点头，淮南军的整体方向是南进，但是在黄巢乱军尚未平定之前，南进方略却始终无法展开。不过如今的局势发展虽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但是好在淮南军自己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主公的意思是打算率领第四卫从东线楚州出发，沿着大运河进入宋州附近吗？”袁袭摇头道：“东线出兵只怕会惹得时溥不快吧？” “不是宋州，而是亳州。”薛洋微微一笑，眼睛也一下子定在了亳州上面。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朱全忠南下就是在亳州落脚的，现在自己可以提前一步屯兵在亳州附近，将他往北驱赶。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时溥率军沿着运河防御之后，亳州实际上的位置就变得非常重要，只有占据亳州，才能够取代徐州和杨行愍的颍州连成一体，将黄巢势力沿着申州、光州寿州和亳州往北驱赶，逼迫他们进入中原，按照薛洋的原定计划，驱赶到汴州附近的中原腹地去，而不是靠近淮南道。如果真的将大决战的地点放在陈州附近，那么整个淮南道势必会遭受到池鱼之殃，自己为了防备黄巢，肯定要将淮南军主力全部调集上去，如此一来自己的实力等于就提前暴露了。 袁袭在薛洋点出亳州的位置之后就明白过来，所以跟着点头。淮南军最高统帅在这时候将目光定在了亳州方向，而此时已经决定南下的朱全忠却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兵员地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落入了别人的罗网之中。事实上此时的朱全忠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中和三年五月底，孟楷被杀之后整个陈州局势风云变化之后，他只是匆匆决定南下，几乎所有的构想都是在路上和谢瞳等人商议的。此时朱全忠身边只有谢瞳一人，敬祥和李振等人都未曾出现，不过对于大的战略方向，朱全忠本人也很有见识，再加上谢瞳虽然精熟于政务，但是对于军务也很熟稔，所以对于南下剿灭黄巢，朱全忠有着自己清醒的认识，也有自己的考量。 “明公这是打算以战养战了？那该如何处理和河中王重荣的关系？”因为朱全忠是通过王重荣向朝廷投诚的，其本身和王重荣关系还很好，二人之间没有竞争的关系，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协同作战过。特别是在朱全忠被册封为宣武节度使之后，王重荣更加对这位来自黄巢阵营的投诚者另眼相看，临出发之前还赠送了他不少粮草兵器。 “先去宋州落脚再说吧，王重荣虽然和本将关系莫逆，然则这都是有利则聚，无利则散。我军一旦距离河中过远，对于他而言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且如今黄巢已经到了中原，河中等地恢复了平静，往后谁指望谁还真说不好。”朱全忠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宋州落脚，然后派人进入陈州查清楚黄巢的动静再说，听说那个陈州刺史的儿子挺厉害的，居然连孟楷都能杀了。”朱全忠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神情一闪而逝，似乎是想起了以前在和孟楷共事的那段岁月。不过此时朱全忠选择移兵宋州确实是一个经过考虑的办法，宋州在汴州东南，而且两地有运河连接，宋州境内交通发达，和陈州也毗邻，一旦有事，朱全忠手下的宣武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进入陈州境内作战。而一旦陷入不利的境地，宋州的地形也足以朱全忠迅速脱离和黄巢的接触。 此时的朱全忠尚且不清楚的是，陈州境内早已经是战火纷飞，黄巢军主力从蔡州进入陈州之后依靠着庞大的兵力，尚让几乎是短时间内就将被赵明诚收服的南部地区全部拿下，赵明诚虽然斩杀了孟楷，但是在和尚让交手之后却迅速被对方的人海战术击败，手中的兵马在这种庞大的消耗之中逐渐减少，逼得他不得不朝着陈州治所退去，和父亲赵犨等人合兵一处。 不过虽然赵明诚此举让陈州治所的兵马开始凝聚聚集，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万多人，而且他父亲还在一刻不停的征发本地青壮服役，希望在最终大战来临之前尽可能多的增加兵力。赵犨在陈州是早有准备，陈州聚集了大量的粮草兵器，陈州军的训练水平在和黄巢的大齐军开战之初甚至打出了史无前例的辉煌战绩。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对方的人海战面前，自己的本部虽然精锐，但是精兵死一个就少一个，短期内补充不上，根本就不是此时能够执行的政策。所以赵犨这些时日已经改变了策略，虽然和大齐军不一样，抓到的都能补充进入军队，但是好歹还算是极大的补充原本快要到枯竭的军队。 “父亲，陈州已经被黄巢围困数重，为今之计我等该如何行事？”赵明诚见到自己的父亲之后问道。 “我儿放心，我已经命人在陈州城外进行了数重布置，就算是乱军想要冲击城垣也需要过了他们才行。”赵犨深吸一口气之后道：“我们只需要坚守城池，坚持下去，那么周边的极大军镇迟早都回来救援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牢牢地将乱军吸引在陈州，不要让其四处流窜。”不管赵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此时说出的这番话还是极大地振奋了陈州城内的人心。所以在面对黄巢乱军不断从四面八方攻击的时候，各部将士都是沉着应对，逼得黄巢大军囤积在陈州城外十几天都没办法前进一步。 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陈州变成了彻底的人间地狱，除了治所之地战火弥漫，每天黄巢的大齐军都会从四面八方发动进攻，一点一点将赵犨在城外布置的沟堑填平，将里面的陈州军将士一点一点绞杀之外。黄巢还派出无数兵马南北出击开始搜罗粮食人手补充自己的消耗，整个陈州在五月底到六月初的这十几天时间里，被彻底的掘地三尺，无数百姓被屠杀，大量的青壮年被黄巢军抓了过去之后变成了攻打陈州的军队。此时的黄巢还没有历史记载的那样丧心病狂，以人肉为军粮。但是陈州原本是一个富庶的州郡，却因此变得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围绕着陈州城双方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你来我往，消耗了无数的生命。 而困守城内的赵犨除了一面安抚城中百姓之外，还不断命令各部率军出击，在城外依托沟堑和大齐军一点一点拼杀，将战事拼命往后拖延，甚至为了鼓舞士气，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轮番上阵，率部坚守城外。 而在外面轮番进攻却进展不大的黄巢盛怒之下差点亲自上战场率部征战，在尚让等人苦劝之下虽然做罢，但是却命令在陈州城北大营之中设立宫室，宣告大齐军定都陈州，同时和秦宗权商议之后决定再次加大力度往周边发展，劫掠周边州郡，以此支持大齐军在陈州的战事。 在陈州问题上秦宗权和黄巢的目的是一样的，蔡州之地要想发展，就必须要拿下陈州，然后以陈蔡为根基，攻占周边的邓州、颍州、宋州、滑州等地。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昔日的邻居赵犨居然如此倔强，孤城坚守近一个月之后每天城内的守军依旧是生龙活虎。无奈之下的他只好同意黄巢的意见，派出大军开始往周边挺近，以战养战，由此陈州之战也开始蔓延到陈州之外。 而此时在宋州已经扎营十天之久的朱全忠也得到了一个比较清洗的了解，陈州境内的战火开始往外蔓延的时候，他也已经准备妥当，和谢瞳商议之后，决定让心腹率军在宋州和陈州交界处设防，先打退前来宋州劫掠的大齐军之后再视情况往南推进。 无独有偶，在朱全忠做出决定的时候来自南线颍州的李神福也几乎做出了同样的决策。只不过和朱全忠需要思考不同，李神福在临走之前就得到过戴友归的指点，所以他将大军全部囤积在沈丘附近之后，在遇到大齐军南下之后毫不犹豫直接率军痛击，两万庐州军出击之后三日内连续扫荡了三股大齐军，将试图进入颍州的大齐军主力全部击溃。 李神福在沈丘取得极大的胜利，而此时戴友归和刘威却在商议如何趁此机会将颍州拿下的事情。在戴友归看来，此时此刻的颍州与其说还是一个独立的州郡，还不如说是淮南道尤其是他庐州军的一个附庸。在薛洋如今需要自己出兵在颍州牵制大齐军的时候还不如就地将颍州抓到手中。反正颍州不属于淮南道州郡，就算是庐州军真的动手，想来扬州也不会因此而斤斤计较的。 “启禀军师、都统，主公紧急召见。”对于戴友归的这种想法刘威并不赞同，在他看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研究如何打败黄巢，在刘威的认知中，薛洋是不会放任黄巢的大齐军在淮南道附近肆虐的。而他是知道淮南军到底有多大实力的，在申州那边就足有五万多大军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出兵攻入蔡州，断黄巢后路，而一旦有兵马从东路而来的话，那么自己的庐州军只需要牵制住黄巢的部分精力，就足以营造出一场大决战。而目前的陈州不就是已经在制造大决战的态势吗？此时庐州军在颍州搞小动作，就算是薛洋为了大局不愿计较，也会让刚刚好转的两军关系随之低迷。不过他还没说完，亲卫就传来了杨行愍的命令，两人匆匆回到杨行愍的府邸。 “军师，这是扬州发过来的通报，说本月中旬，淮南节度使、天下兵马副都统薛洋将亲自领军北上，和逆贼会猎于陈州，着令周边各州郡官军悉数听候调遣，不得有误。”杨行愍将这份来自扬州的通报递给戴友归，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其中的内容。 “主公，看样子这位薛郎君是忍不住了，依末将之见，我军应该全军齐备，和薛郎君一起协同作战，到时候剿灭了叛贼，我平叛大军的功劳簿上一定要有主公和我庐州军的名字。”刘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意见。 “军师也以为薛郎君这一次是打算动真格的了吗？”杨行愍知道刘威的心思，所以转头看着戴友归问道。 “从这份通报来看，薛郎君应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主公，如都统所言，我军确实应该做好准备，同时让神福率军从沈丘东来，在颍州治所附近驻扎，等待我大军主力汇合之后和薛郎君再行商议如何进军。”戴友归的话让刘威眉头一皱，但是看着杨行愍的脸色之后暗自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出亳州 “主公，这是陈州急报。”向杰因为要筹备随队出征，所以这些时日几乎都在交接，在外出期间，十三司南线的情报全部交给陆翊处置，以方便他坐镇大本营的同时筹备南线事务。 “杨行愍主动回击黄巢南下劫掠的乱军了？李神福从沈丘东进颍州治所？看样子这家伙是在打颍州的主意了。”袁袭凑到薛洋身边将这份情报看完之后笑道：“这人哪，也就这么点出息，随便他吧，等我军出征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独立在颍州可不是什么好事。” “时溥还在运河东岸踟蹰不前吗？”薛洋放下情报，也没在意杨行愍的小心思，反正对于淮南军而言，只要剿灭了黄巢，其重心必然都放在南进方略上，到时候杨行愍往北扩张和朱全忠争夺中原那也随他。更何况他抢先占据颍州对于淮南军的北部防御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蔡州的秦宗权会被他牵制住，免得贸然南下申州破坏了已经渐入佳境的蕲黄等地的发展。 “还在沿运河布设防线，似乎是不打算过河。”向杰摇了摇头道：“主公，时溥如此作为是不是想断我军后路？” “徐州境内无险可守，就算是有运河可以沿河设防，但是如今我军的水师运河船队已经在楚州境内集结，他也防不住。”薛洋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不想过河，那也随他，通知陈烨和水师***，加大对运河的巡航力度，我军所有后勤物资全都依靠着运河运数，让他们和高济守住后方，便是对前军作战最好的支援。” “主公打算何时启程北上？”袁袭点了点头，有水师在，运河上至少可以确保畅通无阻，徐州根本就没有水师，在扬州水师盛宏烨归顺淮南军之后，整个东南水师就淮南军一家独大，剩余的皆是不成气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在楚州高济的第二卫数万大军几乎和申州的第一卫一样，始终在淮南道的东西两翼对北部各州郡保持着强大的压力，逼迫这些州郡刺史藩镇始终不敢对淮南各地产生觊觎之心。 实际上时溥在徐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始终不敢出兵，徐州利于攻利于守，如果薛洋对徐州有什么心思的话，自己万万无法抵挡这股庞大的兵力侵袭。所以在薛洋这边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是什么都不敢做，甚至就连运河防线也只是在东岸修筑，借此对外表面自己无意切断运河运输。 “第四卫准备妥当的话，那就定在后日，也就是六月初九出征。”薛洋将时间定在了六月初九，众人随后也立即按照这个时间来将最后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大批的粮食在扬州码头装上货船，跟随水师船队缓缓北上，得益于夏季运河水位高涨，这些满满当当的货船在运河上还能够有不错的速度。 “陆翊他们不是都在吗？你为何要自己领兵出征？”已经更名为淮南节度使府后院内，一边帮着薛洋整理盔甲行装一边在旁边嘀咕的陈潇潇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他们能代替得了的，唐皇让我亲自北上就是向让我代替之前的高相公，整合北方各路诸侯的兵力，尽早剿灭黄巢乱军。那些藩镇诸侯我亲自去尚且未必能够指挥的动他们，陆翊他们去更不可能。”薛洋刚刚从陈烨那边回来，手里面提着一杆崭新的长槊，正好听到陈潇潇不满的声音，顿时温言道。 “你怎么说都有理！”陈潇潇一把将整理好的行装又扔在了一边，白了一眼薛洋，扭过脸不说话了。 “刚刚和世叔在一起，我跟世叔可是说过了，等我打完这一仗，回来就成亲。”薛洋张了张嘴忽然一笑，将长槊放在一边，走过来将她拉了起来，两人走到外面，薛洋笑道：“我跟世叔说，准备跟唐皇给你讨个诰命的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哼，谁要嫁给你了？”陈潇潇俏鼻之中哼了哼，脸颊上微微有些潮红，但是却朝着薛洋翻了个白眼。 “哦，你不要啊，那我再跟世叔说，诰命不要了，回头我去找个愿意嫁给我的，再把诰命给她。”薛洋摸了摸鼻子嬉笑道。 “你敢！”陈潇潇顿时张牙舞爪，叉着小蛮腰娇斥一声道：“是不是当了大相公，就不比你师父我放在眼里了？今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两人绕着这片小草坪转来转去，为了让陈潇潇宽心，薛洋也是难得的放下了心思，陪着她在这里嬉闹不止，倒是让周围往来的侍女众人诧异不已。 “哎呀，姐姐你怎么在这？撞到你没有啊？”陈潇潇抓了几次都没抓到薛洋，正要换个方向却忽然脚步一歪，和另外一人撞在了一起，一声惊呼之后才发现是张沐雪。 “我看你们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就过来看看。”张沐雪此时见到薛洋也朝着这边而来，顿时羞的脸色通红，不顾自己刚出被陈潇潇撞得生疼的胳膊，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了。 “姐姐你急着走做什么？他明日就要出征了，你没有话要说吗？”陈潇潇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泯然一笑道：“人家可是过来了哦。” “祝你旗开得胜，平乱成功。”张沐雪这几年虽然一直跟着薛洋和陈潇潇，但是基本上没怎么和薛洋说过什么话，大部分时间都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就算是说到什么也是有事说事，说完就走。此时被陈潇潇一把拉住，连看都不敢看薛洋一眼，只是低头摆弄着裙带，声音也一下子低了下去。 “你跟唐皇说一声呗，到时候给姐姐也请一个诰命下来。”陈潇潇对着薛洋一笑，然后故意推了一把张沐雪道。 “那你得祈祷这仗我能大胜了，不然唐皇这么抠门的人要是知道我一次请封两个诰命，他怎么可能同意？”薛洋哪还不知道陈潇潇的心思，顿时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果然张沐雪温言脸色瞬间变得黯然，抿着嘴角动了动。 “放心吧，等打完这一仗，唐皇要是不给的话，我就率军去长安抢一个回来。”张沐雪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陈潇潇忍不住再次白了一眼薛洋，后者急忙咳嗽一声笑道：“了不起在长安城外摆开阵势打一仗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薛洋这一板正经的话让陈潇忍不住一笑，张沐雪也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泛红的双眼之中闪烁着一丝柔情，一闪而逝。 “好了，姐姐帮我去给他收拾行装吧，明日一早跟我一起去城外送送他。”薛洋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见到远处袁袭的身影出现，顿时朝着陈潇潇点了点头，转身而去。他一走，陈潇潇也拉着张沐雪的手往回走，边走边笑道：“姐姐，他待你果然不一样呢，看看，为了一个诰命，都要率军去长安抢了，还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让我好嫉妒。” “你嫉妒什么，都从来都是跟着你的。他对你才是情真意切，要羡慕也是我羡慕。”张沐雪虽然双颊晕红，但是此时没有外人在，所以倒也是看着陈潇潇眼角含笑道。 “他和我爹说亲了。”陈潇潇忽然在张沐雪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两人随即嬉闹成一团。 不过薛洋刚刚安抚住陈潇潇和张沐雪，袁袭那边却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朱全忠已经和黄巢大军纠缠在一起，双方在陈州和宋州边境连续大战几场。 “看样子黄巢也知道宋州是他往北将手伸入中原的关键，只有拿下宋州才能破除我军在南线对他采取的铁壁合围之策。”薛洋点了点头道：“既然朱全忠和黄巢提前在宋州大战，我们就不能慢了，依靠时溥的运河防线根本就挡不住黄巢，必须在亳州将黄巢东进的脚步挡住，如此才能将他逼到北边去，彻底搅乱朱全忠的部署，将北面的李克用也拖进来。”如今唐皇钦点的几路兵马中，河中王重荣一时半会的来不了，更何况此前黄巢进入中原他出力甚巨。朱全忠南下之后就只有远在并州的李克用尚未南下了。李克用的骑兵在平原地带对于黄巢的大齐军威胁更大，更何况，在薛洋的谋划之中，黄巢在中原一带必须要将这些藩镇都搅和进去，利用战争牵制他们崛起的步伐，这才是自己谋划的重点。 “朱全忠虽然目前有这个心思，但是黄巢却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会放过他，所以依臣之见，短期内只怕他们未必会罢手。更何况不论如何，朱全忠都不会放任黄巢在陈州一带肆虐的，这里距离他的汴州太近了。”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所以跟着点头道：“我军此时出征，应该说是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 他们二人在确定好这件事之后，就各自准备，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中和三年六月初九，淮南军第四卫三万多大军在扬州城北的大校场上排列整齐，等待着出征时刻的到来。隆隆的战鼓时隔数月再次在扬州城上空想起，无数的百姓奋勇而出，在北城外观摩了这支黑衣军团的全貌。 黑衣黑甲，这几乎已经成了淮南军的标志了，黑色代表沉默、肃杀，这支从舒州起家，三年时间内几乎打下了整个淮南道的精锐，伴随着新政在各地推广，广大百姓对于薛洋的拥护水涨船高之后，黑衣黑甲的淮南军已经被当成了淮南百姓的子弟兵。所以当薛洋带着袁袭等人出现在校场上的时候，不仅仅全军将士齐齐山呼“万胜”，就连旁边无数的百姓都在这一瞬间跪地高呼，响彻云霄的呼声之中，薛洋戎装齐备，来到高高的点将台上，看着满场的淮南军将士，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 “第四卫的将士们，今日，我们从扬州出征，是为了扫平匪乱而去，是为了大唐天下统一而战。”薛洋右手高举，身后淮南军的大旗被高高的竖了起来，清晨的扬州有着和煦的微风，让薛洋的声音越发显得高亢，震动云霄，“黄巢之乱，获罪百姓，中原大地，民不聊生。这是我淮南子弟保家卫国的时候，是我淮南军将士在乱世理应承担的责任。我希望诸位随我一起，扫平乱世，一统山河。” “追随主公，扫平乱世，一统山河。”点将台下，陆明和陈瑜带头狂呼，山呼海啸的声音到最后汇聚成一道巨龙，震碎了清晨的朝霞，也让所有的第四卫将士心潮澎湃，不断呼应来自最高统帅的意志。 “得民心者得天下。”袁袭在马上和前来送别的陆翊和严明微微一笑，两人也是一瞬间同生感慨。 “第四卫，兵出亳州。”薛洋将手中的大旗递给登上点将台的陆明，满眼肃穆，刹那间第四卫的大旗开始伴随着陆明激昂的声音开始飘荡起来。 “出征了出征了。”三万大军开始从校场鱼贯而出，一队队顺着扬州官道往北而去，黑色的长龙在扬州大地上盘旋，也让早早等候的百姓看到了终结乱世的希望。而此时趴在城楼上看着薛洋带着袁袭等人跟上了大军的步伐往北开进的陈潇潇和张沐雪二女却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等他们班师回来，这些将士还能剩下多少。”张沐雪搂着陈潇潇的胳膊，双目含泪。 “姐姐不必担心，他一定会打赢的，你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这一仗不会输的。”陈潇潇没有回答张沐雪的话，但是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拍着手笑道：“等他回来，我们就该出嫁了。” “走吧，我们去准备嫁妆去。”张沐雪也是跟着一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期待之色，随即拉着陈潇潇边走边笑道：“十里红妆呢，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打完仗还有没有钱娶咱们。” “姐姐不哭啦？”陈潇潇看着张沐雪梨花带雨的模样，忍不住调笑了一句，不过眼神随即转向北方，看着这尚未消失在眼前的大军，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张沐雪也停了下来，两人一般心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挖墙脚 “主公，我正军和后勤辎重水陆并进的法子是不是有些隐患啊？”第四卫日常的指挥全部都是陆明和陈瑜二人操办，薛洋身边由骑兵都负责护卫，作为中军存在。袁袭边走边对薛洋这样办法感到有些担忧，所以暗地里让向杰嘱咐十三司沿途多派暗线盯梢，自己则上前，和薛洋并马而行道。 “军师不必担忧，此次辎重粮草走水运，由水师护送，而且按照我军目前掌控的地域，和亳州之前并无陆路连同，中间地域北有时溥，南有泗州的毕师铎，各个都是虎视眈眈，如果由陆路运送，不仅仅耗费良多，而且还要派大军沿途护送，长久下来也非良策。”薛洋摇了摇头道：“水运则不然，从扬州和楚州两地启程，走运河进入泗州附近然后转入涣水、涡水或者北淝河就可以直达亳州境内，不仅仅方便，而且还能避开这两股敌人的环伺，岂非两全之策？” 对于这一带的河流薛洋倒是事先查询过，而且也让十三司和水师沟通过。雷凌和何胜商议之后专门让***以旧有的内河船只为基础，组建内河船队，一方面执行护送后勤辎重的任务，另一方面也是要打通扬州以北内地河运的关隘，以确保淮南军的势力能够沿着河流深入到这些地方。而实际上如果不是水师船只数量不够，而且还要兼顾可能遇到的关隘，需要随时准备战斗，薛洋甚至都想让第四卫都一起坐船北上，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开这么多路程，能够出其不意的直接进入亳州地带。 “军师，你想好我军在亳州的落脚地了吗？”薛洋见到袁袭一脸沉思，很显然在思索薛洋刚才那番话的含义，顿时笑道。 “谯县，位处亳州北部，周边地富民稠，历来都是亳州的重镇，在前朝亳州就是谯郡。”袁袭跟上薛洋的步伐之后笑道：“而且亳州刺史去世不久，亳州群龙无首，我军移驻谯县，不仅仅能够稳定地方，震慑宵小之徒，还能够就近利用亳州之物产，弥补我军钱粮辎重。” “军师果然是早有定策。”袁袭的话让薛洋点头一笑，谯县几乎算是亳州最大的一个城池了，也是亳州的治所之地，淮南军进入谯县，自然能够一举稳定住亳州如今内忧外患的局势，而且谯县距离目前亳州最西边的鹿邑距离只有百余里，自己坐镇谯县，前锋部队正好前往鹿邑，挡住陈州的大齐军。 “向杰，让十三司通知申州向冲和王成，六月底之前如果我军攻入陈州和黄巢交战，就聚兵攻入蔡州城，端掉秦宗权在蔡州的根基。”薛洋的这道命令让袁袭皱了皱眉眉头，随即道：“主公要拿下蔡州？” “我也不想，只是蔡州如果不受到攻击的话，我们在东面的压力就大了，而且秦宗权也不会和黄巢一条心，所以与其想着如何吸引杨行愍去打蔡州，还不如我们去打一下子，打完可以再撤回来嘛。”薛洋也是苦笑不已道：“不过这原本就是个下策，事到如今也是无奈之举。” “既然如此，莫不如再等等，让吴明去想想办法，他在光州等地的布置已经完成，就让他进入蔡州试试看。”袁袭和向杰对视一眼之后道。 薛洋点了点头笑道：“也罢，去告诉吴明，若是能办成这件事，他必是首功之人。” 三人计议已定之后，立即催促各部加速前进，从楚州进入泗州，沿着洪泽湖和白水塘附近穿插而过，大队人马在这一地带出没，吓得原本打算趁乱进入泗州的毕师铎心惊胆战，还以为淮南军要越境对自己下手。 “权义，大军出征之后，你要始终保持对毕师铎的压制，将他牢牢压制在泗州和濠州一带，如果徐州之地有异动，你还要率军奔袭，彻底让时溥安定下来，确保我第四卫和扬州的道路畅通。”高济是提前接到通知，所以特意率军在淮阴等待薛洋的到来。所以薛洋和袁袭在淮阴停留一日之后才出发追赶第四卫，临别之时，袁袭道：“主公这一去，整个淮南道东北就全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懈怠。” “主公军师放心，权义自当竭尽全力，确保我军和大本营之前一路畅通。”高济抱拳鞠躬，脸色肃然，他明白袁袭这番话的深意，同时也明白薛洋北上的真实用意。 薛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之后骑兵都全军上马拱卫在薛洋身边朝西疾驰而去。这一路大军浩浩荡荡往西北而去。第四卫于六月初九从扬州出发，在十五这天进入亳州，然后沿着十三司事先侦查好的路径朝着谯县而去。这一路大军进入亳州境内之后确实让整个亳州为之一振。原本亳州内部地方军为了争夺亳州刺史之位争的是面红耳赤，但是在薛洋领军前来之后，各路人马顿时偃旗息鼓。三万多大军迤逦而行逼得这些人赶紧躲了起来，以至于薛洋抵达谯县的时候，满城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敢出来迎接的。 “陆明，你做什么了？怎么将这些人吓成这样？”薛洋下马的时候向杰见到整个谯县县城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忍不住拉着他笑道。 “我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大军开到城下的时候，派人告知城内守军，说了我们要借用谯县和亳州作为剿灭黄巢乱军的驻地，这些人就拱手将城池让了出来。”陆明摇了摇头苦笑道：“整个亳州只有一个主簿出面带我接管了城内各处，就连这安民告示也是他帮我写的。” “你把这个主簿找来。”薛洋和袁袭相视而笑，带人进入亳州刺史府之后让陆明将这位三十出头的书生带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丈夫如何称呼？这整个亳州不论是守军还是官吏对我淮南军皆是避之唯恐不及，为何丈夫肯出面协助我军接管城防和府库？” “在下李振，忝为亳州刺史府主簿，只因前刺史病逝，朝廷始终无法派出新刺史，而亳州内部也为了这刺史留后争来争去，如若不是黄巢乱军在陈州肆虐，时时威逼亳州，只怕这孤城谯县早就弥漫在战火之中。而将军率军前来剿灭叛贼，又依靠兵势震慑亳州，维持了这内部宁静。在下只是一介闲人，有幸能够为将军助力，自当尽力。”这位书生说话调理明晰，让袁袭眼前一亮，而薛洋更是猛然间抬头，似乎想要看清楚什么。只不过他这眼神倒是吓了对方一大跳，有些呐呐的问道：“是否是在下言语不妥，说错了什么？” “原来你就是李振？就是金吾将军，官拜台州刺史的李振”薛洋微微一笑，对于他其他的话都没怎么在意，反倒是笑道：“你怎么在亳州？这倒真是天意，不知丈夫可否留在我军帐中助我一臂之力？薛洋虽然年幼，然则却也知晓丈夫大才，虽然眼下困顿，然则这乱世虽说不幸，但是却也是有志之人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薛洋虽不才，却也愿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希望丈夫不要嫌弃薛洋粗鄙，出山相助。薛洋自当以先生之礼以待之，早晚请益不敢有违。” 薛洋的话让袁袭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是李振却明显还有些迷惑，见到薛洋朝自己鞠躬，急忙避开道：“将军所言不差，在下此前确实打算前往台州任上，只是因为途中盗匪横行，不能远行，只得困在此地。在下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逐步，将军折煞了，将军年即弱冠就已经是淮南节度使，手握重兵，一举一动皆能够左右天下大局，岂是粗鄙之人可以比之？将军盛情相邀，在下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违。只是将军和在下只是刚见面，为何对在下青眼有加？难不成将军以前认识在下不成？” 李振点头，薛洋也是心情舒畅，虽说史书记载，李振是南下经过汴州的时候被朱全忠招揽，而眼前的这个李振却是在亳州任一个小小的主簿，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能够在此为难之时挺身而出，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伸出招揽之心了，所以拉着李振神秘一笑道：“此生自是初见，然则说不得是前世见过也未可知。” 薛洋的话让李振愈发疑惑，他虽说官拜台州刺史，然则路上盗匪横行，他孤身一人，根本就无法前往上任，所以才会滞留亳州，想要避开黄巢乱军，后来更是旅途困顿，为了生计不得不接受前亳州刺史的招揽，成为一个小小的主簿，连品级都没有，薛洋招揽他，他倒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不过他虽然疑惑，旁边袁袭却笑着插过话题道：“恭喜主公，得此大才，今晚当开夜宴庆祝啊。” 几人说笑一番之后就见到向杰和陆明联袂走来，袁袭笑道：“主公，不如让李丈夫先随我参赞军务，同时襄理谯县政务，也好让大军放开手脚，筹备大战。” “也好。”薛洋点了点头，算是将李振的职务给定了下来，长期以来军政部几乎就靠袁袭一人在独立支撑，陆翊时不时的还要领兵出征，所以能有人给袁袭分担要务，薛洋也很高兴，事实上如果不是薛洋见到袁袭身体素质不错，他都怀疑历史上这位鬼才就是因为前期过于操劳所以才会过早病逝的。不过对于李振，薛洋的认识当中，他更多还是偏向于政务，不过此时倒也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只是这两人对于李振的肯定却让陆明和向杰好奇不已，不明白为何短短片刻之间，这位亳州刺史府主簿就入了薛洋和袁袭的青眼。不过好在陆明此来是汇报军务的，所以只是诧异了一下，就禀告道：“启禀主公军师，陈瑜已经率军先行一步朝鹿邑而去，准备在接管鹿邑之后就地防守，等待黄巢派出劫掠的人马前来。” 陆明的安排让袁袭点了点头道：“你让随军后勤队立即将亳州府库剩余的钱粮全部调出，先供应军需，然后派人和后勤部联络，让他们的辎重船只在谯县停靠，大部物资就地下船，部分前往鹿邑之后再行留下。” 袁袭见到薛洋没有意见之后笑道，“不如我军军需辎重以后就由兴绪负责筹划吧。”他这话一说出口，陆明和向杰自是吃惊不已，就连李振本人也非常诧异，而看薛洋的笑脸，很显然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将军对此没有意见，忍不住抱拳道：“兴绪多谢将军看重，然则大军粮草辎重，干系重大，应该交给心腹之人负责，否则的话若是被奸人所陈，只怕这数万大军顷刻间就会陷入生死关头，还请将军慎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既然能投效于我，若是虚席空置，岂不是对不住先生一番所学？”薛洋笑道：“我自信我以诚心待人，人必以诚心待我。淮南军上下若能众志成城，那么区区黄巢乱军算什么，必然会被我彻底斩落马下，也好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 “承蒙将军不弃，更委以重任，兴绪无以为报，愿竭尽忠诚，以报将军一番看中之心。”薛洋一番话说的李振目瞪口呆，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是他以前不曾遇到的，但是看着袁袭等人的反应，虽然对于薛洋直接任命自己督管后勤粮草很诧异，但是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了吃惊的神情，想来这已经是整个淮南军的处事风格，所以李振当即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如蒙将军不弃，兴绪愿尽心尽力，为将军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哈哈，我得兴绪，乃是得一大才啊。”薛洋一把将李振扶了起来，哈哈一笑。这李振算得上是继袁袭和严明之后，自己招揽到的另一绝顶人才了，而且也是招揽速度最快的一人。几乎是自己一开口对方就答应了。而历史上这位可是和敬翔、谢瞳并立的三大天才人物，一手辅佐朱全忠崛起于草莽之间，最终成就五代开端的人物。 “恭喜主公了。”向杰见到袁袭点头，知道是什么意思，急忙上前笑道，“不如我去安排一下，今晚在此摆开筵席，大家庆祝一番如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茨河之战（上） “主公，陈瑜已经率部沿茨河布下防线，同时将茨河西岸附近百姓能迁走的都迁徙到东岸了。”中和三年六月二十，在大队后勤物资沿着水路源源不断送抵谯县和鹿邑之后，向杰的十三司也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沿河百姓就地安置，如果愿意随船南下的，告知他们，我淮南军会妥善安置他们。”薛洋点了点头道：“如今黄巢大军在茨河东边攻城拔地，劫掠百姓，想来是一部分补充攻击陈州所需，另一方面也是以战养战，只怕除了亳州，其他地方也是被劫掠一空了。” “主公所言不差，十三司在其他各地均有急报传来，陈州周边汴州、郑州、许州还有颍州北部，我亳州东部，包括郸城在内均已被大齐军抢劫一空，百姓被掳走，财物粮食也都洗劫一空，看样子黄巢是打算在陈州持久作战了。”向杰脸色有些冷峻道：“大部百姓被掳走之后全都都投入到各地征伐之中，死伤惨重，只有少部青壮被编入正军。” “去传讯杨行愍，让他移兵颍州西北，堵截黄巢乱军南下，在界首一带设防。”袁袭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一边的李振之后道：“这个戴友归不是在打颍州的主意吗？那就随他，就直接告诉他，此战他能抢下多大地盘我们都不管，但是黄巢乱军不得南下颍州，否则的话我就回师先打掉他。” 袁袭这番话说的是杀气腾腾，他本是正军出身，对于黄巢这种裹挟百姓作战的方式非常不齿，所以有些怒火薛洋也没理会，倒是在见到陆明欲言又止之后点头道：“你是向率第四位主力前出茨河攻击前进是吗？” “陆翊距离陈州治所不足百里之地，若是我军前出必然可以大乱黄巢的部署，吸引他们移兵茨河，从而和我军隔河相对，主公为何让陈瑜停兵不前，而且还就地转入防御？”陆明点了点头，不过他说完之后袁袭倒是和李振对视一眼，笑道：“兴绪兄不妨给他解解惑？” “其实陆将军也不用着急，黄巢军不日便可主动前来。”李振见到袁袭的笑脸，知道对方是有意让自己多说话，好早日融入淮南军的体系之中，所以当即道：“正如将军所言，鹿邑距离陈州只有不足百里之遥，我军在此驻扎已经威胁到黄巢大军的安危，一旦我军突然发动袭击，和陈州的赵犨里应外合，他只怕应付不已，也不利于他持久攻击陈州，所以他肯定按耐不住。而且虽然目前勤王大军是各自为战，然则东北面宋州的朱全忠到我军所在的亳州，再往南杨行愍的颍州直至申州我军第一卫所部，一个包围圈已然形成。黄巢若想冲出去，就只有不断试探各部的强弱，选择最弱一方作为突破口。这也是目前各路诸侯之间达成的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军要做的就是守住东南两面，逼迫黄巢只能往北去攻击朱全忠，唯有如此才能逐步挤压黄巢的回旋余地。”李振手捋长须，徐徐道：“这就好比是一条枷锁一般慢慢锁住他，然后一点一点勒紧，最终让其窒息而亡。” “说起来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各路大军缺乏调度，各自为战，相互之间根本不能做到一条心，也只有如此才能确保在相互之间能够互为应援。”对于李振的眼光，薛洋还是很认可的，短短几天时间里，凭借着这些零散的情报就能猜测出目前整个战局部署，而且还能够将自己这一方谋划布局都说清楚，其才华的确和历史记载的差不多。 “去把骑兵都放出去吧，从茨河下游渡河而进，然后自由作战，和陈瑜所部互相配合。”薛洋想了想之后道：“让十三司派人在茨河以西，陈州以东密切监控黄巢军动向，为骑兵都独立作战提供情报支援。” 薛洋的话让陆明和向杰两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很显然薛洋放出骑兵都除了配合陈瑜所部之外，更多的还是要锻炼骑兵都独立作战的能力。特别是在平原地带，骑兵的威力比起步兵要强横许多。虽然淮南军成军至今也只是激战起这两千多人的一支骑兵队伍，但是如今是该放出去独立作战了，不过这也极大地考验着骑兵都都指挥使夏恒的能力。 安排好骑兵都出击之后，薛洋和袁袭商议之后立即率部前出和陈瑜汇合，陆明给李振留下一个营守住谯县大本营之后，自己也率部暗中前出，随时准备接应陈瑜。 不过此时的陈瑜实际上已经在和茨河对岸的大齐军零星接触了。茨河发源于陈州的太康地区，在流经鹿邑县城的时候河面很窄，远不及附近的涡水流量大。虽说如今是夏季丰水季节，但是人马往来在某些地段甚至可以淌水过河。所以双方在茨河沿岸连续打了好几次。只不过一方面大齐军大部分都是冲着抢劫而来，而陈瑜手中两个都的人马也几乎都在护送百姓过河，所以双方打了几次都是小打小闹。不过随着鹿邑周边的百姓除了被大齐军抓走的剩下的几乎都被陈瑜接应到茨河东岸之后，双方的接触变得频繁起来。 “将军，主公急讯，让我军沿河组织防御，吸引乱军来攻。”陈瑜这边刚准备过河进攻，薛洋这边的命令就直接过来了，而且还附带着一份骑兵都渡河西进的通报。 “驱赶战术？”陈瑜琢磨了一圈之后忽然笑道：“看样子的确是主公想出来的招数，去通知两个都指挥使，今夜我们要来一次狠的。” 不过陈瑜将自己的计划跟李秀峰和第十五都杜光义一说两人直接摇头，李秀峰和陈瑜两人本来就相熟，所以直接开口道：“将军，你这准备去偷袭大齐军在对面的辎重大营？这不是开玩笑吧？这大齐军可没有那么多辎重粮草，就我们知道的那些还是抢来的，他们在周边布置了太多的人手，我们就算全军出动，顶多和他们打一场夜战，也不可能劫到粮草的。”他这一说旁边的杜光义也是直点头，不过随即就被陈瑜给掐灭了。 “我只是要将他们的兵力都吸引过来，你们还真打算让我去劫粮草啊？那到时候不得在这茨河西边打一场？”陈瑜翻了个大白眼之后笑道：“他们被我们抽冷子打了一下之后肯定会大军云集朝着我军阵地而来，那到时候岂不是就完成了主公的军令了？” “主公让骑兵都夏恒挺进茨河西岸，是不是早有预谋？”杜光义有些迟疑，随即猛然间点头，自顾自的笑道：“肯定是这样，只有大齐军被我吸引过来，骑兵都在背后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好了，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遭了。今夜第十都前去劫营，记得把声势造大一点，记住如果大齐军没有防备就真劫粮草，如果他们有防备吸引他们朝茨河而来，广义，你率军从后接应秀峰。”陈瑜道：“记得别打得太狠，把他们给吓退了，必要的时候让各部可以佯装败退，总而言之就是要牢牢的将他们吸引过来。” 陈瑜打发走李秀峰和杜光义之后立即让人飞速通报谯县，让第四卫主力趁夜急进至鹿邑城外隐蔽，等待大齐军跟过来之后进行反击。同时让十三司立即去寻找骑兵都，让他们在两军激战之时，从背后偷袭。 陈瑜的这番谋划算得上面面俱到，而且还将骑兵都的战斗任务都给排定了，所以消息传到谯县的时候，陆明立即率军前出，越过薛洋和袁袭的中军，急匆匆而去。 “军师啊，这第四卫两个统军将领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吧？”薛洋将手中陆明转过来的通报递给袁袭笑道，“有他们在，至少此战之后黄巢伸向亳州的这只手会被尽数斩断了。” “陆明行事稳重，考虑事情面面俱到，而陈瑜嘛，去年一年几乎都在讲武堂研习兵马，进步倒也不小。依臣看来，此战之后第四卫可以分离了。” 他们两人不急不慌从谯县直奔鹿邑而去，但是陆明那边的飞马快报却让陈瑜安定了心，在第四卫主力及时来援之后，陈瑜也不问李秀峰和杜光义两部走后，整个茨河防线空虚，直接让随军的后勤队上来加大力度将原本还没修完的工事抓紧时间修完，同时将携带而来的大量的弩机全都搬了出来。 “将军，这乱军都还没来，我们就着急将这些大家伙搬出来是不是太早了点？”陈瑜带着亲卫队在各个阵地上巡视，不时的还会对周边布设的陷阱指指点点，因为北上之时有可能会面对骑兵，所以第四卫算得上是淮南军中对于防骑兵战术演练最多的一支兵马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瑜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厢兵，有些诧异这小家伙居然能在自己面前还有勇气提问。 “启禀将军，我叫刘洋。”这小伙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朝着陈瑜鞠了一躬之后继续去搬那一箱箱沉重的弩箭去了。 “等打完这一仗，你去把这小子招进亲卫队，看看能不能练出点门道出来。”陈瑜微微一笑，转身去了别处。 陈瑜这边在做准备，李秀峰带着第十都却趁着傍晚的霞光悄然潜伏到了大齐军在淮阳城外的大营附近。因为距离陈州很近，所以大齐军的西面大营就设在淮阳境内，这源源不断从亳州西部地区抢来的物资和人手也几乎都囤积在淮阳。这也是陈瑜打算去劫营的原因所在，只要一打这淮阳城外的大营，就能够瞬间让整个大齐军产生震动。 不过也因为此地基本上都是外来粮草和人手的囤积基地，所以除了守备军队之外，就没有太多的兵马驻扎，大齐军的精锐现如今都在尚让手中，正集中力量攻击陈州的城墙。 不过不论是负责劫营的李秀峰还是负责接应的杜光义却丝毫不敢怠慢，黄巢大军每次征战几乎都是裹挟民众而战，真要给他们时间，此间的数万百姓都会变成他们的士兵。而此刻李秀峰手中只有一个都的兵马，数千人之众而已，所以李秀峰根本没办法和对方去打野战，只能仗着兵马精锐，战力强横，在夜间偷袭，打对方一个冷不防。 夜色逐渐降临，前方的大齐军营内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篝火，时值夏夜，天气炎热，所以军营之内大半夜的尚且没有安静下来，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百姓和士兵，因为粮食不够，所以这些被裹挟来的百姓也没办法太早安睡。唯一的好处就是此时的大齐军尚且没有后来那样穷凶极恶，这些百姓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那些随军被裹挟来的妇女小孩时不时的还会哭闹不止。 “指挥使，这乱哄哄的真是个军营？”李秀峰旁边，副将看着前面那星星点点闹哄哄的大齐军营有些傻眼道：“这大晚上的我们冲进去他们的大营能守住一刻钟就怪了。” 李秀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对方之后道：“那你也得冲的进去才行，你看看这大齐军虽然里面乱哄哄的，但是守在最外面的那些兵马却丝毫没有乱象，反倒是井井有条。而且这军营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是布局来看倒也四平八稳，没有太大的破绽，不论我们从那边进攻，都会受到阻拦，他们的守营兵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支援。你能攻得进去？”说到这里李秀峰也是跟着一叹道：“毕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虽说是乱军，但是却历经大战洗礼，有些方面比起我们淮南军也不遑多让，等着吧，等到后半夜他们内部安定下来我们再摸上去。” 李秀峰说的没错，因为天气原因，整个大齐军营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安静下来，里面的百姓和兵马开始逐渐陷入沉睡，只有巡营各部还在各处来回走动。 看着最外围的那些兵马逐渐沉寂下来，李秀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拉了一把副将，两人从小山上下来之后将手下各部逐渐聚集起来然后带队朝前摸了上去。李秀峰身后跟着集中起来的数百名弓箭手，在抵近之后一阵箭雨，直接将那些守着箭楼和两处角楼附近的士兵全部击杀，身边副将直接率队就冲了上去。 李秀峰此时攻击的这段营寨距离大营辕门比较远，算是比较靠近后营的所在了，副将冲上去之后也不管那些围营的营寨，直接上去就以蛮力，指挥数百名手持长斧的士兵硬生生的将营寨砍开了一段缺口，在弓箭手不间断放箭，抵住营内守军前来反击的情况之下直接杀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茨河之战（下） “来人，换火箭，给我放火。”副将带人杀了进去，让李秀峰微微一笑，伸手一招呼，身后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快捷之极的点燃火把，换上了火箭之后，他这一队人手混在大军之中起到的作用顿时变大了。原本被这猝不及防的攻击打乱了章法，但是各路援军持续上前，逐渐堵住了第十都前路的大齐军周边的各个帐篷在随后却纷纷起火，夏日里天气炎热，这些大火一旦燃起，顿时间混乱开始逐步变大，那些乱哄哄的百姓因为大火开始在军营之中四散而走，原本派往各处维持秩序同时带着百姓反击的大齐军士兵开始约束不住这些混乱的百姓了，整个大齐军营的形势变得逆转起来。第十都将士抓住机会，攻势变得异常凌厉，在淮南军精锐面前，大齐军除了少数百战余生的兵马之外，大部分都是一触即溃。原本人海战术在越来越多的大火面前也逐渐失效，第十都依仗着强悍的战力逐步靠近辎重大营。 “不能在前冲了，这大齐军已经开始朝着这边而来，真要被他们包围了那可就冲不出去了。”李秀峰手中的火箭几乎就没断过，带着火油包的箭矢只要是集中营帐必然是引起冲天大火，而且这些混乱的士兵和百姓此刻根本就无心救火，只能被驱赶的满场乱走，愈发加剧了混乱的局势。不过李秀峰却已经隐隐然从周围的喧闹之中听出了不妥，这个大营之中大齐军至少有数万兵马，再加上百姓，真要将自己堵在里面，再想出来可就难了。只不过此时前锋所部距离辎重大营已经不足一箭之地，此时就这么放弃李秀峰实在不甘心，而且如果不将大齐军打疼，只怕他们也未必会出营追击。所以李秀峰虽然嘴里面喊着不要前进，但是自己却带着弓箭手脱离第十都中间位置，直接越过前锋，带队直冲辎重大营而去。 此时的大齐军已经反应过来李秀峰的目的，所以大队人马不计代价上前阻截第十都之外，更多的兵马还是源源不断的围绕着辎重大营而来，大量的人手聚集此地之后，李秀峰即使依靠着弓箭手开路已然是寸步难行，对面的反击也越来越凌厉，甚至一个不留神李秀峰自己都差点被流矢击中。 “指挥使，不能再冲了，大齐军在前面已经布置了好几重防线，我们硬冲上去只怕伤亡大不算还未必能够有什么胜算，不如我们往东突进，把这大营再搅乱一点。”副手抹了一把自己脸色迸射的鲜血冲到李秀峰身边道。 “你带队在前冲锋，我来断后。”李秀峰点了点头，让副将领兵在前面突击，朝东面杀了过去，他自己则带着弓箭手和亲卫队断后，一面不断击杀前来追击的大齐军兵马，一面则继续朝着四面八方纵火，吸引更多大齐兵马的注意。如此让周边追击自己的大齐兵马越聚越多，一点一点的将这些人手吸引过来。 “指挥使，大齐兵马已经追了过来，但是只有一半人手，剩下的还在营内。”李秀峰断后，率队杀出大齐兵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开始泛亮了，但是手下的这声汇报却让他眉头紧皱，随即道：“立即去通知第十五都，让他们也来参与围攻，一定要将大齐军主力吸引过来。”李秀峰一声怒吼道：“兄弟们，随我反身杀回去。” 李秀峰刚刚出了大齐军营不久又转身杀了回来，和前来追击的大齐军在营外捉对厮杀，双方这一次是真刀真枪，厮杀了一夜的第十都将士虽然疲惫不堪，但是大齐军本身也是惊魂未定，所以双方这一打起来倒也是棋逢对手，虽然大齐军的战力比不过淮南军，而且装备更是无法相比，但是其本身的兵力却源源不断，在追击受挫，被第十都堵在大营附近反击之后，营内的主力人马也开始陆续出营支援，逐渐的将第十都围在了其中。 不过此时李秀峰已经顾不得自己被围了，率部一面往后退，朝着茨河一点一点一动之外，更是将上前围攻自己的大齐军牢牢的吸引在自己身边，甚至杜光义率部加入进来的时候，都丝毫没有放过这些大齐军兵马，甚至趁着第十五都加入之后的这股锐气还打出了一波反击。只不过因为后面就是军营，退无可退的大齐军反倒是打出了一股高涨的士气，在后方得到稳固之后，大齐军将领除了源源不断的派遣援军上前之外，还祭出了以往屡试不爽的招式，组织营内的大批百姓手持简陋的武器纷纷冲上前去。 “差不多了，再不走可真走不了了。”李秀峰一声怒吼之后，身处包围之中的第十都立即开始边打边退，一点一点将大齐军的包围圈朝外扯，而身在外面的第十五都也在杜光义的率领之下不断策应的同时，随时注意大齐军的攻击节奏，始终牢牢的吸引着大齐军。这样一拉一扯之间，硬生生的裹挟着大齐军不断从淮阳附近的军营直接朝着茨河的方向而来。 “这个大齐军，也不知道领兵将领是哪一位，还真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啊？”杜光义一面指挥第十五都黏住当面的大齐军，吸引周边大部分人马前来围攻自己，一边低声自语。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稳住了大营之内的混乱之后，在看到了可以一举歼灭淮南军的希望，自然是毫不迟疑的全军攻击。而且李秀峰为了吸引这些人来攻击自己，可是煞费苦心的亲历险境，第十都截止到目前为止，都快到茨河河边了，还依旧身陷重围之中。打了一夜的第十都将士如果不是在各营营正的亲自率领不断冲击之下，只怕早就坚持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战斗。这种岌岌可危的局势也坚定了大齐军将领的信心，可以凭借着庞大的兵力一举歼灭对手。所以尽管被对方一点一点带着到了茨河河边，但是他们依旧不紧不慢的指挥各部堵截淮南军，甚至在李秀峰指挥大军渡河之后这些人依旧全军冲锋直逼淮南军的阵地而来。 “臭小子，还真是让你给办成了。”陈瑜在河边的阵地上可是等了整整一夜，这好不容易见到李秀峰带着这铺天盖地的大齐军蜂拥而来之后，忍不住使劲拍了拍手，当即命令守备阵地的厢兵先接应第十都进来，然后依托第十都的兵力守住阵地，吸引周边的大齐军来攻。 陈瑜的这个阵地原本就是为第四卫准备的，在第十五都未曾一起跟上来之后，光靠第十都的兵力，虽然有了无数的弩箭和陷阱帮助防御，但是仓促之间发挥出来的战力根本无法此前相比，所以大齐军依靠着庞大的兵力硬生生的将阵地面前的陷阱全部拿下，将那些无数的沟壑也被填平之后大队人马蜂拥而至，冲的最前甚至已经和李秀峰率领的兵马短兵相接，在阵地上厮杀不止。 “大齐军已经陷进来了，快去通知大将军。”陈瑜几乎是一刻不停的站在阵地的最后面高台上发布各式各样的命令，同时将自己身边的亲卫队也派上阵前跟随李秀峰阻击大齐军，同时让人飞速去通报陆明带队上前攻击。 其实此时的情形已经不需要他传讯了，陆明的大队人马已经近在眼前，甚至陆明本人都已经在眺望此时茨河河边的这场大战了，所以几乎就在陈瑜派人传讯的那一刻，第四卫的主力兵马三个都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命令大局出击，三个都除了北面是黄杰率领的重甲兵和杜光义汇合之外，另外两个都从南面迂回，两路兵马以第十都防御的河边阵地为中心，形成了两只巨大的臂膀，逐渐的开始朝着中间合围而上。 “陆明，夏恒那边你有没有通知到？”陆明没有率队上前，而是留在原地，再见到薛洋和袁袭到来之后刚要汇报就听到袁袭问道。 “时间仓促，尚未来得及通知，但是昨日陈瑜下令之时已经通知过了，想来夏恒能够把握住战机。”陆明拱手道。 “军师莫要担心，夏恒肯定已经在茨河西岸暗中等待，一旦第四卫合围住大齐军，他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的。”薛洋倒是对骑兵都不担心，如此巨大的战场十三司一定会提前通知到夏恒，这位充当了自己近一年多护卫的骑兵都都指挥使一定会把握住战机，给予大齐军最后一击。 三人在此间谈论骑兵都动向的时候，整个前线的战斗已经逐渐进入白热化，设置在陈瑜身后的战鼓在一刻不停的响彻战场，第十都虽然被大齐军打得步步后退，但是却牢牢守住了最后几道防线，依靠着弩机和弓箭手不断射出的箭雨支援，李秀峰身先士卒亲自搏杀在第一线，将对手僵持在一起，逼迫大齐军庞大的兵力始终无法真正得到展开。而杜光义的第十五都原本也快要被对方源源不断上前的大军包围，关键时刻，黄杰的重甲兵出现在战场上，黑漆漆的板甲穿戴在人高马大的重甲兵身上犹如一尊尊远古的傀儡一般，弥漫着惊天的杀气，那雪亮的陌刀刀光一闪，沿途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被一刀两断，冲天的头颅滚滚而落，鲜血喷射之下，宛若天边的朝霞一般。黄杰亲自率领，重甲兵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硬生生的打开了一条缺口将第十五都从包围圈之中剜了出来，然后两部合力，迅速将整个大齐军的右翼彻底击碎。重甲兵那疯狂的杀戮彻底吓住了大齐军的所有人，所有人不论是谁在这些钢铁怪物面前都逃不过人头落地的命运，甚至几名大齐军将领亲自率领亲卫上前阻截，依旧被对方杀得人头滚滚，身首异处之后，黄杰面前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对手了，所有人只要碰到黄杰的重甲兵都纷纷而逃。 “我的天，这是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怪物吗？”杜光义和第十五都的士兵跟在重甲兵后面，亲眼见到这些人排着整齐的队列，一排排交替前进，每次出手都只是一刀，但是刀光之后却只见到对手被横空劈成两半，鲜血喷射之下断臂残肢散落一地，样子恐怖之极。饶是杜光义和他手下的士兵几乎都是老兵了，但是依旧被吓得脸色发白，这种杀人手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残忍之中也让杜光义一阵兴奋，随即指挥部队快速上前扩大战果。 北路的这两个都进展最快，几乎是短时间内就直接毕竟大齐军的中部，和第十都守备的阵地隐隐然相互策应，依靠着这两部的配合，第四卫在茨河战场已经稳住了局势。而南面的两个都虽然没有北面进攻那么快捷，但是却也是步步紧逼，逐步的将大齐军朝着中间驱赶，三面进攻联手之下，大齐军的庞大兵力逐渐起不到作用，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在逐渐缩小，跟随在淮南军主力部队身后的弓箭手几乎是每一轮齐射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 “战争打到现在，已经陷入僵持，如今这个天气，重甲兵的冲锋势头顶多能够坚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北线如果不能取得决定性战果，局势随时可能会被逆转。”此时最轻松的就是薛洋和袁袭两人了，袁袭见到陆明脸色有些严肃，开口道：“所以此时如果黄杰不能一鼓作气直接将大齐军拦腰斩断，和南边的两个都汇合，那么此战必是一场苦战。” “其实也不然，就看夏恒的了。只要他出现在战场之上，不论是袭击大齐军营还是从后面冲击，都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薛洋摇了摇头笑道：“军师莫要吓唬他，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第四卫已经算是可以独立成军了，往后将兵练的更精一点即可。” “末将亲自前往战场督战，主公放心，此战末将一定彻底击溃大齐军。”陆明一拱手带着亲卫立即冲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作战，军师莫要难为他，他可不是其他人，本身就已经非常努力了，如果不是底子稍差，不会比另外三人差多少的。”薛洋倒是对陆明很有信心，虽说比起陆翊等人而言，确实差了一点，但是陆明却有自己的特点，在逆境面前陆明有一股韧性，第四卫和他本人一样，擅长在逆境之中打出反击。 “主公这是笃定第四卫能够逆转局势？还是觉得骑兵都能够及时加入战场？”袁袭点了点头，看着薛洋一笑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骑兵烟尘 陆明冲上战场前线之后立即进入主阵地和陈瑜汇合，“立即擂鼓，全军突击。”陆明只是一个命令，但是却让陈瑜如梦方醒，中军鼓声在一刹那变得异常急促，全军进攻的信号在这一刻响彻云霄，第四卫不论远近，几乎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全都咬着牙发动反击，第十都全军将士在这一刻甚至跟着李秀峰直接冲出了阵地，踏着染血的道路步步前进，硬是以绝对劣势的兵力率先投入反击，李秀峰本人甚至不顾自己身受数处重创，带队冲锋在前。 第十都反击，北面黄杰所部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了进攻，重甲兵在隆隆的鼓声中重新焕发了生机，雪亮冰寒的陌刀拖着长长的血迹，开始在战场之上追逐自己的对手，将杀戮发挥到极致，人头滚滚而落，鲜血映着朝阳染红了整片河滩，生命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廉价。在大齐军人手一件盔甲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之下，那些手持简陋武器的百姓被杀得血流成河，大批裹挟而来的大齐军连同百姓在混战之中丧生。黄杰率领重甲兵踏着已经变得泥泞的土地一步步前进，将大齐军的阵型拦腰斩断，顺利的和南线的两个都汇合。 形势到目前为止已经非常明了，第四卫全面的攻势一启动，在短时间内就发挥了极大的战果，依靠着将士们的勇武，在黄杰将大齐军一分为二之后，第十都也在李秀峰的率领之下打出了河边的阵地，大齐军数万人的前部被团团围住。黄杰所部向内收缩，杜光义则背靠重甲兵挡住了后续大齐军的拼命阻击。 而南线的两个都此时在和黄杰短暂汇合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部署，分出一个都的兵力和杜光义一起往北打，两都一南一北，分进合击，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却硬生生的抗住了大齐军数万兵马的持续攻击，将战线一点一点往茨河西岸推进。 “大将军，你来坐镇指挥，末将去前线杀敌。”陈瑜朝着陆明一抱拳，纵马而去，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冲了上去，和李秀峰并肩作战，带着第十都一点一点朝前攻击。陆明在接过战场指挥之后立即让布置在阵地上的弓箭手和弩机集中火力沿着第十都攻击前进的方向倾泻箭雨，原本散乱的箭矢在陆明的指挥之下迅速汇聚起来，铺天盖地的箭雨几乎是每一次齐射都会一片腥风血雨，激战之中，刘洋带着厢兵个冲到阵地上帮忙，操控弩机，将这种威力大到让人绝望的武器发挥到了极致，五枚一次射击，每次射出之后，尖锐的呼啸声都会带着一蓬蓬血花消失在战场上。在后勤部联手沈家对弩机进行升级改造之后，不仅仅射击变得更加的方便快捷，而且还加装了简易的瞄准器具，让弩机的威力达到了极致。时至今日，步军所用的弩机已经全面取代了床弩和车弩，成为都以上的淮南军的基本编制。此时此刻战场之上数十台弩机汇合了弓箭手之后彻底帮助第十都稳住了局势，在陈瑜亲自抵达前线之后，反击的势头开始逐步加大。依靠着源源不绝的箭矢，第十都此时此刻打出去的势头甚至不比对面的重甲兵差多少。 陷入包围圈的大齐军前部在四面八方持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已经失去了章法，虽然这数万人几乎就是淮阳大齐军的精锐，但是在黄杰割断了他们和后方的联络之后，混乱开始伴随着持续的打击而愈发加剧。各部之间原本默契的配合开始断断续续，前方负责指挥的几名将领虽然竭尽全力，但是恶战硬战对于各军之间的配合要求更加严格。在冷兵器时代，由于中枢指挥无法及时有效的抵达每一个作战单位，所以负责在前线领兵作战的将领素质就显得尤为重要，尤其是在逆风局的时候，这些基层将领的有效指挥有时候事关整个战局的成败。 而这一点大齐军却没有什么优势，空有庞大的兵力和源源不断裹挟而来的百姓加入，但是长期以来流动作战的特点造就了他们顺风作战的时候战力强势，但是一旦被压制，战场风向转变之后，他们的战力就明显跌落到谷底，其本身庞大的兵力甚至变成了累赘。此时此刻被包围的这数万人马被淮南军四面合围之后开始犹如橘子一般一圈一圈的被褪去了表皮，里面的脆弱逐渐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主公，你看，是不是大齐军的后方乱了？”战场之外，薛洋和袁袭带着身边的亲卫找了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停了下来观战。陆明抵达前方之后第四卫凌厉的攻势和取得的战果让袁袭放下了心思，转而开始不断的观察被堵在后面的大齐军主力的动静。他自然清楚陈瑜一手策划出来的这场战役的关键不在于前方的这数万兵马的生死，而是后方大齐军主力能够被顶住，等到战事往后拖，一旦前方的大齐军精锐被打崩溃，那么腾出手来的第四卫各路兵马就能够沿着杜光义的阻击线顺利杀出，到时候不论是驱赶败兵倒卷珠帘还是依靠着强势的战力逆势打回去，这场战役就能够得到既定的成果。但是此时大齐军后面那明显的混乱越来越大，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夏恒过来了。”薛洋侧耳倾听了一会之后点头道：“应该是夏恒赶过来了，只有骑兵冲锋才能够让对方的大阵混乱。”说起来薛洋对于骑兵的首次参战还是很有信心的，夏恒原本就是从北方流浪到淮南境内的，在扬州薛洋组建骑兵都的时候被陆翊发现，从原本的一个小兵平步青云，成了淮南军骑兵的主将。其本身和杨行愍类似，都是前往朔方服役的将士，一身过硬的骑术，对于骑兵战术也很有研究，所以虽然淮南军的这支骑兵兵员几乎是从淮南军各军抽调上来的，但是在他的统合和操训之下，其对于草原骑兵战术的理解和把握还是让所有人服气。 袁袭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清楚对面的动静，但是此时手下的兵马已经全都出动，只有游离于战场之外的骑兵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参战。所以袁袭看着薛洋笑道：“主公似乎对于骑兵战术很有造诣啊，我南方大军普遍缺乏优良战马，骑兵数量少，不成体系，大部分还是依靠步军作战。就算是昔日高相公手下，也没有大规模的骑兵出现。” 袁袭的话让薛洋也是跟着一叹，苦笑道：“南方缺马，而且缺乏骑术精湛的兵士，所以难有大规模的骑兵出现。除非我军能够打到北方去，不然的话依靠着陈烨每年偷偷摸摸从北方买马，不仅耗费大，而且也无法持久。所以南进方略一旦执行，必须要让水师和船队能够尽快适应海况，组建一条从南方抵达辽东的航线，如此才能够以物易物，换取北方的良马。” 薛洋想到的办法此时没办法施行，至少要等到拿下苏州，有了稳固的出海口之后，才能开设海船厂，开造大船，前往辽东。不过薛洋倒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历来中国的马匹来源地就是幽北草原、漠北和西北三个地方，除此之外就只有西面的那片高原了。 不过在薛洋想着如何扩建骑兵的时候，在茨河西岸，无数骑兵身披黑甲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的尘土，那呼啸而至的身形宛若一道旋风一般席卷而至，彻底打乱了整个大齐军的后方大阵，正是淮南军的骑兵都杀了过来。 领头的夏恒手中长刀雪亮，映射着已经东升的朝阳，让这无尽的黑色旋风之中闪出一道道亮光，也直接映射到了大齐兵马的灵魂之中。骑兵的速度快捷无比，从出现到战场上到夏恒领头杀进大齐军大阵，只是不到旦夕的功夫，但见夏恒长刀猛然间一挥，顺着战马冲刺的方向，长刀挥起，一个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冲入人群之中，胯下战马速度毫不停歇，手中长刀却左挥右砍，那些猝不及防的大齐军将士纷纷被击杀。紧随他身后杀进来的骑兵都将士也在同一时间发威，两队骑兵拉着长长的队形犹如穿花蝴蝶一般从战场的两个方向楔入，利用自身的冲击力不断冲入战阵的深处，自身携带而来的锐气化作杀戮在大齐军中透阵杀出的时候不仅仅将死亡带给对方，还直接将对方的阵型搅得四分五裂。两千多人的骑兵在敌军阵中穿插而过，随后调转马头再次冲入阵中，大齐军统兵将领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席卷烟尘而来，带着死亡杀戮而去。自己布置的阻截人手根本就跟不上对方的步伐，被对方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夏恒率队杀出之后折返再次杀了进来之后，这一次除了搅乱对方的阵型，给前方负责阻击的杜光义两都人马减轻压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开始试验骑兵的新战术。一种薛洋曾经和他说过，还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战术。 “骑兵狼群！”夏恒一声怒吼之后，身后的骑兵开始豁然变幻阵型，马背上的骑兵开始纷纷手持弓箭朝着周边射击，沈家专门制作的新式的蝴蝶弓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强横的战力，纷飞的箭矢落下之后，成片的大齐军被击杀，顺着这一空挡，夏恒开始指挥骑兵驱赶被自己刚刚打散的乱兵朝着大齐军的中军而去。不断激射而出的箭矢伴随着骑兵变幻莫测的阵型，将越来越多的大齐乱兵逼向中军，和对方冲过来要反击的兵马撞在了一起。 夏恒这边在不断骑射冲击，逼迫大齐军往后退缩，制造混乱的时候，对面的另一队骑兵却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隙直奔对方中军而去，手中长刀继续制造杀戮，一蓬蓬的血雨飞起之后，骑兵在人群中踏出了一条血路，直奔对方中军而去。 “冲，不要停，冲起来。”骑兵都的副将李庆先手中长刀不断挥砍，将自己面前的大齐军士兵一一砍到在地，不断招呼身后的骑兵不要停。自己的骑兵都是轻装，虽说身披铠甲，但是绝对禁不住步兵大枪大戟的突刺。只有利用速度冲起来，冲散对方的阻击阵型，然后以乱打乱才会有胜利的契机。所以李庆先根本就对周边涌上来的大齐军不管不顾，率领手下的一千骑兵在敌阵之中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去，径直朝着对方的中军将旗而来，手中长刀挥舞，在连续砍到十几名大齐军士兵之后，李庆先一把扔掉手中的长刀，将马鞍上备用的长枪拔了出来，长枪猛然间一捣，挑起一名大齐军士兵远远的贯出之后，一声暴喝，胯下战马一声嘶鸣，猛然间拔地而起，犹如一道长虹一般冲了上去，战马一声忽律，四蹄撒开，短短十几丈的距离他是一瞬间就冲了上去，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到了对方的中军大将跟前。 “去死吧。”李庆先一声狞笑，手中长枪左右穿花将手忙脚乱的对方亲卫扫倒在地，跟着猛然间刺出，直接带着这名中军将领的身体远远的飞了出去。 “敌将已死，所有人就地投降，否则杀无赦。”李庆先顾不得喘口粗气，纵声厉喝，一声怒吼之下率先反应过来的淮南军骑兵开始纷纷杀出，顺应着李庆先的呼喝开始就地驱赶这些目瞪口呆的大齐军，将整个大齐军的中军瞬间搅得大乱。 这一下给了在外围驱赶大齐军的夏恒机会，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来，两千骑兵硬生生的将大齐军中军近万人的阵型彻底冲散。失去了中军主将之后，整个中军率先混乱起来的大齐军开始逐步往外蔓延，整个战场的大齐军兵马在骑兵不断驱赶杀戮之下彻底失去了基本的阵型，无数裹挟而来的百姓开始趁着混乱四散而逃，带动整个军阵跟着大乱。 “庆先，率军突击，杀过去。”夏恒几乎是一刻不停的率领骑兵突击，去打散这些大齐乱军，同时呼喝李庆先率军朝着大齐军的纵深杀了过去，骑兵突击之下将这股混乱带到了整个大齐军的各个角落，庞大的兵力在这一刻彻底成了大齐军的累赘，寥寥无几的基层将领的约束在此时犹如大浪之中泛起的水花，在混乱的兵马冲击之下迅速被掩盖。 在混乱之中李庆先一骑绝尘，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骑兵呼喝之下根本就没有人阻拦他们的步伐，依靠着一千骑兵硬生生的犹如一把尖刀一般劈开了整个大齐军的阵型，让步步推进的杜光义喜出望外，亲自在阵前高呼，招呼手下兵马奋勇争先冲上去协助骑兵冲击大齐乱兵，扩大战果。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战惊天下 “禀报主公，骑兵已经冲散大齐军中军，击杀大齐主将，已经将大齐主力兵马冲散。”前方的剧变传到陆明这边的时候骑兵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敌军从中纵马驰骋的骑兵在大齐军眼中犹如地域中的魔鬼，但是在淮南军将士眼中却犹如天降奇兵一般，直接在短时间内逆转了战局，将原本应该是一场苦战变成了追击战。大齐兵马主力被击溃之后，腾出手来的杜光义两个都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上前就地抓捕俘虏，配合骑兵将一群一群的大齐兵马和混乱的百姓就地招降，然后一队队的押到一边。当陆明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薛洋的时候，前方的战事也随之开始了新的变化。 后方的剧变也成了压倒尚在顽抗之中的大齐军前部兵马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陈瑜的呼喝之下，丧失了斗志的这些大齐军开始不断的放下武器，少数负隅顽抗的也被冲上来的重甲兵三下五去二直接劈成了两半，血腥的杀戮彻底震慑住了眼前所有的大齐军将士，染血之后变得黑红的重甲兵的甲胄此时看起来异常的刺眼，血腥气漫天而来，让黄杰所部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几乎是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任何人胆敢摄其锋芒，硬生生的以杀戮震慑住了所有人。 “主公，从昨夜第十都突袭开始，这几乎是整整打了一夜吧。”袁袭跟着薛洋身边，纵马来到战场之上的时候，整个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李庆先甚至已经率军来到他面前，见到薛洋和袁袭上前之后立即下马拜倒。 “庆先，你们骑兵都辛苦了。”薛洋朝着李庆先一点头，笑道：“骑兵都立即集合，全军突击大齐军营，给我彻底扫荡整个淮阳，断掉黄巢在淮阳的臂膀。” “为主公建功立业，末将万死不辞。”李庆先和夏恒不一样，他是实打实从舒州跟随薛洋走出来的年轻人，所以当即抱拳应诺，翻身上马之后，骑兵都全军立即跟随他的步伐转身而去，沿途之中不断招呼后续人马和夏恒汇合之后朝着西面的淮阳而去。 “陆明，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收军回鹿邑县城。”袁袭在薛洋安排骑兵而去之后哈哈一笑，朝着陆明点了点头，第四卫全军浴血而战，此时各军将士在见到中军飘扬起薛洋的大纛之后顿时全部朝东而拜，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直冲云霄。这是胜利的呼声，也是数万将士在呼应自己的最高统帅。透着杀气和血腥的欢呼不仅仅激荡着每一位淮南军将士的心灵，就连那些被俘虏的大齐军将士在这一瞬间也是怅然若失，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低下了头颅，身上原本残留的桀骜不驯的气息犹如潮水般褪去。 薛洋和袁袭当先一步朝着鹿邑县城而去，和在城中的向杰汇合。而陆明和陈瑜两人则分头行事，带着淮南军将士一部押着这数万俘虏和无数的百姓开始纷纷朝着鹿邑县城外面的大营而去，这么多的俘虏和百姓已经远远超过淮南军自身的数量，虽然一时之间被淮南军强横的战力所压制，变得老老实实的，但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扎营哗变，所以陈瑜几乎是全力以赴，丝毫不敢马虎，甚至派人开始紧急朝着后方传讯，让后勤船队紧急过来，准备将战俘先一步押送回扬州处置。而那些百姓则在甄别清楚之后陆续移交给坐镇谯县的李振处置，就地安置。淮南军虽然查封了亳州境内大部分的府库，但是本身军粮还是从扬州水运过来，这些府库钱粮都是筹备用作赈济灾民所用。 陈瑜这边分出了大量的精力和人力处置战俘和百姓，陆明则让杜光义等人分出人手将受伤的将士全都抬到营中救治，这战后的事情比起打仗还要忙碌。 “主公，此次大战之后，只怕陈州之围也算是解了，黄巢遭受这么大的败绩，如果再敢纵兵围城，就该陷入四面受敌之中了。”袁袭一面撰写战报让向杰送回扬州，一面让后勤部抓紧时间运送辎重和后备兵员前来弥补战损，同时笑道。 “只怕不只是黄巢会感到惊恐吧？咱们北面的朱全忠自从阻截住黄巢朝宋州伸手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反倒是派人将宋州的政务全部攥到了自己手中，同时派出大量人手在各处征兵，全然不顾自己应该驻节汴州才是。”向杰跟着笑道：“末将已经让沈勇近期赶来亳州，以亳州为中心，将整个中原的十三司分部构建起来，加大对朱全忠的渗透。”因为薛洋的提醒，向杰和十三司对于这位朱全忠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再加上宋州就被亳州北面，所以朱全忠的动静此时是被十三司摸得一清二楚。 袁袭将战报写好让薛洋签字之后就让人发回扬州，此行来到亳州已经快到月底，是该让扬州军民来一次大捷报来振奋士气，所以袁袭的这份战报写的是文辞并茂，薛洋读起来都觉得朗朗上口，顿时微微一笑道：“军师，此战之后，若是我以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传讯朱全忠和时溥，你说此二人会不会遵令前来？” “只怕更加不会，不过惊肯定是惊着了。”袁袭摇了摇头道：“我军以一个卫的人马就能在一次大战之中剪除黄巢数万大军加上数万百姓助阵，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些人的预料。如果袭所料不差，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时溥对于主公和我淮南军都会生出更大的警惕，甚至还会在暗中使绊子。所以向杰，马上让十三司传讯第三卫高济，沿途抓紧防范，十三司要派出得力人手监视毕师铎、时溥甚至是杨行愍的一举一动，防止这些人断我军后路。” “是啊，我军一骑绝尘，赢得大战胜利，让这些人感到害怕，只怕下一步有可能面临我军独立作战的风险，甚至有心人还会故意引到黄巢军朝亳州而来，诱使敌我两军在亳州互相吞并，从而渔翁得利。”薛洋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一笑，不过随即句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黄巢如何行军，让沈勇暗中筹谋，引到其往北进入汴州最好，实在不行就让其攻打东面，将宋州也拖进来，这朱全忠想要左手渔翁之利，那也得有命才行。” “那西川行宫我们是否需要派人报捷？”向杰点了点头，十三司原本就一直在中原各地布局，目的就是要将黄巢引入北方汴州等地，使其能够沿着运河往东进入山东等地，这件事沈勇那边已经有了眉目，此次来亳州和众人汇合就是要着手实施最后一步。不过向杰刚要起身，忽然问道。 “安排人手去报捷吧，不过也别指望唐皇和田令孜会给我们好脸色，有可能这个田令孜还会打什么坏主意。”袁袭一笑，让向杰自行去安排，自己则安排人手让李振赶紧前来鹿邑协助他一起处置战后事宜。 不过这场大战虽然薛洋和袁袭只是朝着扬州大本营和西川报捷，但是这么大动静，不仅仅黄巢那边感到震动，周边的其他几路诸侯也在随后察觉到了。等到这些人派往淮阳的斥候回报之后，这场大战的经过才开始在各地流传开来，夏恒和李庆先最后那把大火，直接将大齐军在淮阳的根基全部断送。这一幕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寒，对于盘踞在亳州的淮南军和这位小郎君也一下子彻底失掉了轻视的颜色，变得异常谨慎。 “主公，薛郎君在北线亳州已经打开了局面，黄巢大军受到重创之后必然会怒火中烧，下一步肯定会收拢人马前往亳州找薛郎君决一死战。我等可不能慢了。”戴友归是第一个从鹿邑大战中反应过来的，拿着情报只是稍微一思量之后就点头道：“我军应在大齐军全军出动之后奔袭陈州，将大齐军和蔡州之间的联络切断，如此才能够给予薛郎君援手之力。” “军师这是准备趁乱拿下陈州是吗？”杨行愍看着戴友归微微一笑，自从将颍州也收入囊中之后，庐州军的势力一下子得到了极大地补充，不仅仅手下兵马涨了一大截，而且地盘和人口的增多，也让杨行愍凭空多了一份底气，至少今年不用紧巴巴的过日子了，连带着这些时日杨行愍都开始着手开始给各军置办新的兵器盔甲。如果能够趁乱拿下陈州，那么他杨行愍掌控的地盘就已经达到四州之地，等剿灭了黄巢，回头收拾了光州和濠州，杨行愍都有自信和薛洋掰腕子了。所以对于戴友归的谋划，杨行愍是欣然点头，让他抓紧时间进行布置。 不过颍州的杨行愍在戴友归的谋划之下准备趁乱下手，北面宋州的朱全忠和谢瞳则是看着斥候送来的情报有些目瞪口呆。因为此前与淮南军从未接触过，所以朱全忠的宣武军上下对于淮南军和薛洋都非常陌生，冷不防的听到这场大战和战果，朱全忠硬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主公，看起来我们需要对这位薛郎君重新认识了，淮南军的战力也需要重新评估。”谢瞳揉了揉眉心，然后苦笑道：“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一鸣惊人，只怕这场大战传扬出去，他真的要名扬天下了。” “先生所言甚是，此前我还曾对这位高相公之后接任淮南道的小郎君有些轻视，现在看来是我的错，不该小视天下英雄。只是为今之计，黄巢被这位薛郎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下一步必然会含恨在心，倾尽全力报仇，亳州大战誓难避免，整个中原的局势也会因为他这一战而出现大变，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应对？”朱全忠摇了摇头，对于扬不扬名的他倒是没在意，反倒是对中原大局感到忧心。这么多年征战，朱全忠在战场大局上面有自己直觉般的见识，他第一时间感到了鹿邑之战之后中原这边原有的局势已经开始彻底改变。 “敌变我也变吧，黄巢如果东向攻击亳州，那我等在宋州就变成了前线了，那么汴州反倒变成了后方。所以主公不如派遣一军返回汴州，一旦亳州战事重启，我军可以派遣偏军南下参战，主力返回汴州从北面收复汴州，伺机进入东都京畿。”谢瞳说完之后有些叹息道：“只是如此一来徐州等地就势必会被大齐军肆虐，我军下一步的进退之地就小了许多，而且将来的回旋余地也会变得更加险峻。”谢瞳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泽，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说的朱全忠不断点头，汴州虽然险峻，周边四邻强势，然则朱全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东面的山东和徐州等地就是他下一步的谋划之所。只是眼下鹿邑一战的结果却有可能将这种谋划彻底断送，不论是朱全忠还是谢瞳，都有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不过也诚如谢瞳所言，中原大局一旦发生改变，他们就不得不做出改变，否则的话在大齐军的冲击之下，只怕依照目前朱全忠的实力断然难以抵挡。 “传令让存周过来。”朱全忠沉默半晌之后忽然派人去传令，而谢瞳听到朱全忠传讯让葛存周进来也是跟着点头。 不过朱全忠可能不知道的是，此时整个战事的当事人黄巢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其反应比他还要大。原本陈州之战虽然陷入僵持，但是在自己源源不断的大军持续攻击之下，城内的赵犨已经逐渐抵挡不住，兵员枯竭之后整个城防也开始松动，按照尚让和秦宗权的估计，月底之前定然可以攻下城池，斩杀赵犨。但是此时却忽然传来噩耗，淮阳那边的败兵陆续逃回来之后整个大战的经过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尚让和秦宗权是满目诧异，黄巢更是差点咬碎了牙齿，盛怒之下的他当即就要提兵去亳州去找薛洋报仇，幸亏秦宗权和尚让两人死命的阻拦才罢休。不过黄巢怒气未消下令全军立即极大攻城力度，秦宗权和尚让两人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派人日夜围攻陈州不止。 “主公，可否让王成大军北上突袭蔡州？”周边的局势因为一场大战而变得诡异莫测，但是坐镇鹿邑的薛洋却在听到匆匆赶到的沈勇汇报之后诧异的抬起头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分化 “沈勇，你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奔袭蔡州？断黄巢后路？不怕弄巧成拙吗？”沈勇风尘仆仆，一身征尘，但是却掩饰不住双目之中的那缕精芒，看得在旁边汇报战损和战果的陆明都跟着吓了一跳，倒是袁袭和薛洋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布置？” “分化秦宗权和黄巢，将秦宗权拖回蔡州。”沈勇倒是一开口就说出了重点，旁边的向杰紧跟着开口道：“十三司已经事先刺探过二人的关系，秦宗权和黄巢是貌合神离，黄巢收降秦宗权之后，将他手中八都兵力全都分散拆解，秦宗权手中只剩下王淑和鹿晏弘二人统领的不到一万人的兵力，其余人马都被尚让给收了过去。秦宗权在随黄巢进入陈州之前，留下王淑守蔡州，应该是不想老巢被端。” “秦宗权在蔡州起家，此前一直在朝廷和黄巢之间摇摆不定。黄巢在退入中原之前，秦宗权还是朝廷御封的蔡州刺史，对于蔡州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丢的。”薛洋点了点头道：“只是王成的兵马一旦动了，这其中的关键一旦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吸引黄巢主力南下，到时候整个中原战局都会随之大变，我等好不容易早就的局面也会被彻底掀翻。此等后果你们十三司可曾有预料？” “所以末将特来请示主公，同时也是想陈明部署，请主公指正。”沈勇听出了薛洋话语中的意思，当即抱拳道：“末将和指挥使商议的结果是，让王成大军出新息，然后进入褒信北上新蔡，逼近平舆。一旦平舆受到我军威胁，那么秦宗权一定就坐不住了，平舆距离蔡州治所汝阳只有数百里之遥，平舆出现战事，整个蔡州都会震动。” 沈勇说完之后向杰跟着道：“与此同时，我第四卫可以移兵淮阳，毕竟陈州境内，让黄巢左右为难之下，必然会竭尽全力刺探我军虚实，到时候我十三司安插在秦宗权身边的眼线就可以出动，说服秦宗权去和黄巢分兵。只要拖住秦宗权，就等于将黄巢的一条腿拖在了蔡州，他就无法全力向东，和我大军正面起冲突。主公可以让颍州的杨行愍北上，堵住颍州缺口，逼迫黄巢北上。”向杰很显然是早有预谋，将沈勇的这一招后手发挥到了极致，也让袁袭和薛洋不由自主的点头。黄巢和秦宗权一旦分兵，其本身实力大损之下的确是无法全力东进，而且黄巢对于秦总权的防范也一直都没有减少，一旦对方回到蔡州，不仅不能让他稳住后方，反倒是牵扯他更多的精力，那么在颍州杨行愍北上之后留给黄巢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军师，你说朱全忠如今应该是如何筹谋的？”薛洋沉吟半晌之后忽然抬头问道，不过其眼神之中透露出的那一丝亮色却让沈勇和向杰面色一喜。 “朱全忠嘛，只怕是收到了我军鹿邑一战的结果之后也在考虑黄巢下一步东进的后果了。”袁袭手捋长须，微微点头道：“不过对于他而言，能够保住宋州，尽量将战火压制在我亳州境内就算是达成所愿。下一步只怕会以宋州为根基，连接汴州旧地，逐步蚕食汴州、滑州等中原州郡，向西虎视东京，往东则只怕是窥视山东，甚至是徐州这等繁华富庶之所。”袁袭说完之后笑道：“臣以为沈勇的这一计策虽然风险极大，但是却能够一举算计周边所有的诸侯势力，甚至连未曾出兵的北方李克用和西川田令孜都可能被卷进来。” “这么说来军师也同意十三司的谋划了？”薛洋起身笑道：“也罢，授权十三司全权部署此次行动，着令第一卫王成所部以及第四卫全军配合，务必要将秦宗权拖在蔡州，逼迫黄巢不能东进和我军在亳州决战。” 薛洋这句话一说出口，向杰和沈勇固然是击掌相庆，就连袁袭也是跟着点头，开始马上撰写命令，让十三司送往蔡州王成处，让他近期出新息进军褒信。沈勇和向杰则一方面和袁袭继续商议这整个布局的所有谋划，将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全部考虑进去，甚至就连陆明都将第四卫军务扔给陈瑜，和随后赶来的李振一头扎了进去。 随着淮南军军政方面越来越成熟，类似于这种薛洋从后世带来的参谋制度也在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战前对于谋划的侧重，各项准备事务提起布置的这种办法让第一次参与进来的李振新奇之余也是暗自感叹淮南军崛起不是偶然因素。 这一班人从下午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按照计划，沈勇顾不得休息匆匆赶回蔡州，他除了要配合王成进军之外，还需要实地指挥十三司执行分化秦宗权和黄巢的任务，整个十三司的这番谋划，前期实施的关键基本上都是需要他来操作。不过他走之后向杰也飞速传讯将在光州的吴明匆匆调来亳州，让他负责北方对付朱全忠的事情。 薛洋在亳州领衔的这次淮南军北方整体方略的改变在随后就开始影响了整个中原大局。在吴明匆匆赶到之后就开始布局对朱全忠的谋划，大量的十三司暗线开始进入宋州一代，除了刺探朱全忠的宣武军情报之外，还有就是吴明提出的准备渗入宣武军内部。 不过北方的情报工作在全面启动，沈勇那边动作却非常快，中和三年七月初，在沈勇和王成汇合之后，王成手中的三个都立即出动，从新息出发之后不出三日间就急行军进入褒信。褒信守军虽然早就得到了黄巢等的指令对于南边的淮南军严加防范，但是在急行军忽然出现的王成大军面前，这座小城只是匆匆抵挡了半日瞬间就被大军攻入城内。 王成大军攻入褒信的同时，沈勇的指令也迅速进入秦宗权的大营，和暗线接上了头。军队这边一开动，十三司这边就将情报递给了秦宗权手上。在沈勇的授意之下，这份情报将王成的意图直接改成了攻占汝南，收复蔡州。 这个消息顿时让秦宗权坐不住了，而且在随后留守汝南的王淑的急报也随后送了过来，褒信被拿下之后王成是丝毫不停留，率军直扑新蔡。作为蔡州东南重镇，新蔡的防御还是非常稳固的，黄巢在率军进入陈州的时候还特意留下了一万多兵马驻守新蔡，一方面是防备申州淮南军和颍州庐州军北上，另一方面也是牵制汝南和平舆一带秦宗权的势力。这新蔡一受到攻击不仅仅秦宗权坐不住，连带着黄巢也坐不住了。所以在秦宗权拿着急报去找黄巢的时候对方也在和尚让商议这急剧变化的蔡州局势。 “陛下，蔡州是我大齐根基所在，万万不能有失。在如今陈州未曾被拿下之前，我军能够真正握在手中的就只有蔡州，所以臣以为应该尽起大军南下剿灭淮南军，然后南下蕲州，和当年留在蕲州的旧部呼应，占据汉水地带，依据此地富庶，我军自然可以左右逢源，还可往西进入川中，威胁唐皇行宫。”尚让虽然很着急目前的局势，但是他的一番分析还是面面俱到的，而且悄无声息之间就将目前大齐军面临的危局给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他的这番分析却让秦宗权有些傻眼，当即摇头道：“陛下不可，那淮南军在南下囤积了重兵，目前不仅派兵攻击新蔡，而且申州境内还有号称淮南军第一卫的数万兵马枕戈待旦，我军一旦南下，光是申州就需要大量兵马长期大战。如此一来的话北面唐皇大军一旦扑上来我军危矣。” 秦宗权此前就做过对淮南军的调查，所以他说的淮南军的实情比起黄巢来要细致的多，而且在鹿邑大战结果出来之后，不仅仅黄巢放下了对淮南军的轻视，就连尚让对此也是直皱眉头，无话反驳。 “陛下，臣以为不能南下，应该北上。”秦宗权见到尚让不说话了，知道他对淮南军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一声咳嗽之后道：“只有北上拿下汴州，才能够和东京连成一片，扩大我们的回旋余地，而且——”秦宗权看了一眼黄巢道：“朱温这个叛徒如今就盘踞在宋州，若是我大齐不能将其收拾了，往后唐皇再继续挖我们大齐根基就太容易了，还给了这个叛徒在外面造谣陛下的机会。” 秦宗权的这番话让黄巢沉吟不语，连带着尚让也跟着不说话，朱温是大齐君臣上下一个永远的痛，只不过黄巢不知道的是，朱温之所以反叛这其中尚让和已经阵亡的孟楷在其中作用颇大，如果不是他们二人联手压制住朱温求救的急报，让朱温在同州进退无路，孤立无援的话，只怕如今朱温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投降大唐，成为官军攻打大齐的急先锋。所以秦宗权的这番话算是打在了尚让的软肋之上了，朱温一天不被剿灭，尚让心头就始终有个梗过不去。 “陛下，等到拿下宋州之后，我军可以沿着运河直奔山东，那地方地富人稠，适合我大齐在那里长久发展，往北可以进入幽州，往南可以沿着运河南下，我军可以左右逢源。”秦宗权见到机会差不多了，跟着说道。 “那蔡州怎么办？”尚让跟着问道，他不反对秦宗权的谋划，实际上从他之前劝阻黄巢去报复亳州的淮南军开始，他就已经将大齐军的落脚点放到了山东，那地方背靠大海，属于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不过他对于秦宗权和黄巢一样，都始终放不下心中的警惕和提防，此前他在黄巢和大唐朝廷之前摇摆数次，这种人在关键时刻就有可能会给你来一记窝心拳，让你措手不及。秦宗权费心费力筹谋，这背后只怕就是蔡州。所以尚让在明白这一点之后直接开口。 不过秦宗权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是不慌不忙道：“臣以为，对于王成大军，只需要派遣一支劲旅守住新蔡，将淮南军逼回去即可。至少在我军北上打败朱温之前，要确保蔡州不能出现变故即可。”他说的是含含糊糊，但是尚让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增援新蔡，确保南线无虞，以确保大齐军能够安心北上进攻宋州。 “那该如何行事？”黄巢转头朝着尚让问道，在当上大齐皇帝之后，黄巢就不再过问具体事务，大齐的军政事务几乎都交给尚让处置，所以此时此刻黄巢很自然的就直接询问尚让。 “陛下，不如先听听太尉的意见如何？”尚让眼珠子一转忽然将话题推到了秦宗权身上。 “陛下，如今蔡州境内我军约计有三万多人，其中多数为蔡州本地军马，对于王成的淮南军入侵，这些兵马将领都有同仇敌忾之心，臣以为只需要派遣一得力之人统筹指挥蔡州境内人马，再调集百姓参战，必然可能将王成赶出蔡州。”秦宗权说的是有条有理，而且还直接点出了目前大齐军的困境之上。在连续多番征战之后，其本部精锐被歼灭的越多越多，裹挟而来的百姓需要经过多番征战才能从中选拔出合适的兵员加入正军。 “那爱卿前往蔡州坐镇如何？”黄巢眼角微微一动，看着秦宗权道：“爱卿身居太尉之职，本身也是蔡州本地人，返回汝南坐镇，自然可以统筹兵马地域淮南军北上，为我大齐解燃眉之急。” 黄巢的话让秦宗权心头涌出一丝喜意，但是还没等他说话，尚让就跟着说道：“只是如今我军在淮阳新败，军力危殆，再加上如今陈州围城大战还在继续，所以无法给你什么支持，太尉只能自力更生回蔡州组织军力反攻王成了。” 秦宗权脸色一愣，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八都兵马要回来的，但是现在看来尚让不仅一个子都不给，还想将身边的鹿晏弘也给扣下。但是此时如果他不走的话，那么他接下来肯定再也没有机会返回蔡州了。所以想了想之后咬咬牙答应了。 “通知新蔡的韦国素，秦宗权返回蔡州之后他要继续牵制汝南方向。”秦宗权离开之后黄巢双眼之中冒出一丝寒芒，随后继续道：“另外派遣得力人手回蔡州，筹集粮草和人口，供给我军北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蔡之战 “营正，秦宗权已经从陈州出发前往汝南了。”秦宗权第二天一早就直接离开了，只带了一队亲兵，连带着自己的心腹本部鹿晏弘都没有带。这种消息传到沈勇这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一则情报则引起了他和王成的注意。 “这秦宗权刚刚返回汝南，这还在路上呢，黄巢怎么也派人回来了？而且还是一支完整的兵马？这个黄巢捣什么鬼？不会是想和这新蔡城中的韦国素里应外合吧？”沈勇将情报递给王成之后，后者扫了一眼就转给了身边的卢静，卢静没看明白，皱眉问道。 “我也不明白，还需要派人去刺探。”沈勇皱着眉头一边将这边的情报迅速汇总然后交给十三司派人送往亳州，交给向杰，不过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想清楚，所以开始安排人手准备去汝南城内等着秦宗权打探明白。 “不管如何，秦宗权回蔡州对于我们继续北上都有难度。”王成明白十三司的打算，但是如今他这边如果不能将秦宗权打疼的话，那么北上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也不能起到让黄巢放弃南方的决定，所以闻言道：“如果你没意见，我就要放手攻城了，新蔡只要被我拿下，那么整个蔡州南方就无险可守，秦宗权的势力就要被压迫在蔡州西北部地区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驻守新蔡的是黄巢的兵马，就算是你如愿将新蔡拿下实际上也只是减弱了黄巢的实力，而且一旦被逼急了，秦宗权难保不会彻底倒向黄巢。”沈勇摇了摇头道：“还是等我消息吧，我尽快安排人手打探出秦宗权和黄巢之前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那也好，今天是七月初七，最迟不能拖延到十五。”王成点了点头道：“如果拖延日久的话，只怕会生出变故，秦宗权毕竟是蔡州人，不会坐视我们在蔡州攻城略地而不管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保不齐他还有后手。” 沈勇点了点头匆匆出门而去，他自己起头的谋划不能断送在这关键地方，所以沈勇这边是全力以赴。十三司很快就从汝南王淑那边得到了消息，秦宗权自己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给王淑传去命令，让他立即整顿兵马，将汝南和平舆一带的兵马全部聚集起来。这一举动被十三司的暗线看在眼里之后迅速送到了沈勇手中，而此时黄巢派往蔡州境内的兵马不间断的在各地收拢物资，抢掠人口的消息也一并送了过来。 “黄巢这是打算放弃蔡州。”沈勇和王成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道出了一句话，王成紧跟着点头道：“也唯有如此，黄巢才会不惜代价要搬空蔡州，而秦宗权独自从陈州离开，想来也是手中的兵马都被黄巢给扣下了。” “现在是放心了，不过新蔡的这支兵马的作用也就可想而知了。”沈勇若有所思道：“韦国素也一定是接到了黄巢的命令，在新蔡拖住我军北上的步伐，为他争取时间，一方面搜集钱粮兵马，一方面为攻下陈州做准备。” “陈州目前虽然还在赵犨手中，但是按照我们暗线送出来的消息，城内已经快到山穷水尽了，兵力折损殆尽，城内守城器械也都快用尽了。”沈勇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此前黄巢的视线都被主公牵扯在亳州等地，只怕不出十日赵犨必然会被黄巢斩落马下。” “那就帮他一把，从明日起我会全力攻打新蔡，造成一种急下蔡州的态势，一方面助你一臂之力，加速分化秦宗权和黄巢，另一方面也帮助黄巢下定决心。”王成笑道：“就怕赵犨不一定能够抓住时机。” 王成这边果然在中和三年七月初十这天领军发起攻城战役，淮南军的攻城方式比起黄巢在陈州不可同日而语，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摆满了整个新蔡南城，为了增加威慑力，给城内的大齐军造成更大压力，王成一口气拿出了近五十台弩机，杀气逼人的弩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让猝不及防的韦国素吃尽了苦头，几乎每一次齐射，城楼上的守军都会死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这些守城士兵根本就没办法冒头，唯恐被这种近乎于长枪一般的弩箭穿成了肉串。 而在猛力打击城楼之上的守军同时，弓箭手掩护攻城锤和云梯快速递近，负责垒土的各路兵马则跟着盾牌大队冲了上来，不顾一切的填充护城河，要在短时间内填出一条路出来。 “你这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城里的韦国素只怕坚持不了几天时间吧。”在弩机和弓箭手轮番攻击之下，韦国素的反击措施根本没办法对城下的淮南军起到有效的威胁，甚至原本用来抵挡攻击的盾牌都渐渐的被收了起来。沈勇看着王成这般全力以赴，摇了摇头道：“城内的兵马原本都是一群百姓，黄巢这几年东西晃荡，根本没有精力给他们置办有效的兵器，你让他们如何守得住？” “你放心吧，前三天我只是清理外围的护城河和城外的角城，不会都城内发动攻击的。”王成摇了摇头道：“而且韦国素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只不过他现在是被打蒙了而已。”顺着他的话，韦国素果然也在城内发动了反击，在远程力量无法和淮南军相比之后，他将打击的重点放在了攻到了护城河边的淮南军身上，城内的弓箭手不顾伤亡冒头朝着城下射击，同时调动了十几架投石车不断的朝着城外轰击巨石。这一下原本疏于防范的淮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士兵直接被砸的一滩肉泥，很多士兵为了躲避攻击还被逼到了护城河之中。 新蔡的护城河连接的是城外的汝水，所以河面很宽阔，河水也很深，这猝不及防之下倒是逼退了淮南军的第一波攻击。不过淮南军在卢静的指挥之下迅速调整过来，集中远程力量继续压制城内攻击的同时，派人对准城门口的吊桥想办法，将吊着吊桥的两条锁链直接给扯断了，让一直在外围的攻城锤顺利的沿着吊桥朝着城门发起撞击，同时将填充护城河的部队全都集中起来，以城门口为中心，加速投放土石的速度。 “这个卢静倒是很沉稳。”沈勇嘀咕了一声之后跟着王成在旁边仔细的观战，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大规模的攻城战役，因为此前也不曾在淮南军中服役，所以他对于一切都非常好奇，不然的话也不会专门跑过来就为了看看攻城战怎么打。 “你不继续盯着秦宗权了？”王成摇了摇头道：“这攻城战讲究的是耐性，没什么可看的，三天之内我们能够清理掉城外的障碍就不错了。这蔡州南部的各个城池几乎都有护城河，所以啊你还是回去盯着秦宗权吧，他回到汝南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 沈勇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匆匆而去，王成这边在新蔡打生打死，其实消耗的都是黄巢的实力，而且在黄巢派出大军进入蔡州抢人抢粮之后，实际上黄巢的实力短期内还会有更大的增强。而反观秦宗权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兵马之后，仅仅依靠王淑手中的几千人只怕连汝州和平舆一带的局面都控制不住，所以沈勇这边在思索是不是要给秦宗权送去点信心。 不过王成这边倒是的确如他所言，在新蔡城下上演了一篇教科书一般的攻城大战，在连续不间断的负土垒石之后沿着护城河的吊桥铺出了两道数丈宽的大道直通城下，顺利的将云梯大队送了城墙下面。 在和韦国素短兵相接之后，卢静和王虎率领的攻城大队迅速上前，在架设云梯的同时开始垒土构筑鱼梁大道，这种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直接攀附到了城墙上，大量的兵马跟着王虎冲上去之后，开始和韦国素争锋相对，在城墙上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之后，卢静指挥的弓箭手也在随后站在鱼粮道上和对方对射，进一步打乱了对方的防御体系。 而且在城南得手之后，王成让刘默成在城东也迅速展开攻势，逼得韦国素手忙脚乱的同时也开始进一步加剧了新蔡城内岌岌可危的局势。持续三天的攻城大战让韦国素的兵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两面受敌之后他的兵力也被用到了极限，万般无奈之下韦国素在第四日的时候派出求援信使兵分两路一路朝汝南而去，一路则直奔陈州去找黄巢。 韦国素的一举一动都被王成和沈勇看在眼里，十三司的眼线几乎是一路跟着他的求援信使进入汝南和陈州，只不过其结果却是，秦宗权还真打着救援新蔡的旗号在平舆一带招兵买马，同时将平舆的几家大户搜刮一空，在短时间内就聚集了一支数千人的人马，在汇合了王淑的人手之后，秦宗权手中重新有了这一万多人的实力，从平舆南下打着救援新蔡的旗号，将黄巢派往这一带搜刮人手钱粮的兵马一举包围了起来，对外宣称攻击淮南军北上兵马。 秦宗权的这一招算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沈勇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目瞪口呆，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问题。 “这个秦宗权不会是想将黄巢的兵马吸引回蔡州吧？”沈勇喃喃自语道：“要不，你在新蔡这边先停一停？” “只怕是停不了了，明日卢静他们三人联手之下，一定会彻底打进新蔡城中。”王成摇了摇头道：“我们在新蔡城下吞并十日，新蔡城内防守的韦国素已经诸般手段用尽，他们没有足够的守城器械和人手，就算是我率军退让他们也没有办法挽回局势。”王成说到这里之后道：“不过按照韦国素的性格，他有可能会在明日率军突围，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约束卢静他们不要追击，让他去对付秦宗权去。” 王成的话倒是让沈勇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如此一来只怕黄巢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韦国素就已经汇合了被秦宗权包围的黄巢兵马，他们两方打一场之后秦宗权一定会老老实实守着汝州剩余的地盘不敢妄动。不行，我们这边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主公那边第四卫必须尽快抵达淮阳，将黄巢的兵马牢牢的黏住，否则的话只怕真要出乱子。” 沈勇急匆匆而去，几乎是在派出人手朝平舆而去的同时，飞鸽传书给亳州，告知薛洋尽快出兵。而王成则在第二天命令全军出动，突入城内和韦国素展开巷战。王成手下的兵马原本就是以前寿州军的底子，这种巷战和短兵相接历来都是他们的强项，所以仅仅只是半天时间就直接将韦国素给打出了新蔡城。如果不是入城之后王成严令王虎和刘默成不得追击，只怕打顺手的淮南军能够直接追上韦国素在城外将其彻底围歼。 不过韦国素被打出新蔡城之后原本打算带着败兵直奔陈州而去的，但是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十三司眼线假扮的救援信使，将秦宗权围攻平舆以南洪河以西大齐军的消息送到了他手上。十三司暗线送来的消息自然是真的，而且这个消息也让韦国素心头有了计较，带着败兵立即改变道路直接朝着洪河以西而去。 “韦国素果然随着我们的暗线朝着红河以西而去，预计明日一早便可抵达战场。”沈勇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光靠秦宗权那些仓促之间聚集起来的鱼腩兵马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韦国素。” “你去通知主公吧，蔡州战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下一步平舆只怕都不用打了。”王成点了点头笑道：“有了新蔡在手，我军就占据了蔡州的主动权，下一步不论是北上还是东向驰援陈州都由我军说了算。” “我已经通知主公了，下一步十三司还要对付秦宗权，蔡州目前的战事就交给你了。”沈勇微微一笑，起身刚要走又转了回来，笑道：“要不你让向冲移兵北上，趁乱占据半个蔡州也不错。” “那还是算了，北上打仗可以，但是占据城池只怕不行，容易坏了主公定下的方略，而且大将军只怕也饶不了我。”王成挥手直接将沈勇打发走，不过想了想之后却还是找来卢静，吩咐了几句之后让其抓紧时间安排。 第一百四十章 威逼 “主公，沈勇和王成发来急报，新蔡城已被成功拿下，大齐军败逃平舆，和黄巢在蔡州的兵马合兵一处。”中和三年七月二十一，当陆明和陈瑜将第四卫大军整顿齐备正要出发前往淮阳的时候，十三司急报也送到了薛洋手中，连带着秦宗权派兵包围大齐军的消息也一并送了过来。 “这个秦宗权，看样子也是被逼急了。”袁袭接过情报扫了一眼递给薛洋笑道。 “他能不急吗？王成的兵马一旦突破新蔡，就势必会北上直接进攻平舆，平舆历来都是蔡州核心，其地位不在汝南之下，是秦宗权的命根子。”李振在一旁笑道：“拿下新蔡整个蔡州南部就无险可守，我第一卫大军若是趁势北上，秦宗权难保不会阵前再次改换门庭，归降朝廷。他这一招算是未雨绸缪了。” 李振的话倒是让薛洋一笑，这个秦宗权还真有可能打得就是这个如意算盘，而且现在看来若是王成停兵不前的话他还能借着整顿蔡州内部兵马南下抵抗王成的机会，彻底收了这些在蔡州内部抢人抢粮的大齐军。 “主公，南线不论秦宗权和这个韦国素如何相互吞并，都无关大局，我军如今应该加速前进，尽快挺进淮阳，逼迫黄巢早做决定。”袁袭道：“淮阳距离陈州百余里，我军一旦进入淮阳，就等于楔进了黄巢乱军的核心地区，他必然坐立不安。” “也好，让陆明抓紧时间进兵，同时给杨行愍传讯，让他立即率兵北上，出界首，挺进项城。”薛洋点了点头道：“不论北面朱全忠怎么想，我们三路大军必须做到齐头并进，威逼黄巢尽早北上。” “向杰，让十三司将我军在南线大举出击的消息透露给坚守陈州的赵犨，给他点信心，免得关键时刻陈州被破，让黄巢生出别的心思。”袁袭想了想之后忽然吩咐向杰道。 鹿邑城中，淮南军方略一定之后，十三司立即开始分头行动，除了吴明已经深入宋州刺探朱全忠之外，其他各部都被调动起来，除了传讯各地之外，大批的暗线深入陈州散布新蔡已经被王成攻破的消息，同时还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个消息送进了陈州城内。 赵犨此时已然是竭尽全力，但是周边的几大诸侯除了淮南军还正儿八经的打过两仗之外，其他的类似于杨行愍和朱全忠基本上都是谨守疆界，不曾向陈州挺进，而此前一直和他保持联络的时溥更是缩在徐州城内，死活不愿意派兵过运河，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楚州方向高济数万兵马的动静，唯恐被高济趁隙端了自己的老巢。所以赵犨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儿子赵明诚都在前几日的大战之中重伤。值此山穷水尽之时，听到淮南军大局出击，前锋甚至已经挺进到淮阳的消息，赵犨是激动地热泪盈眶，当即将城中最后的兵马集中起来，准备死守，坚持到淮南军打到城下。 陈州城内赵犨是得到了求生的机会，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而城外黄巢这边也在和尚让商议大齐军最后的动向。淮阳距离陈州太近了，以至于陆明的第四卫刚刚进抵，黄巢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速度比十三司还要快得多。和黄巢还在生闷气，准备率军前往淮阳和薛洋决一死战不同，尚让是一眼就看穿了薛洋的企图，所以当即命令原本霍存和张归厚两人将原本要启程前往淮阳和淮南军征战的兵马撤了回来。 “陛下，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韦国素已经和我蔡州兵马汇合，两部合力之下不日便可冲破重围返回陈州。”尚让拿起另外一个消息递给黄巢道：“韦国素一旦率军东撤，那么蔡州境内秦宗权就需要直摄淮南军的锋芒，我等就可以一面从容布置北上，一面彻底拿下陈州了。” 尚让的建议十分中肯，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而且还直接隐瞒了秦宗权派遣兵马围攻蔡州大齐军的事情，为的就是不然黄巢的态度在此时再次发生改变，从而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时机。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虽然是薛洋为首的官军可以威逼压迫所致，但是对大齐军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在南下攻入淮南道没有希望之后，尚让选择的大齐军落脚点就是山东。眼下东进的道路被薛洋等人联手封锁，那就只有北上汴州，然后挥军东进，直接进入山东。以山东之富庶回头争夺天下。 “那就让王重师统辖兵马尽快攻入陈州，拿下赵犨。”黄巢点了点头，陈州战事拖延数月，已经让他心烦意乱，此时此刻他也不愿意再想其他的，索性就按照尚让的建议来办，所以继续道：“让黄皓、赵璋统领虎狼军筹备北上进入汴州。” 原本尚让已经成功转移了黄巢的注意力，然后在汇合了杨希古等人的意见之后将大齐军兵马部署做了调整，全军上下也都开始筹备北上之事，只留下王重师一人独立负责攻伐陈州战事。但是没有料到的是韦国素在蔡州汇合了刘塘的兵马之后并没有突围而去，反倒是在平舆以南百余里的地方和秦宗权打了一仗，直接将秦宗权手下临时招募的一万多人彻底打散。趁着大胜之机，韦国素和刘塘马不停蹄直奔平舆城下，将守备空虚的平舆城彻底拿下。 这份捷报传来是让尚让目瞪口呆，原本的计划也在这一刻彻底失算，韦国素攻占平舆之后一面和刘塘征集当地青壮加入军中，一面将平舆城内的所有库藏粮食全都派人送回了陈州。如此一来尚让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黄巢本来就对秦宗权疑心甚重，此时得到韦国素的捷报之后也很快猜到了其中原委，不过他倒是没有责怪尚让等人知情不报，而是直接给韦国素和刘塘下令，让他们拿下平舆之后立即攻击汝南，要将秦宗权这个隐患彻底抹平。 无奈之下的尚让只得一面按照黄巢的旨意给韦国素传讯，一面让杨希古暗中前往平舆，当面告知韦国素大齐军整体方略，要求其尽快结束蔡州战事，率军返回陈州。 韦国素出人意料的直接打破平舆，秦宗权固然是被吓得半死，和逃回来的王淑纠集败军死守汝南城，日也不得安宁。这个消息连带着也让原本以为万事无忧的沈勇和王成两人面面相觑。在两人的预计当中，韦国素突破秦宗权的包围之后应该直接去陈州的，现在没想到的是平舆都被对方拿下了。预感到黄巢会改变主意重新将视线转回蔡州，沈勇和王成略作商议之后立即开始紧急调整部署，驻守蔡州的王成三个都连夜北上，沿着洪河直奔平舆城下，以兵威逼韦国素放弃攻打汝南的打算，同时沈勇也让十三司在汝南城内散布消息，告知秦宗权，淮南军不日北上追击韦国素，给予他固守城池的信心。 此时此刻身在平舆城内的韦国素和刘塘二人自然不知道，两人的一个举动算是彻底打乱了敌我双方所有的谋划，他们还在为拿下平舆准备进一步收复蔡州，剿灭秦宗权而高兴。不论是韦国素还是刘塘对于秦宗权都是不屑一顾，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注定和他们这些跟着黄巢起家一路征战的老人合不到一起去，而此次秦宗权更是派兵包围刘塘，彻底惹恼了这两人。所以在拿下平舆之后韦国素调集手中全部的人马在草草料理了平舆城内的一切之后当即就要出城朝汝南而去。 韦国素的速度很快，甚至在杨希古从陈州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出了平舆城，害得杨希古连夜赶路，才在中和三年七月二十八早上追上了已经距离汝南城不远的韦国素大军。 杨希古没有多少废话，直接将大齐军的整体方略对着二人和盘托出。和刘塘听得云里雾里不同，韦国素对于这位身居宰相高位、同时还是黄巢姻亲的杨希古很熟悉，能够让他从陈州追到这里阻止自己进兵，必然是涉及到大齐军命脉的大事。所以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看着汝南城狠狠的甩了一马鞭子之后下令撤军。 韦国素下令撤军，等于是蔡州境内最后一股力量开始伴随着杨希古的到来而开始回缩陈州。韦国素原本还想在平舆城内顺势抢掠一把，但是紧急而来的王成大军却让他果断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匆匆带着大军和这几日搜集到的粮草离开蔡州，跟着杨希古朝陈州撤退。 “将军，为了防止这个秦宗权和大齐军反复，我军是否应该追到陈州边界驻扎？”卢静和王虎率军抵达平舆的时候，韦国素才走没半日时间。不过卢静性子沉稳，制止了王虎率军追击的想法，见到王成之后禀报道。 “可以，由你率本部人马追到小汝河附近驻扎，然后把声势造起来，我会让十三司配合你们，如此一来我军才能够和第四卫一起，造成东西夹击之态势。”王成点了点头，让卢静当即率军追了出去，将韦国素留在沿途的兵马全部击溃，一直追到小汝河岸边才停下脚步。而与此同时沈勇这边也开始派人在周边大造声势，渲染淮南军的军力，从西面步步紧逼。再加上王成自己领兵进了平舆城之后，直接造成整个蔡州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淮南军在短短十几天内从蔡州南部直接打到了核心地区，逼得秦宗权一面竭尽所能守住汝南城的同时一面开始思索要不要提前和淮南军接触，避免对方真的打到汝南，将自己一锅端了。 不过此时的王成和沈勇都没有时间顾忌到秦宗权了，在卢静本部驻守小汝河之后，淮南军东西夹击的钳形攻势已经形成，东西呼应，就算是不算南北两面的朱全忠和杨行愍，这种有利的态势也让尚让感到陈州已经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所以在韦国素和刘塘二人返回之后，直接被调到了陈州北部的太康地区，和提前一步在此地整顿军马的黄皓等人汇合，作为大军北上的前部先锋，随时准备进入汴州。 而此时，也就是七月底的时候，杨行愍姗姗来迟，让李神福率军进入项城，将薛洋精心布置的最后一环给补了上去。虽然李神福只是带着一万兵马的前锋过来了，但是对于此时的陈州战局而言却十分重要。 “主公，大齐军这几日在频繁调整，大部兵马开始从陈州城外撤出，前往北部太康地区。”向杰的这份情报几乎是和杨行愍出兵的消息一起传了过来。 “呵呵，主公，看样子王成的这一招不仅仅是尚让坐不住了，就连杨行愍也按耐不住，想要谋夺陈州之地了。”袁袭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容臣运筹一二，将这陈州之地货买三家如何？” “军师之意是向勾连朱全忠南下？”李振在旁边微微一笑道：“只怕不易，朱全忠身边现如今有谢瞳为臂膀，等闲之策只怕是难以奏效。” “兴绪兄既然这么说，想来是对这个谢子明有所了解了？”袁袭看着李振笑道：“不若给主公说一说，也好对症下药，让大齐军在临走之前替我们试探一下朱全忠的深浅如何？” “只说一点，军师就该知晓这个谢子明的手段。”李振笑道：“当初朱全忠投诚朝廷，就是这个谢子明居中串联，亲赴西川行宫，求得唐皇对朱全忠褒奖，才让朱全忠刚刚投诚，便得到了莫大的头衔。也是他劝说朱全忠维持和王重荣的关系，致使宣武军东进中原之后后勤辎重全都由河中供给，避免了大军缺人缺粮的尴尬。” “兴绪既然对于这个谢子明如此了若指掌，不如由你来执行勾连黄巢和朱全忠的筹谋如何？”薛洋听到这里哑然失笑，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振忽然有些好奇，这两个原本应该同时在朱全忠手下的名臣若是相互之间斗法，不知会是何种场景。 “既然主公点将，那臣领命。”李振倒是不知道薛洋此时的心思，在听到薛洋的话之后当即慨然领命。 “主公，这是西川送来的急报，飞鸽传书数次，唐皇已经下令，让河中王重荣领兵东征，出华州，伺机进入东都洛阳。”向杰原本是送完情报之后就匆匆而去的，但是此时却忽然出现，将一份加急情报递给薛洋。 “兴绪，抓紧时间布置吧，向杰，你让吴明配合兴绪，不管朱全忠会不会南下，都尽快让朱全忠和黄巢打一仗，转移朱全忠的视线，为黄巢北上汴州创造有利时机。”在场的三人都是心智过人之辈，自然是一瞬间就看出了王重荣此时忽然东出给中原大局带来的改变，所以薛洋当即吩咐道。 第一百四十章 李振出手 “两位军师，你们确定这样行吗？”李振和袁袭两人商议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在向杰带着吴明进来的时候却被这两人的一番话给惊着了，吴明更是皱眉道：“朱全忠能这么容易就上当吗？” “两位将军放心，这是阳谋，不论朱全忠还是对阵的杨希古和黄皓，就算是看穿了也只能明知是我军谋划而不得不钻。”李振对于吴明并不熟悉，但是向杰执掌十三司，可是淮南军中的核心人物，这些时日他已经基本弄清楚了淮南军的整体架构，对于这个独立于军政体系之外的谍报组织他是非常的感兴趣，所以见到向杰也是一脸疑惑，顿时上前解释道：“现如今陈州附近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王重荣率军出关的消息一旦传到黄巢耳中，他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四面包围之中，唯一的出路就是趁着北路李克用尚未有所动作，从速北上，进入汴州，然后从汴州转兵往东，进入山东，跳出中原各路诸侯给他设置的包围圈。所以他不会去考虑朱全忠会不会在汴州给他设置陷阱。而反观朱全忠，目前屯兵宋州，以此为根基，确实可以借鸡生蛋，然则汴州他是不会放弃的，毕竟他是唐皇御封的宣武节度使，驻节汴州。所以——” 李振看了一旁袁袭，见到后者点头之后笑道：“你们只需要让十三司暗线在大齐军北上的时候在西川行宫放出消息，说朱全忠在汴州被黄巢击败退往宋州，中原战局急转直下，黄巢大军突出重围就可以了。剩下的唐皇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以朱全忠目前的实力，还未能到达可以拒绝唐皇昭令的地步。他只要一出兵，就立即派遣人手去大齐军中散布消息，说朱全忠主力兵马已经秘密潜入汴州，宋州空虚。到时候杨希古一旦收到这个消息，在王重荣东出的威胁之下，必然会率军前往宋州，和朱全忠硬打一场。” 李振的这个谋划说起来十分简单，就是让十三司在西川行宫、朱全忠和黄巢之间散播消息，用唐皇去压制朱全忠不得不派出兵马守汴州，然后再将消息散布给黄巢前军统帅杨希古，让其在攻打汴州的同时，率主力兵马进入宋州和朱全忠打一仗。只不过谋划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却难度非常大，十三司不仅仅需要跨区域传递消息，而且在朱全忠和黄巢之间不仅仅要散布消息，还要同时切断双方各自的斥候侦查，或者说由十三司为二者执行战场遮断任务，确保双方侦查到的消息和十三司传过去的保持一致。这其中涉及到的精准操作确实考验着十三司的实力以及组织策划者的能力。 “军师，杨希古看穿我不担心，他不走汴州就需要走宋州，我已经秘密安排人手挑动李克用率军南下了，到时候杨希古在汴州踟蹰不前，就这个消息送给他，逼迫大齐军加快步骤。”吴明在旁边的一句话让袁袭和李振不由得点头，但是他随即就皱眉道：“可是此计难保不会被朱全忠察觉，而且唐皇昭令一旦下来，势必就引起了朱全忠的警觉，如果他不愿意钻这个圈套呢？” “这不是圈套，对他而言，宋州他经营这么长时间不会放弃，汴州虽然目前贫瘠不堪，内部混乱百姓流离失所，然则却事关他下一步壮大之要害，是不得不守之地。”这个计策虽然薛洋交给了李振，但是袁袭作为淮南军的首席军师，他不点头李振是没办法将它拿出来的，他是知道李振的心思的，结果话茬道：“中原之地历来无险可守，但是却异常重要，一旦有人占据中原就势必引来周边各大诸侯的觊觎，从而相互攻杀。朱全忠也是如此，他之所以选择在宋州落脚，而将汴州放空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然则他和我淮南军不同，虽然放空，但是汴州和宋州两地均为他的命脉所在，如果唐皇和黄巢两人的压力一起过来，他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放空汴州。汴州也就变成了他不得不守之所，否则一旦李克用南下，黄巢转战山东，汴州之地就可能直接被李克用拿下，连接了并州富庶之所，李克用一旦占据汴州，只怕整个中原都没有了朱全忠的立足之地了。” 袁袭一番话让向杰在旁边不断点头，在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思索了一遍之后，向杰朝两人抱拳道：“军师放心，十三司马上组织人手实施。”他一开口等于是十三司已经认可了李振这个计策，所以两人快速走出营帐，开始安排人手部署。 “军师，你说主公为何在这时非要让黄巢和朱全忠打一仗？此时任由二人各行其是也不失为上策啊。”向杰两人走后，李振也跟着袁袭前往薛洋的帅帐，路上他是有些疑惑，虽然这个计策是他为主想出来的，但是对于薛洋的意图他却不太明白。 “我也不清楚，不过主公想来眼光高远，有些时候他看穿的事连我也察觉不到。”袁袭摇了摇头道：“不过你我都商议过了，主公此举不论成与不成，都会加速黄巢北上的步伐，而且还会加大和朱全忠之前的仇恨，此二人势同水火之后，黄巢将来战败，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朱全忠收拢，到时岂不是给了我等可趁之机吗？” 袁袭的确是不清楚此时薛洋原本只是打算让李振和谢瞳隔空对决一次，但是袁袭却想到了更深的地方去了，而且事实上在黄巢败亡之后，除了尚让投诚时溥之外，大部分黄巢旧将都归顺了朱全忠。依靠着接收黄巢的遗产，朱全忠才能够在短短数年之内，在李克用和秦宗权等人的联手围攻之下在中原之地站住了脚，而且地盘还越来越大，最终打败李克用，覆灭大唐朝廷，建立五代第一个政权。 不过向杰和吴明两人出去之后将李振说的计策重新分解之后进一步将其完善，在当天，也就是中和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十三司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远在西川的阿六，让其立即想办法将黄巢大军突破汴州防线，开始虎视东都洛阳的消息散播出去，同时让潜伏在田令孜身边的暗线准备怂恿田令孜给朱全忠下令，责令其限期收复汴州。 这个消息传出去的同时，吴明也匆匆从亳州消失，暗中直奔宋州而去，这个计划的关键不在于西川那边唐皇会不会下达什么样的昭命过来，而是如何在杨希古和朱全忠之间传递消息，迫使对方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行走。所以吴明和向杰分工，吴明去宋州，向杰则亲自负责对黄巢以及杨希古的消息传递。在吴明走后，向杰抽调了大量的暗线和暗卫潜伏在陈州、宋州和汴州的疆界附近待命，对于往来于三地的斥候侦查人员进行严密监控，以确保这一地区所有的消息走向都在十三司的监控之中。 这是十三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跨区域调动如此多的人手为了一个谋划而协同作战，所以不仅仅向杰等人全力以赴，就连薛洋也抽空关注十三司的进展。好在进入八月份之后，黄巢这边也做好了准备，在杨行愍率军出项城的消息传到陈州之后，黄巢再也无心在陈州停留，前锋黄皓和杨希古商议之后立即率军朝北而去，择机进入汴州。 消息传到向杰耳中，他是由衷的松了口气，而与此同时，抵达宋州的吴明也将宣武军的最新动静送了过来，宣武军的一支偏军实际上已经进入汴州，在雍丘杞县桃陵一带驻扎，一方面剿灭境内的匪寇，稳定地方，另一方面则是阻止各地流民遁逃，强迫他们就地沿着濉河沿岸落户。 这个消息几乎是让袁袭和李振拍掌一笑，原本他们还打算借助唐皇的力量来压迫朱全忠派兵进入汴州。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所以向杰几乎是第一时间让十三司执行隔断黄巢大军探查宋州宣武军实力的计划，转而由自己的暗线充入大齐军的斥候之中，在黄皓领着虎狼军从太康一路北上进入通许境内，并且打算借助陈留官道直上开封的时候，将宣武军囤积杞县，宋州空虚的消息散布给了杨希古。 尚让准备北上是早有预谋的，所以对于行军安排做出了细致的部署，黄皓领着虎狼军作为前锋，杨希古带着大齐朝廷主体作为第二队，自己和黄巢作为中军，后军交给新近上来的韦国素和刘塘负责。这一大队兵马足有近二十万之众沿途的行军路线本来是经过严格安排的。但是杨希古的这份急报却让尚让停下了脚步。 “立即派出斥候进入宋州探查朱温的动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黄巢立即做出了决定，同时让已经进入汴州的黄皓所部暂停攻击陈留，让杨希古在陈州北部疆界附近停军等待。 尚让对于黄巢的这次决定没有阻拦，事实上他也想趁此机会剿灭朱全忠，从宋州直接横插过去，从曹县和单县一带进入金乡兖州，然后折返山东。这条路线比起从汴州折返进入曹州要方便快捷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避开了北方李克用的威胁。之前在关中和李克用连续对阵数次，李克用的沙坨骑兵对大齐军的伤害太大了，如今大齐军失去了关中作为根基，流动作战之下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损失了。而反观朱全忠所部，基本上都是步兵，而且其装备水平和大齐军相差无几，尚让自付如果宋州空虚，那么全军攻占宋州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 尚让的举动几乎全程都在向杰的监控之中，甚至他派出去的斥候当中就直接有十三司的眼线，所以带回来的消息自然就直接是十三司发布的。 不过这个消息倒也不算是假情报，至少此时，朱全忠的确是已经收到了来自西川行宫的命令，只不过这个命令除了让他尽快出兵汴州将黄巢乱军赶出中原之外，还正式附带了一份朝廷让李克用和王重荣出兵的命令。 这是出乎向杰和吴明预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吴明在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有点发蒙，但是随即他就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件事了。因为朱全忠和谢瞳匆匆商议之后决定给驻扎汴州的葛存周增兵，而且宣武军的伺候也开始频繁派往宋州和汴州地区，开始刺探大齐军的确切动向。 葛存周就驻扎在桃陵地区，所以十三司无法切断他探查大齐军的动向的，但是葛存周在汇报了黄皓所部的动向之后就已经让谢瞳看出了这其中的破绽。只不过他尚未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黄皓就已经接到了杨希古的命令，三万虎狼军全军折返向东，直接出现在葛存周眼前。而与此同时杨希古自己也开始率领数万大军趁着朱全忠被黄皓吸引住视线的机会直奔宋州而来，紧跟着尚让的中军也正式从陈州附近启程，只有韦国素的后军还留在原地监视淮南军的一举一动。 为了早日让韦国素启程北上，十三司急令驻扎在洪河岸边的卢静所部退回平舆，并且让沈勇和王成择日从平舆撤离，返回新蔡，将蔡州战线重新缩回申州附近。这样一来原本平稳严密的包围圈开始从西面开始出现了巨大的空隙，不仅仅被压缩在汝南的秦宗权松了口气，连带着韦国素在得到十三司释放出来的消息之后也开始整军开始北上。由此围绕着陈州打了两个多月的大战开始逐渐伴随着淮南军南撤和大齐军北上而落下帷幕。 但是还没等陈州的赵犨一家死里逃生相互庆幸，北面骤然出现的危机也开始让中原战局围绕着宋州和汴州拉开了序幕。黄皓在毕竟葛存周所部之后，杨希古率军突破宋州边界，直奔襄邑而来，和黄皓所部前后夹击，顿时将葛存周直接和朱全忠主力之间的联络全部隔断。 这一幕的出现不仅仅让李振的谋划提前出现，而且在吴明和向杰的联手操作之下，尚让的主力兵马也快速跟进，在杨希古进军襄邑之后，率军从太康过涡水直接进入毕竟宋州治所宋城，沿途大军所到之处，将朱全忠这两月之间在宋州稳住的局势全都破坏掉了。而且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之后，不仅仅让朱全忠首尾难以兼顾，而且还一下子让他处在了一个极端危险的境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面逼迫 “主公，大齐军已经进入宋州，前方黄皓逼近汴州雍丘地区，和葛存周所部对峙，杨希古率军从太行进入襄邑，切断了葛存周和朱全忠本部之间的联络，尚让也已经率军进入宋州，直奔朱全忠所在的宋城而去。”向杰匆匆而至，将最新汇总的情报递给薛洋，笑道：“如今朱全忠是三面受敌，一不留神可能就被黄巢分兵包围在三个地方了。”他没有理由不笑，李振那一连串的部署，每一招都打乱了朱全忠原本的谋划，依仗着先手和请报上的优势，硬是让黄巢在朱全忠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分割包围在汴州和宋州之间。 “别高兴的太早，朱全忠还没出手呢，你急什么？”袁袭摇了摇头笑道：“接下来就看朱全忠的取舍了。” “军师所言甚是，朱全忠出身草莽，性情果断，再加上身边有谢瞳这样的智囊相助，背后更是得到了宋州豪族袁家的支撑，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如今虽然被我等算计，让黄巢占了先手，但是到也未必就直接落入下风。”李振在旁边跟着道：“反之，依我看，朱全忠此时还有翻盘的实力，确如军师所言，看他自己的取舍了，古之成大事者，想来都懂得取舍，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他们两个老神在在的样子让向杰有些诧异，不过旁边薛洋倒是放下手中的情报笑道：“十三司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尽快挑动宋州大战，逼迫朱全忠尽快做出抉择，在李克用入局之前，放黄巢离开中原。同时通知水师内河船队，从现在开始除了护送粮草辎重进入亳州以外莫要从速打通从扬州进入山东等地的水上航运交通，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何胜带着出海船队往北航行，先期以盐城等地为泊地，然后逐次北上，进入即墨等地落脚。” 薛洋很显然已经越过目前的中原战局，在部署下一阶段的淮南军的棋局了，而袁袭则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尤其是后者，在监理淮南军第四卫辎重后勤方面，同时还要统筹亳州地区的民政，一旦淮南军离开，亳州地区的人口百姓势必都要提前安排。所以几乎就在向杰匆匆离开的同时，二人也飞速离去，袁袭甚至让十三司传讯，让陈烨直接赶到亳州，就地和李振商议人口和钱粮搬迁事宜。 而此时在宋州的朱全忠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杨希古和尚让领衔的大齐军主力会忽然转向直奔宋州而来，在他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的时候，就已经切断了葛存周和宋城之间的道路，伴随着襄邑被杨希古攻下，自己的宣武军就被分割成了两块，一块是自己领衔的主力本部，在宋城附近，被尚让越过柘城之后，他必须承担起大齐军正面的压力，短时间内无法抽调兵力打通襄邑，指使葛存周所部两万多人直接被甩在了汴州东南的雍丘附近。 “主公，局势危及，必须当机立断，否则只怕我军立时就有被分割歼灭之风险。”不论是谢瞳还是新近归顺的袁家子袁敬初此时都坐不住了，直接找到蹲在宋城府邸门槛上皱眉不语的朱全忠道。 “军师啊，我想不明白，为何这好好的局势会在一夜之间翻转至此？黄皓那个生瓜崽不是都已经走到通许了吗？为何忽然之间转道雍丘，逼得葛存周动弹不得？还有尚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果断？后方陈州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就急匆匆北上，难道他不怕淮阳的淮南军衔尾追杀吗？之前鹿邑一战人家不是直接灭了他数万大军吗？他怎么屁都不放一个？以前对付我老朱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啊？”谢瞳和袁敬初在宣武军中并不是军师，谢瞳本身还有朝廷授予朝散大夫、太子率更令，赐紫，为陵州刺史，只不过此时的谢瞳并没有如历史所记载的那样去陵州赴任，而是留在了朱全忠身边，襄赞军务。但是朱全忠心里着急，也就顾不得了。不过他的这些问题不光他自己想不明白，就连谢瞳此时也不敢担保说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尤其是在唐皇昭令传过来之后，他就不敢说这些都是淮南军的谋划了，毕竟西川远在千里之外，若是想要谋划西川，让唐皇适时下令，不光要瞒过田令孜的耳目，更要精确的算计和时间把握，稍微出现差错，就可能直接导致中原局势走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这些他自问就算是他坐在淮南军统帅的位置上也不能跨越千里去调度，除非是早有预谋，所以一切都能算的秒到毫巅。只是若是执棋人真的有如此大的谋划，那自己在宋州的一番挣扎真的能够瞒得住对方的盘算吗？ “主公，现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我军目前处在危急存亡之时，主公应该早定破局大计才是。”谢瞳和袁敬初面面相觑之余，随后咬了咬牙，上前几步跟着朱全忠蹲在一边道。 “军师是有计较了？”朱全忠的眼睛猛然一亮，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处，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太过于纠结，反倒是充满了实用主义，所以在听到谢瞳的话之后直接就蹦了起来，拉着谢瞳边走边喊道：“那个什么，我去喊大娘子，准备点吃的，两位军师，我们边吃边谈。”他是一边走一边就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美妇人，见到朱全忠脸上的笑容顿时一笑道：“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快入座吧。”这是朱全忠的正妻张惠，原本也是一位大家闺秀，嫁给朱全忠的时候后者还没有发迹，属于患难夫妻。但是张慧却是举止有度，对于朱全忠的事业帮助极大，也得到了他手下一众文武的一直拥戴。 张惠安排好几人的膳食之后就转到了内宅，朱全忠也开始询问谢瞳和袁敬初的办法。 “主公，事到如今我和敬初已经分工协作，由敬初负责和郑璠一起继续督查此次黄巢大军忽然转变进军方向的事情，由我来负责军务，协助主公稳住大局。”谢瞳的安排得到了朱全忠的赞同。虽然此时的朱全忠手下的李振被薛洋阴差阳错的给挖走了，但是依靠着谢瞳本身的能力，原本一团糟的军政事务这些时日也逐渐理上正轨，如果不是黄巢出乎意料的进入宋州，宣武军有了袁家这等豪门襄助，已经可以独立发展了。 “主公，我和敬初商议的结果是，我军应该放弃宋州，和存周合兵一处，保住汴州，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谢瞳放下碗筷之后一脸肃然，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朱全忠差点咬到舌头，抬头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发现对方没有开玩笑之后才直摇头道：“军师此言不妥，我好不容易才稳住宋州局势，将宋州境内的各方势力梳理清楚，此时放弃岂不是断了我老朱家的根基？再说离开宋州我岂不是要和黄巢一样四下流窜？” “主公，此时必须放弃宋州，唯有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啊。”谢瞳急道：“事急矣，虽然不知大齐军为何忽然改变行进方向，折返宋州，但是想来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宋州境内战火重燃已经不可避免。而为了让黄巢快速过境，我军唯有撤出宋州，和存周合兵一处，挡住黄皓和杨希古所部的联手攻击才能稳住雍丘一线之地。而尚让主力大军拿下宋州之后就没有必要和我军在宋州死磕，为了不陷入重围，只有从速离去，进入曹州和兖州才是正途。” “主公，军师所言甚是，如今大齐军主力开到宋州，是摆明了一定要从宋州进入兖州，避开难免淮南军的预设的包围圈，而如今我军卡在中间，若是处置不当，必然会成为黄巢反扑的重点，宋州虽好，却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主公应当从速决定，不可迟疑。”袁敬初抱拳一鞠躬道：“只要黄巢大军离去，我军大可卷土重来便是。这中原之地甚多，只要皇朝离去，其他诸侯也就不会在此地多做逗留。到时候主公依仗唐皇册封，自可名正言顺的在中原攻城略地，仍然是大有可为啊。” 袁敬初的这番话可谓是言辞恳切，而且站在宋州本地家族的角度能够劝说朱全忠放弃宋州可谓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所以他这番话说完之后朱全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主公，待我军退出宋州之时，大可派人送信在亳州驻扎的淮南军，邀薛郎君率军北上驱赶，黄巢想来也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谢瞳接着袁敬初的话茬道：“只要河中王重荣和并州军不南下，淮南军根基在扬州，对于中原土地不会多留恋的，主公大可与其结盟共同对抗大齐军。” “军师所言我也明白，只是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城池百姓一旦放弃，实在是不甘心啊。”朱全忠此时也吃不下了，坐在一边叹息道：“我本想让开汴州，守住这脚下的宋州之地，只要大齐兵马从汴州北上，我军衔尾追杀自然可以逐步将其逼入死地。到时候前方大军征剿，后方安抚百姓，重建藩篱，数年之间定然可以让这中原恢复生气。却没想到一夜之间，局势大变，竟然将我逼迫至此。”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主公可不能犹疑，贻误了这大好时机啊。”谢瞳道：“如今尚让大军因为路程原因，尚未进抵宋城，我军尚有转移之机。倘若对方兵临城下，我军就只有走这下下之策，坚守宋城，作为抵挡大齐军的正面，到时候就算最后勤王大业取胜，那付出最大之代价的还是主公啊。主公也不想看到到时候宋城之下惨烈大战之后，我军和大齐军两败俱伤之后，被别人渔翁得利吧？” 谢瞳的这番诛心之论算是切切实实打在了朱全忠的心坎上了，所以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起身朝着谢瞳和袁敬初郑重一拱手道：“多谢两位先生教诲，否则我老朱险些酿成大错，往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他一作出决定，整个宣武军就立马快速行动起来，军政大事在谢瞳的亲自协调之下，迅速开动，朱全忠亲率主力兵马在前方开路，让自己的兄弟带着宣武军军政家属要员跟着主力兵马随后而行，袁敬初和郑璠两人带着余部一方面疏导各地百姓跟随大军进入汴州避难的同时，还负责留在宋城迷惑大齐军。 朱全忠和谢瞳的手段和速度不可谓不快，短短数日之间大军就已经朝着襄邑而去，宋城附近的其他城池内的钱粮辎重和跟随的百姓也纷纷上路，一路朝着雍丘而去。而且在部署撤退之时，朱全忠的信使也星夜南下朝着亳州而来。不过很显然的，不论是朱全忠还是谢瞳心里是如何思索这场变局的由来，对于淮南军这支客军，朱全忠和谢瞳都表现出极大的善意，朱全忠的信使送信之时俨然以下属身份自居，言辞之间也非常谦恭。而对于已经奉命入关的王重荣和还在并州盘踞的李克用，却丝毫没有通知的意思。 “立即让十三司去并州和华州，告知王重荣和李克用，黄巢即将转战山东，中原大地变局已经开始，请他们二位善自斟酌。”薛洋将朱全忠的这封信放下的同时就让向杰马上去着手安排。而旁边的袁袭和李振则是相视而笑，这场变局的执棋人就是他们，自然是明白这变局一旦开始，留给朱全忠的路就寥寥无几。虽然朱全忠和谢瞳的反应速度有些出乎他们所料，但是正如此前李振所言，这是阳谋，不论朱全忠和谢瞳是否看穿，都改变不了这滔滔大势。这一幕其实在杨希古率军改变方向转道去襄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朱全忠在这场变局当中注定是要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他每走一步都注定都是险招。而薛洋此时的命令则是在这场风暴之中再增加两枚砝码，其矛头甚至直指战后中原的布局。不论是王重荣还是李克用，只要他们将手伸进来，就注定会被卷进中原的这场漩涡之中，和朱全忠纠缠在一起。而他们为首的藩镇一旦进入，那么依附在他们身边的其他节度使藩镇也就不需要薛洋去点拨了。 “去以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传讯时溥，让他率徐州军立即沿运河北上，去兖州。”薛洋一笑，这一抹自信的神情让旁边的袁袭和李振都不由得一阵颔首。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局 “大将军，主公急令。”山阳县，淮南军第三卫驻地，高济正要出门去找水师运河船队指挥使***，就被十三司传令使匆匆堵在了大营门口。 “大将军，主公怎么突然传来急令？是否是需要我第三卫出兵增援？”高济在楚州屯兵，本身的任务就非常重，除了威慑徐州时溥和泗州的毕师铎，拱卫扬州北部安危的重担，更需要作为第四卫的援军，根据战情变化随时出兵北上。第三卫数万大军囤积楚州，才一方面确保陆翊坐镇扬州筹备南进方略，一方面让薛洋和第四卫在亳州安稳征战。此时这一道急令传来顿时让高勋等人坐不住了。 “主公让我等今日想办法威逼时溥出兵，沿运河北上兖州。”高济将手中的命令递给高勋和杨易道：“而且，这上面还写着，黄巢乱军不日将从宋州突出中原包围圈进入兖州等地。看样子主公已经在筹划下一阶段的部署了。” “只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让时溥出兵呢？这个老家伙已经沿着运河待了好几个月了，第四卫出征之前他就在构筑运河防线，现如今主公都已经去亳州将近两个多月他还在运河附近。”高勋苦笑道：“这道军令还真是不好完成。” “马上上报扬州大本营陆翊将军，将这道军令附上，就说我第三卫决意以将时溥打到北方去，让大将军以主公的名义传讯徐州，责令徐州军限期北上。传令给水师运河船队指挥使***，让他做好准备，第三卫将在八月初出兵泗州，攻占泗州、临淮和盱眙等地，切断洪泽湖四周联络，隔断濠州和四周之间的陆上通道。”高济此时倒是想到了主意，所以当即道：“让十三司协同将这个消息尽快散布到徐州城，务必要让时溥明白。” 高济在南线一系列的动作在传到扬州坐镇后方的陆翊手中的同时也让消息飞速送到了徐州，和北方向杰领衔的十三司还需要用其他手段去通知王重荣和李克用不同，高济依仗着兵势直接挥军攻打洪泽湖附近的泗州和临淮等地，直接用毕师铎来警告时溥。这种近乎于威逼的办法在一开始让时溥火冒三丈，但是在***运河船队忽然大举在徐州境内游弋，源源不断的战船不断逼近各处关卡的时候，时溥就再也不敢妄动了。徐州目前的局势非常尴尬，西面就是薛洋亲自率领的第四卫兵马驻扎的亳州，现如今高济在南线攻略临淮和泗州，这根本就不是对付毕师铎，而是将矛头直指徐州。要知道徐州南部疆界是和泗州连在一起的。而且在时溥眼中，泗州也一直都是徐州的后院，如果不是南线楚州地区淮南军一直大军云集，而黄巢又突然窜入中原，只怕徐州军早就开始和毕师铎的军队大打出手了。 高济此时的这一出和随后陆翊派人高调进入徐州的传令使者让时溥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翊直接以薛洋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传令时溥，责令其限期率军北上。这和高济的大举进军，一刚一柔之下，时溥立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但是时溥却对这道命令嗤之以鼻，薛洋的这个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头衔根本就没有人认，只不过是当初田令孜想要让他北上取代高骈时随手在圣旨诏书中添加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是疏忽还是故意的，就一直没有被去掉。但是此时被薛洋突然拿出来，顿时让周边的各州郡诸侯如鲠在喉。 时溥没有动作，但是高济却镇定自若，在水师的配合之下攻下盱眙之后马不停蹄进攻临近的临淮和泗州，三天之内连下两城，将毕师铎派来的援军打得丢盔卸甲，领兵大将梁缵如果不是跑得快都被他直接给活捉了。这一战之后整个洪泽湖地区毕师铎的兵马全线撤退，被直接切割成两半，一半是他亲自坐镇坚守的泗州，另一部则是梁缵逃回的濠州。 被打蒙的毕师铎成了最冤枉的人，在兵败之后再也不敢面对高济的锋芒，只得亲自派人前往高济军营请罪。他倒是将自己的架子摆的很低，而且他本身和高济以前就认识，在高济任扬州节度使府司马的时候，两人还曾经为了对抗吕用之而站在同一立场。所以他到第三卫前锋大营之后，虽然高勋恨不得宰了他，却还是被高济给拦住了，并且屏退了身边的亲卫，和他密谈了两个时辰之后，毕师铎才离开。 “兄长，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毕师铎投诚吧？这种大事还是禀告主公或者是陆将军之后再做决定为好。”毕师铎走后，高勋急忙劝说自己的兄长。如今高家就剩下他们二人在淮南军中出任高职，而高济更是位居统军大将军，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出意外的。 “毕师铎桀骜不驯，怎么可能轻易投诚？再说他手中可是还有几万大军的。”高济摆摆手笑道：“我只是跟他说明白一件事，我此次出兵不是针对他，而是威逼时溥，若是他能够从泗州出兵和时溥作战，和我军对时溥进行合围，那我也不会动手去打他，待到黄巢被剿灭之后临淮等地也可以还给他。” “兄长，还是你行。”高勋看着风轻云淡的高济，叹息道：“如此一来时溥要是不想徐州被我趁势夺占，就只能率军北上了。” 高济这边突如其来的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中和三年八月初九，原本应该和淮南军厮杀的毕师铎忽然率军全力出击徐州，和淮南军从东南两面压迫徐州军之后，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徐州军全线溃退，短短数日之内，毕师铎亲率大军占领了符离和蕲县等地，几乎是将徐州拦腰斩断。 而也几乎就在同时，高济大军也放弃眼前的濠州不管不顾，率军从涣水和运河两路出击，沿途越过固镇，进入蕲县，和毕师铎会师。 这样奇奇怪怪的组合，之前还在临淮等地打生打死，但是一转眼就直接在徐州合力攻打时溥，成了和宋州急促而来的战事一样的奇景。但是身处其中时溥却如坐针毡。他根本没有料到毕师铎会转变的这么快，前一刻钟还和高济在临淮大战不止，短短数日之内就直接率军从泗州来攻打自己。此前徐州军所有的布置不是针对亳州境内的淮南军就是直接针对高济所部，对于毕师铎根本没多少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下不仅仅损兵折将，而且徐州境内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在南部重镇符离被拿下之后，徐州城立马成了对方的首要目标，而且让他坐立不安的还有境内四处游弋的淮南军水师船队。他们依仗着自身的实力可是可以随时运送大批淮南军直奔徐州城的。 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时溥，只得一面拼命部署军队沿途设防，一面秘密派遣信使星夜前往亳州觐见薛洋。在南线高济强势威逼之下，时溥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呵呵，主公，高济该真办成了，这可比向杰他们速度要快多了。”袁袭在时溥的试着抵达谯县尚未前来鹿邑的时候就走进了大军帅帐，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道。 “高济确实不错，是个帅才。”薛洋接过他递过来的情报看了看之后笑道：“能够将毕师铎也利用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高相公能有这位后嗣，高家也不会从此凋零了。” “主公，时溥的使者也已经快到鹿邑了，他一走，我们也该动一动了。”袁袭点了点头道：“另外，向杰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杨行愍还是没忍住，派兵朝陈州而去，陈州刺史赵犨大概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赵犨能够独力坚守陈州数月之久，也算是个人才，让十三司去提醒他一下，然后就不要管了。陈州之地杨行愍想要就拿去好了。从庐州到陈州，这南北相距千里之遥，一旦发生战事，我倒向看看他是不是能长出一双飞毛腿飞过去。”薛洋一脸坏笑的看着袁袭道：“他想要，回头亳州都可以让给他。” “让陆明整顿兵马择日返回谯县，然后威逼谷熟。”薛洋说完之后袁袭在旁边记录，稍后道：“若是我军北上，王成那边是否需要退回申州，我军如今三面出击，只怕扬州的严先生要叫苦连天了，而且还有这么多百姓运回去安置。” “让他们退回去，申州那边第一卫不是已经和后勤部联手屯田了吗？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蕲黄之地历来都是鱼米之乡，钱粮的问题至少第一卫的兵马可以自筹解决。严先生不会叫苦的。”薛洋一笑道：“如今是大争之世，我军如今北上往小了说是争取在南进方略执行之后北部有一个安稳的局势，往大了了说，我也是想切切实实解决掉黄巢，让中原能够少一点战火，让百姓能够早日安定下来。这中原若是再乱下去的话，只怕我大唐国运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薛洋这句话让袁袭也跟着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主公放心，臣必竭尽全力，辅佐主公，早日平定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作为淮南军的执棋人，袁袭是深切知道薛洋整个战略的核心的，只有先南后北，才有可能尽可能的稳住大唐的元气，为百姓争取更多的机会。 “主公，军师也在啊。吴明和沈勇那边传来好消息了。”向杰突然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感慨，兴冲冲道：“王重荣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河中兵马前出陕州，已经逼近河南府，应该是近期就要进入新安和孟津等地。李克用那边也有南下的迹象，只是目前沙坨骑兵尚在并州以北，只有李罕之等人的步军南下泽州，在晋城附近驻扎。” “呵呵，这还真是个好消息。”薛洋微微一笑道：“让陆明即可整军返回谯县吧。” “让沈勇和吴明盯着李克用和王重荣不放，一有动静立即上报。”袁袭在旁边将自己刚刚拟定的几道命令递给向杰，同时道：“可以尝试给张全义传讯，给他说明厉害，让他放开河南府防线，必要的时候谨守城池，让河中兵马过境。” “张全义只怕未必会听我们的。”薛洋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不过他已经不重要了，王重荣只要东出，不管他心思如何，中原局势他就已经卷入进来了。” 向杰很快将薛洋的这几道命令发了出去，而第四卫在从淮阳和鹿邑等地转回谯县的时候，薛洋也见到了时溥的使者。对于时溥所言的淮南军破坏疆界，入侵徐州的废话薛洋同样是不屑一顾，反倒是直接以上司的身份怒斥时溥不遵军令，破坏勤王大业，同时警告时溥，八月十五之前徐州军必须进入藤县地区待命。 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让时溥的使者灰头土脸的返回徐州，但是十三司却将第四卫大军屯兵谯县的消息放了出去，这让在宋州坚持守尾的袁敬初松了口气，虽然淮南军的动作有点慢，但是好歹是赶上了时候，在尚让大军朝着宋城发动进攻的时候忽然出现，必然会让尚让首尾难以兼顾，从而不敢在汴州方向投入重兵围攻宣武军主力。 不过虽然袁敬初松了口气但是此时朱全忠面临的局势还是非常危险，襄邑城在杨希古手中，他短期内根本无法夺回来，而谢瞳带着大队百姓只能匆匆赶回杞县附近，不仅没办法给他更大的支援，反而拖累葛存周的兵马，使得他只能在原地和黄皓对峙。作为黄巢的大齐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兵马，黄皓的虎狼军可是曾经和李克用的沙坨骑兵硬碰硬而不落下风的存在，他只是在雍丘附近停驻不前，就已经让葛存周如临大敌了，根本没有办法支援朱全忠本部。 “主公，河中兵马已经入境陕州。”这道比淮南军迟到的消息让此时拼命攻城的宣武军上下兴奋不已，但是却让朱全忠一下子砸了手中真爱的青花瓷茶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上南下 “主公，吴明已经将我军即将北上的消息送到了朱全忠手中。”薛洋见到向杰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顿时笑道：“光是这个就让你如此兴奋？不至于吧？朱全忠猜也能猜到我军不会坐视宋州大乱的。” “主公猜得没错，王重荣入境河南府的消息也被张全义送了过去。”向杰在旁边笑道：“朱全忠和大齐军决战的日期不远了。” “那也就是说张全义已经倒向了朱全忠了？”袁袭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难怪，如今中原地区能够让他有所依靠的也就是朱全忠了。其他几路诸侯包括我军在内都是鞭长莫及，难以持久在中原逗留。这个张全义辅佐诸葛爽一心一意经营河南府，想着能够重现中原荣光，除了依靠一路强势诸侯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好出路。” “中原虽好，却位处天下之中，四面受敌，周边也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在乱世根本不足以支撑一路诸侯崛起。”李振在旁边笑道：“再加上听说诸葛爽已经重病，所以张全义能有如此选择也不为奇。不过接下来难保张全义不会倾尽全力支持朱全忠打赢这一仗了。”让黄巢入境宋州和朱全忠争锋是他一手策划的。而事到如今双方已经开始短兵相接，李振却有些感叹道：“要想断朱全忠的念想，逼迫他全力一战，只怕光靠王重荣还不够分量，还必须引入其他势力介入，让朱全忠放手一搏才行。” “各位放心，此事交给我十三司。”向杰一抱拳匆匆而去如今中原局势看似是勤王大军各自为战，然则各路势力却相互牵连，牵一发则动全身，要想稳坐钓鱼台，只有未雨绸缪，将一切变数都事先算好。这极大地考验着执棋人运筹盘算的能力。所以淮南军北上征战看似是大军征伐，然则这战场之外的角力才是最凶险的。自第四卫随薛洋进入亳州之后，几次大战和中原战局的几次逆转都无一不在说明情报和运筹帷幄布局的重要性。也正是依靠着这种背后推手，薛洋才能够举重若轻的调动这互不统属的各路大军彼此串联，让他们始终按照自己的预想出现在合适的地方。 不过向杰虽然将挑动李克用所部南下的任务接了下来，但是此时已经秘密穿越宋州，准备直接深入并州大地的吴明却时不时的眉头紧皱。李克用和朱全忠是截然不同，这位沙坨部族的领袖，如今并州大地最强的藩镇首领如果光靠用谋略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李克用，这位飞虎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此大举南下进入中原的时机连王重荣都看到了，难不成他真眼瞎不成？”吴明手中有十三司送来的关于李克用和他河东节度使旗下各大将领的基本资料，但是他这都研究一路，眼看着已经进入河东地界，他却越来越迷惑。河东节度使名下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大将，文臣很少，甚至连带着谋臣也都是手下将领临时充当的。这样的势力若是放在战场之上，说不得会所向无敌，再加上手中那支远近闻名的游牧骑兵，按照吴明的估计，只怕拉到战场上一对一硬拼，自己背后的淮南军能不能赢都难说。 但是这样一个势力如果真的放在争夺天下的大局之中，吴明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够赢得最终的胜利。作为一个在淮南道内部混了十几年江湖的吴明，自然能够明白谋略在这其中所起到的作用，有时候根本就不比一支强大军队小。 “看样子不能用对付朱全忠的办法去对付李克用了。”吴明在八月中旬的时候进入并州，开始调动十三司提前进抵并州的暗线商议此事的可能性。 不过此时有一件事吴明不知道的是，在他北上并州准备攒动李克用南下的时候，实际上汴州和宋州的战事已经开始了。沈勇接替吴明之后，将宋州前线的暗线情报呈递体系改了一下，使得信息传递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而且在如今双方大战在即的情况之下，各路斥候纷纷出动，也让十三司的情报刺探变得方便起来。 “看样子是不能等李克用了，不过如此也好，杨希古这种硬碰硬的攻势也能帮助朱全忠下定决心，毕竟如今他除了进入河南府和张全义合流，然后给王重荣当副手，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薛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我军也从谯县转移北上吧。” “主公，你先看下这个吧，赵犨已经带着残部从陈州撤了出来，正在往鹿邑转移。”袁袭在旁边匆匆而来，道：“这是赵犨送过来的情报，杨行愍近期动作很大，很有可能在王成的兵马退回申州之后进入蔡州。” “呵呵，看来秦宗权被我们给打狠了，所以惹来了他的觊觎。”薛洋微微一笑道：“而且这个杨行愍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总想着和我军一争高低。” 对于薛洋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袁袭也是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不过随即就笑道：“杨行愍如何动作不管他，蔡州既然他想争，那也随他。我已经让向杰派人去挑动被黄巢收编的秦宗权部将，给他填填堵。不过这个赵犨要来亳州倒是能够帮我们一个大忙了。” “哦，看样子军师已经想好了？”薛洋笑道：“也罢，让陆明率军先行北上，骑兵都留下随我在谯县等着，看看这个赵犨能不能遂了军师的心意。” 几人商议好之后，由陆明统兵北上，先行进入宋州的谷熟附近，威逼尚让的大齐军主力侧翼，为留守宋城的袁敬初争取一点撤离的时间。但是在襄邑方向，杨希古却已经和朱全忠的宣武军主力展开了正面厮杀。 杨希古原本就是黄巢的姻亲，位居大齐军四相之一，本身还是僖宗的朝臣，只不过在黄巢攻陷长安的时候，跟随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一起投诚，成了黄巢军中的重臣。此时的他坐镇领军攻击襄邑，和朱全忠大军正面对峙，再将大齐军的家眷移交给尚让之后，腾出手脚的杨希古在襄邑城外和朱全忠临阵对决了五六次，每一次都凭借着优势的兵力将朱全忠逼得步步后撤。 而此时杨希古身边站立的一人如果淮南军的高级将领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林远图的身形伴随着杨希古一起站在襄邑的城楼之上。 “卫相，淮南军已经启程北上，在左相大军的南面，势必会对宋州战局产生极大的影响。依属下之见，是否提醒左相，让他分兵围剿？以免给目前的局势带来隐患？”此时的林远图一身戎装，根本就看不出此前在舒州的时候那股子书生之气，在说到淮南军的时候也是一脸平静。 “呵呵，远图啊，你还在记着以前的事情是吗？总想着再回去和那位淮南节度使分个高低？”杨希古却对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仿佛很了解，所以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他听出了林远图的话外之音。 “确实记得，若不是当时薛洋强行将我父子扭送长安，我父亲他也不会重病不治。”林远图低声说了一句之后随即道：“不过卫相放心，远图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此时是我大齐的生死存亡之秋，个人恩怨在此时不该提，一切都应以大局为重。” “既然你知道，那我这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办。”杨希古看了一眼林远图，眼神之中透出一丝欣赏的神色。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年轻人当初刚来长安的时候吃过多少苦，那时候长安新破，内外混乱，根本就没有任何秩序可言，就算是他们这些已经投诚大齐的官员，也是朝不保夕。而这位年轻人丧父不久，居然能够在混乱的长安城里生存下去，还顺势抓住了大齐这个靠山。依靠着大齐刚刚建立的时候黄巢宣布大赦天下的机会成功的进入了大齐军高层的眼线，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你立即前往左相中军，将这封信送给他，然后就留在中军听候差遣。”杨希古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之后道。 “卫相的意思是？”林远图一时没听明白，有些愣神道：“如今我军和朱温这个叛徒厮杀正是当时，卫相为何让我离开？” “因为我大齐军的方略也在改变。”杨希古道：“黄皓的虎狼军不日就要从雍丘地区撤离，和我军合兵一处，先期剿灭朱温的主力，然后回头一同收拾葛存周这支偏军。” 杨希古的话让林远图一阵皱眉，随即道：“卫相可是觉得目前我军和朱温在襄邑附近相互僵持，短期内难以取胜？所以准备让黄皓的虎狼军回军？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的给了朱温机会，让他可以得到葛存周的支援？” “你觉得葛存周区区两万偏军一旦离开雍丘的城墙，还能和虎狼军相抗衡不成？”杨希古冷笑道：“朱温是得到了两万援军，但是我却得到了我大齐最精锐的虎狼军从旁侧击朱温的侧背，依靠着襄邑城墙之便利，我军自可趁势一举将朱温彻底剿灭。” “你不是想要和淮南节度使整个高下吗？待我扫平朱温，和左相合兵一处，自当奏报陛下，让他独自领兵和会会淮南军。”杨希古的话让林远图沉默了，平心而论，虎狼军抽调回来的确是解开目前僵持局面的好办法，毕竟虎狼军是大齐军中唯一一支全员齐装铁甲的精锐，只有在目前襄邑这边的阵而野战之中才能够发挥出最强的战力。这一点确实不是葛存周能够比拟的。但是林远图总觉得此时忽然决定调回虎狼军里面有些什么隐患，只是他一时之间没能够弄清楚，再加上最后一句让他独自领兵的话，也一下子打到了他的心坎上。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大军急攻朱温大营不止，务必不能让他有察觉的机会。”杨希古在林远图走后立即派人去各军传令。襄邑的战事一时之间变成了整个送州大战的焦点。骤然压力倍增的朱温本来军力就不如杨希古许多，被逼得在这里野战之后，满腔的谋略一下子都发挥不出来，以短击长，让他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的长处来。而且目前宣武军所处的位置也非常恶劣，葛存周在雍丘，他在襄邑，袁敬初还在宋城，看似摆成了一条长蛇，横亘在宋州和汴州之间，左右逢源，然则实际上却被大齐军各个分割，彼此之间无法串联一气，时日一长难免会被对方各个击破。 “军师啊，如此可不是长久之计，存周虽然在雍丘拖住了虎狼军，然则我军在襄邑却连战连败，真让杨希古那个书呆子逮到了一顿胖揍，只怕我军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朱全忠在大营之内来回走动，嘴角都要起泡了，见到谢瞳进来急忙一把拉住他道。 “主公，这是斥候送来的最新急报，转机已至，只是子明这里只有一条险招，就怕主公不敢动啊。”谢瞳苦笑道。在朱全忠面前也不需要太过于讲究礼仪，实际上朱全忠懂得也不多，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夫人在这方面有研究。他还是那个一着急就会蹲在地上直抓头皮的那个朱温，没多大变化。 “黄皓这个傻大个动了？”朱全忠长吁一口气道：“那军师的险招是什么？” 谢瞳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黄皓的这个虎狼军一动，也飞速送到了另外一人手中，当袁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顾不得和李振在陪着赵犨谈话，匆匆起身去找薛洋。 “这么说来，军师也觉得，朱全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薛洋正在和陈烨在城外一面查看最新送过来的新式武器，一面询问扬州那边的情况，见到袁袭匆匆而来将情报递上来之后微一沉吟笑道。 “这是朱全忠唯一的机会了。若是他放过了，只怕就算是我军立即投入战场也无济于事。一旦虎狼军顺利和杨希古汇合，依靠着庞大的兵力和虎狼军的战力，沙坨骑兵来了也啃不动。”袁袭笑道：“就算是朱全忠看不到，那谢瞳也一定会提醒他的。前后无路之下朱全忠一定会孤注一掷，想要依靠这一手逆风翻盘。” “军师，你马上告知赵犨，让他来刺史府等着，亳州也该扔出去了。如此一来我军才能轻装北上。”薛洋点了点头道，然后看了一眼陈烨道：“不过后勤部要和十三司密切配合，这个赵犨虽说是绝境之下投靠于我，但是难保不会有坏心思，而且我军后勤在时溥未曾北上之前还要依靠亳州通道，不要被人端了后路。”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河东 “薛相公请放心，赵犨定不辜负所托，一定将亳州治理好，为相公征伐乱军，增添助力。”谯县城下，薛洋看着骑兵都已经整装完毕，和袁袭等跨上战马，旁边赵犨拱手送别。 “赵刺史坚守忠义，乃是乱世清流，亳州托付于你，也是百姓之福。万望刺史能够稳住亳州局势，安定民生。”薛洋微微点头，伸手一招，夏恒和李庆先两人当先率领骑兵启程，黑漆漆的骑兵都开始踏上北上征程。 “父亲，这薛相公真的就将这亳州一州之地轻易的交到我们手中吗？”薛洋等疾驰而去，满地烟尘落尽之后，已经看不到骑兵都的身影。赵犨身边儿子赵明诚重伤刚刚初愈，面色苍白，但是却难掩一丝兴奋的神情。 “先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再说。”赵犨自从在陈州被杨行愍撵出来之后，赵犨就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之前的意气风发也沉默了下来，甚至儿子问的这个问题也似乎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只是看着薛洋的远去若有所思。 “主公，你说这个赵犨能听出您的意思吗？”赵犨那里是沉默，但是袁袭和李振却跟着薛洋一边跟着大队人马北上一边聊天道。 “依我看，这个赵犨应该是在陈州被杨行愍那一招给打击到了，所以这些天虽然白捡了一个亳州，但是情绪却也没有那么高涨。”李振在旁边笑道：“不过主公，如此一来到也挺好，他若是还如此前一般，那我可就不敢这么轻易的随主公北上了，万一被他断了后路，那到时候岂不是前后受限？” “兴绪兄就放宽心吧，就算是赵犨在后面使绊子，你没看主公临走之前把陈烨留下了吗？就赵犨目前能够掌控住的实力短期之内根本无法给我们下套。”袁袭摇了摇头反倒是看着没说话的薛洋道：“主公可是在想着李克用的事情？” “瞒不住军师的法眼，我军北上谷熟，等于是扯住了尚让的一条腿，逼迫他无法在关键时刻全力增援杨希古，但是反过来，朱全忠就算是能够卡主黄皓离开雍丘之后的那一丝契机，他要想在杨希古的眼皮子底下玩虚而实之的把戏只怕难度不小。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杨希古从中谋划，他自然能料到朱全忠可能的反应，所以依我看，杨希古此时应该不惜代价猛攻朱全忠大营不止。”薛洋点了点头道：“李克用只要一天不南下，朱全忠就无法全力一搏，就算如愿阻击了虎狼军，那么杨希古实际上还是会和朱全忠在襄邑等地纠缠不止。现如今除非我让第三卫立即北上，然后投入进攻，否则的话不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在短时间内离开此地。” “主公所言甚是，不论朱全忠能不能阻击虎狼军，只怕黄巢都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歼灭朱全忠的机会。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机会。毕竟只要朱全忠一灭，中原大地实际上就失去了顶梁柱，剩余的那些节度使藩镇没有他那么大的实力和名气，也就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稳住中原大局。这对于落脚山东之后还想着谋夺天下的黄巢和尚让而言，岂能不明白？”袁袭笑道：“如今的局势缺乏的是一锤定音的兵马出现，逼迫目前的交战双方尽快下定决心，从而将中原大战的大幕彻底拉开。” “吴明现如今有消息了吗？”向杰提前一步赶到谷熟等地布局，所以十三司的情报基本上都是袁袭在管，听到薛洋发问，袁袭摇了摇头道，不过随即笑道：“吴明对付李克用那么莽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想来近期就有好消息传来。” 袁袭在和薛洋说到吴明的时候，实际上对付在并州河东节度使的大本营也已经开始落子，他在仔细研究了李克用手下的各个将领之间的关系之后就想到了办法，并且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了在潞州和泽州组建新军的李克修，这位李克用的弟弟。作为李克用的胞弟，李克用对于他的意见还是很看重的。实际上在李克用早期的时候，李克修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在李克用击败孟方立夺取潞州和泽州之后，李克修身负组建新军的重任，在沙坨族内的权柄也是水涨船高，比起李克用的那些刚刚崭露头角的义子他的意见李克用不能不管。而李克修本身对于南下征伐黄巢是非常热衷积极的。 所以在吴明一连番的情报支持之后，李克修立即将中原黄巢和朱全忠争雄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要河东兵马南下必然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事情一一向李克用道出。原本就因为在此前关中作战的时候被朝廷褒奖，一路做到河东节度使大位之上的李克用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快速下定了决心，河东兵马比历史记载早了近一年时间开始筹划南下之事。而且李克用在仔细比划了并州到中原的路径和沿线州郡之后也看出了别的门道。从最南边刚刚拿下的庐州和泽州南下骑兵只需要一日时间就可以抵达河南府，如果再转道汴州的话也不需要数日即可抵达战场。这对于一心建功立业的李克用来说确实难以抵达。 “兄长可下定决心了？”李克修为了说服兄长放心南下，是亲自从潞州北上并州大本营，所以见到李克用沉吟不语之后顿时急切的问道。站在他的角度自然希望河东兵马早日南下，因为他如今掌管的潞州和泽州新军位处最前线，一旦开战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作为先锋。在如今的河东地区，兄长李克用已经开始四处扩张，不仅仅让自己南下打败孟方立，夺取潞州和泽州，而且在北面同州和云州等地和赫连多、李匡威连续打了好几次，扩地千里，如今南下自己想来就有了独自掌管一地的机会了。此时的沙坨集团虽然全部投入大唐旗下，但是本身内部的制度却非常落后，李克用在这方面也没有多少建树，继续延续沙坨部族以往的制度。所以沙坨集团短期内能够在河东立足，除了李克用和父亲李国昌的个人魅力，将沙坨的各个部落捏合在一起之外，就在于对外战争基本上都是一连串的胜利，在大量的战功和战利品以及土地人口的补充之后，这些部落都心甘情愿的跟随李克用外出征战。 不过此时李克用倒是没有察觉到李克修的小心思，反倒是对着中原的方向沉吟不语，独目之中偶尔泛起一阵阵寒光，良久之后才看着盯着自己发傻的李克修道：“二弟你觉得我河东是否可以和中原连成一体呢？” 只是一句话，李克修却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开口道：“兄长，若是我河东兵马可以前出中原，那么兄长就可以打通一条从北方草原到中原腹地的道路，往后草原骑兵就可以源源不断南下，那么这大唐天下岂不都是我们的了？” “胡说什么？唐皇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我们这爵位城池兵马可都是唐皇给的。”李克用瞪了一眼自己的胞弟，随即道：“此次南下旨在勤王平乱，你乱说什么话？原本我还打算剿灭了黄巢，带你去长安觐见唐皇陛下，给你也讨个官职爵位，如此我李家才能够昌盛起来，也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李国昌时期，被唐皇赐姓国姓之后，到了李克用这一代就彻底摒弃了自己原来的姓氏，至少李克用是觉得自己能够姓李是非常荣幸的时期，平常时节也会有事没事的学点汉家礼仪。不过此时的李克用对于大唐朝廷和皇帝还是相当恭敬的，在他看来唐皇对自己不错，自己战场杀敌所立的战功都被兑现了，所以他倒是没有多少其他的心思。 在训斥了一句弟弟之后，李克用道：“你立即返回泽州整顿兵马即可南下，提前在怀州境内为我军打前站，我自整顿兵马克日和你汇合，我们从怀州转道进入汴州，击破黄巢乱军，报答唐皇陛下的知遇之恩。” 李克修得到了李克用的允许之后第二天就直接赶回泽州，河东新军刚刚组建完毕不久就开始踏上征程，从泽州南下直接朝着怀州而去。 河东兵马这一动飞速让十三司察觉，因为事态紧急，在泽州前线的十三司甚至来不及等到吴明点头就直接将消息飞速送往谷熟薛洋那边。而吴明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河东兵马的异动，但是李克用随即的动作却让察觉到端倪。 “营正，这个李克用是不是早有预谋？我们在并州这边可还没铺开啊？”吴明身边的副手皱眉不止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有什么诈？中原现如今就是块肥肉，只要有点实力的人谁不想去啃一口？”吴明摇头道：“这并州往南就直接是中原腹地，现如今李克用拿下了庐州和泽州，下一步他要是没有对中原打什么主意，说出去谁信？你不要忘了，沙坨人不事生产，军资所需往往都是靠战场缴获和劫掠为主，窝在并州他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弱。所以他只会不断的对外征战，此时不管李克用是怎么想的，出征中原都是势在必得。” 吴明这句话说的没错，在李克用秘密召开河东高层的会议上，不仅仅自己的那些义子一直赞同出兵，其他将领甚至就连最为稳重的周德威等人也都没有反对的意见，只不过在出兵多少的份上，众人意见不一。作为前锋，已经出征的李克修的新军两万多人之外，李克用此时甚至都不知道要派出多少人马合适了。 关键时刻，周德威一言稳住了纷乱的局势，也让李克用重新拿出了当初在关中勤王时的配置，调令李承嗣和君康立率骑兵两万作为中军，随自己出征，周德威留守大本营，监管各方局势。毕竟目前河东在北线依旧还有战事发生，和党项等部族的争端也需要大军囤积北线。而且虽然沙坨是游牧部族，但是骑兵消耗大，李克用占据了偌大的河东，并州之地此前未曾收到黄巢之乱的祸害，北方连接草原有足够的牧场，尚且只有五万骑兵，此次一下子抽掉了近一半出击，李克用已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了。事实上这两万骑兵可是历经沙场历练的，甚至在关中的时候一度打得黄巢都是闻风色变。 不过这些河东内幕对于吴明来说都不重要，沙坨骑兵从并州等地出击让他真正放下了心思，在匆匆部署了并州十三司的暗线网罗之后，几乎是伴随着沙坨大军一起南下。 而沙坨骑兵启程南下这么大的动静，除了十三司的情报网络全速启动将消息飞速送往淮南军之外，朱全忠的宣武军、洛阳附近的张全义和诸葛爽、已经进入河南府的王重荣甚至是黄巢的大齐军都在随后不久得知。这来自北方的寒流犹如一道旋风一般飞速传遍了整个中原，彻底将整个中原大局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将周边所有的势力全都卷了进来。 “传令下去，让陆明率领第四卫立即筹备攻打谷熟。”薛洋接到吴明的紧急汇报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让陆明采取动作。他已经不需要顾及朱全忠和杨希古的反应了。在李克用率军南下之后，整个中原战场已经成形，朱全忠已经没了任何的退路，随之而来的黄巢也没了退路。 “主公，时溥已经率军北上，而且运河沿线的关卡也已经全部撤离。”袁袭在薛洋下令之后也带来了好消息。 “呵呵，如此一来倒也是双喜临门了。时溥能够在藤县附近提前驻扎，也算是给黄巢在兖州扎下了篱笆。”薛洋微微一笑道：“接下来，我们就在谷熟坐等朱全忠和杨希古大战一场。” “去把陈烨送过来的最新一批兵器全都让陆明带上，这可是未来我淮南军抗衡北方骑兵冲击的利器。”薛洋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军师以为，李克用会在朱全忠和杨希古大战之时赶到汴州吗？” “主公不是已经算定了吗？何须来问我？”袁袭微微一笑，站在薛洋身边笑道：“以天下为棋局，主公，如今这盘棋我们才算是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虚则实之 “主公，袁敬初已经开始撤离宋城，而且朱全忠还抽调了兵马前去接应。”向杰原本在宋城附近驻扎的，结果在薛洋赶到谷熟城下的时候，他以匆匆前来汇合，还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随即道：“主公，看样子朱全忠已经开始采取动作了，只不过他对我军这么放心啊，直接放空宋城，难不成真以为我淮南军会帮他牵制住后路不成？” “他这是笃定我军北上不会坐视局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转变，所以才会将后路全部交给我淮南军。”薛洋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样也好，少了别人的掣肘，至少在谷熟方向，我军可以自由把控战局，不受限制。” “我不担心我军目前的处境，只是主公，我和兴绪都各自盘算过，就算是按照目前朱全忠全面放空宋州，然后集中起所有能集中的兵力，他能打赢黄浩的虎狼军的成算还不足五成。如果中间稍有差池，可能就要全军覆没。除非他真的愿意看着李克用和王重荣入境，然后跟着他们两位后面，将中原之地的控制权彻底让出去。” “王重荣未必对中原之地有什么兴趣，他远在河中，夹在中原和关中之间，东面还有李克用这么庞大的势力威慑，北部尚有党项等边疆部族在。只有李克用如今势力正值鼎盛之时，若是让他执中原牛耳的话，那朱全忠才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崛起的机会。”袁袭皱眉道：“只是形势如此，就算是朱全忠不想赌，只怕也未必能如他所愿。” “你们怎么把朱全忠的状况说的这么差？”向杰在旁边道：“十三司在襄邑传来的消息说，他可是已经在大营外面构筑了好几道防线，全军大张旗鼓，还一度发起了好几次反击，杨希古没有预料到，被狠狠打了几次之后，这几日原本的攻势都逐渐变缓了。” “朱全忠动了。”薛洋白了一眼向杰，笑道：“这么大的消息你如何不早说？” “主公，既然朱全忠在襄邑铁了心要摆虚则实之的把戏，那我们就配合他一下。”袁袭拍手笑道。 “看样子这一次朱全忠真的是准备掏老本了。”薛洋跟着一笑道：“既然如此，就给他一点助力，让陆明立即进攻谷熟县城，把声势造大一点。” 淮南军这边紧紧是根据十三司的两条情报就迅速定下了攻击谷熟的策略，而朱全忠的宣武军那边也在杨希古和尚让两人面前摆出了一个迷魂阵，伴随着袁敬初手中的最后一支兵马和朱全忠派过来接应的精锐汇合之后，依靠着从宋城撤离的大批百姓和后勤辎重的掩护，悄无声息之间从尚让的眼前消失，然后悄然转道，从宁陵北上考城，从曹州南部边界进入雍丘隐蔽。 而为了继续吸引杨希古的视线，掩盖宣武军主力转移，朱全忠亲自留守襄邑大营，甚至亲自出现在杨希古的视线之内，牢牢的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在襄邑附近。 这一番布置除了事先就有所预料和针对性侦查的淮南军和向杰的十三司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无从察觉。而且朱全忠为了掩盖自己大军转移的迹象，在袁敬初这返回的一路上，动用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未曾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秘密部队，清一色由袁家等宋州豪门私兵组成的新军换上了宣武军的军服，沿途和尚让派来拦截和试探的部队连续血战三次。其中最凶险的一次，袁敬初指挥的这支兵马以三千之数硬抗尚让手下悍将张言的连续攻击，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战后这三千兵马近乎全员战死，但是却硬生生的啥的张言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再对袁敬初进行攻击。 而如此硬拼和惨烈的代价，甚至连带着护送的百姓和后勤辎重都损失惨重的情况之下，也成功瞒过了尚让的耳目。再确定宣武军兵马护送后勤辎重和百姓和主力汇合之后，放下了心的杨希古甚至一改之前每天进行的攻击，慢悠悠的派兵包围住了宣武军在襄邑的大营，然后安心等待黄皓的虎狼军抵达。 “主公，袁家私兵接替宣武军和尚让派出去的张言两万大军从宋城一路厮杀到襄邑，成功瞒过了尚让。”在向杰的亲自指挥之下，宋州境内的十三司眼线几乎是亲眼沿途观摩了这场截击战的经过。所以当向杰汇总了所有的消息前来汇报的时候，脸上尚且有些不相信。 “这就是中原这些大家族的可怕，区区几大豪门的私兵汇合在一起，加上有一个出色的指挥将领，就足以支撑起一路诸侯。”李振感慨了一声之后道：“这应该是朱全忠在宋州不惜代价拉拢袁家的原因所在。袁家私兵当年应该是参加过围剿黄巢的大战，在当初黄巢经过郓城的时候，阻击过他们。有了实战的历练加上这些年充足的钱粮供应，有此战力倒也不稀奇。而且中原大战历来都持续不断，那些战场之上被打散的散兵游勇也被这些他们陆续收入旗下。” “现在是乱世，这些大家族存在了数百年，甚至有些还有千年历史，他们自然是知道在乱世，兵权比什么都重要。”薛洋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些都交给朱全忠去头疼吧，我们去城外看看，陆明有没有准备好攻城。” “陈瑜不是在试验新式武器吗？兴绪，随我去看看。”袁袭跟着一笑道：“虽说陈烨那边是准备对抗骑兵用的，但是现在拿来试试威力倒也可以。” 袁袭所说的就是此前薛洋让陈烨秘密研制的弩炮，这种西方战场之上的大杀器带有的神秘色彩实在是太多了。薛洋也是前世看过一篇文章详细分析过弩炮的制作过程以及材料，所以后勤部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设计，并且针对东方战场的现状进行了继续改进，在和弩机进行结合之后，将原本的单一发射机括改成了联发装置，利用弩炮发射速度快、装填方便的优势，结合了弩机和床弩在射程准头的优势之后，这种庞大的战争机器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体型和比我预想的要大啊。”薛洋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道：“找人先去试试威力，向杰，你通知陈烨，让后勤部和沈家想办法继续改进，要缩小个头和重量，同时研究其他的样式，如果用来对抗骑兵冲锋，就必须要大量部署，不然的话就算威力强悍，也无法阻拦千军万马的冲击。”其实对抗骑兵进攻，还有一种高效武器，准确的说是建材——水泥。只不过薛洋自己并不清楚水泥是如何烧制的，所以虽然和陈烨说了个大概，但是后勤部目前依旧无法掌控温度，烧出来的都是些残次品。不过饶是如此，这种劣质的水泥用来铺路却效果比这个时代简陋的官道要好得多，至少在扬州和舒州境内，这种水泥路面已经逐渐成形。 “对着城楼，试射几次看看。”薛洋的一句话让陈瑜有些犯傻，呐呐道：“这前军尚未准备好，是不是等秀峰他们准备好之后再投入试射？” “笨，主公是想看看威力如何，你别管前军了，让他们继续准备。”袁袭瞪了一眼这家伙之后，陈瑜才反应过来，急忙将十架弩炮全部推到阵前，这种虽然安装了轮毂，但是却要好几名士兵才能够一起推动的大家伙一出现在战场上就吸引了许多淮南军士兵的好奇，暗自对这个比弩机还要庞大的家伙到底能够起到什么效果。 不过此时的陈瑜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士兵们将准头调整好之后，在一字排开三层箭槽上排满了新式弩箭，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开始弥漫整片战场。 “这是专门对付城楼等工事的破障箭，一箭下去足以掀翻一块女墙。”向杰在旁边笑道：“我之前在陈烨试射的时候凑过去看了看，其威力确实比我们先行的弩机要大不少。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能够一次性发射十五枚弩箭，而且速度也比弩机快上不少。” “发射。”陈瑜在前方一阵怒吼之后，只听得无数的金属破空声在一瞬间响起，无数黑漆漆的弩箭在一刹那间腾空而起，然后直奔远处的谷熟县城的城楼而去，其速度快如闪电，甚至那些在旁边围观的士兵还没看清楚之前，数百丈的距离就一闪而逝，下一刻，无数惨烈的死后就在城楼之上响起，在众人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那些往日里可以掩护士兵躲避攻击的城墙上腾起一阵阵烟雾，紧接着那些墙砖直接轰然爆碎，四散的石块形成二次打击，将那些此前躲过攻击的大齐军再次杀伤一大片。 “我的天，这陈烨到底是怎么造出这种大杀器的？”袁袭在旁边目瞪口呆，但是陈瑜那边却在第一轮发射之后紧接着第二轮再次发射。弩炮的发射需要的弹力是扭力，所以不仅威力大，而且反弹复位很容易，再加上发射箭槽装填容易，所以就在袁袭和李振等人的惊诧声中，第二轮发射再次响起。 “只怕用不了几次，非把谷熟县城的城楼给拆了不可。”向杰在旁边笑道：“黄巢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这种大杀器，可怜城内的守军很多人连身铠甲都没有齐备。” “走吧，把这里交给陆明和陈瑜。”薛洋点了点头，对于攻城，弩炮不是什么好选择，而且消耗也大，也只有自己手下的淮南军才能够毫无顾忌的在战场上普及这种消耗巨大的武器，换做其他诸侯，能够给手下兵马配备一身甲胄就非常不易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财力去装备这种武器。 薛洋这边还有闲心去试验新式武器，算得上未雨绸缪。而雍丘地区，葛存周几乎是在黄皓率军启程离开自己正面的第一时间收到了朱全忠的命令。 “虚则实之。”葛存周深深吸了口气，他是战场宿将，不仅仅一身武艺和惊人的箭术之外，更是对于战场指挥有着过人的造诣。这也是为何他跟随朱全忠不久就能够独立领兵的原因。他只是瞬间就猜出了朱全忠的意图，只不过这一招实在是太凶险了，虎狼军的实力他和朱全忠都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两万大军全体出动，在汇合了宣武军主力之后也难以取胜。再说如今中原处在大争之时，如果宣武军残胜，那么一定会被其他各路诸侯趁势吞并，这和失败没有什么区别。 “黄皓从通许方向转进襄邑，必走桃陵，看来也只有在桃陵和黄皓打一场了。”葛存周独自沉默良久之后才暗自叹了口气，一面让人秘密去通知朱全忠，一面将视线定在了西面，其实在葛存周看来，朱全忠此时定下此等险招有些冒险了，宣武军在中原其实还有一支援军可以使用，那就是控制了河南府的诸葛爽的河阳军。在击败了韩简之后，诸葛爽控制的河阳大军已经彻底拿下了整个河南府的控制权，在张全义等人的辅佐之下，手下三万大军都是经过了大战洗礼。只要能够协调好王重荣和诸葛爽的关系，未必不能将他吸引过来帮助自己。而且和王重荣等人不同，诸葛爽如今病重，实际上也在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帮扶诸葛家，所以按照葛存周的想法，是足够说服诸葛爽的。而且张全义本身对于朱全忠就非常看好，此前还曾帮助过宣武军。 “让齐猛留守雍丘，虚兵守营，广竖旌旗，迷惑往来大齐军斥候。”葛存周沉思良久之后找来张归厚道：“你我今日秘密带领所有兵马，从北部绕道前往桃陵以南埋伏，预先埋伏，和主公汇合，一定要想办法拿下虎狼军。” 葛存周脸色严肃，让张归厚点了点头。二人一出动代表着朱全忠此时所有的谋划全都开始完成。这招虚则实之被两人联手施展开来之后，成功的瞒住了大齐军的所有耳目，由此也拉开了整个大战的序幕。而在战场之外，伴随着尚让和黄巢二人进入宋城的同时，淮南军也开始正式发动进攻，为朱全忠的谋划填上了最后一子。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前葛存周心心念念的河阳军却在河阳等地堵住了南下的河东大军，以黄河浮桥尚未修筑好拒绝了对方从怀州过境，并且派遣重兵守住桥头，和李克修的河东新军隔着黄河对峙。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桃陵大火 桃陵渡原本只是雍丘以南一个很寻常的渡口，因为运河和濉河在附近汇合，造就了桃陵渡口较为庞大的水域和一片庞大的滩涂河岸线，使得此地得以聚集了不少百姓靠着两条大河为生。只不过此时，桃陵渡已经因为宣武军和大齐军在雍丘附近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对峙，而逃走一空，整个渡口廖无人烟。 中和三年的九月份雍丘附近的百姓刚刚经历了葛从周率军平定叛乱得以安稳，就遭遇黄皓的虎狼军侵袭，慌乱之中纷纷逃往雍丘葛从周防守的核心地区躲避战乱。 “将军，黄皓的虎狼军距离桃陵渡还有不足百里，依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想来明日傍晚时分进抵桃陵渡。”斥候的禀报让葛从周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虎狼军的斥候前出本部多少里？” “不足三十里，而且沿途斥候分队不多，大多都是沿着大路两边分布，其他方向未曾见过大规模斥候队出没。”这句话让葛存周放下了心思，黄皓的这个安排足够自己在明天傍晚时分多开对方的侦查，从而突然发起攻击。 “朱珍将军的兵马呢？有没有抵达桃陵渡以西的狮子岭埋伏？”葛从周自己的两万大军背靠桃陵渡，在渡口南边的狭窄地域静静潜伏，而且为了隐蔽，全军都埋伏在滩涂的草丛之中，借助荒草灌木丛掩盖住本来的身形。 “朱将军的兵马尚未抵达狮子岭，按照我军斥候探查的结果，朱将军应该会和黄皓的虎狼军同一时间抵达桃陵渡。”张归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和历史记载不一样，他和兄长张归霸跟着葛从周一早就随朱全忠投诚了朝廷。现如今张归霸在襄邑大营协助朱全忠死守，吸引杨希古的注意力，自己则跟着葛从周在此间准备伏击黄皓。只是这原本的援军却在此关键时刻掉链子，不仅仅葛从周闻言色变，他自己也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为何会延误时机？”朱珍是朱全忠的兄弟，饶是葛从周如今是统兵坐镇一方的大将，对于朱珍却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在考城时，朱将军为了不让考城守军察觉，选择了昼伏夜行，耽误了时间。”张归厚叹息道：“原本他还打算在考城附近修整一日，要不是他手下的人拼命劝说，只怕根本就到不了战场。” “将军，若是朱珍的三万大军不能按时抵达，光凭我军两万人就算是伏击也根本就打不过黄皓，甚至有可能会被对方趁势反击。毕竟一旦黄皓遭受攻击，很容易就能察觉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兵马。依靠朱珍怎么可能是黄皓和虎狼军的对手？”张归厚见到葛从周陷入沉默，脸上的神情也在飞速变化，忍不住急道：“末将以为，若是朱珍不能按时抵达，我军宁肯放弃攻击，也要保存实力，不然无法向主公交代。” “是啊，无法交代。我若一败，朱珍岂能保全？这五万大军是我宣武军最后的家底，如果失去，襄邑大营只怕一天都守不住，主公除了败亡逃逸就再无生机了。”葛从周叹息一声道：“我宣武军一退，大齐军趁势占领汴州和宋州全境，就可以依托两州之地四面出击，将中原大好的战局彻底搅乱。” “那葛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还继续打？”张归厚听出了葛从周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大哥你疯了吗？这根本就打不赢的。慢说我军原本就比黄皓少一万，就算是两军兵力相当，我们手下的人马怎么可能打得过虎狼军？别人不清楚，你我可是亲眼见识过虎狼军的锋芒的。” “这一仗我们是不得不打，就算是全军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将虎狼军斩落马下，否则这头猛虎一旦和杨希古汇合，就再也没人能够制得住了。”葛从周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寒芒，紧接着道：“而且我军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我马上改变部署，打一场彻彻底底的伏击战。” “大哥有主意了？”张归厚虽然满脸的担忧，但是对于葛从周的能力和眼光还是很信服的，听到对方的话之后马上凑了过来。 “你把你的本部从桃陵渡北部移到东面驻扎，依靠那座小山丘，准备引火之物。等到明日傍晚，一旦我军和虎狼军交战，我会率军边战边退，径直退到桃陵渡渡口岸边。你瞅准时机放火。这一片荒草就是我们给虎狼军准备的天然战场。”葛从周几乎是一句话就让张归厚如梦方醒，在张望了周围之后道：“将军，莫不如趁着对方未至，我们在此间也可以多布置一些草垛，黑夜之中必然无人关注，而一旦被点燃必然加剧火势。” “这些你不用管，我会让人去准备，你马上去筹备吧。”葛从周和张归厚分别之后让手下各部立即开始准备，除了从远处收集柴草在这片滩涂之地堆积之外，还和手下其他将领分说自己的火攻计策的详情。包括在大火烧起来之后自己一方的应对之策。 这个被逼出来的办法在葛从周随后和手下将领一一探讨之后逐渐补全，在经过一天时间紧张的准备之后，当疲惫不堪的将士钻入滩涂荒草丛中的时候，黄皓的虎狼军也终于抵达桃陵渡口。和张归厚预计的时间差不多，中和三年九月初九傍晚，当黄皓下令就地扎营之后，虎狼军立即在附近安歇。和大齐军其他各部不一样，虎狼军配备齐全的甲胄、甚至还有不少骑兵，全军都是历经大战洗礼的铁血将士，一举一动散发出来的杀气甚至隔着老远都被埋伏中的宣武军将士感受到。 “放箭！”葛从周亲自领兵坐镇第一线，再见到对方原地停下开始扎营之后，趁着虎狼军这一瞬间难得的松懈，指挥弓箭手立即放箭，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猝不及防之下，葛存周聚集起来的弓箭手递近射击放到了最外围的无数虎狼军将士。 只不过在葛从周连续三箭射杀了三名虎狼军将士之后，对方的反击随即而至。虎狼军在遭受到攻击之后，几乎已经不需要黄皓临机决断，手下将士在微微混乱之后立即开始自主反击，而且各部之间的配合有条不紊，仿佛一切都是出自本能一般。 不过此时葛从周根本无心去欣赏对方的这种面对危局丝毫不乱的军容，在将手下一万五千人全部一瞬间投入战场之后，宣武军庞大的攻势也瞬间吸引了所有虎狼军将士的注意。原本打算修整的黄皓也匆忙上马开始指挥全军反击。他不清楚对手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黑夜之中喊杀声惊天动地，光是这厮杀声就足以证明对方人手不少。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黄皓让虎狼军三军全体出动，循声攻击，同时让后军开始点燃火把上前，协助前军照亮道路，进行反击。 如此一来葛从周原本所在的这片区域逐渐亮堂，越来越多的火把加入战场之后，整个形势也逐渐开始明朗。虽然黄皓并没有下达具体的部署，但是虎狼军却在反击之时自动对葛从周的兵马形成合围，并且中间集中起庞大的兵力开始挤压葛从周亲自率领的中军，一步步逼得对方不断后撤。 其实此时不要虎狼军逼迫，宣武军自己就已经顶不住了。从葛从周率队攻击到虎狼军全线反击，中间断断两刻钟时间，自己精心制造的攻势就被对方逆转，这让他自己都吓出了一声冷汗。这一年多以来只怕虎狼军的战力再次上扬不少，比之从前更加强悍。这些士兵在攻击自己的时候，甚至能够在仓促之中就近配合，组成一个个战场小队然后不断分割自己的兵马，各个击破。环顾整个战场，这种犹如无数柄小刀一般的小队不断对着自己的军阵进行切割，钝刀子割肉，虽然看似缓慢，但是自己手下兵马的数量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快速锐减。对方的攻势并没有什么阵型，仓促之中下达的反击军令，就算是换做葛从周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出更多的部署，但是虎狼军的大军却依靠着基层将领不断的调整，逐步的将原本散漫的攻击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宽大的包围圈，将自己一举围在了其中，逼迫自己手下兵马不断收缩后退。 “让各部立即后撤。”葛从周率领自己的中军亲自断后，同时让传令兵死命的朝着手下各军传令，快速撤退，朝着桃陵渡口的方向急速撤退。这样的野战自己手下的兵马根本就挡不住对方的冲击，事到如今，他必须率军尽快撤出，摆脱和对方的纠缠，给张归厚一点时间放火强攻。 其实此时整个战场局势已经非常明朗，虽然黑夜降临，但是虎狼军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点燃了大量的火把，以光亮驱散眼前的黑暗，步步紧逼，几乎已经将宣武军尽数压迫在渡口南岸最狭窄的一片区域。这种如潮而动的攻势甚至葛从周本人亲自率领中军和弓箭手断后就无法阻拦。 从开战到现在一直就在旁边隐蔽的张归厚不需要葛从周特别吩咐，他本就是战场宿将，对于战机的把握有着一种本能的敏锐。所以几乎就在虎狼军全军追击，撵着葛从周的屁股厮杀不止的时候，张归厚的五千人本部几乎各个都在弯弓搭箭。 “放箭！”张归厚见到草丛之中火把的移动越来越快，当即一声怒吼，整整一千两百名弓箭手在这一瞬间点燃火箭，然后一声呼啸之后，无数的星星点点开始密密麻麻满布天空，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张归厚身后仓促带过来的投石车上一捆捆柴草捆扎起来的火球也被扔出了天空，恍若流星一般朝着远处的战场落下。 伴随着这些火箭和火球不断落下，原本还厮杀声震天的战场一瞬间大火弥漫，原本就被葛从周精心布置，到处都是柴草堆的这片滩涂河岸滚滚的浓烟和大火取代了激烈的厮杀。九月的秋天，中原大地干燥的天气更是助长了这种大火的蔓延。而且张归厚在下令纵火之后，亲率精锐打头阵，身后弓箭手紧随而上，将一瞬间被大火和突如其来的火箭打蒙的虎狼军将士迅速打落在地。 “哈哈，随我杀回去，全军突击。”葛从周此时已经被逼到了濉河岸边，甚至很多宣武军将士都已经直接退到了河水之中。但是此时见到漫天大火从天而降，不仅仅葛从周是哈哈大笑，他身边的那些宣武军将士也纷纷杀出，甚至那些退入河水之中的宣武军士兵带着一身的湿衣服冲上去之后发现可以暂时抵挡火势和热浪攻击之后，后续的士兵纷纷效仿。 葛从周依靠着这种暂时的办法成功的指挥士兵穿梭在越来越强烈的大火之中，开始反击那些烧的狼奔豕突的虎狼军士兵。在大火的助威之下，宣武军终于取得了优势，尤其是弓箭手，成排的箭矢穿越大火之后迅速击溃了虎狼军的攻势。 葛从周在大火之中打出了一波攻势，和张归厚一起，两路出击之下，虎狼军再也扛不住了。黄皓此时在后方根本没办法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之下对虎狼军做出有效的指挥，而下层士兵和将领的默契在大火和宣武军的双重攻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大规模的溃散在葛从周连续击杀了数名前线指挥将领指挥终于不可避免。无数的士兵浑身带着大火，不是死在四面八方激射的箭矢和随后追杀不止的宣武军士兵手上，就是连滚带爬被大火烧成了火人。整个战场之上这种凄厉的嘶吼逐渐变成了主流，甚至掩盖了随后而来的喊杀声。 “不要管那些溃兵，随我速速斩杀黄皓。”葛从周远远的见到张归厚的身形之后一声大喝，随即纵马狂奔，一身湿漉漉的战马此时虽然嘶鸣不止，但是却在大火之中奔驰而去，直奔黄皓的后军而去。虎狼军难得出现这种混乱，所有的士兵在大火面前失去了往日的章法，只能顾及自身的安危，此时只要斩杀黄皓，才能够起到击溃虎狼军的效果。在朱珍始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情况之下，葛从周能够想的也只有这一条，让虎狼军失去统帅，短时间内失去战力，给朱全忠腾出一点时间。 葛从周此时几乎是将大军全部交给了手下各将领自行指挥征战，自己带着中军三千人和一群弓箭手不顾一切的冲向此时还在不断招呼往来的虎狼军后军，也就是黄皓所在的位置。一路之上葛从周手中长弓不断拉动，箭矢如雨而出，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都是一箭毙命。他本身箭术就非常了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断断片刻之间，在他自己越过大火弥漫的战场之后，连续开弓十几次，每一箭都带走一名对手。 而且葛从周每次出手和手下的弓箭手基本上都是对着人多的地方放箭不同，他出手对准的都是往来呼号的传令兵和那些将领，如此一来虎狼军的混乱开始愈发加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翻盘的代价 “大将军，黄皓扑上来了。”葛从周几乎已经冲出了战场，围困在大火之中的无数虎狼军被打散之后，黄皓也在此时率军冲了上来。作为黄巢本家侄子，他以自己的武力征服了一向崇拜强者的虎狼军，也在无数次战斗之中奠定了自己在大齐军中的地位。在黄巢自己的儿子是个脑子有问题是个痴傻之人之后，他甚至被私下里认为能够继黄巢之后大齐军的下一代领袖。 黄皓此时率领身后仅有的数千人的后军上前，就是希望依靠着虎狼军的战力绝地反击，要在这最后时刻打赢葛从周，从而绝境翻盘。 黄皓能够想到的主意葛从周自然能够想得到，所以只是断断瞬间，他就判断出黄皓的意图，在自己身先士卒率领中军扑上去之后，让身后的亲卫招呼张归厚立即率领主力兵马放弃追杀其他虎狼军乱军的打算，全力以赴上前围攻黄皓。 黄皓此时率领的后军是虎狼军唯一没有遭受到大损失的战队，所以保持了强悍的战力，再加上黄皓亲自率领之下，丝毫没有受到此前火攻的影响。只是头一波攻击，就直接将葛从周的本部打蒙，那如汤泼雪一般快速解决战斗的方式让虎狼军的普通战士甚至都能够和宣武军的基层军官斗的不分上下。这近乎于屠杀一般的战斗只进行了一刻钟就结束了，葛从周这边得到了张归厚主力的支持，但是本部和中军的人马却在刚刚的战斗中近乎于被打散，甚至他本人连黄皓的面都没有碰到，就被对方连续几名副将冲上来挡住了去路，如果不是张归厚冲了上来，将对方逼了回去，只怕被绊住手脚，失去指挥的宣武军会败的更惨。 “弓箭手攒射，老张，你在前面亲自冲杀。”葛从周抹了一把鲜血之后让弓箭手就地防御射击，前方张归厚带着手下清一色的长枪兵硬生生的以人命堵住了对方冲击的步伐。同时两边分出了两队人手不断骚扰对方的攻击节奏。这种办法才暂时稳住了局势，但是葛从周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黄皓所部的反击时间一长，必然会吸引那些被打散的虎狼军将士自动归附，到时自己辛辛苦苦的一把大火就白放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黄皓，让虎狼军失去头脑，如此才能够将其彻底打散，让对方的这支杀手锏部队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张归厚也是一员猛将，在他亲自冲锋之后，前锋三千长枪兵在短时间内跟着几乎是踏着自家兄弟的尸骨冲锋，以命换命，近乎于全员阵亡的代价为身后的宣武军其他各部带来了一丝机会，无尽的箭矢在葛从周亲自指挥之下逐渐将对方的攻击步伐挡住，虽然对方甲胄齐全，但是在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之时，宣武军的弓箭手还是取得了不俗的战绩。而且箭矢纷飞的时候还未自己前方的步军争取了战机。 原本就兵力不多，只有后军几千人的黄皓在对方不计伤亡的冲击之下，整个阵型被从中间劈开，张归厚为首形成的箭头逐渐靠近他本人所在的方位，而且两翼骚扰的军队也开始加大攻击力度，朝中间合拢。 这一点上葛从周和黄皓的区别就非常明显，黄皓勇武绝伦，在和张归厚对拼数次之后，甚至打的对方好不招架之力，如果不是葛从周自己带着弓箭手深入第一线，以手中犀利的箭矢三番两次干扰黄皓，才让张归厚有了喘息之机，勉力支撑。 黄皓在战场之上被张归厚抵住，无法对已经散乱的虎狼军进行整合调整，而对方葛从周在抵达第一线之后，却就近组织各部轮番发起冲击，逐渐的将黄皓身边的虎狼军隔离出来，形成了一个想对独立的区域。 “弓箭手，跟我射！”葛从周自己弯弓搭箭，几乎是一瞬间连环三箭在空中发出猛烈的呼啸声，直扑黄皓本人。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中军弓箭手也在这一瞬间调整方向，跟着统帅的方向在黑夜之中拉动弓弦，一阵接着一阵的箭矢犹如暴雨一般落下。被隔离出来的虎狼军不断倒地，黄皓身边的亲兵也在这一波箭雨洗地的打击中飞速减少。 一开始的时候黄皓尚未反应过来，这些密集的箭矢给他带来的巨大的麻烦，不仅仅阻止了他的前进步伐而且还给张归厚极大的帮助，硬是让对方逃脱了自己手中长枪的攻击范围。但是等到他一回头之后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亲卫已经寥寥无几，周围都是宣武军士兵的身形，竟然是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黑暗之中模糊的身影甚至让他以为自己手下的兵马都已经败了。 “你的死期到了。”黄皓在想什么，远处的葛从周不清楚，但是在张归厚忍着满身的伤痕拖着大刀再次冲了上去的时候，他手中的长箭也急速射出，连珠箭法，一连七箭连环而至，七箭连环，七箭合一，在空中拉出了急促的呼啸声。如果有人和葛从周的眼神一般好的话，就能看到这连环七箭在空中的轨迹都在一条直线之上，其方向赫然就是远处的黄皓。 七箭连环，七箭合一，是葛从周的绝技，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他能够以一手箭术闯出偌大的名声，就在于这一手绝技之上。而在释放出这夺命连环七箭之后，葛从周在战马之上晃了晃，仿佛一瞬间浑身的精气神全都凝聚在这直奔黄浩而去的箭矢身上了。 葛从周这边弓弦不断拉动，黄皓那边在一瞬间恍若直觉般的朝着他这个方向看来，却只见到空中七枚箭矢恍若一道黑线一般一闪而过，急切之中他只能将手中的长枪举起，抖出无数的枪花。 葛从周和黄皓认识，但是能够见识到这这手绝技的却寥寥无几，甚至就连张归厚都不清楚这号称七箭连环的绝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此时黄皓的异动却无疑让他抓到了这一丝机会，一瞬间的他奋起余勇，手中的大刀力劈而下，将竭尽全力抵挡连环七箭的黄皓手中长枪枪花击散。 “啊！”已经靠着自己的武艺挡住三枚箭矢的黄皓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嘶吼，只见剩余的箭矢一闪而没，一道长长的血花随即飞起，这道健硕的身形就在周围火把稀疏的亮光之下轰然倒地。 黄皓这一死等于是抽调了虎狼军最后一丝精气神。原本被宣武军以血肉之躯扳回的局势伴随着他的战死开始迅速变大，虎狼军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了撤退。 张归厚强忍着自己的伤势和葛从周一起率军开始追击。战至此时，虎狼军固然是因为连续受到重击和黄皓当场被击杀而一败再败，彻底混乱。宣武军也伤亡惨重。跟随张归厚冲击的本部人马被彻底击溃，上前隔离黄皓和其他虎狼军的宣武军将士也被随后反扑的虎狼军差点全歼。整个战场之上宣武军是血流成河，积尸如山，甚至葛从周组织兵力追击虎狼军之后，身边的亲卫居然只剩下了一半人，剩下的全都倒在了战场之上。 张归厚在追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因为伤势加重而倒了下去，顺带着宣武军的步伐也随之停了下来。随后赶到的葛从周亲自指挥各部缓缓收兵，忙碌了一整个晚上才基本上收拾停当，只是当各部汇报战损和战果之后，葛从周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我们各部加起来只有七千人不到，战死者几近一万人，只有千余人受伤，剩下的都是失踪人员，只怕是葬身那场大火了。”葛从周的亲卫队长断了一条胳膊，但也只是草草的包扎之后就挣扎着陪葛从周处置战后事宜。只是他此时却脸色沮丧，看着葛从周苦笑道：“我军算是彻底打废了，而战场之上只找到了五千具虎狼军的尸体，剩余的几乎都全都逃了出去。依照着这帮人的性子肯定会自行朝着最近的大齐军汇聚，只怕杨希古那边很快就知道桃陵渡这边的战果，将军还是得早下决心才好。” “去让斥候沿着狮子岭方向搜索朱珍所部，找到他之后让他立即率军回援襄邑，和主公汇合。”葛从周点了点头，随后道：“同时派人去雍丘征兵，擢拔青壮补充大军消耗，最起码我们要凑足一万人，否则的话就算是如期赶到襄邑也无济于事。” 亲卫队长走后，葛从周匆匆去看了看张归厚，确定对方无事之后让他带队返回雍丘组织青壮，自己一面率军秘密前往襄邑的同时，紧急上报朱全忠。 这场发生在中和三年九月份的大战在随后伴随着葛从周率领残部秘密返回襄邑之后逐渐落下帷幕，得知前因后果的朱全忠差点压碎了牙齿，盛怒之下的他直接将朱珍一撸到底，而也正是因为朱珍耽误了时机，让这场原本策划好的大战变成了一锅夹生饭，而且还直接影响到了后续的战局。 失去了葛从周这支生力军，而且黄皓战死的消息伴随着虎狼军散兵逐渐回归襄邑之后被大齐军得知。此时的杨希古在知道自己被算计之后，含恨出手，大军在襄邑城外持续发动猛烈进攻，逼得朱全忠一退再退，从襄邑逐渐朝着雍丘方向而去。 而在随后，时间抵达九月中旬之后，桃陵渡之战也开始被其他各路诸侯得知，远在河南府的诸葛爽不敢怠慢，让张全义和自己的儿子诸葛仲方率军紧急驰援汴州，算是暂时帮助朱全忠稳住了危局。 “可惜了葛从周的计策，居然断送在朱珍手中。”薛洋在接到十三司的汇报之后摇头叹息不止，同时对于朱全忠的这种安排方式也是暗中吐槽，值此关键时刻，手中的主力兵马居然交给朱珍统率，现在好了，失去了葛从周的策应，就算是打败了虎狼军也无济于事，而且还因为黄皓的战死，让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变得极度危险。 “主公，陈瑜已经和李秀峰率军攻入谷熟城中。”向杰在此时匆匆进来汇报道：“吴明那边的消息，他已经进入河南府境内，开始秘密联络诸葛爽，但是张全义还是和诸葛仲方一起率军驰援汴州而来。” “这位老将军，看样子也一直在关注时局变化啊。”李振在旁边点头道：“我曾见过他一面，是一位刚毅忠贞之人，这次让儿子跟随张全义来汴州，只怕除了援助朱全忠，避免中原战局失控之外，还有考察他的意义在其中。” “让吴明尽力吧，诸葛爽强势驱赶李克用，不愿意对方借道南下，只怕也是对沙坨骑兵肆意劫掠地方心有余悸。只不过就算是能和他谈妥，河南府这块地方终究不能作为根基所在，他手下的河阳军虽然兵力强盛，但是以他的身体，一旦倒下根本就无人能够稳住局面，最终还是便宜了朱全忠，”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朱全忠处境艰难，我们在东边只怕也要调整方略了。” “让陈瑜分兵攻入柘城吧，断了尚让的后路，逼迫他不敢西进和杨希古汇合。”袁袭在旁边点头道：“为了给杨行愍一点压力，同时也是为了增加我军在宋州一代的兵力，不如让王成的兵马穿越陈州前来主公帐前，如此也可让秦宗权缓一口气。” “主公，莫不如让沈勇出马去暗中联络秦宗权的旧部，想办法吸引他们叛逃回蔡州如何？”向杰在旁边听到袁袭的话之后忽然笑道：“也算是给朱全忠减轻点负担，秦宗权的旧部有两人现如今就在杨希古的帐下，其中秦浩、赵德諲所部兵马并未被杨希古拆分，依靠着秦浩和秦宗权的关系，此计应该可以成功。” “这倒是可行。”薛洋点了点头，向冲接过命令之后一面派人去通知沈勇去筹划部署，一面则传讯王成率军近期穿越陈州前来听令。 不过此时的淮南军上下并不知道的是，朱全忠在得到了张全义的援助之后，和谢瞳已经秘密商议出一条计策，算是弥补了此前付出的巨大代价，也为这次翻盘之战做好了准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谷熟惨案（上） “军师，宋城方向，尚让军一部似有南下谷熟和我军决战之意？”向杰将这份情报递给袁袭的时候，对方一脸的惊诧，旁边原本是过来拉着他一起查看后勤物资的李振更是直接开口道：“尚让此时应该整合兵马尽快打通前往曹州金乡的道路，择机将随军的家属文臣等送往金乡，然后才可翻身或南下或西进和杨希古汇合，阻击各路诸侯的反扑才是。此时南下和我军交战，一不能起到牵制我军的作用，二也不能呼应杨希古所部的作用，而且本身我军就算是分兵进入柘城，光是如今手中半个卫的兵力也不是他们一支偏军所能应付的。” “算了，我们去城外大营去寻主公吧，让十三司尽快探查清楚南下的这支兵马人数和统兵人选。”袁袭带着两人匆匆出了谷熟城，将这则急报送到薛洋手中，道：“尚让久历战阵，一项都是坐镇大齐中枢的人，岂能在此时做出这等削弱自身实力而无法对大局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部署？” “这倒是个奇怪的问题，算了，既然他要来，那先打回去吧。”薛洋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委，所以只能一面让向杰的十三司抓紧时间打探更多的消息，一面让陆明准备好在谷熟城外进行大战。 十三司这边的动作很快，实际上大齐军的日常部署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对于一贯裹挟民众参战的大齐军来说，要想打探出出征兵马的基本情况和统兵将领，几乎不需要费什么时间，只不过暗线送回来的这个消息却让薛洋等人面面相觑。 “林远图？他如何会在黄巢军中？”袁袭在旁边算了算时间之后皱眉道：“只怕他在进入关中之后长安就已经陷落，所以跟着一并被黄巢掳去。” “林远图手中的兵马战力如何？”薛洋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纠结这个问题，接着问道。 “皆是普通民众和宋州境内被大齐军抓到的宣武军散兵游勇汇聚而成，人数约在五万人上下，但是老弱病残者居多，青壮年不足一半。只有林远图身边有几千人尚能称得上是正军。”向杰苦笑道：“若不是人数众多，这样的兵马比起老百姓强不了多少。” “让陆明率军去应付吧，十三司派人通知王成，加快速度。另外以我的名义传令杨行愍，让他尽快派兵北上雍丘，适时和朱全忠一起夹击杨希古，省得他天天对着亳州发呆。”薛洋这边下达命令的时候袁袭也是有些无奈，杨行愍和戴友归占据宋州之后，就一直对两边的蔡州和亳州虎视眈眈。蔡州还好一点，王成的兵马始终在蔡州南部保持强大的威慑，北部人口密集的地方暂时还被秦宗权控制着。而亳州在第四卫北上之后，赵犨接手之后变成了切切实实的空城，除了境内往来不辍的淮南军后勤人手之外，属于刺史府的兵马寥寥无几，甚至之前赵犨还因为杨行愍在淮阳地区挑衅而不得不紧急求救薛洋。而值此中原大局随时可能逆转的时刻，在这时候还想着扩张领地，袁袭在旁边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让王成在路过陈州的时候给他点压力，率军直接从陈州城穿城而过，逼他速做决断，这个杨化源，记吃不记打。” 李振对于袁袭和杨行愍的恩怨不了解，在旁边好奇地看了一眼向杰，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脸上居然也是一般神色，心头不由得一动。 不过此时薛洋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杨行愍和向杰两人的怒其不争，反倒是跟着陆明一起出营开始研究谷熟城北哪里适合摆下战场。从宋城到谷熟不足百里路程，可以说两军斥候往来都不需要离开大军多远就能相遇。这么短的距离什么战法都不管用了，唯有以硬碰硬，以强对强。 “说说你的打算，陈瑜的兵马你暂时是调不回来了。这一仗不管林远图的实力到底有多大，你能依仗的就是第三都、第五都和骑兵都。”薛洋看了一眼陆明笑道。 “主公放心，对付这样的大齐军，三个都足矣。”陆明笑道：“此战末将必然彻底打出我淮南军的军威来，让这些乱军以后听到我淮南军三个字便闻风丧胆。” “那好吧，你们三个人自己筹划自己商议吧。”薛洋摆了摆手道：“从宋城到谷熟不到一百多里地，不论林远图耍什么花样，都不会太远，抓紧时间。”他说完之后就不再过问这件事，将整个战事都交给了陆明等三人处置。 “大将军，这是十三司转过来的情报，林远图的兵马已经脱离尚让军大营往南而来，十三司沿途设置个三道警戒哨。”薛洋自己返回谷熟城内，李庆先也在随后拿着一份情报找到陆明。 “那也就是说最多也就是后天，林远图必然抵达谷熟。”陆明点了点头道：“既然他都来了，那我们也就不要客气了。就在这这片开阔地，和他打一场正儿八经的野战，让他见识见识当日我等打败他们父子到底是不是侥幸。” “此战由第三都为正面，第五都在右侧，你我两都都摆在明面上，让林远图好好看看清楚，正军的样子。”陆明一边说一边在原地指着方位道：“骑兵都开战之后在左侧和大齐军后方游弋，具体战法夏恒，你和庆先自行决定即可。”对于骑兵都的战法陆明没什么好交代的，他本身在这方面的造诣甚至还不如夏恒和李庆先，所以只是让他们在战场上见机行事。反倒是对于第三都和黄杰的第五都进行了着重安排。第三都在陆明升任统军大将军之后就交给了陆盛带领，作为淮南军中第一个全甲胄的战队，第三都的战力在淮南军的主力当中绝对是名列前茅，而且和其他战队相比，这支兵马近乎于攻守兼备，几乎没有多少弱点，而且还是陆明亲手带出来的，在战场上正面防守，能够让他安心。 不过不论是陆明自己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此战的关键放在了黄杰身上，第五重甲都在全军换装了陌刀和最新式的板甲之后，几乎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甚至如果不是战马紧缺，薛洋都想模仿当年安西军那样给陌刀兵配备战马，使其能够无条件伴随轻骑兵远程征战。 陆明这边在紧急部署，清理战场，摆出一个庞大的军阵的时候，林远图那边也已经正式踏上了南下征途。他是杨希古推荐到尚让这边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刚来，尚让就给了他这样一个任务，而且还让他有机会单独领兵。要知道就算是他跟在杨希古身边的时候，大部分也都是作为幕僚襄赞军务。 不过等到见到这支人数在五万人以上的大军的真实模样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尚让的意思。这根本就是让自己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南下，一方面消耗淮南军的实力，阻止对方在随后加入追击自己的行列，另一方面也是此前大齐军屡试不爽的办法，利用残酷的实战来磨砺手下各军的战力，汰弱留强。 林远图虽然明白尚让的心思，但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接过了这样的军令，然后带着这样一支很多人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的大军启程南下了。 不过林远图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将杨希古送给他防身的三千多亲卫队和这五万大军混编在一起，依靠着这三千亲卫队作为骨干和中基层军官，初步形成了一个网络将大军分布其中，如此一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整编。虽然不知道战力会怎么样，但是至少在明面上看起来整个大军行进之时速度快了不少，而且也逐步整齐划一起来。 大齐军对于淮南军有一个整体的判断，特别是杨希古那边传来柘城被淮南军拿下之后，尚让和林远图就知道留在谷熟的兵马不会有多少，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大齐军和淮南军也打过好几次，对方的总兵力有多少还是大致有数的。 林远图因为整顿军队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所以中和三年九月二十三上午才匆匆赶到谷熟地界，此时陆明已经率部在城北十余里的战场之上等了他整整三日，期间各军无聊，甚至还修了一圈工事，将这片庞大的空地周边的障碍物全都清空，中军方向，除了弩炮等远程射击大队就近构筑了高地之外，陆明甚至还给自己垒了一个高台，方便就近指挥。 淮南军严阵以待，第三都和第五都在林远图抵达之后全军开始戒备，黄杰所部甚至已经开始就地更换沉重的板甲。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让林远图赶到意外，而是几乎是毫不停歇的立即让前锋一万人投入战场，各军随后兵分三路，冲击第三都和第五都的两翼，试图用人数来冲垮淮南军的阵型。 “陌刀兵，跟我上。”黄杰领头站在第五都阵前，长长的陌刀倒拖在身后，黑漆漆的刀身在此时仿佛连深秋的阳光都无法让其有一点温度。第五都六千多名将士和自己的这位统帅一样，束手而立，对于冲过来的大齐军兵马恍若无睹，只是一排排各自站好位置，整个战场之上，他们排列的阵型甚至比起第三都还要整齐，每人前后左右相距两丈左右距离，刚好够他们手持陌刀纵横挥舞。 “起！”黄杰看着对方大队人马一窝蜂的冲了上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冷峻的神色也越来越明显，伴随着这一声明显截然不同的命令传出，以他为首，第一排陌刀兵在一瞬间猛然侧身，双手持刀柄，长长的陌刀一瞬间划过长空。 “落！”黄杰一声怒吼，手中陌刀在举过头顶的那一刹那闪电般前落，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陌刀携带巨大的威势斜扫而出，迎面而来的数名大齐军将士直接被一刀劈成了两半，鲜血喷射而出，映着阳光，洒落在战场之上。 而几乎是黄杰同样的动作，第一排的陌刀兵在一瞬间就将冲到自己面前的大齐军将士一刀两半。简简单单的一招却恍若带着无敌的气概，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直摄其锋，断臂残肢在一瞬间散落一地，那些受伤未死的人惨嚎声一瞬间甚至盖住了喊杀声。 “避”对方如何反应不论是黄杰还是他手下的陌刀兵都根本没有看在眼里，自从陌刀挥起，在他们的眼中，眼前的任何对手和障碍都不复存在，有的就只有自己横刀劈下，粉碎所有。所以第一排陌刀兵长刀带着鲜血紧跟着这声号令齐刷刷往左疾走数步，而他们身后第二排陌刀兵也在这一瞬间冲上前来，手中陌刀和第一排一样。 伴随着一排排的陌刀兵踏着这样仿佛亘古不变的步伐和招式上前，一步一步前进，却杀得攻上来的大齐军血流成河，遍地残尸。第五都甚至比起第三都还要早的投入了反攻。和第三都四面出击不同，黄杰对于围攻自己侧翼的大齐军不闻不问，率军一排排踏着整齐的步伐上前，竟然直接从左侧横推了上去。 “主公，黄杰这陌刀兵的训练很有章法啊，是不是主公出手指点了，不然黄杰那脑子如何能够想得出来？”此时战场之外，能够从容指点这场战争的就只有薛洋、袁袭和李振三人了。黄杰的这种陌刀战法他是第一次见到，而看到对方娴熟的模样和应对各方攻击时有条不紊的节奏，忍不住朝着薛洋笑道。 “我哪有这本事啊！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善用陌刀者，唯有当年纵横西域，万里无敌的安西军有完整的陌刀传承。”薛洋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感慨道：“可惜啊，安西军如今不在，而且当年李嗣业将军战死，陌刀队从此也逐渐沉积下去，悠悠百年岁月，世间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安西军的风采。第五都能够如今的成就除了黄杰自身的努力之外，还有几名当年安西后人在扬州被陆翊找到，安置在第五都内部，故而才有了如今这番光景。”陌刀只有在唐代有传承，随后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在后世，甚至陌刀的样式都早已经不为人知。 “主公打算复原当年安西军的传奇吗？”袁袭此时忽然一脸的肃然，甚至看向薛洋的眼神之中也隐隐然带着一种期待，而这一瞬间旁边的李振更是猛然间身形变得异常挺拔，双眼火热的看着薛洋。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谷熟惨案（下） “安西军纵横绝域，代表的是我大唐盛世军容，也是千百年来，自汉军凿荒拓空以来，我中华威仪在西域诸地的最强保证。睥睨天下，未尝一败，万里归国，尽忠平叛。”薛洋长叹一声之后道：“我曾听闻，大历年间，曾有安西大都护帐下使者不远万里前赴后继，从回纥草原归来长安，汇报郭昕郭大都护等坚守我大唐在西北故地，抗击吐蕃，保护汉民的义举。可惜的是虽然当时唐皇和朝廷主公对郭昕等为首的安西留守兵团敬佩有加，然则我大唐自安史之乱以后，再也没有能力派军收服河西，支援安西，支援郭昕郭大都护了。如今时过境迁，百年时间悠悠而过，也不知英雄在西域，是否还有传奇留下？当年他们坚守大唐传统，守护汉民在西北生计的大都护军帐是否还在？” “是啊，主公，臣有一请求，还请主公允准。”袁袭在薛洋说完之后面色变得有些潮红，拱手肃然道：“当年安西军归国平叛，虽然如今时隔多年，但是尚有一些后裔遗孤散落各地，还请主公下令，着十三司和后勤部派出部分人手查探当年史籍，寻访这些英雄后裔，接往扬州，善加安顿。” “军师所言甚是，我等不仅要照顾好这些遗孤，将来，还要出兵安西，去将当年留守安西的那些孤胆英雄接回来，他们才是大唐的英雄，是我汉民经营西北，传播大唐威仪的守护者。”李振跟着上前一步，几乎和袁袭一般神情，“那是我们汉民千年以来流血牺牲，筚路蓝缕开荒出来的土地，断然不能让区区贼子占据。” 薛洋点了点头，看着眼前那片好大的战场，久久没有说话，心思也从眼前飞到了遥远的西北。对于他这位后世来客而言，安西那段历史早已经消失在斑驳的浩瀚的历史尘埃之中，但是当年郭昕为首的安西大都护却孤军奋战数十年，在和长安失去联络近半个世纪之后上前前赴后继派遣人手不远万里穿越大漠草原，转道回纥境内进入长安，将迟到了数十年的那段西北安西大都护和无数汉民百姓抗击吐蕃，保卫大唐在西域威严的消息送到了长安城。结果满朝上下闻者涕泪长流，唐皇更是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连下数道诏书，给安西大都护帐下所有官军官升七级，以表彰这些孤胆英雄为了大唐所作出的牺牲。 只是可惜，此时的大唐已经没有力气组织大军去西进河西走廊，打通一条和安西连接的生命通道了。808年，宪宗元和三年，当已经七十多年高龄的郭昕带着安西军最后一群战士站在龟兹城墙上的时候，昔日辽阔无边的安西故地就剩下了眼前最后一座城池，这群奋守绝域数十年之久的铁血将士跟着自己的大将军在这里举行了人生的最后一战，七千老卒，对抗城外的十万吐蕃精锐。城破之时，满城白发全部战死，没有一人生还。 “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薛洋喃喃自语，心情良久不能平静。当初决定让黄杰授命组建陌刀队的时候他就有复原当初这支封疆万里，未尝一败的铁军，也是希望依靠陌刀队来唤醒沉沦百年的大唐军魂，凝聚罹难百年，快要消失的大唐国运，更是要唤醒百姓心头的那一丝大国情怀和不屈不挠的昂扬。 而此时身在战场之上的黄杰和第五都全军将士，在这一瞬间，伴随着薛洋长吟这两句诗，豁然回头，面朝西北，似乎那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而也在同一时间，秋阳高照，金色的阳光照在那黑漆漆的陌刀之上，仿佛一股跨越时空限制的召唤同时浮现在所有的陌刀兵心头。 “起！”这一次，不光是黄杰在怒吼，这一瞬间，所有的陌刀兵这一瞬间都顺着自己感应到的那股神秘召唤脱口而出，一股宏大之极，激荡天地之间的音调猛然间在战场之上爆发而出，模糊之中似乎带着遥远的回忆，那种略带着点秦腔的声音在这一刻主宰了整个战场。这一刻的陌刀兵脸色肃穆，手中陌刀整齐划一举起，然后顺着那紧接而至的秦音共鸣，“落！”遥远的记忆似乎跨越时空一般，隔着历史长河在这群新生的陌刀兵身上重现了。六千柄陌刀高举，一瞬间落下，六千颗人头瞬间腾空而起，无数的断臂残肢在这一瞬间四散而落，鲜血浸染了这片干涸的土地，硬生生的将这种土黄色变成了黑红色。 “陌刀阵出，如墙而进。”袁袭就站在薛洋身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深深叹息道：“主公英明远见，此时黄杰和他手下的陌刀兵也许也感应到了安西先烈们手持陌刀奋战中原各地时的场景。” “主公，军师，你们听陌刀兵的呼喊声，这不是我们淮南口音，像是关中的秦音的声音。”李振在旁边看着自从刚刚那一刻开始，恍若变幻了模样，硬生生依靠着一己之力逆推了整个战局的第五都，忽然道：“他们怎么会秦音呢？” “或许，他们得到了传承，一种跨越时空限制的传承。”薛洋神秘一笑道：“经此一役，陌刀军终于成军了。” 此时不论薛洋他们在旁边如何评论，战场之上的巨变身为指挥者陆明第一时间察觉，第五都的忽然爆发让他快速意识到整个战局的逆转时机已经到来。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陆明立即下令让第三都提前进入反击，将原本牢牢黏在本阵之中的大批大齐军迅速击杀殆尽，然后无数身披明光铠的第三都将士冲出阵地，和第五都陌刀兵在战场之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夹角，从两边开始不断挤压大齐军。 淮南军这边陆明抓住时间反击，其实林远图的反应也没有慢多少。只不过他的兵马没有对方训练有素，下达的指令要想让手下各部去执行需要时间。而且前方大军溃退之后被淮南军不断驱赶回来，大队的溃兵在此时变成了淮南军的帮凶，逼得原本部署好的应对兵马被硬生生的冲毁阵型。 林远图在中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却无可奈何，这种素质的兵马本来就无法指望他们在逆风的时候顶住压力翻盘。所以在稍后，林远图立即命令左右两翼各部全力上前，合围战场之上的淮南军两拨兵马。同时让中军布置人手上前反击的同时，下令沿途各部疏导乱兵，避免自己人冲毁自己的阵型。实际上林远图也没办法对这些乱兵实施有效的指挥，被击溃的人数太多了，就算是调用军法队上前也威慑不住。而且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被第五都的陌刀残忍的杀戮给吓破了胆子，不顾一切的回身逃命的，如果再让军法队上前以暴力和杀戮来制止混乱，只怕稍有不慎就会直接翻盘。 这一招虽然是无奈，但是林远图却充分将自己兵力众多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正面败的一塌糊涂，前锋兵马甚至被对方合拢聚歼在中军阵前，无数的溃兵冲散之后，自己的中军都直接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但是他依然有足够的兵马不断上前进行两翼合围。 “夏恒和李庆先两人好像未曾按约定投入战斗。”整个战场之上，围绕着第五都和第三都形成的这个犹如剪刀一般的夹角，大量的大齐军被林远图派往战场，试图阻止这把庞大的剪刀将其拦腰剪断。陆明指挥的这场战斗原本就是按照他事先排好的时间表来安排的，所以李振在旁边有些皱眉道：“骑兵冲锋的距离最起码也要两三里，只怕他们二人未必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陆明已经让传令兵去传令了，而且战场之上的鼓声已经变成了全军突击，他们应该会赶得及。”袁袭知道李振要说什么，第五都提前发起反击，将整个战场的进程都提前了一大步，而这一变故如果不能及时的让其他各部跟随配合的话，那么大好的局势就有可能硬生生的脱节。 “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我们的联络方式有问题。”薛洋只是微微一愣就马上明白了问题的关键，骑兵冲锋本来就是他们自主选择攻击的时间，但是在此时需要他们配合的时候却无法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出去，这就需要在目前的战场消息传递的基础之上办法革新出一种新的办法。 不过虽然骑兵都那边没有来得及发起冲击，但是第三都和第五都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停下，两部在中间会师之后立即改变部署，第三都在后，第五都在前，陌刀如林，一排排推进，无数的人头被这些身披重甲犹如怪物一般的陌刀兵给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斩杀殆尽，无数的断臂残肢伴随着鲜血散落在战场之上。陌刀兵的将士几乎是每前进一步都是踏在这尸山血海之间，久而久之，几乎第五都每前进一步，这种冲天的血腥气就伴随着他们前进一步，光是凭借着这股凌人的气息，第五都硬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拖着沉重的陌刀和数十斤重的重甲在前方充当冲锋的战队，直奔林远图的中军而去。 “第三都随我上，拱卫第五都。”陆盛带着第三都将士在第五都周围布下了一圈防线，来为他们挡住两侧的骚扰和攻击，以便于对方将陌刀阵的战力发挥到极致。毕竟陌刀兵属于重甲兵，在战场之上虽然所向无敌，但是将士们的体力却有限，一旦过了巅峰时刻，其战力也会随着将士们体力的下降快速消耗殆尽。 不过此时第五都看起来战力尚能支撑一段时间，至少在黄杰领头杀进林远图的中军之后，身后那无坚不摧的陌刀阵在林远图的面前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几乎没有一合之地的陌刀兵不仅仅攻击犀利，陌刀一挥无人可挡，而且就算是箭矢长枪扎中对方，却几乎很少有陌刀兵被放倒，顶多就是连退几步之后，这名陌刀兵再次上前，眼神平静的挥刀将自己的对手斩落尘埃。 “将军，我们还是撤吧，这些黑漆漆的重甲兵弟兄们根本就挡不住啊。”上前的各路兵马几乎没有一路在对方手中讨的好处，全都被其血淋淋的杀戮给吓破了胆子。战到如今如果不是此前林远图有先见之明提前整编了各部，以自己的亲兵来进行操控，只怕他手下的兵马早就溃散一空了。因为在此时的战场之上，虽然淮南军只有一万多人，但是不论是无坚不摧的陌刀兵还是拱卫在后方抵挡自己两翼突出的围攻部队，都不是自己这些乌合之众所能抵挡。对方那种干脆利落的战斗方式和自己这边根本就不一样，这也导致了林远图尽管竭尽所能调动各部相互配合，相互协同作战，但是却被对方近乎于一力降十会的办法给全部击碎。 “让手下各部，相互掩护——不好！”林远图面色扭曲，但是看着陌刀兵越来越近，甚至他都能看清楚黄杰的身形的时候，终究是忍住了心头的恨意，开始下令撤军。不过还没等他率领中军摆脱和黄杰的纠缠，远处两股烟尘犹如飓风一般快速席卷而至。 “抢功倒是不慢啊！”李振在旁边乐呵呵的笑道：“终究还是骑兵数量太少，战法还是过于单一，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陆明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等回头要不和李克用做做交易？换点战马回来？反正我淮南和他并州隔得这么远，换点战马给我军，他也不吃亏。”袁袭在旁边笑道：“不然的话光靠陈烨和向杰每年明里暗里偷运的办法，也无法增加太多人数。况且骑兵上战场总会有伤损，不能让骑兵都越打越少。” 夏恒和李庆先两人虽然来晚了，但是在林远图率军撤退的时候截住他的去路，等于是彻底断了他率军逃回宋城的希望。大队人马被骑兵一冲彻底乱了阵型，一群一群被打散的大齐军开始在战场之上乱转，最终被淮南军追上。虽然陆明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招降的命令。但是这三个都上前之后，一场大杀戮就再也无法避免。 中和三年九月下旬，谷熟之战在历经一整天的时间之后终于结束，淮南军以三个都的兵力迎战林远图率领的大齐军六万余人，激战半日之后，将大齐军彻底杀散，只有林远图率领心腹数千人逃回宋城。其余尽数被淮南军击溃。 此战淮南军击杀三万余众，俘虏一万多人，大齐军除了跟随逃出之外，还有一万多人失踪，整个战场之上血流遍野，尸骨如山。 第一百五十章 反攻 “主公，淮南军在谷熟县城外打了一场大战，一战歼敌数万人，兵锋直指宋城，威慑黄巢中军所在，大齐军全线震动。”发生在谷熟城外的这场大战在十三司暗线的散布之下飞速传到了周边各路诸侯的耳中。这个消息对于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的朱全忠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露。以至于郑璠在将这份急报递给他的时候，朱全忠的手都在颤抖。 “消息确定吗？”朱全忠细细看完之后抬头问道，郑璠是宣武军中执掌情报的主要人物，虽然朱全忠没有薛洋这样后世来客的意识，但是在情报方面还是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和人力，目前他手中的情报机构已经颇具规模，甚至其情报刺探的能力已经隐隐然不下于杨行密手中的帐前都，更何况向杰一开始就暗中指使十三司可以将这个消息释放给其他诸侯的刺探人员。 “确定无疑，淮南军以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在半天时间内就逆袭了大齐军五六万兵马的疯狂进攻，在谷熟城北制造了一场惊天的屠杀，我们的斥候在战后抵近战场的时候，发现整个战场积尸如山，血流成河，据刺探回报，大齐军只有数千人逃回宋城，大部分在战场之上被就地斩杀。”郑璠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是还是肃然道：“淮南军暗中组建的重甲兵团手持陌刀参战，兵锋所向，无可阻挡。” “好，好样的。这个淮南军果然如军师所言，关键时刻能够助我军一臂之力。”朱全忠忍不住狠狠锤了一把案几，笑道：“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军师，对了，郑璠，你立即持节前往淮南军大营，代我拜望淮南节度使薛相公，不对，拜望大唐天下兵马副都统，希望他能够统帅中原勤王平乱大军早日克定乱军，我宣武军必效犬马之劳，军令所致，无一不从。”朱全忠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郑璠道：“然后把这个消息立即散布出去，不仅仅在我军内部散布，还要去告知所有人，明白吗？” 郑璠匆匆而去，而在随后不久，宣武军中葛从周和谢瞳带着所有的战将全都集中到了雍丘大营。谢瞳更是第一时间问道：“主公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军师但请点将，某已经决定，此战不论如何都要闯一闯。若是让杨希古重建虎狼军，则我军将死无葬身之地。”朱全忠朝着谢瞳郑重一诺。 “既然如此，葛将军，明日由你统兵应对杨希古大军攻击，记住，要投入我宣武军全部兵马和杨希古打一场争锋相对的大战，不得有任何保留，凡我宣武军帐下兵马将领，有任何人敢不尊号令者，立斩不赦。”谢瞳素来稳重，但是此番说出来的话却杀气腾腾，将宣武军的一种将领说的是凝然不已。 “诸葛相公，张将军。”葛从周躬身接令之后，谢瞳上前几步，来到诸葛仲方和张全义面前道：“两位是客军，听从诸葛相公之命前来驰援我军，我宣武军上下感激不尽。然则此战已经关乎整个中原存亡，所以谢某也不得不厚着面皮烦请两位出手，助我家主公一臂之力。” “谢军师但请吩咐，我河阳军上下无有不遵。”张全义看了一眼诸葛仲方，见到对方点头之后当即抱拳一诺。 “好，谢某在此谢过了。”谢瞳点了点头，当即道：“明日一战之后，按照此前的惯例，杨希古傍晚时分定然会收兵回营，我需要河阳军入夜之后精选敢死之士夜袭大齐军营，趁乱烧毁大齐军粮草，配合我军拿下襄邑城，反守为攻。” 张全义有些诧异，但是还是躬身领命。旁边的诸葛仲方则是忍不住开口道：“谢军师可否明言，贵军和大齐军在襄邑城外僵持如此之久尚且步步后撤，如今为何贵军有此能力可以攻击城垣？” “小郎君既然心有疑惑，不如明日随我家主公一起坐看此战我军绝境翻盘？”谢瞳和朱全忠相视一笑，倒是让诸葛仲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在场的人随葛从周出帐之后，谢瞳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消失，重新变得严肃起来道：“主公，我军在襄邑城外的布局能做的臣已经都做了，唯有一条尚请主公训示。” “军师是说，南面？”朱全忠本身就是一路打出来的战将，自然对于战局的把控有自己的造诣，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谢瞳话中的意思，不过此时的他忽然皱眉道：“此时箭在弦上，我们也是不得不发，南边太康地区不是有薛相公帐下的杨行密镇守吗？想来不会放松戒备。如果杨希古大军一旦败亡，只需要一支偏军守住泰康北部疆界，将乱兵挡在陈州境外，杨希古就不得不率军从襄邑往东，和尚让所部汇合。” “想来薛相公应该会临机处置得宜吧。”由于杨行慜和薛洋之间的关系外界各路诸侯知道的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习惯性的按照杨行慜出身淮南的缘故将他算在了薛洋的帐下。不过此时谢瞳的脸色却有些尴尬，深深的看了一眼朱全忠之后才离开。他是知道朱全忠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如果杨希古大军兵败，乱军冲击太康，太康的杨行慜一旦没有提防，难保不会因此被败兵冲击。这是很明显的打算借此机会坑淮南军一把，在东面淮南军兵锋直逼宋城，牢牢地牵制住了尚让西进驰援杨希古的时候，朱全忠这么做确实不地道，以邻为坑，到头来只怕宣武军战后会被所有人敌视。不过这件事谢瞳也做不了主，他虽然是宣武军的军师，一言九鼎，甚至很多时候朱全忠对他都言听计从，但是涉及到这种方略的时候，能够当家的只有朱全忠一人。 不过不论朱全忠的心思是什么，第二天一早当杨希古几乎是倾巢而出攻打宣武军的时候，葛从周率军的宣武军主力一反常态，依靠着大营防守反击，寸土不让，双方在宣武军大营外面反复厮杀一上午，死伤狼藉。 而战至下午，葛从周和张归霸在关键时刻率军逆冲杨希古大军本部，冒着对方无数的人潮硬是将韦国素和刘塘率领的援兵击溃，甚至如果不是刘塘知道葛从周的心性，在关键时刻不惜冒着被对方一箭洞穿的危险死拼不让，杨希古自己都有可能被突进来的葛从周一箭射落马下。葛从周在大齐军中搅风搅雨，张归霸则领军硬生生的将大齐军前锋三万人从本部之中剜了出来，汇合了齐猛朱友伦等人之后合力攻击，双方在宣武军大营门口厮杀竟日。虽然最终杨希古让霍存率军救援，从侧翼打开了一条缺口接应前锋脱离了宣武军的围攻，让张归霸的企图功亏一篑，但是这一整日的厮杀却取得了极大的战果。葛从周亲自上阵，领兵突击，和张归霸一前一后让杨希古的中军根本无法有效指挥前锋部队展开进攻。而宣武军这边康怀英和齐蒙等人却始终秉持葛从周的吩咐，将原本应该杨希古认为是一场轻松的大战硬是达成了一场艰难的苦战。以至于收兵的时候杨希古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近乎于一整日的战斗，自己手下各部轮番上阵，居然阵亡了一万多人，还有数千人受伤。 “军师，葛将军已经领军趁着对方收兵的空隙绕道出营。”康怀英在今日的大战之中被一名大齐军刺中一枪，整个后背都是巨大的伤口，但是此时还是硬着头皮前来谢瞳面前汇报军情。在朱珍被朱全忠一撸到底之后，葛从周对于宣武军的将领重新做了调整，他也由此前朱珍的副将变成了葛从周的副将，和张归霸兄弟并列。在张归厚养伤不能出动，张归霸又跟着葛从周出征之后，整个军营就他在实际主持军务。 “河阳军何时动身？”谢瞳点了点头，对于葛从周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对方心思缜密，只要是他出手，就不会出现大的变故，反倒是河阳军，虽然诸葛爽领导的这支兵马在中原强势之极，如果不是对方年老体衰，重病缠身，只怕如今中原还真不是朱全忠能够折腾的动的，这位老将军战功卓著，有着极大的威信。只不过这个张全义，谢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初更时分出营，约定在二更至三更之间抵达大齐军营。”康怀英不知道谢瞳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在担心战事，所以在旁边道：“军师放心，郑将军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探知出杨希古大军的辎重所在，今夜必然成就大功。” “说的也是，怀英，你让留守的朱友伦将军，在今夜大齐军营着火之后率领我军剩余的全部兵力兵分两路，从西北两面攻入杨希古大营，汇合河阳军之后驱赶乱兵朝东而去。”谢瞳有些自失的一笑，随即安排下最后一步棋。 不过不论是这场宣武军反攻计划的制定者谢瞳还是实际领兵的葛从周甚至是朱全忠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中和三年十月初一夜，他们决定反攻的时候，杨希古的大营内，也发生着后来被认为改变战局走向的一件事。一直没有踪迹的沈勇出现在了大齐军营内部，而且是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后军的一处营帐之内，而和他对面而坐的正是此前秦宗权的部将王建和秦贤。 “二位将军考虑的如何了？”沈勇笑道：“秦将军想必也早就收到贵家兄的急信了吧？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军不日即将北上汇合朱全忠夹攻襄邑，两位将军迟疑不决难不成真打算抛弃兄长主公，和杨希古在这弹丸之地陪着他们送死不成？实不相瞒，朱全忠那边早已经定下了反攻方略，你们虽然兵力庞大，但是杨希古非统兵大将，他根本就不是朱全忠手下一众大将的对手，此战大齐军必败无疑。”沈勇的这番话说的两人心惊肉跳，王建更是起身道：“将军此言当真？” “我大晚上到你们这敌军大营之中，冒着生死危险，总不能就为了说几句假话吧？白日里的大战你们看不出来？”沈勇不屑一顾，十三司早就知道谢瞳拿下襄邑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还是十三司透露给郑璠的，襄邑城北的城门令本身就是十三司的暗线，这个办法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不过神勇不知道的是谢瞳居然会选在今夜动手。 “轰”一声巨响打断了三人的谈话，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无数的喧嚣声，无数沉睡中的士卒开始被惊醒，四处传来的嘈杂声中隐隐然有一股喊杀声传来。 “你们的粮草辎重被偷袭了。”三人几乎是瞬间出营，只见原本靠近后营的方向一处营寨迎来了冲天大火，四处的喊杀声也正是从那里传来。沈勇只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这个朱全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啊，居然选在今夜反攻，这是不成就死的打法。” “你们若是想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就冲上去救火吧。”沈勇看了一眼旁边面色踟蹰的秦贤和王建二人，冷然道：“此时大齐军内部混乱，正是你等二人率部脱离的好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多谢沈将军指点。”两人如梦方醒之下立即朝沈勇一抱拳，随后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命令亲卫招呼手下兵将，借着驰援辎重大营的由头集结兵马。 “我们也走吧，今夜只怕整个襄邑都会随之倾覆。”沈勇微微一笑，和身后随行的暗卫悄然隐去身形。消失在混乱的大齐军营内。 中和三年十月初一夜，宣武军在白日里和大齐军鏖战一天之后趁夜偷袭大齐军辎重大营，一把火将近二十万大军的辎重粮草点燃，趁着各军混乱不堪，各自救火而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张全义的河阳军开始在军营内部大肆出击，拉开了这场谢瞳一手策划的反攻大幕。而也就在同一时间，宣武军大营内齐猛和朱友伦也率部出击，两军合力攻向大齐军。 伴随着大齐军大营的混乱，襄邑城外，葛从周率领的精锐人马也在此时露出了獠牙。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逆转 “卫相，不好了，辎重大营起火，我军内部出现了多股叛军，炸营了。”杨希古刚从帅帐出来，就被身边亲卫这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汇报给彻底给绕晕了。不过很快杨希古就再也顾不得这些，当即让围绕在自己帅帐周边的四部兵马齐齐出动，前往辎重大营附近组织救火。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襄邑附近坚持这么长时间，军队士气还能够保持高昂，辎重大营内庞大的粮草储备才是稳定军心最重要的因素。 当费传古带着四部兵马冲开沿途混乱的士兵营帐前往辎重粮草所在的后营的时候，张全义已经围绕着整个后营掀起了巨大的混乱。在王建和秦贤率军突然离开，让开了巨大的空挡之后，这股混乱伴随着冲天大的大火已经无可阻拦。 “张言，你率军去救火，我来杀敌。”费传古根本没有时间去安排指挥这些乱兵，混乱之中只得和张言分兵，自己带着两部兵马来到厮杀最激烈的右后方，和张全义在这里相遇，双方随即在黑暗和混乱之中激战不止。杨希古部署在中军的四部兵马是他这一支大军最精锐的战队，这些天征战朱全忠很少出手，基本上都是拱卫中军，弹压四方，此时一出动，四万多人硬生生的在黑暗之中将张全义的两万河阳军团团包围，双方对于四周的混乱视若无睹，拼了命的进行捉对厮杀。 诸葛爽凭借着河阳军在怀州甚至敢对沙陀骑兵叫板，其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且对于今夜的这场厮杀不论是张全义还是河阳军手下的兵将都是准备了多时，所以对于费传古的攻击张全义根本没有退让，反倒是主动上前和对方纠缠在一起。这数万人在大齐军后营大举出手，顿时彻底将原本的营地彻底搅乱。河阳军甚至一边厮杀一边将周围的营帐和草垛全都给点燃了，熊熊的大火更加助长了大战的惨烈。扑上去的双方士兵基本上都是直接生死相搏，寸步不让。 而趁着这个机会，张言已经率军抵达辎重大营附近，在堵截了几路乱兵之后，大量的大齐军开始冲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抢夺粮食，同时其他人手也拿起各式各样的工具参与灭火。只不过襄邑附近虽然河流较多，但是十月份的天气却非常干燥，大火一旦烧起来想要灭掉难度就太大了。所以张言尽管抢下了不少粮食，但是火势却并没有因此变小，反而逐渐朝着周边蔓延。 说起来大齐军对于宿营之后营地的安排已经大营内部的管理一直没办法和官军相比，基本上兵马只要超过万人，那么营地之内每天都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炸营和走水几乎都是家常便饭。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齐军长期裹挟民众参战的一个负面影响。这些百姓根本无法和正规军相比，在营地之内依旧延续着之前的生活方式，以至于如何管理兵营一直是困扰大齐军的一个难题。 大齐军这边在分兵救火，而宣武军那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投入兵力参加围攻，齐猛和朱友伦的加入愈发加剧了大齐军营内部的混乱。和张全义还和费传古厮杀不止不同，这两队人马在冲进大齐军营的时候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两部人马驱赶着混乱不敢的大齐军开始逆冲整个大营，无数的乱兵在齐猛和朱友伦暴力驱赶之后愈发增加了混乱。而大齐军在杨希古将主力兵马调过去灭火和围剿张全义的河阳军之后，就再也无力应对齐猛和朱友伦的轮番冲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大营内部混乱的局势越来越大。 “卫相，赶紧命令各部将领就地组织兵力反击，安排副将疏导乱兵，避免冲击中军大帐啊。”亲卫的声音让杨希古如梦方醒，立即让手下亲卫四处传令，同时让尚未受到冲击的左军上前抵挡宣武军的冲击，自己则带着其他各部逐步朝着后方的襄邑县城撤退，准备先期将乱兵放到城内，然后逐步整顿再回过头来反击。毕竟不管怎么算，朱全忠手中的兵马就那么多，只要自己能够调整好秩序，宣武军就根本讨不了好。 此时的杨希古根本不知道，在他城外的大营受到冲击的时候，襄邑县城内此时也在经历着一场厮杀，其惨烈程度甚至比他所在的大营更加严重。 葛从周按照郑璠手下的指点顺利摸开了襄邑县城的北门，大军一拥而入，原本这一切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悄无声息之间拿下城池，然后引诱杨希古率军入城之后执行斩首，将整个大齐军彻底搅乱。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入城的时候，却被旁边临时赶过来巡视城墙的一名将领察觉，顿时间这场偷袭变成了硬战。 其实不论是谢瞳还是在郑璠有点都相差了，城外的大齐军军营之中虽然囤积了大量的粮草，但是襄邑城内其实才是杨希古囤积后勤物资的堡垒。毕竟杨希古虽然对于行军打仗没有张言和费传古这样的宿将精通，但是对于战场之外的事情却处置的异常得体。大齐军从关中等地带过来的物资除了大头在尚让军中，其他的都是杨希古负责掌控。城外大营内的粮草只是大军作战所需，城内才是他们的屯粮基地。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葛从周明明有内应的情况之下还能被人察觉，这样一来葛从周为了拿下襄邑县城不得不将所有的兵力投入到狭小的城门附近和对方依靠着城墙反复争夺。虽然他手下几乎是集中了宣武军最精锐的人手，但是城内守军却占据着地形地利的优势，不断的朝着城下倾泻各式各样的守城武器，在短时间内就大量杀伤了宣武军的有生力量。而且在城楼之上的守军不顾一切的朝着城下投掷火把之后，在随后片刻时间内，大量的火焰伴随着无数的引火之物被扔下之后，整个北城门口化作一片火海，无数簇拥在这里的宣武军士兵变成了一个个火人，愈发加剧了城门口的混乱。 “将军，你组织兵力对抗守城士兵，我去率队冲锋。”张归霸只是喊了一句然后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不顾一切的冲入火海之中，不顾身上被点燃冒着无数的火焰，一头扎进了城内的瓮城石阶，自下而上硬抗上面无数大齐军的攻击。他这样不顾一切的举动倒是吸引了部分守城士兵的注意力，减轻了葛从周在城门口的压力。在大量士兵不顾伤亡强行开道之后，越来越多的宣武军士兵突烟冒火扑了城内各处，甚至还有些士兵直奔城楼而去，将大齐军守军的防守秩序打乱，逼迫他们和自己短兵相接，一点一点将战线我那个城内推进。 激战之中葛从周自己甚至都被对方的一块礌石砸中，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不过他此时根本顾不得其他，手持长刀亲自率队攻击，硬生生的在积尸如山的城门口杀出了一条血路，进入城内。 而此时襄邑城内大乱，城内的守城兵马在持续的短兵相接之后兵力迅速告罄，无数的传令使者从其他各处飞速冲入城外大营，向杨希古汇报紧急军情。而处在慌乱之中的杨希古差点被这道消息吓得一头栽倒在地。襄邑城原本是他准备防守反击的所在，此时被人袭击，等于是断了他的后路。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杨希古不顾大营混乱，立即让还在救火的张言率军撤退，进入襄邑城中应对葛从周的攻击，自己则汇合了和张全义打得难解难分的费传古组织人手收拢人马靠近襄邑东城门，就近组织乱兵，稳定秩序。 杨希古如此安排等于是放弃了已经混乱不堪的城外大营，甚至在入城的时候张言还得到了命令，事不可为，立即组织兵马掩护辎重大队撤出来，放弃襄邑。在城外的辎重保不住的情况下，城内的粮草就成了自己这些人的救命粮，绝对不能有失。 所以张言大军入城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让所有的兵马前往辎重囤积仓库，让辎重大队立即开始搬运物资出城，他自己带着部分人手上前迟滞葛从周前进的步伐。如此安排虽然算得上是断尾求生，但是却将原本可以歼灭葛从周的大好机会给白白错过。使得虽然宣武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是却一点一点突入城内，反而将守在城门附近的大齐军反包围在其中。 “张言，你的死期到了。”葛从周和张归霸两人已经在城内走散，不过葛从周虽然没有找到张归霸，但是却见到了前来的张言，顿时大喝一声，抢过身边亲卫的弓箭，刷刷刷三箭直奔张言的要害而去。 黑夜之中原本就视线模糊，所以张言虽然见到了前面葛从周，但是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出手这么迅速，只是在短短一刹那之间，呼啸的箭矢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急切之间的张言根本没办法避开这葛从周几乎竭尽全力的连环三箭，只能手中长刀猛然下切，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他手中的长刀将第一枚箭矢挡住之后，后续的两枚箭矢却再也没办法抵挡，从他长刀的缝隙之间一闪而过，直接扎进了张言的两肋之中。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之后，张言带着两枚箭矢轰然倒地，生死不知，身边的亲卫也在这一瞬间轰然大乱，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之后迅速后撤，旁边掩护的士兵为了阻拦葛从周趁势杀出，直接放出了漫天箭雨。 不过葛从周这边尚未来得及轻松，一枚流矢忽然越过两军之间短短数丈距离，悄无声息的一下子扎在了葛从周的大腿之上。原本在此前被大火点燃，不得不撕掉了大半甲胄和衣服的葛从周也跟着倒地。 “大将军。”葛从周倒地，同样惊到了他身边的亲卫，不过在将他扶起来之后，葛从周咬了咬牙，接过亲卫的长刀猛然挥出，直接将箭杆砍断，然后怒吼道：“立即传令各部，给我奋勇冲杀，尽快拿下襄邑城。”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了惊天的喧嚣声，漫天的厮杀开始隐隐然传来。这一幕让葛从周猛然间双目一瞪，怒吼道：“各军随我出击。”他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大动静，只怕是找到了城内的关键所在。所以葛从周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杀了过去。沿途更是就地传令各部随他一起冲击。渐渐地宣武军在襄邑城内汇聚成一个越来越庞大箭头，朝着喧嚣声所在的方位疯狂的杀了过去。 而这股喧嚣声正是城内储存粮草的仓库。杨希古在占领襄邑之后直接将县衙全部半空，作为自己的屯粮基地所在。虽然此前张言已经下令自己的两部数万人人马一刻不停的搬运粮草，但是短时间内就算是数万人一起动手也不可能搬掉多少。这么大动静在张言中箭之后不久就被一头扎到这里的张归霸寻到，顿时间厮杀声传出。而等到葛从周率军赶到后，失去了张言的指挥，大齐军开始逐步混乱，既要运粮食，又要分兵抵挡宣武军不要命的突击。两头都紧张，两头都无法完成任务。 逐渐的，当葛从周本人一瘸一拐的被亲卫搀扶着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宣武军已经突进了县衙各处，里面更早一步的张归霸更是不顾身边宣武军的安危，直接纵火，将县衙也给点着了。 熊熊的大火一起短时彻底断了大齐军的希望，尽管张归霸自己都被这四面八方而来的大火给困在了最里面，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那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在葛从周率军冲击之后，大齐军彻底丧失了前来争抢的斗志，迅速朝着东城门疯狂败退而去。 “给我派人拆了县衙前院，接应张将军出来，其余人手给我不顾一切攻打东门，一定要追出去，不能让大齐军有喘息之机。”葛从周此时虽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整个战局的盘算让他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身边的宣武军士兵此时已经不再顾及编制上的混乱了，是个人都跟着这股大潮疯狂朝东而去，粘着大齐军的尾巴一头扎进了东城门附近，和大齐军厮杀不止。 而因此带来的混乱在随后张归霸被烧的浑身是伤但是依旧坚持着冲过来之后，这场战役大齐军就再也没有了反复的余地，大量的乱兵在宣武军前后夹击之下，迅速冲乱了费传古的阵型，如果不是关键时刻杨希古不顾一切的将此前归拢起来的虎狼军残部投入战场，压住了张归霸，让大军有了时间撤离襄邑，只怕这费传古手中唯一一直没有混乱的大齐军也会遭到乱兵冲击，被宣武军重创。 杨希古虽然顺利带队脱离出来，费传古甚至还将已经运出来的数万石粮草也一同带走，但是却被随后的宣武军衔尾追杀数十里，历经一夜混乱的大齐军在天明时分杨希古逃得性命之后只剩下身边两部兵马，大部分军队都被生生的冲散走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方云动 “主公，葛将军已经收兵了，襄邑城被我军拿下，葛将军率军追击大齐军数十里，长驱杨希古，将其逼向宋城方向。”谢瞳和袁敬初熬了一夜之后才在清晨时分接到了外面征战归来的葛从周和张归霸等人。只不过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人人带伤，甚至受伤最终的葛从周本人还没到营门口就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晕了过去。所以这前来汇报昨夜战果的只能是留守大营的谢瞳和袁敬初。 “往东去了？没有往南的吗？”其实谢瞳此时前来也只是向朱全忠汇总一下昨夜的信息，大体上的情况朱全忠自己就能分辨的清楚。只不过对于杨希古往东而不是往南他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南线太康地区的杨行愍日前已经接到命令北上，想来昨夜大战之后的乱兵也会对他造成冲击的。”和谢瞳不同，袁敬初对此没什么忌讳，所以一五一十将最新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我军昨夜战死受伤者有多少？”朱全忠没有看到谢瞳的脸色，依旧在自顾自的问道。 不过他这句话之后，不论是谢瞳还是袁敬初，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谢瞳咬了咬牙道：“我军昨夜战死受伤者达到近两万人，还不算河阳军的损失。” “也就是说此战之后，我军能战之兵实际上只剩下不到三万人了是嘛？”朱全忠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直愣愣的问道：“葛从周呢？他这个败家子，这才一战啊，就败光了我一半的人马。那接下来我们还打什么？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葛将军受了重伤，在率军返回之后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谢瞳在旁边继续道：“昨夜参战的各军将领几乎都人人受伤，很多下层的军将一去不回。” “军师，那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朱全忠被谢瞳的这句话说的有点沉默了，随后也彻底清醒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彻底消失不见。 “如今我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其基本谋算却已经实现，杨希古大军被击溃之后我军已经从原本两面受敌的境地转向汴州东南，独自占据一角。”谢瞳在旁边开口道：“而反观大齐军，在杨希古败退之后尚让在宋城就变成了孤军，难以持久。下一步他一定会从宋城尽快启程北上，到时候我军就可以趁机收复宋州，以此为根基，在各路官军进入山东围剿黄巢之时，择机在后方拿下汴州。然后据两州之地，主公才有在中原站稳脚跟的能力。” “主公，此言不差。”袁敬初在旁边道：“宋州虽然目前被黄巢占据，但是在当初我袁家等宋州士族就有所准备，事先将钱粮人口藏匿于周边州郡，为的就是应付如今这个局面。所以只要主公能够坚持到黄巢从宋州退走，则我军立即可以在宋州得到补充，钱粮兵员都不会发愁。”袁家如今是决定要跟着朱全忠一条道走到黑了，所以在见到朱全忠意志消沉之后，袁敬初当即将宋州各大家族当初采取的措施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敬初说的只是其一，臣以为主公现如今应该考虑一下即将开始的其他几路诸侯的事情。”谢瞳见到朱全忠脸色稍缓之后在一边道：“昨夜的这场大战只怕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传到所有人耳中，到时候我军之虚实也会随之显现在众人眼前。主公，此时必须选定好我宣武军的盟友，在我军虚弱之时依靠着对方的实力阻止来自北方寒流的威胁。” “军师以为何人才能够为我借势？”朱全忠木然的点了点头，谢瞳的意思他一清二楚，实际上不光诸葛爽对李克用的沙陀集团警惕很深，他也不例外。这其中除了中原各州一马平川，对方大规模的骑兵实力太强之外，还在于李克用虽然被赐姓，但是骨子里依旧是少数部族的习性，沙陀军所过之处几乎是不分敌我，抢掠一空，甚至比黄巢的大齐军还要厉害。 “主公已经选好了，又何必问我？郑将军此时不正在淮南军中吗？主公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令他立即邀请薛相公率军北上和我军汇合，从西面一起驱赶黄巢军。如此一来在淮南军和我军合二为一之后，就可和河东兵马相抗衡了。”谢瞳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神色，但是这个主意却得到了袁敬初的赞同。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军师了。”朱全忠将这件事交给谢瞳，自己则在随后和袁敬初开始安抚士兵，重新整顿兵马，并将昨夜被俘的大齐军士兵一点一点整合，然后补充进入自己的军队之中。 襄邑的这场大战的确如谢瞳和袁敬初两人所料，在随后断断数天时间里飞速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甚至才刚刚越过黄河进入滑州的李克用都被李克修飞马告知。更别提已经意气风发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汴州地界的河中王重荣了。此时确实如谢瞳所料，在杨希古被朱全忠击溃之后，整个宣武军的虚弱一下子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而不论是李克用还是王重荣，对于中原这块土地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朱全忠的耳朵里几乎每天都在听闻这两路大军行进的距离和速度。而他自己此时最心急的还是淮南军的反应。 “启禀主公，襄邑一战，朱全忠确实受损严重，宣武军目前可战之兵不足三万，这其中好包括不少战俘。葛从周等领兵大将几乎各个深受重伤，短期内只怕无法出现在战场之上。”和其他各路诸侯得到的只是大概消息不同，此时此刻，薛洋身边，沈勇和向杰的汇报当中就详细的多了，甚至比之参战一方的宣武军自己都不遑多让。 “杨希古的兵马损失怎么样？”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了其他人都没怎么在意的问题。 “其实当夜之战，葛从周兵力不足，虽然我们劝说王建和秦贤二人率部离开，但是大齐军战损顶多和宣武军相差不多。宣武军只是将大齐军击溃，乱兵四散而逃之后导致大局崩坏的。”沈勇在旁边道：“所以杨希古应该能够在尚让那边逐步将失散在其他各处的大部分人手都召回去。” “那也就是说其实大齐军本身的军力损失并不大，而是后勤粮草被宣武军连续两把大火少了个干净？”李振在旁边皱眉道：“主公，如此一来只怕杨希古收拢的兵力越多，尚让那边需要做出的决断就越快，也唯有如此才能够确保大军失去粮草辎重之前寻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 “是啊，这是宣武军特使送过来的信函，朱全忠请我们北上和他汇合，然后联手东向进军宋城。”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对于朱全忠的心思一行人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李振刚刚说到的粮草的问题让他忽然想起，按照历史史籍记载，黄巢军中发生吃人现象或者说黄巢自己开始将人肉当做军粮的时间也就是在他们转战山东的那段时间。 “杨行愍抵达何处了？”薛洋见到只有向杰和沈勇将这封信拿起来在旁边琢磨，袁袭和李振甚至根本都对此不屑一顾，忍不住一笑道。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原本要和李振说宋城的事情，但是此时忽然听到薛洋询问杨行愍的行踪，顿时来了兴趣，转而笑道：“主公英明，我们完全可以让杨行愍率军北上和朱全忠先行汇合，先帮助朱全忠稳住军心和局势，避免他被人趁势吞并，然后让陆明、陈瑜和王成三人合兵一处，威慑尚让南线安全，逼迫他尽早离开宋州，给朱全忠一点喘息之机。” “军师的意思是要在河东和河中兵马抵达之前设法将大齐军从宋州驱赶出去？”李振和薛洋对视一眼，瞬间察觉到袁袭的盘算，相互点了点头。尚让的兵马只要在李克用和王重荣抵达之前离开宋城，那么这两股兵马就不得不继续追赶大齐军的进军步伐，从而朝着山东各地移动。如此一来受损最严重的宣武军也可以避开和这两股大军合兵一处的处境，从而有能力得到恢复和修养。 “好了，既然如此，向杰你马上给杨行愍传讯，责令他立即率军北上襄邑，和朱全忠汇合，助他一臂之力。”薛洋稍一沉吟之后道：“另外让柘城的陈瑜率军难移，监督杨行愍北上。” “主公，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杨行愍留啊！”旁边陆明和王成对视一眼之后，捂嘴笑道。淮南军上下对于杨行愍的庐州军集团基本上都是沿袭着袁袭的态度，喜欢使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对方按照自己的部署来调动，在庐州的时候如此，现如今杨行愍一路打到陈州之后还是如此。 “军师，稍后你代我回复宣武军特使，直接告知他我军的部署，这个郑特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薛洋忽然神秘一笑，一句话挑动了袁袭的兴趣的同时，也让旁边的向杰猛然间抬头，看着薛洋的眼神也充满了差异。 薛洋的这一番调动，很快就让襄邑附近的局势开始发生变化，虽然杨行愍此时很不情愿，但是在陈瑜率军从柘城南下之后，不论是戴友归还是刘威都开始劝说杨行愍不要对抗薛洋的命令，并且很快就做出了由刘威和李神福领兵两万前出襄邑的决定。 杨行愍的庐州军在抵达襄邑之后让朱全忠迅速松了口气，有了这两万大军和张全义的河阳军在旁边，三者连为一体之后，也就有了对抗河东和河中大军的底气。 而此时匆匆返回的郑璠也将薛洋的最新部署告知了朱全忠和谢瞳，和朱全忠尚且有些不甘心不同，谢瞳几乎是当场脸色一惊，随后疾步走到旁边的挂起来的地图面前，手指头在宋城附近不断指指点点。 “淮南军是否还有其他的兵马在谷熟？”谢瞳的动作甚至让袁敬初都有些疑惑，但是随即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立即反应过来了，脸色开始急变。 “淮南军在我军进行襄邑之战前，从蔡州方向调来了两万多人，现如今谷熟城外应该有不到四万人吧。”郑璠有些不确定，但是随即道：“但是柘城方向还有两万人，陈州附近的杨行愍所部足有五万人左右。” “难怪啊，只需以一支偏军即可助我军牵制住各路诸侯，而自己的本部兵马一旦集中就可立即威胁大齐军整个南向防线，逼迫黄巢不得不提前率军北上，以免彻底陷入合围之中。”谢瞳此时此刻的脸上浮现出来的神色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在自己这些人还在为一场胜利而庆贺，为了自保不得不多方筹措兵力的时候，淮南军那边已经在部署整个大局了。 “主公，我们也率军从襄邑东进吧。”半晌之后谢瞳忽然道：“配合薛相公的部署，挤压尚让，让他们早日离开宋州。只有这样，河东和河中的兵马才没有由头留在宋州，也唯有如此我军才有喘息之机。如今是中原战局一启，各方云动，就看这执棋人到底能够给予我们多长的时间了。” “军师莫要叹气，我老朱还在，我们就不会倒下。”谢瞳的这一番话说的朱全忠等人无言以对，对于他这种谋算天下的人来说，对方这已经不是和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了，其一举一动都可以让自己的处境瞬间出现剧变，所以由不得他不灰心丧气。但是朱全忠此时却忽然一笑道：“如今这天下不就是争来的吗？不去拼死一搏，如何能够知晓这天下究竟意属于谁？”此时在帐中的几人都是他的绝对心腹，所以朱全忠说话丝毫不在乎，不过这句话倒是让谢瞳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主公传令吧！尽早赶过去，也免得敬初他们几家存的家当被黄巢寻到带走。” “哈哈，子明兄放心，我们这些宋州人要想藏个东西，黄巢那帮人就算是掘地三尺都不会想得到在哪。”袁敬初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进宋城 中和三年十月中旬，在历经了谷熟大战和襄邑之战以后，中原的各路诸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军宋州，北面李克用在进入滑州之后得知襄邑之战后续朱全忠和杨行密会师合兵一处之后，放弃了南下汴州的打算，转而进入曹州，逼近济阴城，前锋李克修所部更是直接越过菏泽，朝定陶方向前进。 这个消息让黄巢都无心去追究杨希古战败的责任了，匆忙让尚让将大齐军主力从宋城附近转移到楚丘和东北的单父一带，甚至还打发霍存等人提前进入金乡等地，筹谋下一步的出路。并且责令杨希古在随后留守宋城，继续搜集襄邑之战被打散的兵将，重建各部，并且让自己的外甥林言以原先的虎狼军残部为核心，重建虎狼军，和自己手下的另一支精锐狼虎军并列。 这一番连续不断的人手调动和部署也表明了大齐军从黄巢开始已经做好了离开宋州的准备。尚让作为实际上的统帅更是在此基础上提前让赵璋带着大齐军的大部分家眷和后勤人员秘密启程。在杨希古的屯粮基地被连续烧毁之后，尚让对于后勤物资的保护和搜集更加重视。如今已经进入深秋，大齐军在冬月里的食用和补给除了就地征收之外大部分就得依靠自己手中从关中各地搜刮过来的储备了。 大齐军这边因为李克用的忽然转向提前动作，而原本已经下达了出兵命令的朱全忠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将大军主力派出去，甚至连带着刘威和李神福也停兵不前，都被身后的河中兵马给牵制住了。王重荣基本上算是此时中原各路参战的诸侯当中最不积极的一位了。本身防地就在河中，和关中毗邻，在唐皇已经准备在年后从兴元府返回长安的时候，他来中原更多的还是为了应付差事。所以河中兵马几乎是一入中原就行军缓慢，到处抢夺民财，如果不是被前有诸葛爽强势驱逐，后又被朱全忠的襄邑之战的战果刺激，只怕河中兵马此时此刻还在河南府打转呢。 不过他直接进入汴州却让朱全忠原本的计划落空，为了防备王重荣在身后给他一下子，朱全忠值得咬牙让前锋部队先行越过襄邑，朝着宋城试探前行，自己和刘威还有张全义抱团待在襄邑附近，时刻戒备。 不过他心有顾忌，但是南线的淮南军却对此丝毫不顾，陈瑜率领的兵马甚至在半道上就直接接到了改道的命令，直接从柘城北上，直逼宁陵，在朱全忠的兵马尚未抵达之前拿下了宋州西面的要隘。 这一动作倒是让朱全忠和谢瞳松了口气，至少在自己的兵马无法前行的时候，淮南军还能够如此强势，依仗着一万多人的兵力充当隔断大齐军反扑西面的道路。 “主公，这是薛相公的急令，让我军立即全军北上，和他手下的陈瑜所部汇合，朝宋城进逼，驱赶黄巢军进入兖州。”刘威在前线被牵制，但是已经从陈州治所北上太康的杨行密却接到了薛洋的紧急命令。 “主公，看样子薛相公的意思是要在年内将大齐军逼入兖州，然后变四路合围为三面夹攻了。”戴友归顾不得杨行密的脸色，接过这道命令若有所思道。 “我何尝不知他此举的含义，只不过薛洋此人是不是太过于嚣张跋扈了？对我颐气指使也就算了，还三番两次用大军逼迫我按照他的方略出击。勤王大军唐皇陛下都没有指定统领，他倒好，好像这几路兵马都是他的下属一般，真当自己是天下兵马副都统了？”杨行慜气呼呼的一拍案几，难以平定下自己的情绪。 这些话换作之前他肯定不会说出口的，但是自从北上用兵以来，杨行慜的地盘从庐州一路打到了陈州，如今他已然成了掌控四州之地，手下数万大军的一方诸侯，只要能够给他一些时间修养生息，整饬好内部，庐州军的实力肯定能够一跃而起，甚至和薛洋平起平坐，所以他自然不愿意再被对方屡次明火执仗的逼迫和强令了。 “薛相公之方略几乎每次都是携大势而行，主公若是不遵从，一来破坏了整个中原大局，而来也会被对方拿捏住咽喉要害，我军是不得不从啊。”戴友归也是有些无奈，明明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摆脱淮南军的掣肘，但是却不得不按照对方的意图办事。这种近乎于阳谋的方略自己根本无法破解。 “罢了罢了，率军北上吧，想来那个王重荣见到我军北上，也不敢对朱全忠下手，做了这么长时间人家的下属，也不在乎再做一回。”戴友归没说话，杨行慜倒是自顾自的缓了口气道：“军师，让田珺率军立即出发，我随后跟上，大军前往宁陵，然后给刘威传令，待我军抵达宁陵之后，他也立即出发，不要在襄邑附近耽搁了。” 杨行慜在太康的动作自然瞒不住十三司的暗线，所以在他回复薛洋的传令使者尚未抵达谷熟的时候，十三司的紧急情报就已经摆到了薛洋的案头。 “还是军师厉害，简简单单一道命令就让杨行慜不得不率军北上。”李振在袁袭旁边抚掌而笑道：“庐州军北上，自然能够解开朱全忠的心结和顾虑，让他安心，同时震慑住肆无忌惮的王重荣。” “陆明王成，你二人立即统帅大军出发前往宋城，宁陵一旦被堵住，大齐军就再无反复之余地，索性就由我来送他们出宋州吧。”薛洋点头一笑，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两位军中大将笑道。 “主公很看好这位寿州大将？”袁袭在两人拱手接令出帐之后有些好奇的笑道：“也难怪，此等人才从草莽之中数年就能够一跃而起，成长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兵大将，属于本身就非常有天赋之人，稍加历练，我军必然又可以增加一位统军大将军了。” “王成确实有天赋，他手下的兵马原本只是寿州军改编而来，但是却能够在短短数月之内迅速被编练成不逊色第四卫的精锐，他是倾注了极大地心血。”李振在旁边也是一脸的赞赏。他和袁袭不同，袁袭基本上只负责出谋划策，和薛洋一起进行前期的方略谋划，他的侧重方向有时候还需要配合统兵大将进行具体的战役部署，所以对于这方面更有发言权。 “乱世出英雄，只不过很多人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而已，否则的话，这青史留名的只怕未必就只有我们知晓的那些人了。”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将来，我们这一代人在后人看来说不得也是如此。” 三人说说笑笑之间，淮南军主力已经开始从谷熟启程，大军浩荡而出，风起云涌，震撼了这自古以来就是逐鹿天下的中原战场，也让不足百里之遥的宋城山雨欲来风满楼。几次和淮南军争锋，不论是哪一位出战，大齐军就从来没有赢过。对方的那种沉默的震慑力甚至比起北面曾经让黄巢本人都坐立不安的李克用还要让人心悸。 不过在尚让率军北上之后，留守的杨希古此时却面色愁云惨淡。黄巢让他受命组建新军，收拢残部，如果给他时间的话自然没问题。当初在襄邑他的十数万大军只是被打散了，并不是被歼灭。就算是败退，他也带回来了数万精锐，也算是保住了根基。但是此时费传古所部被尚让带走，虎狼军剩下的近一万多人也被林言合并，他手下满打满算只有韦国素和刘塘率领的三万大军还算是建制完整，有战力。其他的乱兵和裹挟而来的百姓根本甚至连统兵将领都没有安排好。此时淮南军忽然北上，依照两地之间的距离，只怕两三日之内大战就要在宋城打响，自己拿什么应对对方的数万精锐？尚让给他的命令是守住宋城至少十天以上，以确保大齐军全军脱离各路诸侯的围追堵截。 “卫相，事到如今，不如将新兵交给学生吧。”林远图在杨希古一人站在城楼上的时候走上前道，“学生此前在谷熟城外被薛洋手下击败，这些时日痛定思痛，针对淮南军如今的部署也有了些自己的定见，若是卫相愿意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一定不会让卫相您失望的。” “也罢，我就再相信你一回。”杨希古背对着林远图，沉默良久之后转身道：“远图，这一次可不是意气之争了，而是我大齐上下的生死存亡之秋。希望你能谨记这一点，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林远图脸色有些涨红，急忙朝着杨希古深深一鞠躬之后才匆匆而去。虽然杨希古在发愁那些乱兵该如何处置，但是在他看来已经有了好办法。毕竟这些兵马只是失去了指挥，而不像自己上次几乎算是带着一群老百姓在和淮南军相抗衡。只要理出头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部署编练，这依旧是当初在襄邑城外打得朱全忠连连退却的强大军队。 不论林远图的想法能不能实现，至少在此时帮了杨希古一个大忙，在将新军交给他之后，刘塘和韦国素两人重新在宋城城外进行了部署，由韦国素守备城墙，刘塘则在城外进行攻势防御，林远图所部被安排在城北，准备在合适的时间增援刘塘，同时保护后续撤退通道。 杨希古如此安排也算是基本上将兵力运用到极致了，只不过在随后这个消息被十三司暗线传回陆明那边之后，他却和王成相视而笑。 “这个杨希古本身就不是统兵的大将，怎么被尚让给扔出来断后了？该不会是黄巢打算放弃他了？如此安排真以为天下事都是如他这般一厢情愿的？”陆明随手让亲卫将这则消息快马送到薛洋那里，同时摇头道。 “这个杨希古听说是黄巢的姻亲，女儿嫁给黄巢那个傻儿子了，应该不会被当成弃子。”王成在旁边摇了摇头道：“大将军要不要让十三司查一下尚让大军的详细动静？以防这其中有诈？” “你这一说倒是有可能，不行，咱们这一路兵马身后可是主公，绝对不能有失，否则你我都会变成千古罪人。”陆明被王成说的耸然一惊，急忙让亲卫去找向杰，让他紧急派人去查询尚让大军的动静。 “主公给我们的任务是进军宋城，并没有说让我们立即发动攻城大战，大将军，不如明日我们就在宋城外面和杨希古对峙如何？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思。”王成微一沉吟之后道：“至少在十三司的线报送过来之后再作打算。” “也好，你我把情况汇报给主公和军师，然后明日停兵等等。”陆明点了点头，两人写了一份紧急汇报连夜送给了后方的薛洋和袁袭。 “看样子八成是疑兵之计，只不过这个疑兵之计好像很奇怪啊。”袁袭第二天一早接到陆明的汇报之后当即摇了摇头，朝着身边的向杰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已经着手安排去查了。”向杰摇了摇头道：“军师以为这不是杨希古的手笔？而是尚让打算临走之前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给他们下一步回身作战做一个铺垫？” “是不是的，已经不重要了。”薛洋摇了摇头道：“十三司立即将我军抵达宋城的消息散布给其他几路诸侯，尤其是朱全忠。我想如果杨希古这边给我们摆了一个迷魂阵的话，那就让朱全忠去闯一闯。” “主公，您这话要是让朱全忠听见了，他一定会来找你拼命的。”袁袭在旁边哈哈一笑，随即点了点头道：“也好，容我来筹谋一下，向杰，你让十三司去告诉朱全忠，就说单父县境内有几处秘密仓库已经被大齐军发现，里面的粮草和附近潜藏的人口已经被洗掠一空了。同时让人隔断袁家和单父之间的联络。” 袁袭的话让向杰眼前一亮，随即兴冲冲的直接冲出了营帐。单父地区有袁家的秘密据点也是十三司无意当中察觉的。当初陈家在附近也有秘密仓库，只不过后来因为地点不合适被搬走，没想到将袁家的据点给掀了出来。 “诸葛爽那边可有回音了？吴明什么时候回来？”薛洋没理会袁袭的话，反倒是一句话问的他和李振两人脸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袁袭更是直接道：“主公的意思是，下一步会师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上） “卫相，秦王妃回来了。”中和三年十月二十五，也就是陆明和王成率军抵达宋城的第二天，一直在诧异为何淮南军没有直接投入攻城的杨希古接到了亲卫的汇报大吃一惊。 “父亲，女儿回来了。”一个年岁不足二十，俊俏娟秀，只是眉宇之间隐隐然透着一股英气的女子在一队亲兵护卫之下从城外直奔宋城刺史府。见到杨希古之后当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拜倒在地。正是杨希古的女儿杨若兰，也是黄巢的儿媳妇，那个傻儿子黄霸的媳妇。 “若兰，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有随陛下一起进军单父了吗？为何忽然来宋城啊？”杨希古赶忙上前将杨若兰扶了起来，诧异的问道。 “父亲，女儿奉陛下御令回来助父亲一臂之力。”杨若兰和杨希古走进刺史府内，见到旁边无人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左相让我带给您的，请父亲照此命令行事。” “这！”杨希古拆开信只是看了几眼就脸色骤变，随即摇头道：“不行，这个尚让不是在胡闹吗？他这不是在拿我宋城的这数万大军的生死在赌，而是再拿我整个大齐军在赌，我绝不同意。” “父亲，陛下已经同意了，父亲您就不要执拗了。”杨若兰对于行军打仗似乎颇为精通，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左相的这个谋算虽然凶险万分，但是要想突破眼前的困局，从而彻底扭转被唐军南北两线夹击的命运，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那李克用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吗？我们在关中之时，多少悍将轮番上阵，甚至连虎狼军也厮杀在前，上前被沙陀骑兵冲散。现如今陛下手中可就只剩下这不到二十万大军，如果都被断送，那我大齐军难道还有前途可言吗？”杨希古有些气急败坏，声音都变得打了起来道：“如今之计，只有回军兖州，依靠山东之富庶，回身作战。唐军乃是各路诸侯联军而来，虽然一时之间能够合兵一处，但是时日已久必然会各生心思。我大齐只需要从中多方挑拨和周旋，必然可以收到奇效，让中原各地自相征战，给予我军壮大的机会。” “此时率军在南北两路同时攻击淮南军和河东军，我军还有战力吗？”杨希古怒气未消，连声咳嗽之下，让杨若兰只得放弃劝说父亲，将他扶到一边休息。 “不行，我必须尽快赶到陛下面前，陈说厉害，让尚让放弃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杨希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然后叹息道：“若兰，你是不清楚，淮南军的实力绝对不在沙陀人之下，而且尚让此计也许可以瞒过李克用，但是绝对无法瞒住淮南军的那位薛相公。” “不过只是以为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父亲是不是把对方说的也太神了吧？”杨若兰在旁边撇了撇嘴道：“左相的这个谋算可是面面俱到，他如何能够识破？” “你呀，算了，既然来了就在此地歇几日吧，我连夜去单父。”杨希古起身就要走，却被自己的女儿一把拉住了，摇头道：“父亲，晚了，陛下同意之后左相在女儿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调动兵马了，您此时前去已经无济于事。” “左相说让您率军稳守宋城即可，到时候他会率军亲自解救宋城之围，吸引所有唐军的注意力，我军精锐则秘密借道北上，突然袭击，将李克用的主力骑兵一举打掉。”杨若兰在旁边看了看杨希古的脸色道：“只要李克用被打掉，失去北线策应之后，淮南军必然也会陷入进退不得之地步，从而被我军回过手彻底击溃。” “一厢情愿！”杨希古锤了一下眼前的桌子，随后摇头道：“你们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位淮南节度使。”不过在此时，杨希古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阻止这件事，尚让一旦出动兵马，就意味着大齐军已经开始全线出动，自己能做的就是，率军牢牢地守住宋城，尽可能的吸引周边几路诸侯的注意，把声势造大，最好将李克用视线也牵扯到这里。如此尚让才有一丝机会。 “这几日只怕宋城就要大战连天了，你还是回去陪着秦王殿下，跟在陛下身边更加安全。”杨希古叹息一声之后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是看着眼前的女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痛惜的神情。 “我不回去，我就待在宋城。”杨若兰摇了摇头，坐在一边良久之后才叹息道：“父亲当初让女儿嫁给秦王，现在可曾后悔过？” “当时陛下求到我眼前，父亲也不知道这个秦王竟是个痴傻之人，所以才会一口应下，是父亲对不住你，是父亲害了你。”杨希古看了看杨若兰道：“你是我杨家最出息的孩子，却是父亲一手将你推到了火坑之中，父亲对不住你。” “父亲，别说了，女儿也不曾怪过父亲。”杨若兰强颜欢笑道：“虽说秦王是痴傻之人，甚至连人伦之理都无法——，但是待我还是很好的。父亲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专心战事，打赢这一仗。” “好，打赢这一仗。”杨希古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开始按照这个策略紧急安排手下调整部署。 等到第二天一早，陆明这边刚刚准备去查探一下大齐军在城外的部署，就接到亲卫的汇报。 “大齐军发起进攻？”陆明和王成两人面面相觑道：“这个杨希古是不是没睡醒还是刘塘糊涂了？” “别管那么多了，让陆盛带队上前，挡住他们的攻势，先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陆明随口吩咐让第三都上前之后，旁边王成皱眉道：“事出反常必为妖，杨希古打的主意只怕绝对不是攻击我军这么简单。” “是啊，大张旗鼓出兵，似乎根本就不怕我军到来，确实不寻常。”陆明点了点头，随即让亲卫紧急去找十三司，同时拉着王成来到阵前。 第三都压上前之后，迅速将来犯之敌人击退，但是在陆明和王成的眼中，对方的阵型和攻击势头却让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应该不止三万人吧，大将军您看，我军左右两翼都有兵马出动，而且人数还不少，这远远一看，倒也真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只有中间一路逼近我军营前，其他两翼却只是围而不攻，应该是虚兵。”王成在旁边若有所思道：“要不我让胡默成率军从左翼出击，试探一下？” “不行，步军上前试探，万一这个杨希古给你我摆一个虚则实之的伎俩，那岂不是真要打一场了？”陆明摇了摇头道：“如果要去试探一下，那还不如骑兵都出动，他们速度快来去自如，就算是有埋伏也不怕。” 两人商议已定之后飞速让夏恒和李庆先率部出击，开始朝着左翼纵马疾驰而去。两千多骑兵呼啸而去，却让对面的刘塘目瞪口呆，他没有料到的是在自己刚刚试探对方一波之后，反击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干脆利落的直奔自己的右翼而去。 “速去通知卫相和林远图，让他立即调动兵马，给我围了这伙骑兵。”刘塘没有多少犹豫就立即派人回城，而事实上此时杨希古和韦国素在城楼上已经察觉到了淮南军的异动。 韦国素更是在一旁叹息不止，淮南军的反应实在是太敏锐了，刘塘之前的攻击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而且还这么快引来了对方的反击，这一下子直接打在了自己的软肋之上。自己的右翼纯粹都是林远图帐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在摇旗呐喊，而且林远图本人都还在左翼待命，右翼甚至连一个统兵将领都没有。 “这天下诸侯，除了北方的李克用之外，还甚少有人能够千骑以上的骑兵啊。”杨希古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能让他打探出我军在两翼各部的真实战力，必须找人尽快统合右翼兵马，逆势打出一波反击，就算是被其击败，也不能露出了怯意。” “父亲可是手下无人可用了？不如让女儿去吧。”杨若兰不知何时间出现在城墙上，而且一袭戎装，甲胄齐全，朝着杨希古一抱拳道：“女儿虽然多年未上战场，但是一身所学倒也不弱于人，请父亲相信我。” “既然王妃想去，卫相，不如就让王妃去试试。”杨希古尚在犹豫，旁边韦国素忽然插口道，而且朝着杨希古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看着杨若兰兴冲冲的离开。 “卫相放心，末将会安排人手跟踪保护，断然不会让王妃涉险。”韦国素在旁边一笑，但是此时带着一队亲卫迅速出城赶赴右翼大军所在的杨若兰却没有理会这些。 在她抵达右翼的同时，夏恒和李庆先也率军冲了上前，骑兵对于步兵阵地从来都不会硬冲，所以几乎是犹如一道旋风一般，骑兵大队从整个杨若兰所在的大军阵前一晃而过，除了随着骑兵激射而出的一阵阵箭雨，只有一地的烟尘留在了原地。 “前军挺枪，结方阵。”杨若兰在原地只见到前军大部分士兵都在这一波箭雨之中四散而逃，原本看起来似模似样的阵型瞬间大乱，忍不住大怒。骑兵的箭雨射击其实并没有步弓手那样强势，只不过眼前的这群士兵大部分都是百姓，根本没见过战场，被这股骑兵如潮一般的攻势打过来之后，直接就将士气给打没了。不过杨如兰虽然在中军怒吼不止，不断有身边的亲卫会同败退所部的士兵将校重新就地结阵。但是这种临时布置起来的枪阵却根本不能够发挥出足够的威力阻拦骑兵都肆意突进的步伐。在夏恒和李庆先拨马回转的时候，眼前歪歪斜斜的十几个方阵却让两人相视一笑。 “指挥使，只怕这边是虚兵，眼前的都是裹挟而来老百姓。”李庆先当先而笑，不过随即指着前面道：“不过对方似乎是来了位女将，刚出一晃而过没看清，指挥使莫不如让末将带队再冲一次吧？” “再来一次，你在前开路，我在后，这一次冲击中军，看看是不是你说的女将！”夏恒点了点头道：“黄巢军中居然有女将，八成就是杨希古的女儿了，去掳回来。”这两人一上手就直崩杨若兰而去，骑兵在绕道之后疯狂加速，无数的士兵甚至都已经放下弓箭，挺起长槊呼啸而来。 这种泰山压顶一般的声势和沿途传来雷鸣般的嘶吼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直逼杨若兰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第一重方阵。 “架槊，冲锋。”一马当先的李庆先手中长槊雪亮，直接朝着眼前歪歪斜斜的方阵冲了上去，和他并排而上的数十名骑兵在这一瞬间，长槊前举，直接依靠着长达两丈多接近三丈长的长槊拨开了枪阵那纷纷刺出来枪矛，冲了进去。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好进的枪阵了。”李庆先当先长声一笑，手中长槊左突右刺，在战马一路奔驰的那短短一刹那间，长长的槊锋连续划过十几人的身体。 李庆先当先突破大齐军的阵型，等于给后续的骑兵打开了一个缺口，两千多骑兵一旦将马蹄撒进了步军的核心，一场屠杀就再也不可避免了。激战之中的李庆先等人甚至连长槊都放了下来，纷纷挥舞着长刀，依靠着战马的速度，长刀轻盈的在战场之上收割着无数的生命。 “果然是个女将！”李庆先的速度很快，而且杨若兰根本没有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更多的枪阵来迟滞骑兵都的速度，所以等到李庆先看清楚了中军杨若兰的身份之后，忍不住一声狂笑道：“杨若兰，我看你还是早早投降，也好让我家主公饶你一命。” “贼子，休得猖狂！”两人此时相距已经不足十几丈远，杨若兰被这一番浑话说的俏脸笼罩寒霜，一声厉喝之后，她身边猛然间一排弓箭手显出身形。 “长弓手？兄弟们快撤！”李庆先只是扫了一眼当即开始回身，同时招呼所有的骑兵迅速撤退。长弓手在十几丈的距离之内，足够一箭洞穿自己身上的铠甲，淮南军骑兵本钱太小，根本不能在此时出现更多的消耗。所以李庆先想都没想直接选择撤退，其干脆利落的样子甚至连杨若兰都没有料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下） “大将军，撤兵吧，再打下去，我们不投入主力兵马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王成在李庆先回身撤退，夏恒随后掩护，将左翼搅出漫天风雨的时候开口道。 “等主公前来吧，这个杨希古，到底在搞什么鬼。”陆明哼了一声之后传令收兵，淮南军伴随着清脆的收兵鸣金之声开始缓缓撤出战场，激战最激烈的第三都甚至在攻击到半路上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各部相互掩护撤退，强弓硬弩铺天盖地一般将密集如簧的箭雨投向战场，打破了刘塘原本想要趁势杀出去的幻想。 “主公，原来您早就到了？”陆明和王成收兵回营的时候才发现薛洋和袁袭等人已经在大帐之内坐定，顿时上前见礼。 “主公和两位军师这不是在帮你瞭阵吗，所以等你收兵之后才通知你。”向杰在旁边故意挤兑了陆明一句之后，随即道：“尚让大军在后方已经出动，除了虎狼军和狼虎军这两支精锐以及霍存等先遣进入金乡等地的先头兵马之外，其余各部在赵璋和费传古等人统帅之下已经开始朝宋城方向前进，应该是执行和杨希古中心开花的方略。” 向杰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皱眉，甚至他自己本人也觉得意外，所以在旁边苦笑道：“我已经让沈勇秘密前往单父等地，近期还会有更详细的线报传来。” “两位军师，你们觉得尚让此举到底意在何处？”薛洋独自皱眉半晌之后开口道：“如若是依照尚让手中目前的兵力，在主力精锐未曾出动的情况之下，就算是拥兵十万众也未必能够对我军构成什么致命威胁。而且一旦他在宋城被我缠住，势必会在西北两个方向露出致命破绽，别人不清楚，但是朱全忠和李克用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到时候沙陀骑兵只要一出动，势必会起到一剑封喉的作用。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他不清楚吗？” “所以这其中必然有鬼！”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一笑道：“不过主公，此时加上时溥事先赶到沛县和藤县附近的徐州军，实际上黄巢周边一个方向一路诸侯，他打的主意无外乎这些人。依袭之见，莫不如先按兵不动。只要没打到我们，就随他去。” “主公，目前形势不明，而尚让的意图我等也未能查清楚，不如依军师所言，先按兵不动，看看再说。”李振在旁边跟着道：“另外可让西面的陈瑜所部暗中做好准备，一旦出现意外，则立即脱离朱全忠所部的接触，星夜回援，如此一来可确保万无一失。” “李军师所言甚是，这个朱全忠自己不到两万兵马，居然还让我军听从他的命令。”陆明在旁边摇了摇头，有些不屑一顾道：“若不是陈瑜在关键时刻出兵护住了他，只怕他现在都被王重荣一口吃了。” “你们今日出兵试探，这个杨希古在宋城虚实如何？”薛洋摆了摆手，陈瑜在朱全忠那里听令是他有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朱全忠对于自己的态度，不过李振的话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提醒，所以朝袁袭点了点头之后才问道。 “对了，主公不问差点忘了，今日骑兵都出兵攻击杨希古左翼兵马的时候发现，领兵作战的是杨希古的女儿杨若兰。”陆明拍了拍脑袋之后苦笑道：“就是嫁给黄巢那个傻儿子的秦王妃。” “杨若兰？原来是她！”薛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个杨若兰不是应该待在黄巢和他那个儿子身边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主公，难不成黄巢的儿子黄霸也出战了？狼虎军一般只是作为黄巢的禁卫侍从，很少出现在大战战场之上。但凡这支兵马一出战，肯定是有天大的动静。”向杰和袁袭相互点了点头，道：“黄霸虽然是痴傻之人，但是却勇猛无敌，曾经在关中作战时，和李克用的养子李存孝硬拼过，虽然被对方打了个半死，但是也算是极为不凡了。” 薛洋并不记得黄巢的这个傻儿子的事情，不过前世倒也看过这方面的一些野史记载，只是他不知道历史上还真有杨若兰这号人。所以禁不住有些好奇：“明日让骑兵都和第三都随我出营，咱们去看看这位秦王妃在宋城给我们摆了个什么迷魂阵。” 不过在薛洋打算明日亲自出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其实城内的杨若兰也在和父亲说着淮南军的事情。 “父亲，淮南军战力虽强，但是骑兵却未必有什么过人之处。今日我只是让中军护卫弯弓攒射，对方就一触即退，想来是南方缺马，训练骑兵殊为不易，过于爱惜。”杨若兰将自己在右翼对战的经过大体上说了一下之后道：“所以不如我们把主意打在他们的骑兵身上。如果骑兵被围，他们的步军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上前搭救，如此一来也就给我了我们可乘之机。只要淮南军被我们打疼了，那么那位淮南节度使一定不会放过宋城，肯定大军大举攻城，到时候朱温和李克用焉能不上钩？” “王妃这话有些不妥。”杨若兰的话刚刚说完，韦国素和刘塘就直摇头，就连旁边的林远图也是眉头紧皱，不看好杨若兰的话。诚如她所言，淮南军上下对于骑兵的爱惜程度非常高，但是骑兵本来就是属于高速突击兵种，要想给它设置陷阱？这几乎就不可能事先，更何况对方的骑兵战力就不差。 “王妃今日只是稍稍解除了淮南军，不清楚对方的战力。”韦国素和刘塘和淮南军从蔡州的时候一直打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赢过一次，不论是自己设谋定计还是阵而野战，没有一次不是一败涂地。以至于今天在战场之上刘塘在追击的时候，对方只是一轮箭雨就拦住了他的脚步。 “刘将军以前也是我大齐军的一员战将，为何今日如此怯战怯敌啊？”杨若兰见到刘塘也跟着摇头，忍不住有些诧异，刘塘原本就是大齐军中的一员猛将，还从未见过他有这种畏难的情绪。 “不是末将怯战，而是真的不敌对手。”刘塘苦笑道：“淮南军不是某一支兵马强势，而是整个淮南军的战力都非常强悍。依我军留守宋城的各路兵马来比对，只怕就算是将最精锐的战队拉出去，没有四倍的兵力是不可能和对方打成平手的。更何况，林将军手下的数万人几乎都是平头百姓，他们根本就无法进行阵战。” “四倍于敌才能平手？”杨若兰有些不信道：“今日我在城楼上的时候曾经见过对方的步军和刘将军的部下对阵，并没有特别出奇之处。” “也罢，若是王妃不信，明日就请到我营中自己一看便知。”刘塘一抱拳道：“今日我们和淮南军都是相互试探深浅，收兵之时曾经见过对方的将旗之后有一杆大纛竖起，想来是淮南节度使亲自来了。只怕明日淮南军还会继续出战。到时候两军对攻之时，有何差距王妃可以自辨。”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明日一看吧，我倒要看看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位薛相公到底是何方神圣。”杨若兰闻言一震，随即俏脸之上露出了浓浓的兴趣。只不过她的这种态度却让周围的几个大男人苦笑不已。甚至一瞬间韦国素都看了一眼杨希古，希望他出言让杨若兰放弃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再打一次，刘塘你到时候和远图相互配合，如果刘塘能占得上风，你就率军攻击淮南军两翼，反之，则需要策应刘塘退回阵地。我们在城外的部署必须坚持十天，否则的话就根本无法掩护陛下进入兖州。”杨希古并没有说出尚让的计划，甚至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计划都是消极应对的。 不过杨希古的这么点头，也就造就了第二天一早大齐军大局出营，紧锣密鼓的进行战备，似乎要和淮南军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大战。 “王妃，您就坐镇中军吧，我去前军力战。”刘塘朝着杨若兰一抱拳之后匆匆上马朝前军而去。刘塘本部是一直随他征战的老部下，新补充进入的新兵也是从战场上闯过来的，所以杨若兰相信刘塘能够打出不错的成绩。 “主公，好像前军的是刘塘，那坐镇中军的难不成是杨希古不成？”向杰和薛洋等人来到中军将台，远远的见到刘塘的旗号居然直接到了前军，忍不住诧异道。 “既然刘塘在前军，那中军只怕就是这位秦王妃了。”袁袭在旁边若有所思道：“主公，只怕今日不会是一场小战，这位秦王妃是铁了心要和我军在此地争一争高低了。” “王成，让卢静和黄杰做好准备。”袁袭朝着身边的王成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下去准备，陆明在旁边不屑一顾道：“第三都对付刘塘的兵马，还需要助阵吗？军师你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 “军师是打算将这位秦王妃带回来吗？”薛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袁袭，然后点了点头道：“这一手倒也不错，秦王妃若是被我们在阵前拿获，那么杨希古只怕坐不住，甚至黄巢也会坐不住，也可以起到打探大齐军虚实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主公，中军就交给您了。”陆明跟着跳下了将台，直奔前军而去。 “主公可有意今日就将此战变成决战？还是打算一触即退，让朱全忠来试试杨希古的深浅？”袁袭见到几人一同下去，想了想之后道：“十三司已经将单父那边的消息递给了朱全忠，如今一旦陈瑜率军回撤，朱全忠肯定等不及，所以主公您如何决断？” “现在不能决战。”薛洋摇了摇头道：“杨希古所部看似是给尚让争取时间，实际上就是大齐军反身来制衡中原局势的一个由头，所以一旦杨希古面临危险，必然会吸引尚让来救。不过对于尚让来说应该是反过来的，利用杨希古来吸引中原各路诸侯的注意力，然后在择机——咦，军师，尚让此时的心思只怕未必在宋城上面。”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朱全忠？” 薛洋点了点头，不过眉头却并没有松下来，反倒是依旧紧皱，半晌之后才叹息道：“我也不能确定，所以如果能够生擒这位秦王妃，正好可以接机试探一下尚让的心思。” “主公所言甚是，秦王妃此时出现在宋城，本身就不合常理。”袁袭见到前军的厮杀已经开始，随即不再说话，但是一瞬间包括向杰在内的四人却各个眉头紧皱，在仔细思索这其中的缘由，向杰更是直接让十三司紧急派人出发，去打探尚让的最新动静，试图从中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此时的四人却没有一个人打算去提醒朱全忠，反倒是像是将这件事遗忘了一般。 “大将军，您怎么来前军了？”中军陷入沉默，但是伴随着陆明抵达前军，实际上淮南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王成在旁边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卫立即发信号，同时有些诧异的问道。 “一会让卢静设法去把这位秦王妃给主公抓回来。”陆明冷然一笑，随即道：“主公和军师觉得，一旦秦王妃被抓，必会带动整个大齐军的态势变化。” “那就要活捉了，这只怕要光凭目前三个都还不行。”王成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皱眉道。 “我已经让夏恒和李庆先去准备了。而且还将主公身边的亲卫队给带过来了，他们各个都是淮南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突击能力和应变能力绝对当时一流。”陆明和第三都做过薛洋的戌卫队，自然知道薛洋身边这最后一支只有两三百人的亲卫队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此事交给我便是。”王成一笑，随即低声在陆明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听后哈哈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么一幕让两人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浑身一寒。 “擂鼓，进攻！”大齐中军，杨若兰一声呵斥之后，身边的战鼓发出震天巨响，催动了前方大军率先踏出，一场大战随即展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活捉杨若兰 “第三都随我接战！”陆盛和陆明的性格完全相反，喜欢冲锋在前，此刻手持长枪，站在第一排，完全将第三都的指挥调度交给了后方的王成，自己带着第三都第一阵列的长枪阵挺起了密集如林的长枪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阵，朝前而进，身后两侧弓箭手已经纷纷到位，配合着调过来的二十架弩炮和数十家弩机，眼睛死死的盯着号旗手那不断挥动的号旗，等待着对方进入射程之内。他们的身边是第三都刀盾手，一排排的铜皮圆盾配合着长刀映射着初冬的阳光，发出一阵阵渗人的寒芒。 第三都这种将弓箭手配给在枪阵身后的做法是淮南军试验过无数次之后总结出来的最新阵型，能够将己方远程打击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只见两军堪堪相聚百余丈距离之时，号旗手猛然间挥动手中的红旗，只听得一瞬间整个战场之上一阵阵急促而尖锐的金属呼啸声猛然响起，无数长矛一般粗大的弩箭腾空而起，朝着大齐军前锋急速而去。 “砰砰砰砰”不论是弩机还是弩炮，发射出来的急促的弩箭都不是连盔甲都没有几件的大齐军所能抵挡的，只是一瞬间，原本猛冲向前的大齐军前锋像是被巨力从正前方强力压了一下，直接将最中间的阵型给压的凹了下去，无数的士兵被这急促的弩箭击中，身形被直接洞穿，粗大的弩箭在洞穿第一人之后力道丝毫不减，继续扎进了后续密密麻麻的大齐军队列之中，掀起的腥风血雨只是短短一瞬间就直接遍洒疆场。 弩机和弩炮还在一刻不停的发射，事先调整好的准头和射距让所有的士兵心无旁骛，以最快的速度填充弩箭，庞大的箭匣短时间内便被搬运一空。 “弓箭手，攒射！”号旗手这一次双手红旗急速挥舞，与此同时粗大的嗓音开始在整个阵地上嘶吼不止。刚刚抵达射程之内的大齐军在这一刻迎接了密密麻麻的箭雨洗地。虽然淮南军在沈家加入之后改进了原本装备的长弓，脱胎于蝴蝶弓这种复合弓开始全线装备各军，但是弓箭手的威力依旧无法和弩机相媲美，但是却更加简便，所以这近千名弓箭手一旦弯弓搭箭，急速密集的箭雨几乎是看不到间隔，直接依靠着箭雨就直接将大齐军冲在前面的士兵彻底打蒙了，无数的箭矢落下之后带走了更多的生命，也将原本就因为弩箭射击而混乱的队形彻底打乱。冲在第一线的士兵瞬间死伤殆尽，后续进攻的队形甚至开始逐渐放缓脚步，因为中军战鼓带来的士气硬生生的被淮南军的弓箭彻底打散。 “左参将，你带队冲！”在后面调动人手的刘塘被这一幕气的胡子都歪了，直接让身边的将领重新带队冲锋，并且加入了自己的核心精锐。在汇合了第一线被打散的士兵之后，重新而来的大齐军终于冲过了这百丈长的生死线，前锋一头扎进了严阵以待的第三都枪阵之中。 “早就等你多时了。”陆盛手中长枪猛然前举，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随即带队上前，长枪手在一瞬间长枪前举，密密麻麻的长枪直接将冲的最恨的大齐军士兵洞穿。 “左右分列，第二队前冲。”陆盛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看自己刚刚那一枪到底击杀了谁，怒吼声之中原本排列整齐的第一排枪阵士兵迅速后撤，后排士兵第一时间补上，长枪继续上前，顶着对方密密麻麻的人潮争锋相对。五排长枪手在整个战场之上将大齐军当成一个个靶子，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无足轻重，被随意的丢弃在战场之上。 “刀盾手上前，弓箭手入阵！”王成接过了第三都的指挥，原本在弓箭手之后的刀盾手趁着前方枪阵五排轮番上前的那一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冲了上去短兵厮杀，为枪阵转换争取时间和空间。而这一刻第三都的弓箭手几乎是出自本能的立即散开跟随刀盾手进攻上前，密集的箭矢开始逐渐散漫下来，但是这种穿梭在人群之中的冷箭其杀伤力却丝毫不差。得益于长期的配合演练，第三都在这种阵型转换上面已经炉火纯青，刀盾手和弓箭手齐心合力挡住了对方冲击的时候，迅速解散的枪阵开始将长枪手散布到刀盾手身边，三人一组的战斗模式开始肆虐整个战场，无数的大齐军面对这种长枪手在前攻击，刀盾手长刀横空，无数冷箭在人群中激射而出的队形猝不及防，迅速被斩杀在当场。 “卢静，立即领军从左翼突进去，直插大齐中军，给我活捉杨若兰。”王成见到第三都依靠着自己强悍的战力和士兵的战场配合，不仅仅挡住了大齐军的攻势，而且还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让刘塘增兵，整个大齐军前锋兵力增加到了极限，中军附近已经没有得力兵马拱卫的机会，让一旁一直待命的卢静迅速率军从左翼斜插进战场，目标直指杨若兰。 “夏恒，骑兵都待命出击，在右翼盯着杨若兰，一旦他将手中最后的兵马调过去围攻卢静，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给我拿下他。”王成在卢静走后，和从中军赶过来的陆明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夏恒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前军的动静不够大，第三都面前足有两万多大齐军进攻，只怕危急时刻刘塘会抽调兵马回军救援。”陆明在旁边观望一眼之后道：“将第五都也压上去吧，这样一来刘塘才会无暇顾及中军，除非他想看着自己手下的兵马全军覆没。” “陌刀兵啊！”王成深深地吸口气，带着苦笑道：“就怕陌刀兵的杀戮会起到反作用，吓得刘塘不敢再战。” “他不敢，他身后的秦王妃可未必会让他如愿。”陆明摇了摇头道：“也唯有陌刀兵出动，才能将这场战役彻底闹大，十三司才有机会说服朱全忠率军前来围攻宋城。” “让第五都从右翼进攻。”陆明的话让王成若有所思，挥手让亲卫去传达命令，片刻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沉闷的声音，在骑兵都和第三都的中间地段，原本大齐军已经从此地杀了过来围攻第三都。但是在此时忽然人影纷飞，无数的惨呼声传出，黑沉沉犹如黑云压城一般的杀气猛然间乍现而出。 “不愧是当年安西军杀手锏，我大唐的镇国利器！如果有一万名陌刀兵，只怕如今这天下就在也没人敢和主公掰腕子了吧？”陌刀兵刚刚在战场一出现，就直接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所到之处断臂残肢纷纷散落在地，无数的鲜血喷射而出，让身披重甲的陌刀兵犹如洪荒之中开出来的蛮荒古兽一般，根本没人能够挡得住那雪亮的刀光横空一斩。这一幕甚至陆明和王成两人都是微微一叹。 “一万名？我们淮南军能够养一都陌刀兵已经到了极限了，他们可不比骑兵消耗大，而且限制也多。”陆明对于王成的感慨摇了摇头。不过第五都一上场却给了大齐军极大地冲击，这种近乎于碾压一切的实力使得第五都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冲到了和第三都齐头并进的位置，其残酷的杀戮逼迫前线的大齐军士兵步步后退，根本就行不起与其对抗。 “命令左翼兵马立即向后收缩，长枪兵立即上前，给我顶住！”刘塘此时额头上直冒冷汗，上次陌刀兵出手对付的是林远图的杂兵，虽然被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但是此时他是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那种杀气。右翼原本是自己打算突破第三都防线，攻入对方中军的兵马，结果还没来得及凿开第三都的侧翼防线就直接撞到了这群魔鬼，被直接杀得人仰马翻，自己手中的精锐在对方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那种雪亮入墙一般稳步推进的陌刀兵直接将一种直入心灵的恐惧带给了所有的敌人。 这种恐惧甚至在刘塘手中的杀手锏长枪兵抵达战场之后都没有能逆转，长枪兵虽然手中的长枪都是特制加长的，原本是用来对付骑兵冲击的，但是在陌刀兵面前，长长的长枪只够得上对付一刀劈下，随后就被连人带枪直接砍成两截。 “中军为何没有传来收兵的命令？”刘塘手中的兵马已经运用到了极限，但是中军的战鼓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等到他一回头，差点吓得亡魂皆冒，自己的右翼不知何时间出现了一伙淮南军，对方避开了自己的防线，直奔中军而去。 “亲卫队，集合，随我回援中军。”刘塘不知道此时城内的杨希古和韦国素有没有看到这一伙淮南军的意图，但是他此时已经将自己能集中起来的最后力量全部带着直接朝着卢静所部杀了上去。 “刘塘已经动了，看样子大齐军城外的兵马已经到了极限，没有能力抽调兵力阻拦卢静的攻势了。”陆明拍了拍手掌笑道：“我就不信杨希古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困境之中而不闻不问。” “大将军莫急，你看城内不是有兵马开出来了吗？”王成此时表现的比陆明还要镇定，当即命令亲卫速去找黄杰和陆盛二人，告知他们的正面攻势不要太猛，免得将大齐军彻底大崩溃。如此一来黄杰的第五都在片刻之后主动后撤，原本全线投入进攻的陌刀兵甚至抽调了一部分人手返回后军待命。 这样一来给了前线的大齐军喘息之机，虽然刘塘已经去堵截卢静，但是战役打到现在后方指挥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更何况杨若兰的中军战鼓也一直持续不断，激发着大齐军不断向前，和淮南军纠缠在一起。 “骑兵都出动！”卢静那边传来的震天的厮杀声快速让王成和陆明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立即下达命令，早就准备待命的夏恒和李庆先只是一瞬间就带着骑兵都出动，风驰电掣一般绕过战场边缘，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杨若兰所在的中军。 此时如果从空中来看的话，两军交战之后变成了三个相互独立的战场，第三都和第五都的正面战场，集合了两军投入的主要兵力，厮杀最激烈。而卢静此时吸引来的刘塘手下的千余名亲卫和韦国素派出城增援的部队变成了第二个战场，双方争锋相对，在短时间内虽然大齐军合力挡住了卢静的去路，但是却将杨若兰所在的中军彻底放空。 如此一来等到夏恒和李庆先的骑兵都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所有，城楼上的杨希古差点一头栽了下去，那一缕犹如疾风一般席卷的淮南军骑兵部队赫然直奔杨若兰而来。这一次李庆先带着手下根本就没有把这最后寥寥千余名守备中军的大齐军放在眼里，无数的骑兵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利用战马全力奔驰之后的速度加成，无数的箭矢在那一刹那迅速飞出直奔对方匆忙举起来的防护阵型。 几乎是一瞬间，在夏恒带队绕射杨若兰身边的护卫的时候，李庆先一把抢过马背上的长槊纵身厉喝，围绕在他身后的千余名骑兵同时架起长槊冲锋，犹如一道利剑一般楔进杨若兰的中军防护阵型之内。 “杨若兰，你跑不了了，束手就擒吧。”李庆先一声大喝之后，手中长槊连续挑飞了好几名大齐军之后战马一个飞跃直接到了杨若兰跟前。长槊犹如出水蛟龙一般直奔对方而来，“咣当”一声巨响传来，杨若兰原本站立在高台之上的身形借着双方兵器交击的这一股巨力飘落而下，直接落到了地面之上。 “贼子，休得猖狂！”杨若兰被这股巨力震得俏脸发白，刚要挺枪上前，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李庆先胯下的战马竟然在这一瞬间跳了起来，一跃而过之后，自己猛然间身形一轻，紧接着脑后一疼，随即失去了意志。 “这个小娘皮，武艺还不错。”李庆先一把将对方扯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然后扬槊怒吼一声，身后原本在纵横厮杀的骑兵迅速跟着他往外突击，丝毫不管已经乱成一团的大齐军。 第一百五十七章 算计李克用 “第五都立即出击，截断大齐军反扑的道路，掩护骑兵都撤离。”李庆先得手的那一刹那，身在后方的陆明和王成见到大齐军中军将旗忽然消失不见，顿时拍掌相庆，二人当即让留下余地的第五都迅速出击，斜刺里闯入战场，利用几身强大的杀伤力阻拦杨若兰被抓之后大齐军的反扑。 其实从夏恒和李庆先二人率骑兵突然出现在大齐军中军的时候，整个大齐军的阵列就乱成一团糟。不论是刘塘还是城内的韦国素都将视线放下了卢静身上，所有的兵力也都朝着他而去，所以在骑兵都骤然出现在战场的时候，根本无人能够来得及反应，杨希古甚至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城外被人掳走。 不过伴随着李庆先的撤退，大齐军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以刘塘为首的前军甚至对于卢静的危险不管不顾，率军从右翼直接转到左翼，试图尾随骑兵都而去。结果却被陆明和王成调过来的大批的陌刀兵一头堵住。血腥的屠杀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时间，整个战场就被另外一股力量的骤然加入打破了。 “主公，陈瑜的大军已经到来。”袁袭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西北方向那高高举起的淮南军军旗，笑道：“这一下杨希古不退也要退了。” 陈瑜的突然出现和加入战场，确实让战场的天平朝着淮南军一方快速倾斜。由于他并不清楚此前的布置，在见到两军厮杀之后本能的让大军立即介入，这两万大军只是刚刚出现，就彻底打破了杨希古和刘塘二人企图抢回杨若兰的幻想，在宋城和大齐军全军上下的安危面前，杨希古虽然一口老血喷出，差点直接晕倒，却还是咬着牙让韦国素传令收兵。 他不出战，淮南军的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所以双方的这场大战逐渐平息。 “主公，为何忽然收兵了？末将刚刚抵达战场，这还没出手呢。”陈瑜在帅帐之中有些奇怪的问道。 “主公，杨若兰带到。”薛洋尚未说完，大帐外面就传来了李庆先的声音，紧接着这位年轻的骑兵都副指挥使直接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贼寇。”杨若兰被李庆先直接扔在了众人面前，薛洋等人尚未说话，对方反倒是挣扎着怒斥不止。 “得了，给这位秦王妃松绑吧，这到头来我们倒成了贼寇了。”薛洋摇了摇头，示意李庆先给她松绑，然后道：“杨大娘子，给你松绑可不是让你做傻事的。此战之后，我会还你自由，到时候你想去想留你自己说了算。不过此时你还是安生一点，就在我淮南军营内待上一阵子，若是试图想跑的话，那我可不客气，别真成了贼寇了。” “呸，你们这群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贼子，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不然的话，我家殿下一定会亲提狼虎军来为我报仇。”杨若兰此时犹如一头发怒的小花豹，盯着薛洋似乎想直接扑上去一般。 “哦，我若是当真不放你，你还能那我怎么着？本帅明日便回扬州，你们大齐军难不成还能打到淮南去不成？”薛洋心头一动，随口调笑道：“你们家那位啥殿下只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吧？” “废话，你敢辱我家殿下？若不是他此刻身有要务，要对付大敌，岂能容你们在此欺辱我。”杨若兰忽然间身形闪动，趁着众人听他说话的那一刹那，手中寒芒一闪，直接奔着薛洋急速而去。 “说了让你不要乱动！”杨若兰的动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在意，甚至就连始作俑者的薛洋都是轻轻一摆手，那两根看起来欣长的手指在一下子夹住了自己的手腕之后却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犹如一柄钳子一般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女人玩刀，麻烦。”薛洋摇了摇头，忽然笑道：“能让秦王殿下亲自出手的大敌只怕世间也没几个吧？看起来这个谋算还真是不错。只是可惜了，尚让的动作太过于生硬，那李克用又不是傻子，你还真以为他只是靠战场武力打出来的名声吗？” 薛洋伸出一只手直接杨若兰手中的那柄短剑抢了过来，然后也不理会脸色大变的她，转而看着袁袭和李振笑道：“两位军师以为如何？” “原本我以为这个黄巢和尚让在关中应该是被李克用给打怕了，不敢再去找他的麻烦。现在看来还真是猜错了。”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出来朝着薛洋微微一笑道：“主公所言甚是。只是依靠杨希古手中的这点人马只怕李克用未必会上当，所以不如我们帮他一把吧。” “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杨若兰此时面色急变，如遭雷击，他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只是凭着一句话就猜出来尚让在做什么，这一时之间让这位秦王妃难以自持。 “王妃如果不想听可以下去休息。”薛洋也没理会对方的反应，反而转而直接道：“向杰，立即通知沈勇全力出手，一方面散布消息给李克用，就说我淮南军在宋城大败大齐军，俘获大齐军秦王妃及其杨希古数人，大齐军已经溃败，从宋城逃亡单父地区。” “主公放心，末将明白，同时对黄巢和尚让封锁秦王妃被我们擒获的消息，不要让那位秦王殿下真的发疯。”向杰在旁边一笑，接过话茬道。 “然后把这个消息给朱全忠也送一份。”袁袭忽然之间笑道：“然后我等可以坐观朱全忠和杨希古在宋城决战。” “军师，还是你厉害！”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几乎是当着杨若兰的面下达各项命令的做法差点让后者直接当场崩溃。盛怒之下的杨若兰就要去抢案几上的短剑，被薛洋一手刀直接打晕。 “将她带到后帐，让亲卫队单独看押，不得让其逃脱。”薛洋招呼亲卫进来将杨若兰带走，同时吩咐道。 “军师让朱全忠来填坑，只怕我军尚且还要一番布置才可。”王成在杨若兰被带走之后朝着薛洋抱拳道：“依末将之见，不如让陈瑜将军的兵马驻扎在城西，让第三都和第五都大军启程往东而去，对外就说这两支兵马损失较大，暂时撤下来修整补充。” “主公打算何时放了这位秦王妃？”袁袭赞许的看了一眼王成，然后眼珠子一转笑道：“不如让她将我军分散驻扎的消息也带回去，给杨希古一点希望，让其能够集中兵力和朱全忠再战一场？” “具体要看向杰这边何时能够完成。”薛洋示意在场众人落座之后道：“让她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让尚让能够安心，同时这也是一招阳谋。李克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尚让这一招就算是能够成功，自身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此时找李克用硬拼，虽然他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在我看来却有些得不偿失。” “能让他们两败俱伤才符合我军的利益。”袁袭在旁边一笑，然后看着向杰道：“十三司立即去安排，这一次一定要帮助尚让实现这个谋划。” “军师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沈勇了。”向杰刚刚匆匆出门才回来，听到袁袭叮嘱顿时笑道：“我已经让沈勇亲自去安排这件事，同时让他混进河东兵马之中，必要的时候可以透露消息给李克用，两头用间。” “你这是打算怎么算都不会算漏了是吗？”薛洋在旁边一笑道：“陆明，军队调动你们三人自行商议处置即可，不必事事请示。另外有件事，派人催促一下陈烨，中原马上就要进入冬季，让他将冬衣尽快如数送过来，还要多一点积余，以防万一。” “冬装目前第四卫已经补充完毕，只有王成所部因为是从申州抽调过来，后勤部尚未齐备，还需要些时日。”李振因为主管后勤，所以当即道：“只是如今从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日益增多，光靠亳州赵犨安置只怕是力有不怠。此时尚且可以慢慢归拢让后勤部随船输送回扬州等地，一旦到了冬日，这些百姓只怕——” “是该早日结束战事了，不然的话中原凋敝之后，这些百姓根本没多少活路。”袁袭在旁边叹息道：“这几路诸侯几乎没有多少余力可以救助，这些逃难的百姓前途堪忧啊。” “我原本没打算算计李克用，但是尚让此举倒也不差，至少不论是乘是败，对方都会受损严重，尽量将战争结束在年内吧。”现如今薛洋也不想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时间去规划战争进程了，所以点点头道：“让后勤部多多运送部分粮食和冬衣过来，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几人计议已定之后立即分头行事，陆明等人当天打扫完战场之后立即分兵驻扎，将原本聚集在一处的七万大军兵分三路，占据宋城东南西三个方向。 同时十三司在向杰调动之下迅速出动，一方面将宋城之战的战果送到了朱全忠手上，在向杰的添油加醋之下，担心单父等地袁家秘密储备受损的朱全忠不得不和刘威分离，率军奋力朝着宋城而来。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让在后面养伤的葛从周就地在襄邑地区组建新军，收拢百姓重建城池。一方面确保后方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建设一个稳固的落脚点，避免在后面的王重荣冲击。 朱全忠的抵达和淮南军分兵防守，让宋城内的杨希古一方面担忧杨若兰的安危一方面则开始筹备应对朱全忠的战役。 而沈勇那边的进展速度也非常快，他坐镇大齐军控制区内指挥暗线切短消息的同时，散布消息给李克用。从并州出兵直到现在一仗都没打的李克用坐不住了，生怕淮南军击破宋城的李克用在济阴地区分兵，自己率领主力骑兵转道成武，企图拦截大齐军北上兖州，同时让李克修的步军从冤句地区南下，朝着宋城而来。 这个消息不仅仅让尚让大喜过望，在十三司将消息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淮南军这边也终于放下了心。 “王妃这几日委屈了，今日便放你离开。”薛洋将此前从对方手中没收的那柄短剑还给了对方，也不理会她铁青的脸色，笑道。 “你想做什么？真有好心放我走？条件是什么？”杨若兰余怒未消，一把抢过短剑之后，杏眼圆瞪。 “没什么条件，只有一条，王妃听不听在你。”薛洋在旁边抱拳笑道：“若是他日大齐军兵败，王妃可以带人过来，我可以出手救你们一命。” “哼，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你怎么不说如果你们败了，你带人过来我饶你一命呢？”杨若兰冷笑不已。 “随你吧，正好趁着天色将晚，你回去吧。”薛洋摆了摆手，示意周边的亲卫放弃警戒，然后不理会对方，自顾自的往回走。 这种轻松写意和全然不理会自己的做法让杨若兰一刹那明眸如水，深深的看了一眼薛洋的身影。自己被抓之后在营帐内的表现其实也是一种避免被羞辱然后一心求死，但是对方好像根本就没有理会，甚至连带着抓自己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更像是一种求证和一种谋划一般。 “算了，还是先回去，助父亲打赢这一仗吧。”杨若兰良久之后才默然长叹一口气，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心头时不时的总会闪现出薛洋在自己面前的那种轻松的笑意，似乎眼前这纷乱的局面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一般。 “主公，这位秦王妃已经走了，前军哨探看着对方入城的。”袁袭和李振联袂走进薛洋的营帐，见到对方对着地图沉吟不语，随即道：“主公是否在考虑战后我军的部署？” “军师以为我军是否应该抽调人手吗？放到何处为好？”薛洋微微一笑，但是眼神却不在宋城的位置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谋局之争 “大将军，主公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王成和陆明被薛洋紧急召见出来之后，两人边走边嘀咕。但是饶是他们都算是对于战场大局把控意识很不错的大将之才，但是对于薛洋的想法还是猜不透。 “军师刚刚说，这是谋局之争，想来主公是打算让你提前一步落子了，不过他们为何选在砀山呢？”陆明也是想不透这一点，拉着王成来到自己的营帐之后道：“按理说就算是打算下一步封锁宋州，我军应该提前抢占虞城才是。可是主公直接让你率军抢占砀山，反而将虞城给绕过了。” “算了，这件事想不通就别想了，主公和两位军师都是如此意见，想来是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王成摇了摇头，将疑惑暂时压在心里之后抱拳道：“大将军，既然主公军令以下，那末将今夜启程，秘密东进砀山便是。” 两人计议已定之后，当夜王成便率军从宋城以东秘密东进砀山，陆明则在第二天让第十都李秀峰率军进入城东，接替王成手下的三都兵马。 而此时，西面从宁陵出发前来的朱全忠很快抵达宋城城下，只不过在看到陈瑜率军堵住了宋城城西之后，朱全忠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主公，现如今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淮南军军势强盛，可不是如今我们能够抵挡的。就算是如今我军和杨行愍达成了秘密约定，但是对于这位薛相公，主公还是应该毕恭毕敬，最好言谈举止皆以下属自居，如此才可将此大援收住。”谢瞳见到朱全忠眼色不对，当即上前劝说道。 “是啊，主公，如今我军之目的是要在短期内拿下宋城，打通和单父之间的道路，如此才能够让我军得到喘息之机，借此将宋州地盘稳固住。”袁敬初跟着道：“为今之计，我军不宜在竖此大敌，还是执行军师所言，远交近攻，为我军在中原争取一线机会。” “让张归厚领兵，明日一早举兵攻城吧，另外军师替我给陈瑜军营送信，以我的名义告知对方，就说我宣武军明日将攻击宋城城垣，请求淮南军派兵协助。”朱全忠深吸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吩咐道。 袁敬初和谢瞳对视一眼之后，走出了营帐，袁敬初立即安排人手撰写文告，然后送往陈瑜军营。谢瞳则刚要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随即大喜，转头大笑道：“好你个子振，居然拖拖拉拉到如今才来。” “这不是路上不太平，怕贸然行走被人给捉了过去。我敬翔只是一无名小卒，可抵不上你谢子明如今富有名望！”身后来的也是一名书生，上前几步拉着谢瞳笑道：“看你给朱将军出的好主意，现在好了吧，人家淮南军根本就没理会你的善意，进退维谷了吧？” “耍弄阴谋诡计本身就是你的长处，我如何能是你的对手？”谢瞳闻言老脸一红将他拉到自己的营帐之后一边吩咐亲卫送来饭食一边问道：“听你的口音还是不看好我宣武军了？” “自然是不看好，朱将军若是在桃陵渡不任用朱珍为大将，说不得葛从周也不会如此艰难，你也就不用定下这等被动之计了。”敬翔撇了撇嘴道：“这是在关键时刻，尚且不能任用贤才良将统兵，那以后又该如何治理天下？” “那你看好谁？”谢瞳没理会这些，事实上他在朱全忠身边，接触的都是最核心的秘密，自然是感受最深，只不过他早就认朱全忠为主，这种话他自然是说不出口。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我看好谁的，我只是无名之辈，看好谁不看好谁对于目前的大局有影响吗？”敬翔没有回答这个话题，反倒是开口道：“今日前来是想让子明兄帮我一把，给我口饭吃，免得哪天被那个王发给卖了。” “送你个见面礼如何？”敬翔的话让谢瞳一愣，随即继续道：“宋城这边你让朱将军尽可放心去打，我想淮南军和那位薛相公此时的眼光不会盯着宋城。所以你们要趁着对方没注意你，快速将宋城拿下。只要宋城在你们手中，往后淮南军若是北上的话，就只有借道而行。有着这个把柄在你手中，我想薛相公在关键时刻一定不会坐视你们被人欺负的。” “子振你真是目光锐利。”谢瞳在一旁笑道：“不如你先在我宣武军中当差如何？我会向主公举荐，让你来当谋主，我给你当副手也可啊。” “别别别，子明兄你饶了我吧！你给我当副手？”敬翔急忙摆手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子明兄你擅长把控大局，这个我比不了！而如今中原虽然各军争斗不休，然则谋局之争其实还在庙堂之上。这一点我不如你，我只会临机决断，所以你这个谋主还是算了吧。” 敬翔虽然插科打诨将谢瞳的邀请给拒绝了，但是对方赖在自己这里没走，就说明还有戏，所以谢瞳当即命令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算是给敬翔接风了。 第二天一早，张归厚接到命令之后大举攻城，宋城城外大战再次蔓延，淮南军刚刚退下，宣武军再次接上。而且和淮南军不同，宣武军可是实打实的准备夺占城池的。这连续三天大战，宋城城西一片狼藉，双方围绕着城墙频繁厮杀，死伤惨重。 “主公，沈勇急报。”向杰匆匆找到薛洋的时候，陈瑜也在，朱全忠让袁敬初三次前来请求淮南军出兵援助，都被陈瑜给拒绝了。今天一早袁敬初更是绕过陈瑜直接求到了薛洋面前，如果不是李振出面挡住了对方，只怕向杰进来的时候对方还在场呢。 “果然是在成武！”薛洋将急报递给袁袭之后笑道：“这个尚让倒也沉得住气，看样子这一次李克用是一定会在成武被尚让摆一道了。” “此次李克用带来的骑兵有两万之众，身边还有数千名亲卫，这么庞大的骑兵军团尚让如果不准备周全，根本就打不过，就算是打得过也没办法追击。”袁袭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主公，宋城和成武两地均有大战，我看此战之后不论李克用还是大齐军都会损失惨重，不如给朱全忠添点柴火吧。” “也好，谋局之争，不在一城一地之征战，而在庙堂之上。”薛洋起身一笑道：“军师去告知一声这个袁敬初，也免得人家礼数做的这么足，我们还爱答不理。” “哦，看样子主公也看出这个朱全忠打的什么主意了？”袁袭在旁边一笑道：“想让我军去当出头鸟，然后挑动南北对峙，他从中渔利，真是好算计。” 薛洋和袁袭对于朱全忠乃至于宣武军高层的心思洞若观火，旁边的向杰更是冷笑不止吗，暗自在盘算是不是在吴明回来之后给对方找点麻烦。而另外一边袁敬初则看着眼前这位淮南军的军师微微有些羡慕。 同样都是各自集团内军政的二号人物，李振此时却看起来更加自信，更加风采熠熠，二人所到之处，所遇到的所有的淮南军兵将都对李振躬身行礼，目露崇敬之色。甚至，袁敬初亲眼见到陆盛和黄杰等高级将领，对于这位后来加入的军师也是一样行礼，丝毫没有怠慢的意思。 “李军师，不知薛相公何时能够见我？”袁敬初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如今军情紧急，我军急攻宋城不下，希望薛相公看在勤王大军一脉的份上出兵助我家主公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家主公定当亲自拜谢。” “敬初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啊？”李振尚未大话，袁袭忽然从后方走了过来，笑道：“这可不是参赞军务的谋主所为啊！” “敬初见过袁军师！”袁袭的到来让袁敬初更加不敢怠慢，急忙行礼。对于这位同姓的袁袭，袁敬初可是一点想对方拐弯抹角的心思也没有。作为淮南军起家的核心人物，袁袭的名气伴随着淮南军逐步壮大而开始被各方诸侯关注！ “我家主公已经同意出兵，此刻军令应该已经送往陈瑜军营，敬初但可放心。”袁袭一句话说完之后和李振对视一眼，后者闻言一振笑道：“既然正事已经说完了，不如敬初也留在我军歇息半日，我做东，请你在这大战间隙偷闲一会如何？” “也好，敬初年幼，正好有此机会向两位军师请教，求之不得。”袁敬初微一沉吟之后，抱拳一笑，三人把臂而行，朝着李振的营帐而去。 “主公，十三司暗线察觉，秦王妃杨若兰今日一早离开宋城，往东北方向而去，应该是朝着单父去了。”向杰原本是随袁袭出去的，但是只是转了一会，就又过来，汇报了一条最新的消息。 “这个秦王妃，算了随他去吧，你稍时告知陆明和陈瑜，让他从今日起，夜间加强营中巡逻，防止被人夜袭。但是记住，不要对外声张，要外松内紧。”薛洋摇了摇头，对于杨若兰的心思他是一目了然。 “要不要属下安排人手暗中跟踪她？”向杰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问道。 “也好，让暗卫将人手安排到她身边，说不得这个秦王妃以后能够给我们带来些惊喜也说不定。”薛洋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顿时点了点头。只不过向杰的想法很明显和薛洋不一样，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偷笑一声之后匆匆出帐而去。 向杰匆匆而去无人察觉其目的，但是陈瑜这边接到薛洋的军令之后还是很快出兵，淮南军出现在战场之上给了鏖战不止的宣武军极大地信心。而城内负责防守的韦国素则是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希古。 “别着急，你看淮南军并未派士兵前来，而是远远的射箭！一时半会的还不会给宣武军更大的帮助！”杨希古知道女儿想做什么，不过时至今日他必须坚持，至少坚持到尚让那边传来好消息。所以他没有阻拦杨若兰，甚至将城中最精锐的数千亲卫全都交给了对方。 淮南军虽然没有派兵过来，但是对方犀利的远程攻击武器却让韦国素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城楼上了，对方那如簧一般的弩箭甚至宋城城墙的女墙都被对方硬生生的击碎。如此强横的武器逼得守城士兵根本就不敢抬头，如此一来很短的时间内原本僵持的局面就开始逆转。 “卫相，不如让林远图率军从城北绕道而出，侧击宣武军侧翼吧？”韦国素拉着杨希古一边躲避弩箭一边道。 “不行，林远图所部必须等到王妃回来之后才能动手！”杨希古果断拒绝了对方的建议，是的韦国素无奈只得抢过一方盾牌掩护，然后起身怒吼道：“各军立即将瓮城内的门板给我搬上来，挡住箭矢，然后继续攻击。” “这个淮南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势的兵器了？”陈瑜那边只有三千多人参与攻击，而且还没有和宣武军合兵一处，但是发挥出来的战力却让在前方观战的谢瞳和敬翔两人惊诧不已。相对于谢瞳脸色变幻不定，敬翔却不由自主的点头，对于淮南军此时的策略非常赞赏。 “子明，这个袁敬初怎么还没回来？而且你不觉得淮南军忽然同意参战很奇怪吗？”敬翔在旁边忽然奇怪的问道。 “你是说淮南军在打我军的主意？”谢瞳心神不属，所以随口道，“如何打我军的主意？” “子明你心乱了啊！打你们的主意？以目前淮南军的实力要真打你们的主意你也挡不住啊？”敬翔在旁边撇嘴道：“我真想见见这位薛相公了，听说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吧？居然一手打造出如此强悍的兵马出来，而且你看人家谋局定计，调兵遣将，法度森严，这可不是你那位比得了的。” “是啊，我也想见见！”谢瞳忽然一声长叹，那一脸的神情甚至连敬翔都说不出话来了，半晌之后才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天降异星，混沌了原有的星象，你应该学会顺天而行。” “我从不信天象。”谢瞳转身往回走，不过没走两步忽然道：“后日敬初还会去代表主公拜谢薛相公，你要不也跟着去一趟？”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海战术 “统领，李克用的骑兵距离尚让设伏之地不足三十里，骑兵一个冲刺半个时辰足以杀到。”成武城西北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有几条小河从这里经过，往北注入菏泽之内。深秋时节，这里一大早就被白茫茫的一片白霜给覆盖了。荒草丛中，在此地守候了好几日的沈勇终于等到了李克用到来的消息。原本他应该混入河东兵马之中的，但是在亲眼见过沙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之后他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再打算将成武城外尚让设置伏击的事情透露给李克用。 “来就来吧，尚让和李克用从关中一路打到中原，对于李克用的战法早就了如指掌，此番设伏虽然步军对抗骑兵吃亏很大，但是架不住人家兵多，还有两支精锐压阵，说不得就是一场恶战。”沈勇从茅草堆里冒了个头，盯着全面寂静的小山丘笑道：“走吧，我们去找个视野宽阔的所在，好好观摩一下这场旷世大战。” 沈勇带人从原地慢慢消失，而此时在山丘那边，尚让却带人不断朝北瞭望。两军相距太近，所以尚让得到消息甚至比沈勇还要快，为了今天他足足做了十全的准备，调来了两支精锐，包括霍存等人率领的前军也被抽调回来在战场待命。可以说，为了围歼这两万沙陀骑兵，尚让此时此刻集中了近十万大军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地方。 “启禀左相，沙陀骑兵已经冲刺，应该是打算突然袭击成武县城。”斥候最后一次汇报之后，尚让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缕轻松的表情，挥手道：“让成武守军隐蔽好身形，等待沙陀骑兵到来。” “好家伙，都说人过一万，无边无岸。这骑兵大队冲锋就是比步军要浩大啊！两万骑兵冲锋向前声势竟然丝毫不逊色数万大军。”远处的一个孤零零的小山丘上，沈勇呆呆的看着从自己身前呼啸而过的大队骑兵喃喃自语。往常淮南军的骑兵都奔驰而出就已经让人感到吃惊，现如今这成群结队而来的沙陀骑兵更是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和压抑而来。铺天盖地的场景甚至连他这个局外人心头都有一股无形的颤栗在心头涌动。 沈勇在这边感慨，尚让那边则是面色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沙陀骑兵的战斗力和机动性在关中平原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当初李克用凭借数千铁骑就直接冲毁了自己精心布置的灞桥防线，突入长安，那犹如旋风一般的战斗力至今仍然让他心有余悸。这也是他铁了心要彻底扫灭对方的原因所在。 “让霍存和李唐宾率军堵住沙陀骑兵后围，不要放走一个。”尚让眼见着沙陀中军已经钻入自己预设的口袋阵中，立即让传令兵去通知霍存。而也就在同一时刻，当沙陀骑兵前锋直接冲向成武县城的时候，原本敞开毫无异状的城门忽然之间关闭，城墙各处刀兵密布，城头上原本散乱的大齐军旗重新竖立起来。 沙陀骑兵前锋是李嗣源，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将军刚要一鼓作气冲入城内，却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未等到他有所反应，身边的薛铁山死命的嘶吼起来，同时不待对方做出决断，立即喝止后军止步。 沙陀骑兵庞大的军团不是依靠着他一人就能够说停就停的，所以尽管李嗣源已经带着骑兵迅速后撤躲避城楼上密集如雨一般落下的箭矢，但还是没办法让后续骑兵在短时间内止住脚步。 而此时尚让却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几乎就在成武县城守军发威的同时，猛然间将自己的将旗竖了起来，与此同时隆隆的战鼓开始疯狂传遍四方，无数的大齐军开始从四面八方起身攻击。原本盖在身上充当隐蔽的茅草被扔出去之后，黑压压的人头几乎充斥了整片战场，喊杀声震动云霄，直接遮蔽了所有的声音。 “快，回军突围。”位处中军的李克用原本坐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并不清楚前锋在成武县城外的遭遇，但是此时周围传来的喊杀声让这位沙陀部族的领袖一瞬间睁开了独目，几乎是同一时间，身边的李存孝等人立即率军回返，朝着后军而去，一路之上不断招呼长长的行军队伍立即止步。 “李克用，你的死期到了。”左右两翼负责主力拼杀的就是大齐军的两支精锐，林言新组建起来的虎狼军和黄霸带领的狼虎军，一左一右犹如两支铁钳一般迅速上前缠住紧急掉头的沙陀骑兵，厮杀几乎就在片刻之间就在两军之间展开。 因为尚让前期精心的准备，所以这些大齐军几乎就在沙陀骑兵周边不到百丈距离之内，这么近的距离让沙陀骑兵根本来不及有所防备就被对方冲到了身边。 “冲起来冲起来。”李克用身边的统兵将领在这一刻几乎异口同声催促各部迅速加快速度不断朝着后军冲击，战马嘶鸣声和兵器撞击声开始沿着沙陀骑兵庞大的队形展开。双方都是各自的精锐，在面对突发情况之后，除了最开始的混乱之外，快速恢复了镇静。在短时间内沙陀骑兵硬生生的在被对方从外围削了一圈之后开始稳定下来，战马全速奔驰朝着来路而去。 “虎狼军衔尾追杀，狼虎军给我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起来。”尚让这边站在小山顶上，战鼓声不断变幻，身后两色令旗急速挥舞，林言和黄霸这两支精锐随后迅速变幻阵型。林言率军尾随沙陀骑兵紧追不舍，而黄霸因为脑袋痴傻，身边的副将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带队挺起早就准备好的数丈长的木枪不顾一切插进了沙陀骑兵的阵型中间，以命换命，用这种事先准备好的木枪直接将对方的阵型拦腰截断。 这一刻无数战马被木枪扎中身体，带着背上的骑兵狠狠的摔在了战场之上，无数的狼虎军士兵被这急速而来的冲劲直接撞飞，砸在了前面骑兵身上，整个沙陀骑兵的阵型中间一片狼藉。道路被截断的骑兵只能绕道两侧，但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直接掉进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大坑之中，惨呼声传遍四野。 “全军突击。”尚让根本就不管冲出去的半截沙陀骑兵会不会回身反击，立即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十万大军全军出动，安排在虎狼军和狼虎军前方负责策应的两万兵马在李谠的率领之下加入战场，汇合霍存和李唐宾所部迅速合围，将沙陀骑兵整个的围在了道路中间。 此时如果从空中俯瞰，整个沙陀骑兵就是一个一字长蛇阵，而大齐军执行的却是四面合围的阵势，尚让利用手中庞大的兵力直接上演人海战术。以消耗对消耗，要将这条长蛇直接摁死在这条长长的行军道路上。 “存孝，你在前冲击，我随后，让嗣源不要管其他，率部给我冲起来。”李克用此时是真的急了，急速给身边的李存孝下达命令，同时传令李嗣源不要理会身边的纠缠，率军和自己汇合。甚至骑兵战术的李克用此时能想到的就是让骑兵动起来，只有动起来的骑兵才是无敌的存在。 得到命令的李存孝和李嗣源等人根本就不顾眼前的伤亡，甚至连带着部分被围在人群中的部下都来不及解救，率领身边的本部人马不顾一切的朝前冲击。和大齐军在关中数场大战的李克用自然明白自己左右两侧的都是大齐军的看家兵马，一旦被对方给限制了机动性和速度，那么骑兵对战步兵根本就打不过对方，此时唯一能够化险为夷的办法就是冲起来。 这一点李克用和手下的将领明白，尚让自然也一清二楚。大齐军曾经也打算建立一支骑兵，但是最终没能如愿，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在防骑兵战术上下功夫。所以几乎就在沙陀骑兵的速度重新恢复的同时，尚让手下各部也纷纷上前。在没有更多的武器装备的现实面前，不论是虎狼军还是李谠的兵马甚至执行堵截任务的霍存和李唐宾，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集合了最大限度的弓箭手和人力。前方厮杀的士兵几乎是以命换命，用血肉之躯阻拦骑兵冲锋，后方弓箭手根本就不管前面是敌是友，在有限的时间内投射更多的箭矢出去。密密麻麻的箭雨甚至在这一刻遮挡住了天空之中的太阳，将沙陀骑兵成片成片的放倒在地。 “给我死来！”从后面冲到了最前面的李存孝，手中一杆毕燕挝所到之处根本就没有对手，硬是在人潮之中为李克用生生的开辟出一条道路，一路杀过了黄霸的狼虎军的阻截，在和李谠对阵之后，只是一个回合直接就将对方远远的击飞，然后趁势连闯重围，杀得天崩地裂，血肉横飞。只不过他能够在如此惨烈的对战之中一路所向披靡，他身后的飞虎军却被周边连续不断的人海和箭雨洗礼之后迅速凋零。 此时的飞虎军还没有历史上成军之后那帮铁血，还是个雏形。李存孝在碰到霍存率领的大齐军之后才发现李克用没来得及跟上，当即匆匆和对方过手一招，就反身去寻李克用。 而此时李克用被黄霸给截住了，这位痴傻的秦王殿下虽然不是李存孝的对手，但是对付李克用身边的康君立等人却不在话下，再加上狼虎军基本上都是和黄霸一个样，一身肌肉都练到了脑子里，两下一对付硬生生的在短时间内就将李克用的中军团团围住。 激战之中的黄霸身先士卒，直接连续击伤康君立和和贺回鹘两人，逼近李克用身边。这两柄宣化斧舞动起来，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李克用本身也算是勇将了，但是在和黄霸对阵之后三个回合硬生生的被对方打落马下，如果不是李存孝及时赶到，身边剩余的亲卫不顾生死上前死拼，李克用绝对会被对方趁势一斧子看成碎片。 “当当当”连续三声惊天巨响，黄霸和李存孝连续对撞三招，左手的宣化斧直接被对方的毕燕挝击飞，他本人也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打落马下。不过此时的李存孝根本没有时间上前再去补上一击，只得匆匆将已经面若金纸的李克用拉到自己的战马之上，然后自己手持缰绳，下马步战，带着身后不多的亲卫往前而去。 “将军，快骑我的马，一定要带着大汗突围而去！”贺回鹘在李存孝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猛然间一声嘶吼，然后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身亡，刚刚被黄霸一斧子巨力直接伤到了肺腑的他迅速断绝了生机。 李存孝虎目一酸，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地，然后回身上了对方的战马。带着剩余的人快速冲了出去。 李克用生死不知，李存孝死命的保着对方突到霍存面前，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深陷后军被林言的虎狼军死死围住的李嗣源的生死。此时的这位十三太保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将李克用带出去。所以霍存等人联手布下的堵截大阵根本拦不住如狼似虎的李存孝，那一杆毕燕挝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相抗衡，甚至李唐宾和霍存两人连手都被对方一招直接震飞。已经进入状态的李存孝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硬生生的以一己之力凿开了两万大军的大阵，带着李克用和数十骑突围而去。 “算了，李克用逃了就让他逃吧。”尚让在山坡上将李存孝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对于对方的勇武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这种人光靠霍存这种单挑根本没用，必须想办法用人海战术才能将其斩杀。 不过李克用逃走之后，剩下的沙陀骑兵真正的到了绝境之地。深陷重围，没有李存孝的阻拦，李嗣源深陷数重重围，昔日里往来如风的骑兵在对方不及生死的打法之下逐渐丧失了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在虎狼军和狼虎军带头之下，打出了真火的大齐军不仅没有被惨烈的伤亡给吓到，反倒是越打越勇，直接将李嗣源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了极致。 “大太保，你快走吧，我来率军断后。”薛铁山死命的在李嗣源的马屁股上狠击一掌，一声凄厉的战马嘶鸣之后，薛铁山怒吼声震动四野，最后完整的四千多精锐开始跟着受惊窜了出去的李嗣源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两败俱伤 “突厥昆仑神的后裔们，随我杀，拖住这些该死的汉人！”薛铁山不顾一切的嘶吼，手中弯刀疯狂砍杀，在李嗣源率军冲击突围之后，自己带着身后的所有人执行断后，阻截身后虎狼军和狼虎军的最后反扑，和他们纠缠在了一起，挡住了对方脚步的同时，也断送了所有生存的希望。 “沙陀骑兵只怕最后能够冲出去的寥寥无几了。”此时的战场之上，薛铁山拼死堵住了大齐军两支精锐最后的攻击，让李嗣源和身后的四千精骑能够突出李谠的围攻，毕竟霍存的最后防线，两军厮杀至此已经让这片狭长的战场之上血流成河，积尸如山。而远离战场之外坐观两军拼死一战的沈勇却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好个硬气的沙陀人，是中原大敌。” “飞鸽传书给主公，就说中和三年十一月初三，沙陀骑兵和大齐军鏖战成武城外，沙陀军大败，两万精锐覆灭，李克用下落不明。”沈勇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的离开，只留下少部分暗线在原地，一方面查看最后的结果，另一方面则伺机抢夺战场之上那些存活的战马。战争打到现在已经基本上落下帷幕了，不论李嗣源能不能突出重围就已经无碍于大局。尚让精心部署的这场伏击战取得了几位丰硕的战果，李克用手中引以为傲的骑兵两万人埋骨沙场，已经占到了沙陀本部精锐的一半还多。就算是李克用侥幸不死，河东大军也会元气大伤，甚至有可能盛极而衰。要知道河东附近可不止沙陀部族一支，北方河套草原附近除了汉人势力之外，党项族、回鹘族都是蠢蠢欲动，缺乏足够的精锐镇守，并州繁华之地只怕立马会陷入战火之中。 “左相，秦王伤重不治，已经，已经殁了。”沈勇从原地离开，而这场战役的策划者和指挥者脸上刚刚浮现出一丝喜悦之情，就被后面传令兵的话匆匆打断。 “伤重不治？”尚让原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随即匆匆吩咐身边的赵璋接替自己指挥，然后匆匆跟着传令兵而去。 其实尚让抵达成武城中的时候，黄霸已经咽气，李存孝不顾一切出手，黄霸能够连续对拼数招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至少此时带着李克用逃出包围圈的李存孝丝毫没觉得黄霸在自己此前暴力出手之后还有生还的余地。 不过李存孝虽然击杀了黄霸，但是李克用也是负伤非常重，在还没脱离危险的时候就连续昏厥数次，好不容易等到李存孝找到落脚点，让身边的人急匆匆通知已经进军楚丘的李克修紧急回军定陶和济阴的时候，李克用甚至一口鲜血喷出之后还夹杂了内脏的碎块。可以说黄霸虽然脑子痴傻，但是那一身气力和武艺却给了李克用致命一击，以至于此时的李存孝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很快亲卫找来了一个村医郎中，这才让李克用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此时突围出来的沙陀骑兵寥寥无几，甚至李嗣源在随后都被重伤，差点直接倒在了战场之上。两万骑兵最终跟着几人突出重围的十成之中只有两成不到，这还是薛铁山最后牺牲自己为代价，拼死拦住了虎狼军和狼虎军的攻击，才让李嗣源顺利的躲开了这最致命的对手。 可以说尚让精心布局的这一场战役直接将勤王大军最强横的一支军队彻底覆灭在成武县城以北这个无名的小山丘上，其带来的后果除了河东兵马遭到重创，李克修甚至都不敢在济阴多待，在李克用伤势稍见好转之后立即启程返回河东之外，更是让整个原本大好的四面合围少了北面最重要的一环，大齐军在兖州的严峻形势也随之逆转。 “大齐军损失如何？”沈勇的飞鸽传书抵达宋城的时候，薛洋和袁袭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事先三人都没有料到李克用会败得这么惨，手下精锐骑兵居然差点尽数被歼灭。而随后紧急返回的沈勇在汇报完整个战场详情之后，薛洋才倒吸一口凉气，和袁袭四目相对之后露出了一丝心悸的神色。 归根结底，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甚至是李振，对于成建制的骑兵作战尤其是大规模骑兵战术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不清楚骑兵在战场之上的短处原来在特定的地形之下居然会被放大到如此程度。成武一战，沙陀骑兵被限制住速度之后几乎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其战斗力比起在关中平原来大打折扣，甚至连基本的反击都做不到，就被尚让的人海战术翻盘成功。 “启禀主公，大齐秦王黄霸战死，虎狼军和狼虎军损失过半，两军六万人战死者多达三万出头，至于剩余兵马死伤者不计其数。”沈勇也是在随后通过暗线才了解到大齐军详细的战损，所以当即道：“尚让的十万大军倒下去的足有四五万人，受伤的更是多达数万之多。” “主公，末将在前线查看过，整个沙陀骑兵战力最强的时候就是其冲锋之时，大齐军两支精锐为了拦截对方的速度，限制起战场活动地域，基本上都是以命搏命。倒在骑兵马蹄之下的士兵比起被斩杀的要多出数倍不止。”沈勇说完之后继续道：“如果不是尚让精心布置而且李克用求功心切，对于成武周围并没有派遣过多的斥候侦查，防止被成武城中的守军察觉，此战尚让绝对无法取得如此战果，两万骑兵就算打不赢大齐军十万人，也会来去自如，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 “是啊，沙陀部本就是以前草原上的突厥分支，对于弓马骑射，骑兵战术本就比我中原各路兵马熟稔太多，而且地处河东，北面连接草原，在回鹘和党项两族接连被李克用击败之后，战马不缺，手下良将更是层出不穷，如果不是人口所限，只怕这大唐江山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李振在旁边叹息一声之后忽然道：“主公，此战虽然出乎我等所料，然则却带来了一连串的影响，万望主公早做打算，避免中原战局出现逆转。” “兴绪所言甚是，主公，现如今不是感慨骑兵战力强势的时候，既然事情出乎我等预料，就该立即设法补全，避免战局逆转，让大齐军在兖州真的站稳了脚跟。”此战之前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对于两军大战的结果都有预料，所有的谋划都是按照设想的结局谋划的，但是此时在李克用彻底败退河东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必须马上作出调整。 “既然李克用败退了，那就我们自己补上吧。”薛洋点了点头道：“立即命令杨行密率军和朱全忠合并，并力攻击宋城，务必在十一月中旬之前拿下宋城，断大齐军南下道路。”薛洋点了点头，随后立即道：“然后以我的名义去请朱全忠来我淮南军中一叙。” “然后第四卫立即前出，从虞城方向攻击前进。”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立即朝着陆明道：“和王成所部形成东线的钳形攻势，将大齐军彻底从宋州赶出去。这一次既然李克用被打败了，那就我们自己上吧。” 薛洋说这话的时候，几人都有一种苦涩的感觉，有一种玩弄阴谋诡计玩漏的感觉，不过淮南军这边果然调整部署的时候，尚让却一头跪在了黄巢面前。黄霸虽然痴傻，但确实黄巢最信任的儿子，究其原因就在于大齐军自从黄巢在长安含元殿称帝之后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黄霸的狼虎军和虎狼军一向都是作为大齐军的镇军利器存在，几次挽救危局于危难之间，黄霸本人更是在渭河灞桥之战中硬撼李存孝，在千军万马之中将其救出。 如今黄霸一倒，虎狼军和狼虎军两军损失过半，六万人的精锐存活下来的只有一半，等于一战折断了大齐军一半的根基。这对于黄巢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此时此刻他甚至无心去追问尚让的罪责，也无心去查看成武一战的战果，只是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 “父皇，殿下，殿下他——”也不知何时，寂静的单父县衙之内出现了一丝声音，一个女声迅速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杨若兰的身影出现在黄巢眼前。她原本在城外的，听到黄霸的死讯之后才匆匆赶回。 “王妃，是臣的错，臣无能，才让殿下他——”尚让是泪眼滂沱，对着杨若兰连连磕头不止。 “左相，您告诉我，殿下他，他真的战死了？”杨若兰跌坐在地上，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了尚让的手，急切的问道。 “殿下和李存孝硬拼数招之后，体力不支，对对方一招击飞，脏腑俱碎——”尚让说不出话来了，但是这几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杨若兰呆若木鸡，愣愣的坐在地上，嘴唇蠕动，却半晌都没有一个字传出。 “左相起来吧，沙场征战，死伤，死伤也在所难免。”不知何时间，黄巢似乎是回过神来，轻轻的将二人扶了起来，但是这一瞬间却让尚让莫名的战栗起来，黄巢似乎在短短的片刻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两鬓的白发在这一刻格外的刺眼。 “左相去整顿军务吧，大军受损，不能持久，但是我大齐还需要继续战斗，传令各部立即转入兖州吧。”黄巢似乎很镇静，以至于尚让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唯独此时已经啜泣无声的杨茹兰发现对方眼神之中的那一缕沉痛。 “若兰，霸儿去了，犹如折我一臂，使我痛彻心扉。”黄巢看着这位儿媳妇，徐徐道：“但是狼虎军却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他是霸儿全部的心血，他如今走了，父皇希望你能去领军，他日待我从兖州再起，定要让李存孝血债血偿。” “父皇放心，若兰定不辱命，也一定要手刃仇人，为夫君报仇。”杨若兰被黄巢的这一番话说的重新燃起了斗志，朝着对方深深一鞠躬之后，不顾自己哭的梨花带雨的面盘道：“儿臣立刻去整军备战，为父皇为我大齐守住这最后的疆土。” “孩子，这不是最后的疆土，父皇是给你一个希望啊！”黄巢此时难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慈爱的神色，对于杨若兰，他很满意，当初这个儿媳妇可是他不惜脸面从杨希古那里求来的，就是为了给自己那个傻儿子找个可靠之人，照顾他的后半生。而婚后，虽然黄霸无法人伦，杨若兰至今还是个黄花闺女，但是却将黄霸照顾的很好，这一点让他对于杨若兰多了一份疼爱。 “传令宋州各部，立即携带民财粮草进入兖州，那些不愿意跟着我大齐走的，给我全都杀了，以血祭奠我儿在天之灵。”黄巢走到门口，脸色也变得异常冷峻，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气息在笼罩，下达的命令更是让身边的亲卫不寒而栗。 黄巢的这个命令传到尚让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明显是不顾宋州死活，要竭泽而渔了。往常大齐军作战虽然基本上都是裹挟民众，但是可没有这么冷酷。但是此时不论是尚让还是赵璋等人没有一个敢去劝说黄巢的，甚至对于军中那些激进的将领，都是不待尚让的阻拦直接执行命令而去，短短数日之内，单父和楚丘等地鸡飞狗跳，无数不远离开家园的百姓被残忍杀害，更多的人在大齐军的押送之下踏上了去往兖州的征程之中。 黄巢此举虽然让宋州北部被洗掠一空，但是在大量的百姓被带走之后，无数的青壮年被就地选拔送入军中，大齐军在人数上短时间内恢复过来，甚至还有超出。而清醒过来的尚让也让人将成武之战的战果散布出去，一时之间整个中原战局风起云涌，周边各路诸侯几乎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以至于王重荣急忙在汴州等地止步不前，唯恐自己速度太快，被风头正盛的大齐军撞上。 “主公，是时候去见见薛相公了。”谢瞳站在朱全忠面前，看着对方那不断变幻的脸色，沉声道：“薛相公此举想来就是为了应对目前形势而来。” “听军师的，三日后我们去淮南军营。”良久之后朱全忠带着一丝嘶哑的声音传出，让谢瞳默默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毋为凤尾 “主公，宣武军那边传信过来，后天一早朱全忠率宣武军高层前来我军军营拜见主公。”向杰匆匆将刚刚收到的消息送到薛洋面前。 “看样子这个朱全忠倒是很识时务，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在如今的中原他最能倚重的靠山是谁了。”袁袭微微一笑道：“主公，要不让第四卫稍后启程如何？给朱全忠一点信心。” “不必，留下骑兵都，第四卫立即前出虞城，按时发起进攻。”薛洋摇了摇头，此时调整过来的他已经看到了战争的另外一种结局了，所以朝着向杰道：“你去通知杨行慜让他也来参加，多拉上杨行慜的庐州军，朱全忠心里才能稳得住。” “对了主公，吴明今日返回，诸葛爽那边的回应也来了，只是他本人病重多日，按照吴明的说法，只怕撑不到年底，河阳军的变故就在眼前。东都留守李罕之还有在宣武军军营的张全义只怕目前心思也都未定，诸葛仲方年幼，一旦自己的老父亲去世，只怕未必能够弹压得住手下的这几员大将。” “不急，河阳军这边本来也只是无心之举，而且东都距离淮南道太远了，结个善缘便是，用不着费太多心思。张全义想的是朱全忠，但是李罕之则未必。”袁袭在旁边摇头笑道：“明日等诸葛仲方前来，兴绪兄到时候找机会和他聊一聊便可。” “倒也是，此前在长安帝都，心绪还曾经见过这位诸葛家的少公子，虽说也是很有才华，但是乱世之中缺乏定见，不能临机决断，实在不是一方诸侯的人选。”李振在旁边笑道：“另外此前袁敬初过来之时，他身后那位文臣这几日臣也想起来，便是敬翔无疑，以兴绪之见，他并没有投靠朱全忠，来我军营八成是来查看主公的，说不得明日便会舍弃朱全忠转投主公也未可知。” “敬翔？”薛洋哑然失笑，随即明白朱全忠为何在此时屡屡吃亏了，身边少了个这样的鬼才，光是一个谢瞳只怕还未必能够让他在无险可守、群狼环伺的中原站住脚。 淮南军这边很快就给了回应，不过第四位还是按时启程前往虞城，原本庞大的淮南军营很快变得稀疏起来，但是放开了手脚的骑兵都却直接在原地跑马练兵，场面倒也是热闹得很。以至于第二天朱全忠带着宣武军高层在庞师古的护送之下抵达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虽说李克用的骑兵在成武铩羽而归，但是中原的各路诸侯对于骑兵的认识却更上一个台阶，尚让动用了数倍兵力尚且两败俱伤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有心人的探查。所以在见到淮南军居然能够装备一个成建制的骑兵都，朱全忠和随后抵达的杨行密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精彩起来。 “下官东北面招讨使、宣武节度使、汴州刺史朱全忠拜见兵马副都统薛相公！”朱全忠见到薛洋在辕门之下迎接，当即压下心中的阴霾，上前几步朝着薛洋大礼参拜。不论怎么说，朱全忠至少在面子上做的还是很足的，这种郑重其事的礼节是大唐下级将领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的时候才会使用，朱全忠居然面不改色带着谢瞳和庞师古等人上前直接拜倒。惹得后面跟来的杨行慜尴尬不已，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是不是跟着对方一起去行礼。 戴友归见到就连诸葛仲方和张全义也代表河阳军上前拜见，赶紧推了一把杨行慜，这种场面可没办法失礼，否则平白惹来笑话，更何况在外界看来出身庐州的杨行慜本来就是淮南节度使薛洋的部下。 所以紧随其后杨行慜也学着朱全忠的架势上前道：“寿光兵马使、庐州刺史杨行慜拜见薛郎君！”没办法，相对于其他人的职衔，杨行慜就寒碜不少，朝廷正儿八经授予的也就这两个。不过好在杨行慜直接开口叫薛郎君，倒是和其他人暗地里区分开来，表明自己是淮南道内部官员。 “诸位不必多礼，我等皆是唐皇臣子，来中原也是奉命剿灭叛乱，扶持正统，宇清华夏，更重要的是还百姓一个太平世道。”薛洋当先将朱全忠扶了起来，然后挽住对方的手朝着其他人示意笑道：“我等同殿称臣，如今更是站在中原第一线，自当相互扶持，共同对敌，大家不要拘礼，随我一同进账如何？” “薛相公请，我等属下虽说得蒙唐皇信任，然则在中原却势寡力孤，不及薛相公手下兵马强势，今日前来，一则是拜见上官，聊尽下属之礼，其次更是请示方略，请命出击，在副都统帐下听命差遣。”朱全忠恭恭敬敬的落后半步，在薛洋身后躬身道。 这句话倒是让薛洋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跟随他而来的谢瞳一眼，这家伙到底给朱全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怎么如此低调，俨然一副下属自居，而且说出来的话让旁边的淮南军众人都一阵无言，这态度简直比自家人还要熟络。 “朱相公抬举了，薛洋年幼，虽然承蒙唐皇看重，授予副都统一职，然则一直以来却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今日甚好，得见朱相公、诸葛郎君还有化源兄信赖，和诸位相聚一堂，自当相互请益，取长补短，早点剿灭黄巢，到时班师还朝，也能得到陛下赐封，上不负君王赏识，下无愧百姓厚望才好。” 薛洋带着众人在前面边走边谈，后面李振却故意错开队形，落后几步，忽然之间将人群中的敬翔直接拖到了一边，不待后者反应过来就冷笑道：“好你个子振，敢明目张胆的混在宣武军军中前来窥探我淮南军虚实，今日饶你不得，还不跟我走！” “兴绪？你如何在这里？”敬翔才看清楚李振的身形，当即是惊喜交加，根本没理会对方恶狠狠的话语，反倒是上前一把将其抱住，随后嘿嘿笑道：“许你在这里，难道就不许我过来不成？我看薛相公面容，可是个大度之人，对我一介草民，想来也不会过于责怪，总不见得我才来就把我当成黄巢的奸细不成。”他是一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边脚步轻快跟着李振转了几个弯之后来到一个僻静的营帐之内。 “兴绪，我还想问你呢，当日在长安一别，你怎么跑到这淮南军中了？你不是该去台州上任了啊？”敬翔进去之后一把揪住了李振的袖子奇怪的问道：“我此前听到传言，说你在亳州被淮南军抓住了，是否真有此事？” “胡说，我家主公待我甚好？我已经是淮南军的军师了，如何是被抓？”李振在旁边瞪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倒是你，我可是知道，你随着你那个同乡王发一同在宣武军中效力，怎么朱全忠没有给一官半职，让你混在护卫之中？” 李振狭促的笑意让敬翔老脸一红，随即颓然叹了口气道：“这不是还没看好吗？我刚到宣武军的时候，这个朱全忠意气风发连战连胜，结果才去宋州多长时间？就被打得损兵折将，若不是张全义这小子及时出现，只怕宣武军的节仗都要被人抢了去了。” “你自己不愿意扶持又说什么丧气话？中原地势平坦，诸侯多加窥视，光靠子明一人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了，你还想怎样？”李振在旁边摇了摇头道：“你总是这么左等右等，想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才落子，等到那时候你以为还有哪一路诸侯愿意高看你一眼？”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落子了？”敬翔在旁边坐倒之后撇了撇嘴，随即有些好奇道：“你之前可是刺史之位，现如今就甘心去给薛相公当个幕僚？” “因为他心里记挂着百姓，记挂着大唐这百年的国祚，记挂着曾经的那个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李振一叹，随即道：“就冲这一点，值得我为他拼尽全力。更何况，薛相公如今鼎世已成，这以后的天下该如何，只怕别人说了可不算。” “你这番话就不怕被我告诉了别人，传出去对你家主公不利吗？”敬翔笑道：“要是让那位唐皇陛下知道，只怕薛相公会成了第二个黄巢，被人人喊打。” “我笃信你不会，否则你今天干嘛过来？还不是想看看我军虚实，看看我家主公吗？”李振笑道：“子振啊，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不信，我家主公身边可是有一位才学丝毫不逊色你我的军师在，淮南军能够一路走到如今靠的可不是运气，更何况我家主公自己本身就是心智卓绝之辈，很多事情他自己都能一眼识别决断。”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过来看看薛相公的。”敬翔在旁边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薛相公身边有了一个你，还有一个袁军师，只怕未必会有我的位置了。” “你还是以前的脾气，宁缺毋滥。但是你要知道如今的天下只怕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李振坐在他身边道：“子振，跟我走吧，我家主公很赏识你，而且他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任人唯贤，你留下来随我一起，早日结束战乱，也好让这那个曾经的万国来朝的繁华盛景重现世间。” “能重现世间吗？”敬翔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沉痛和惋惜之情，班上没有再说话。他二人都是当年赴京赶考的士子，自然是对于曾经的那个大帝国心驰神往。 “自然是能，事在人为。”李振起身道：“走吧，中军鼓声已响，你我也去看看吧，你不是还没见过我家主公吗？” “也罢，随你去看看也好。”敬翔随后就跟在他身后来到帅帐的时候，那里已经相谈甚欢，薛洋见到两人前来，朝着李振点了点头，笑道：“两位既然来了，那就请坐吧。” “薛相公，刚才入营之时，属下曾见淮南军军营内部骑兵往来操持，甚有法度，然则却不见步军踪迹，不知薛相公是否命令手下将军出营了？”袁敬初在旁边见到敬翔并没有随着李振而去，随即见到谢瞳暗示，顿时起身道：“我家主公今日前来实在是想请薛相公率军进攻宋城，我宣武军愿随相公马前效命。” “看样子敬初对于我军很是了解啊，不过你有所不知，我军主力昨日已经东进虞城了。”袁袭在旁边一笑，李振独自前来自己身边，他也早就有所预料，老实说对于敬翔，袁袭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也没在意，反倒是对这个见过几次的袁家子很在意，所以闻言笑道。 “薛郎君为何忽然分兵攻击虞城？”袁袭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只有谢瞳和敬翔二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但是二人乃至于朱全忠尚未开口，旁边的杨行慜忍不住惊道：“此时我等应该合兵一处迅速拿下宋城，扫清宋州之隐患，然后举兵北上，攻入兖州才是正道。” “看样子化源兄还是对平乱剿匪很在意的嘛！”薛洋微微一笑，接过话茬笑道：“进军虞城之初衷为何，诸位以后可知。宋城之敌不过是杨希古一伙人，朱相公数日攻打已经逐步将城外敌军逼入城内，接下来若是我等四面围攻岂不是让杨希古决心死守？还不如给对方一线生机，如此等到对方不济之时自会北上去找尚让，朱相公和敬初不才有机会吗？” “这？”薛洋这一番话说的很直白，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傻子，自然是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袁家为首的宋州豪门投靠朱全忠之后，宋州和汴州一样都成了朱全忠和宣武军的自留地，只不过大家以前都是心照不宣，但是此时忽然被人挑明，却让朱全忠一阵尴尬，所以当即摆手道：“薛相公说笑了，下官今日前来就是听候差遣的，相公说什么，下官自当是做什么，没有二话。” “化源兄，我率军如虞城，宣武军这边力有不逮，你率军和他汇合一同攻打宋城吧。”薛洋微微一笑，对于朱全忠这种手段也没有理会，索性转而看着杨行慜道：“庐州军如今想来也恢复元气了，是时候拉出来让杨希古瞧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城破人亡 “郎君，宋城内尚有杨希古数万大军坚守，依仗城池之地利，我两军缺乏攻城器械，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攻克，郎君为何突然放弃合兵攻城之法，将淮南军主力移兵虞城？下官不解，还请郎君解惑。”杨行慜被薛洋盯得脸色没来由的一白，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起身问道。 “化源兄当真不知？”薛洋微微一笑，转而看着他身边的戴友归笑道：“戴军师也算不出吗？” “还请郎君详说此事，某才疏学浅，确实不知。”戴友归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在此时开口，甚至还看了一眼杨行慜，但是在薛洋单独问他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随即都转到了他身上，只得无奈拱手。 “戴军师可不诚实，我家主公到底为何，你当知晓才是。”袁袭在旁边笑道：“移兵虞城非为其他，而是断掉尚让大军南下解救杨希古之根本，如此一来宋城和单父乃至于兖州方向的联络才会随时可被我军切断，诸位才可放心攻城。” “如今李克用败北，不知能够安然返回并州，若等到他整顿兵马前来，迁延日久，单父之祸还不知要肆虐到何时，中原之乱已经让百姓受苦久矣，我等身负唐皇之命，百姓之望，自当为大唐天下尽心尽力。”薛洋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只不过戴友归却冷笑道：“郎君忧国忧民，只是这种以邻为壑的做法是不是有失公允？郎君如今身为兵马副都统，我等可都是您的下属，如此做派难道能够服众吗？” “戴军师何意？你这是在质疑我家主公吗？去虞城到底为何别人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袁袭在旁边同样冷笑道：“若是你庐州军觉得不愿意剿灭叛贼，大可退出便是。” “袁袭，你敢辱我庐州军？别忘了你也是庐州人！”戴友归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当即呵斥道。 “我是大唐人，自当为大唐天下尽心尽力，不似你，为了区区私利就敢置大局于不顾，你也配和我说你是庐州人？”袁袭毫不迟疑的反唇相讥道：“你自己问问在做诸位，有哪一个和你一样，明知我军突进虞城是为了北上防御乱军从徐州南下，还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倒想问问你是何居心？” 袁袭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说的戴友归是面红耳赤，一时之间难以下台，而旁边的杨行慜更是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只不过袁袭说他们俩却比任何人都要合适，都是庐州同乡，戴友归和杨行慜的心思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袁袭。 “好了，化源兄，你当真不愿意率部和朱相公一起攻打宋城？”薛洋见到火候也烧的差不多了，制止了袁袭的话之后转而看着杨行慜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此间事了你可率军离去，我不会阻拦。” “薛相公，此举不可！如今局势危急，正是需要我等携手并进之时，庐州军若是撤出，宋城只怕我宣武军也难以啃的下来。”朱全忠本来是坐在一旁看戏的，对于淮南军内部争斗他是乐得看看热闹，但是此时听到薛洋一句话直接将杨行慜逼到了墙角，顿时觉得这个热闹看的有些过头了，急忙起身道：“化源兄，薛相公志在大局，淮南军进入虞城是别有良图，其实你我可以看穿？我等身为下属，只需要尽心尽力办差，拿下宋城即可，你怎么还能质问上官呢？” 朱全忠的这一番话让袁袭和李振一瞬间对他的警觉升到了最高，而薛洋也是颇为感兴趣的看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道：“还是朱相公知我，薛洋在此谢过了。” “既然薛郎君进军虞城事关大局，我杨行慜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宋城之战我定当竭尽全力便是。”杨行慜朝着薛洋抱了抱拳，然后漠然坐下。只是这一瞬间他的神情却准确的被朱全忠捕捉到了，当即是若有所思。 话说到这里，这场会面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薛洋以自己进军虞城为由亲手为朱全忠拉到了一个盟友，而且身在局中的杨行慜和戴友归就算明知自己被人算计，也无法跳出这个旋涡，只能按照对方一手导演出来的戏码继续走下去。 而随后当薛洋和骑兵都在第二天启程离开宋城前往虞城的时候，在城外停兵数日的宣武军重新开始攻城，不管如何，对于朱全忠而言，宋城都是必须拿下的，而且他不仅仅要拿下宋城，还要抢在薛洋之前抵达单父地区，那里虽然被黄巢大肆洗掠，但是毕竟袁家布置多时，许多隐蔽所在就算是大齐军也没有发现，这些可是关乎到宣武军能不能在后续生存的关键。和淮南军可以源源不断从淮南道输送后勤补给来前线不同，宣武军如今可是连个稳定的后方都没有，其基本的军需消耗还都需要依靠河阳军接济。葛从周在后方的行动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见到效益。 所以朱全忠几乎没有理会杨行慜，只要对方没有撤军，自己就能借势，逼得城内的杨希古束手束脚，不敢将全部的兵力投入到一个方向，甚至不敢出城和自己野战。而凭着这一点一点的消耗，宣武军在中和三年十月初十这天，其先登精锐在庞师古的率领之下，攻上了城楼，被许以戴罪立功的朱珍也是身先士卒，一口气冲破了对方的三道绞杀，以身中数创的代价挡住了韦国素的最后反击，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有了第一波之后，顺着鱼粮大道，宣武军几乎是不要命的冲上了城楼，和城内的大齐军展开近身搏杀，将战争逐步的从城墙往城内推进。而且宣武军为了对付杨希古，秘密准备了很多火油，在如今天干物燥的时候突然泼向瓮城，一堆熊熊大火，将韦国素藏在瓮城内准备当做杀手锏的无数大齐军士兵烧成了火人。 如此残忍的做法甚至很多宣武军士兵自己都看不过去，但是给大齐军带来的震撼却是非常大，以至于原本应该处于僵持，而且大齐军还占了上风的战斗逐渐的开始一边倒。而且在新加入的敬翔的建议之下，无数以前就跟着朱全忠从大齐投靠过来的老兵开始在战场之上呼应处于劣势当中的大齐军就地投诚，归降朱全忠。 这一招原本朱全忠没想到有什么效果，但是在此时人心浮动加上大火之中无数大齐军将士的惨呼声的映衬，竟然在宋城收到了极大地效果，那些被击溃的散兵游勇开始就地投降，有些甚至还直接调转矛头，和宣武军一起开始围攻大齐军本身。 “卫相，此时必须突围了，我军坚守宋城已经没了意义，和朱全忠在此地搏杀，不仅仅损兵折将，还会妨碍了左相那边的部署。”韦国素和刘塘一身戎转都在劝说杨希古跟着他们突围而去。毕竟宣武军就算是加上河阳军兵力也相当有限，而城南的庐州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尽力，只是牵制城内的兵马调动，所以此时突围对于大齐军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朱全忠也没指望自己在宋城就能将这数万大齐军彻底剿灭，按照他的想法最好将对方驱逐出去就可以了，如此火拼对于此时兵力最少的宣武军而言最是不利。 “你们率领精锐人手立即出城去找左相和陛下，剩余人手让他们退守刺史府衙，不要和宣武军过多纠缠。”杨希古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如今局势危急，左相的部署也未必就完美无缺，宋城虽然可以弃守，但是却绝对不能让朱全忠就这么拿下，否则我大齐军在成武费心费力打出来的气势必然会被对方彻底消除，所以我决意，死守宋城，以死明志，也是要告诫我大齐众文臣武将，至此争夺天下之关键时刻，必须要有马革裹尸的勇气，唯有如此才能号令全军浴血拼杀，早日实现改天换地。” 杨希古的话让刘塘和韦国素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这一路从关中退走，直到如今，大齐军从西退到东，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杨希古说的没错，若是败退成了习惯，那么大齐军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必然会迅速溃退，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刘塘，帮我把这个交给若兰。”杨希古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玉镯，脸上也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缅怀之色，但是随机一闪而逝，将其递给刘塘道：“告诉她，不要想着给我报仇，让她好好活下去。” 杨希古见到两人面色动摇，忍不住怒道：“还不快去，这是我的命令，你二人身为部将必须执行，违令者斩！” “拜别卫相！”刘塘和韦国素轰然下跪，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然后起身一声怒吼，身后无数的大齐军将士开始跟着他们鱼贯而出，朝着城北直冲过去。而更多的大齐军则在随后听到了来自府衙内那激昂的战鼓声，隆隆的战鼓在此时似乎带着一丝悲怆和一缕不屈的战意，所有在浴血奋战的大齐军将士开始纷纷就地防守，和入城的宣武军展开生死搏杀。 杨希古就站在府衙门口，以自己孑孓的身形给周边无数的大齐军将士鼓气，很多败退下来的士兵再见到他之后随即有自动自发的冲了上去。宋城的这些大齐军此时此刻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跟着他一路从关中走过来的老兵老将了，见到故主犹在，自然是血战不止。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宋城内部在韦国素和刘塘走后战斗反而变得更加激烈，剩余的大齐军几乎是寸土必争，而且是刀刀见红。敬翔的招降办法即使拉出朱全忠作为旗号，在步步紧逼之后逐渐失去了效果，这些杀红了眼和只认杨希古的大齐军将士对此几乎是不屑一顾，临死之前的反驳甚至一度让朱全忠打算放弃和对方拼消耗。 “命令各部直奔府衙。”敬翔在朱全忠身边代替对方直接给传令兵下令，让前线带兵的各将领以府衙为目的地，发起最后的冲击。大齐军如此不屈不挠已经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与其和对方拼消耗，还不如一剑封喉直接打下府衙，破掉对方的精神支柱，如此才能瓦解城内的大齐军战意。 “敬初，庐州军还未攻入城内吗？”朱全忠没有理会敬翔的举动，反倒是看着旁边的袁敬初问道。 “目前还在城楼处激战。”袁敬初摇了摇头，在郑璠回汴州之后，朱全忠的情报机构就暂时交给了他掌管，所以此时的他苦笑道：“应该是保存实力吧，不想在宋城消耗自己的战力。” “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不过以后和这个杨行慜打交道，我等都需要慎重才是。”敬翔在旁边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不想入城那也随他。有本事他就一辈子躲在薛相公的羽翼之下便是，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和他好好算算。” “你以为薛相公是真的容忍他？只不过是腾不出手来而已，而且杨行慜摆在淮南道和中原之间，他也少了烦恼。”谢瞳在旁边摇了摇头，敬翔答应辅佐朱全忠，他省了好多事情，所以对大局的掌控愈发纯熟起来，闻言道：“而且薛相公的方略应该是承继当初高相公的做法，不愿意往北深入，免得被唐皇忌惮。” “既然如此，那就和淮南军搞好关系，他不北上我们也少了一点顾忌不是。”朱全忠听着这三人的话之后脸色也渐渐好转，连带着对薛洋的印象也好了不少，笑道：“说起来薛相公虽然说话直来直往，但是真要是说起为人处世，倒也是说到做到，和他打交道倒不至于被算计。” 敬翔在旁边撇了撇嘴，这一帮人当中除了袁敬初之外就自己和李振交谈过，而谢瞳虽然和李振相熟，但是他为人太过于方正，不擅长这种阴谋算计人的，所以只有他知道淮南军的大体谋划。不过此时他倒是没有戳穿朱全忠的意思，反倒是心头隐隐然的有些羡慕李振。 而这几人说话的功夫，随着宣武军调整部署，在后续河阳军紧接着跟上来之后，大齐军残部逐步被压缩到了府衙附近，杨希古带着这最后的大齐军将士围绕着府衙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主公，我们去送送杨希古吧，只怕他是铁了心要和宋城共存亡了。”谢瞳在旁边打断了敬翔的话，叹了口气道：“不论如何，他是个正直的忠臣，只不过看不清楚形势而已。” “也好，就听军师的。”朱全忠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感慨，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直奔宋城府衙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直插楚丘 “主公，宋城之战已经结束了，杨希古战死，韦国素和刘塘率军两万余人战场突围，林远图率部不知所踪。”向杰和沈勇联袂走进虞城县衙，打断了薛洋和虞城县令之间的谈话。这个张文蔚的县令倒是颇有才干，对于政务打理这一块倒是很有些真知灼见。 “看起来我们待在虞城的时日也没了。”袁袭摇了摇头，有些叹息道：“杨希古其人倒也算是忠诚了，而且看穿了大齐军此时最窘迫的境况。只是可惜了，他一死，尚让就等于失去了一个臂膀，我军必须立即北上，直插楚丘，以楚丘之地势，拦截尚让回军掩杀，唯有如此才能够将大齐军牢牢锁进兖州境内，恢复中原安定。” “军师此举莫非是觉得李克用还会南下吗？”李振在旁边皱了皱眉，袁袭的策略实际上是此前李克用在的时候，谋划出来的布局，只不过现如今换成了淮南军自行北上而已。但是一南一北，这中间不仅仅是兵力和距离削弱的问题，淮南军分兵作战之后，除了王成所部之外，自己的主力兵马就直接和后勤辎重囤积地点脱节，如果此时被人切断，那第四卫主力必然陷入进退无路之境地。 “军师是打算启动陈家在曹州的秘密仓库？”薛洋盯着地图沉吟不语，但是旁边向杰却一瞬间明白过来，点头道：“陈家当初在汴州、曹州还有忻州总共囤积了十几个仓库，如果我们动用曹州秘密仓库的话倒是可以让第四卫脱离后方作战。” “既然如此，主公，臣无异议。”李振在旁边笑道：“你们当初埋藏的暗棋怎么这么多？” “传令下去，第四卫立即出动，直奔楚丘，骑兵都押后。另外十三司立即通知王成，近期从砀山逼近单父，和楚丘形成左右夹击的钳形之势。”薛洋点了点头道：“只要我军逼近单父的消息一传到宋城，朱全忠必然会不顾疲劳率军前来，从而减轻我军压力。” “张县令，虞城一地甚为重要，我淮南军在中原作战期间，烦请守住县城，对外悬挂淮南军战旗，确保虞城无虞。”薛洋下达完军令之后向杰和沈勇两人匆匆而去，大军出动，十三司是最忙碌的时候，各路情报都需要汇总然后送交分析。而薛洋此时却对一旁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张文蔚点头。 “臣领命，请主公放心征战，只要文蔚一息尚存，自当守住虞城，确保我淮南军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薛洋刚出分析军情，下达军令之时并没有避开他，很显然已经将他纳入到淮南军的体系之中，所以张文蔚显得很激动，当即拜倒在地，直接跪地臣服。 薛洋将其扶起来交代了几句就听到外面战鼓声不断传来，第四卫散布在县城周围的各部已经开始迅速集结，守备城内的骑兵各部甚至都已经整装待发，所以也没有多言，只是勉励了对方几句就匆匆而去。但是张文蔚却显得很激动，直接送出城外数里之后才缓缓而归，而且是第一时间将淮南军的战旗竖在了城楼之上。 “主公似乎很看重这位知县？”袁袭和李振是将薛洋之前的举动看在眼里，所以三人跟着骑兵都出城之后见到第四卫前锋部队已经出发，顿时笑着问道。 “是啊，此人对于政务熟稔，为人处世也不拘泥于陈规陋习，能够适时而变，是个人才。”薛洋叹息道：“我等纵横沙场，说得好听点叫做建功立业，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在消耗民财！消耗大唐气运，唯有这些治国理政的文臣才能够让百姓修养生息，让家国恢复繁荣。所以遇到这些人自然要善加对待，说不得以后都会成为治理天下的大才。” “主公悲悯苍生，心系天下，一定会达成所愿的。我等也会竭尽所能，辅佐主公，早日平定天下。”李振在旁边肃然道：“到时候让别人看一看，这大唐的天下如何在主公手中重新一统。” “兴绪此前和敬翔怎么谈到最后谈崩了？”李振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让薛洋和袁袭两人一愣，随即好奇的问道。 “他说我淮南军内主公聪慧天资，军师更是谋算无双，他若是进来，说不得还得排在兴绪之后，不愿过来，想待价而沽。”李振似乎有点怨气，所以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道：“结果回去之后就转投朱全忠了，哼，朱全忠为人貌似忠厚，实则奸诈无信，逆境之时尚能患难与共，倘若顺时，必然会无所顾忌，此等人他难道看不透？” 薛洋被李振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这位历史上朱全忠身边的心腹重臣的李振居然在自己面前分析起朱全忠丝毫不留情面，而且按照薛洋的记忆，他的分析几乎全都应验了。 “呵护，兴绪，等到王成逼近单父，朱全忠率军前来，你我联手去试试子振和子明，引诱宣武军继续打头阵如何？”袁袭在旁边笑道。 “军师所言甚是。”袁袭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李振居然直接拱手，看样子之前这几天的确是憋着一股火了。随即居然真的和袁袭两人商议如何在单父地区给朱全忠下套，这让旁边的薛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袁袭和李振在预谋算计朱全忠，但是此时第四卫从虞城北上直插楚丘，却直接重演了李克用在曹州给大齐军带来的压力，而且相对于李克用来说，淮南军带来的压力可是切切实实的。楚丘原本倒是有部分大齐军守军的，但是在中和三年十一月十五，第四卫前锋抵达城下的时候，却根本不敢出城迎战。 “攻城吧！”陆明抵达的时候见到李秀峰居然还在围城，忍不住直摇头道：“你要这土城墙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淮南军还需要依靠这些土疙瘩来护卫不成？” 陆明的训斥让李秀峰一阵脸红，随即找来杜广义，两都合力不顾天色将暗发动攻击，和宣武军在宋城艰难的攻城大战不同，在远程打击力量充盈的情况之下，淮南军各部甚至能够将城墙上所有的大齐军反击全部压制回去，从容登城，一个时辰的时间，李秀峰已经带队杀了进去。 “这还差不多。”陆明和陈瑜相视而笑，率军就地驻扎，根本就没有理会城内的战斗。而十三司在第二天就开始迅速将楚丘被淮南军占领的消息散布给已经开始进入金乡，甚至已经筹备攻击任城的尚让。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王成率部进入单父附近的时候，朱全忠也收到了十三司故意传给他的消息，心急的他急令庞师古和朱珍率队迅速进击单父，同时传令雍丘附近的葛从周迅速前来宋城地区，调度兵马以宋城为中心，收拢流民就地安置，袁敬初也以袁家的名义号令宋州残存的几大豪门出钱出力，协助宣武军稳定局势。 “主公，我军进击单父，和淮南军合力之后封住了南面的缺口，但是北面光是薛相公手中一军之众只怕难以为继，这张大网还需要兵马加入才能够尽早在兖州形成决战。”敬翔看着自己制作出来的地图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道。 “楚丘被拿下的消息估计尚让很快就知道，如此一来，只怕对方会率军反扑，以攻代守，争取保住兖州的稳定才是上上之策。所以接下来的大战肯定会围绕这两地为中心。”谢瞳道：“依臣之见，应该让葛将军前往单父，其一可以协助敬初尽快将宋州豪门库藏搬出来扩充兵力，稳固地方，其二也可以和淮南军相互配合，尽快完成薛相公的谋划，剿灭大齐军。” 不知道为何，谢瞳对于朱珍始终不喜，所以此时更是大有让朱全忠换将的言语，惹得朱全忠也是尴尬不已，毕竟朱珍此前的罪责实在是太大了，此时就因为攻击宋城有功就直接抹掉了，确实有些徇私枉法之意。 “就听军师之言，立即让从周去单父，让朱珍会雍丘，经略汴州。”不过朱全忠也知道谢瞳这个人想来不太会用自己的喜好去决定一件事，所以尴尬归尴尬，半晌之后还是决定按照对方所言进行调换。 “主公，如今宋州大部已经无战事，下一步子明就需要多关注政务，所有军情还请主公和子振多多操心。”谢瞳本身就长于政务，对于军政虽然也很熟悉，但是毕竟不是他的长处，所以此时他说话几乎算是交接了，“子振，值此剿灭叛乱的关键时刻，你执掌军政，切记不可损坏大局，不要因为想和兴绪斗法就将主公辛苦经营下来的这点基业直接断送。” 谢瞳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极为严厉，他是知道敬翔的性子，甚至能够猜到对方最终选择朱全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在此时，却不得不出言敲打他。朱全忠的实力根本和淮南军不在一个层次之上，而且目前的大局虽说是薛洋在主导，但是谢瞳却对其十分认可，这种布局方法已经是在不破坏各路诸侯独立领军的前提之上最合适的办法了，绝对不允许有所破坏，要知道如果中原战局出现逆转，最悲惨的就是朱全忠了，对于宣武军而言剿灭黄巢就是一锤子买卖。 “子明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意气用事的。”敬翔眼神有些闪烁，但是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朝着朱全忠郑重一拱手道：“主公也放心，子振定当竭尽全力，效忠主公。” “河中王重荣不远深入山东，那是山东距离河中过远，他不愿意耗费兵力在上面，但是有一人主公却需要想办法说服其加入进来，而且也是当务之急。”谢瞳紧接着道：“庐州杨行愍自从一路攻占陈州之后，手下兵马州郡一多，应该就想脱离薛相公钳制。子振你应该有办法说服他吧？” “左右不过一些阴谋诡计而已，此事我在行。”敬翔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同时也是对杨行愍的为人不屑一顾道：“此人心无大局，私利之心甚重，不足为虑。” 可以说不论是本身就有认识还是十三司那边的散布的消息，宣武军很快就抵达单父地区，在葛从周接替了朱珍掌兵之后，这位宣武军的第一大将立即主动派人联络王成，表达了两军协同作战的愿望。 “立即飞报主公，就说宣武军已经抵达单父，不日即可出兵剿灭大齐军，领兵将领已经换成了葛从周。”王成接过葛从周的书信之后直接让十三司立即传讯给楚丘的薛洋。 单父和楚丘不一样，如果说楚丘只是一种战略上的威胁那么单父就是金乡的门户，只要单父一失，那么金乡必然是朝不保夕。这对于尚未拿下兖州全境，甚至核心城池曲阜等都尚未拿下的大齐军来说等于直接打到了家门口。 所以尚让在此时将攻打兖州北部城池的任务全权交给了霍存负责，由对方精选三万精锐，配属王重师、李唐宾和浮道昭为部将，攻略曲阜等地，自己则带着大齐军主力，以林言和黄揆为前锋，前出金乡，朝着单父猛扑而来。 尚让大军七万人，号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确实震慑人心，至少宣武军这边已经惊慌失措，毕竟葛从周只有两万人，淮南军也差不多两万，加起来四万人，和对方差距太大，这还不算驻守单父的万余人守军。 “将军，我军该如何行事？”庞师古原本在做攻击县城的准备，这些时日，因为王成按兵不动，故意给葛从周时间，袁敬初已经找到了大部分当初储备的粮食，和隐蔽起来的人口。但是这些东西尚未送回宋城，结果尚让就直接率军反扑，打了葛从周一个措手不及。 “你把兵马交给副将，然后随我亲去淮南军营，我需要和王成亲自商议此事。”葛从周面色严肃，但是倒也没有庞师古那边带着惊慌。但是他说的话却让对方有些迷惑不解。 “此战取胜之关键，不在其他，而在于淮南军到底如何盘算。”葛从周带着庞师古一边走一边向对方解释道：“我军虽然在宋州算是主军，淮南军是客军，但是真到战场之上则恰恰相反。此前薛相公进入楚丘，此番单父面临大战，必须搞清楚淮南军的方略，否则的话贸然出击必然会拖累他们。”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冲天火柱 “王将军，我宣武军和河阳军共计三万八千余众已经全部集中完毕，一切听从将军差遣。”葛从周带着庞师古、张全义和袁敬初等一起来到王成的大营之中，朝着对方拱手一礼，脸色肃然道。 “好，多谢宣武军和河阳军的兄弟们信任，也多些葛将军配合。”王成一摆手还了一礼示意大家坐下之后道：“我军斥候探查，尚让出兖州时大军七万余，加上单父守军一万多，合计兵力九万人上下，两军相差近一倍之多，所以此战我等能够取胜之关键，在于能够通力协作，将两军隔阂消除，绝境反击，才能求得一线生存。” “来此之前，下官得到主公授命，我宣武军和河阳军定会听候将军将令，不敢有违，所以但请将军发令，我等无一不遵。”袁敬初出列之后道。 “既然如此，那本将也不多言，奉我家主公军令，我军最低限度需要在单父城外挡住尚让南下兵锋，为我淮南军主力东进争取十天时间。”王成道：“不过战场形势变化莫测，所以我主公的命令是让本将自行决定是战是守。可我觉得，如今大齐军从关中一路转战到山东，跋涉千里，早已经是人马俱疲，内部精锐耗尽，新近补充兵源尽是普通百姓，战力距离巅峰时期相去甚远。再者说对方兵力比我等多出近一倍，如果光是原地固守，不仅会被对方重重包围，而且还无法起到阻拦对方南下之目的。所以——” “本将决定以攻代守，趁着尚让刚到单父，尚未和单父城内守军汇合之际，火速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其前锋锐气打掉，往后的仗就好打多了。”王成道：“我打算将我三家军队分成三路，攻击尚让大军前锋。” “三路？”葛从周看出了王成的意图，只是对于对方的分兵之计有些疑惑道：“将军分兵固然可以起到迷惑尚让之用，但是我军兵力分散之后，其战力也会下降，就无法起到打疼对方的作用。” “将军放心，主力攻击交给我淮南军便是，宣武军和河阳军到时候从西北两个方向连续出击，扰乱对方视线，我自会亲率淮南军三都人马从东面直逼对方侧翼，吸引对方前锋掉头往东，你们到时候只需要牵制住尚让的大军中军一个时辰即可。” “将军不妥，如此一来，倘若尚让大军全军出动，淮南军如何能够在万千丛中突出重围？”葛从周摇了摇头，上前道：“我们分西北东三个方向攻击大齐军，但是单父县城就在南面，实际上就是将我们三家军队分成了两股，彼此之间若是一个配合不当立时就会出现危险。” “用实战来锻炼我们三军之间的默契吧。”王成微微一笑，不顾葛从周的反对和张全义和庞师古的疑虑分配军务，不过葛从周主动接过了西面攻击的任务，在他看来，至少在战机把握和临机决断上面他比起张全义要迅速的多，如果王成负责的主要战场真出事，他必会率领宣武军设法营救。 三人回去各自准备，于中和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一早，也就是尚让率军抵达的第二天发动进攻，三家大军几乎是不分前后分三个方向主公攻击尚让在单父城外的大营，猝不及防之下大齐军被打了个鸡飞狗跳。防御最稀松的北面，张全义的河阳军甚至直接冲入大营之后大齐军才反应过来，直接被对方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大齐军攻击顺利，葛从周所部就变得艰难了不少，西面靠近单父县城，所以宣武军大军在靠近大营的时候直接被守城军发现并示警，双方围绕着营寨展开了激烈争夺。 而此时在难免，淮南军前锋王虎却丝毫没有将早已经发现自己严阵以待的大齐军放在眼里，见到对方并没有出营野战，顿时朝着后方不断催促，只见后方的士兵直接将十几架攻城用的投石车给搬了过来，当着大齐军的面开始组装，后面还有不断的大车跟着，似乎在拉着石头之类的东西。 “前军弓箭手准备，给我挡住他们。”大齐军不明白淮南军在搞什么鬼，派出少量人手准备去试探一下深浅，毕竟一来投石车虽说是攻城利器，但是自己这是城外大营，根本占地广大，根本就不怕投石车，而来在西北两面陆续出现激烈战斗的情况之下，负责前锋所部的黄揆不得不抽调兵马前来应对。 不过大齐军出战，迎接他们的确实一阵接着一阵的箭雨洗礼，在接收了新式复合弓之后，弓箭手的射速再次得到提升，远程打击成了淮南军的一种杀手锏。大齐军试探的这两千多人根本就没有判明淮南军的意图就被打了回去。对于连盔甲都没有备齐的大齐军来说，这种密集的箭雨足够将他们逐个杀死在两军大阵之间的中间地带。 不过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这十几架投石车也组装完毕，当王虎和前来瞭阵的胡默成抵达前军的时候，投石车已经在装弹了。 “哈哈，胡老三你就看好吧，这冬日里天干物燥，看我一把大火烧死这帮混账。”王虎乐的哈哈大笑，差点手舞足蹈的样子让胡默成看不下去了，挥手让身后的亲卫赶紧去传令发射，顿时间无数圆滚滚数十斤重的圆球直接被投石车给扔了出去，泛着火星在空中不断翻滚朝着大气军营而去。 “这个重量有问题，下次我在改进一下，这次太仓促了。”王虎意犹未尽，但是这十几个圆球扔出去之后，后续的依旧在持续不停的发射。 “你在里面装了多少火油？”胡默成对于这家伙的馊主意有些无语，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对于此时而言，这把火只怕起到的效果会比千军万马的效果还要好。 “我让后勤部的人做的，里面塞满了火油、松脂还有木屑，掺和在一起，只要落地立马就会大火熊熊，你看着吧。”王虎嘿嘿一笑之后立马道：“立即命令全军上前一百步，火箭准备。” 第二十三都的弓箭手和刀盾手早已经准备就绪，当即就在这第二轮发射，对方还猝不及防的时候猛然冲了过去，一百步对于猛冲的步兵来说瞬息极致，甚至在大齐军冲出来反击的时候第一波火箭就已经冲了出去，只见刹那间大齐军营的营寨内就有浓烟冒了起来，无数的火箭激射之后有些落到了此前落地撞碎的圆球附近，将大火点燃。 “不要停，把所有的纵火球都给我扔出去，要快！”王虎在旁边几乎是跳着脚催促车兵以最快的速度发射纵火球，在前线顶着对方反击的弓箭手有些来不及弯弓抛射，索性直接将火箭对准了冲上来的大齐军士兵，这道火线逐渐开始从军营外面往里面延伸。在纵火球抛出的数量越来越多之后，冲天的火势逐渐烧了起来，滚滚浓烟开始直冲九霄。 “胡老三，赶紧让你的人马随我一起冲进去，这大火一旦烧起来肯定会炸营的，这就是老天爷送来的战机。”王虎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此时说的话却让胡默成都感叹不已，他带来的人马迅速跟上第二十三都汇合，形成一股洪流发起冲锋。 “还有多少纵火球？都给我扔出去。”王虎自己难得的没有带队冲锋，反而指挥着投石车调转了一个方向，重新投射，在两都人马冲锋之后，大齐军营内部逐渐开始混乱，外有淮南军冲锋，兵马乌央乌央的，内有不断燃起的大火助阵，纵然是黄揆亲自来到阵前指挥调度，场面也开始逐渐变得混乱起来。而此时王虎调转方向之后根本就无人阻拦纵火球在军营之内肆虐，没有火箭助阵，大火一样随后在火球落地之后依靠着火星子燃烧起来。而那些碰巧砸到营帐和其他一些易燃物上的火球更是瞬间变成了冲天大火，冬日里干燥的气候越发让这些四散飘落的火势变得更加凶猛。 水火无情，虽然王虎的主意一开始在胡默成看来有些不靠谱，但是等到他冲到大齐军营寨的时候才看到里面的混乱，越来越多的火头让原本应该率队防守甚至反击的兵马开始左支右突，无法专心作战，在淮南军一轮接着一轮的箭雨覆盖之后，整个营寨附近逐渐被清空了一片区域。趁着这难得的空隙，胡默成一声怒吼，猛然间将插在地上作为支撑柱的一段原木给硬生生的拔了起来，周围的士兵趁势硬冲，直接将这片区域的围栏给撞开，蜂拥而入杀了进去。 “弓箭手掩护，刀盾手上前，长枪手随我进攻。”得益于王成一年多以来日以继夜的训练，胡默成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在前方怒吼，带着亲兵亲自在前厮杀，身后无数的淮南军士兵根本就不问编制，就地开始按照三人一队的组合组队攻击，很多弓箭手甚至冲到了第一线，弯弓搭箭，为步兵冲锋清场。脱胎于蝴蝶弓的复合步弓射速极快，急速的箭雨让淮南军在第一时间整顿好了队形上前接战。 黄揆手下的兵马除了本部是百战精锐之外，剩余外围的大部分都是新兵，在林远图将自己统帅新兵的经验传到大齐军总部之后这种操控新兵的办法很快得到推广。如此也使得大齐军的战力没有因为大量新兵和百姓的加入而降到最低，但是在和淮南军对阵之后这种办法也无法掩盖新兵的稚嫩，特别是维持秩序和一线指挥的基层老兵和将领被击杀之后，混乱开始逐步放大。 “还以为你们真是天兵天将呢！”胡默成手中的大砍刀将冲上来和自己厮杀的一名身穿盔甲的大齐兵将领斩杀之后立即察觉到了其中的异状，当即喝令身边的亲卫集中力量击杀人群中那些身穿盔甲和指挥的基层将领，同时招呼弓箭手对那些实施指挥的人斩尽杀绝。 这种办法很快就被所有的淮南军士兵得知，一时之间无数的冷箭开始在人群之中穿梭，那些因为需要带队冲锋和往来指挥士兵冲锋的大齐军基层老兵和将领成了无数弓箭手的目标，从而被迅速射杀。他们一死，失去了勾连和指挥的新兵在淮南军强悍的战力面前迅速溃败，而且乱兵被淮南军一冲逐渐朝着后方冲了上去。 “倒卷珠帘，哈哈，没想到步军也能倒卷珠帘。”胡默成乐的哈哈大笑，根本就顾不得其他，急忙让刚刚冲到自己身边的副将立即带队驱赶这些败兵朝着大齐军营的深处而去，同时让所有的士兵一边厮杀一边呼喊，以此加速败兵的溃散。 “王虎和胡老三已经杀进去了，将军请看，那几处火头越烧越旺，应该是烧到了什么东西，而且这么长时间没有落下去，说明大齐军内部已经混乱，无人救火。”卢静站在王成身边，他的第二十五都是作为后备力量，所以暂时还没投入战场。 “看样子这些时日你也学到不少。”对于自己的这位副将，王成还是很满意的，所以点了点头之后道：“你也压上去，从刚刚王虎后续纵火的地方突进去，命令士兵手持火把，冲进去之后尽可能的放火，既然王虎想纵火，那就帮他一把，一把火彻底烧掉尚让的锐气和底气。” “将军放心。”卢静拱手一诺之后快速而去，第二十五都六千多士兵飞速上前，朝前城区。 “卢老大，算我一个！”王虎刚刚放完火还没来得及查看战绩，就见到卢静所部居然冲了上来，他虽然不知道前方具体的战况，但是作为后背兵力的卢静居然冲上来了，顿时记得哇哇大叫，飞身招呼亲卫跟着一起冲了上去。 “让投石车立即收兵回军营。”王虎的动作让后面的王成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让亲卫去传令。只不过他这边在慢条斯理的收兵，葛从周那边却在鏖战之后忽然发现整个大气军营内部开始逐渐的混乱起来，来自东面的喧哗声逐渐的开始传到了自己的西面。 “命令各部立即冲锋，不要停，给我咬住面前的敌人。”葛从周几乎是一瞬间就通过那些冲天的火柱和浓烟察觉出淮南军的动作，第一时间下达了总攻令，而且为了确保攻击势头，直接让庞师古亲自率队上第一线厮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拖后腿 “主公，紧急军情，单父县城方向，尚让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去，逼近王成军营。”向杰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将最新的情报递给了薛洋。此时楚丘刚刚被打下来的县城之中，淮南军正在各处执勤，看押俘虏打扫战场的同时配合李振安抚民众。其实楚丘地区也没多少百姓乐，大部分不是被大齐军带走就是逃走，剩下的也都是些孤寡老弱。 “曹州地区的仓库启动了吗？”薛洋将情报递给袁袭之后问道，第四卫随军携带的粮食之后维持半个月，但是再加上多出来的这数千名战俘和百姓之后，就不够了，必须未雨绸缪，所以原本应该调吴明去配合王成的行动，都被耽搁了，向杰直接让他和第十都星夜出击曹州，配合后勤大队将粮食都运过来。 “三日之内，第一批粮食就能到位。”向杰点了点头道：“十三司沿途都派了暗线监控，确保无虞。”向杰一脸肃然，后勤部从扬州运粮到这里已经是长途跋涉，所以能够节省一点是一点。 “主公，王成若是和宣武军合兵一处，应该能够挡住尚让的兵锋，但是若是想反击乃至于将其赶出单父，只怕力有不逮，除非杨行慜能够出兵，三家合并一处才能够有能力战胜尚让。”袁袭皱眉道：“但是就怕这个杨行慜心思不定，而且真到了战场，光凭王成也压制不住对方，反而会被拖了后腿。” “不能指望杨行慜，他是一定会拖后腿的，而且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兖州方向，而是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着蔡州秦宗权的主意。”薛洋冷哼一声道：“这个戴友归，缺乏整体盘算，事事只有小聪明，暗地里和朱全忠密谋，真以为自己的主意能瞒天过海不成？迟早被人算计了。”说起杨行慜薛洋也有些无奈，这一世被自己压制的太狠，似乎已经走上岔路了，史籍记载的那股英雄豪迈之气似乎越来越消磨殆尽，反倒是这种小算盘打得很响。 “王成那边不用去传递命令了，他能够掌控好局势。”薛洋的话让袁袭也是一阵摇头，对于自己这个同乡他感到有些脸红，不过随即就听到薛洋继续道：“天平军那个朱瑄在郓州不是刚刚起来吗？让吴明处置完仓库粮食之后立即以我的名义去找他，想办法让他率军南下，如此一来我军就可以从楚丘前移，逼近兖州地界。” “这倒是个好主意，在兖州北部的朱瑾说起来还是朱瑄的堂弟呢，只需稍稍动点脑筋，就可以让这两兄弟南下牵制住尚让，弥补李克用败退之后的损失。”袁袭点了点头笑道：“向杰，你马上将大齐军霍存率军北上攻击曲阜的消息送给吴明，让他立即准备去找朱瑄。” “如此一来就算是没有杨行慜，我们也能将尚让牢牢地关在兖州，然后一点一点将其剿灭。”薛洋微微一笑，看着向杰匆匆而去，和袁袭在地图上将兖州这最后两个缺口也给填上了颜色。 而此时在宋城，诚如薛洋和袁袭所料，朱全忠亲自去请杨行慜，对方却始终避而不见，只有戴友归出面迎迓。对于这种场面话，朱全忠甚至带着敬翔和袁敬初两人都不是戴友归一个人的对手，双方连续打了好几次太极拳之后，朱全忠终于坐不住了。 “难怪薛相公对于这个杨行慜始终都是拿兵威来胁迫其听从命令，这种人哄着不走，打着倒行。”朱全忠差点将身边的案几给拍碎了，怒气冲冲。 “不行，不能看着单父被尚让持久占据，必须想办法将其赶出宋州。”朱全忠强自咽下这口恶气之后看着敬翔问道：“军师可有良策？” “把河阳军派上去，趁着诸葛郎君赶回去侍奉老相公，让张全义领兵去和葛从周汇合，然后主公再给葛将军一道军令，严令各部必须统一听从淮南军调遣，两军合力挡住尚让兵锋，给薛相公争取十天时间，唯有如此战局才能重新回到淮南军掌控之中，我等才可以按照淮南军此前的方略将大齐军锁在兖州境内，逐步绞杀，否则的话一旦尚让重开单父这个缺口，不仅仅周边州郡不保，还有可能置全盘大局彻底崩坏，再无转换之余地，重现当初在关中时的景象。” “也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到时候老相公怪我，我也顾不得了。”朱全忠咬了咬牙道：“敬初，你去找张全义，然后和他一起去单父，告知从周和老庞，务必听从淮南军的命令，不得有误。这一次我老朱也豁出去了，就看薛相公如何力挽狂澜。” “主公放心，薛相公心中有数，而且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和杨行慜这个小人一般，定然不会看着我们在前线冲杀，自己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敬翔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感慨道：“往后，我军可以和淮南军多多走动，双方没有冲突，反而可以相互守望相助，对于主公和宣武军只有好处。” “子振乃是谋国之言啊，当初子明也劝说过我，只是那时候我还想着和薛相公争一争这勤王大军的主导权，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意气用事了。”朱全忠听到敬翔也是这么说，点了点头笑道：“往后还希望子振也能和子明一般，多多提点我这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我的面子。” “哈哈，那主公可要养一副好脾气才好，子振的这张嘴说话可不太好听。”敬翔笑道：“那个杨行慜不是打算去找秦宗权的麻烦吗？那就由得他，只要他一走，我们就想办法将他逼出宋州，断了他北上扩张之路，到时候容我军缓过手来慢慢收拾他。他在南边得罪了薛相公，北边如果被我压制必然是进退无路，迟早将这些家当都给我吐出来。” 敬翔现在已经打算算计杨行慜了，基本上如今的局势明白人都知道，在尚让随时可能反扑的情况之下，如果不能齐心协力，那么终究会将这大半年来辛辛苦苦努力打出来的局面彻底断送。此时保全自己根本就没有意义。 而此时杨行慜其实也有些担忧，朱全忠不惜脸面亲自来请自己，自己却连面都不露，这让他自己颇为尴尬，薛洋之前可是给自己传过命令的，现在朱全忠又亲自来请，一软一硬对方两大诸侯南北两面都是靠着自己的地盘，这要是都得罪了，将来只怕处境艰难。 这一点刘威和李神福等军中将领看的最明白，所以都是激烈反对，刘威更是不惜跪地要求率军立即进入单父，但是都被戴友归拦下了。 “主公，若是想一举摆脱淮南军掣肘，就不要派军前往，而应该转道西南，进入蔡州境内剿灭秦宗权。秦宗权此前投诚黄巢，也是乱军，我军进击蔡州名正言顺，薛相公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戴友归见到杨行慜召集众人到中军大帐议事，知道大家伙的情绪，所以当即道：“而对于我庐州军而言，只有拿下了蔡州，原本南北走向的地盘才有了回旋余地，到时候趁着淮南军和大齐军鏖战，拿下光州，就能彻底扭转首尾被人擎住的尴尬境地，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来。” 戴友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目前庐州军南起庐州北至陈州的这一个狭长型的地盘圈起来之后指着蔡州道：“蔡州就在陈州西部，一旦南下就可以和申州接壤，将光州彻底围在其中，诸位请看，这么一来我庐州军就有了回旋余地，摆脱掣肘，往后不论是往南还是往北，甚至往西直入山南东道就不必再看扬州脸色。这才是上上之策，而不是诸位以为的勤王大业，有薛相公等人在，就算我军不参与，尚让也蹦跶不了几天，既然如此那我军为何要参与？” “军师所言不妥。”刘威深吸一口气上前看着杨行慜道：“虽说军师所言对于我庐州军而言句句良言，但是时机不对。如今勤王大军已经锁定了尚让，就等着最后一击之时，此时若是我军放弃掉头南下，岂非得罪了所有诸侯节度使？那朱全忠和薛相公位居我庐州军南北两面，若是看到我们坐视他们在前拼杀对我军焉能有好眼色？只怕此战之后他们对于我军对于主公定然是心怀嫌弃，往后说不得会联手夹击我庐州军，如此一来岂不是因小失大？” “再者说，如今剿灭黄巢乱军是唐皇陛下的旨意，天下藩镇皆遵从，我军不出击难道军师不怕唐皇责难吗？到时候剿灭黄巢之后唐皇必定会对各路诸侯大加封赏，如果宣武军和淮南军联手阻挠主公的话，唐皇还会注意到主公和我庐州军吗？”刘威摇头道：“没有了唐皇册封的官职爵位，主公如何去治理这数州之地？如何能够堵住其他诸侯的悠悠众口？” “乱世争雄，岂能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戴友归见到刘威将自己的话堵的死死的顿时拍案而起道：“你也不想想，那薛相公如何能够凭借弱冠之龄就能够让朱全忠等拱手称臣？难道是凭借着唐皇给的天下兵马副都统的职衔？那是凭着他手中十万精锐。只有实力和地盘子民才是乱世称雄的唯一屏障。若是主公手握十万精锐，手中子民百万，那唐皇不会也给主公一个天下兵马副都统？” “军师，你说差了，如今大唐国祚已经尚存，唐皇对天下依旧有号召力，各路诸侯无一对朝廷对皇帝陛下有过篡逆之心，军师何来如此大逆之言？”刘威气的胡子乱抖，忍不住斥责道：“军师难道要让主公步黄巢后尘不成？” “够了！你们俩别再吵了。”杨行慜被这两人最后两句说的一张长脸逼得通红，怒喝一声之后制止了两人的继续争吵，呵斥道：“如今不论是北上还是转道蔡州，都需要我军上下同心协力，若是持续争吵个没完，那我庐州军岂不是立刻就要分崩离析不成？” “主公恕罪，臣也是多日来一言不发，难以释怀，此时说出来也好让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戴友归吁了口气道：“至于刘威将军所言得罪唐皇，等到陛下还京之后，我等多送些朝贺之礼比什么都强。”戴友归一脸淡定道：“如今关中破损，陛下还京之后只怕耗费颇多，光靠周边的节镇如何支撑，此乃是讨唐皇欢心之举，臣早有思量。” “既然如此，那就转道西南，去蔡州，剿灭秦宗权，打通一条直达长安的道路。”杨行慜点了点头，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道：“各位如果有什么疑义，那就打完这一仗再说，千秋功罪，自有我杨行慜一人承担。” 中和三年十一月二十，在持续了一下午的争论结束之后，庐州军开始从宋州境内撤离，转道前往蔡州，几乎就在单父大战打响的时候，庐州军五万大军直接进入蔡州和秦宗权的势力展开激战。由此中原大战也开始开启了两个不同的战场，只不过此时不论是薛洋还是朱全忠，甚至一直躲在汴州迟疑不前的王重荣都顾不得去关注蔡州的战情了，单父那边的大战在袁敬初和张全义匆匆赶到之后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河东并州，李克用顾不得自己伤势未愈，强令手下兵马集结，准备开拔南下，这位北方军事强人不顾自身实力耗损严重强自前行又将给这场勤王大战带来了另外的变数。 而此时，在楚丘军营内，让向杰一脸喜色的走进来之后，不论是袁袭还是安抚完百姓的李振都是忍不住拍掌相庆，薛洋也在这同一时间霍然起身，面前第四卫所有的高级将领全部肃然而立，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全军东进，进入成武。”激昂的战鼓声在催促着已经在中原厮杀将近半年时间的淮南军将士快速启程，朝着下一个战场奔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如鲠在喉 “传令林言，动用虎狼军先击溃河阳军，然后包抄宣武军。”大气军营的混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加剧，不过此时尚让的命令和虎狼军的出动还是让众多的大齐军将士逐渐稳住了阵脚。不论如何，虎狼军在成武城外将河东的沙陀骑兵打的全军覆没，在大齐军中向来都是镇军利器。他的出动逐渐的开始让那些不知所措的新兵开始安定下来，跟随各自官长的命令奔赴战场。 如此一来很快河阳军和宣武军的攻势就开始逐渐受挫，大齐军一旦安定下来，庞大的兵力优势加上虎狼军主导，其战力直线上涨，河阳军原本也是精锐之师，但是在和虎狼军对阵之后却被打的节节后退，无法招架。在历经了成武喋血之后，虎狼军和残存的狼虎军已经百战成精，战力达到了巅峰。林言甚至不需要下达什么具体的命令，前线的虎狼军将士就能够自发的做出各自相应的部署，而且还带动了周边的新军一起参与围攻，硬是打的张全义怒吼不止，却始终无可奈何。 “通知张全义且战且退，和我军汇合。”葛从周身处西面，对于张全义那边的动静了如指掌，而且虎狼军出动之后大齐军整体的士气飞速提升，以至于前线庞师古的怒吼声也越来越大，显示出他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以他当即招呼河阳军开始和自己合兵一处，只不过如此一来失去了一角牵制之后，只怕东面的淮南军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葛从周的判断可以说非常准确，身处前线的胡默成可能还没感受到大齐军的变化，但是卢静跟在王成身边那么久，对于现场敌情变化的判断非常敏锐，在察觉到异样之后一面命令第二十五都迅速出动，横击眼前之敌人，同时派人分别通知王成和胡默成，汇报敌情变化。 不过卢静在随后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和王虎略作商议之后，由后者为前锋，自己为中军，率领第二十五都改横击为斜插，将原本直奔大齐中军营帐的行军路线直接改成了斜插至胡默成所在的方向。由此和胡默成在整个大气军营内部逐渐形成了一个越来越近的剪刀状的攻击线。 “让后勤大队沿军营所在方位布设弩炮和弩机，准备接应前军回来。”卢静突然改变方向，没有来得及通知王成，但是并不妨碍后者在知道大齐军士气恢复之后所做的接应之举。淮南军的军营内虽然没有了正军，但是厢兵和已经逐渐独立出来的弩炮车兵却能够操控大量的远程打击力量守备营寨。 王成在后方准备的接应之举卢静是没有办法知道了，在第二十五都斜插之后，在逐渐靠近胡默成的过程中，两军之前的策应和互相应援的效果也就越来越明显，甚至被夹在两军的钳形内部的大齐军被来自两边的压力直接打的逐渐崩溃，在中间人为的制造出一个真空地带，而且犹如这个真空地带犹如空气泡一般在胡默成和王虎的前锋逐渐汇合之后变得越来越大。 “胡老三，赶紧合兵一处，中军卢老大在指挥，我们切出去，和葛从周汇合，从西面突出去。”王虎是知道卢静的打算的，所以远远的见到胡默成的身影之后立即纵声嘶吼。 而伴随着他的声音，来自卢静中军的战鼓声开始发出一道道命令，三都合并，对于操演过无数次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激战之中的胡默成和王虎当即率军一个负责侧翼，一个负责前军，硬生生的在大齐军大营内部转了个弯，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之余，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强行左转。 而几乎与此同时，身在中军的卢静在前军转弯的同时，命令中军精锐快速击破此前压缩过后的那个“空气泡”，将围拢在附近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溃兵直接驱赶到了自己的右翼，以一招倒卷珠帘之事，硬生生的挡住了黄揆上前阻截自己的兵马。卢静几乎是看着远处黄揆的表情冷笑一声随后率军而去。 “大将军，我军已经朝西而去，中军战鼓命令是三都合并。”卢静大军的战鼓声传到大齐军营外面的时候很快被淮南军的前哨探知，等到回报之后王成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位副将的心思，若有所思之后点了点头笑道：“看样子倒是长进不少，也罢，传令大营弓箭手，在单父城南集结待命，一旦我军突出重围，立即掩护射击，去把弩炮也调过去。” “左相，淮南军已经调转方向朝宣武军而去，河阳军被虎狼军击退之后也开始朝城西靠拢，看样子他们三人是打算合兵一处了。”孟楷死后，盖洪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军容使，执掌咨议幕僚，襄赞军务。此时他站在尚让身边，将前线的汇报接过来匆匆看了看之后道：“左相是否今日便和对方决一死战？” “右仆射的意思是？”尚让眼神沉吟，似乎也在拿不定主意，所以闻言立即问道。 “我军心有顾忌，所以左相用兵始终无法全力以赴，以下官所见，今日不宜进行最后之大战。”盖洪见此当即道：“我军原来，尚来不及修整，而且没有和单父城中兵马合兵一处便被对方突袭，锐气已失，倘若持续大战，只恐被其所趁。” “是啊，对面主军的大将眼光很好啊，一下子就打在了我军的软肋之上，而且出手凌厉，没有丝毫留手，这倒不像是葛从周的风格。”尚让叹息道：“八成是淮南军在主导。” “右仆射替我传命黄揆，让其谨守营寨，不得率部出击，同时命令林言的虎狼军负责断后，淮南军一旦退出大营，让他们上，去摸摸我们眼前这伙淮南军大将的深浅。”尚让的话让盖洪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再多言，而是快速去传令。 只不过此时，淮南军已经杀到了庞师古眼前，和河阳军直接被虎狼军给打出来的不同，淮南军几乎是一路厮杀，自己从东面横穿了整个大气军营打到了西面。所以当庞师古看到王虎的时候，淮南军全军上下都是浴血而出，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杀气，甚至于这股杀气在伴随着不断传出的战鼓声的时候，让周围所有的大齐军看着眼前这群仿佛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杀神而心怀颤栗，从而束手束脚，最终被淮南军快速击溃。 “各军队尾改队头，且战且退。”卢静在前军和宣武军汇合的那一刹那，及时传出了最新的命令，原本行进至中的淮南军几乎是在那一刹那间，整个队形瞬息之间发生骤变，原本在前军厮杀的王虎和胡默成二人变成了队尾，而一直在身后的刘启山则迅速接过了回身厮杀的命令，而且聚集在他身边的弓箭手同一时间弯弓搭箭，朝着身后追上来的大齐军弯弓攒射，一波波的箭雨帮助了淮南军将士稳住了身形，甚至在这一波反击只是，刘启山扛着大砍刀直接将大齐军的一名将领给砍成了两半。 血腥的厮杀在淮南军和宣武军汇合之后再次展开，原本卢静还打算利用两军合力之后的锐气再冲一次，但是从北而来的河阳军身后忽然传来的那股强悍的杀气让他改变了主意，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宣武军中传来了撤军的战鼓声，卢静微一沉吟之后也跟着下达了命令。 大齐军中盖洪的命令传到了黄揆和林言二人手中，所以黄揆在葛从周和卢静下令撤军之后不再追击，而是带着大队兵马守着营盘，同时整饬内部，打扫战场。今天这一战几乎将大齐军营彻底给毁了，尤其是淮南军先后的动作更是将整个东南大营搅得天翻地覆，士兵军心不稳，需要他亲自弹压。 不过虎狼军却在林言的亲自指挥之下追了出去，不论是尚让还是林言，都未曾和淮南军正面交过手，所以此时追击不关乎战局成败，对于二人而言必须清楚的把握淮南军的真实战力才能为下一步布局提供参考。 “虎狼军追出来了？还真给我老刘面子啊！”刘启山负责断后，所以虎狼军追击之后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不过他正要领军出击，却见到中军的令旗不断招展，同时清脆的钟罄声也让他不得不停手。 “弓箭手断后，遮断——咦，不对，这城南哪来的我军弓箭手了？”刘启山刚要聚集弓箭手挡住虎狼军的去路，忽然发现自己刚刚路过的地方两侧忽然冒出一队队身穿淮南军的弓箭手，而人群之中弩炮的身形更是让他喜出望外，直接纵声怒吼，同时下令第二十五都止住脚步，准备接应这群弓箭手。 “发射！”刘启山的命令传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下令发射，无数的箭雨之中，弩炮和弩机那强悍的弩箭开始发威，猝不及防的虎狼军士兵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倒下。虽然虎狼军的装备比起一般的大齐军士兵要好很多，但是弩箭的威力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就算是淮南军自己的盔甲都防不住。 “快撤！”林言在后面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到自己的前军像是被人直接啃了一口，无数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后面更是有士兵不断的倒下，而且基本上听不到士兵的惨叫声，而对面那呼啸的金属破空声让他一瞬间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武器。此时他根本无法指挥冲锋，更何况趁此机会，刘启山已经集中人手严阵以待，所以当即下令撤军，顾不得再去试探淮南军的战力。 “真想找你们虎狼军死拼一次啊！”刘启山摸了摸嘴角，有些意犹未尽，弩炮这种东西发射起来基本上没有一合之敌，不对自己的胃口。所以有些不甘心的刘启山只得命令收兵，带着这突然出现的弓箭手开始返回淮南军的队形之中。 “传令下去，三军合兵一处，在单父城南扎下大营。”卢静率军撤出之后还没转道东面就听到了前来传令的王成亲卫。当即依靠着宣武军左侧扎下大营，和随后赶过来的王成汇合在一起。 “做得还不错，让后勤部和军医尽快救治伤员，然后传令全军，今夜让肉糜发下去，犒赏大家。”王成赞许的看了一眼卢静，笑道：“如今这一战算是打疼了尚让，他不会再轻易和我们开战了，这样一来主公那边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 “启禀将军，宣武军葛从周、河阳军张全义求见。”淮南军新到需要重新搭建营寨，但是宣武军和河阳军不用，所以王成刚刚安顿下来，各部兵马尚未安置妥当的时候，葛从周和张全义就到了。 “看样子，这个葛从周是来和我打探消息来了，反应好快啊。”王成微微一笑，挥手让王虎等人出帐去处置军务，安抚士兵，留下卢静笑道：“你马上撰写战报，然后让十三司尽快送抵主公处，我想，北面很快就会打起来了。” “几位不去处置军务，安抚士兵怎么跑到我淮南军营来了？”王成让卢静退出去的时候葛从周也到了。 “来请教将军，从周尚有些疑惑。”葛从周是个军人，所以说话比起袁敬初要直白很多，不过王成也没在意，反倒是起身笑道：“可是询问今日淮南军之举和我家主公在北方之动静？” “看样子王将军成竹在胸啊，不置可否告知？”葛从周脸色一愣，随即和身边的袁敬初对视一眼，抱拳问道。 “将军不必如此，事到如今，我就如实告知。”王成笑道：“我家主公已经遣人说服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泰宁军节度使留后朱瑾南下加入勤王大军队列，不日两军就会南下作战。”王成只是一句话，但是葛从周和袁敬初却恍然大悟，后者更是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转头看了看帐外。 “我们要做的就是，变成一根刺，死死地扎在单父，让尚让过来了就不好再出去。”王成一笑，但是这句话却在有意无意的透露着自己乃至于整个淮南军在对尚让战略部署上的改变。 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东剧变 “启禀主公，单父城下，王成联手葛从周和张全义，主动发起进攻，火攻大齐军营，已经挫了对方一阵。”单父城下之战的战果被十三司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行军成武途中的薛洋手中，而紧接着来自天平军和泰宁军的消息也送了过来。 “主公，我等无忧矣。”袁袭笑道：“朱瑄天平军南下必不会和我军汇合，而是绕道兖州，和自家堂弟朱瑾汇合，如此一来整个兖州北部只怕立即陷入连天大战。尚让一旦知道自己的后路被截断，他在单父城下还待得住吗？” “主公，依臣之见，莫不如让十三司立即将消失散布给金乡的黄巢，逼迫他让尚让回援兖州。”李振在旁边若有所思笑道：“尚让到时候必会骑虎难下，左右为难。身为三军主帅，一旦心思迟疑，那么新败之后的大齐军肯定会再次遭到败绩。” “主公，兴绪之言甚是。”袁袭点头道：“黄巢不是尚让，对于这种大局谋划欠缺甚多，只要他一动，大齐军内部必然会纷乱四起，我军从成武也就找到了可趁之机。” “咦，向杰，你还想说什么？”李振在旁边见到向杰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事情要说，当即问道：“难不成谁还会有反复不成？” “李军师厉害，一眼看穿。”向杰苦笑道：“并州还有一个消息，说是李克用在筹备兵马，不日即将再次南下。” “消息可靠吗？”袁袭闻言脸色一振，和薛洋对视一眼之后，眼神之中爆射出一丝精芒，浑身上下猛然间一股凌厉的气势陡然间发出。 “消息确实可靠，而且李克用还从云州方向抽调了数千精锐铁骑南下，应该是报仇来了。”向杰点头，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道：“按照十三司急报的传送速度，只怕近日之内就会拔营启程。” “主公，李克用南下，肯定会不顾一切和大齐军拼命，我军是不是暂缓攻击成武？”李振自然明白袁袭的心思，所以当即接过话茬道。 “攻击可以暂缓，但是围城之举不能停下，立即传令第四卫，给我将成武县城团团围住，不能放走一名求援信使，十三司配合行事，另外让李庆先率领骑兵都一部先行。”薛洋点了点头道：“立即传讯给沈勇，让他立即设法搅乱兖州北部的局势，加速朱瑾和大齐军的战争。” 向杰匆匆而去，为了应对这两种突发状况，甚至在沈勇前往兖州北部之后，直接让吴明就近潜伏进入金乡地带，直接深入大齐军目前的核心地区。 来自淮南军的最新命令也很快伴随着十三司的快马送到了单父城下的王成手中，不过给王成的命令薛洋倒是没有透露太多，而是让其率军继续在单父城外和尚让对峙，将其拖在单父地区不是其走脱。 “看样子山东战场又有新的变故发生。”王成收到急报的时候已经是中和三年十一月下旬的事情了，对于这道命令，卢静疑惑道：“主公那边是不是派人搅乱了兖州北部的战事了？” “那是一定的，十三司向杰将军随军出征，一方面是安排北方十三司分部的事情，可是更大的作用还在于挑动各地诸侯和大齐军争斗，从而给我们勤王大军提供机会。”王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兖州原本就是泰宁军的地盘，朱瑾接任泰宁军留后没多长时间，黄巢便占据了兖州南部的金乡等地，现如今一旦派兵北上，必然会和朱瑾发生龃龉，而朱瑾和天平军朱瑄是堂兄弟，唇亡齿寒之下，必会联手对敌。” 王成只是凭借着一道命令就将山东战场猜测的七七八八，此时此刻沈勇在曲阜城中根本就没来得及动作实际上朱瑾就已经采取了行动。霍存在率军攻占任城和邹县之后就已经对曲阜形成了半包围之势，使得朱瑾如果不愿意放弃曲阜就不得不派兵应战。只不过面对霍存本部六万多人再加上沿途收拢的残兵败将，总计十余万人的强大兵力，饶是朱瑾勇冠三军，也不得不退守城池，同时紧急派人向自己的堂兄，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求救。 事态发展到如今，基本上已经不需要沈勇再做什么事了，朱瑾和朱瑄兄弟一旦联手必然汇合霍存僵持不下。但是对于这种结局很显然不是淮南军想要的，所以很快，几乎就在朱瑄绕道开始从郓州出发前来驰援朱瑾的同时，沈勇将目光瞄准了山东的另外一路强势诸侯，刚刚驱逐了安师儒的平卢节度使留后王敬武。和朱瑾差不多，王敬武在青州接任平卢军只有一年多时间，而且唐皇罢免王铎之后将其任命为平卢军节度使，所以王敬武此时的这个留后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而且还曾经对外宣称效忠黄巢，只是后来被谏议大夫张浚劝说，才改口倒戈。 针对这种心思，沈勇没有理会朱瑾和霍存在曲阜城外的相互斗法，而是悄然北上青州，除了一路上让十三司四处散布消息，将大齐军在兖州境内的战斗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之外，还直接以薛洋的名义，诏令平卢军立即南下参加平叛。 这种消息伴随着十三司的快马直奔青州之后很快就在城内蔓延开来，而且因为沈勇尔等授意，大齐军的战绩被直接夸大了数倍，导致了青州城内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无数富家豪门开始思索是不是搬到幽州等地去避险。 王敬武此时正在筹备商议如何应对此事，青州地处兖州和忻州北部，靠近卢龙幽州，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而且王敬武本身也不满足局限于青州一州之地，对于临近的齐州等地早就有兴趣，只是目前他的地位非常尴尬，虽然王铎并没有前来上任，而且唐皇最近实际上也已经宣布让王铎出任伐齐道行军都统，目的是统一调度目前在中原境内的所有诸侯大军，尽早剿灭黄巢。 但是王敬武却不知道这件事，在张浚的建议之下反叛了黄巢才一年多居然就看到了对方直接打到了自己家门口，难不成再宣布效忠一次？ “张大夫，现如今我青州前途在哪？”事态紧急王敬武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招来当初劝告自己投诚大唐的谏议大夫张浚询问道。 “将军应该速速挥兵南下，协助中原大军剿灭叛乱，如此在唐皇面前才能够名正言顺上表留后。”张浚原本是盼望王铎前来青州主政的，但是现在王铎没来，黄巢却来了，这么大的消息在王敬武的探子没有传回来确切消息之前，张浚也只能就事论事分析，不过他还是打算劝说王敬武率领平卢军南下参加平叛。毕竟平卢军当年可是参加过剿灭河北三镇反复叛乱的边军，战力强劲，是一支可靠的军队，而王敬武接手之后对于军队这一块抓的也非常严格，在张浚看来南下必然会为中原战局带来一丝新的力量。所以毫不迟疑道：“如今黄巢虽然势大，但是中原各路诸侯已经联兵围剿，而且我听说淮南节度使薛相公也率军北上，这可是当年渤海郡王高相公留下的底子，足以对抗黄巢大军，将军但请安心南下便是。” 张浚的话只能算得上是心理安慰，事实上王敬武也只是想要对方一个态度，所以从张浚的住所出来之后王敬武不待第一批斥候回禀就再次派出大量人手进入兖州境内，准备打探更多的细节。 而也就在此时，沈勇带人已经到了青州城下，只不过对方大大方方亮明了淮南军旗号的办法却让身后的十三司暗卫傻眼了，甚至连带着前期进入青州潜伏的暗线都不敢上前搭话。 “无妨，立即去青州刺史府通报，就说天下兵马副都统、淮南节度使薛相公信使来青州传令，着令平卢军节度使、青州刺史王敬武立即出府接令。”沈勇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反而大大方方的让人去传令，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 他这个办法却着实吓了王敬武一大跳，在不知道前方具体战况的情况之下，对于这位挂着天下兵马副都统职衔的使者，他根本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将其迎入自己的府邸。 “天下兵马副都统、淮南节度使薛相公军令，着平卢军节度使留后、青州刺史王敬武立即率平卢军主力南下兖州，参加勤王大战，剿灭叛贼黄巢，规复中原秩序。”沈勇传令的时候倒是一本正经，面色严肃。 “敢问军使，兖州目前战事如何？”王敬武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接过军令之后却一脸为难，盯着沈勇问道。 “目前乱军已经被我勤王大军逼入兖州境内，泰宁军和天平军也已开赴战场，在曲阜等地与敌接战，然则势单力孤，需要青州平卢军即可南下，共同参加平叛。”沈勇哪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八成是被自己散布的消息搅得不知道深浅，所以主动道：“我淮南军和宣武军、河阳军在西南已经逼近金乡，不日便可和泰宁军会师曲阜。薛相公听闻兖州北部军力薄弱，唯恐乱军不敌南面我大军压境继续北窜，将山东战场推进到青州，故而请王将军率军南下，将战场摆在兖州境内。将来剿灭叛军之后薛相公也好在唐皇陛下面前为将军保举，坐稳这节度使大位啊。” “军使何意啊？”王敬武看着沈勇，一脸的惊疑不定，而他身后大儿子王师悦更是暗中拉了一把自己的老父亲。 “薛相公打算战后向唐皇建议，邀请王铎总管去江南任职，将军可要好好把握。”沈勇笑了一声之后道：“言尽于此，本将还要前往齐州，就不在青州多做逗留了，望请将军早做打算。” 他是直接扬长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但是他的话却让王敬武呆立在原地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父帅究竟作何打算？”王师悦已经成年，所以见到自己的父亲沉吟不语上前一步道：“若是父亲能够和薛相公搭上线，将来平叛成功，父亲也可以直接尚未平卢军节度使，名正言顺，我等也就不必在青州坐守，可以主动出击了啊。” “痴儿，你知道什么？这薛相公可是要我率军南下啊，沙场征战胜负难料，这黄巢若是那么好平定，何至于肆虐这么多年？如今更是直接从关中一路流窜我山东境内？”王敬武瞪了一眼自家的长子。 “父亲糊涂啊，刚刚淮南军军使不是已经说了吗，淮南军南线逼近金乡，北线朱瑾和朱瑄二人也已经到来，若是他二人挡住了黄巢兵锋，那我父子诸人岂不是错失了一次可以在唐皇面前露脸的机会？”王师悦急声道：“若是他们挡不住，这黄巢势必会被驱赶往北，到时候不还是逼近我青州吗？难不成父亲真打算和黄巢一路和天下人为敌？既然前后已无退路，就该果断出击，在兖州摆下战场总好过在青州吧？” “那依你的意思？不论斥候打探的军情为何，我平卢军都该立即南下了？”王敬武被自己的长子说的有些意动，当即问道。 “父亲如果还有迟疑，不如让孩儿率领两万先锋军先行南下，一来先看看情势如何在做最后定夺，二来也好给薛相公一个交代啊。”王师悦道：“只要得到薛相公这位兵马副都统的认可，那将来平定叛乱，唐皇封赏，薛相公难道还会忘了我等今日之意吗？青州和淮南毫无冲突，顺水人情薛相公一定不会拒绝的。” “也好，就依你。”王敬武点了点头，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不论如何，自己都要派遣军队过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真的有机可乘，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年他不也是就是依靠着这样的机会才成功攫取青州军政大权的吗？ 王师悦如约率军南下，这让沈勇悄然松了口气，当下再不迟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回传消息。而此时伴随着平卢军的入局，整个兖州战场迎来了巨大的变化，朱瑾和朱瑄联兵曲阜一线，将这座昔日的传承圣地当成了战场，后方又有两万平卢军星夜前来，霍存的大齐军北上兵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消息传到霍存手中之后，他几乎是一面派遣偏军出泗水，绕道北上，一面紧急向金乡求援。 而这个消息传到成武薛洋手中的时候，袁袭却明显的看到了对方脸色那一缕诧异的神情，不过随即一闪而逝。 “传令时溥，让他立即率军出藤县，北上兖州。”薛洋微微一笑，似乎从霍存的这个举动之中看到了别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进退两难 “薛相公急令，让我武宁军立即北上兖州。”中和三年十一月底，薛洋的这道命令快马传到藤县的时候，其实时溥也已经察觉到了山东战场的变化，虽然不清楚北面平卢军已然南下，但是时溥却对发生在曲阜的大战却很了解。在曲阜城外黄巢北上军队被堵住之后，他就敏锐的察觉到，整个战场局势已然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整个兖州已经变成了一片好大的战场。所以在薛洋这道命令传来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个薛相公，倒是对战局把握的滴水不漏。”时溥深吸一口气之后，虽然脸上带着一丝不甘心，但是却也没有多言，随后传令屯驻在藤县地带长达数月的武宁军主力北上，出兵邹县。不过虽然对于薛洋的命令他执行了，但是却并没有直接进入第一线，而是在邹县东南的峰山附近就停了下来，而且目光也不再盯着曲阜和金乡，反倒是放在霍存偏军攻占的泗水方向。 不过时溥率军北上确实给整个兖州战场带来了新的变化，东南被堵上之后，黄巢在金乡顿时坐不住了，一面命令在练兵整训的杨若兰匆匆率领狼虎军昼夜护驾，同时调林远图的新军北上和霍存汇合，让留守的李涛等人立即收拾军器粮草，时刻准备北上。同时急令尚让尽快击破单父之敌然后率军随他一起，驰援霍存。黄巢的目光此时已经不再停留在兖州，而是盯着隔壁冬天沂州的地区，试图打算利用沂蒙山的道路阻拦勤王大军的围剿，给自己喘息之机。 只不过此时尚让却陷入两难之间，在持续和王成联军鏖战近半月之久，却并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战果，王成和葛从周联手之后，直接以攻代守，不断利用精锐部队出击，打断自己的部署，然后主力兵马严守大寨，让一向不擅长攻坚的大齐军目瞪口呆，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而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袁敬初几乎是将整个单父县全部搬空，大量的百姓在袁家等豪门的带领之下撤到宋城附近重新安置，储藏在单父各地秘密堡垒之中的粮食也直接搬了出来，大部分运到后方，少部分就地充作军粮。 这么多的人口和粮食被翻出来让尚让气的差点吐血，当初因为他的干预，单父地区并没有完全执行黄巢的命令，原本只是一念之差，现如今却真的将这些秘密的粮食人口资助了自己的对手。 不过尚让在这半月的大战之中倒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手下的新兵在残酷的战场之上存活下来之后，迅速蜕变，手下兵马的战力也在迅速变强。这一点身为一线将领的黄揆感受最为明显。最近几次和对方征战之时，不仅仅指挥顺畅了许多，而且对方的反击势头自己也能够迅速拆解，甚至逐步反攻。 “将军，主公急令，第四卫已经做好攻击金乡准备，于月初发动进攻，扫清外围。”十三司的命令传来的时候，王成和葛从周几乎是同时起身，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葛将军，你我三人应该立即下达命令，将尚让大军牢牢地牵制在单父，不让他回援金乡，如此薛相公才能够从容攻占金乡，一举剿灭匪首。”张全义在旁边也非常开心，一向不怎么发表自己意见的他主动开口。 “王成兄，你觉得呢？”葛从周对于眼前这位挂着领军大将军职衔的大将可是从未有过丝毫的轻视，在单父地区联兵作战也都是以他为首，所以相对于张全义而言，他是直接感受到了王成那边似乎并不打算完全按照这个方略来执行。。 “主公此前告知我，让我将单父地区的尚让大军拖住，但是你我三家联手尚且只能和尚让打个平手，如果一旦金乡遭受到攻击，尚让肯定会忍不住撤军。本将以为，可以趁其撤退之时，衔尾追杀，将从单父至金乡的这两百多里山路化作一个浩大的战场，如此我军的损失才能够降到最低。”王成见到葛从周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也没有隐瞒，当即道。 “只是如此一来，薛相公那边岂不是面临着更大的压力？”张全义道：“薛相公手中也只有不到四万人马，如果被大齐军前后夹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无妨，我家主公的心思向来都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而且两位军师也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唯有如此才能够将各军伤亡降到最低，所以攻击金乡之时定然会留下足够的兵力。”王成说到这里笑道：“而且尚让被我等追杀难道不会受损吗？大齐军打这种追击战的时候是最不擅长的，一旦被打散，整个大军都会随之崩溃。”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我宣武军没有异议，听从将军调遣。”葛从周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请将军下令便是。” 王成这边紧锣密鼓的进行部署的时候，其实向杰在给他传讯的同时也直接将这个消息散布给了尚让，在北方攻击受挫，而淮南军突然进逼金乡的情况下，尚让的心思的确是矛盾到了极点，而且黄巢给他的命令虽然是让他后撤，但是话语之中却透露着放弃兖州的打算。如果失去了兖州这个前哨站，那么沂州只怕也守不住，而且对于一心想要争霸中原乃至于推翻大唐朝廷的他来说，兖州是关乎着大齐军前出中原的前线，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哈哈，主公，尚让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李克用已经率军南下了，有了这个飞虎子在我军可以不用冲在第一线了，只需要做做样子，逼迫尚让放弃单父，撤回金乡，到时候沙陀骑兵也差不多到齐了。”向杰跟在薛洋身边，乐的哈哈大笑。李克用比起众人预料的来的更快，甚至这一次直接放弃了此前李克修手中的新军，调动的可都是北方原本用来征战党项、回鹘等少数部族的精锐，而且还以周德威为前锋大将，自己带着十三太保亲掌中军，六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并州出发，直奔兖州而来。 “王成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袁袭算了算时间之后道：“主公，可以让十三司将李克用南下的消息散布给黄巢和尚让了，这两人对于别人或许还能镇定应对，但是对于李克用，是绝对当做生死大敌对待的。” “军师所言甚是，让吴明立即将消息传递给黄巢，然后再送到尚让那边，记住将李克用的行军日期提前一点，逼迫尚让尽快动作。”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就道：“让陆明和陈瑜也开始准备吧，至少在李克用到来之前，将金乡以西的所有据点和堡垒全部铲除。” 淮南军自薛洋以下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几乎就在金乡这边的战事一打响的时候，黄巢就被惊动了，当即让费传古调动兵马前来阻截，同时让季逵和李涛等人汇合了金乡地区所有的新兵轮番上前。金乡的防线绝对不能有失，否则的话在北方尚未传来捷报，而尚让大军尚未回归之时，大齐军必然遭到致命打击。 不过在狼虎军被黄巢扣着没有出动，杨若兰无奈叹气的时候，虽然金乡西南费传古手中精锐足有数万再加上六七万新军助阵，却对淮南军不到四万人马无可奈何。前三天双方野战被淮南军以第五都和第三都为首打的差点全局崩溃，甚至费传古调动自己的本部精锐上前也无济于事，杀红了眼的第五都在黄杰的率领之下，将对方的人海战术撕得粉碎，那一刀两断的战斗方式更是让所有的大齐军士兵胆寒不止，战场之上凡是第五都所到之处几乎都留下了一堆堆断臂残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尸体。 所以费传古在第一线只是打了三天就缩回了各处据点和堡垒之中，准备利用紧急修建起来的这些防御工事逐步消耗淮南军的兵力。和自己不同，淮南军从出征中原开始，兵力始终就只有几万人，一旦兵力消耗严重，就只能撤退。 不过接下来让他目瞪口大的是，淮南军面对据点和堡垒直接调来了二十多架庞大的投石车，当着他们的面投掷火油灌，利用大火连续烧毁了自己布置在前线的十几处据点，成功的突了进来，而且那些据点里的守军基本上不是被杀死的，大部分直接被烧死的。这种惨烈的办法甚至让那些新军的军心开始浮动，毕竟很多据点几乎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其他据点一点点化为火海，里面的士兵直接被烧成了一个个火人却无处可逃，惨嚎声持续不断传来，这些新兵根本就没办法应对这种惨烈的场景，没有崩溃已经是因为各个据点圈着守着，否则的话只怕立时会直接崩溃。 金乡西南全线告急，陈瑜和陆明兵分两路，费传古无法招架之后试图调来狼虎军反击，却被黄巢以拱卫中宫为由拒绝，无奈之下的费传古索性直接给尚让传讯，要求大军紧急回援，防止金乡被破之后，整个大局彻底崩坏。 “左相，这已经连着第十封救援书信了，而且陛下那边还有旨意传来，若是我军继续在单父城外进行对峙，迁延日久，淮南军主力只怕真的会将金乡拿下啊。”林言知道尚让的意图，但是对于整个大齐军目前的局势也是十分明了，金乡南北连接兖州北部的霍存，南接单父，而且还是黄巢所在之地，万万不能有事。 “是啊，金乡不能有失。”尚让苦笑道：“以前，我在想若是失去了沙陀人，中原其他各路诸侯虽然人多，但是却一盘散沙，足够我回军各个击破。”尚让这些天看起来苍老了不少，此时更是面露苦笑道：“却没想到这位薛郎君，以一己之力勾连宣武军、河阳军和我军正面对峙，现在又挑动泰宁军和天平军南下，一下子将我们都围在了兖州之内，只怕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报，陛下急报，我军斥候探知，河东李克用起兵六万已经越过黄河，朝兖州而来。陛下请左相立即率军北上，合兵一处重开曲阜防线，不得有误。”尚让尚未说完，帐外传令使几乎是直接将战马扔在一边，扑了进来。 “李克用？他疯了吗？”尚让霍然而起，直接抢到传令兵面前，将对方递过来的急报拿在手中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急变道：“他这是将家底全都掏尽了？两万骑兵，沙陀部族一共才多少人？” “左相，不能再迟疑不定了，我军必须马上撤回金乡，转道北上，在李克用南下之前打败朱瑾，然后转兵沂州，依靠沂蒙山阻挠骑兵突击。”林言此前率军和沙陀骑兵打过无数次，自然知道在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带要想和骑兵动手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大，此次李克用含恨而来，倾尽家底，大齐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立即传令，让黄揆率军今夜随我出发，先行返回金乡，林言，你带着虎狼军和单父守军断后，绝对不能让对面的宣武军和淮南军追过来。”尚让深吸一口气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当天夜里，踏着寒霜，黄揆所部隐蔽撤离，只有林言尚且带着虎狼军坐镇单父，继续迷惑对面的联军。 “王成，我来了。”吴明几乎是在尚让下达命令之后不久就踏入淮南军大营之内，找到了王成。 “如何？大齐军是否有动静？”吴明亲自抵达军营，让王成霍然起身问道。 “我们的暗线接替了黄巢的传令兵将李克用的消息送到了尚让手中，只是情况有变，尚让让林言率虎狼军断后，自己和黄揆今夜撤离。”吴明苦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他分兵，那我们也分兵便是。”王成当机立断道：“我率军追击黄揆，让宣武军和河阳军拖住林言，等待我率军反杀回来。” “你的意思是放过这些人，让他们回金乡？”王成分兵追击两头作战，必然是到时候两头都无法取得决定性战果，但是这种策略却让吴明一瞬间明白过来道：“也好，我马上启程去禀告主公，让他做好准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分兵作战 “将军，淮南军传来急报，说是尚让打算连夜撤军，王将军让我军立即前出，牵制住留守断后的虎狼军。”庞师古几乎是接到王成的命令之后一刻不停的来到葛从周的帅帐。而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全义也急匆匆而至，甚至走得太急，连头盔都还是被亲卫拿在手上。 “让我们拦截虎狼军？”张全义摇了摇头道：“虎狼军三万人，我们加起来也就和对方相差不多，如何能拦得住？”张全义摇摇头道：“王将军可还有其他命令？” “立即让各部出击，拦住虎狼军，至少天亮之前不能让他们离开单父。”葛从周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事态紧急，没时间解释了，立即出击。” 宣武军和河阳军各部陆续出营，趁着稀疏的月色朝着单父县城猛冲而至。两部合一之后葛从周分出部分兵力趁势攻击县城，主力部队直奔大齐军营而去，厮杀声伴随着无数的火把开始肆虐整个单父县城周边。 而此时淮南军已经越过单父地区，直接朝着金乡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早就准备好的林言刚刚率军出营就被葛从周搂头挡住了，为了对抗虎狼军，庞师古亲自领队参加攻击，葛从周从全军选拔了近千名弓箭手持火箭参加阻截，一时之间整个大齐军营面前无数的火光在空中划过，将整个大营前面全部点燃。宣武军这些时日虽然对于淮南军的装备直流口水，甚至葛从周都不惜脸面去王成军中去求取，得到的二十架老式弩机也在一瞬间投入战场。一心想要拦住淮南军的林言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打蒙了，无数的弩箭不断呼啸着在黑暗之中穿梭，这种东西虽然淮南军已经淘汰，但是就其威力而言，却没人敢小觑，呼啸的弩箭不断带走一条条虎狼军的性命，竟然在一瞬间直接以箭矢和弩箭挡住了对方前进的脚步，乐的庞师古哈哈大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率队杀出，直接扑了上去。 “将军，虎狼军没有跟上来，看样子宣武军已经尽力了，不过他们真刀真枪的打只怕未必能够挡得住林言。”卢静跟在王成身边，他的第二十四都作为中军，前军全都交给了王虎和胡默成率领，刘启山更是干脆在后面带着辎重部队，已经和急行军的正军脱离了一大截。 “让王虎和胡默成率队分出左右，逮到尚让军之后就扑上去，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王成若有所思道：“各军要和十三司沿途的暗线联络好，别掉进尚让的陷阱之中。” “将军放心吧，我们的速度比起尚让要快不少，一个时辰之内足够追上他们。”卢静拱手一诺之后立即催动战马朝前而去。 王成所料不错，尚让的确在后面安排了伏兵，只不过在吴明亲自调动手下沿途跟踪的情况下，这些伏击地点直接被王虎和胡默成绕了过去，这让负责阻击的盖洪有些傻眼，急忙收兵要去追击的时候又被卢静一头撞了上去，双方顿时开始先前锋部队一步开始厮杀。 “将军，黑暗之中也不清楚大齐军到底有多少人，是不是传令卢将军就地将他们先杀散了？”王成的亲卫刚说完就被打断了，“让卢静先攻击对方的中军，然后就地掩杀，打掉一部算一部。” 王成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利用这长达两百多里的路程不断消耗尚让的兵力，但是对其核心精锐却暂时不动。在这样的想法促使之下，大齐军在随后很快被王虎和胡默成分别咬住，整个追击战场分成三个部分，各自独立却相互应援。 “左相，后方追兵已经被我留守各军拦住了。”黄揆一整夜的时间几乎都在分派人手不断分兵设置拦截，所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累的直喘粗气，神色疲惫之极。 “后面是没人了，但是前面却未必没有。”尚让摇了摇头道：“淮南军虽然只是数万之众，但是他们的各部人马之间的联络却超过任何一支藩镇大军，所以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尚让脸色冷峻，时不时的还会回头张望，一夜之间自己已经离开单父近百里，所有的兵士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此时若是被人冲击，只怕整个大军会立时崩溃，所以他几乎是咬着牙抽调精锐各部进行防御，让主力兵马能够有机会休息一会。 “将军，十三司来报，葛从周已经撤军，虎狼军开始从单父城外往金乡而来。”刘启山在后面好不容跑到了王成身边，急急汇报道。 “你布置的如何了？”王成根本就没理会，反倒是看着对方问道。 “将军放心，只要虎狼军一来，保证烧死一片。”刘启山嘿嘿一笑道：“至少一两个时辰之内，林言那老小子寸步难行。” “一两个时辰？”王成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战场，点了点头道：“卢静差不多应该可以结束了，你马上去准备。” 王成这边打发走刘启山的同时，卢静率领自己的本部精锐已经开始朝着盖洪的中军突进。第二十四都和王虎所部不一样，几乎和卢静本人的性子一样，稳迅兼备，打起仗来一丝不苟，犹如流水一般绵密，让对手在不知不觉当中就被其杀散。而此前黑暗之中盖洪根本就没有办法有效指挥各部反击，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却发现对方的精锐距离自己本人只有不到百丈的距离，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急急忙忙让周围各部上前拱卫中军。 不过他这一动却让原本就被打得没有多少还手力道的大齐军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各部之间号令不一，很多士兵开始不知道该遵守哪个号令了，被逮到空子的第二十四都扑上来咬住，然后迅速被击散。 “弓箭手攒射，给我拿下盖洪。”卢静右手一挥亲自带队冲锋，身后弓箭手一轮接着一轮箭雨之后，盖洪身边的亲卫迅速被切下去一大块，整个中军的阵型迅速凹了下去，被随即而来的卢静突入进去，双方开始近身厮杀。 王成所部本就是寿州兵改编而来，普遍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很多士兵本身就有两下子，这一近身肉搏之后迅速将差距拉开。卢静在身边亲卫的护卫之下，直奔盖洪而来，将沿途十几名对方的亲卫接连挑落马下，然后直接举起手中长枪朝着对方投掷过去。 危急之中的盖洪只觉得眼前一道光亮闪过，急切里值得俯身马背，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自己身后的掌旗兵却直愣愣倒地。 “盖洪已死，大齐军各部立即投诚，违令者杀无赦。”卢静拔出长刀纵声高呼，身边的亲卫几乎是一边冲锋一边呼应，很快就在原地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音浪冲击，在这纷乱厮杀的战场上，被打得精疲力尽的大齐军被这最后一击彻底打掉了士气，无数的士兵在随后纷纷举手投降，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而侥幸躲过那致命一击的盖洪尚且来不及庆幸就被卢静一个纵马直奔眼前，马背上的卢静直接一手探过将其提了起来，随即扔在地上怒喝道：“绑起来。” 卢静这边很快结束战斗，足足两千多人的俘虏和盖洪本人让王成点了点头，命令各部一边休息一边等到后军刘启山那边的动作，而也几乎就在差不多的时候，王虎和胡默成在前军也陆续开始落下帷幕。他们二人没有和卢静一下，但是却将两股大齐军近两万人的军队彻底击溃，激战之中的王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杀性，屠刀举起，很多已经投诚的大齐军士兵也遭到了毒手，若不是副将死命拉住，只怕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带着俘虏回来的人。 “将军，你看那边的浓烟。”王虎这边的动作暂时还没有传到王成的耳朵里，但是刘启山那边的滚滚浓烟却让他和卢静相视而笑，看起来虎狼军的动作比起预想的要慢了不少。 “看起来宣武军倒也没有急着收复单父。”王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刘启山那边顶多还能再阻拦一个时辰，你让各部收拾一下，然后准备厮杀，通知王虎和胡默成，赶过来增援，绝对不能这么容易就放林言过去。” “将军放心，打不死他，但是至少让他脱层皮再走。”卢静抱拳领命而去，第二十四都各部连战场都没来得及打扫，只是匆匆将己方伤员带到一边，然后原地布阵，同时传令兵纵马疾驰，朝着前方快速而去。 只不过刘启山此时却有些皱眉，自己不知的这场大火虽然如愿烧了起来，让刚刚突破宣武军阻截的虎狼军一头扎了进来，但是对方却很显然杀红了眼，虽然前军无数士兵被烧成了火人，原地哀嚎打滚，但是后军却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猛冲，短时间内就将自己布置在外围的引火之物全都冲散了。 “火油弹再继续扔。”刘启山看了看天色，急的忍不住直跺脚，让身边仓促组织起来的五架投石车一刻不停的朝着战场前方投掷火油弹，加大火势。他选的这片战场非常刁钻，周围都是坎坷难行的陡坡，只有眼前是一片倒斗形的洼地，事先布置好的无数柴草被点燃之后浓烟滚滚，加上冲天的大火，短时间内要想冲过来除非真的靠人填。但是虎狼军这种不顾性命的打法还是让他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而且林言抵达现场之后干脆让士兵就地使用长枪一点一点拨开燃烧的柴草，然后逐步推进。办法虽笨，但是却犹如釜底抽薪一般将自己辛辛苦苦布置起来的火阵一点点摧毁。 “将军，虎狼军轮番上阵，以盾牌开道，已经推进到中间位置了，再下去我们恐怕坚持不住了。”刘启山身边眼看着自己携带来的火油弹快要耗尽，身边的副将焦急道：“是不是去寻问大将军要不要撤兵？” “那你赶紧快去吧！”刘启山直接一拍对方的脑袋，后者急匆匆而去，不过还没到一盏茶时分就再次返回道：“大将军军令已到，让我等立刻撤离，前方三都已经打完了。” “打完了，这么快？”刘启山刚要跳脚，火阵之中忽然迸发出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直接让他刚刚举起的胳膊被洞穿，身边无数猝不及防的士兵更是被射倒一片，顿时气的哇哇大叫道：“全军撤离，带不走的都给我烧了，不能留给大齐军。” 刘启山身边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脱离了这片区域，只匆匆将弩炮和弩机等机密武器带走，剩下的投石车这等大件直接丢弃在原地混合着最后仅剩下的几颗火油弹直接点燃。 刘启山连滚带爬的来到王成身边的时候，林言也艰难的突破火阵，虎狼军上下除了烧死的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熏得面色焦黑，狼狈不堪。而担忧尚让的他根本来不及让士兵休息，急匆匆率军突进，一头撞到了已经重新整编集结的王成大阵面前。 这一会淮南军没有选择伏击，而是堂而皇之的在原地列阵，两军都是厮杀一夜，士兵疲惫不堪，但是淮南军这边却连战连胜，所以所有人尽管脸色带着倦意，但是精神却很好，反观虎狼军虽然是百战精锐，但是这一夜先是被宣武军阻截，后来有遭遇大火，几乎从一开始就被打晕头转向，所以林言对于眼前的冲阵没有丝毫的兴趣，甚至在见到对方的大阵之后破天荒的准备绕道而走。 “黄存，你率军在前，聚拢精锐冲过，他们人不多。”林言看了看对方的布置之后，摇了摇头，收起了不太实际的想法，让前军黄存立即发起冲锋，趁着将士们最后的精气神尚未松懈，一举突破对方的阻截。 虎狼军对于命令的执行程度比起大齐军其他各部要坚决不知多少，尽管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是命令一下还是跟着黄存立即发起冲击，其攻击速度甚至出乎了淮南军的预料。 “果然是刀山血海之中趟过来的无敌精锐。”王成叹了口气之后当即下达了命令，前军王虎和胡默成一左一右联手对敌，卢静在身后负责正面，一个偃月阵随即成形，将搂头打过来的黄存一下子困在了其中。 第一百七十章 纵敌而去 “启山，带着弓箭手，朝中间抛射，安排弩炮从两侧斜射。”卢静三人的偃月阵刚刚成形，王成立即调来刘启山开始安排弓箭手和弩炮进行远程支援。虎狼军虽然甲胄齐全，但是那也只是相对于大齐军其他兵马而言的，类似于弓箭手对于淮南军而言只要不是近距离命中要害，身上的盔甲足以保住一命，甚至在军医数量越来越多之后，甚至有可能连受伤都算不上。但是对于其他诸侯军队而言，弓箭手却是战场之上最让士兵害怕的群体，尤其是成建制的弓箭手，从来都是在关键时刻才会投入战场。只有淮南军才会奢侈到在正军之外投入精力组建这种类似于远程支援部队。 刘启山这边紧急调过来弓箭手不断朝着战场正面虎狼军人数最多的地方抛射箭雨的同时伴随着弩炮不停的被调试完毕投入战场，巨大的杀伤力让虎狼军逐渐放缓了攻势。在弩箭面前纵然是铁血精锐也无济于事，只要命中基本上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而且弩炮势大力沉，一排排五枚一射的弩箭往往在命中一人之后迅速洞穿身体然后钻到后面同伴的身上，战场之上很多虎狼军就这样被串成一串。 而得益于远程打击的支持，不论是卢静的正面还是负责两翼围堵和拦截的王虎和胡默成所部都是和虎狼军争锋相对，双方在此地仿佛誓要分出高下来一般，从士兵到将军各个都是上前肉搏，步步紧逼，就算是被对方击中也会咬牙上前和对方同归于尽。淮南军的血性和寿州人对于武力的追求使得这场大战很快就变成两大强军之前的巅峰对决。 “果然啊，这帮小子都在憋着一股气呢。”王成在后方将两军交战的所有变化都看在眼里，和对方的主帅林言的焦急不同，王成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激昂的战鼓声中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这种争锋相对，相持不下的场面还是让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能够和虎狼军硬拼不落下风，就意味着淮南军已经有了睥睨天下所有诸侯的实力，让所有人胆寒的战力了。 “中军准备转移，启山，将你的人马分成两部，跟随王虎和胡老三行动。”王成在得到结论之后立即开始调动人手，将中军拆分两部，自己和刘启山各带一部随两翼而动，如此一来整个中军实际上就只有前军卢静还在率部厮杀。王成自己悄然到了王虎的身后，整个淮南军的军阵开始伴随着中军的转移从偃月阵变成了三面包围的诡异阵型。 而且王成在转移阵地之后立即传令两翼的王虎和胡默成所部放开对林言后续大队主力的封锁，放他们入场，只是从外围不断击杀对方的有生力量。 这样一来卢静所部面对的压力就骤然变大，林言一心想要突进去打破包围，前面的黄存更是高呼酣战，和身处前线的卢静不断硬拼，希望能够凿穿对方的阵型，打出一个缺口。 “变阵，两翼围杀。”胡默成和王虎调整过来之后，王成当即命令卢静改变部署，中军战鼓声开始骤然而变，原本密集的鼓点在此时忽然变得异常的悠长，卢静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命令自己的本部人马朝着两侧退去，和上前接应的王虎和胡默成汇合，从三面包围变成了两翼夹击，中间长长的道路上，无数的虎狼军蜂拥而过，而两翼的淮南军就犹如一把剪刀的两面锋刃一般，开始缓慢向中间绞杀。 而此时黄存在见到卢静忽然让开道路之后，根本就顾不得其他，当即率军就冲了过去，后面的虎狼军大部也迅速跟上，几乎是一面厮杀一面夺路而去。 “各部立即追击，衔尾追杀。”王成一刻不停的传达命令，让整个战场之上的两军变成了三条几乎并行向北的长龙，相互纠缠厮杀的同时急速而去。 “收拢伤兵，打扫战场，随后跟上。我们去和主公汇合。”王成将后续的任务交给了刘启山，自己带着亲卫开始追赶。战斗打到现在已经不需要他这个中军来调度指挥了，整个战场之上淮南军只需要不断追赶厮杀，围着虎狼军就可以了。 这场战斗从头天夜里一直打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全部结束，淮南军从单父城下一直追击了百余里，前后和尚让的大齐军主力、虎狼军两头厮杀，虽然最终未尽全功，不论是尚让还是林言都带着大部兵马回到了金乡，但是只有淮南军自己知道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所以当中和三年十二月初三，王成率部和薛洋汇合的时候，所有人对于他们的战绩都是大加赞赏，薛洋甚至直接下令犒赏全军，奖励他们的功劳。 “启禀主公，本次大战共计击杀虎狼军五千余人，俘虏一千有余，绞杀黄揆手下近万人，俘虏两万余人。”王成站在席间朝着薛洋一拱手道：“尚让七万大军出单父，连同单父守军万余人，回来的应该已经不足五万人。” “王成兄，打得漂亮！”陆明和陈瑜端起酒碗笑道：“若不是你这场大捷，主公可舍不得请我们在战场之上畅饮。”对于这场大战他们身为主将，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所以是对王成非常羡慕。 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金乡内部，大齐军上下其实也是庆幸不已。尚让回归，虎狼军也被林言带了回来，在汇合了费传古等人的兵马之后，金乡本地实际上还有近十万大军。只不过不论是尚让还是黄巢，眼光都已经转移到了兖州北部，因为李克用的大军已经被证实已经到了眼前，今日就可以越过黄河，直奔曹州而来。 “陛下，我们撤军吧，再迟疑在金乡，只会被对方瓮中捉鳖，尽早北上，大部人手先从泗水转道北上，择机进入沂州，剩余人手增援霍存，先打败朱瑾二人，让各部有一个修整的机会。”尚让有些灰头土脸，但是随即还是上前道。 黄巢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身边的杨若兰道：“让狼虎军北上和霍存汇合，打败朱瑾。” 随着黄巢动用狼虎军，大齐军在金乡的日子也随之进入倒计时，而此时的淮南军军营内，向杰也匆匆而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曲阜城下 “李克用已经抵达曹州。”向杰来的时候苦笑道：“还有杨行慜在蔡州好像打了败仗，被秦宗权摆了一道，前军被对方诱入汝州城内，关门打狗，差点全军覆没。” 这一南一北两个消息几乎同时传过来，让袁袭和李振哭笑不得，袁袭更是皱眉道：“你还有心思去管杨行慜啊，他就算是败了也没什么，秦宗权被尚让分兵之计打得至今没缓过神来，所以他们且有的打呢，说不得黄巢被剿灭了之后他们都还没打完，绝境之下的秦宗权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薛洋在旁边也是微笑不已，这个秦宗权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到来算是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了，除非他在后面能够打败朱全忠，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挖走了朱全忠的一员军师之后人家还是照样收服了敬翔这个鬼才，而且逆境之中张全义依旧决定跟着他混。 “李克用既然来了，那我们也进军吧，陆明你率领第四卫为主力，攻占金乡。”薛洋点了点头道：“挤压大齐军的活动地域，逼迫他不断北上。” 薛洋的话让陆明点了点头，随即拉着陈瑜匆匆而去，第四卫在金乡城外已经将里里外外摸得差不多了，此时出击正好可以打在大齐军的后半部上面，截留对方的后勤粮草，从而削弱对方的持久战力。 “王成，休息好了，就让各部加速整补，然后在金乡被拿下之后率军进逼曲阜城下，给北方的朱瑾兄弟一点信心。”伴随着薛洋的一点点安排，整个淮南军开始执行新一轮的方略，这种犹如滚筒一般的战术让两部可以交替前进，相互为后背，让淮南军的战力能够长久的保持在一种高涨的状态之中。 “十三司通知朱全忠，就说黄巢撤离金乡，沙陀骑兵进军曹州，问问他可有余力随我一同北上了。”王成出帐之后薛洋一脸笑意的看着向杰道。 “只怕朱全忠未必能来了。”刚刚单父结束战事之后返回的吴明此时忽然钻了进来道：“主公，诸葛爽去世了。” “王重荣的兵马撤了没？”袁袭在旁边眉头一皱随即问道。 吴明和向杰两人摇了摇头道：“王重荣自己已经返回河中，手下大将王行瑜此时还占据着汴州西北部和河南府的东南一带，似乎短期内并无回军的打算。” “河南府和河中相连，周边又无险可守，四面包围，偏偏东都还在里面。原本诸葛爽在，依靠着他的威望和河阳军上下一心，外人也不敢随便去河南府打什么主意。”李振叹息道：“如今这位老相公一走，那位诸葛郎君除非有主公这等力挽狂澜的本事，否则的话在那四战之地根本就存活不下来。所以朱全忠肯定要全力往西稳住河南府，不然的话汴州乃至于宋州转手就会被人夺走。” “算了，他来不了我们自行北上吧。”薛洋摆了摆手，对于那位看起来有些文弱的诸葛仲方也是无语，他要是被退为河阳军留后，只怕还真守不住河南府那块地方。 中和三年十二月初七，当尚让带着大队人马和黄巢一起北上之后，留守金乡的季逵就遭到了第四卫的全力攻击，短短一天之内，成为的阵地工事就被第四卫各都轮番攻占，或许是受到了王成的刺激，第四卫从上到下这一次都投入了全力，甚至原本不轻易出动的黄杰第五都和王茂章的第二十都都出现在战场之上，披着重甲往前冲锋。 战至夜晚之时，袁袭将此前被王成俘虏的盖洪放了回去，让其劝说季逵投诚，并且保证，只要投诚，淮南军会既往不咎，确保所有人都能得到安置，甚至直接许诺保举季逵战后出任兖州刺史。 这种随口开出来的条件虽然袁袭也知道没什么诚意，但是等到盖洪将话传给季逵之后后者却听出来其中的意思。所谓的保举他为兖州刺史实际上就是帮助他们在大唐官场立足，有了淮南军的支持，不论是兖州还是其他州郡，季逵都可以和其他官员一样有资格胜任，而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披着乱军的皮。 季逵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直接和盖洪一起投诚，淮南军第二天就全军开进了金乡城内，附近两万大齐军大部直接跟随投降，只有少部分负隅顽抗被随后赶到的淮南军迅速斩杀。 薛洋直接将金乡扔给了击溃，甚至两万大军之中也只是抽调了部分精锐带走，剩下的也都还给了他。这种信任让季逵有些没想到，当即对着薛洋表态，一定守好金乡，为淮南军守住这个稳固的后方。 淮南军在金乡只停留了数日就直接北上，第四卫准备攻击任城，而王成则率部开始穿插直奔曲阜而去。 而此时在曲阜城外，霍存在得到了杨若兰的驰援之后，直接将出城和自己打得难解难分的朱瑾诱入自己的伏击圈之中，然后让狼虎军迅猛出击，直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手中的兵马一战之下差点被狼虎军尽数剿灭，他本人也在激战之中身负重伤。 这种猝不及防的剧变让原本僵持不下的曲阜大战开始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形，及时得到了王师悦率领的平卢军的增援，但是泰宁军惨败之下让三方联军的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极点，以至于在随后的守城大战之中，甚至只能依靠着平卢军的协助，朱瑾才勉力守住了城池。 王成抵达曲阜城下的时候和当初杨若兰来的时候一样，根本没有惊动其他人，所以当中和三年十二月十三日夜，王成率军夜袭大齐军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己的后方会有敌人前来。慌乱之中霍存等人以为是李克用的骑兵赶来，当即率军且战且退，同时让另立一营的狼虎军驰援才勉强保住了营寨，但是这一番夜袭之后留下的狼藉场面却让这些时日一来积攒下来的士气直接被打了回去。 而等到天亮之后，还是杨若兰发现不对，对方的步军不仅仅战力强大，而且并无骑兵跟随，众人才想起来这是淮南军。随后斥候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任城被围的同时，淮南军一支偏军北上。 “这下曲阜城的平衡算是能够保持下去了。”王成微微一笑，对于自己的行踪被对方察觉没有过于担忧。反倒是对于眼前的大齐军有些好奇，昨夜自己夜袭那么突然，但是大齐军的反应比起之前碰到的要迅捷很多，而且狼虎军的战力似乎也恢复了不少，至少和对方拼杀过的王虎回来说差不多已经能够和虎狼军并肩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断敌退路 “攻城！”陈瑜在东门依靠着李秀峰在城墙上拼杀逐渐开始将更多的士兵送上城墙的时候，南城王茂章这边也逐渐得到了机会，东城吃紧，城内的郑汉璋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抽调了过去，以至于在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大举进攻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军却没有办法及时阻截，所以南城虽然没有强大的远程支援，但是王茂章却依靠着第二十都本部人马一点一点填土，硬是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浮桥，让参加先登攻城的士兵踩着浮桥直接到了城楼下面，然后架云梯蚁附。相对于鱼粮大道那种旷日持久的打法，云梯攻城的办法最快捷，但是也最血腥残忍，攻城士兵在没有登上城墙之前唯一的依靠就是下面弓箭手不断射击，压制守军的反击。 王茂章唯一的依仗在碰到了陈瑜在南城大张旗鼓吸引了郑汉璋的注意力之后，守城军的兵力不足让第二十都在攻城的时候遇到的阻力降到了最低，所以在坚持了半个时辰之后，几乎就在李秀峰在南城大展神威，厮杀不止的时候，第二十都也成功登上了城墙。 第二十都原本在淮南军中是打算和第五都一起作为重甲兵来编制的，只不过第五都目前的消耗太大，所以一直得不到落实。但是第二十都下属的士兵却基本上和第五都差不多，各个牛高马大，他们一登上城墙之后给大齐军带来的压力甚至不必李秀峰小多少。刀盾手上城墙之后迅速守住了云梯的入口，后续人手几乎是被王茂章跳着脚催上去的，甚至到后来，再见到陆明返回之后，王茂章自己带着亲卫也直接上了城楼。 “这个王茂章，这一次要捡个大便宜了。”陆明过来的时候见到对方把后续的事情直接扔个自己，他倒是上了城墙厮杀，忍不住一笑，在陈瑜那边吸引了守城主力之后，只怕第二十都要率先突入城内了。 事实上陆明想的没错，大齐军那边被李秀峰牢牢吸引了主要兵力，等到郑汉璋察觉南城已经被对手突破之后，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抽调，危急之中只得将身边的亲卫队派了上去。但是此时第二十都已经大部登上了城楼。王茂章一边率军留在城墙上厮杀，一面让副将带人扑向城门，准备开门。 这样一来，在东南两面淮南军都登上城墙之后，整个任城攻坚战已经进入了城内巷战阶段。陆明当即将第三都压了上去，沿着王茂章开辟出来的通道入城厮杀。整个南城在随后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被第二十都啃下了城门，大队的第三都精锐入城之后，南城彻底陷落。 大齐军率先从南城崩溃之后立即引发了连锁效应，一直鏖战不止的东城虽然陈瑜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城的方向，但是却也无可奈何，自己的动静太大，反倒是让王茂章捡了便宜。不过此时，东城这边也开始出现败局，不仅仅城墙上的厮杀在逐步往里推进，南城的城门也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之下轰然倒地，有了一个稳固的进军通道之后，第五都开始入城冲锋，任城大战至此开始逐渐落下帷幕。尽管城内守军还在顽抗，但是淮南军在随后却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扫荡了全城，就连郑汉璋本人也因为身边的亲卫尽数派到了南城驰援，而被李秀峰率军杀到的时候没了抵挡之力，被当即活捉。 郑汉璋被抓之后大齐军最后的抵抗士气也快速消失，除了少数见机不妙从北城逃出之外，大部分没死的大齐军在随后被冲上来的淮南军就地俘虏。 “主公，幸不辱命，任城已经被收复。”陆明来复命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但是扫荡了城内之后他还是喜气洋洋，直接将郑汉璋提着扔在一边笑道：“活捉了匪首，请主公处置。” “郑汉璋，大齐的御史中丞，倒也算是一名重臣了，没想到你对于军务倒也颇为精通啊。”袁袭在旁边笑道：“怪不得盖洪对你是赞不绝口，能挡住我军一整天的攻击，也算是难得了。” 袁袭本身是在夸赞对方的能力的，但是这句话怎么听都是讽刺，所以郑汉璋闻言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让我投诚那是绝无可能！” “得了，军师啊，你是好心人家无意，不用浪费口舌了，他都说自己是贼寇，那就是了。”薛洋摇了摇头笑道：“带下去，交给盖洪看管，若是逃了就唯他是问。打下了任城就是断了黄巢的退路，如今他就只有一条不归路可走了。” 薛洋根本没理会郑汉璋随后的反应，反倒是让陆明将人交给了盖洪，旁边的向杰好笑道：“主公不会打算使什么反间计吧？我看这家伙又臭又硬，只怕不易。” “形势至此，已经不需要用计了。”薛洋笑道：“大军休整三天，立即北上，和王成汇合，逼迫尚让回援，在曲阜城外等待李克用南下。” 薛洋的命令一下，向杰点了点头匆匆而去，十三司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将任城的消息散布给了前线的大齐军，再次将尚让逼到了墙角。任城失守之后整个大齐军再次被分成了两股，曲阜城下霍存虽然一战打掉了朱瑾的主力，但是自己被王成偷袭一阵之后也是士气低落，原本想要修整之后再战，但是此时听到任城陷落之后，让他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如若曲阜短时间内不能拿下，那么从曲阜进击兖州北部的设想就没办法实现，留给他就只有一条路，往东和尚让主力汇合，一头扎进沂州境内。 但是对于霍存来说，沂州虽然依靠着沂蒙山等鲁中山区可以抵挡住各路诸侯的围攻，但是却是一个死地，一旦失去了兖州这块前进哨所，大齐军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地方势力了。 所以在和杨若兰李唐宾等商议之后霍存打算再次倾巢出动攻击曲阜，不计代价想拿下曲阜。 霍存的想法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在开战的第一天，王成这边都没有在意，而且此时在路上的薛洋也收到了十三司最新急报，李克用已经率军进入东阿，短时间内兵锋就能够抵达兖州。 “立即让王成南撤，不要刺激霍存，留给李克用一点时间。”袁袭和李振几乎同时道：“立即把消息散布给尚让。” “主公，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吧？看看有多少诸侯愿意参与。”袁袭在旁边一笑，挥手让向杰赶紧去布置。 “去和王成汇合，这一战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薛洋点了点头，带着骑兵都立即去前出，越过步军大队，朝北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河东军至 “大帅，不好了，齐州探子来报，河东兵马已经越过东阿，朝兖州急进，骑兵大部一日之间踏过大河，已经出了齐州地界。”青州城内，卢弘跌跌撞撞的闯入刺史府中，将斥候最新消息送到了王敬武手中。 “河东兵马一动，大齐军必然迎来生死大敌，此战我们必须要参与了。”王敬武没理会卢弘的脸色，反倒是在书房之内转了几圈之后道：“传令平卢军各将领，立即收拾军械粮草随我南下曲阜。” “大帅也要去？”卢弘大吃一惊，随后摇头道：“不可，大帅，入冬以来，您的身体，如今少帅已经在前线，您大可不必前去，就让末将领军和少帅汇合，参与平叛大战吧。” “无妨，此战关乎中原气运，也关乎青州未来，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前往，师悦年幼，只怕会被其他各路诸侯欺负。”王敬武这边坚持带病出征，将平卢军主力全都调动南下的同时，十三司也是用接力的方式一站接着一站将最新消息送到了薛洋手中。 “速度好快啊，李克用这一次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吧？将主力骑兵全都放在前锋的位置上，然后和后方步军大队脱节，被人钻了空子？”袁袭一看情报之后当即皱了皱眉。 “军师，此时尚让也无力再去算计他，如此安排倒也无妨。吃一堑长一智，就算是再来一次成武之战，李克用也已经会反应过来的。”李振在旁边摇头笑道：“只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若是这一次河东大军再受重创的话，李克用拿什么去镇压并州局势，而且云州和同州一带，他如何对付党项人和回鹘人呢？那个党项族的拓跋思恭可是被唐皇直接册封了节度使的。” “这就叫一锤子买卖，打赢了什么都有了，打输了那可就把沙陀部族的老底都赔光了。”袁袭摇了摇头道：“主公，依臣之见，可以继续给尚让送消息，将李克用一日行军百里的消息给他送过去，逼迫他或者霍存尽快抉择，免得两头作战，到时候被李克用骑兵一冲都散了，那我等的盘算可就落空了。” “去给尚让和霍存分别传送消息，告知他们李克用这一次来势汹汹，如果不能竭尽全力，大齐军前途堪忧。”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另外告诉王成，明日傍晚我必到军营。” 十三司这边几乎是全力以赴将李克用南下的消失暗中散布给霍存和尚让，而且为了增加可信度，直接让内部的眼线装扮成斥候往来传讯，所以在第二天也就是中和三年十二月十九这天，已经从泗水北上准备逼近乾封等地，打算依托附近山地地形组建一个临时行营的尚让就收到了来自霍存和斥候的双重急报，消息都一样，河东兵马急速南下。 “霍将军，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尚让那边的反应曲阜城下的大齐军是暂时不知道了，此时的霍存将所有的主将都召集在一起，紧急商议此事。符道昭当即问道，他是大齐军的骑兵主将，手下两千多精锐铁骑算是在上次成武大战之后大齐军添置的第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骑兵的战力才有最深的感受。 “目前有两策，只是我也是迟疑良久拿捏不定，所以今日找各位前来商议。”霍存脸色冷峻，看着在场的众人徐徐道。今天大齐军破天荒的没有举兵攻城，各部虽然都在做准备，但是看霍存的样子很显然今天是不打算进攻了。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打开曲阜，然后以曲阜和泗水加上左相目前所在的乾封，组建一个三点防线，彼此相互应援，阻截各路诸侯的围攻，如此，陛下可轻率我大齐主力进入沂州。”霍存对于兵法谋略很有研究，这么多年的征战让他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卓有才华的统兵大将，所以这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点头不止。 “其二便是北上汇合左相，以乾封为前哨，守住沂州北大门。”霍存摇了摇头道：“这两策我已经上报左相，但是各有利弊，以第一策而言，我军在兖州依旧大有可为，甚至还能够牵制住唐军主力，迫使他们在冰天雪地之中和我军僵持，旷日持久之下，不论是李克用还是淮南军都会因为远离后方而不得不撤军，如此也就是我等的机会所在了。” “后一策则是我军只能勉力守住乾封，利用大山阻隔对手攻击，虽然占据地利，却也失去了攻击的锐气是吗？”杨若兰在旁边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选第一策呢？” “兵力不殆。”李谠在旁边苦笑道：“王妃掌控狼虎军可能不知晓，我军目前不算是狼虎军，总计十万人不到，而且林大郎君手中还都些新兵，原指望依靠攻城大战来汰弱留强，同时搜罗附近的青壮年补充，但是现在看在也没有时间了。” “从青州南下不论是攻击曲阜还是攻击乾封，李克用最多五日便可抵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啊。”王重师叹息一声之后随即道：“将军，依末将之见，不要等左相的军令了，我军立即启程北上，先守住乾封确保陛下安然进入沂州为重。而且，此时淮南军已经南撤，正是我等的好时机。” “老狮子，你的意思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刘捍猛然间眼前一亮，看着霍存点了点头。 “传令各军立即拔营启程，绕过曲阜我们北上去乾封。”霍存只是一瞬间就开始下令，随后看了旁边的杨若兰一眼。 霍存这边紧急行动，甚至在短时间内和手下各位将领达成一致意见的同时，薛洋也在抵达王成军营之后再次收到十三司的急报。 “平卢军南下，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袁袭将这几份情报收在一起笑道：“主公，看样子，这一战就应该在北方了，不过这个霍存倒是一个人才啊，短时间内就能想出这等计策出来，只怕手下有能人吧？” “主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泰宁军和天平军？”向杰在旁边疑惑道：“若是持续削弱他们，只怕战后难以起到牵制作用。” “不用，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这等事情就算你去提醒也无济于事。”李振摇了摇头，随即道：“而且你也不要小看郓州的底蕴，朱瑄的实力可不止眼前这点。” 这两人几乎只是凭借着向杰的这份情报就直接将霍存的计策猜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后续的事情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在这里转的弯 “左相，是不是该传令霍将军，率军前来和我等汇合？共同抵御河东兵马？”乾封东南的徂徕山大齐军大营内，在让李涛等人陪着黄巢先行一步进入沂州之后，整个徂徕山都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军营，尚让让黄揆率部突进乾封，自己率主力兵马留守，这样奇异的部署也在显示着他此时同样举棋不定的心思，以至于让费传古等人前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必了，霍存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尚让摇了摇头道：“让刘塘立即率军进入沂州攻略各州郡，补充各军所需。我们就在这徂徕山等着李克用前来，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到底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尚让这边已经隐隐然猜到了霍存的想法，但是此时率军离开曲阜之后的他却和刘捍道：“将秦王妃安置在后军，我心难安，若是出了差池，如何对得起陛下？” “将军放心，狼虎军如今战力已经恢复，对于秦王妃也是倾心拥戴，有这样一支强军在，将军应该担忧朱瑾才是。”刘捍摇头笑道：“我军也走了不少路程了，应该让各部立即秘密折返，包抄前来追击的泰宁军。” 其实此时不论是霍存他们还是远在战场之外的薛洋和袁袭等人，对于这次出城追击的主力猜测的都是泰宁军朱瑾，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此时领兵出曲阜的居然是平卢军王师悦，泰宁军甚至都没有身影出现，只有部分天平军出现在平卢军身边。 对于这种让客军出城追击的做法究竟是如何让王师悦同意的无人知晓，但是此时领兵出征的王师悦却带着手下这三万多人马浩浩荡荡疾驰而去，目标赫然就是霍存离开的方向。 “启禀主公，曲阜城中有兵马开出，领头的打着平卢军王师悦的旗号。”王成的大营距离曲阜不远，王师悦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十三司的快马就已经将情报送到了薛洋手中。 “平卢军？王师悦？”薛洋一愣，随即脸色变得异常古怪，直接坐在原地没有出声，旁边袁袭更是惊诧道：“他是客军，本就是不请自来，为何在此时领兵出征？朱瑾呢？朱瑄呢，他们兄弟二人可在出征行列？” “只看到了天平军旗号，人数在数千人之众，吊在了大军后面，其余不知，未曾看到朱瑾和朱瑄的旗号。”十三司眼线汇报完完毕之后匆匆而去，留下几人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啊。”薛洋苦笑一声之后道：“这个王师悦八成是被算计了，只怕这一去平卢军和他自己性命难保。”薛洋此时才明白为何王敬武死后接替他出任平卢军节度使的是王师范那个幼子了，只怕在历史上王师悦也是因为在虎狼谷外面绞杀黄巢意外身亡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出现，竟然让这个王师悦提前葬送。 “主公，您在想什么？”袁袭见到薛洋脸色有异，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即问道。 “没什么，军师，此战之后，让王成率军前出曲阜，同时责令朱瑾朱瑄兄弟前来觐见吧。”薛洋叹息一声之后不再说话。 而此时王师悦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一头扎进了霍存预设的陷阱之中，为首拦截他的赫然就是此前打得朱瑾灰头土脸的狼虎军杨若兰。 平卢军虽然是边军，强悍无比，但是狼虎军在杨若兰的统帅之下却很快挡住了对方的去路，而且逆转阵型反过来朝前冲杀，将突进来的平卢军前锋一口吞下。 双方的厮杀发生的非常突兀，以至于王师悦在调兵上前准备解救被围困的前锋的时候，左右两路都已经出现了对手，李谠和李唐宾左右穿插，直接将平卢军和后方的天平军之间的联系全部切断。 “哈哈，这一次一定要让朱瑄也吃点苦头。”符道昭率领骑兵对于前方的捉对厮杀根本没有兴趣，反而将精力放在了后面试图上前冲击包围圈的天平军身上，两千余骑兵呼啸而至，高速冲击的骑兵在他手中发挥出了最大限度的威力。这位来自秦宗权部将的骑兵大将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骑兵大战的酣畅淋漓，只是短短两个冲锋，对方数千人的大军就被自己冲得七零八落。 而且天平军没有强悍的统兵大将坐镇，被冲散的大军没有及时调整，等到符道昭率军朝着对方的核心方向突进的时候，整个大军开始呈现出崩盘的危险。 而此时在前方陷入三重围困之中的平卢军三面接战却都碰到了强悍的对手。霍存原本用来对付泰宁军的手段在平卢军身上发挥出了作用。在李谠和李唐宾率部牵制住了王师悦的精力之后，狼虎军逆势冲击，直接一口气彻底将平卢军仓促之间布下的阵型彻底掀翻，杨若兰亲率主力直接杀到了王师悦跟前，狼虎军在这一刻变成了真正的狼虎，厮杀之时根本不是分兵作战的平卢军所能抵挡。半个时辰之内，杨若兰就已经将王师悦身边的亲卫斩杀殆尽，她自己手持长枪，一身戎装，直奔王师悦而去，数招之内就直接将其挑落马下，随后更是一枪直接将平卢军的战旗挑了起来，至此平卢军彻底陷入崩溃。 “别把平卢军都给杀了，给王敬武留下一点麻纱，如此一来才能逼迫他和朱瑾决裂。”霍存和刘捍相视而笑，在平卢军崩溃，战旗被挑落之后立即下达命令缓缓收兵，但是杀红了眼的狼虎军还是一路凿穿了平卢军的大阵，原本两万多人的平卢军战后仅有数千人逃回曲阜，倒是随后而行的天平军虽然被符道昭杀得彻底崩溃，但是却还有一半人陆陆续续回到城中。 这场发生在曲阜城北不到百里的大战，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匆匆结束，但是战果却极其惊人，大齐军斩杀万余敌手，彻底将朱瑄和朱瑾等人的幻想打破，而且王师悦的阵亡也让他二人不寒而栗。 而霍存凭借着这一战几乎是一战成名，真正成了孟楷之后大齐军的头号大将，当其率军北上抵达徂徕山的时候就连尚让都感到意外。 不过很快大齐军众将就收到了李克用的最新消息，越过齐州的河东兵马放弃南下曲阜的打算，直奔乾封而来，黑云压城之势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大齐军上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黑云压城 “大帅，不好了大帅，前军急报，少帅，少帅在曲阜城外兵败身亡。”王敬武率军从青州出发尚未来得及抵达乾封就见到负责前锋的卢弘跌跌撞撞将这个惊天噩耗报了上来。 王敬武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卢弘哭丧的脸才猛然间一声大叫，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身形直愣愣的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大帅。”卢弘和身边的亲兵顿时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将王敬武扶了起来，吩咐大军原地停下，喊来军医忙碌半天之后王敬武才悠悠醒来，双目呆滞，卢弘喊了半天也没有动静，顿时彻底将他吓慌了。 “传令全军，速速启程，去给师悦报仇雪恨。”猛然间王敬武忽然从原地蹦了起来，满脸的疯狂，这种近乎于暴走的他让卢弘都不敢违拗，急急忙忙率军加速前进，同时派出斥候搜索逃难回来的散兵游勇打探消息，才逐渐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朱瑾、朱瑄，我和你们势不两立。”王敬武此时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对于朱瑾兄弟是咬牙切齿，让客军上前追击，自己静坐不动的法子，这等于是亲手将王师悦送到了大齐军的虎口之中，尤其是听到败兵之中有人说后军压阵的天平军最后居然大部逃出之后，更是怒火中烧，这一瞬间王敬武对于朱瑾兄弟的仇恨绝对不在大齐军之下。 而随后，在得知大齐军主力已经到了乾封之后，平卢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直接转道乾封，一心要报杀子之仇的王敬武甚至比起李克用还要先到一步，将乾封城团团围住。 紧随其后抵达乾封的李克用原本正在发愁后方步兵脱节，动用骑兵攻城损耗太大，见到平卢军先自己一步抵达，顿时高兴地直接跑到平卢军的大营，准备和王敬武商议联兵出击，却被对方那发红的眼睛吓了一跳，直到旁边卢弘悄悄和他说了几句之后才明白过来。 “王帅请放心，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大齐军和某家也有灭军之耻，你我两家的仇我们一起报了。”李克用当即拍着胸膛保证两军合力攻打城池。 “多谢李相公了。”王敬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不管不顾让卢弘安排大军整顿，修缮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中和三年十二月二十五，当周德威率领河东步兵赶到的时候，两镇两军八万大军在乾封城下摆开阵势，当真是乌泱泱一大片，遮天蔽日，将乾封城围得水泄不通。不论是一心一意要报仇雪恨的平卢军还是马踏山河从北跋涉千里而来的沙陀骑兵，这股逼人的气势直接将城中负责防守的黄揆吓了一跳。城外兵马沉默不语，在等待命令出击，而那股压抑不住的杀气，和全军素镐的凛然气势是黄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 “立即传报左相，乾封城危在旦夕，李克用和王敬武联手，请求大军速速支援。”黄揆的传令信使几乎是马不停蹄出城而去，原本周德威和卢弘还想着拦截，却被王敬武和李克用给拦住了，两人的目的出乎意料的一致，要将所有的大齐军全都吸引过来，在乾封城下一股聚歼。 “王帅，我河东兵马负责西城，平卢军负责北城。”李克用此时可是切切实实放下了自己高傲的架子，和王敬武商议分兵攻城事宜，“不论你我两部谁先突入城内，都相互支援，如何？” “李相公所言甚是。”王敬武点了点头，对于李克用将骑兵抽调开来放在一边没有丝毫的意见，青州靠近幽州，也有一支规模不错的骑兵，现在已经星夜南下，准备和大齐军生死大战的时候动用。 两家商议已定之后伴随着卢弘和周德威的命令，前锋步兵开始推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迅速前出，浩浩荡荡的朝着乾封城而去，厮杀也随之而来。 “各军准备！”乾封城下没有护城河阻拦，因为时间仓促，甚至城外的工事都没有来得及构筑，所以黄揆此时此刻能够依仗的就只有眼前这古城的城墙，好在城内的守城器械他准备的很周全。所以当平卢军和河东军打上来的时候，各部反击也迅速开始，无数的雷石滚木在对方的攻城云梯加起来之后铺天盖地的砸了下去，箭矢如雨，将两军成片的放倒。 随后伴随着卢弘和周德威不断增援人手，大量的攻城锤和攻城塔被推上来，甚至危急之中的黄揆直接祭起了金汁，将烧开的粪便直接泼了下去。这种古老而邪恶的守城之法原本只是副将临时拿出来的，但是在此时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整个乾封城因为臭气熏天，但是却让下面攻城的联军士兵一片哀嚎，混乱不堪的从各处撤走。 “哈哈哈哈。”这种办法起到的效果让黄揆哈哈大笑，不过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前方李克用直接从骑兵大队中抽调了三千名弓箭手抵近攻击，密集的箭矢让黄揆瞬间见到了对方犀利的反击，自己的大齐军装备简陋，在这种大规模的箭雨覆盖之下瞬间倒下去一大片，整个西城城墙都顿时为之一空。而平卢军负责的北城更是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停止过对射。对于攻城平卢军甚至比河东兵马还要擅长，卢弘几乎是在第一波试探之后就组织人手朝着城内释放火箭，很快北城附近就开始出现火苗，浓烟滚滚之下，无数的大齐军狼奔豕突，混乱不堪。 “把已经着火的那些破烂都给我扔出去。”黄揆亲自带队来到北城驻守，传令将城楼上凡是着火的器具都当做武器扔了下去，同时传令亲卫队拆掉城内所有百姓家的门板当做盾牌在城楼上竖起了一层保护板，让弓箭手躲在女墙的缝隙之中朝外攻击。然后以不断的雷石滚木和金汁泼洒，硬生生的堵住了平卢军前进的脚步，而且为了应对对方攻城塔的威胁，黄揆甚至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命令手下各部拆掉了城中部分房屋的大梁，将其用布匹油脂包裹点燃之后直接卡主了攻城塔，通过这种五花八门的办法硬是在一天的时间内烧掉了平卢军三座攻城塔，逼得对方不得不开始构筑鱼粮大道，让乾封城的局势为之一缓。 当中和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接近傍晚，城外大军开始收兵回营的时候，黄揆站在城楼上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城外的联军大营从北到西连成一片，寒风之中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让他情不自禁的回望南方，此时此刻的他和城外的李克用、王敬武一样都在等待着尚让的决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锋相对 “左相，乾封城危在旦夕，平卢军和李克用联手攻城，黄将军让我等紧急求援。”乾封城的信使很快来到徂徕山，将黄揆的求援信件递给了尚让。 “左相，乾封城是我北方屏障，切切不能失守，必须马上增援乾封。”林言当即坐不住了，起身道：“莫不如让末将率领虎狼军主力趁夜北上，一夜之间就可以抵达城下，和黄揆合力，先守住城池再说。” “不行，他们联手，还有骑兵在侧，黄揆的求援信使如何能够突的出来？”尚让瞪了一眼林言之后继续道：“这明摆着是围城打援的圈套，你只怕一上去就直接被沙陀骑兵给冲得七零八落，到时候虎狼军一倒，那才是真的北部屏障尽失了。” “那左相的意思是？”大齐军大部分将领都是起身草莽，所以对于兵法甚少有研究，不过十几年的沙场征战，林言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问道：“左相可有破敌之策？” “传令霍存，率军星夜北上，让他三日内赶到乾封城附近，隐蔽待命，你立即汇合虎狼军和徂徕山所有精锐，对外做出立即驰援乾封的架势，暗中让新兵伪装成主力，沿着北上大路缓步慢行。”尚让微一沉吟之后道：“着令韩建、庞从对外打出我军主力的旗号，迷惑李克用。” “他不是想围城打援吗？那我就给他来一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尚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让林言立即去准备布置，同时将之前扣留在手中的秦宗权的人马全都调了出来，安排在自己身边，亲自领军驰援乾封。同时命令提前一步赶回来的林远图立即接管徂徕山大营，防守中枢。 尚让的这种大举出击的动作根本就不需要传递消息，就直接被李克用的斥候探知，消息几乎是尚让刚出徂徕山主阵地没多久，就被送到了李克用手中。 “这个老小子终于动了。”李克用将消息递给旁边的王敬武之后笑道：“德威，卢将军，今日继续攻城，而且攻城要猛，但是不能突进去，黄揆要是想派人出城求援不要拦截。我们两家只围攻西城被北城，放空南城，让他的信使自由进出。” “大汗，不，主公，放空可不行，万一黄揆忽然突围怎么办？”夏鲁奇对于李克用的安排有些不解，起身道：“还是让末将率骑兵暗中埋伏吧？只要他一出城我就杀上去。” “老夏，别乱说。黄揆若是敢突围，我们拿下乾封直接突进沂州，逮住黄巢，比什么都强。”周德威瞪了一眼这家伙，转而拱手道：“主公，王帅，这个尚让只怕不会轻易上当吧？” “嗯，周将军所言甚是。”王敬武和卢弘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道：“尚让可是大齐军的顶梁柱，我听闻他素来狡诈多智，如何肯这么轻易上当。” “这不是上当不上当的事。”此时李克用的独目散发着灼人的光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笑道：“你我二人和其他藩镇不一样，和大齐军都是生死大仇，尚让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他放任乾封城不管，如德威所言，我们拿下城池之后直奔沂州，直接宰了黄巢，那岂不是比和大齐军打一场还要痛快？某家这是阳谋，尚让就算知道我们是在等着他，他也是不得不来。所以接下来就看德威和卢将军了，和他斗斗心眼，德威，你行不行？” 李克用这种近乎于直白的问话让周德威有些尴尬，但是随即点头接过了军令，而旁边卢弘也和王敬武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随即和周德威一起出帐安排兵马。 乾封城内，黄揆自然不知道，在战场之外不仅仅尚让有盘算，对方联军的两位最高统帅此时的心思也不在乾封城上。他此时此刻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坚持的时间更长一点，给尚让多一点准备时间。在沙陀骑兵虎视眈眈在旁窥视的情况之下，黄揆也没指望尚让匆匆率军前来增援。他所想的是自己拖住联军的步兵主力，好给尚让腾出一点时间想办法打败沙陀骑兵。自从尚让在成武城外设计一举击溃沙陀骑兵之后，所有人对付骑兵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尚让，都在希望奇迹继续发生。 而此时刚刚从曲阜城下杀出来的霍存所部尚未来得及赶到徂徕山就被尚让的传令信使拦住，而这份紧急命令也让这支北归兵团开始躁动不安。 “李克用和王敬武合力围攻乾封了。”霍存深吸一口气之后第一时间道：“王妃，由你率军为前部，我军立即改成昼伏夜行，三日内赶到乾封城西南潜伏，等待命令杀出。左相这一次又是在赌了。” “赌什么？”李谠见到霍存将除了狼虎军之外所有的兵马全部归拢到自己身边变成中军，而符道昭的骑兵甚至直接扔给了杨若兰，忍不住好奇道。 “自然是在赌我大齐的命运。”霍存深吸一口气之后道：“各部沿途不得走漏风声，隐蔽接近乾封，不得有误。”霍存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选择了直接下达命令。对于他来说，这种凶险万分的事情胜了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如果败了，大齐军最后的家当也会随之断送殆尽，所以他此时此刻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这一幕甚至身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启禀主公，北方急报。”大齐军和李克用等围绕着乾封城各怀心思，准备放开手脚赌一把的时候，曲阜城下，十三司也将情报紧急送到了薛洋手中。只不过时间紧急，十三司并未察觉出双方的意图，只是将他们各自的部署和行动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朱瑄和朱瑾还是不肯出城是吗？”薛洋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意，再将情报递给袁袭之后反而看着向杰饶有兴趣的问起了朱瑄兄弟的事情。虽然他的命令送到了城内，朱瑾也送出了部分粮草酒肉，但是两人却始终不肯出城见面。所以见到薛洋发问，向杰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罢，他们不出来随他。”薛洋摇了摇头道：“立即让王成率军北上，和霍存保持一定距离，第四卫随后跟上，这一战我们自己来吧。” “呵呵，这个尚让还真是个赌徒。”在袁袭和李振的眼中，这种计谋根本就瞒不住，所以在薛洋传令各部立即启程时候起身笑道：“主公，这一战若是我等不插手，说不得他们还真会打个两败俱伤呢。” “主公，还有件事。”向杰在旁边见到薛洋下令全军启程，当即道：“时溥已经率军从泗水附近动向进入沂州了。” “呵呵，主公，有人居然也想到了这一步啊。”袁袭哑然失笑之余，薛洋却颇为感慨的看了一眼南方徐州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箭双雕 泗水城外，武宁军匆匆拔营而走，直接朝东而去，在此时除了刻意留心派驻跟踪的淮南军十三司暗线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北方主战场之外，还有一支人马悄然启程，直奔沂州而去。 从泗水城外往东度过泗水河就直接进入沂州蒙山地界，往北就是此时正在攻城略地的黄巢本部。时溥在所有人都盯着和尚让的主力兵马决战的时候，直接将目标瞄准了黄巢本人。三万武宁军昼夜兼程，几乎就在乾封城外大战刚刚开始的时候越过蒙山，开始和黄巢本部接触。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就连黄巢本部正在攻打费县的刘塘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后路此时已经被切断，仓促之中的黄巢只得一面急令刘塘回军围攻时溥，一面调集身边护卫的黄邺和李涛等兵马节节抵抗，准备退守新泰，以这个沂州北部重镇为依托阻拦武宁军北上的步伐。 尚让在乾封城下的举动黄巢知道，所以此时的他根本不敢将消息传递到前方，一旦尚让大军出现差池，那么就算是剿灭了时溥也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的大齐军在时溥突然东进沂州之后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紧迫的危急，如果尚让在短期内无法打败蜂拥而来的各路勤王大军，那么新泰城下黄巢本部一旦失利，则整个战局都可能陡转之下，这场战场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主公，时溥这一招抢点很准啊，一下子打在了大齐军的软肋之上，两头作战，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袁袭笑道：“我军何时参战？” “自然是等到两强争霸，两败俱伤之际介入战场，一锤定音。”李振在旁边不假思索道：“如此一来不仅仅剿灭黄巢的大功落到我们淮南军头上，而且还能借此威慑各路群豪，以主公为首。” “主公可是在思索时溥的后招？”袁袭见到薛洋沉吟不语，盯着地图似乎在想什么，顿时笑道。 “徐州和沂州连成一线，南北相连，如果时溥的武宁军一旦占据了沂州，其实力必会瞬间壮大，到时候山东所在的这片州郡，就失去了掣肘之人，你说时溥他想做什么？”薛洋忽然有些好笑，历史上倒是的确是时溥在虎狼谷设计将黄巢一网打尽，而且凭借着黄巢的首级封王，引得朱全忠不服，最终两地大战，时溥兵败之后在燕子楼举家自焚。可现如今，朱全忠一心一意在打河南府的主意，只怕这场战争他已经中途退场了，但是时溥此时的动作却让他看出了另外的门道，一旦占据了沂州，徐州原本四战之地就有了转圜后退之处，那么如果将来和朱全忠争锋，还会被对方打得自杀身亡吗？ “这个时溥啊，想的可不是封王了，而是列土啊。”薛洋一阵叹息之后继续道：“若是黄巢真的在沂州被斩杀，那么时溥必然以此得到唐皇封赏，武宁军横跨南北，往南有四战之地的徐州，可以和我淮南争锋，往北背靠沂蒙山，可攻可守，山东的这偌大之地只怕就再无人可牵制他了。” “此时我等也无法干预了，就算是提前介入战场，打败了尚让，只怕还会给对方一个臂助也说不得呢。”李振苦笑道：“除非帮黄巢打败时溥，不过这可是助纣为虐啊。” “帮黄巢打败时溥不可能，但是容我想想，倒是可以将新泰那边的战事往后拖延一段时日，等到尚让这边兵败之后再行处置，到时候各路大军云集，时溥的武宁军难道还能讨到好不成？”袁袭似乎有了主意，顿时笑道。 “着令十三司立即以主公的命令，急令武宁军北上乾封，参加对尚让大军的围剿。”袁袭对着向杰一开口，在场的李振和薛洋顿时笑了。李振甚至有些无奈道：“军师，主公的这个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头都快被你运用到极致了吧？这个消息一旦传过去，时溥不得吓破了胆子？他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动作被我直接看破，必然会在新泰城下迟疑不定，如此直接给了黄巢时间，说不得真的会让他吃大亏。” 向杰的这份急令从中和三年十二月二十八发出，横跨除夕直接在中和四年正月初三送到了新泰城下的武宁军军营，命令写得很清楚，几乎将时溥本人所有的想法一一道出。这与其说是命令还不如说是恐吓信，直接让时溥差点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连带着新年也过不下去了。这种在千里之外遥控自己的手段让他彻底心寒，感觉自己就算是有任何动作，背后那双眼睛永远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甚至自己稍有动作就会被对方悄无声息之间给拽了回去。 这份直接以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发过来的命令让时溥和武宁军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如果让北面其他各路诸侯知道，自己在前面打生打死，后面还有人居然一直按兵不动在关键时刻抽空捡漏子，那岂不是将这些人全都给得罪光了？这种直接将自己的谋算大白于天下的办法比起阳谋还更可怕，甚至根本就不给时溥选择的机会。就算自己拿下了沂州，两州之地也不可能和这么多诸侯节度使相抗衡，如果自己真的和某一家打起来，那么周围来趁火打劫的只怕是蜂拥而起，到时候甚至不需要淮南军出手，只要点一把火，自然有人会直接对自己出手。 可是此时让时溥平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实在是不甘心，自己一直蛰伏在主战场之外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若是直接放弃，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一番苦心了。所以左思右想之后时溥还是打算先停兵看看，等待乾封那边的结果再说。 只不过他这一等，等来的却不是乾封那边大战的结果，而是身后刘塘全力以赴回援的大军。甚至在尚让那边还没打起来之前，中和四年正月初七，刘塘匆匆率军赶回之后，双方在新泰城外展开厮杀，接近中午时分，城内黄邺率军出城夹击，两边合力之下，直接将武宁军硬生生的从新泰城下赶出了上百里之遥。 一场大胜之后，黄巢更加坚定了独立解决武宁军的信心，将手中的兵马合并之后步步紧逼开始反攻武宁军，如此一来在中和四年的开头，时溥等来的不是机会，而是一场艰难的大战。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乾封大战 十三司自从将命令送出去之后，不论是袁袭和李振还是薛洋都不再理会沂州的动静，这三人对于时溥的性子把握的飞常准，不过三人也未曾想到过，此时的时溥居然会被一鼓作气的刘塘直接打退了百余里。 “主公，吴明和沈勇来了。”向杰将两人带进来的时候，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道：“是不是尚让准备好了？” “军师高见，尚让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吴明和沈勇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拱手道：“启禀主公，霍存军团已经抵达乾封城西南不到百里的地方，等待命令。” “尚让军主力由狼虎军暗中前行，也已经抵达指定位置，前锋为狼虎军，后续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按照暗线传来的消息，近一两日内就会动手。”沈勇笑道：“李克用也已经做好准备，骑兵所部汇合了青州骑兵之后足有近三万人，而且昼夜警戒，步兵和青州军虽然合力攻城，但是明显留有余力，应该是随时打算投入战斗。” “主公，这两方看起来是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了。”袁袭笑道：“要不让十三司将时溥出兵沂州的消息透露给尚让，逼他先动手如何？” “不用了，尚让这一手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霍存的兵马在外，就需要一个能够顶得住李克用攻击的前锋来吸引住沙陀骑兵，如此霍存才有机会接近。”薛洋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狼虎军和虎狼军有了上次在成武城外对抗李克用骑兵的经验，肯定会有所准备，所以尚让让林言领军为前锋，霍存也一样，肯定会让狼虎军在前，自己率军尾随在后，一旦狼虎军咬住了沙陀人，大军才会趁势跟上去。所以他需要先机，李克用则不需要，骑兵只要不被对方逼到跟前，可以随时投入反击。” 薛洋的分析很快在战场之上得到了验证，在得到了霍存的确切位置和部署之后，尚让果断在中和四年正月初九这天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虎狼军为前锋直扑河东兵马大营，后续大军全速跟上，准备和对方速战速决。 这种状况和成武之战一开始截然不同。如果说成武之战尚让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话那么这一战双方是各怀心思。李克用甚至为了能够吸引尚让全军往自己这边攻击，主动让周德威放开了前线的反击，直接将虎狼军放了进来，然后步兵和平卢军合流直接横插在虎狼军和尚让主力兵马之间，以此来给沙陀骑兵歼灭虎狼军争取时间和机会。 大齐军的镇军利器如果折断的一根的话，那么如今这个局势之下，黄巢也就失去了反复的余地。所以李克用和王敬武对于战场各部之间的安排也非常到位，至少短时间内不论尚让调集多少人手，四万步兵横亘在眼前，尚让无论如何都突不出去。 “急令黄揆所部率军出城，给我堵住沙陀军北面，往内收缩，牵制住对方的骑兵视线。”对于虎狼军被对方困在其中，尚让视若罔闻，而是直接让传令兵在城外挥动令旗，召唤城内的黄揆所部趁着对方所有的兵力全都运用到了极限直接从北城出击，绕道攻击沙陀骑兵的西北面，牵制住对方的视线的同时支援虎狼军。而且北面被黄揆率军占据之后，沙陀骑兵能够进行机动的方向就只剩下西面，也就是霍存所在的方位。 “擂鼓，吹号，告诉全军将士，这是最后一战，各军务必给我全力以赴，不杀李克用誓不收兵。”尚让这边中军大鼓开始响彻九天，无数的大齐军将士开始冲锋陷阵，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从各处战场奔向对手，厮杀开始从这一刻变成了整个乾封战场的朱瑄路。虽然大齐军分兵作战，但是尚让提前做好了部署的情况之下却根本没有出现李克用预想当中的状况，甚至被围在最中间的虎狼军在林言的率领之下死死的咬住了沙陀骑兵，逼得夏鲁奇和李存孝不得不开始将后军调过来冲击对手，同时让前军不要理会伤亡加速脱离，要在短时间内将速度拉起来。 “主公，霍存的人马动了。”其实在尚让这边刚开始出动的时候霍存就已经率军朝前开拔了，狼虎军在前开路，背后数万大军紧紧跟随，这种头重脚轻的阵型原本只需要一支兵马从后面打过去就能够让其彻底崩溃，但是在此时却起到了最大限度的作用。所以十三司前来汇报的时候，就连袁袭都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一战成名的大齐军将领也多了一份欣赏。 “让王成率军进入乾封以北隐蔽，待双方大战进入最后之时插入战场，陈瑜所部从南，楔入尚让大军的背后，陆明所部为前军，正面突击霍存的大军，骑兵都在外游弋，自行寻找战机。”薛洋见到这一刻自己的三员大将都涌到了自己面前，知道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即点了点头道：“大家记住，介入战场的时机一定是他们两军打到关键时刻，另外一点就是如果碰到大齐军的将领，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 “主公放心，保证将那个秦王妃带回来给主公暖床。”黄杰在旁边哈哈一笑，顿时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自从上次薛洋意外的将杨若兰放走之后，军中这些大嘴巴就开始有模有样的编排他的故事，而且还乐此不疲。 “也好啊，碰到她的话就告诉她一句，当初我和她说的话还没忘，只要她来愿意过来，我保证全都善待。”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黄杰没惹来薛洋的训斥，后者反倒是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 “主公放心，末将领命。”陆明在前面拱手接令，带着三人立即分配军务，三部兵马随即浩浩荡荡的开出，整个军营都为之一空。 “两位军师，我们就坐观这场大战最后的战果吧。”薛洋一笑，带着袁袭和李振上马，朝前疾驰而去。伴随着他的离开，淮南军对于乾封战场的谋划也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七十九章 鏖战 “哈哈，给我传令德威和存孝，这一次一定要将虎狼军全军吞下。”李克用坐镇中军，哈哈大笑。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存孝指挥骑兵队尾和对头翻转过来，犹如一条巨蟒一口咬住了虎狼军，同时转过去的对头一个横扫，将虎狼军直接围在了其中，而此时周德威趁着卢弘率领平卢军挡住了尚让大军主力的机会，迅速返回，将虎狼军的后路彻底堵死，当即命令中军吹响号角，“呜呜”的草原牛角号响彻全场，甚至比起平卢军的牛皮战鼓声还要激昂，一刻不停的催促着各部全力以赴奋勇杀敌。 河东兵马这边火力全开，意图非常明显，要一口吃掉虎狼军，断大齐根基。而此时黄揆率部直接放弃了乾封县城，集合了城内近两万人马快速从被北城绕道，直奔李克用的后军而去。 “大帅，黄揆所部已经出城朝我军后方而来，是否从前线抽调兵马回援？”李克用没有发现，但是王敬武这边却第一时间察觉，只不过他此时手中的兵马已经运用到了极限，如果让卢弘抽调兵马回援，那么光靠平卢军势必挡不住尚让大军的全力攻击，一旦缺口被打开，那么周德威立时会陷入两面受敌之境地。 “不用了，沙陀骑兵一旦冲起来，就没人能够挡得住。区区两万兵马，还不至于让他难受。”王敬武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件事，甚至没有将消息转告给李克用，眼睁睁的看着黄揆全军出击，在李存孝调集骑兵首尾相连直接将虎狼军围在其中的时候忽然扑了上来，犹如一头龇牙咧嘴的豺狗，一下子咬在了沙陀骑兵的软肋之上。 因为林言在中间苦战，带着虎狼军死死地吸引住了李存孝所有的注意力，所以黄揆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有遇到什么阻击，大军都杀到跟前了，沙陀骑兵才仓促之中调动兵马反击，却被黄揆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锋黄揆亲自率领的长枪兵几乎是在对方冲起来的那一瞬间将所有的长枪当做标枪扔了出去，与此同时弓箭手在这一刻发挥了极其强大的作用，两轮覆盖硬生生的将对方的脚步逼停了，前方无数的骑兵人仰马翻之余，被后方紧急而来的骑兵直接踩在了马蹄之下，而趁着这难得的一瞬间，黄揆已经率军冲进了对方的阵型之中，无数的长枪犹如刺猬一般迅速捅入沙陀骑兵的心脏位置，短短片刻时间内，两军在原地就杀得血流成河。沙陀骑兵持续撞击，和对方的长枪手撞在一起，双方几乎是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在两军主力鏖战之余，上演了一场血腥大战。 黄揆大军介入战场，真正的让李存孝也尝到了此时林言的苦楚。被沙陀骑兵团团围住之后，虎狼军真正的遭遇到了成军以来最大的危机，四面受敌，三面都是骑兵冲击，饶是虎狼军战力强悍，如果对阵周德威的步兵，说不得早就冲散对方的阵型了，但是在冲击力比自己还要强横的骑兵面前，自己苦心维持的防线犹如一个四面漏风的漏沙网一般，根本就修补不了，如果不是自己在中军附近集中了三千名弓箭手，不断的上前支援前军，避免沙陀骑兵冲到中军附近，彻底将虎狼军冲散，只怕此时此刻尚让的大军主力尚未前来救场，自己就先崩溃了。 “左相怎么还不率军冲阵啊？”林言此时头皮都要抓破了，但是却没有丝毫办法，这种身处最中心周围都是敌人的任务就算是自己领着虎狼军也支持不住。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黄揆已经在外面和沙陀骑兵打得难解难分了，而且依靠着手下前锋几乎全军尽丧的代价，黄揆已经将李存孝和李克用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在李存孝的主力骑兵没有办法回援之后，李克用直接让夏鲁奇带着自己身边的亲卫上前顶住了黄揆的誓死攻击。李克用还是和此前一样，身边并没有摆过多的部队，甚至此时在夏鲁奇出击之后，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不过好在他距离李存孝的大军主力不远，倒也不用摆那么多人。 但是夏鲁奇上前之后，有了这支生力军，原本李存孝左支右突的状况得到了好转，全心全意对敌之后，开始逆冲林言的中军，如此一来虎狼军面临的压力不仅没有减小，反倒是因为李存孝加大了力度之后变得更严峻。林言的中军弓箭手甚至都无法照顾到三面防线，蜂拥而至的沙陀骑兵冲锋起来，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将原本布置在前方的长枪方阵直接冲得七零八落。 “左相这是要让我也战死沙场吗？”林言咬了咬牙，开始调动自己最后的三千精锐投入战场，这是林言自从上次虎狼军重建之后选拔最精锐的将士组成的，只不过人数太少，虽然投入战场之后正面沙陀骑兵的攻势被挡住了，但是南北两翼此时却出现了巨大的空挡，再也弥补不上，一旦两翼的沙陀人一汇合，自己的虎狼军势必会被对方一切两半，彻底崩溃。 “左相，虎狼军只怕坚持不住了。”此时的尚让的眼光不断的在虎狼军的方向凝聚，双手紧握在背后，捏成的拳头青筋暴起，似乎凝聚了全身的气力，身边亲卫的汇报他似乎也是置若罔闻，始终按住了大齐军主力攻击的力度。 “平卢军的兵力还剩多少？”半晌之后尚让才带着沙哑的声音低吼，犹如黑夜里的孤狼一般，让身边的人都一阵心惊胆战。 “平卢军已经尽数开赴战场，王敬武身边只有数千中军。”亲卫的汇报声引来了尚儒的注意，后者是尚让的族弟，所以上前一步道：“大兄，该是时候了，不然的话虎狼军一旦崩溃我军就再也挡不住沙陀人的攻击，全局也会彻底崩盘啊。” “差了一点。”尚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过随即就被坚毅所取代，那握拳背在身后的右手也在此时迅速举起。这一刻坐镇中军的尚让身形清越挺立，犹如寒风中的苍松一般。伴随着他的右手挥动，大齐军中军战鼓开始骤然而变，急速犹如雨点一般的鼓声开始响彻全场，这一刻在前方厮杀调度的费传古和张言几乎是一刻不停，将大齐军中军主力所有的兵力顷刻之间投入战场。费传古再被，张言在南，两厢同时动作，大军呼啸而至，原本僵持不定的战线在这一刻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剧变。 第一百八十章 霍存军至 同一种办法，林远图在谷熟城下试验过，被淮南军打得抱头鼠窜，近乎于全军覆没，但是张言却在此时及时的将溃兵都集结起来，回身试图堵住沙陀骑兵的退路，延缓对方的攻击速度，整个调度指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以至于安金俊在后路被林言率军反扑之后，再次遭到了攻击。 不过这些对于成建制而且速度冲上去之后的骑兵来说，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削弱其战力。安金俊甚至率领骑兵一头扎进了对方数千名弓箭手布设的箭雨之中，然后一个回身，直接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搅乱，从中军到右翼，短时间内沙陀骑兵在张言的大阵之中的这个近乎于九十度的大转弯将整个大齐军阵型彻底搅乱。这些骑兵沿途不论是弯弓搭箭还是长刀挥舞，带来的死亡甚至让沿途的大齐军彻底被清空了一片区域，庞大的漏洞逼得张言根本无法继续指挥，只得命令各部各自为战，分头堵截沙陀骑兵的肆虐。 而此时和张言这边几乎完全不一样的是，韦国素和费传古联手之后，虽然平卢军调来了骑兵助阵，但是依旧止不住溃败之势，尤其是费传古将后军抽调到北翼之后，两面受敌的平卢军短时间内就被对方斩杀一片，失去了继续攻击的势头，卢弘只得让溃败所部朝中军靠拢，利用骑兵不断冲锋游弋阻拦大齐军的攻击。 原本这一招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让韦国素束手束脚，但是在张言那边一阵接一阵紧急状况出现之后，韦国素在尚让的催促之下咬牙率军不管不顾直接扑了上去，和对方的骑兵大部撞在了一起，双方在原地纠缠厮杀，彻底没有了骑兵阻挠的平卢军根本无法应付费传古的全力攻击，只得一退再退，原本和沙陀骑兵齐头并进的军阵开始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靠后而去，如此一来等于是将整个河东兵马的北翼洞开一线，如果不是周德威奉命撤退刚好卡在中间，只怕韦国素都要忍不住抽调兵力侧击沙陀士兵北翼防线了。 此时此刻的两军战场之上，不论是大齐军还是联军这边都已经竭尽全力，依仗着骑兵战力强悍，虽然李克用抢到了先手，但是尚让却将自己手下大军人数众多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李克用在最关键的时刻果断改变部署，逆势冲击张言的大军主力，将其阵型凿开，只怕这场战争真的快要见分晓了。 不过此时不论是尚让还是李克用对于平卢军的败退都没有看在眼里，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着西面而望。李克用在等着夏鲁奇和李存孝联手打败黄揆然后抽调兵力回转中军，一举击溃张言，从而将这场大战的战果收入南中。而尚让则在等待霍存兵马的到来，只有狼虎军投入战场才能彻底遏制住沙陀骑兵的优势，反败为胜。 “启禀主公，霍存的兵马已经赶到战场。”在此时战场之外，薛洋和袁袭等人也等来了这个消息，只不过向杰随后又道：“黄揆所部看起来是不能指望了，李存孝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挡得住了，他亲率三千精锐和夏鲁奇汇合之后，居然分兵冲击黄揆的大阵，只怕现在已经被对方直接将整个阵型给凿穿了。” “告诉陆明他们，等到霍存兵马介入战场之后再行动手，做好防骑兵冲击措施，尚让吃的亏我们不能再吃一遍。”薛洋点了点头，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当即让向杰去传令。 而此时身为霍存军团前锋的狼虎军抵达战场的时候，也正好碰到了李存孝击破黄揆的中军。原本应该在北线侧击沙陀骑兵后军的这支兵马打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被六千骑兵直接硬生生的将阵型冲散，黄揆本人更是在和李存孝的对阵之中被对方一击重击直接打落尘埃。 他一死也就意味着这股大齐军彻底崩溃，近万人的大军开始四散而逃，而失去了大阵掣肘的散兵根本无法逃脱骑兵的追杀，以至于在杨若兰赶到的时候整个黄揆大军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漫山遍野逃逸。 “给我截住沙陀人。”杨若兰的到来打乱了沙陀人的追杀，而且双方都是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摆开阵型就直接撞到了一起。狼虎军三万多人一下子冲上来之后直接将李存孝和夏鲁奇包围在其中。 “留下狼虎军围攻李存孝，其他人立即前出攻入战场，尾击沙陀骑兵。”霍存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索直接分兵，让李唐宾主力三万人在此时投入战场，自己留下一万中军接应杨若兰。 霍存兵团的突然出现让李存孝和夏鲁奇都吓了一跳，而且因为骑兵速度太快，而对方也是直奔自己而来，所以两人还没来得及调度就被对方给围了起来。 “十三太保，赶紧率军冲出去和大汗汇合，不能让大齐军冲上去，这里交给我。”夏鲁奇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狼虎军的旗号，顿时暗自头皮发麻，李存孝之前斩杀黄霸的事情沙陀人也都知道了，此时对方含恨而来，肯定会和李存孝不死不休，所以他当即让李存孝回援中军，自己留下来拖住杨若兰。 夏鲁奇生怕李存孝不愿撤退，直接搬出了李克用才压制住了对方看到狼虎军之后眼神之中爆射而出的那股战意，让其率军冲锋突围，自己则直接朝着狼虎军主力所在的位置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夏鲁奇不知道的是，李存孝亲自开路依仗着自身强横的实力冲出了包围圈，但是他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突出去了。杨若兰见到李存孝扬长而去之后暴怒异常，亲自率军前出和夏鲁奇厮杀成一团，之前被冲开的包围圈在一瞬间再次合上，而且迅速将夏鲁奇死死地围在了中间，让他手下的骑兵失去了冲锋的速度。 沙陀骑兵没有了速度，基本上就已经宣告了死亡。旁边引军观战的霍存也开始放心前行，紧随李存孝之后开进了战场。 “霍存率军杀进去了。”陆明在第一线，见到霍存的战旗摇动，开始朝着主战场而去之后，制止了手下黄杰的躁动，摆手道：“各部等待杨若兰剿灭了夏鲁奇之后再动手，最好让他也加入战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螳螂捕蝉 “父汗，不好了，后面大齐军大队人马已经杀过来了。”李存孝率军突出狼虎军包围圈之后一路狂奔直接闯到李克用身前，指着身后刚要汇报，李唐宾、王重师、李谠和刘捍四人联手率军冲了上来，几乎是前后脚，根本就没有给李克用反应的时间。 这三万人一闯入战场，顿时打了沙陀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兵力已经运用到极致的李克用竟然找不到可以上前拦截的兵马，危急之中李存孝只得咬着牙率领身边三千铁骑冲了上去。 三千对三万，就算是这三千人是李存孝用来组建飞虎军的底子，在如此庞大的兵力悬殊之下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李唐宾一早就冲到了他跟前。被堵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的沙头骑兵遭到了十倍兵力的步兵攻击，几乎瞬间就倒下去一大片。这一幕惹得李存孝怒吼不止，手中的毕燕挝在人群中舞成了一道黑色的飓风，周边虽然有无数大齐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了过去，却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一招击飞，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一击。 不过李存孝虽然威风凛凛，打得周边的大齐军士兵抱头鼠窜，却也不敢深入大军混战的核心，因为此时在李唐宾率军和李克用的手下交战之时，刘捍已经领兵杀向李克用的中军了。霍存军团在曲阜城下鏖战数月，这最后剩下的几万人马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趟过来的老兵，所以一出手就直接是致命一击。李克用身边根本没有多少人，一千多精锐在人海之中只是泛起一朵水花就快速被人山人海吞没。所以李存孝只得集中其身边最后的人手护着李克用且战且退，同时不断吹响号角，招呼和虎狼军拼生死的骑兵主力回援中军。 安金俊带着一般的骑兵主力攻击张言的大齐军主力之后，剩下的不到一万精锐则和林言打得难解难分，双方战到此时算是已经尽了全力了，特别是林言的虎狼军从开战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两个多时辰的鏖战，三万多人的编制打到现在只剩下一万多人。整个战场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虎狼军将士阵亡的尸体。 不过此时李存孝招呼身边的沙陀骑兵前去护驾却给了林言一丝机会，他没有看清楚李唐宾带了多少人过来，但是刘捍围攻李存孝的中军却被他看到了，所以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林言是咬着牙，不顾自身伤痕累累，带着还能战的虎狼军沿着对方的尾巴就追了上去，和刘捍一起前后夹击，死死地咬住了这股骑兵。 不过不论是林言还是刘捍，在李存孝召回骑兵主力之后，两人反过来直接被李存孝给打得节节后退，甚至刘捍还差点被李存孝一招给打下马去，不过好在李唐宾这边迅速解决了李存孝的三千精锐之后分兵前来，与此同时符道昭也率军突了进来，众人合力之后重新开辟了一处战场，打得难解难分。 此时俯瞰整个乾封战场的话，基本上分成三大块，除了刚刚开辟出来的围绕着李克用为中心的新战场之外，剩下的平卢军战场在韦国素和费传古两人联手已经逼得王敬武不断后撤，第二块张言这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被安金俊将前军大崩溃，即使张言竭尽所能将中军派了出去，但是短时间内依旧无法取得什么效果。可以说如果不是霍存兵团及时出现，只怕早就被安金俊给击溃了。而且从目前来看，张言也顶不了多长时间了，在后方出现变故之后，安金俊已经开始调集身边的精锐，准备对张言的中军发动突袭，以确保第一时间打掉对方的指挥中枢。张言的大军和其他大齐军兵马不一样，大部都是新兵，必须依靠中军和各级将领才能够做到指挥如意，之前就是因为安金俊突袭顿时间内将前军的指挥系统大崩溃，大量的基层将领被杀之后这些新兵失去了部署勾连所以才会彻底崩溃的。所以反应过来的安金俊率军开始狂飙突进，朝着张言的中军急速冲了上去。 安金俊的这个法子彻底打在了张言的软肋之上，他根本无法阻拦住对方的这种突击，沙土骑兵在人群之中一面紧急放箭，击杀沿途阻拦自己的大齐军，一面挺起架在马鞍上的长槊，攻击匆匆而来试图阻拦他们的大齐军中军人马。 “冲！”安金俊亲自领军，手中的长槊前举，“当”的一声直接砸在了对面一命大齐军将领的脑袋上，硬生生的将其头上的头盔给咱砸瘪之后，一挥手身后无数的骑兵一冲而过，长槊弯刀，沙陀骑兵标配的武器，在战场之上纷纷收割大齐军士兵的生命。顺着安金俊冲锋的道路，硬生生的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无数的大齐军士兵在这一波冲击之中丧生。张言紧急调动左右两翼上前合围，却被对方驱赶前军溃兵倒卷之后，直接就势崩盘。 张言这边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但是此时不论是尚让还是张言本人都已经无兵可调，和李克用一样都陷入了兵力运用到了极致的地步。此时尚让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安金俊一骑绝尘，快速突到张言跟前。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李存孝那边，当刘捍和林言得到了李唐宾等人的救援之后，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的符道昭此时悄然率军冲了起来，他手中有两千多精锐骑兵，在此时忽然出现，直接打在了安金俊的后军之上。这一计突如其来的打击将所有人都打蒙了，根本没有人想到此时会有人能够抽出兵力前来救援张言，甚至他本人都没有想到，以至于在安金俊后军骚乱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被安金俊一槊直接扫落马下，紧接着原本高高飘扬的中军张言的将旗也被挑落下来。 “轰”张言的意外落地和他的将旗被挑落，代表着大齐军的主力军团彻底陷入崩溃，虽然符道昭到来的很及时，但是前军安金俊此时尚且没有感受到来自后军的骚乱，所以在挑落将旗之后，率部一个横扫，直接将张言的中军彻底搅乱，无数的骑兵狂飙突进，在原地转弯往南，击破张言大军的左翼之后向后迂回，彻底将在这个混乱的军阵给犁翻。 “贼子休走。”安金俊率军彻底击破张言之后才开始从左翼返回，此时才真正和符道昭正面相对，也就是在此时才看清楚对方居然一直在追着自己的后军攻击，当即勃然大怒，率军直接将符道昭给围在了其中。 而此时在战场之外，霍存和杨若兰四万大军在覆灭了夏鲁奇之后赶到，彻底打破了李克用的幻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援兵天降 “还请王妃率军立即攻打李克用，将其迅速剿灭。”霍存和杨若兰赶到的时候，联军在安金俊突破张言大军的攻击之后实际上已经占据了优势，只要安金俊将符道昭消灭，回身参与李存孝所部击溃李唐宾，这场大战从此就可以彻底逆转。但是霍存和杨若兰这四万生力军的加入却让李克用刚刚升起的幻想彻底覆灭。当狼虎军真的犹如猛虎下山取代被击溃的刘捍所部之后，李存孝仿佛感受到了这种宿命般的杀气，当即朝着李克用道：“父汗在此指挥，容孩儿去斩将夺旗。” 他说完之后直接率身边的一众骑兵直接冲了上去，直接和杨若兰争锋相对，并且身先士卒，以自己为箭头开始逆冲狼虎军大阵。杨若兰布置在前军原本正在合力围剿刚刚突上前来试图斩杀刘捍的沙陀骑兵，被李存孝这猛然一冲，前军被冲散之后差点被对方顺势直接冲到了中军阵前。危急时刻杨若兰直接调遣左翼兵马上前，以盾斟和枪阵，不计代价和伤亡将李存孝的步伐逼停，随后更是召集弓箭手不断攒射，降低对方的速度，同时调集各军开始围剿李存孝。 有了之前对阵沙陀骑兵的经验，不论是杨若兰手下的狼虎军还是林言手下的虎狼军，对付骑兵都已经有了初步的办法。前期以枪阵和盾阵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对付冲锋的步伐，然后调集弓箭手放箭，等到对付的速度放缓，立即调集最大限度的兵马上前，以人海战将其彻底淹没。骑兵只要被步兵围在中间，立时就会变成活靶子。 这条无数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不论是李存孝本人面前，还是他身边的骑兵，此时周围四面八方都是一群一群的盾牌手和长枪手冲锋向前，以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阻拦自己前进的脚步，盾牌手以命换命，将对方的骑兵马蹄挡住之后，身后长枪手几乎是踏着对方的尸体前进，长枪不断突刺，将沙陀骑兵放倒。 虽然这么一来几乎每击杀一名沙陀骑兵，都要付出数倍的代价，但是在大齐军目前现有的装备之中，也只有使用这种办法才能够有一线生机。不过好在只要对方的速度降下来，情势则会随时翻转。 李存孝直接撞翻了对方一连串的盾阵和枪阵之后他自己没多大感觉，但是身后的骑兵却速度变缓，所部在连续几轮冲击之后，不断减员，原本三千多人硬生生的骤减了一半还多，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消耗还在急速扩大，周边的狼虎军士兵对付他可能力有不逮，但是打没有了高速突击的普通骑兵，很快就能将其掀翻。 不过此时李存孝无意当中发现杨若兰就在自己不远处，自己往来奔驰数次之后这一次调整的方向赫然是对方的中军，所以在发现这个目标之后，李存孝乐得哈哈大笑，当即一拍战马率队再次发起突击。 “弓箭手，放！”杨若兰早就准备好这一次，所以几乎就在李存孝开始发动突袭的那一瞬间，在中军等待多时的弓箭手，寒光凛凛的长箭就一瞬间升上了天空，而且杨茹兰自己也抢过一张强弓，弯弓搭箭对着最前面的李存孝一箭射去。 这一阵箭雨之后，弓箭手几乎没有理会战果，第二轮箭雨随即再次升上天空。李存孝所部的速度拉不起来，原本间隙之间就能冲过来的他硬生生的被两轮箭雨覆盖，而且刚刚杨若兰那犀利的一箭虽然没有命中他本人，却将自己的坐骑给一箭放倒，他自己也被贯下马背。 “放箭，给我杀了李存孝。”李存孝的意外罗马让双方都急红了眼，杨若兰几乎是一瞬间拼命招呼弓箭手不要钱一般朝着对方的那个方向发射箭雨，而李存孝身后的骑兵则是一瞬间冲上前就要将李存孝拖走。 “找死！”李存孝只是在地上愣了一瞬间，随即翻身一跃，身形凭空而起，手中并且也在一瞬间舞成一阵旋风，将铺天盖地朝自己而来的箭矢全都拨开，同时身形在地上一点就要再次朝前冲过去。 只不过他浑然无事，但是他身后的骑兵却遭到了连续几轮箭雨覆盖，顿时间无数人手轰然倒地，他带过来的这支人马到此时终于被打崩溃了。 “啊！”李存孝猛然间一回头才发现了异状，顿时一声怒吼，势若疯虎，震得身边原本要扑上来的狼虎军将士硬生生的停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机会，李存孝直接翻身越上附近一匹战马然后扯住缰绳一拉，战马原地掉头直接朝着狼虎军阵外疯狂冲了上去。与此同时那剩下的数百骑兵在这一瞬间也紧紧跟随他身后，向外突围。 “全军突击，给我杀。”李存孝突围让杨若兰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当即指挥狼虎军全面出击，直接顺着对方逃走的方向直接杀奔李存孝的中军而来。狼虎军的加入让李克用越发艰难起来，中心位置的兵力被四面合围，彻底失去了腾挪之地，唯一的希望安金俊此时还被霍存带兵冲了上去，而且霍存除了自己带来的兵马之外，还不断号令约束张言的部下参与战斗，这样一来原本最容易取得突破的安金俊被牵制住了，而且以符道昭为核心，在霍存的不断催促和网罗之下，原本散乱的大齐军主力开始逐渐的涌了上来，将安金俊也给为了中间。虽然这个包围圈还不稳固，战力也不强。但是以符道昭为核心，中心开花的战术已经开始逐渐奏效。 伴随着安金俊的身形被围在了人群中间，李克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怒吼起来，自己这次带来的是沙陀人最后的希望，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如果自己在此间战败，也就等于将沙陀部族的未来彻底葬送。这对于李克用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已经陷入疯狂之境的他不顾一切的亲身杀入人群之中。 “让黄杰立即进入战场，同时传令陈瑜和王成，立即发动攻击。”李克用此举无异于自杀，在他自己冲入战场第一线之后，无数的大齐军开始蜂拥而至，直接朝他而来。此时不用指挥所有人都明白，只要就地斩杀李克用，那么沙陀人不论还有多少战力都会立马陷入崩溃，真正的杀一人可逆转战局。 “父汗，快回去，有援兵来了。”李存孝返回的时候正好见到李克用在前线厮杀，当即拍马赶来，一把拦住他怒喝道：“父汗你听！” 此时的战场之上隐约传来一阵接一阵富有节奏的震动，似乎有什么史前巨兽要突破限制闯入世间一般。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戮 “第五都在前，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兵分左右，给我横扫过去。”陆明带着亲卫在后面看着第五都整装前进，右手一挥，淮南军的战鼓声开始响彻整片战场，隆隆的战鼓声开始伴随着第五都沉重的步伐缓缓而进，恍如洪荒巨兽动地而来。 “父汗，是淮南军，是淮南军的战旗。”这股越来越大的动静伴随着第五都的阵型出现在战场上，当陆明身边淮南军的战旗映入眼前之时，李存孝狂喜出声道：“父汗，我们快反击，配合淮南军杀出去。” 不过李克用这边尚未反应过来，大齐军那边已经开始动了，杨如兰几乎是瞬间就直接做出了分兵的决定，狼虎军分兵一万立即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开始号令狼虎军全力攻击沙陀骑兵。杨若兰的动作让周围的李唐宾如梦方醒，急忙催促手下各部开始配合狼虎军全力围剿。更惨烈的厮杀在淮南军抵达的时候发生在战场之上。 而且伴随着杨若兰率先开始动作，这股浪潮迅速传到了大齐军所有的领兵大将手中，甚至霍存在察觉到异状之后直接在尚让做出反应之前，开始加速围攻安金俊，甚至还直接升起了大齐军战旗，开始代替尚让下达攻击指令。 此时无人责怪霍存的举动，尚让的位置太靠后了，根本无法及时掌控战场的变化，而伴随着淮南军的介入，这场大战可以说真正的达到了顶点。所以在大齐军战旗升起来的时候，不论是大齐军将领还是前方士兵，都是松了口气，厮杀之时更加惨烈，交战双方所有人都明白，决定战争的胜负手此时已经出现，大齐军固然是咬牙围杀联军不止，意图在淮南军到来之前，取得一处乃至于多处战场的胜利，从而腾出足够的兵力对抗淮南军。而不论是河东军还是平卢军，此时也在争取最后的胜利，或者说最后活命的机会。 “轰！”当狼虎军脱离主战场开始和黄杰轰然相撞之时，不论是狼虎军自己还是淮南军这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两支兵马身上，所有人都在等待。 “起！”黄杰扯开嗓子嘶吼，倒拖在身后的陌刀在一瞬间翻转身形，开始举起，迎着已经到了跟前的狼虎军冷然一笑，伴随着他的动作，身后无数的陌刀兵统一动作，同一口令，带着古老秦腔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而来，所有的第五都将士这一刻身上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仿佛这已经不是战场厮杀，而是传承百年的安西兵魂再现，附身而来。 雪亮的陌刀猛然间斩落，硕大的人头滚滚而落，几乎是在一瞬间，第一排陌刀兵就已经齐刷刷的砍下了数以千计的人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那陌刀一举，人马俱碎。而第一排动作之后，身后第二排上前跃进，陌刀挥出，杀戮再次出现。滚滚的人头伴随着第五都数千陌刀兵入墙而进之后，沿途除了这一堆堆的人头之外，到处都是断臂残肢，短时间内依靠着陌刀兵的强悍战力，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杨若兰匆匆抽调过来的一万狼虎军根本就挡不住陌刀兵的进攻，在连续几轮攻击之后就被彻底杀散。 “全军攻击，打开沙陀兵周边的缺口。”陆明的中军几乎就在后面紧紧跟随，见到黄杰推进顺利之后当即让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也跟着压了上去，大军形成一道锋锐的箭头，直奔李克用而去。 陆明的意图很快被杨若兰等人察觉，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狼虎军会败的这么快，以至于等到淮南军杀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觉察过来。所以黄杰几乎是一闯入就直接造成了大面积的混乱，很多大齐军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迅速斩杀。 “好个淮南军，好一个陌刀队。”此时杀戮发生在李克用面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安西军距离如今这个时代已经过去百年之久，安西军之后陌刀兵就迅速沉寂，所以只有李克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里面喃喃自语几句之后迅速让李存孝集中起最后的力量迅速朝着对方冲击的方向冲击，合力攻击狼虎军。沙陀骑兵被围在此处丧失了最大限度的攻击力，李克用和李存孝此时甚至集中不起来更多的人手，仓促之中两人甚至只能带着中军最后的几千人冲击到前沿。 “杨大娘子，我家主公说了，此战胜负乃是天意，还是不要执着了。”黄杰领头直奔杨若兰所在的狼虎军中心，一个冲锋之后，借助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隔开了周边的狼虎军，直接来到对方跟前道：“我家主公说了，他之前跟您说的话，依旧有效，希望您不要白白耽误了这数万大齐军勇士的性命。” “你少来霍乱我军军心，有本事我们战场上再决胜负。”杨若兰面如寒霜，竭尽全力反击。 “既然大娘子不愿意，那末将就无话可说了。”黄杰抱拳之后，陌刀挥动之余直接将四面八方冲上来的狼虎军一瞬间全部斩杀，而身后无数的陌刀兵更是步步推进，狼虎军的反击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那巨大的陌刀一挥之下，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一击，而对方的反击打在陌刀兵身上的时候却没有多少伤害，很多士兵被对方击中之后甚至只是身形一个趔趄，随即再次恶狠狠杀了过来。 黄杰在杨若兰面前屠杀大齐军最后的精锐，而第三都在陆盛的率领之下则直奔李唐宾而去，第三都杀进对方的大军之中的时候，第二十都王茂章则趁此机会直接朝着霍存而去，三个都不到两万人，却在战场之上分成三股，短时间内就将原本已经逐渐独立的分战场全都串联起来，起到的作用比起单独投向一处作用要更大。 “吹号角，号令全军。”陆明冷然一笑，尖锐的号角声忽然从全力发出，一阵接着一阵传来，随后不久陈瑜所部率先出现，从南边出击，直奔霍存所部而来，两个都直接将霍存给反包围在其中，配合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堵住了霍存和其他各部之间的联系，原本已经聚拢起无数张言大军主力的霍存此时迅速被淮南军插入其中，犹如滚油泼雪一般让对方的攻势迅速消散，被困在其中遭到内外夹击的安金俊艰难的从包围圈之中钻了出来，顾不得自身兵力消耗殆尽，朝着李克用所在的方向仓皇而逃。 第一百八十四章 溃败 “霍将军，快投降吧。”安金俊钻出包围圈之后，陈瑜手下三都兵马已经和霍存旗鼓相当，战力高下立判，大齐军开始被外围保卫的淮南军一圈圈屠戮，根本无法起到有效反击的作用。陈瑜看着霍存的身影之后立即率领亲卫上前，远远的对着对方喊到。 不过陈瑜也没指望霍存能够回答自己，三都在手品字形往前突进，对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部署，最里圈的浮道昭甚至根本就突不出来，被自己人死死地挡住了去路。 陈瑜和陆明两部合力，在帮助安金俊打开局面之后，陆明所部就逐渐开始往里突进，放过身边的狼虎军开始压迫李唐宾和霍存，将林言压迫到了平卢军方向。那边尚让在和费传古汇合之后，就立即发动最后的攻击，几乎就在淮南军快速帮助李克用脱离险境的同时终于将平卢军彻底大崩溃，连带着周德威手下的步军也被乱军彻底搅散，他本人在和虎狼军仓促相遇之后被围攻，跌落马下。 不过此时根本每人理会他的生死，平卢军一崩溃，卢弘带着自己的亲卫裹挟王敬武落荒而逃，整个平卢军大阵崩盘之后彻底李克用和王敬武之前布下的阵型也随之瓦解。尚让这一招确实打在了所有人的软肋之上，平卢军崩溃之后整个战场北线全部洞开，原本陷入重围之中的大齐军除了杨若兰和李唐宾之外，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跟随尚让的大旗迅速往北撤退，甚至就连霍存本人也迅速开始率队撤退，让大军撤退之后露出了踪迹的浮道昭断后。 “算了，各军收拢围攻当面之敌，北逃的大齐军交给王成自行处置吧。”陆明叹了口气，王成所部此时应该才刚刚抵达北线，三个都只怕挡不住这数万大齐军的脚步。 此时的王成实际上已经抵达战场，只不过平卢军的败退太过于仓促以至于他的阵型还没来得及展开，对方就直接崩溃了。危急之中王成只得率军斜插而出，一方面为王敬武挡住了后续的追击敌人，一方面以王虎为前军，卢静为中军，胡默成和刘启山两人为左右两翼，边打边展开，逐步封堵大齐军北逃的道路。 “将军，尚让的大旗已经过去了。”王成的办法是稳妥的，但是却只能保证自己三个都展开之后挡住了后续的对手，而在此之前，不论是追击王敬武还是跟随尚让直接北上逃窜的费传古、韦国素和林言等人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数万大齐军从眼前消失，前军的王虎此时真的变成了一头猛虎，一口咬住了仓促撤退的霍存不放，并且配合胡默成直接将其撤退的道路彻底堵死。 “不要管那么多了，逮住一队算一队。”王成的亲卫不断上前将最新的命令传达到最前线，同时也将最新的变化送到他手中，在得知王虎咬住了霍存之后，三个都立即前扑将对方团团围住。如此一来北线王成率军和霍存激战不止，重新在乾封城下形成一处新的战场，和陆明那边遥相呼应。 “第五都立即前冲，给我拿下李唐宾。”北线一翼洞开，让这场精心准备的大战差点功亏一篑，陆明也顾不得后悔，当即让第五都率部进攻李唐宾，同时召唤骑兵都参战，和第三都一起对攻狼虎军。而与此同时在霍存逃脱之后陈瑜手中的三都人马直接将浮道昭的骑兵剩余的不到一千人彻底歼灭，他本人也重伤被俘，腾出手来的陈瑜还没来得及出兵北上，就被陆明的命令挡住了，随后三都人马和第五都一起围攻李唐宾，将对方留下来的最后一万多人彻底为了其中。 “各位，再问一句，还不投诚吗？”陈瑜面沉似水，看着自己包围圈之中左图右撞的李唐宾，竖起了自己的将旗。 而同样一句话，在陆明跟随骑兵都趁着第三都重开了狼虎军的阻拦，再次抵达杨若兰身边之后也被其说了出来。 “王妃，大齐军已经败退，如果王妃还觉得这剩下的数万大齐军命不该绝，就速速投降，我家主公对你的承诺，我淮南军说到做到，这数万生命命悬王妃一念之间，还请不要在迟疑坐失良机了。”陆明拱手一诺，不论薛洋对杨若兰有什么心思，此时她选择投诚才是最恰当的举动。 “你能代他做主？”杨若兰看着身边的狼虎军在第三都源源不断的进剿之下，迅速败退，但是因为自己的将旗还高高耸立，从而不得不死战不退，一瞬间脸色大变，随即双目死死的盯着陆明问道。 “自然能做主，这是我等出击之时，主公特意吩咐过的。”陆明拱手道：“大娘子，事到如今您也该停手了。” “下旗，传令各部集结，放下武器。”杨若兰的这番话让陆明彻底松了口气，右手当即一挥，第三都和身边纵横肆虐的骑兵都也开始停下了脚步，原地警戒，等待着杨若兰和狼虎军集结。 狼虎军对于杨若兰的命令根本没有任何犹疑，在听到中军召唤之后迅速集结，所有人看着杨若兰将狼虎军战旗收起来之后，直接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只不过所有人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悲伤，这些百战余生的铁血将士在这一刻留下了自己的眼泪。 “有请王妃随我军立即退出战场，去见我家主公。”陆明朝着身边的夏恒点了点头，后者骑兵迅速上前，看着杨若兰跟随骑兵而去之后，狼虎军的精气神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丧失，很多人甚至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送他们去中军，听候主公处置。”陆明朝着陆盛点了点头，拿起刚刚杨若兰递给自己的狼虎军战旗直接朝着李唐宾所部而去。 狼虎军一退出战场，李唐宾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本来陈瑜这边就将其团团围住，在黄杰所部为先导之后，对方迅速溃败，在见到狼虎军的战旗之后，李唐宾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开始上前和陈瑜答话。 而也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率领最后的骑兵朝北追击而去的沙陀人此时忽然跟着李克用出现在战场之上，而且直奔李唐宾而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讨要战俘（上） “布阵！”突如其来的沙陀骑兵让李唐宾和陈瑜大吃一惊，甚至率军赶过来的陆明都一时之间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仓促之间只得让黄杰所部立即上前，摆开阵势挡住了对方。 “李相公所为何事？”陆明打马上前，朝着李克用行了一记军礼之后道：“李唐宾所部已经归顺我淮南军——” “大齐军的乱臣贼子，如何来的归顺？”李克用冷笑道：“今日你淮南军上前解围，我李克用承你的情，回头自有重礼答谢薛相公，但是这些人和我沙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将军让开，待我斩了这帮贼人，再来和将军把酒言欢。” “李相公此言差矣，我淮南军已经招降了他们，他们就是我淮南军的战俘，李相公若要处置还请随我去见我家主公，他若同意，我自无二话，然则我家主公未发话之前，在场所有人只要向我淮南军投诚，我自会保他们性命无碍。”陆明摇了摇头，躬身一诺之后继续道：“末将军命在身，不得不如此，还请李相公勿怪。” “这么说你淮南军当真要和我李克用过不去？”陆明的话李克用根本没听进去，反而惹来对方一阵怒吼，道：“难不成你也要和本汗在此一决生死吗？” “不敢！李相公乃是唐皇重臣，末将不敢。但是我淮南军不归河东统属，况且我家主公乃是唐皇御封的天下兵马副都统，他有权力处置整个勤王大军所有军务，还请李相公慎言，有任何事还请您去找我家主公，莫要为难末将。”陆明回头朝着陈瑜摆了摆手，随后右手一挥，传令兵紧急而去。 “你们随我来吧，我淮南军率军护送你们抵达我军大营。”陈瑜脱离大队人马来到李唐宾和李谠等人身边，看着刘捍眉头紧皱，忍不住一笑道：“各位难道觉得我家主公会把你们当成礼物送给李相公不成？秦王妃已经在我军大营了，有她在，我等岂会坑害你们？” 陈瑜三言两语说的李唐宾等人点了点头，各部开始重新编队，在李克用面前排成长队跟随第四都快速而去，剩下的兵马前部原地修整，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死死地盯着李克用所部，随时等待陆明的命令。 “父汗，此事不如我们去找薛相公吧。”李克用当即就要动手，旁边李存孝则死命的拉住了对方，然后朝着陆明拱手道：“请将军禀告薛相公，我父帅自会前往贵军军营，大齐军和我河东有灭军之耻，还请将军一并告知薛相公。” 他说完之后拉着立刻离开，沙陀骑兵此时才缓缓调转马头，朝北而去。 “大将军，沙陀人不足五千余人的骑兵还敢在我淮南军面前逞凶，刚刚就该三军合围，将他一举给灭了。”王茂章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有些跃跃欲试道。 “算了，等回去请示主公。”陆明摇了摇头，随即道：“你和第五都留下来打扫战场，其余各部去接应王成，随后回转军营。骑兵都立即北上，搜索战场幸存的马匹带回去，李克用不稀罕，我们可不能像他那么败家。”陆明安排完这些之后直接回转军营，见到薛洋已经和袁袭等人在大帐议事，先一步回来的陈瑜忙着安抚各部，救治伤兵，整个大营人烟不断，进进出出。 “看样子打完了。”袁袭在旁边看着陆明的脸色笑道：“尚让跑了你们就这么垂头丧气的？” “功亏一篑。”陆明苦笑道：“平卢军败退的太快了，王成那边根本来不及跟上去，战场北翼洞开，实在难以遏制尚让北逃。” 他刚说完薛洋就摇了摇头，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语气道：“尚让应该是命不该绝吧，让他回去也好，死在我们手中，说不得李唐宾他们也就不会这么轻易选择归顺投诚了。” “主公，李克用他们——”陆明尚未说完，外面向杰就匆匆而至，朝薛洋行礼道：“李克用来了。” “好吧，末将还没说完呢，他就来了。”陆明苦笑道：“主公他是来找你讨要大齐军战俘的。” “有本事自己去战场去抓。”向杰在旁边嗫嚅了一句之后见到薛洋点头，当即出帐将李克用引了进来。 “薛相公有礼了，李克用前来拜见。”不知道是之前陆明在战场之上的压制，还是李存孝回去的劝说，此时的李克用恢复了正常，而且还按照官阶主动给薛洋行礼。 “李相公军务繁忙，大战刚刚结束，何故来我淮南军营啊？”薛洋和对方见礼，等到李克用坐下之后才笑道：“此战河东兵马是战场中坚，扛住了大齐军十万大军的反击，是勤王大业的最大功臣，将来唐皇陛下封赏，李相公想来加官进爵，前途无限啊。” “薛相公说笑了，您是天下兵马副都统，此次大战淮南军力挽狂澜，最后时刻还能救出我河东子弟兵，某家感激。”李克用摇了摇头，独目之中闪过一丝希冀的神色，转而道：“某家前来也是有件事想要求薛相公允准。” “求我？”薛洋故作惊讶，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之后道：“李相公但请直言，不知贵军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粮草不济？” “看起来薛相公尚且不知，也罢，某家想请薛相公将手中收拢的大齐军战俘移交给我河东，作为报酬，我愿以良马三千匹作为报酬，不知薛相公意下如何？”李克用难得的再次朝着薛洋抱拳道：“大齐军战俘对我有大用，还请薛相公明察。” “战俘！”薛洋脸色逐渐变化起来，沉吟半晌之后抬头道：“李相公，你要战俘何用？如果光是战俘的话，尚让虽然逃脱，但是大齐军也已经被打散了，你们骑兵追击，只怕乾封城往北漫山遍野都是，花些时间多少人都能抓到。为何非要找我讨要战俘？” “上次成武之战，我沙陀骑兵遭遇灭军之耻，罪魁祸首就是尚让，但其余诸人如今皆在贵军战俘大队之中，所以——”李克用老脸一红，但随即道：“我沙陀子弟为了唐皇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齿，然则不能见自己的仇人逍遥法外，还请薛相公明察。” 李克用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他的脾气来说已经到了极致，若不是此战手下兵马损失惨重，他也用不着如此低声下气，也根本就不用来讨要战俘。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讨要战俘（下） “李相公，此事恕我不能答应。”薛洋摇了摇头道：“我知晓你的难处，然则这些人向我淮南军投诚之时，我已经承诺过，要保他们性命，此事如果反悔，岂不是让本官的声誉尽失？” “他们本就是乱臣贼子，薛相公你和他们讲什么承诺信义？”李克用霍然起身道：“只要薛相公肯放人，我河东愿和薛相公永结盟好，将来薛相公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和我河东招呼，某家愿倾力相助。” “此事不必再说了，李相公的心意我清楚，然则本官为人处世，乃至于淮南军立军开始均以诚待人，李唐宾等随跟随黄巢祸乱江山，然则毕竟已经投诚，理应效仿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为唐皇圣旨所庇佑，岂能交给李相公随意处置？”薛洋摇头道：“李相公若是别的事，但凡开口，我薛洋断无不允之理，只有这一样，恕难从命。” “薛相公难道真的就愿意为了这些战俘和我河东作对，和我李克用作对吗？”薛洋根本没有回旋余地的话让李克用的性子再也安耐不住，当即怒道：“薛相公可要想好了，淮南军虽然战力强劲，然则我河东子弟尽皆是草原英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仇人被人收拢护佑，众怒之下，只怕贵军挡不住草原铁蹄横扫。” “李相公这是在威胁我？”李克用一句话之后，陆明和向杰当即起身，怒目而视，薛洋一句话刚说完，陆明紧跟着道：“李相公莫非还要和我淮南军打一场不成？也好，主公，就请下令，末将愿出战，正好领教一下草原英雄的风采。” “李相公还请回吧，今日看在你鏖战疆场，为了勤王大业不辞辛劳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你走吧。”薛洋摆了摆手，挡住了陆明和向杰之后看着李克用摇头道：“本官再次说明一点，奉唐皇陛下圣旨，大齐军若有投诚归顺者，善待之。李相公不要违背了唐皇的令喻，到时候大殿之上无法向陛下交代。” “如何交代，某家自有决断，薛相公好自为之。”李克用怒气冲冲，恨恨的看了一眼薛洋之后才匆匆而去。 “立刻派兵前去接应王成回归，各部夜间不要松懈。”薛洋摇头道：“这个李克用的心思和常人不一样，保不齐他会不顾一切。” 陆明和向杰联袂而去，立即按照薛洋的命令进行部署，而此时大帐后面一道人影也匆匆消失。 李克用返回之后怒火难消，在李存孝进来将打散的沙陀骑兵找回来之后，当场就要出兵攻击淮南军。 “父汗不可，如今我军损失惨重，两万骑兵只剩下不到一万，步军更是损失殆尽，德威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果再和淮南军生出嫌隙，只怕处境艰难，更是难以为继，还请父汗暂忍怒火，容后图之。”李存孝记得跪了下来，开口哀求道：“父汗放心，待到我军战力恢复，孩儿逼亲率大军南下，找淮南军讨回一个公道，让父汗今日之耻十倍还给淮南军。” 见到李克用的怒火似乎歇了下去，李存孝起身道：“父汗，为今之计，我们要不要回转河东？” “尚让尚未剿灭，黄巢也未曾枭首，如何回河东？”李克用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语气也缓了下来道：“此时回去不是功亏一篑吗？只有彻底消灭了黄巢乱军，你我父子在河东才能站得住脚，我沙陀族才能威慑住周边的其他部族，否则的话兵力大损之下只怕刚刚被压服的党项人又要作乱了。” 李克用原本想借用此战之威震慑住周边的大小部族，但是没想到这一仗却是惨胜，本部精锐损失大半，还折了两员大将，就这么回去，只怕自己的位置都不稳，所以只得咬着牙在战场之上坚持，同时吩咐李存孝尽力找寻被打散的沙陀骑兵和周德威的下落。 而此时，在王成带着霍存回归军营之后，淮南军手中已经有了数万大齐军战俘，更是将大齐军的战将一网打尽，就连张言也在随后打扫战场的时候被找到，抬回了军营。 “主公，我军占据乾封之后，下一步打算如何？是往东还是往北？”和李克用这边愁云惨淡不同，此时的淮南军营内可谓是喜气洋洋，就连那些伤兵碰到有人来巡营看望都会吹嘘几句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和受伤挂彩时的勇武。所以李振在大军修整几日之后，向薛洋问道。 “兴绪的意思是打算往东是吗？”薛洋刚刚从伤兵营出来，淮南军此次介入战场的时机选的很好，所以受损不大，而且及时救治之后很多士兵都安然无虞，只有大齐军的战俘营那边情况不太好，以至于现在李唐宾和霍存等人都在尽力安抚各部，同时配合军医竭尽全力救治伤兵。 “确实，黄巢在新泰，而尚让则北窜，若是我军杀奔新泰而去，尚让必会回师救援，到时候就满足一下李克用，让他北上对付尚让便是。”李振笑道：“尚让新败之后，手中兵马不会太多，李克用手中还有一万骑兵，足够他用来对付尚让了。” “我只怕黄巢得知乾封大战的战果之后会主动从新泰撤退，和尚让汇合。”袁袭在此时也开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付黄巢只怕还要再打一仗。” “而且李克用也不会这么轻易听从主公的命令的，说不得他会主动朝新泰扑过去。”袁袭见到薛洋点头，继续道：“他要这些战俘和战功其实作用都只有一点，压服内部，威慑外敌。” “那就等他行动之后，我们再北上。”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让十三司着力探寻武宁军的动向，乾封这边这么大的阵仗，时溥应该会找到机会，到时候黄巢在新泰待不住就只有北上一途，我们跟上就是。” “主公，那个，杨若兰说要见你。”几人尚未说完，向杰忽然跑了进来，面色古怪道：“末将阻拦不住，所以——”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到杨若兰一身素缟，直接闯了进来。 “主公，我和兴绪去看下伤兵，向杰赶紧去传令，不得有误。”袁袭一笑，和李振直接出门，还将向杰给拉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杨若兰的抉择 “王妃殿下，少见了。”薛洋瞪了一眼搞怪的袁袭之后，起身招呼杨若兰道：“军营之中简陋，怠慢王妃了。”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是你的俘虏。说吧，你想要什么。”杨若兰见到薛洋的笑脸之后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尤其是刚刚袁袭临走前的神情，更是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要什么？”薛洋一时没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随口道：“你别动就好。” “你！”杨若兰杏眼一横，却出奇的站在原地没动，反倒是闭上眼睛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我就，我就任你处置。” “什么条件？”薛洋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放在一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这奇怪的举动，问道。 “善待我大齐军将士，不要将他们交给李克用和唐皇，给他们一个善果。”杨若兰睁开双眼，似乎要努力压下心头的情绪，脸色涨的羞红，看着薛洋道：“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我都随你。” “除了黄巢一家和尚让，其他人从将军到士兵，只要向我淮南军投诚的，我必会保他们性命无虞。”薛洋点了点头，没有将她后面的话听到耳中，反倒是坐在一边笑道：“王妃殿下请放心，我淮南军不是弑杀无度之人，淮南道境内，好歹我说了算，但请放心便是。” “君子一言，请将军记住自己说的话。”杨若兰走到他身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端起薛洋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道：“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生病了？”薛洋还是没明白过来，反倒是伸手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试了试，随即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算了，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的，霍存他们暂时只要看住战俘营，别让大齐军哗变，自然不会有事，北地战事正月里应该就会结束，到时候让他们随我回淮南便是。” “你，你不打算对我——”杨若兰一脸羞红，再见到薛洋那双清澈的双眼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只不过涉及到数万大齐军将士的性命，所以她见到薛洋不接话茬，所以忍不住直接开口道：“你只要遵守诺言，我自然会如你所愿，终身侍奉左右，为奴为婢，随你心意。” “为奴为婢？”薛洋原本在喝茶，此时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差点溅的对方一身，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苦笑道：“你该不会把我也当成了好色如命的登徒子了吧？就算我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但是也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拿着霍存他们的性命来要挟你。” “那你——”这回真的轮到杨若兰不解了，睁大了双眼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位手握重兵，一言一行皆可定人生死，如今大唐最年轻的藩镇诸侯。不过这一瞬间之后猛然间红霞爬满了双靥，羞红不止。 这一幕女儿家的羞涩和迤逦倒是让薛洋心头一动，暗自叹息一声，这位嫁给黄巢那个傻儿子的女人也算是命苦。所以一瞬间温言道：“你要想跟在我身边，也由的你。淮南地界，我自可护你周全，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我派人保护你便是。” “真的？我可以走？”杨若兰被对方这温言细语般的声音彻底的震了一下，仿佛一瞬间心头的那根弦被对方给拨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心头俱震的她看着薛洋，眸光如水，久久不散。 “现在还不行，等班师之后，你只要别在想着为黄巢他们复仇，安安稳稳的，自然是想去哪就可以去哪。”薛洋一笑随即道：“正好，我也想让你看看，我治下的淮南道，和你想象的有多大差别。”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这些藩镇诸侯拥兵自重，压榨百姓，还能有什么区别？”杨若兰哼了哼之后似乎有些不服气道。 “是不是的，你自己到时候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多说无益。”薛洋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起身道：“大军克日就要开拔，你们是随后勤大队先行返回扬州还是等到大军班师之后和我一起回去？” “我是你的俘虏，哪里还能决定这些，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杨若兰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而去，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回头看了一眼薛洋，那修长的身形和那宛若邻家男孩一般的笑容让她一瞬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她嫁给黄霸已经两年有余，但是却依旧是完璧之身，整日里黄霸除了练武就是征战，大齐军也随着黄巢到处流动作战，根本就无人和她说这些儿女情事。当初嫁给黄霸也是奉父亲的命令而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此时却忽然从薛洋身上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让她恍恍惚惚的直到回到淮南军给她单独安置的寝帐才被身边的侍女吓了一跳。 “王妃，那个薛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杏儿是杨家陪嫁跟着杨若兰的侍女，此时见到杨若兰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问道：“是不是那个登徒子轻薄您了？就说这天下间哪有什么好男人？” “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杨若兰苦笑一声之后坐在一边沉吟良久之后才道：“你之前听到的话都是真的，他不仅仅拒绝了李克用，而且还想我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杏儿听到后面的这句话顿时问道。 “他好像也没那个意思。”杨若兰此时脸色的表情变幻不定，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只是幽幽道：“杏儿，我有长得那么难看吗？为何他看我之时，和看别人没差多少呢？” “王妃长得可好看了，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啊！”杏儿看着杨若兰奇怪的问道：“他没有对王妃做什么手脚不是好事吗？”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以后不许叫我王妃。”杨若兰没来由的瞪了一眼对方，哼声道。 “哦。”杨若兰的反应让杏儿有些不解，不过还没等她发问，忽然听到外面号角声开始急促响起，顿时让两人脸色一变。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火烧新泰 “主公，十三司急报，时溥败而后胜，将刘塘大军击溃，现如今将新泰城团团围住。”向杰喘着粗气匆匆来到薛洋跟前道，“这是暗线送过来的急报。” “这个好奇怪啊，武宁军只有不到四万人，就算加上之前藤县守军，五万人不到，还被刘塘打败了一次，损失不会小，如何这么快就反败为胜了？”乾封距离新泰已经不远，所以十三司送信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时溥刚刚将新泰城围住，十三司的急报在中和四年正月初七早晨就送到了乾封城内。薛洋将急报递给袁袭之后，后者皱眉道。 “军师的意思是其中有诈？”薛洋也是有些拿捏不定，所以揉了揉眉心道：“李克用有没有率军出击？” “昨日晚间已经启程朝北而去，看起来是追击尚让去了。”向杰在旁边道：“如今尚让已经退守梁父山附近，背靠牟水和汶水进行防守。” “看起来，这个李克用倒也是用了心思的，只不过尚让未必会让他如愿吧？”李振在旁边笑道：“主公，刘塘之败十有八九不是真败，而是为了麻痹时溥，从而率军突围，北上和尚让汇合。” “确实。如今隆冬季节，千里冰封，加上大雪，只怕武宁军未必能如我军一般事先有准备，所以出兵追击未必能够扛得住北地苦寒。只要黄巢突然袭击，新泰城中的黄巢本部肯定可以突出重围，然后和尚让汇合，依靠梁父山为根基，背靠牟水和汶水结阵，甚至还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寒冬，择机进入淄州和青州一线，王敬武战败之后平卢军损失惨重，只怕未必能够挡得住尚让舍命一击。到时候拿下青州之后不久可以缓缓恢复元气吗？”袁袭跟着道：“所以主公，为了以防万一，不能光靠李克用在前面探路了，我军也必须立刻启辰直奔梁父山。只要拿下梁父山，就等于切断了尚让的依仗，到时候让其背水结阵，彻底成为死棋。” “以第四都、第五都、第二十都、第二十四都加上骑兵都为前军，交给陈瑜指挥，立即前往梁父山一线。”薛洋点了点头道：“第三都和十三司南下，汇合后勤队将沂州的三个秘密仓库全部启动，调运粮草前来乾封。” “主公的意思将乾封暂时作为我军的辎重屯驻之所？”李振点了点头道：“也好，入冬以后，后勤部从淮南起运的粮草辎重越发困难，启动秘密仓库也可以减轻陈烨的压力。只是，这数万战俘如何处置？这几日还有不断的难民涌入乾封，寻求庇护。” “让陈烨想想办法，尽快催促辎重北上，能走运河的走运河，不能走运河的就走陆路。”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待他们抵达之后先将难民和受伤的将士先行送回扬州，后续战俘也随队南下。” 淮南军这边派出主力部队北上的时候，其实新泰城附近的局势也到了最后时刻，刘塘兵败之后退居城内，城外武宁军将城池团团围住之后，黄巢等人没有赶到丝毫意外，反倒是一起松了口气。武宁军的兵力有限，围城之后，实际上分配到四面城墙外面的兵力更加薄弱。所以在此时，李涛相处了一记损招，在中和四年正月初十武宁军在时溥的催促之下大举攻城之后不久让刘塘率军保护黄巢等快速从北突围，留下黄邺守城，将武宁军吸引进入城内，一声令下，大火开始从城内四处烧起，同时关闭四门，首先突入城内的武宁军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四处而来的大火烧的抱头鼠窜。 此时城内除了突进来的武宁军之外，还有近三万多被大齐军弃之不要的老弱病残百姓，大火冲天而起，无数百姓齐声哀嚎，但是在黄邺封锁四门之后，整个新泰城彻底变成了一个火炉，无数的房屋被点燃，大量的柴草和引火之物被烧着之后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看到这股冲天而起的大火和烟柱。 借助火势阻拦武宁军攻击的步伐，还顺便坑了一把时溥的黄邺等人丝毫没有察觉，就在此时，新泰城的这把大火吸引了原本应该急速往北开拔的淮南军的注意力。几乎就在暗线汇报的同时，陈瑜率军迅速改变行军方向，直奔新泰城而去，与此同时，十三司的快马也朝着乾封而去，将消息送到了薛洋手中。 “混账，真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什么办法都敢用，一把火烧死这么多百姓，他就不怕遭天谴吗？”袁袭和李振怒目而视，也顾不得陈瑜改变行军路线了，当即道：“主公，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传令王成，立即率本部人马前出梁父山，同时传令陈瑜，汇合武宁军扑灭大火之后，将受伤的百姓送到乾封来安置，主力给我立即攻击尚让，这么多百姓的死难不能就这么了了。”薛洋阴沉的脸色吓了向杰一条，急忙出去传令，半晌之后整个乾封城号角声不断，大队淮南军开始急速出城，朝北而去。 薛洋第一时间让王成接替陈瑜的时候，面对大火冲天的新泰城陈瑜和所有的淮南军将士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陈瑜立即命令第四都和第五都前出西门，帮助武宁军撞开城门，突入城内救人，同时后续大队人马全军突击，追击参与的大齐军人马，骑兵都更是尾随黄邺而去，紧追不止。 只不过等到陈瑜自己突烟冒火冲入城中的时候才发现，一片火海之下，几乎已经没有了活人，留在城内的百姓和突入进去的武宁军将士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这滚滚的浓烟给生生的呛死，整个新泰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光冲天。冬日里的城内被刻意布置之后大火经久不息，而且因为积雪的缘故，很多地方火焰燃烧不充分，更是冒着滚滚的浓烟，淮南军将士就算是突入城内，也没办法在里面灭火救人，反倒是不少士兵都被呛得不得不退出城外。 “新泰之仇，我淮南军定要为百姓讨回一个公道。”陈瑜面色扭曲，看着滚滚浓烟中传来的惨叫声，差点咬碎了牙齿。 “你们淮南军，为何来的这么迟？”陈瑜这边咬牙切齿的时候，身后大队人手赶到，一道人影下马之后暴喝出声，惊醒了所有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梁父山下 “主公，新泰急报，时溥在新泰城下与陈瑜对峙。”陈瑜这边的急报刚刚传到乾封没多久，十三司的第二份急报再次送来。 “这个时溥，看样子是激怒攻心，逮着我军发起脾气来了。”薛洋摇了摇头，随后将情报扔在一边道：“让陈瑜不要理会武宁军，收拾好新泰之后立即起兵梁父山，和王成一起先将梁父山拿下来。” “梁父山！”袁袭在旁边点头道：“拿下梁父山，尚让的方向就门户大开了，后续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我军操心，主公，莫不如我们也移兵向前吧。” “乾封城就留给秀峰和广义二人防守，确保后方无虞，等待第三都回归。”李振跟着点头道：“如今李克用和时溥均与我军产生嫌隙，若是王成和陈瑜在战场之上被人算计，只怕白白吃亏。只有主公坐镇前方，才能够压制住他们，从而确保我军的主导地位。” “不必，这一次就让他们自行处置，谁想主导随他们。”薛洋若有所思道：“军师，我们现如今该思索战后的事情了。西川那边确定消息，唐皇将在月底正式将行宫搬回长安，只怕有些人对于我淮南军的战绩会有所眼红也说不得。” “十三司立即将自我军出征以来所有大小战绩如数上报西川行宫，然后安排阿六四下传扬，造成西川上下都知晓的局面，防止田令孜扰乱视听，故意将我军战果留给他人。”袁袭想了想之后道：“然后以主公的天下兵马副都统的名义将整个勤王大军所有人的战功也都汇总送上去，让朝堂之上各部大臣都知晓，如此才能够造成田令孜骑虎难下之势。” 见到袁袭点头，李振和向杰当即开始放开功劳簿，开始一一清点淮南军历次战役的战果和战绩，同时还制作了一份详细的有功将领的条陈，包括其他各军出战的战绩，然后迅速着令十三司送往西川。 而此时在梁父山附近，王成所部已经向陈瑜一步抵达，在梁父山附近停兵驻扎，原本他打算等待陈瑜兵至之后联兵攻打。只不过随后十三司传过来将新泰城被烧之后陈瑜和时溥对峙的事情通报过来，让他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军，梁父山只怕不好打啊，不仅仅有尚让构筑的各种工事阻拦，而且梁父山山高坡陡，连绵起伏，从西北往东南近乎于一条线，只怕我军就算是突破，也难以持续攻击。”卢静带人在四周查探了一番回来道：“而且天寒地冻的，这一片犹如的寒冷，贸然让兄弟们攻山，只怕难以发挥我军优势。” “沙陀人如今在何处？”王成点了点头，皱眉思索半晌之后忽然问道：“按照他们骑兵的速度，不至于比我们还要慢吧？” “在梁父山西北角，十三司来报，说李克用将大军交给李存孝指挥，自己北上青州，应该是打算找王敬武借兵去了。”卢静点点头道：“王敬武的平卢军虽然上次被尚让给打崩了，但是青州还留有不少人马，七凑八凑，应该还能凑出一支步军前来。” “不管他了，主公交代，尽快攻占梁父山。”王成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军处在中间位置，李克用在北，陈将军率部从南楔入，尚让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固守梁父山。”王成吩咐道：“让第二十三都和第二十五都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兵分两路，直奔光华寺和隐仙观。” 王成这边下达命令之后各部立即开始进行战前准备，刘启山那边更是连夜从各处搬运来无数的大石头准备攻山所需，不过上次放火烧了尚让大营的王虎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让他开始进行另外的筹备。 而几乎就在同时，李克用在北线其实也和王敬武达成一致，青州在损失平卢军主力之后，王敬武咬牙抽调了几乎所有的军队凑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让卢弘率领随李克用星夜南下，并且调集了大量的粮草辎重，直奔梁父山北面而来，汇合沙陀骑兵准备攻山。而此时李存孝这边散布了大量的骑兵哨探之后也逐渐将梁父山周边的情况查探清楚，在李克用返回之后汇报给了对方。 “淮南军已经抵达梁父山正面了？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攻山了，也好，我们不能慢了。”李克用微一沉吟之后独目之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这一次黄巢必须被我们南下，否则的话就对不起死在战场之上的那些兄弟们了。” “父汗放心，这一次容孩儿打头阵，定要将黄巢生擒，三刀六洞，祭奠众位兄弟的在天英灵。”李存孝虽然不是沙陀人，但是自小被李克用收养，从来都是将李克用当成了生身父亲一般看待，此时更是一跪到底。 “也好，明日青州兵必到，到时由他们负责攻山，你率军随后跟进，彻底横扫黄巢乱军。”李克用也将进攻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也就是中和四年正月十九。 如此一来，在王虎和胡默成率军开出军营准备进攻的时候，北线那边也是人头攒动，平卢军号角声不断，卢弘亲自指挥大军开始朝着梁父山扑了上去。 “老刘，赶紧的将你的投石车给我拉到最前线，我安排了盾牌手随行护卫，看着山脚处没有，给我先轰开那座石寨的寨门，我让步军上去清缴。”王虎和胡默成在大军出营之后反复商议，决定先合兵一处，拿下隐仙观，然后在挥兵攻击光华寺。至少这样在刘启山看来，自己掌控的大量的远程射击力量能够最大限度的帮助步军先期拿下盘踞在山脚附近的大齐军的哨所，打开一条通道。 “你们俩准备好，投石车给我放！”刘启山让后勤大队推着十几架大型投石车直接在最前沿摆开阵势，依仗着王虎调集过来的盾牌手在前面排成一道严密的防护墙，直接将已经开始不断朝着这边攻击的大齐军的箭矢挡住之后，伴随着刘启山的一声令下，无数的大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铺天盖地的朝着山脚的石寨砸了过去。 “你这是准备的什么玩意？这是冰块吧？这也行？”胡默成率队原本等着刘启山这边有了战果之后直接带队冲锋的，但是见到对方投射出去的除了大石头，居然还有无数巨大的冰块，顿时瞪着牛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一百九十章 攻山 “哈哈，这是我的发明，回头一定要告诉主公！”刘启山没有反应，在投石车不断发射之后，开始让弩炮各部准备，那一排排的弩箭上面还夹带着火油包，不过此时刘启山在内没人认为这些火油包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几乎在对面那个依着山势连绵蜿向上的石寨土石纷飞，被砸的乌烟瘴气，无数的大齐军开始四散躲避的时候，弩炮这边也开始发出怒吼，呼啸的金属破空声一阵接一阵，几乎是每一次发射对方的的石寨都会闹出无数的惨叫声，那些四散躲避的大齐军将士连续不断的被穿成了筛子。 “哈哈，去把所有的冰块都给调过来，这玩意砸在地上就碎了，胡老三你懂不懂？碎了之后就变成了比箭矢还厉害的武器，你看看那些大齐军，就他们身上连一件寒衣都没有，如何躲避？”王虎哈哈大笑之后喝道：“弓箭手和刀盾手上前五百步，抵近射击。” 王虎虽然有些胡闹，但是他和刘启山连夜用水制作出来的坚冰确实在此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这些坚冰砸在石寨各处之后虽然没有巨石那帮摧枯拉朽，直接能够在短时间内将石墙直接砸倒，但是这些冰块碰到石墙蹦碎之后四散而飞的那些碎块却让大齐军吃足了苦头，天寒地冻之下，这些碎块变成了十足十的杀人武器，硬是将那些躲在各处角落里的大齐军将士打得哭爹喊娘，原本躲在石墙后面准备反击的弓箭手甚至直接被打散了，这些杂乱无章的碎块毫无方向，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所在。 而趁着这个机会，弩箭压制住了石寨附近的反击之后，淮南军的弓箭手开始逐步发威，和弩箭一样，一排排的火箭不断射入石寨各处，开始步步向前，将淮南军的战线逐步推到了石寨跟前。 “我带队先冲，你随后跟上。”胡默成拿着长刀和铜皮盾牌直接先冲了上去，越过弓箭手所在的位置之后开始逆势向上，攻打寨门。 “老刘，瞄准寨门，轰几发硬的。”王虎指着远处的寨门道：“大齐军上面的反击马上就要来了，必须帮助胡老三打开寨门，否则的弓箭手压制不住上面的反击，我军必会遭到重大打击。” “弩炮往上一格。”刘启山此时成了战场之上最忙碌的将领，调整好弩炮压制石寨上方的大齐军弓箭手之后，开始按照王虎的指点，亲自操控几台投石车朝着寨门附近不断轰击巨石，连续不断的巨石落下之后差点将猝不及防的胡默成给砸倒，不过还没等到他怒骂出声，寨门附近的一节石墙承受不住巨石砸击，倒下去一大截，一丈多高的石墙硬生生的断成了两半，只剩下一人左右的高度。 “哈哈，垒人墙，给我冲。”胡默成哈哈大笑，几乎是是瞬间踩着自己人的肩膀一头扎了进去。而此时刚刚遭遇重大打击的大齐军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几乎就在胡默成一跃落下石墙的瞬间，无数的长枪就直接扎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铜皮圆盾只挡住了前面，右胳膊直接被两柄长枪直接扎中，透过铁甲之后留下的伤口让他怒吼一声，圆盾横扫直接砸出，然后合身扑了上去，硬生生的以自己的身体砸翻了一群人。 趁着这一愣神的机会，后续十几人再次突破，将胡默成从刚刚的危机当中解救出来。双方开始外绕着这出缺口厮杀不止，大队的人手也开始从各处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老刘我要出发了，给我再开一个缺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王虎率队冲上去的时候直接开辟了另外一处缺口，而且他准备的更加充分，除了跟随自己冲击的步军之外，还有一堆挠钩手，上前一排挠钩直接拽住木质的栅栏门死命的往外拖拽，同时让弓箭手直接对准寨门后面前来反击的大齐军拼命射击，很快当木质的栅栏被拽到之后，大队的淮南军终于有了一个稳固的入口，开始纷纷涌入石寨内部。 “哈哈，弓箭手和盾牌手赶紧上，进去之后放火。”王虎自己带队冲击寨门之后迅速杀了进去，后续的盾牌手更是将沉重的塔盾扔在了地上，抄起火把和长刀就掩护弓箭手冲了上去，整个梁父山山脚开始大乱，无数的人马开始围绕着石寨血腥厮杀，血水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迅速凝结，很快淮南军士兵的盔甲之上就仿佛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甲胄。 “卢静，率军给我压上去。”看着王虎和胡默成突破山脚障碍，开始分头出击，卢静也在王成的命令之下率部冲锋。 而此时在山北附近，卢弘也开始发动了进攻，虽然没有向淮南军准备的那么充分，各种兵器轮番登场，但是对面的大齐军也不像王成所在的位置那么密集，所以双方在僵持了一会之后，平卢军也很快取得了突破，突破了大齐军设置的障碍。 “父汗，淮南军那边起火了，对方火攻了？”此时就在李存孝率军准备跟着平卢军突上去的时候，从淮南军所在的方位忽然冒出了一股浓烟，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汇聚成一道烟柱直冲九霄，让李克用和李存孝大吃一惊。 “这个天气如何能够放火？大雪封山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烧的。”李克用摇了摇头让李存孝率队出击，但是他自己却忍不住派遣亲卫上前去打探情况。自从上次在淮南军营被薛洋断然回绝之后，李克用似乎就一直在和对方较劲，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沙陀大军前军上下都在和淮南军暗中较劲。这也是他明知淮南军会率军攻山却依旧北上找平卢军借兵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时不论是一心一意要攻山的淮南军还是想着擒拿黄巢的李克用都不知道的是，在陈瑜所部从南边投入战斗的时候，还有一支兵马已经悄然绕过了梁父山，直奔大齐军最后的据点虎狼谷而去。在梁父山吸引了尚让所有的注意力和兵力的时候，虎狼谷附近，也开始迎来了大战。 第一百九十一章 虎狼谷外风声紧 “黄巢在何处？”时溥闭着眼睛坐在马背上，听到斥候上前回话之后直接开口问道。自从新泰城中被刘塘摆了一道之后，武宁军损失惨重，最精锐的部队在入城之后被烧成了灰烬，让他怒极攻心，转而想迁怒于淮南军，和陈瑜所部对峙了一天一夜之后却始终对其无可奈何，只得看着对方扬长而去。不过在淮南军攻打梁父山正急之时，他却看到了其中另外一丝机会，率军开始绕过梁父山，从南端的汶水河畔绕过去，直奔虎狼谷而去。 “启禀大帅，黄巢已经进入虎狼谷附近，本部人马大部驰援梁父山，身边仅有万余人。”斥候将最新探查到的消息送上来之后就匆匆而去。但是时溥却冷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也好，你们在前面打生打死，这泼天的功劳合该我时某人拿到。传令下去，各部轻装前进，前往虎狼谷。” 时溥一声令下，迅速朝着虎狼谷而去，踏着冰雪消失在这片狭窄的平原河网地带，与此同时时溥也已经想到了一个攻打黄巢的办法，说起来还是刘塘在新泰城给他的提示。 不过在此时，伴随着淮南军陈瑜所部也投入攻山，梁父山遭到三面围攻之后，尚让布置在前线的兵力迅速告罄，无奈之下，原本护卫黄巢周全的虎狼军余部也迅速被抽调出来，前往梁父山东南，和陈瑜所部激战，甚至尚让自己都在不久之后和林言汇合，合力对战陈瑜。 “陛下，左相在梁父山以南被淮南军纠缠住，虎狼军无法赶回。”黄巢原本想让刘塘和韦国素上前接替虎狼军，在最关键的时候黄巢永远想到的都是虎狼军和狼虎军，只有这两支兵马在身边他才会安心。 “陛下，我军应该立即退入虎狼谷，依托谷口的狭窄地形再布置一道防线，以防万一啊。”李涛站在黄巢面前，有些担忧道。 “你的意思，左相会战败吗？”黄巢脸色有些扭曲，一把抓住李涛的衣襟怒道：“我告诉你，有虎狼军在我们就不会败，知道吗，不会败。” “可是对面的是淮南军啊！”李涛惨然道：“我们的兵马不是他们的对手，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左相在乾封城下就是因为淮南军关键时刻介入战场，所以才会功亏一篑，最终败北。” “那我们就走，离开这里，为何要在此地和他们纠缠？继续往北，只要我们打下青州，就可以依托山东往南防御。尚让为何执意要在这该死的地方和他们决一死战？”黄巢怒喝道：“这是大齐军最后的家底，难道他要将朕的大齐军都葬送了吗？” “青州——”李涛叹了口气，他不是此时已经陷入疯狂的黄巢，自然明白尚让此举的意思，不击退勤王大军，只怕大齐军到了青州城下也会遇到和今天一样的局势，甚至是屯兵坚城之下，被人合围，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报，启禀陛下，我军正南百里之外，有大批官军前来，旗号是武宁军。”黄巢见到李涛不说话，刚要继续，忽然见到一队骑兵跌跌撞撞而来，为首之人更是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之后，带着一丝颤音道。 “传令刘塘立即退守虎狼谷，各部人等不得外出，通知左相，分兵回援。”李涛直接不理会黄巢，转而开始下令，带着众人立即退守虎狼谷。 百余里的距离对于步军而言尚且需要些时间，但是此时时溥却抽调了精锐人手轻装急进，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出现在虎狼谷东侧附近。 “哼，立即准备柴草和引火之物，等待夜幕降临，潜伏登山。”时溥此时根本没有理会黄巢的反应，开始让手下搜寻引火之物，除了准备了大量的柴草之外，还派兵从附近的百姓人家搜寻了不少火油和油脂等物，将其制作成无数的柴草团然后秘密运往虎狼谷左侧的山顶待命。 而此时接到李涛告急的尚让却已经抽掉不出人手支援虎狼谷，对面的陈瑜所部集中了强大的兵力日夜攻山不止，而且在中路王成所部突破了山脚的石寨逐步朝着隐仙观而去之后，整个梁父山防线实际上就已经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被对方攻破。 “左相，陛下在虎狼谷——”林言站在尚让身边，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站在他的角度，他已经看不到这场大战的希望了，只不过身为黄家的女婿，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咬牙战斗在第一线，利用战斗来麻木自己。 “林言，事到如今，我们该考虑自己的退路了。”尚让叹息道：“虎狼谷就算能守住，只怕我们在梁父山也守不住。你看到山中间的那道火光了吗？那是隐仙观被淮南军拿下来了，下一步他们肯定会直奔光华寺而去。如果光华寺被突破，我军在此地坚持也就没有了意义，甚至会被淮南军一举包圆。” “那就该率军和陛下一起退守虎狼谷，然后想办法度过牟水，往东啊。”林言急道：“左相素来目光长远，我等佩服，为何此次会选择在此地失守呢？” “因为骑虎难下，我军败局已显，回天乏力了。”尚让叹息道：“乾封城下，若是我军能够打赢，还能够借助周边州郡度过这个冬天，徐图后取，但是如今，残兵败将，困居山谷，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乃至于保命的本钱了。” “那我等该怎么办？”林言看着尚让道：“就在这里等死吗？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那就等今夜过去吧。”尚让叹息一声之后忽然道：“集中虎狼军所部待命，等待今夜变故，若是事有可为你随我行动，我们要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尚让在和林言说完之后，已经开始秘密准备，这一次尚让的心思已经不在虎狼谷这边，甚至不在梁父山上。不过也就在此时，陈瑜的军营之中薛洋和袁袭紧急而至，而在王成那边李振的身形也几乎同时出现。 “抽调第四都精锐主力，秘密奔袭虎狼谷，其余各部全力攻击尚让和虎狼军不得有误。”薛洋只是一句话就让陈瑜愣在当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 燃烧的战旗 “李军师，为何深夜来此？”王成的军营内除了亲卫和刘启山等部之外，所有的正军都在梁父山上夜战不止。在这个时代淮南军算得上唯一一支可以成建制在黑夜之中进行大战的军队了。得益于薛洋从后世带来的眼光，在充足的营养供应之下，淮南军的夜盲眼基本被消除，这也是其他大军很少进行夜战的原因，一到晚上很多士兵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看不见东西。不过此时王成对于骑兵都护送过来的李振有些好奇。 “主公急令，让将军率部急攻梁父山，天亮之前务必拿下光华寺。”李振顾不上喘息道：“十三司紧急军情通报，时溥率军偷袭虎狼谷，只怕这场大战今夜就要见分晓了，所以主公临机决断，让将军率军连夜攻山。” “我已经在做了。”王成苦笑一声之后指着外面燃起大火的隐仙观道：“军师请看，隐仙观已经被拿下，王虎和胡默成率军分两路朝光华寺而去，黄邺和方特驻守的光华寺必会被我按时拿下。” “主公已经赶往陈瑜军营，准备率第三都突袭虎狼谷。”李振点了点头，对于王成未雨绸缪的先见之明非常赞赏，随即道：“尚让那边也快了。” “主公打算亲自擒拿黄巢吗？”王成对于薛洋此举有些疑惑不解道：“我军收拢了大批的大齐军战俘，若是亲手斩杀黄巢，只怕这些人不会归心的，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反感，此前的方略是让李克用和时溥等出击，我军只负责攻占梁父山，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尚让有异动，而且主公率军攻击虎狼谷，也只是想让尚让早作决断而已。”李振点点头道：“此时此刻不仅仅我军在行动，李克用的骑兵只怕也朝着虎狼谷而去了，若是我军不去的话，你才李克用会怎么想？尚让如今的退路只有一条，必须逼他早作决断。” “我只负责行军打仗，此等大事主公和军师决断便是。”王成点点头随后道：“速去传令三都都指挥使，全力攻山，天亮之前拿下光华寺，活捉费传古和方特等匪首。” 王成这边在传令加大攻击力度的时候，陈瑜也急令第五都和第二十都全力出击，连夜攻击尚让的大营。而与此同时，第三都陆盛所部却跟着薛洋和袁袭陈烨绕过尚让阵地，趁着对方被第五都和第二十都强大的攻势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悄然绕后，几乎是和时溥踏着同一条路直奔虎狼谷而去。 “左相，淮南军大举出击，只怕其中必有变故。”林言在听从了尚让的话之后将最后的一万多虎狼军集中在自己身边，此时见到韦国素和黄邺防守的前军阵地火光一片，不时的还有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顿时急道：“只怕一时三刻他们就要突进来了。” “去准备吧，待到淮南军突入大营，我们立即后撤。”此时的尚让脸上忽然显出一丝疯狂的神色，摆摆手让林言立即去准备。 而也就在此时，虎狼谷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几乎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晃了一下，率队和谷口附近的武宁军厮杀不止的刘塘更是一声惊天怒吼，扔下当面的敌人不管不顾，直奔谷中而去。 此时虎狼谷东侧山谷之上，无数的火球开始沿着狭窄陡峭的山坡迅速滚落，无数的火箭也在这一瞬间倾泻而下，将驻扎在谷中的无数大齐军击杀在当场。 “我怎么这么笨呢？火攻的法子都想不到。”此时甚至连时溥自己都不知道，除了淮南军一直在盯着他之外，这一次战场之外还有一只眼睛也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虎狼谷西侧山坡之上，李克用和李存孝的身形出现在原地，身边无数的沙陀人放弃了战马攀附上山。 此时的李克用将围剿大齐军的任务全都扔给了卢弘，自己和李存孝带着全体沙陀骑兵直接穿过梁父山阵地，来到虎狼谷西北侧山坡，原本打算突袭的他正好见到了时溥火攻虎狼谷的这一幕。 “父汗，要不要孩儿立即率军下山，趁乱擒拿黄巢？”李存孝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此时显得有些兴奋当即抱拳请战。 “不必着急，武宁军两面攻击大齐军，还放了一把大火，只怕未必能够烧的死黄巢。咱们就在这等着。等着黄巢往这边突围，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其擒拿到手。”李克用此时甚至有些神神道道的，但是李存孝却丝毫不疑有他，父子二人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虎狼谷逐渐化作一片火海。 时溥准备的柴草团非常多，以至于谷中的大火一旦烧起来之后得到了源源不断的支援，火势变得更加凶猛，黄巢的营帐周边所有的积雪都被铲掉了，失去了冰雪抑制之后，一下子全都被大火蔓延，无数的大齐军和家属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火人胡乱逃窜，哀嚎出声，随后迅速将附近的其他营帐都点燃了。 “陛下，快跟臣逃吧。”李涛和刘塘二人突烟冒火，带着寥寥无几的兵马抢到了黄巢身边，拉着他就要往东北方向的深处而去。 而借着这把大火，谷口的武宁军迅速突破大齐军的封锁，杀进山谷，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无数的人影不是死在大火之中就是被随后追上来的武宁军当场击杀。因为新泰城的事情，武宁军对于大齐军上下恨之入骨，所以此番出手根本就没有顾忌，甚至比大齐军更加残忍。 “咔嚓”黄巢营帐前的那面大齐军战旗，在黄巢自己被李涛等人拖走之后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柴草团击中，大火迅速开始在原地燃烧，火苗沿着旗杆爬上了顶端，大齐军的战旗在燃烧，也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大齐军将士不论是虎狼谷还是梁父山，都在这一刹那恍然若失，仿佛这一刻他们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整个大军的气势犹如潮水般迅速消退，原本和陈瑜坚持的费传古和韦国素二人更是猝不及防之下迅速崩溃。 “走吧，时辰到了，接上他们，虎狼军随我走。”尚让一挥手，带着林言和一万多虎狼军迅速朝着虎狼谷南边而去，只不过也就在此时，薛洋和袁袭也停下了脚步，后者笑道：“主公，这地方应该差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黄巢之死 “主公，你怎知尚让一定会率军到此？”袁袭有些好奇此时薛洋的神情，他能想到尚让此时的打算，但是对于这条我无名小路甚至身边的向杰和沈勇等人都不清楚，为何薛洋却知道。 “猜的。”薛洋摆了摆手道：“你们几个立即指挥大军再次布阵，等到尚让军至，先打散他们，逼迫其往北和时溥的武宁军汇合。” 薛洋这边不理会袁袭的疑惑，让陆盛整军在此埋伏的时候，虎狼谷内，大队的武宁军突破谷口之后开始漫山遍野的杀了进去。 “父汗，果然有人朝这边而来。”李克用身边，李存孝见到谷口大乱之后，无数的人手四处乱窜之后，有两支迅速朝着自己这边而来顿时笑道：“父汗瞧好了，看我怎么将他们一一活捉回来。” 李存孝摩拳擦掌，随后在对方抵达跟前字之后带人忽然起身，乌泱泱的沙陀人直接朝这边突围的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黑暗之中这些人忙不迭的叫喊出声，与此同时生怕李存孝动手，将手中的兵器物件一股脑全都扔了出去。 “原来都是你们这群小鱼小虾。”对于张造和张晊两兄弟的投降，不论是李存孝还是李克用都不屑一顾，只是派人将其看押起来之后，李克用吩咐道：“不能守株待兔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存孝，你立即率军冲下去，抢夺黄巢，记住，活的不行，死的也要。” “父汗放心，交给我了。”李存孝身披重铠，手持毕燕挝却身轻如燕，直接冲在了最前沿，从山上飞驰而下，直奔已经彻底大乱的虎狼谷而去。 “轰！”时溥看了看身边为数不多的柴草团之后，吩咐将其全都扔下去之后，率军立即朝着东北追了上去。和李存孝率军冲下来之后直接朝人最多的地方而去不同，时溥直接率军沿着虎狼谷最深处而去。 虎狼谷绵延数里之长，之前为了防御武宁军的攻击，所以李涛将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谷口附近，黄巢的营帐也在其中。对于更深处的地方，大齐军并未过多深入，也是怕被人关门打狗再也出去。但是此时李涛和刘塘带着黄巢却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最深处。 虎狼谷之所以名为虎狼谷，就是谷中道路崎岖，前段为大谷，也就是虎谷，后面为小谷，为狼谷。相对于虎谷尚且还能够容人，狼谷几乎局势一堆嶙峋的怪石，根本就不能走人，所以李涛一行在后面走了一段路之后就逐渐和身后的大队人手脱节。 而此时时溥手下大将李师悦也率军在上方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嘈杂声迅速传出，一瞬间让黄巢等人脸色大变。只不过因为狼谷地形复杂，所以不仅仅黄巢等人急切之间走不出去，上面的李师悦等人也下不来。 “刘塘，带着陛下从此地出去，然后想办法进入泰山。”李涛喘了口粗气随后推了一把刘塘，让对方护送黄巢自行而去，自己留下来准备拦截李师悦的人马。 只不过此时李师悦也下不来，急切之中，直接搬起周边随处可见的大石头一股脑的朝着谷中砸了下去。他这一动作身后的武宁军将士顿时有样学样，无数的大石头开始咕噜噜顺着陡峭的山谷迅速砸落，顿时间将李涛的人马砸得七零八落。黑暗之中根本就分不清上面究竟有多少人，只见得无数的大石头犹如下雨一般滚落而下，在这片悬崖峭壁之下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大齐军的士兵只要被砸中，几乎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陛下！”刘塘黑暗之中只听到黄巢一声闷哼，被突然而至的一颗大石头砸中，顿时惊呼出声，不顾自身危险，抢上前去，却摸到了一把鲜血，紧接着这一声怒吼似乎被上面的人听到了，顿时无数的大石头蜂拥而至，直接瞬间就将两人彻底淹没。 而此时在上面的李师悦丝毫没有察觉下面的异样依旧将眼前能够找到的所有的石头都给扔了出去，知道下面的呼喊声逐渐减弱之后才带人摸黑下谷，但是只找到了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里面根本没有黄巢的影子，顿时转头朝着虎谷的方向而去。 大军厮杀一夜，不论是李存孝还是时溥的武宁军都没有找到黄巢的踪迹，甚至李涛本人也生死不知。等到天刚刚亮，时溥的命令传来，李师悦才匆匆带人从虎狼谷撤出，留下李存孝独自搜索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应该是趁乱逃了，让骑兵立即散开，沿着虎狼谷周边搜索，一定不能放过了黄巢。”李存孝俘虏了一堆黄巢的家眷、嫔妃，但是里面没有一人知道黄巢的踪迹。李克用当即让骑兵立即散开，四下搜索。 而持续了一夜的战斗不仅仅虎狼谷这边逐渐明朗，淮南军独立负责的梁父山方向，战斗也逐渐落下帷幕，最先取得突破的是第五都。在费传古和韦国素带着核心人手跟随尚让而去之后，大军失去指挥之后混乱不堪，在陌刀队面前，少数的反抗迅速被扑灭，大部分人马被黄杰和王茂章二人连续逼降，整个梁父山南端，在天亮之后变成了一个人满为患的战俘营，无数的大齐军被打散之后分别看押起来。 “你速度快，分出一支人手立即驰援主公。”黄杰和王茂章商议之后决定自己带着这大队的俘虏先行返回乾封，让王茂章带队驰援薛洋。 而此时在中部，一直承当着正面战场的王成所部在光华寺附近也将最后坚守的方特等人全部活捉，黄邺试图反抗被王虎和胡默成联手打成重伤，大量的大齐军士兵在最后时刻丧失斗志，被蜂拥而至的淮南军一举俘获。 “李军师，主公那边是否需要末将派兵驰援？”王成在得到前方汇报之后向李振问道。 “不用，陈瑜所部就近，应该已经去了，而且主公那边未必会发生大战。”李振笑道：“主公只是想让尚让和时溥合流，给李克用造成压力。” “看样子主公已经在布局战后了。”王成一笑，随即传令收兵。而此时在薛洋那边，袁袭看着尚让大军从远而近之后却微微一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攻心（上） “尚让，率军投降吧。”前锋大军之中，第四都阵前，陈凡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声传九霄，一个人让尚让和林言等人顿时不敢再前进一步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淮南军排列的整齐的方阵挡住了去路，一望而去，森严的大军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片，让厮杀了一整夜的大齐军最后的残部望而却步，不敢再前进一步。 “我家主公乃是天下兵马副都统，秉承唐皇旨意率军平乱，只要你率军投诚，我保证一个不杀！”陈凡见到对方停军不前顿时乐的咧着嘴大笑不止，同时不断挑动对方，分离大齐军最后的士气。 “大齐军的将士们，你们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前后皆有追兵，不要再跟着尚让了，他不发兵救援黄巢，指使其身陷虎狼谷，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为了保命，又约束尔等来和我淮南军死拼，我就想问一句，你们这么拼死拼活，值得吗？”陈凡此时根本不知道黄巢的死讯，只是照着薛洋教他的话一句一句重复。但是这句话却让对面的大齐军将士顿时出现骚乱，无数人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的朝着尚让观望。很显然不论何时，黄巢对于大齐军尤其是虎狼军将士而言都是一种信仰一般的存在。 “大家不要听他胡说，陛下只是暂时挫败，一定是逃出去了，虎狼军的勇士们，随我冲破淮南军的封锁，我们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林言一阵大吼，打断了陈凡的话，毫不迟疑立即率军攻击。在不断的号角声中，大齐军开始跟随林言缓缓向前。 “主公，你说尚让能听得懂吗？”袁袭在旁边皱眉道：“他要是听不懂的话那这一夜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他听不懂，指不定旁边刺探军情的武宁军能听得懂呢。”薛洋微微一笑道：“先看第四都如何挡住虎狼军，别把尚让的这最后一点家底全都打没了就行。” 两人说话之间，林言已经率领虎狼军朝前冲锋，危急时刻韦国素和和费传古两人也并力向前，三人合攻第四都。 虎狼军厮杀一夜早已经是人困马乏，而第四都却以逸待劳多时，所以双方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一边倒的状况。作为陈瑜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第四都和第三都的情形差不多，大批的长枪手在第一线将虎狼军的攻势给硬生生的挡了下来，后方刀盾手则趁着枪阵一排排往前突击的时候，混在其中，将枪阵转换不便的弊端给挡住了，以至于在随后的时间里如果不是薛洋直接让中军迅速传递信号，主力开始由北往南驱赶，只怕这最后的虎狼军会直接被打崩盘。 饶是如此，接战不到一刻钟，虎狼军已经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淮南军那一排排摧枯拉朽一般的枪阵面前，虎狼军引以为傲的近身肉搏的优势被抵消殆尽，而对方枪阵转换之时，刀盾手上前死死地挡住了自己趁隙发起的反击，等待第二轮枪阵迅速上前，而中间夹杂的无数冷箭更是让一线指挥的基层将领纷纷被击杀当场，以助于林言的指挥越到后来越不流畅，被对方驱赶之后整个大军不由自主的往南而去。 “率军立即往南撤，我们先去沂州，想办法生存下去。”尚让自从大战一开始就一直在皱眉，不知道是在思索陈凡的话还是如今的局势。而等到淮南军调整阵型从北往南打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在中军摇动战旗，带着中军开始率先撤退，将整个大齐军的阵型往南前移。 “主公，大齐军开始南撤，中军战旗不断摇动，这是要变阵了。”袁袭一直在盯着大齐军中军的变化，此时见到战旗摇动，中军不断往南，顿时笑道：“不能让陈凡冲得太狠了，这小子是个人来疯，若是打顺了手只怕真要一口气追上去了，” “传令陈凡，追出一阵就收兵。”薛洋让亲卫亲自去传令之后，笑道：“军师，我猜时溥应该还在寻找黄巢的尸首，这泼天大的功劳若是被他所得，也不知道唐皇会如何封赏。” “可惜啊，就算是我军找到了，唐皇也不会封赏主公了。”袁袭跟着笑道：“就让时溥和李克用去抢吧，谁没抢到我们就帮谁。” 两人在说时溥和李克用的时候，此时的虎狼谷中漫山遍野的都是沙陀人和武宁军的身影，无数的尸体被翻开之后整整齐齐的抬到了一边，时溥和李克用甚至亲自上前查看，但是始终未曾查到黄巢的尸体。甚至李存孝在将骑兵的搜索范围扩展到整个虎狼谷外围也没有发现踪迹，黄巢真真是生死无踪。 “我说时溥时大帅，你还打算再找吗？”李克用自己一无所获，但是看到时溥那张老脸阴郁的似乎要滴下水之后顿时乐了，还直接调侃了对方一句。 “让师悦带人深入谷中继续找寻，另外派人将这些尸首全都一把火烧了。”李克用的调侃引来了时溥沉重的冷哼之后道：“李相公也不用说我时某人，昨夜之战，我武宁军主力，率先突破大齐军封锁进入谷中，火烧联营，才彻底打散了大齐军最后的战力，将来唐皇面前，就算是没有找到黄巢的尸首，光凭我军俘获的这些贼首和黄巢的家室也足以换来一个裂土封王。” “你武宁军是主力？你也不知羞。”李克用嗤之以鼻，冷笑道：“明明是人家淮南军率军吸引了尚让的兵马，你就是个捡漏的，明白吗？而且你武宁军自北上征战黄巢乱军一来，打过几仗？我可是听说了，人家薛相公已经上表朝廷，将勤王大军历次的大战和有功之人名册都送上去，上面可没有你武宁军和你时大帅。” “没有我，难道有你不成？”时溥闻言脸色一变，这个消息之前十三司就散布出去过了，只不过时溥一直和主力兵马脱节，所以他不知道，但是李克用却知晓，顿时得意洋洋的笑道：“自然是有我，而且薛相公持身公正，对于我河东兵马苦战功劳可是赞誉颇高啊。之前和他还有些误会，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我有些小肚鸡肠了。”李克用是直来直去，所以说到这里之后忽然还真觉得应该谢谢对方，虽说拒绝了自己，但是在上表朝廷的时候还真没亏待他，将他的排名都放在朱全忠上面了。 “哼，黄口孺子，你也这么信服他？”时溥一时怒急，加上之前被薛洋压制，此时脱口而出，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个冷笑的声音，“时大帅这是在说本官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攻心（下） “呵呵，时大帅，你说的黄口孺子来了。”李克用在旁边看着时溥的那张精彩的老脸哈哈大笑，转而对薛洋抱拳道：“下官河东节度使兼北面招讨使李克用见过薛相公。” “李相公安好，不知贵军可曾找到黄巢？”薛洋和李克用拱手之后忽然眨了眨眼笑道：“李相公可曾派人去虎狼谷深处找寻？我曾听说此地之所以取名虎狼谷，在于谷内地形复杂，尤其是后面的狼谷，更是崎岖难走，怪石嶙峋，若是黄巢——” “马上通知十三太保，带人立即入谷，就算是把虎狼谷里的石头都翻一遍，也要找到黄巢。”薛洋一句话让李克用恍然大悟，急急忙忙让人去通知李存孝，亲自带队深入其中。只有旁边的时溥脸色阴郁，看着薛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老眼之中精芒四射。 “多谢薛相公提点，若是抓住黄巢，我愿与薛相公共享这天大的功劳。”李克用一高兴顿时将此前的事情忘在一边，直接对着薛洋抱拳一礼。 “李相公客气，如今虽说黄巢未曾找到，尚让也不知所踪，但是我大唐额这股大患总算是剿灭了，诸位，我淮南军三日后在乾封城宴请此次参加平叛的各藩镇节度使将军，希望两位能够前来，到时候各书功劳，一起上表唐皇，也好让陛下能够安心还都。”薛洋转身笑道：“本官还要安抚失散百姓，就先告辞了。” “薛相公，你不打算派兵和我一同寻找黄巢了？”李克用见到薛洋当即就要走，有些疑惑道。 “这功劳本来就是你的，昨夜虎狼谷一战，我淮南军可未曾参与。男子汉大丈夫，战场建功，自当是靠自己，有就是，没有就是没有，不能强求，更加不能抢夺他人功劳。”薛洋一句话让李克用哈哈大笑，急忙抱拳深谢不已。 然则旁边的时溥却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薛相公此言何意啊？难不成虎狼谷之战我武宁军就没有功劳了？” “武宁军有何功劳，大家一清二楚，不用我多说。”薛洋笑道：“从中和三年黄巢窜入中原开始，勤王大军各部所历经的战事、取得的战绩、有功将领文臣的名册我已经着人整理出来，三日后和两位核对，到时候看看武宁军的功劳如何。” 薛洋一走，李克用看着时溥笑道：“本官觉得薛相公所言甚是，可是我想来想去，好像也没察觉你们武宁军到底在哪出现过，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吧，对了，虎狼谷出现过！哈哈。” 李克用的这一番话让时溥拂袖而去，将李克用仍在原地，但是后者却依旧不管不顾，主动将武宁军离开之后的善后事宜接了过去。 “主公，第四都已经回军，王茂章也率军前来支援。”刚刚薛洋入谷的时候袁袭正在外面等待，见他出来当即笑道：“王成和陈瑜两部已经带着战俘朝乾封而去，这一年多的大战总算是结束了。” 薛洋微微一笑，带着众人迅速离开虎狼谷，朝着乾封城而去，对于黄巢的尸首根本就没理会，反而一心一意的利用这最后一段时间搜寻附近的百姓和大队的战俘一起开始缓缓南运扬州。 而在虎狼谷中，李师悦利用自己先进去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此前自己带人砸石头的地方，发现了还有一口气的李涛，在带人挖掘的时候从碎石堆里挖出来一具身穿明黄色团龙黄袍的尸体，只不过当时黄巢因为是脑袋被大石砸中，所以面目全非之下，根本就认不清。但是这一身龙袍还是让李师悦欣喜若狂。 “留下黄巢，饶你不死。”李师悦刚刚带着黄巢的尸首和半死不活的李涛没走两步，就碰到了同样上前而来的李存孝。见到李师悦手中带着的两人，李存孝瞬间反应过来，当即拦住了去路。 眼见着这天大的功劳已经握在手中，李师悦如何会听对方的，而且此地道路难行，很多地方根本无法下脚，而且李师悦根本就不认识李存孝，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在长安等地闯出来的无敌名声，当下就反唇相讥道：“此前我家大帅和李相公明言，谁先找到算谁的，难不成你还想强抢不成？” “哼，抢的就是你，你能怎样？”李存孝当即就要上前击杀李师悦，随后身边的沙陀人也是一拥而上，在这里艰难的追赶李师悦。二者很少进行厮杀，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付这乱七八糟的乱石。由此李师悦也得以逃脱，但是在慌乱之中李涛却被李存孝在最后时刻不顾山谷中滚落而下的石头给硬拽了过去。 二人在狼谷之中争夺，外界是丝毫不知了，甚至李师悦在逃离了李存孝的纠缠之后直接爬上了狼谷的山坡，连身后带来的士兵都不顾，直接夹着黄巢的尸首迅速撤离，直奔已经率军离开虎狼谷的时溥大营。 而李克用在得知时溥的人抢到了黄巢尸首之后一气之下直接将李存孝带回来的李涛给生生掐死，盛怒之下的他当即就要率军冲击武宁军大营，还是李存孝死命的给他拉了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后者当即点头，随后派人朝着乾封城匆匆而去。 李存孝的信使传来消息之后薛洋和袁袭是相视而笑，随后摇了摇头道：“这个时溥还真是对黄巢念念不忘，也罢，烦请转告李相公，就说来意我已清楚，自会助他一臂之力的。”黄巢的尸首在薛洋的记忆里原本就是时溥所获，只不过这一世，时溥缺少了尚让和林言等人的引路，但是在自己将对方提前逼入虎狼谷之后，这个宿命的冤家果然还是找到了对方。 “主公，林远图率军秘密撤离，应该是准备找寻尚让去了。”薛洋打发走李克用的使者之后正要和李振安排战俘南下的事情，向杰匆匆而入。 “算了，随他吧。”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他带走了多少人？”之前因为追着尚让的主力兵马攻击，对于留守徂徕山的林远图没有人理会，而对方也很识趣，在尚让战败之后立即躲了起来。十三司此时才找到了对方的行踪。 “主公，这是梁父山之战和虎狼谷之战的经过和战表，是否立即送往长安？”袁袭将手中的战表递给薛洋笑道：“还是等三日之后再说。” “传令淮南道十四州五十七县并中原各州郡，中和四年正月十八，勤王大军击破黄巢余波，我淮南军鏖战近一年，数万将士浴血沙场，平叛之战结束，王师克日回返。”薛洋面色严肃，旁边诸人此时也是一脸肃然，齐声接过命令。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还都长安 中和四年正月的最后一天，当十三司将薛洋的这份急报送往西川行宫之后，整个兴元府刹那间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之中。在被黄巢赶出长安长达四年之后，僖宗皇帝终于看到了回朝的希望。可以说这一次不论朝堂之上的诸位大臣、掌控中枢的田令孜还是西川的实际控制人陈敬瑄全都放下了成见，和唐皇一起，甚至是和兴元府的百姓一起普天同庆。 正在兴头上的僖宗皇帝当即给前线的勤王将士发布了犒赏诏书，并且要求各领兵藩镇率领王师前往长安，一方面他要亲自检阅大唐将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还都长安增添威势。 这份报捷底报也正式拉开了西川行宫结束使命，皇帝行辕开始返回帝都长安的序幕，无数在兴元府带了四年之久的大臣家属以及散布在西川境内的神策军开始先行一步回京打点，而且田令孜还直接以唐皇的名义诏令关中各节度使出钱出力出人修葺长安，同时传诏天下，让东南各道立即敬献方物钱财，以庆贺行宫还都。 兴元府的行宫朝堂在黄巢被剿灭的刺激之下，开始飞速运转，各项还都计划迅速铺开的情况之下，十三司西川分部的阿六也开始接到了向杰的命令，着令西川分部立即派遣人手进入关中，提前一步围绕着帝都长安进行布置，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先行放下西川事务。 这道命令也标志着在唐皇准备还都的同时，淮南军十三司这个日渐庞大的情报机构也开始做好了准备，将触角延伸到关中地区，将大唐的中枢和淮南之间的情报网络进一步拓展壮大。 “立即将这份急报送往扬州，禀报大将军，就说田令孜打算撺掇唐皇，威胁主公，以钱财换战功，以税赋换取主公的爵位。”阿六此时根本没有官升一级之后的喜悦，作为陈家人跟随薛洋从起步阶段走过来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如今的淮南基业，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扬州，交给陆翊。 其实说起来田令孜此举也是无奈，僖宗皇帝不知道长安的现状，但是早就派人回去打探消息的他却是一清二楚，帝都长安现如今已经是满目疮痍，黄巢在长安和李克用等诸侯鏖战数次，彻底打破了城池，皇城在对方临走之前更是一把火差点全都烧了个精光，整个皇城内能够称得上完整的宫殿只有祈年殿一座，剩余的含元殿、宣政殿等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这么多人还都，几乎要皇城重新修复一遍，如果不想办法从各处抽调钱财人力，只怕回去的日子还不如待在兴元府。所以田令孜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不仅仅是针对淮南道，几乎天下各道其他的诸侯刺史，要想趁着剿灭黄巢之后封赏群臣的机会获得爵位赏赐，就拿钱财来换吧。 这个消息目前还处于绝密，朝堂大臣基本都不知晓，按照田令孜的预计，等到这些诸侯节度使率军前往长安的途中宣告此事，在爵位官位的刺激之下，这些人就算是不愿意，也不得不自掏腰包，总不能让唐皇回宫之后住在废墟之上吧。 不过此时在乾封城中，薛洋却丝毫不知道田令孜已经开始打他的注意的同时把冒头对准了天下所有的藩镇诸侯。他此时还在看着时溥和李克用在自己面前打擂台，在黄巢的尸首实际上已经被时溥控制之后，李克用放弃了独占功劳的打算，转而开始将匆匆赶过来的王敬武和薛洋身上，准备联合众人一起要挟时溥，逼迫对方将这份大功劳让出来。 “各位相公，以袭之见，如此争来争去也没有解决之法，这贼首只有一人，而尚让等如今尚未找到，也不知遁逃没有。不如这样吧，这黄巢尸首依旧交给时大帅，但是以各位加上我家主公的命令上表一份，就说这件功劳属于我们各家所有如何？”袁袭急忙拉住了快要打起来的李克用和时溥，见到薛洋点头，顿时开口。 “我觉得可行，时大帅虽说拿住了黄巢尸首，但是这一仗若是没有淮南军、河东军和平卢军浴血疆场，尔等哪来的便宜可捡？”李克用一听这话顿时引为知己，拉着袁袭笑道：“薛相公，我以为可行。” “薛相公，这等抢功之事和相公此前所言不相符吧？如此作为岂能让我等心服？”时溥看着李克用在耍无赖，而旁边袁袭很显然是受命出来拉偏架的，偏偏自己对于眼前这两人没有办法，更何况已经输红了眼，一心要指望着这一次在功劳簿上为自己添上一笔的王敬武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自己被一头狼给盯上了，所以在转了一圈之后只得再次看着坐在主座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薛洋身上。 “对啊，薛相公，这件事该如何该如何裁定？”李克用听到时溥看向薛洋也转头道。 “我说话你们能信服吗？”薛洋知道李克用的心思，所以起身端着酒杯笑道：“我有一言，诸位请听。此次剿灭黄巢，功劳最大者，自然是今日在座之人，所以若要按照我的心思，这最后的大功归于一人之身，自然是不合理。” “正是，这勤王大业，虽说打到最后是我们四家坐在这里，可是论起来前前后后出力的可不是就我们几个。”李克用一心要将水搅浑，所以直接接过薛洋的话茬道。 “所以我的意见是，功劳必须分给大家。”薛洋肃然道：“否则李相公前前后后付出数万将士伤亡、平卢军的两万多死伤又该怎么算？都是为了大唐天下，时大帅虽说最终拿获黄巢尸首，大家同殿为臣，总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吧？” “薛相公年纪虽轻，但是此话却让我等心服，没说的，李相公，下官以为可行，你觉得如何？”王敬武当即端着酒杯上前，直接打断了时溥的话，拉着李克用不听的给薛洋拍马屁。 “那我武宁军如何算？”时溥被这两个人给逼急了，当即怒道：“薛相公虽说此言不差，但是总该考虑考虑我武宁军将士的感受吧？” “我还没说完呢，时大帅你急什么？”薛洋一笑之后继续道：“我们可以联名上表，重点突出武宁军在虎狼谷之战中的功劳嘛，有功之臣和将领重点写上，然后将擒拿黄巢的功劳平分到三位头上，我淮南军退出，这总可以了吧？” “淮南军退出不妥吧？”李克用摇了摇头道：“之前的话下官没有意见，然则淮南军退出，那岂不是对不起淮南军的兄弟们？” “功劳就这么多，多加一人确实不够分，但是若是你们三家平分，以本官之见，唐皇也不会吝啬爵位赏赐的。”薛洋笑道：“我只有一言，请诸位帮忙，自王铎王相公被罢免之后，这个大都统之位一直空缺，所以——” “下官觉得薛相公正合适啊，本就是副都统，此次淮南军出力甚多，以下官之见，我们可以联名上书唐皇，保奏薛相公为天下兵马大都统。”王敬武一瞬间明白了薛洋的意思，与此同时也想起了当初淮南军使者前往青州之时对自己的许诺，所以当即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全忠的谋算（上） “主公，这两份联名上表只怕田令孜真的会把主公当成第二个黄巢了。”乾封城里，伴随着四家诸侯散开，这场祝捷大会算是结束了。几家诸侯约定三月底进京，随后各自带兵散去。因为淮南军从南到北距离最远，所以也是最晚启程的，直到中和四年二月初才开始正式启程南下。 对于袁袭的话薛洋不置可否，带着大队的俘虏也开始踏上了返回扬州的征程。不过在随后不久，十三司就接到了已经拿下宋州和汴州全境的朱全忠的传讯，邀请淮南军过境宋州。 “这个朱全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随即李振摇头道：“依臣之见，我军还是不要去宋州了，这一行大队的俘虏和百姓扶老携幼相随，若是出现差池，只怕难以预料。不如沿着运河南下，直接过境徐州。” “过去看看吧，时溥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把账都算到主公头上，相比而言，我觉得还是宋州较为安全一点。”袁袭微一沉吟之后继续道：“主公以为如何？” “十三司安排人手去接张文蔚了吗？虞城可以交给朱全忠，但是张文蔚必须带走，我淮南速来缺少文臣，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能便宜了朱全忠。”薛洋点了点头道：“让十三司通令后勤部和第三卫做好接应。” 传达完命令之后淮南军各部相继启程出发南下，除去正军和后勤厢兵之外，数万俘虏和百姓浩浩荡荡跟随，这十几万人从兖州南下将龟缩在曲阜等地的朱瑾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淮南军南下要来讨伐他的，整个泰宁军全军都被勒令谨守城池，不敢对淮南军有任何挑衅的举动。甚至是十三司派遣去曲阜的使者朱瑾都不敢接见，直接用一堆粮草就给将其打发了。 “主公，我怎么觉得这一路上穿州过县的，直接吓唬吓唬这些州郡刺史也就够这些百姓所需了。”李振见到沈勇带着一堆粮草出曲阜来回报之后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向杰和负责前军的陈瑜嘀咕半晌之后还真的利用这十几万人过境给沿途州郡带来的压力连哄带骗搜罗出不少的粮食，而且还让骑兵都沿途炫耀武力，所到之处硬生生的吓得所有的州郡大员老老实实不敢有所异动。 从兖州最北端的乾封直达最南端的金乡，淮南军走了近二十天，在中和四年二月底才抵达宋州境内，而此时陈烨也和张大秋带着内河船队和辎重船队穿过徐州，准备和大军在宋州境内汇合。 “启禀主公，宣武军已经迎到了单父县界，说是朱全忠在宋城迎候主公大驾。”向杰这几日带着吴明和沈勇几乎都待在陈瑜那里，此时纵马来到中军兴冲冲道：“领头的是葛从周和张归厚。” “哦，看起来人家是早有准备。”李振若有所思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道：“让前军陈瑜率部和张归厚汇合，命令第四卫主力带着俘虏和百姓随后，骑兵都拱卫中军。” “主公，臣去王成那里安排一二。”李振说完之后朝着薛洋拱手之后随即拨马离开中军，而袁袭则是跟着薛洋身边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开始带着中军和骑兵都汇合，朝着前军而去。 “葛将军，久别无恙啊！”李振那边在紧急安排之余，陈瑜则和葛从周已经打马碰面，相互寒暄之后，葛从周抱拳道：“陈将军请了，我家主公已经在宋州摆下宴席，请薛相公和淮南军诸位兄弟前去歇脚，也聊表贵我两军亲近之意。” “朱相公客气了。”陈瑜见到从后方赶过来的向杰朝自己点头，顿时率军和葛从周汇合，几人并肩而行，葛从周朝着张归厚微微点头，后者立即上前一步道：“陈将军，听闻贵军此次在乾封大战时俘获了不少大齐军的将领，不知末将可否前去一见？昔日不少同僚旧部，这分道扬镳之后还甚是想念。” “张将军稍待，大齐军的所有战俘都在后军，人数众多，而且还有数万百姓，短时间内难以相见，不过有一人我想两位将军还是还应该见见的。”陈瑜不知道对方何意，正在沉吟，却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队骑兵风驰电掣一般赶到，领头的赫然是薛洋和袁袭，只不过在薛洋身后，却有一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杨若兰。 “秦王妃，这——”葛从周脸色一僵，随后急忙下马恭恭敬敬的朝着杨茹兰行礼道：“末将葛从周、张归厚参见秦王妃。” “两位将军起来吧，我已经不是秦王妃了。”杨若兰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是饶有兴趣的薛洋，摇了摇头道。 “好了，葛将军，率军在前引路吧，大军直入宋城，莫要让朱相公等急了。”薛洋似乎见到了葛从周脸色有些尴尬，摆摆手示意对方在前面引路。 “朱温这等叛逆之人，为何要让我出来？还有这个葛从周和张归厚，也是蛇鼠一窝。”杨若兰似乎有些不满薛洋忽然将她拉出来，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对方道。 “因为朱全忠在打霍存他们的主意。”薛洋摇了摇头道：“只有你的身份能够震慑住他们，逼迫朱全忠知难而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随后又道：“你若是不爱见，便不要见了，大不了跟他们说，霍存他们已经启程南下了，有本事就追到淮南去。” “还是算了，都已经出来了，见见也好，我也想看看这个朱温现如今神气到什么地步。”杨若兰一袭白衣，看起来倒有些清秀脱俗的气质，只不过此时俏脸铁青，似乎对于朱温此前投唐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不过朱全忠投唐这件事，按照薛洋的理解其实也不能全怪对方，毕竟当初朱全忠在外征战，需要援兵之时，尚让和孟楷等人联手让其求援信件一一挡在门外，几乎是逼得朱全忠不得不叛逃。只是站在杨若兰的角度，朱全忠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了。所以薛洋和袁袭也是相视而笑，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袁袭更是直接离开了中军，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那个你去忙军务吧，宋城到了你再唤我。”袁袭一走，杨若兰身边就只有薛洋并马而行，她微微有些脸红，不太敢和薛洋单独相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朱全忠的谋算（下） 有了杨若兰这一出，葛从周的心思算是直接被道破了，所以也不在单父停留，大军直奔宋城而去。中和四年二月二十四，当薛洋率军抵达宋城城下的时候，朱全忠带着宣武军的一众高级文武迎出城外，朝着薛洋恭敬行礼，随后将薛洋等人迎入城内。 “陈将军，您为何不入城？”张归厚见到薛洋带着亲卫队入城之后，陈瑜却率主力兵马留在了城外顿时有些奇怪道：“城中我军已经准备了单独的兵营留待将军和兄弟们修整，不知——” “大军入城容易扰民，再者军师有令，让我等在此等候大将军后军抵达。”陈瑜此时已经得到了袁袭的吩咐，所以朝着张归厚一抱拳道：“我军就在城外扎营便是，将军有事可不必管我。” 张归厚有些无奈，看着陈瑜自顾自的就直接在城外扎下大营，心头忽然觉得担忧，转身入城的时候见到宋州刺史府内已经是打开宴席，无数的珍馐美味和美酒佳肴被送上了席间，而且已经是宋州刺史留后的袁敬初还排了歌舞，让整个席间的气氛开始变得活泼欢快起来。 “哈哈，薛相公，我老朱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风花雪月，这些都是我那浑家整治的，薛相公觉得可还满意？”朱全忠朝着薛洋举杯之后眼神在对方身边的杨若兰身上瞄了一眼。 “朱相公是有话要说？”薛洋心头一动，看了看一进来就直接和自己共坐一席的杨若兰，笑道：“朱相公是否想说，杨大娘子为何会在我身边？” “那个，毕竟昔日我也曾是大齐军一员，所以见到秦王妃，还是有些惊讶。”朱全忠起身端着酒盏来到杨若兰面前，行了一礼之后道：“王妃别来安好？” “不劳朱相公问候，我已经不是秦王妃了，如今是杨若兰。”杨若兰摇了摇头，避开了对方的正面。 “薛相公，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薛相公能够成全。”朱全忠对于杨若兰否认自己是秦王妃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朝着薛洋躬身一礼道。 “请讲！”薛洋放下手中的筷子，点了点头道。 “不知薛相公能否割爱，将秦王妃，不，杨大娘子留在汴州？”朱全忠叹息一声之后道：“昔日我曾得杨相公不少关照，而今他已身故，留下孤女，我心难忍，愿终身奉养，视为亲女，也免得她流落江湖，孤苦一身。” “多谢朱相公厚爱，若兰留在薛相公身边，不论是为奴为婢，都很好，心之所愿，岂能说是孤苦？”薛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杨若兰忽然开口，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朱相公放心，薛洋自会照顾好杨大娘子。”不过对方的这句话之后倒是让他定了定神，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有我薛洋在一日，自会让她安好一日。” “这！”朱全忠有些傻眼，他此时倒是对杨若兰没有太多别的心思，只不过薛洋和杨若兰的这一出却让他后面的话顿时无法再说出口，值得愣愣的站在原地。 “哈哈，朱相公也是关爱故人之女，情真意切，值得我等敬佩。”袁袭微微一笑，随即起身道：“如今乱局已平，朱相公和我家主公日后同殿称臣，淮南和汴州虽说有些距离，但是倒也不远。朱相公若是不放心，他日南下看望大娘子也很方便嘛。” “薛相公，若兰妹子，我家夫君也是关心你，所以请不要见怪。”张惠见到朱全忠的尴尬，趁着袁袭的话头起身一笑道：“他们这些大男子说话，不如妹子随我去内宅叙叙旧如何？”她起身来到杨若兰身边，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倒是让薛洋对于朱全忠这位传说中的妻子多了一份好奇。 “薛相公年少英雄，对于孤女也是情真意切，我等佩服。”敬翔见到朱全忠趁着这个档口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顿时起身朝着薛洋行了一礼，然后道：“只是此番前来宋州，为何不见乾封战场之上的那些大齐军战俘啊？我家主公还想请他们也过府一叙，也聊表一下当年的同僚之情，相公可否行个方便？” “呵呵，子振的意思怕不是要叙旧吧？”袁袭乐呵呵的端起酒杯笑道：“在我面前，子振就不要打马虎眼了，有话可以直说，我家主公也不会怪罪你。” “哦，那袁军师以为某家是何意？”敬翔脸色微变，对于袁袭他从未有过放松之意，尤其是李振到了淮南军之后会自愿屈居他之下，这就说明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满身书卷气的书生只怕手段不会差到哪去。 “自然是为了霍存等一众将领的归属了。”杨若兰离开，袁袭也就不再打算遮遮藏藏，所以直接开口道：“霍存等和朱相公有同僚之情，所以大齐军兵败之后，若是能够来宣武军帐下效力，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一杨能、李谠几人已经跟随我军船队南下扬州，至于霍存等当日战场投诚之时就曾名言，不愿再从军为将，只愿随我军南下做一个平民百姓，所以子振此番谋划只怕是要落空了。” “他们都是能征惯战的宿将，归隐山林岂不可惜？”朱全忠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后悔说的这么直白，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得咬牙道：“薛相公若是愿意，可否容我老朱出面劝说一二？此等战将若是能为国效力，也是我大唐之福。” “朱相公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开口阻拦倒显得不地道了。”薛洋忽然微微一笑道：“军师，去安排一二，明日我淮南军在城外大营开宴，一来答谢朱相公今日的款待，二来也看看朱相公能不能劝说霍存等回心转意，能够为国效力自然是好。” “呵呵，兴绪来了，主公，此事就交给兴绪安排吧。”袁袭正要说话，见到外面李振和向杰联袂而至，顿时呵呵一笑。只不过他这一笑，却让敬翔脸色微变，尤其是看到李振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而且根本不问何事，直接点头应诺，更是让他心头一沉。 “好了，这宴会也差不多了，朱相公，明日还请相公和诸位入营一叙，你我二人到时再看如何？”薛洋微微一笑，见到杨若兰此时已经随张惠归来，顿时一笑。 第二百章 杀父之仇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从城中出来的时候，见到薛洋谢绝了朱全忠的挽留带人出城回到军营之后，杨若兰没有回后营寝帐，反倒是跟在他身边问道。 “你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死于何人之手？”薛洋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一边道：“当初在宋城，我军避开了大齐军正面，进击单父和楚丘，宋城攻坚战，宣武军和你父亲在城下鏖战竟月，最后城破之后，你父亲拒绝突围，被宣武军乱兵斩杀。” 薛洋说完之后看了杨若兰一眼，有些奇怪道：“韦国素和刘塘突围之后难道没跟你说你吗？我淮南军还是事后才得知消息。” “我，自从我夫君战死之后，我就一直训练狼虎军，所以并未见过韦国素，只是听——”杨若兰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的滑落脸颊，看着薛洋断断续续道：“我只是一直未曾见过我父亲，还以为他——” “算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薛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秀发，叹息道：“你也是领兵出征之人，这些事情还是看开些吧。朱全忠当时和你父亲对决宋城，此事虽是他所为，但也怪不得他。事后也曾收敛了你父亲的尸骨葬于城外。” “你知道我父亲葬在哪吗？我想去看看。”杨若兰看着薛洋，强自忍住了哭泣，那一抹倔强让薛洋忽然心头闪过一丝疼惜的神情，点了点头。随后让人叫来向杰，自己带着杨若兰来到宋城城北，寻到了那一处孤坟。 杨若兰呆呆的看着这荒草堆里的这一处简简单单，墓碑甚至只是用木牌刻着“已故杨氏希古之墓”的孤坟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杨希古的死彻底意味着杨若兰成了孤女，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亲人。 薛洋摆了摆手，示意向杰带人先行离开，自己俯身顿在杨若兰身边，叹息的抚摸着对方的秀发，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伤心了，日子还要往前看。你父亲若是得知你还能活在世上，自当希望你不要难过，好好的活下去。” “我想报仇！”杨若兰哭泣了半晌，看着薛洋点起的火堆里纸钱不断的化为灰烬，寥寥青烟不断的在寒风之中被吹散，良久之后才带着嘶哑的声音看着薛洋道。那双眸之中的一丝仇恨让薛洋忍不住摇头，乱世之中只怕还有无数像杨若兰这样的孤女孤儿流落四方，最终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以，但不是现在。”薛洋点了点头，拉着她起身，叹息道：“报仇可以，但是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世上除了报仇，你首先要活下去，明白吗？” “嗯，我听你的。”杨若兰见到薛洋点头，看着对方的眼神忽然变幻了色彩，轻声道：“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我说过的话有反悔过吗？”薛洋一笑，带着她缓步而行，随后道：“稍时，我让人将你父亲的灵柩迁走，随我们一起回扬州安葬，以后四时八节你自己多多祭拜，如此他在天有灵，自会保佑你平安喜乐，安稳一生。” “我想等我下次来宋城的时候再迁。”杨若兰看着薛洋，轻轻地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声音幽幽道：“我以后便跟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奴为婢吗？”薛洋轻声一笑，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忽然之间觉得眼前这位历史上一笔带过的秦王妃此时显得更真实，不再是之前那帮冷冰冰的，对自己始终心怀戒备，更像是和陈潇潇那帮，围在自己身边嬉闹娇嗔，带着女儿家特有的轻柔。 “好，以后给你为奴为婢。”杨若兰轻轻哼了一声之后，挽着对方的胳膊忽然一笑，梨花带雨的脸上尚且带着泪痕，但是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放松，笑道：“你不是在想明日朱温会去怂恿霍存他们跟他们走吗？你若是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如何？” “哟，我们的秦王妃什么时候主动询问别人的意见了？”看着对方灿烂的笑容，薛洋也是一阵轻松，忍不住调笑道。 “我说了我不是秦王妃，我和他，还没有，还没有，圆房呢。”杨若兰脸上露出一丝羞红，她比薛洋还要大上两岁，如今已经二十年华，自然明白的更多一点，所以闻言瞪了一眼薛洋。 “好好好，以后不说了，那杨大娘子真的愿意出手帮在下一把？”薛洋见到对方粉拳高举，顿时败下阵来，随后脸色一凝，道：“你稍后去找李军师，他自会带你一起去见霍存他们。等到宴会之时，你和他在战俘营里待着即可，剩下的不需多管，朱全忠一计不成，必不会善罢甘休，宋城我们是待不得多久了。” “也好，那就去扬州，去看看你这位薛相公治下的淮南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人人如龙，民风淳朴，宛若上古圣贤时代。”杨若兰微微一笑，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素手返回军营。而沿途所有人见到两人如此模样，都是见怪不怪，甚至袁袭见到杨若兰反应过来羞红着脸离开之后更是朝着薛洋微微一笑道：“主公，臣回头是不是要多备上一份礼物？” “军师也来说笑？”薛洋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随后忽然嬉笑道：“我已经让向杰派人秘密潜入庐州，趁着杨行慜在蔡州前线之际，将军师和他们的家眷都迁到扬州去，看看我这个做主公的这么想着你，你还不赶紧去帮我打发了朱全忠，早日启程？” “主公，臣有一计可以让朱全忠后招尽显。”说到正事，袁袭也放弃了调侃薛洋的打算，在旁边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后者迅速点头，随后喊来陈瑜王成和陆明几人，匆匆安排。 而时间也在随后淮南军这边秘密安排调动迅速流逝，等到第三天也就是中和四年二月份的最后一日，朱全忠果然带着大队宣武军高层出城而来，而且还精心准备了无数的礼物，分别给淮南军每一位高级将领赠送了一份。而薛洋也直接在营外迎候，双方是各自给足了面子，淮南军大营内，随后热闹非凡，众人齐声欢呼痛饮，场面热闹。 第二百零一章 机锋四起 “薛相公，如何不请下官昔日的那些同僚一起上前啊？如今不论如何大齐乱军已经被剿灭，他们也可以自由了。”朱全忠被淮南军这一圈高级将领敬完酒之后有些发蒙，但却还记得这件事，朝着薛洋拱手道。 “朱相公，我等如今是庆祝勤王大捷，他们毕竟曾经属于叛军，让他们在场岂不是冷场？”袁袭笑道：“所以我家主公让他们待在后营，不过朱相公放心，都是好酒好菜招待着，我淮南军可不曾虐待过俘虏。” “袁军师此言怕是不妥吧，我家主公不是说了嘛，他们现如今已经自由了，而且薛相公也点头了，为何还要纠结于这等名分小事？”敬翔在旁边听到袁袭这句话之后微微有些不满道。 “那依子振之言，是在责怪我家主公了？”袁袭脸上的笑容跟着发冷道：“还是觉得此等宴席之上，非要将他们拉到面前，折辱一番才肯干休？杀人不过头点地，子振之言却是要诛心啊！” “不是子振诛心，只怕是袁军师有别的想法吧？”敬翔是争锋相对，丝毫不让袁袭半步，这一幕让坐在上座的薛洋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这唐末五代时期的两大鬼才原本并无交锋的机会，自己来到这一世之后将袁袭从杨行慜身边带走之后居然碰到了这一幕，倒是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很显然朱全忠那边更是希望敬翔能够压倒袁袭，如此他才能开口。此时的朱全忠还以为薛洋临时反悔，所以一双眼珠子尽管带着些许醉意，但是那不时从两人身上扫过的眼神却在告诉所有人，他可是清醒着的。 “哦，那子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袁袭却暗暗好笑，对于敬翔这种事事都要抢头筹的性子暗中摇头不已，所以见到薛洋和朱全忠都不说话，顿时起了逗弄对方的意思，当即反问道。 “袁军师谋算无双，连兴绪都甘心以你为首，屈居你之下，子振才学浅薄，如何敢妄自猜测？”敬翔冷哼一声之后，斜着眼看着对方道：“只是有一句话不知军师听过没有，叫机关算尽，阴谋尽显，那难挡滔滔大势。” “滔滔大势？袁某倒是有些好奇，子振所言的滔滔大势到底所为何来啊？”袁袭摇了摇头笑道：“袁某无知，倒也想知道，还请不吝赐教。” 他们二人相互打机锋，步步紧逼都想压过对方，惹得周边的其他文臣武将各个都放下了酒杯，静静地看着两人。只不过和淮南军这边众人基本上对袁袭信心十足不同，葛从周等人却显得有些不自然，敬翔来到宣武军时日不长，众人对他自然没有对谢瞳那般信服。而袁袭却伴随着淮南军那近乎无敌的战绩而名震天下，作为淮南军的首席谋士，凡是参加过中原大战的各路诸侯几乎是无一不知他的名声和手段。 所以对于敬翔而言，这一番交锋若是败了岂不是白白堕了自家气势？虽说宣武军目前的实力不能和对方相比，但是好歹这是在宋州，在自家地盘上。所以宣武军这边几乎所有人都在盼望着敬翔能够压对方一筹。 “黄巢兵败，中原底定，休养生息，我家主公在汴州，执中原之牛耳，将来唐皇若有诏令传出，必会以我家主公为首征讨四方不臣，此乃是地利之便。”敬翔笑道：“袁军师以为如何？” “子振的确是高论。”袁袭有些哑然失笑，随后摇了摇头道：“然则我觉得地利之便只怕随时会变成之害吧？子明今日没来，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如子振这般所言。为人谋主，自要明察大势，如今大唐的大势，可不在中原。” “那在何处？”袁袭忽然提到谢瞳，让敬翔脸色微变，随即追问道。 “乱世角逐起自四方，彼此才有一角依靠，从而徐图进取。”袁袭笑道：“中原四通八达，州郡数不胜数，再加上北面强敌环伺，关中唐皇必不会坐视阁下做大，所以子振有和在下斗嘴的功夫，还是尽早筹谋良策，助朱相公一臂之力，也免得到时候唐皇诏令东出，真要朱相公征讨四方不臣的时候，汴州境外四面战火燃起，处于四面合围之尴尬的境地。” “你！”袁袭是侃侃而谈，对于汴州周边的地势和临近州郡实力，早就和薛洋还有李振商议过无数次了，此时趁着和对方打机锋之时点出，一来是故意气气敬翔，和谢瞳相比，敬翔谋略权谋更胜一筹，然则大局之上却稍稍欠缺，限于小处而忽视大势，对于这等着眼于全局的分析自然是比不过袁袭还有薛洋和李振三人合计出来的结果。 而袁袭之所以直接道出，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虽然此次尚让连续坑了李克用两次，沙陀骑兵精锐几乎是损失殆尽，但是对方离去之时却信心满满，想来有了应对之策，所以薛洋这边也觉得有必要让朱全忠能够警醒，在汴州的北边，沙陀骑兵可是随时都会南下，到时会铁蹄横扫，只怕光凭现在几万宣武军根本难以抵挡。所以对于敬翔的脸色大变袁袭是丝毫不在乎，反倒是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朝着薛洋和朱全忠笑道：“酒醉之时，和子振开了个玩笑，请主公和朱相公莫要见怪，也请宣武军各位同僚不要见笑了。” “袁军师真乃是谋国之人啊！”袁袭的这番话虽说只是调侃敬翔而说，但是却句句对于朱全忠而言都是金玉良言，不仅仅将宣武军目前的处境一一道出，而且还点出了隐忧所在。所以朱全忠这一刻真的是感慨万千，看着薛洋的神情也带着一丝羡慕，苦笑道：“薛相公能得袁军师之助，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朱相公说笑了，子振所言也是字字珠玑，本官感同身受。”薛洋见到袁袭完成了任务，顿时也是一笑，跟着端起酒杯和在场所有人满饮。 “那个薛相公，下官可否去后营看望一下故旧？”朱全忠见到敬翔没能压住袁袭之后，索性自己来，直接开口问道。 “呵呵，看起来朱相公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也罢，今日想去看望故旧友人的都可以去，陈瑜，带着朱相公和各位将军去后营。”薛洋起身，一句话说的让葛从周他们都惊呆了，连带着敬翔也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对方。 第二百零二章 恩断义绝 “朱相公，各位将军，前面便是后营了，霍存等大齐军将领和兵士均在其中，各位轻便。”陈瑜带着朱全忠等一众到了后营之后，做了个手势，止住了脚步。 “将军不一同跟过去？”敬翔也凑了过来，见到陈瑜自己没有继续往前走，好奇的问道。 “今日宣武军同僚可以尽情参观我军后营，主公吩咐过，我等不便跟随。”陈瑜抱拳一礼之后快速而去，丝毫没有理会敬翔的试探，而此时朱全忠已经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后营。 淮南军的后营周边有兵丁把守，不过里面往来的却都是大齐军的士兵还有夹杂着众多的百姓，不少人对于朱全忠等人的到来有些好奇，不时的还会指指点点。 “各位大齐军的兄弟们，大家受苦了，我是朱温，今日来看大家，来接兄弟们回家了。”朱全忠一抱拳，朝着周边看向自己的大齐军将士行礼之后道：“诸位，有任何人想跟我走的，我保证会向薛相公求情，免去大家战俘之罪，跟随我回家。” 朱全忠说的非常诚恳，而且配合着脸上感慨的面容，让葛从周等人一阵默然，所有人都是拱手而立，甚至于不敢有丝毫的出声，听着朱全忠道：“大家不要担心，我想有些人还是认识我的，昔日我也曾是大齐军一员，只是后来——” “他是杀害杨相公的凶手，是宣武军。”不知谁从其中喊了一嗓子，打断了朱全忠感慨悲愤的话头，紧接着这名头上绑着绷带的士兵冲出人群指着朱全忠道：“我就是从宋城逃出去的，杨相公当日就在这宋城内和这个叛贼厮杀，最后被其枭首最后尸骨无存的，大家伙不要上了这个贼子的当。” 这个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朱全忠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于直接愣在了当场。朱全忠来时早就想过可能会遇到什么变故，或者薛洋会从中作梗。但是杨希古的事情他是没有想过，毕竟此前已经见过杨若兰了，对方也未曾对此说过什么，朱全忠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自己刚刚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件事会被翻出来。 “各位兄弟，我是葛从周，大家听我说一句。”朱全忠愣在当场，身后葛从周立即上前朝着来人拱手道：“既然这位兄弟是从宋城出去的，想来也知道，当日宋城大战是我葛从周指挥的，你们要是有气就冲我来，我家主公对此并不知情。今日他前来确实是一番好意，想接众位兄弟随我们回汴州，那里有无数我们大齐军的兄弟姐妹在共建家园，我也希望诸位一同前去——” “我看不必了吧？”葛从周尚未说完，大帐之中走出来一队人，为首的正是杨若兰，身边霍存、王重师、杨能等人一个不拉，全都呼啦啦的跟了出来。 “王妃，霍将军，这个叛贼今日还有脸来这里，真是老天助我们帮杨相公报仇了。王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皆会拼了命也要替卫相报仇雪恨。”刚刚说话的人当即朝着杨若兰行礼，随后猛然间怒吼。 “对，替卫相报仇雪恨。”他这一嗓子顿时迎来了无数大齐军的呼应，尤其是那些老兵老将，此时更是呼啦啦的一起冲了上来，带动淮南军整个后营几乎所有的大齐军战俘都开始朝着这边涌动。 “霍存、刘捍，安抚好众位兄弟。”杨若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朝着身边霍存和刘捍点了点头之后，后者立即和李唐宾等人散开，依靠着他们的威望逐渐让众人安静下来。 “各位弟兄们，我有一言，请大家静听。”杨若兰一开口，忽然让对面的敬翔心头一突，但是对方却毫不理会朱全忠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继续道：“这位朱温，现在叫朱全忠了，是昔日我大齐军帐下的左卫大将军，后投唐被唐皇赐名朱全忠。宋城一战，也是他和手下的葛从周等昔日大齐军的战将率军攻陷宋城，杀害了我父亲。” “王妃，既然您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为何还带着我们杀了他们？在淮南军营内，宣武军大军进不来，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拳早就让这个叛逆之人死无全尸了。”站在杨若兰旁边的那位宋城逃亡士兵心有不甘的问道。 “对，秦兄弟说的是，这里是淮南军营，他朱温的宣武军进不来，我们是可以杀了他们。”杨若兰看着所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容，但是随即摇头道：“但是我不能这么做，不能害了诸位兄弟的性命，更不能违背了和薛相公的约定。他说过要带着大家去淮南，那里有他的庇护，我们大家伙可以摆脱战俘之罪，可以重新分到田地，可以重新做买卖，安定下来，以后不受这战乱之苦。” “各位兄弟，大家要明白王妃的良苦用心，这个逆贼如今是朝廷高官，若是杀了他，就算是薛相公也保不住我们大家伙的性命。”霍存此时怒吼道：“所以为了大家，王妃忍了这杀父之仇，大家伙，我们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大家你们说，能跟着这个叛逆之人走吗？” “不能！”霍存的声音一停，周边无数的大齐军士兵开始怒吼，更甚至，在随后，这股声音逐渐的在淮南军后营上空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声震九霄，硬生生的逼得朱全忠不断后退。 “朱温！今日我代表淮南军中的所有大齐军兄弟，和你，还有你们这股昔日同僚道别。”霍存一挥手，随后怒喝道：“从今日起，我等的同僚之情一刀两断，从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今后和你再无瓜葛，咱们恩断义绝。”最后的这声嘶吼霍存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伸手扯起身前的衣袍，“刺啦”一声撕下半幅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朱温、葛从周、张归霸，今日和你们恩断义绝，他日沙场再遇，我定然取尔等性命，为卫相和宋城之战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旁边刘捍脸色扭曲，跟着霍存一般动作，将撕下来的衣襟朝着对方狠狠的扔了过去。 “恩断义绝！”这一刻所有的大齐军将士全都一般动作，无数的衣襟飞上了天空，朝着朱全忠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而也就在这一刻，大齐军内部彻底的分成了两部，当霍存等所有人站在杨若兰身边的那一刻，朱全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第二百零三章 宋城之变（上） “朱温，我等恨不得生啖你肉，岂能随你而去，助纣为虐？”霍存一声怒吼之后，指着葛从周怒斥道：“尔等追随叛逆之人，早晚会遭报应，我要看着尔等不得好死。”对于霍存等一众高级将领而言，朱温的叛变才是导致大齐军战报的最关键因素，所以与其说是对杨希古的死不能释怀，还不如说是对于朱温的叛变恨意难消。这和历史上霍存等走投无路投降朱全忠完全不同，在淮南军和薛洋的善待之下，霍存等人没有了历史上的窘迫，自然不会再对朱全忠俯首称臣。他们一带动，整个大齐军群情纷纷，如果不是在场的淮南军将士不断劝说，愤怒的大齐军将士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军营之中就对朱全忠动手。 饶是如此，朱全忠等人走的时候，还是引来了无数大齐军的嘲笑和怒骂，以至于一怒之下的朱全忠直接没去薛洋的帅帐，带着葛从周等人直接出营返回了宋城。 “主公，这一出一闹，朱全忠对我军只怕是恨之入骨，有了敬翔在旁边挑唆，只怕会有变故发生。”袁袭站在薛洋身边，看着朱全忠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我军应该趁早防范才是。” “兴绪来了，呵呵，主公，看样子霍存他们对朱全忠失望之后，反倒是过来投效主公了。”薛洋正要说话，见到远处李振和杨若兰当先而行，身后霍存等一众大齐军将领纷至沓来。 “杨若兰、霍存、杨能、刘捍、李谠、李唐宾、符道昭见过薛相公。”此时的杨若兰和霍存并肩而立，带着身后众人朝着薛洋齐刷刷下跪行礼，霍存更是直接道：“承蒙薛相公不弃，危难之时收留我等，保住这数万大齐军将士的性命，而今更是为了我等，不惜和朱温交恶，我等无任感激，愿倾心投效，万望不弃。” “大家快起来。”薛洋和袁袭相视而笑，上前将众人扶起来，笑道：“我知道诸位的难处，也知道大齐军曾经的辉煌，你们因何起事，不是你们暴虐成性，不尊王化，而是这世道不公啊，错，不在诸位！” “主公！”霍存被薛洋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双眼发红，大齐军自跟随王仙之、黄巢起事以来，其实宗旨都是为了穷苦百姓，尤其是这一世，在薛洋快速出现，断掉后期黄巢的丧心病狂之后，其实大齐军的形象并没有历史上记载的那么差。相反，很多时候大齐军比起诸侯节度使的兵马要好得多。 “多余的话我不会说，今日只跟大家交代一句。”薛洋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从后营跟过来的无数的大齐军将士和那些跟随淮南军南下的百姓，声音之中充满了悲悯，“到了淮南，只要我薛洋未死，诸位就可有安稳、太平的日子可过。愿意务农的就去耕田，愿意经商的就去做买卖，愿意做官的可以和我手下的淮南军将士一样，所有人都不会歧视你们，大家都是汉家百姓，都是华夏苍生中的一员，我们在如今这乱世，自当携手共进，为了太平，为了希望，诸君，请随我一起努力、奋进。” “我等参见主公！”这一次连带着杨若兰一起，所有人轰然下拜，无数人的呐喊在这一刻汇聚成雷霆一般的声音冲散了天边的云彩。 薛洋的话很朴实很平凡，近乎于大白话，也不曾许愿封官，但是对于鏖战大半个天下早已经精疲力尽的大齐军而言，这是他们最喜欢听到的，也是代表着所有人的心声。所以在这一刻，所有人包括那些百姓都对于这个看起来年轻的不像话，宛若邻家男孩一样的少年郎轰然拜倒。 “诸位请起，明日一早，我们拔营，回家！”薛洋清朗的声音再次传出，简单的话语却让所有人都跟着沸腾起来，“回家”两个字这一次从所有人嘴里喊出来充满了归乡的喜悦，和朱全忠之前所说的完全不同。甚至那些跟随逃难而来的百姓这一刻也是欢呼雀跃，仿佛那个几乎所有人都不曾去过的淮南，才是他们的家一般。 “陈瑜，安排大齐军的将士和百姓前去歇息，告诉后营，给大家多上些饭食，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完这剩下的归乡路。”薛洋摆手一笑，朝着陈瑜吩咐道。唯有这一瞬间，旁边的杨若兰睁着杏眼，目光如水，看着这位自信恣意的少年，一瞬间所有的心思都化成浓浓的柔情，看着对方，一瞬不瞬。 “大家随我进帐吧。”薛洋没见到杨若兰的表情，招呼身边所有人重新入帐，换上全新的宴席笑道：“诸位能拜我为主，我薛洋自当为诸位谋福祉。然则有一件事还请诸位静听，淮南军起家自最底层百姓，所以在淮南，不论是为官为将，严明律法、卫护百姓乃是宗旨，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得违背，诸位能做到吗？” “主公但请放心，我等皆是江湖草莽出身，不曾读过多少书，但是以百姓为先这一条还是能做到的，若日后有不肖之徒违背军法，欺压百姓，主公但请执法，我等绝无怨言。”霍存和刘捍出列对着薛洋深施一礼之后肃然道：“主公不必在乎我等感受，我等愿和淮南军诸位兄弟一样，严以律己，宽以待民，尊奉号令，万死不辞。” “哈哈，霍将军是爽快人，既然话一说开，那我多说一句。”袁袭在旁边赞赏的点头道：“诸位回扬州之后，愿意从军的可以来找我或者坐镇扬州的陆大将军，愿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可以去民政部登记。愿意归乡务农经商就去找李军师，他会帮大家安排。主公治下的淮南，虽不能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然则只要大家努力，就不会饿肚子，还有淮南军这支劲旅护卫周全，上下官民均在齐心协力，自谋自强。所以这一路上你们” “多谢军师指点，我等虽说鏖战沙场数年，百战疲惫，然则恭奉明主，心念苍生，愿为主公大业效犬马之劳，万望主公不嫌弃我等粗鄙。”霍存等人对视一眼之后肃然道。 “诸位请坐，军师，上席，我们边吃边谈。”薛洋点了点头，吩咐一声之后帅帐之内，不论是淮南军将领还是大齐军新归之人都是喜笑颜开。 第二百零四章 宋城之变（中） “主公，朱全忠果然压不住这股怒气了。”深夜，宋城城外的淮南军大营内，一片寂静，在经历了白天的那一幕之后，不论是淮南军士兵还是后营的大齐军战俘和百姓，对于薛洋都充满着更多的敬仰，就因为对方那平平常常但是却让所有人都心驰神遥的话语点燃了所有人在乱世时对太平日子的期待。不过此时，在帅帐之内，向杰却朝着薛洋一笑。 “宣武军出现异动了？”袁袭在旁边笑道：“哪一部人马？”他和李振虽然嘴里面发问，但是目光却不约而同的朝着宋城西北方向望去。 “军师所料不差，正是西北方向的葛从周所部。自此前迎接我军前来宋城之后，葛从周所部就没有入城，转而驻扎在城西北。”向杰在旁边笑道：“昨日开始，宋城我军军营附近也出现了对方的大批探子，应该是将我军营的动静都报了上去。” “陆明、陈瑜，你二人今夜守营，记住按照军师此前的谋划去安排兵马和人手。”薛洋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王成道：“你率本部人马就守在后营附近，待葛从周军至，放其进来不要阻拦，等他要出去的时候，三都一起压上来，截杀一阵之后驱赶其朝宋城城墙而去。” 三人留在帅帐就是等待这道命令的，所以当即是拱手一诺，迅速出营，而此时袁袭则转头看着向杰道：“十三司安排人手截断宣武军斥候的刺探，然后把假消息放给他，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子振自己狠狠的栽个跟头，不然的话他那点小聪明迟早会害死自己。” 向杰出去之后，李振则对着薛洋笑道：“主公，我们也离开吧，把战场留给陆明，这场大战主公不宜在场。” 薛洋一笑，带着两人悄然出营，随后带着亲卫队迅速上马朝着宋城以南而去，那里骑兵都已经在等待。 “夏恒，马上带着骑兵出发，见到我军大营厮杀之后，率军直冲宋城城东，见到宣武军之后驱赶对方逼近城墙，配合第四卫佯攻宋城城池。”三人纵马而行半个时辰之后见到了黑夜里停留的骑兵都，薛洋当即让其紧急而去，留下了被骑兵都接到才半天时间的张文蔚一行。 而此时的宋城城楼上，敬翔和朱全忠看着城下远处地平线尽头那一片连绵的淮南军大营，低声道：“主公放心吧，今夜淮南军断难防备。” “那就出发吧。”朱全忠挥了挥手，身后传令兵以最快的速度匆匆而去，将命令传到城西北的葛从周手中。 “出击！”葛从周一声怒吼，随后率先上马，带着自己的本部三万人匆匆绕过城西和城南，直奔城东而来。事到如今，不论葛从周如何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伴随着宣武军留在此处的五万大军全都接到了命令，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住淮南军的注意力，而突破口就在淮南军的后营，也是兵力最少而大齐军战俘做多的地方。 葛从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直接绕道城南逼近了淮南军大营，前军负责查探的斥候很快带来了大营内部一片寂静的消息。 “诸位兄弟，对不住了，今夜我带你们走。”葛从周默念几句之后猛然间挥手，三万大军迅速扑了上去，淮南军的营寨在这样规模的冲击之下几乎是瞬间倒塌，随即大营之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厮杀声也随后猛然间传来。 葛从周三万大军直扑进去，带来了极大的喧嚣，整个淮南军后营混乱不堪，无数的人手仓促之中从各个帐篷之中奔出，随后快速朝着中军大营而去。 “大齐军的兄弟们，我是葛从周，大家跟我走，我带你们离开淮南军大营，以后就没人挟持你们了。”葛从周在马背上怒吼不断，身边的亲卫更是一刻不停的齐声高喊，呼喊那些慌乱而走的人影不要朝淮南军营深处而去。 “都统，情况不对啊。这淮南军后营足有近十万人，比中军正军人数还要多，可是这些帐篷里根本就没几个人。”张归厚冲在最前面，此时匆匆而至，朝着葛从周道：“而且淮南军的反击也非常凌厉，我们根本就冲不动。” “放火！把这些帐篷都点着。”葛从周若有所思，随即下令放火。他手下的兵马早有准备，几乎是片刻之间，无数的火把就被点燃，随后这些影影幢幢的帐篷就迅速被点燃，大火开始让淮南军的后营变得越发的亮堂起来，三万大军呼啸而过，很快就化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帐篷开始在这一刻被点燃。 “哈哈，老葛得手了，敬初，马上让张归霸率军出击，给我直捣淮南军中军大营。”城楼上的朱全忠和敬翔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一道火线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火团迅速蔓延整个淮南军后营，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让城内早就准备好的张归霸迅速率军出击，直奔淮南军中军大营而去。 而此时在淮南军后营，伴随着大火燃起，无数的火光星星点点，忽然从各处升起，预想中的后营没有大齐军的战俘，此时这无数的火点升起之后更是让在前面厮杀的张归厚心头冒出一阵恐惧，几乎是一瞬间，密集如雨的箭矢带着火光激射而来，火光冲天之中，自己根本就分不清淮南军到底在附近埋伏了多少弓箭手。自己率领的人马处在火光亮堂之处，此时直接成了靶子，无数的箭矢蜂拥而来之后，自己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宣武军背信弃义，偷袭我军军营，大家给我杀。”陈瑜站在远处，身边无数的淮南军将士早已经严阵以待，在前方弓箭手不断发射火箭之后，一声令下，迅速杀了出去，直奔张归厚而来。 “陌刀兵给我冲！”伴随着黄杰率军抵达正前方和张归厚厮杀，淮南军的反击开始从最开始的堵截宣武军冲击变成了反攻，大队人手开始疯狂的冲击宣武军的阵型。 “都统，淮南军严阵以待，为首反击的是第五都陌刀兵，张将军顶不住了。”陌刀兵大开大合，在混战之中，那一刀枭首的本事几乎等同于清场，很快张归厚的前军就一片片被对方直接剁翻在地，几乎就在传令兵回报葛从周的同时，张归厚本人也被黄杰盯上，伴随着一片雪亮的刀光闪过，张归厚身边的亲卫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被对方直接斩杀殆尽，遍地的头颅滚落，让他心头冒出一股凉气，顾不得其他直接拨马就朝后而去，再也不敢和对方捉对厮杀。 第二百零五章 宋城之变（下） “杀！”张归厚逃命而去，黄杰根本没在意，甚至于他根本没看清对方，只是自顾自的率军直接冲了上去开始驱赶宣武军，将其逐步的从后营挤压出去。 而此时身在中军的葛从周听到前军传来淮南军直接动用陌刀兵，顿时眉头一展，带着各部且战且退，始终和追上来的黄杰等部纠缠在一起。 只不过此时战场之上，除了两部在厮杀之外，张归霸的大军也迅速出城，朝着淮南军中军大营而来，厮杀在随后片刻之间迅速响起，这一次坐镇中军的陆明根本没给对方一丝机会，几乎是在一瞬间命令手下的三都人马迅速出击，以第三都为核心，第十都和第二十都分列左右，直接将张归霸的前军一口吞下，随后顺势逆推，迅速将战场摆在了营外。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弓箭手不断上前支援，甚至直接让弩炮对着远处人群中间的宣武军全力发射，血腥和混乱从一开始就将张归霸给打蒙了。对方将自己堵在营外就已经让他感到不安，而且如此严阵以待早有准备的样子根本和敬翔预料的不一样。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三都已经在短时间内将他的前军突出的那一部兵马彻底吃掉。他手上的兵马可不像葛从周的本部那样是宣武军的精华，对于这些朱全忠从战场上搜罗来的散兵游勇组建起来的大军，根本没来得及磨合被第三都暴力打击之后当即陷入崩溃的边缘。 而也就在此时，第三都在吃掉张归霸的前军一步之后开始从北面加大了攻击力度，整个阵型从一开始的偃月阵变成了下弦月，开始逐渐依靠着强大的战力驱赶张归霸所部朝着葛从周的方向而去。 不过不论是张归霸是否是有意而为，在陆明下令反击的同时，葛从周率军刚刚退出淮南军后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周围忽然间喊杀声四起，无数的淮南军从黑暗中恍若一道道火流一般激射而至，从葛从周的南面杀了过来，而且短时间内就直接切断了西南两面的退路，将其包围在宋城城池和淮南军大营之间。 而且让葛从周措手不及的是，这一次带队攻击的是之前熟悉的王成所部，为首的赫然就是之前在单父城外火烧大半个大齐军营的王虎所部。这一下彻底将葛从周所部给打蒙了。三都人马此时已经接应葛从周本部人马的数量了，而且对方很显然是以逸待劳，激战之中自己的士兵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淮南军攻击。身在第一线厮杀的王虎甚至直接率军突破重重阻拦，直奔自己而来。 此时的葛从周要是看不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陷阱那他的统兵大将就算是白当了，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直接命令前军迅速改变方向，直奔宋城东城而去，与此同时急速向城内示警，希望城内的兵马迅速出城接应。 只不过此时宋城内部的兵马已经全都出来了，只不过却被淮南军驱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而且这时候原本已经停止追杀的第五都和第十五都也越过后方被冲塌的营寨，和王成所部汇合在一起，一个庞大的包围圈围绕着宋城东城的城墙开始形成，里面两部人马虽然此时没有在一起，却被人为驱赶着朝着中间合并。 “骑兵都，这些家伙，捡便宜倒是很及时！”陆明这边依靠着第三都摆出来的下弦月刚刚开始发力，一骑绝尘而来，身后万马奔腾的气势不用想也知道，夏恒和李庆先率领骑兵都赶到了了，直接从陆明身边冲了过去，利用骑兵的高速冲击，黑暗之中的淮南军骑兵都发挥出来的战力丝毫不逊色于李克用手中的大规模沙陀骑兵。 对于此时的夏恒和李庆先而言，在历经数次大战之后这支从一开始只有五百多的骑兵队伍走到今天近五千人非常不容易，所以对于陆明的抱怨根本不理会，冲锋的马蹄甩开之后，直接冲散了张归霸原本还有的防御，无数的骑兵蜂拥而来之后带来的气势压制让这些宣武军不由自主的开始反身逃命，朝着东城陈蒙蔽所在的方位疯狂而去。 而无独有偶的是，在此时，葛从周被身后陈瑜和王成联手追杀之后也朝着城门而来，希望能够得到城内大军援助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在他们狼狈不堪的被碾压着一路而来的时候却碰到同样是逃命而来的张归霸所部。 “哈哈。倒卷珠帘，成了。”陆明猛然间拍掌相庆，对于骑兵都的抢攻也不在意了，在骑兵疯狂突击之下，左右皆是强大敌人的宣武军不待城门打开就被挤压在一起，三面受压，其中一面还是数千名骑兵的疯狂突击，根本就挡不住的宣武军当即混乱起来，无数的人马被挤压在一起之后开始相互踩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饺子。 “快撤，快撤啊！”此时变化最精彩的就属于在城楼上观战的朱全忠和敬翔了，相对于后者的目瞪口呆不同，朱全忠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此时此刻的他犹如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一般，拼命招呼自己最后的家当返回城中，但是他除了呼喊根本做不了什么。因为人数太多，虽然城门打开，但是这么多人挤压在一起，根本无法有序通过城门，大量的人手在这混乱之中没有倒在淮南军的刀枪之下，反倒是被自己人踩落在尘埃里，随后变成了一趟肉泥。 此时唯一的亮点就是葛从周亲率身边的亲卫断后，拼死挡住了王虎等人的联手突击，甚至还在激战之中一箭将王虎射落马下。也正是这一箭让王虎的第二十三都因为抢救他本人而稍稍迟疑了片刻，让葛从周得到了喘息之机，迅速带队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以人命挡住了骑兵都的冲击，掩护众人退入城中。 “你没事吧？”掉落马下的王虎被抢出来之后避免了被自己人践踏，很快抢救过来，葛从周这一箭扎中了王虎的肺部，虽然有盔甲抵挡，但是还是伤了肺管子，以至于一说哈就直接咳出血沫子，让旁边跟上来的卢静吓了一跳，急忙接替了对方让其会后面修整。 不过此时在葛从周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带队阻击之后，大队的宣武军终于有一个安全的时间撤退，大部逐渐开始涌入城内。见此状况之后陆明挥手让各部相继停止攻击，自己来到城下盯着城楼上的朱全忠和敬翔冷笑道：“朱相公、子振军师，我家主公和军师有一言相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宣武军今日攻击我淮南军大营，此番大情，他日我等必会相报，请诸位等好了。” 第二百零六章 穿越徐州 “启禀大将军，主公急讯，第三卫都统大将军高济并后勤部陈烨，北征大军于中和四年三月初三从宋州出发南下，预计穿过徐州南下泗州，请第三卫立即做好接应准备，不得有误。”十三司的这份急讯后面还附带着宋城之战的简要经过，不过此时高济无心去看了，山阳城外的大营内此时闯进来几名女眷和一队护卫，很快就在守营兵马的带领之下直接到了帅帐内。 “大娘子，您怎么来山阳了？”高济见到进来的是陈潇潇和张沐雪，顿时吃了一惊，上前行礼的同时问道：“为何大将军在扬州没有给末将传信啊？” “权义大哥，我们是来接你们家主公的。”张沐雪脸色有些绯红，不过陈潇潇却落落大方的给高济回礼之后歉然道：“误闯军营，请权义大哥莫怪。” “这是主公刚刚让十三司发来的急报，三月初三从宋州出发，现如今是三月初七，想来此时大军已经在徐州境内了。”高济笑道：“既然两位大娘子想去接主公，不如随我一同北上吧，我们出泗州，在泗县西北运河段附近接应主公，正好后勤部也会派遣船只随运河船队一起北上。” “我们也可以去啊？”张沐雪看着高济，一双如水的眼睛之中似乎闪烁着一丝好奇。 “可以，不过末将还需向扬州大将军通禀一声，免得大将军在扬州发现两位大娘子失踪了，到时候着急。”高济微微一笑，随后给两女安排寝帐，随后迅速派出传令兵传令各部陆续进入泗州，北上接应薛洋。 而此时在宋城城外大举击破宣武军的突袭之后，淮南军也踏上了南下的征程，从宋州南下之后，薛洋并没有走来时的道路而是绕过亳州，直接横穿徐州境内。 “主公这是在试探时溥吗？”袁袭骑马跟在薛洋身边笑道：“只不过如今的时溥只怕就算是得到了朱全忠的传信也未必有胆量敢来偷袭我们。” “那可未必。”李振在旁边摇头晃脑道：“指不定朱全忠输红了眼，会跟时溥许诺什么条件呢？而且我们携带大批的百姓而行，日行不过数十里，十几万人从徐州横穿而过，时溥要是能睡得着那可就怪了。” “后勤部的船队抵达何处了？”薛洋没理会两人的争论，反倒是对着从前面赶过来的向杰问道。 “从泗州出发没多久。”向杰苦笑道：“运河船队也不好走，不光有时溥沿途设置障碍，而且今年运河水位偏低，大船都行走不得，部分河段甚至快要见底。徐州境内还算好，好歹靠近淮水这条大河，其他地方只怕都要断流了。” “十三司密切跟踪船队动向，尽快将这些百姓和战俘船运扬州吧，都跟着我们跋涉两个多月了，必须在春耕之前将他们安置好，如此才能赶上今年的收成。”薛洋这边在商议着百姓的事情，丝毫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在徐州城内，时溥也接到了淮南军横穿徐州的情报。 诚如李振所言，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从北到南近乎于直接穿越整个徐州，作为徐州之主的时溥要是没什么想法那就怪了。虽然此时他的目光被牵制在北方，但是来自沂州的一份情报和一个人却让他的心思悄然活络起来。 “你们还有多少人？”时溥在燕子楼上沉吟良久，才下定决心回头看着来人问道。 “两万！”简单的两个字的背后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时溥的眼光而去，赫然是在沂州突围而去的尚让。 “区区两万人就敢去打淮南军的主意，你知道朱全忠在宋城的败绩吗？”时溥怒斥道：“宣武军五万人趁夜偷袭还被淮南军打了个灰头土脸，若不是这位薛相公网开一面，只怕宋城之内朱全忠的脑袋都要被淮南军给拧下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时溥比朱全忠要好哄吗？” “我的确只有两万人在手，但是时大帅难道忘了吗？淮南军中还有我数万大军呢？”尚让坐在一边慢条斯理道：“朱全忠带不走这些大齐军，难道我尚让也带不走吗？这些人可一直都是我的部下，之所以听从薛洋的话，那也是杨若兰在其中沟通串联。若是大战之时，我本人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大帅会以为霍存等人还会跟着薛洋走吗？杨若兰一个女人或许会，毕竟那位薛相公少年英雄，弱冠之年边执掌一道数十州，称得上良人佳婿，但是对我大齐军而言，那可是真正的仇人！时大帅你明白吗？不共戴天的仇人！” “需要我付出什么？你不惜冒险前来徐州只怕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吧？”时溥沉吟半晌之后才道：“有件事我怕忘了告诉你了——” “我知道，事成之后，大齐军我带走，去沂州，所部编组成武宁军的下属，听从时大帅号令。”尚让点头道：“若是时大帅看得起我尚让，我愿认你为主，助你打下这东南半壁江山，到时候不论是裂土封王还是和唐皇分庭抗礼，都由得时大帅便是。我只想给我这几万兄弟找个好的归宿。” “此话当真？”时溥眼神之中寒芒乍现，死死的盯着尚让问道，那一瞬间的眼神似乎要将尚让穿透了一般。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尚让端起一杯茶笑道：“此等良机，只怕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大帅难道就甘心放弃？” “启禀大帅，淮南军前锋已经越过黄河道口，即将进入萧县境内。”李师悦此时从外面匆匆而至，朝着时溥肃然道。 “呵呵！拉的好快。”尚让一笑道：“我马上回去调动人手，大齐军战俘肯定在后军，到时我得手之后，大帅便可放手而为。” 尚让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直接出门而去，时溥也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沉吟不语，而旁边的李师悦则很显然欲言又止。 “去把消息送给杨行慜，告诉他要么一辈子被薛洋压在脚下面，要么就跟我一起干！”半晌之后时溥忽然狠狠地一握拳，对着李师悦道。 “大帅！这——”李师悦被对方的表情吓得一愣，随即咬咬牙出门而去，但是心头却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担忧。 第二百零七章 风起萧县 “主公，显然百姓上船吧，我等愿随主公走回扬州。”在萧县北面的黄河道口，后勤船队终于抵达，但是船只数量有限，而且武宁军沿途关卡不断，张大球也不敢让自己的战船上带人。所以霍存见到薛洋皱眉，当即抱拳道。 “也好，让百姓上船，其他人继续南下。”薛洋朝着协助处置后勤事宜的张文蔚点了点头，后者当即带人安排百姓就近登船，随后船队开始启程南下，而大队的行军队伍也开始度过道口，朝着萧县进发。因为这么一耽搁，原本在后营的大齐军战俘和部分没有登船的百姓开始和薛洋的中军待在一起，留在后面的变成了自重大队和需要驮马辅助的第五都和第二十都。 淮南军这边的行军队伍并没有如尚让所料的那般，而是临时出现了变化，而时溥那边联络的庐州军也被杨行慜拒绝。蔡州和秦宗权鏖战数月，庐州军如愿拿下了蔡州南部，但是在平舆和汝南等地却遭到秦宗权连续的绝地反击，双方死伤惨重。入冬之后杨行慜不得不撤军，退守上蔡等地，等待春耕之后再行出兵。此时时溥忽然传来这个消息，杨行慜是感觉到不靠谱。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薛洋和淮南军算计别人，还从未出现过别人算计过他的。所以第一时间摇头拒绝，甚至直接将使者从颍州赶了出去。 “主公，这等事我们不可出头，但是也不可不防啊！”戴友归站在杨行慜身边道：“虽说薛郎君谋算无双，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若是时溥真的阴谋得逞呢？” “军师的意思是同意和时溥合谋？”杨行慜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摇头道：“此事不可，就算是时溥有心算无心，让薛郎君着了道，数万淮南军在徐州平原地带，时溥就算是兵力再增加一倍也绝无胜算。” “主公误会了，臣的意思是可以秘密派遣一支兵马潜伏到永城东北附近，如果薛郎君真的被时溥算计，我军可以和他合兵一处，彻底消灭掣肘。若是反之，我军可以援助淮南军的名义出兵徐州啊！”戴友归笑道：“而且时溥只知道联络我庐州军，我们就给他再拉过去一个盟友！朱全忠如果知道时溥打算伏击淮南军的消息，难道不会横插一竿子吗？到时候淮南军胜，我们就三家，不对两家分了徐州，淮南军败，我军可以趁势急取扬州，夺取淮南道，重演当年薛郎君从舒州崛起之路。” “朱全忠还有战力吗？”刘威在旁边有些疑惑道：“宋城一战五万大军被打得灰头土脸，只怕短期内宣武军难以恢复，如何再战？” “宣武军有没有战力和我等有何关系？”戴友归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此事不论成败我军都是稳坐钓鱼台，主公万望不要游移不定。” “也罢，那就搏一把，马上让帐前都将消息星夜送往宋城，然后刘威，你和神福率领精锐昼伏夜行，立即前出永城东北，见机行事。”杨行慜点了点头，在戴友归的分析之下，这件事不论成败如何自己都不会有什么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左右渔利，所以当即派遣刘威率军秘密而去。而戴友归则亲自布置帐前都迅速将消息送往宋州。 只不过不论是杨行慜还是戴友归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时溥安排的非常严密，徐州境内十三司也并没有过多的布置，所以这件事向杰原本是探查不到的。但是等到戴友归安排帐前都往宋州送消息的时候，却在自己的情报机构内部将消息走漏了出去。 作为十三司的头子，而且还是庐州本地人，向杰在庐州军系统内安排了数不尽的暗线，而且这些人很多甚至都是向杰等人昔日的同僚，所以几乎就在帐前都的信使出发的时候，十三司暗线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事态紧急，暗线一面朝着萧县附近去给薛洋送消息的同时一面紧急朝着泗州高济所部而来。 而帐前都此时给宋州送消息的同时，其实时溥也已经派人秘密去联络派兵接收淮南军走后虞城等地的朱全忠，只是他一时之间尚未相信，而且自己在宋城一战之中被淮南军打得太惨了，五万大军近乎于折损过半，但是当帐前都的信使昼夜不停出现在宋城之后，朱全忠和敬翔是不得不信了。而且在北面的他们更是在随后收到了来自沂州方向的情报，有大批兵马秘密南下徐州，为首之人正是消失不见的尚让和林言等人。 “主公，看起来这是天佑主公啊！”敬翔在朱全忠面前终于露出了笑意，随后低头耳语了几句，主权点了点头，随即让葛从周立即率军出宋城南下徐州。 “军师，此行果能成功？”朱全忠虽然派兵前去，但是此时的他还是心有余悸，对于淮南军的恐惧甚至已经深深的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以至于不自觉的信心不足。 “主公，此战不论胜负，主公都可收拢一支劲旅。”敬翔笑道：“而且我猜十有八九此事时溥难以得逞。淮南军就算是被算计，其本身强大的战力也会迅速展开反击，光凭武宁军和尚让的这支兵马如何能够奈何得了淮南军？” “那军师你——”朱全忠见到敬翔直接对时溥不看好，当即问道：“那从周过去岂不是又要吃亏？” “我军前去就是要等尚让战败，然后收拢那一万虎狼军啊！”敬翔笑道：“有了这一万精锐在，主公才能在中原站住脚。” “是啊，我宣武军自成军一来，所遗留精锐数战之后近乎告罄，如果能够收拢这一支百战精锐在手，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朱全忠点了点头，随后和敬翔两人离开了宋城城楼。 而此时深处旋涡中心的淮南军尚未接到十三司的急报，薛洋也带着袁袭等人看着远处的萧县古城指指点点，因为事起仓促，自己这些人也没办法直接入城，所以想了想之后道：“让前军朝丁公山而去，我们依山傍水扎下营寨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这一日才行军不到五十里，只怕走回淮南还需要大半月时间呢。”袁袭在旁边笑道：“不过好在过了萧县，后勤船队就能够多派快船，我们的速度也能快不少。” 第二百零八章 引蛇出洞 “军师，为何深夜来此？”霍存被李振匆匆叫醒之后有些奇怪，但是随即就发现山下的军营之中无数的士兵开始纷纷而出，随后各自前出，一看就是有大动静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是否是有人要来袭营？” “不是袭营，而是有人不死心还想来打我淮南军的主意。”李振看了一眼霍存之后摇头叹息道：“而且也在打你们这几万大齐军将士的主意。”他一面和霍存说话一面指挥手下的人手迅速将随军的弩炮等远程打击兵器全都搬到了山半腰的这块平地之上，无数的弩炮在随行人员的呼喝之下迅速组装起来，那阴森恐怖的模样似乎散发着无穷的杀气。 “霍存，赶紧召集人手，约束好各部不要慌乱，我淮南军已有准备，自然就不会任人宰割，援军很快就到。”李振让刘启山带人安置阵地的同时对霍存道。 “军师放心，末将这就去半，稍时必整编出一支精锐出来，为主公而战。”李振话中的含义霍存很快就明白过来，拱手之后迅速而走。 而此时在淮南军这边紧急准备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武宁军开始忍不住了，准确的说是李师悦见到夜色逐渐开始过去，良机再不抓住只怕就没有机会了，所以在知道尚让、宣武军和庐州军都已经抵达战场之后，顾不得他们的小心思，当即率军出击，从七里亭、萧县县城和任山三个方向直扑丁公山淮南军大营。 “主公，看样子武宁军是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营外传来的呼哨声和大队兵马进击的声音反倒是让袁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薛洋站在中军帅帐前面笑道。 此时距离最近的萧县兵马已经朝着陆明的本部而来，黑夜之中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大营前方，这条长龙率先而至，厮杀声也率先从前军响起。 “噗噗噗噗”无数的尖锐声音迅速传出，在山腰上架设好弩炮几乎是一瞬间射击，无数的弩箭直扑武宁军而去，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战场之上瞬间传来了无数的惨叫声。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刘启山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让弩炮全速发射，呼啸声是一阵接一阵，巨大的箱子迅速被搬空，后勤部的士兵更是你来我往迅速搬运弩箭而来。 “弓箭手准备。”陆明亲自指挥第三都守在辕门附近，身边集合了大批的弓箭手，在弩炮之后，迅速投入战斗，无数的火箭开始一瞬间升上天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开始不断朝着武宁军而去，与此同时一个个枪阵开始不断向前，竟是直接突出营寨，要和对方打对攻。 “陆明对于夜战很有造诣。”薛洋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中军的战鼓声开始迅速响起，激昂的鼓声开始迅速传遍了整个丁公山，也让所有的淮南军瞬间感受到来自中军的那股强烈的战意。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武宁军在连续遭到无数的远程箭矢攻击之后被陆明的这一招彻底打蒙了，陆盛亲自率领的第三都直接杀出了营寨，在营前和对方迅速厮杀在了一起，各个枪阵之前刀盾手不断穿梭，相互配合而战，直接封住了对方试图攻击大营的打算。 而此时从任山东南面和七里亭北面而来的武宁军在丁公山传来淮南军的战鼓声之后也不再掩饰，迅速扑了上来，直奔淮南军大营而去，战火迅速蔓延到整个丁公山山脚，无数的淮南军将士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之下纷纷前出，迅速和扑上来的武宁军厮杀在一起。 “军师，末将聚集了七千人马，都已经集合完毕，何时投入战斗？”山下淮南军厮杀不止，战火弥漫，战鼓声昂扬不断，让丁公山上的霍存和刘捍等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热血都在不断上扬，纷纷来到李振面前道。 “别急，区区武宁军而已，他们根本攻不进我淮南军的营寨。”李振将弩炮所部全权交给刘启山之后笑道：“今夜的大战才刚刚开始，你们急什么？等着，后续还有更多的兵马加入进来呢。你看主公已经开始变阵了。” 伴随着他的话，薛洋中军的鼓声开始骤然而变，而且不断有传令兵从中军飞速而去，朝着各大战场而去，淮南军反扑的势头逐渐消失，各部突出营寨的战斗也逐渐的往后撤退，双方逐渐在营寨附近进行僵持。弓箭手迅速接管战场，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飞起，不断朝着涌上来的武宁军而去。 “主公这是在引蛇出洞？”刘捍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还是主公打算在此布下大阵，彻底扫平后患？” 刘捍的话让李振好奇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大齐军将领，和霍存等人在战场之上的恣意昂扬不同，刘捍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军师一般，原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这句话却在一瞬间打在了李振的心坎里，让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霍存，你们率军潜伏下来，今夜有一支兵马只怕专门要打你的主意。”李振点头之后随即道：“如何抉择你自己心中可要有数才是。” “军师放心，我等大齐军旧部一心一意跟随主公，任何人都别想打我等的主意。”霍存和周围等人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请军师见证，今夜我等必用来犯之敌的人头向主公禀明心意。” “来了。”李振赞许的看了一眼霍存，随后指着远处道：“看到没有，另外三路兵马都过来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远处的地平线上火光点点，无数的兵马在这一刻率先出现他们的眼前，此时黎明已经逐渐到来，稀稀疏疏的人影开始在众人眼中逐渐清晰起来，而山下的厮杀在这一刻也开始变得更加激烈。 “主公，兴绪已经发现对手了。”山顶之上李振不断摇动的号旗和火把让袁袭笑道：“人都到齐了，不过这天色也快大亮，只怕是打不起来了今夜。” “有人不死心而已。”薛洋微微一笑，随后右手不断挥动，宛若车轮一般飞舞，身后的战鼓声几乎瞬间追寻着他的手势，一下子迅速突变，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原本退到了营寨附近的厮杀也迅速变得更加激烈，不论是陆明还是王成和陈瑜，在这一瞬间同时下达了命令。 第二百零九章 一袭红衣映白雪（上） “启禀指挥使，主公在萧县以南丁公山附近被围，大军厮杀一夜之后，我军被困在其中。”十三司的紧急情报在疾驰而上的第十六都高勋处停了一下之后迅速朝后方高济的中军而去。 “主公平安否？”高勋见到来人只匆匆说了一句就迅速上马而去，急忙怒吼道。 “无恙。”远远的两个字伴随着这急促的身影让高勋心头一沉，身边的陈潇潇更是直接开口道：“高将军，这大军可否再加快一点？” “好，大娘子，看我的。”高勋见到陈潇潇脸上带着满满的担忧，顿时咬了咬牙道：“传令全军，全速前进，不要管辎重了，今晚必须抵达濉溪，明日一早兵发萧县。” 第十六都被高勋催的再次轻装，所有的士兵扔下了一切可以扔下的辎重装备，所有人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手中的兵器，再无其他，而且主力部队和后勤部队脱节，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落在后方的辎重部队，主力部队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冲过了故牌湖，然后扎到了淮水北岸的濉溪，此地距离萧县已经只有一日路程了，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高勋也赶紧让奔行了一天的各部抓紧时间休息。 而此时在丁公山，趁着夜色，外面的大战再一次围绕着淮南军的营寨开打，这一次和前两夜的战斗截然不同，不再是武宁军单独进攻，而是在大战之中，让所有的淮南军将士感受到了别的军队也参与其中。 “主公，只怕今夜所有人都会忍不住了。”袁袭站在薛洋面前叹息道：“但是第三卫如果明日不到的话，只怕这些人内部就该出现分化了。臣担心北面。” “军师是说，朱全忠会在谋算霍存等人不得，转而去打尚让的主意？”薛洋摇了摇头，对于袁袭的想法有些不确定道：“当初朱全忠在同州险些被王重荣打崩溃，迭次求援都被尚让和孟楷联手挡了下来，他们之前的仇怨不会小的，尚让不可能——，军师说的是葛从周？” “只要葛从周能够在开战之中击杀尚让，那么剩下的将领根本就无法抗拒朱全忠。”袁袭苦笑道：“所以这场大战打到最后搞不好还真的是给他做了嫁衣裳。” “只是第三卫不来，我军若是防守当无问题，若是突围，这数万大齐军旧部和百姓只怕难免死伤。”薛洋摇了摇头，随手算了算时间之后道：“军师莫急，权义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便到，到时候大军往北，冲散他们便是。” 这熙熙攘攘的一夜总算是过去，白天基本上淮南军和外面的兵马处于对峙状态，大家谁都没有动手。但是在持续三夜的大战之后，守在最外围也是此次大战发起者的时溥却坐不住了，淮南军如此镇定的防守只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等待援军。和其他人不一样，徐州和楚州相邻，高济在楚州和泗州打得毕师铎抱头鼠窜的时候他可是近距离观摩了这支大军的存在的。 所以越想越不安的时溥开始不顾昨夜激战的疲劳，让李师悦率部开始白天进攻，而且随后尚让所部也主动从北面攻击王成防守的阵地，大战在厮杀一夜之后又重新燃起。 “主公，宣武军并没有动手，只是奇怪，为何我总觉得庐州也有人来了呢？”袁袭打着哈气，近乎于本能的一口道破了庐州军的存在。 “军师先去安置吧，这里我来陪着主公。”袁袭这段时日瘦了不少，所以不仅仅薛洋每每看到都有些担忧，总觉得历史上袁袭早逝是有原因的。这一点甚至现在就连李振也是觉得不妥。 “兴绪放心，这些时日不过是有些疲累而已，待到了扬州，多多休息几日便好。”袁袭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反倒觉得身体机能很好，而且军医也没查出什么来。几人闲聊几句之后，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战场之上，此时武宁军全军发起了攻击，在尚让领军接过了北方的战斗之后，李师悦收拢兵马，开始全力攻击陆明所部。 “主公怎么还不让我出击？”陆盛带着杜广义和李秀峰就守着营寨，武宁军远了就用弓箭招呼，近了直接让长枪手带着塔盾手就地转入防守，反正不让对方突进来就可以。这种有些无趣的战斗让旁边的黄杰有些坐立不安，原本他应该和陈瑜在南边的，但是截止到目前南边并无战事，所以—— 他刚刚嘀咕了一句，忽然发现陈瑜那边号角声骤然而起，而且一阵比一阵急促，顿时急的再也顾不得和陆明答话，连滚带爬的朝着南面而去。 “这个刘威，在做什么？”薛洋摇了摇头，刚刚要查看其他几路兵马的动静就发现，不仅仅南面阵地传来了警告，随后，正面的武宁军，和北面阵地的尚让在短时间内都使出了全力，大战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盛。 “主公你看，那不是葛从周的旗号吗？他们为何此时出手？”李振在旁边眺望了半晌疑惑道：“而且全线进攻，什么时候这些家伙心这么齐了？” “不管了，中军战鼓，号令全军反击！”薛洋摆了摆手，身后的战鼓队开始隆隆作响，急促的鼓点之下，原本还懒洋洋的中军开始迅速来了精神，陆明更是一跃而起，怒吼道：“第三都，反击，给我把他们都打出去。” 同样的动作随即迅速出现在王成和陈瑜那里，而且相对于中军需要兼顾两边，陈瑜那里直接投入了战力最强的第五都进行反击，陌刀队雪亮的陌刀一举，迅速将为首冲进来的庐州军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淋淋的样子和遍地都是断臂残肢的狼藉直接吓得后续的庐州军抱头鼠窜，黄杰也趁势直接率部杀出，投入反攻。 “那是我淮南军的战旗，第三卫，第三卫的援军到了。”黄杰刚刚杀出营寨，忽然发下庐州军的侧后方一阵大乱，紧接着淮南军的战旗就飘了起来，这一幕让他一愣之后随即欣喜若狂，纵声嘶吼，手中陌刀雪亮，力劈而下，直接将眼前的一名庐州军士兵劈成两半。 第二百一十章 一袭红衣映白雪（下） “全军冲杀！”陈瑜在后面见到黄杰的异状和随后的那面战旗之后第一时间投入全力反击，第二十都紧随其后，开始沿着第五都打开的缺口迅速扑了上去，将李神福的前军彻底切成两半。 此时率领淮南军赶到的就只有出发最早的第十六都，从濉溪赶过来的陈潇潇虽然初次上战场，但是在见到无数的兵马围绕在一起厮杀之后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催动身边的亲卫队跟着自己就要冲阵。 这一幕吓得原本打算先行和黄杰汇合的高勋再也不敢将各部展开了，只得率军紧随其后，直接开始冲击庐州军的后军阵型，第十六都气势汹汹，陈潇潇根本就对眼前的战事不管不顾，手中长剑不断挥起，斩杀对手的同时，一袭红装骑着马上，不断召唤身后大军跟随自己冲阵而去。 “大将军，这不能再打下去了。”庐州军是第一个主动投入反击的军队，别人不清楚，但是李神福却非常了解老上司刘威的想法。因为位置的原因，庐州军是第一个发现淮南军援军抵达的，几乎在一瞬间刘威就做出了决定，让李神福率部全力攻击。只有他明白，薛洋率军坚守的目的不是大军战力的问题，而是在等待援军的到来，只有第三卫驰援抵达，他才有足够的兵力掩护这支跋涉千里南归的大齐军战俘和那随军而来的百姓。而第十六都的意外出现让刘威明白这种机会只有这么一瞬息了，第十六都是前军，那么后续的大军只怕距离此地也不远了，如果不能在第三卫主力赶到之前击破淮南军，那么时溥苦心经营的谋划就要彻底化为泡影。 为此刘威还直接派人联络了其他几路人马，处于这种心思，随后不论是葛从周还是尚让都开始全力攻击，大战在一瞬间达到极致。 但是也就在这一刻，当陈瑜直接让第五都为首全力投入反击之后，前军巨大的伤亡却让李神福坐不住了，有了第二十都的配合，陌刀队的缺点和短板几乎被弥补的天衣无缝，强悍的战力使得黄杰每一次挥刀，庐州军都会落下数百人头，那种摧枯拉朽的气势逼得庐州军在后军尚能支撑和高勋战斗的时候，最精锐的前军却活生生的被杀崩溃了。 “抽调后军上前，放过淮南军援军。”刘威微一沉吟之后立即下达军令改变部署，让后军人马朝前军而来，然后收缩中军，放开了限制，让后军的陈潇潇和高勋迅速突出阻拦，直奔淮南军中军的方向而去。 “主公，原来是我军的援军到了。”被围在中间，十三司的情报系统暂时派不上用场，所以知道高勋的第十六都突出庐州军的阻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薛洋等才看出端倪，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薛洋忽然脸色一变，随即怒吼：“夏恒，骑兵都集合，随我前冲！” 薛洋的这一声怒吼震惊了所有人，而充当中军最后的屏障一直没有出动机会的夏恒和李庆先却欣喜若狂，就连符道昭也跟着来凑热闹，要了一匹战马匆匆出营。 “不好，大娘子怎么来了？”薛洋暴动，直接率领骑兵都迅速出营，绕过正在激战不止的第三都战场，直奔刚刚突出庐州军封锁，然后一头扎进了武宁军而来的第十六都而去。 那人群中一袭红衣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惊诧，尤其是此时的薛洋，看着那道倩影，心头涌过一股浓浓的担忧，不断催促战马加速，骑兵都瞬间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直接冲向了猝不及防的武宁军。 “军师，下令反攻吧。”薛洋的意外而动虽然打断了众人原本的计划，但是此时却也到了反攻的时候了，所以几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中军战鼓再变，全军突击的号角声开始夹杂在战鼓声之中。 “潇潇，这边！”薛洋亲自带队，手中长剑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这一年多来他虽然很少上战场，但是其本身的气力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达到顶峰，甚至于在乾封城的时候还一时兴起和李存孝过了几招，虽说被打得惨败，但是李存孝却从此以后对他恭敬异常。 不过此时薛洋根本没在乎这些，出手之时长剑劈风，左右劈砍，迅速在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骑兵大队一冲而至，直接朝着陈潇潇那一袭红衣而去。 “薛洋！”薛洋的怒吼传到陈潇潇那边之后，对方很显然见到他无恙而且亲自冲锋前来接应自己很开心，转头朝他一笑。但是随即却见到薛洋猛然间战马一个冲刺，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远。同时怒目圆睁，失声吼道：“小心背后。” 他一声怒吼之后手中长剑直接当成了标枪扔了出去，但见一道长虹腾空而起。而此时薛洋的嘶吼让陈潇潇一愣，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已经到了跟前，危急之时只能本能的贴在了马背之上，那道呼啸而来的长枪也在一瞬间沿着她的后背而过。 一声闷哼传来，紧接着长虹一闪而逝，陈潇潇身后那道狰狞的面孔轰然倒地。薛洋扔出长剑之后，直接在马背上跳了起来，危急之时全力出手，一跃之后迅速来到陈潇潇身边，此时对方已经趴在了马背之上，身后的衣甲被刚刚的那一枪彻底犁翻，一个巨大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鲜血犹如泉涌一般而出。 “潇潇！”这一刻的薛洋有些手足无措，脱下身后的披风，扯开对方身上的甲胄之后，将伤口裹住，然后将对方抱了起来，看着一瞬间苍白如纸的俏脸，声音都在颤抖，红衣映雪，却是美人奄奄一息之时。这一刻薛洋的心彻底乱了，抱着陈潇潇在战场之上，脚步都站不稳了。 “我没事！”陈潇潇看着对方发白的脸色，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支撑不住，歪到在他的怀里。 “骑兵都，护卫！回营！”薛洋怒吼一声之后，几个纵步直接跳上自己的战马，然后不管不顾直接掉头朝着大营而去，而在这一刻淮南军所有的攻势也都一下子被推到了阵前。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出无悔 “主公，别担心了，大娘子肯定没事的。”薛洋的寝帐外面，袁袭见到对方脸色焦急，来回走动，急忙劝解道：“臣已经将军中最好的军医都叫过来了，大娘子只是皮外伤，没事的。” “军师，我明白！”薛洋脸色惨白，看了看寝帐里面两个丫鬟将几件血衣拿了出来，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对方问道：“月儿，潇潇怎么样了？” “大娘子刚刚苏醒，然后又晕过去了。”薛洋的手劲太大，吓得陈潇潇的贴身丫鬟月儿脸色都发白了，急忙道：“郎君不要着急，军医已经把最好的药金疮药都拿出来了敷上了，现在在开药方，奴婢先去熬药。” “军师，军中大事，你和陆明等人处置吧，等待高济大军一到，立即反攻。”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袁袭点了点头，自己匆匆走了进去。 “军师，末将有罪，没能护卫好大娘子！”高勋在旁边脸色黯然，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大将军临行之前再三叮嘱，可是末将——” “起来吧，主公并没有怪你，你何必自责。”袁袭将高勋拉了起来，带着他边走边道：“你若是自责，战场之上就要努力杀敌，不要让大娘子白白受伤即可。” “军师放心，末将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为大娘子报仇雪恨！”高勋猛然间一抱拳。 “陆明，去通知王成和陈瑜还有霍存他们去帅帐，我和子振有事要说，熬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将这帮混账一网打尽了，否则的话还真以为我淮南军是泥捏的吗？”袁袭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狠狠的一甩袖子直奔帅帐而去，淮南军军营之内很快号角声不断传出，各部人马也开始迅速集结，随时准备发动反击。 “主公，大娘子无碍，只是背部创口过深，失血过多才会昏厥，属下已经让丫鬟给她敷上了金疮药，开了药方，马上熬药，缓缓修养自会痊愈。”军医见到薛洋走进来刚要行礼就被拦住了，急忙拱手道。 “多谢，不知她何时醒转？”薛洋看着陈潇潇苍白的俏脸，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 “这个，随时可能会醒，只是可能会因为伤口而出现高烧，主公不必担心。”军医拱手之后走了出去。 薛洋坐在塌前看着昏睡中的陈潇潇，良久不语。自从认识对方开始，自己很多时候都一心扑到了军政大事上，却将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给忽视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对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从霍州到舒州，然后转道岳西，生死关头，不离不弃，始终伴随着自己一路走到扬州，这一路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她才知晓。只是自己好像却辜负了对方的这一番心意，辜负了这般生死相随的情义。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照顾好你。”看着塌上沉睡的陈潇潇，薛洋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心如刀绞，从不流泪的他此时眼眶之中泪水在不断的打转，最终悄然滴落，打湿了被子，却恍然无尽，只是看着那张俏脸，记忆中的那些片段纷至沓来，将这一刻的他彻底淹没。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怨都在眼前一一闪过。到现在为止，薛洋才觉得，自己从重生以来，对于这个最早碰到的女孩，早已经是不知不觉之间将其深深地埋了了心里，只是往日里自己不曾察觉。现如今真的等到对方为了自己不惜千里跋涉，率军来援，最后却因为自己的一声呼喊而身受重伤的时候，那种近乎于刀绞的心痛也一起袭上心头，让他猝不及防的同时，也是黯然无比。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薛洋轻轻握着对方的素手，喃喃自语之后轻轻的吻了一下，叹息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吗？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 “等你好了，我就去找世叔提亲好不好？不等唐皇的赐婚诏书了。”薛洋低头双手捧着对方的手，而对方的耳边低语。 “薛洋，你，小心——”仿佛是听到了薛洋的话语，此时的陈潇潇忽然微微点了点头，嘴里面也跟着呓语出声，随后脑袋一歪，又重新昏睡过去。 “郎君，药，药熬好了。”薛洋脸色一喜，刚要张口叫人，帐外月儿和星儿两丫鬟走了进来，将刚刚熬好的药递给薛洋，脸上也显得红扑扑的，看着薛洋的眼神也带着一股奇异的色彩。 “月儿，你也受伤了？怎么脸色这么红？”薛洋有些奇怪，不过也没理会对方太多，结果药之后亲自给陈潇潇喂了起来。而一旁的月儿则拉着星儿悄然钻了出去。 “你说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姑爷了？”星儿在外面低语一笑道：“郎君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的和大娘子说话。” “死丫头，大娘子和郎君的事情你也跟着多嘴，小心大娘子醒来打你。”月儿瞪了对方一眼，不过随即一笑道：“原来郎君迟迟不说亲是想等着唐皇赐婚的诏书呢！怎么不早说呢，害得大娘子白白担心了那么久，这次还——” “就说嘛，大娘子对郎君那么好，还长得那么好看，郎君怎么可能不知道？”星儿在旁边咬着月儿的耳朵，娇笑道：“大娘子出嫁，只怕是整个扬州都要轰动了，现在扬州都在传，郎君打败了乱军，已经是天下最大的官了，那下一步万一唐皇要给郎君封个王，大娘子可就是王妃了——” “死丫头，军国大事，大娘子都不过问，也是你能瞎说的？真是平日里都给你惯坏了。”月儿刚说了一句，薛洋就走了出来，将药碗递给对方之后温言道：“好好照顾大娘子，我去帅帐，大娘子若是醒了马上来告知我。” 他说完就直接朝着帅帐而去，但是月儿却分明看到了对方那微微发红的眼眶，顿时拉着星儿走了进去，叹息道：“郎君少年英雄，居然能够为了大娘子流泪，果然是情深义重。星儿，以后找夫婿就要找郎君这样的，少年英雄，有一番功名在身，而且还温柔待你的，知道吗？” “放心吧，我就照着郎君找，肯定能找到的。”星儿刚一说话，躺在塌上的陈潇潇忽然动了动，瞬间打断了两女的对话，月儿更是直接走上前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反击（上） “起来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帅帐之内，薛洋将高勋扶了起来，主动宽慰道：“潇潇现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大家莫要担心。” “军师，安排的如何了？”薛洋拍了拍高勋的肩膀，微微一笑之后来到地图面前朝着袁袭和李振问道。 “十三司已经和随后抵达丁公山东南方向的第三卫第十九都联络上了，所以此时臣以为反击已经到时候了。”袁袭抚着长须微微一笑道。 “臣附议。”李振在旁边道：“而且十三司那边传来消息，刘威的庐州兵马似乎想撤走，所以——” “所以向杰也去了？”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这样杨行慜，的确是该给点教训了，不然的话还真以为自己拿下了几个州郡就能对我淮南军起什么心思。” “各部立即按照军师所言行动，反击定在今晚子时。”薛洋看了看时间随后道：“霍存一部随王成出动，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击杀多少大齐军旧部，而是要隔断葛从周的兵马，尽量给他们造成更大的压力，明白吗？” “主公放心，末将等一定尽心尽力。”霍存和刘捍对视一眼之后瞬间明白了薛洋是什么意思，当即抱拳。这道看起来只是寻常的交代却避免了他们最大的尴尬，对于宣武军他们可以下手，但是林言和费传古所部却都是实打实的昔日同僚，如今分属不同阵营，若真的如自己此前所言，出手不顾忌，只怕他们自己都过不去，更别提手下的那些将士了。 众人迅速出动之后，帅帐之内就只剩下薛洋和袁袭等几人，李振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主公要不要回去陪陪大娘子？今夜之战我军内外结合，断无任何意外发生，不如中军就交给我和军师吧？大娘子伤重之余，主公该多陪陪才是。” “多谢兴绪和军师的好意，不用了。”薛洋微微一笑，随后道：“等打完这一仗，是该考虑个人之事了。” “如此恭喜主公了。”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虽然在薛洋看来，自己尚不满二十，个人之事此时说起来还为时尚早，但是对于眼前这两位和整个淮南军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说是关乎所有人的一件大事。子嗣传承自来都是一个集团的大事，只是从淮南军起家到现在短短数年，薛洋本人还太年轻，所以虽然袁袭知道这件事重大，但是却从未主动提起。此时见到薛洋自己说了出来，顿时哈哈大笑。 而此时，陆明因为直接和中军在一起，所以率先开始准备完毕，在看着骑兵都率部出营之后，陆明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命令为首的第三都和第四都为前锋，最后集中了杜广义和李秀峰，四个都的庞大兵力迅捷之极的扑了出去，直奔武宁军主力而去。 中军的战鼓声和陆明前军的厮杀声就是今晚淮南军反击的信号，几乎就在一瞬间，早就等待多时的黄杰和王茂章甚至不等陈瑜发出号令就直接率军朝着刘威所在的庐州军大营而去。这一队领兵的几乎都是庐州将领，彼此之间因为白天的事情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向杰等人看来，若不是刘威想祸水东引，放开道路，陈潇潇根本就不会那么早冲入武宁军大军内部，自然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所以对比武宁军，这帮老乡很显然看对方更不顺眼。 第五都的厮杀迅速引起了刘威所部的混乱，尤其是黄杰带头，挥刀硬生生的将庐州军的营寨直接砍开之后，陌刀兵依仗着身上的重甲，根本理会对方的攻击，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路，带着第二十都杀了进去。 “你也去吧，从东面绕过去。”陈瑜有些哑然失笑，不过随即吩咐自己身边的高勋也率队从东面投入战斗。 “第十九都此时应该已经绕到了庐州军背后了吧？”陈瑜下达完命令之后看着身边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的向杰问道。 “你放心好了，跟他说的就是子时，柴在用要是敢拖延，我就扒了他的皮。”向杰在旁边满不在乎道：“今夜你就瞧好吧，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刘威不可，冥顽不灵，跟着杨行慜如何能成大事？” 向杰虽然在这里恨铁不成钢，但是陈瑜却知道这家伙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对面的那帮人，恨不得直接给他们抓过来，逼着对方投靠淮南军。只不过此时刘威和李神福却被眼前这宏大的攻击势头给打得根本无法组织兵力反击。李神福亲率亲卫队上前依旧被黄杰摧枯拉朽一般的刀阵给打得节节后退。陌刀队在黑暗之中根本就不管眼前冲上来的是人是鬼，反正就是踏着整齐的步伐，陌刀不断挥起，昏黄的火光之中，那一阵阵举起的长刀，映着雪亮的光芒，让冲上来的庐州兵根本没有起到太大的反击效果，就被对方一阵接着一阵的刀光给劈成了碎块。 为首的黄杰更是浴血而战，在战场之上掀起一阵无敌的旋风，就连李神福亲自下场和对方对战都不能遏制其锋芒，反而在他身后的陌刀手冲上来之后不得不带着部下且战且退，企图利用身后的营寨阻拦，挡住对方的脚步。 “岂能让你如愿？”在第五都后面的王茂章在黄杰的第五都攻击势头开始减弱的那一刹那迅速率部越过陌刀队防线，扑了上去，第十五都手下几乎都是手持长斧的士兵，冲上去对着李神福仓促积聚起来的营寨和马车一阵猛砍，硬是在短时间打开了几道缺口，带队冲了上去。 “李神福，你的死期到了。”王茂章一声怒吼，身后无数的淮南军将士蜂拥上前，让刘威仓促布置起来的第二道方向瞬间面对着无数大军的冲击。 而此时高勋所部已经在东面露出了獠牙，第十六都全军此时没有一个对手，甚至等到高勋拆下对方的营寨的时候，被正面吸引了全部精力的庐州军才反应过来，但是此时已经迟了，第十六都加入进去之后，侧翼被偷袭，整个防线一翼洞开，迅速被两面攻击的庐州军只得开始不断后撤。 “刘威，你们找死！”李神福断后，掩护刘威退出大营的瞬间，在后面的刘威猛然间听到一声怒吼，黑暗之中无数的火把几乎是在一瞬间升起，为首的柴在用怒喝一声之后，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整片战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反击（中） “都统快走！末将断后。”李神福一声怒吼，舍弃了步步紧逼的黄杰和王茂章的纠缠，迅速赶到了柴在用跟前，厉喝道：“逆贼，休得猖狂，李神福在此。” “混账，尔等不是天命，不尊号令，还有脸在我淮南军面前口出狂言，今日饶你不得。”柴在用挥舞着一杆长槊，几乎是所向披靡，直接和李神福硬碰硬连过数招，双方是毫不相让，第十九都全军迅速切断了李神福和刘威本部之间的联络，汇合了身后众人，彻底将其围在了中间。 “李神福，束手就擒吧。”王茂章和柴在用抢上前来，两人联手，在万军丛中硬生生的将李神福所有的退路全都拦住了，三人打得是昏天黑地，忽然不顾外面的大军厮杀以至于随后跟上来的黄杰不得不接过了淮南军各部的指挥权，摇动将旗开始收拢包围圈，彻底的将李神福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双方摆开阵势厮杀不止。 激战之中，柴在用不惜被李神福一枪扎中战马，给王茂章创造了机会，长枪横扫而出，直接击中了对方的背后，长枪带着巨大的风声直接砸在对方身上之后，直接将其砸落马下。 “给我绑了！”王茂章顾不得去查看柴在用的伤势，直接上前一枪抵住了在地上挣扎的李神福，喝令身后的亲卫上前将其彻底制住之后才松了口气。 李神福的被俘让厮杀了大半夜的庐州军彻底失去了精气神，在三都合力之后再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在随后被扑上来的淮南军纷纷抓获，以至于高勋上前的时候发现战事已经结束，果断选择调转枪口直奔中军战场而去。 此时在陆明亲自负责的中军战场，第三都和第四都组成的攻击箭头甚至丝毫不逊色第五都陌刀队那般摧枯拉朽不可一世。这两都作为淮南军的起家部队联手之后，迅速突击到武宁军李师悦的中军附近，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打乱，在长枪手和刀盾手后方，陆明甚至让弓箭手在黑夜之中伴随前军攻击，无数的火箭几乎成了大军攻击最好的支援武器，沿途所有的阻碍基本上在一轮接着一轮箭雨的覆盖之后迅速烟消云散。 “主公，骑兵都开始冲击李师悦的中军了，夏恒和李庆先是打算活捉李师悦吗？”黑暗之中一条巨龙快速而去，火把的移动速度很快，顿时吸引了薛洋和袁袭等人的注意，李振在旁边若有所思道：“这应该是符道昭的心思，这个小家伙看起来还是打算抢个头功呢。” “他是抢不到了。”李振等人说话的功夫，向杰从陈瑜那边匆匆而来，见面就哈哈笑道：“主公军师，李神福被抓住了。” “呵呵，看起来这头功还是被你们几个兄弟逮到了。”袁袭哈哈一笑，随即道：“好生看管，等回到扬州，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混账！” 对于袁袭等庐州一种高层的怨恨薛洋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不再理会。而此时在骑兵都开始冲击李师悦的武宁军中军之后，陆明布置的这个大阵也迎来了收割，几乎是四面合围之后，武宁军主力彻底陷入了淮南军的包围之中，无数的喊杀声让李师悦根本无法调整阵型，中军附近的所有兵马都被前军的溃兵冲散，甚至于在无数的火光之中李师悦都能亲眼看到对面那几名骑将脸上的冷笑。骑兵都一骑绝尘，在混乱的厮杀战场上根本没人能够挡得住对方的冲锋。甚至这一刻，以夏恒、李庆先和符道昭三人为首的箭头开始将最终的矛头直指李师悦本人，长槊在战马的加持之下，每一次挥动都有无数的武宁军将士被迅速刺穿，然后被直接抖手甩了出去。 “死来！”夏恒一槊横扫而出，将李师悦身边最后的几名亲卫直接打落尘埃之后，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战马前蹄扬起，直接冲了过去，然后将长槊当成了大锤，直接朝着李师悦头顶砸落。 “指挥使，留下活口！”符道昭在远处一声大吼，让沉浸在杀戮之中的夏恒反应过来，已经快到对方头顶的长槊改砸为压。但是这一瞬间已经让对方反应过来了，李师悦当即让过这致命的一招，然后不顾一切的朝着后方跑了出去。 “哈哈，这功劳还得让给我！”只不过夏恒这边没得手，气的直接长槊砸向中军大旗，而李师悦慌不择路选择的方向好死不死的直接朝着符道昭而去，被对方一个狞笑之后，一槊直接拍翻在地，跟着猿臂下探，直接将其抓了起来，在空中横转一周，然后扔在了马背之上，冷喝道：“武宁军听着，李师悦已经被俘，尔等还要继续顽抗到底吗？我家薛相公有令，缴械投诚者，不杀，负隅顽抗，杀无赦！” 雷鸣般的吼声伴随着夏恒那边将武宁军的将旗掀翻在地，整个武宁军开始土崩瓦解，无数被打得昏头涨脑的将士在周边如狼似虎的淮南军面前，慌不迭的扔下了武器，乖乖的站在一边。 陆明的中军战场开始进入收尾，薛洋等人的目光也开始朝着最后一路也就是王成所部的方向而去。此时在王成这边算是整个萧县大战最诡异的战场了。尚让所部和葛从周的宣武军从一开始面对淮南军的冲击之后各自反击，到最后李师悦被俘，中路大军被打崩溃之后，尚让开始往后突围，而葛从周所部却直接选择脱离和淮南军的接触，径直扑上了尚让的大齐军余部。 葛从周是一面让人在前方不断阻击淮南军的攻击一面开始亲自出现在战场的第一线，不断的朝着尚让所在的方向而去。 “我们出击的时候到了。”王成朝着霍存和刘捍等人一挥手，被集合起来的大齐军精锐开始在几人的率领之下迅速朝着葛从周而去，七千人忽然出现在战场之上迅速将宣武军给打蒙了，甚至于率军抵挡宣武军的齐猛根本挡不住霍存和胡默成的联手攻击，整个战线开始随着大战的推移不断的往北后撤。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反击（下） “尚让，你的死期到了。”葛从周没有察觉到齐猛这边的变化，在他那一双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之中，人群之中的尚让虽然一闪而逝，但是却迅速被其锁定，当下一刻对方再次出现的时候，一道寒芒猛然间腾空而起。 战场之上葛从周的神箭从来都是让对手防不胜防的存在，而此时在昏暗和混乱之中，尚让根本没有察觉葛从周会来到厮杀的第一线，自然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只是出现了一刹那就被对方彻底锁定。 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这是葛从周的名号，他也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个名号。但见一道寒芒一闪，尚让的身形猛然间一顿，随即轰然倒地，紧接着尚让周边的所有人都开始一阵大乱。 在虎狼谷之战之后，尚让就是残存的大齐军余部的精神支柱，只有他才能够迅速凝聚起被打得四散飘零的大齐军将士的信心。这也是为何尚让一声令下之后这些在沂州才勉强度过生死难关的大齐军能够瞬间南下的原因。而他这一死等于是将大齐军最后的脊梁骨给打断了，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大齐军坚持的信仰瞬间倒塌，混乱开始充斥着整支大军。而这也正是敬翔谋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只有尚让一死朱全忠才真正的有可能将这大齐军最后的精华收入囊中。 “大齐军的兄弟们，我是葛从周，尚让已死，你们不要顽抗了，朱相公让我来接你们回家！”葛从周在人群之中大呼，而且让人直接将自己的大旗就近竖了起来。 他这一招在如今这个时刻还真起到了效果，至少在和淮南军的厮杀当中节节败退，甚至于就连林言都被卢静带人击伤之后，虎狼军也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整个尚让大军已经开始不断后撤不断崩溃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大齐军在随后纷纷跟着葛从周的将旗行动。本身葛从周和朱全忠就是大齐军的一员，虎狼军都是百战余生的大齐军老兵，对于他们非常熟悉，不少人甚至曾经还是他们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所以葛从周一亮明旗号，顿时吸引了大家的主意。 而距离他最近的林言更是在随后被葛从周亲自撵上，伤重的他根本不是葛从周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住。不过葛从周倒也没有对他如何，反倒是温言说了几句，并且代表朱全忠表示，绝对不会追究往事，一视同仁。 此时的大齐军在尚让的身形倒下之后就彻底失去了主心骨，林言没有多少反抗就直接举手投降，虎狼军在随后也自动转化成宣武军一员，跟着葛从周行动。 而虎狼军这边一倒戈，韦国素和费传古本身本部的人马都是林远图手下的新兵，在这种强度的战场之上厮杀他们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所以几乎是虎狼军一倒戈，他们迅速溃散，两人很快步林言后尘和葛从周汇合在一起。 “葛从周，休要猖狂！”原本两部人马合一，葛从周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但是此时在阻拦淮南军攻击的前线，齐猛的人手此时却彻底崩溃，霍存等人率军杀到之后，和王虎的兵马合兵一处，近乎于齐猛人数的两倍，而且战力也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几乎只是片刻之间，宣武军就陷入了屠杀之中。霍存等人一心要抓到葛从周，所以出手之际比起淮南军还要狠辣，很快从后军的位置直接冲到了王虎的前面，在葛从周带着收降的大齐军余部正要撤退之时，一头压了上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暴喝道：“大齐军的叛徒，受死！” 霍存直接将大军交给武力稍差的刘捍指挥，自己带着李唐宾等人冲在了第一线，一路横行，在王虎拱卫侧翼的情况之下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接撵着齐猛的屁股杀了上去，和葛从周直接撞到了一起。几人在战场之上捉对厮杀不止。 “霍存，你们为何投降淮南军？朱温好歹是我们的兄弟！”费传古急急忙忙和韦国素上前来救，盯着霍存冷喝道。 “忘恩负义、残杀同僚，背叛陛下，我没有这样的兄弟！”霍存一把架住了费传古，怒吼道：“我霍存今日是淮南军，终身就是淮南军，和你们这帮逆贼不死不休！”他一陷入发狂的境地之后战力暴涨，硬是和葛从周打得难解难分，而杨能等人冲上来之后更是将费传古等人团团围住，面对这些昔日的同僚，已经杀红了眼的霍存和手下的大齐军将士根本没有留手，甚至林言在咬牙指挥虎狼军上前解围的时候直接和对方纠缠在一起。 昔日的同胞兄弟，如今在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厮杀的残酷甚至让随后赶到的王虎都一阵咂舌，随即让手下兵马迅速上前，同时召唤胡默成等人一起前来围攻。 “快撤！”葛从周连续和霍存硬拼数十招未曾找到机会，急的纵声高呼，命令退下去的齐猛和林言带兵快速后撤，自己则带着费传古等人且战且退。他和李师悦不一样，在厮杀的时候时刻关注着战场变化，所以再见到淮南军已经开始分兵包围之后果断断尾求生，舍弃了被围在其中的部分兵马，自己带着费传古等人不顾一切的摆脱了霍存的纠缠，然后率军迅速后撤。 “大将军，为何不让末将前去追击？我非宰了这群小人。”杀红了眼的霍存原本紧追不舍，直到卢静出现在战场之上，将对方强行拖了回来，大齐军兵将才心有不甘的开始收兵，但是霍存和杨能在来到王成身边之后还是余恨未消，心有不甘道。 “别怪你的大将军，是我下令的。”王成这边让卢静安排人手打扫战场，所以身边没有多少人，此时忽然一道声音出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薛洋带着袁袭和李振出现在眼前。 “主公，末将不解，主公为何放过葛从周？”霍存的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倒是让薛洋和袁袭相视一笑，随即后者拉着他的手笑道：“你怎知晓主公要放过他们？没看符道昭已经带着骑兵追出去了吗？” “主公已经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将武宁军的战俘也都放了，现如今向杰已经去徐州去找时溥了。”李振一句话让大家更是疑惑不解，唯有王成在旁边若有所思道：“主公是在为战后中原大局筹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南归 “主公吗，权义来了，还送来了扬州陆翊的急报。”中和四年三月一十五早晨，袁袭匆匆带着高济等人来到帅帐。 “主公无恙，末将安心。”高济恭敬一抱拳行礼之后道：“不知大娘子伤势如何？末将从泗州搜罗到一批大夫，都带过来了，要不要让他们去给大娘子诊治？” “权义放心吧，大娘子已经无事，慢慢将养，自可痊愈，你也不用自责了。”看着对方愧疚的脸色，薛洋一笑，将陆翊的急件递给袁袭笑道：“我们这回可是把陆翊给吓坏了，差点连孝常的第二卫都被其抽调回扬州待命了。军师，让十三司以最快的速度通报扬州，告诉他我无事，不日南归。” 几人说笑一阵之后，向杰和陆明也联袂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笑道：“主公真是英明，那李师悦还真换到了大价钱，时溥这回可是大出血了。整整十万石粮食、五万匹丝绢，还带上了五百匹战马，差点将徐州库藏给掏空了，后勤部的快船都运不下了。” “好了，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然后安排大军南归。”薛洋点了点头笑道：“有这些粮食，我们带回来的百姓也能熬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期，等到夏收之时。” “主公放心，李神福还在臣手中，大不了我去找杨行慜再卖一次便是。”袁袭哈哈大笑，对此丝毫不以意道：“那杨行慜北上连占了多个州郡，出点血难道不应该？” 几人说笑一阵之后将南归的时期交给陆明和高济负责，淮南军大部于中和四年三月二十出发南归扬州。而一路之上十三司的信使除了往回传递消息之外，还按照袁袭的建议迅速去泗州找到了毕师铎，暗中鼓动其趁着徐州武宁军萧县一战后实力大损之际迅速挥兵北上。 如此一来，在淮南军离开徐州之后，刚刚因为李师悦和被俘的兵将回归而松了口气的时溥再次面临大难，毕师铎和在很短的时间内亲率大军从泗州北上一举攻占符离，几乎将徐州一切两半，徐州再次面临战火，诸多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开始纷纷南下逃难。 “来，喝点水。”而此时从萧县离开的淮南军中军内，一辆特制的马车在众人拱卫之下缓缓而行，车厢内，薛洋扶着陈潇潇起身，给她喂了口水之后笑道：“今早大夫说你的伤口应该是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只是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有些头晕，不妨事的。等这一路到扬州就好了，世叔不会知道的。” “哼，知道了我就说是你害的。”陈潇潇白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薛洋，俏脸有些发红。 “你——，看什么？”两人在这一刻四目相对，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我在想是不是去找世叔提亲去。”薛洋有些木讷的开口，一句话让陈潇潇的脸色更红了，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裙，半晌之后才道：“你那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傻丫头，自然是真的，你我一路从大别山走来，不论我到哪，你都跟到哪，这么好的大娘子，我去哪再找一个？”薛洋让对方半躺在自己的怀里，揪了一下对方的琼鼻，嗤笑道。 “哼，我才不信呢。”陈潇潇哼了声之后，揪着对方的手，似嗔似怒道：“还有姐姐在呢，而且你还抢了人家的一个漂亮媳妇藏在军中，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她还来看我了。” “杨若兰？她来看你了？”薛洋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你们谈得如何？” “你看看，这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别人了。”陈潇潇和他嬉闹了一阵之后才脸色逐渐变得肃然道：“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早亡，嫁了个丈夫还是个傻子，现在父亲也殁了，到底是身边无亲无故的，留在你身边也好，至少你还能护着她。不过真是便宜你了。” “便宜我了？”薛洋一笑，随即将其抱了起来笑道：“你不是多了个玩伴吗？和沐雪一样，一文一武，可以陪着你疯闹，这不是很好？” “哼！”陈潇潇靠在他肩膀之上，哼了一声之后忽然低声笑道：“我听月儿说，你本来打算等到唐皇册封之后再——，再去找我爹是吗？” “原本是如此打算的。”薛洋一笑，随即叹息道：“本以为剿灭了黄巢这么大的功劳不能封个王，至少给你和沐雪捞一个皇封诰命的，现在看来不被降职就不错了。不过现在唐皇不给，等到将来他想给的时候我还未必就要了。” “你呀！”薛洋话语之中的那一丝无奈和怨气陈潇潇自然听的出来，所以也不再多问，只是一瞬间心头多了一份感动，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柔情起来，那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似乎永远都看不厌一般。 “我在想，成亲之前回一趟霍州老家，去苍翠山再看看。”陈潇潇眼神有些迷离，低声自语道：“我想再看看当初的那条官道，若不是你，或许在那里我就没有命再活着出去了。” “也是，当时要不是我追着野猪追到了路边，说不得也就一辈子在山里当个猎户，和我老爹一般。”薛洋笑道：“到时候一起回去一趟，祭拜一下，然后将老爹的墓地好好修葺一下。” 两人在马车内耳语不止，这一番劫难之后，反倒是让两人敞开了心扉，捅破了之前的那层窗户纸，所以伴随着南归逐渐临近扬州，陈潇潇的伤势逐渐好转，一切都水到渠成。 “潇潇，你怎么样了？吓死我了。”淮南军于中和四年三月底抵达楚州山阳，张沐雪跟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之中，见到陈潇潇已经可以下车，顿时迎了上去，拉着对方的素手，一脸的心有余悸。 “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位姐姐认识。”陈潇潇自己倒是没有多大感觉，现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笑嘻嘻的拉着张沐雪道：“看看，这位是若兰姐姐。” 她一手拉着张沐雪一手拉着自己身边的杨若兰正要说话，却见到前方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顿时打断了他们的话语，而一袭白马从万马丛中走出来的薛洋，此时迎风而来，周边万千军马齐刷刷纵声高呼，声震云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祝捷 “各位父老，各位淮南军的兄弟们，今天我有一件大事要正式宣告！”薛洋骑在马上，看着周边无数的将士俯首，几乎山阳县倾巢而出的百姓跟随，心头一瞬间感慨万千，右手也豁然高举，声震云霄，“淮南军奉命北上平叛，今日得胜班师，不辱所命，请所有人为我等淮南子弟兵喝彩！”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刹那间点燃了全城百姓的心，在历经罹难稳定的楚州乃至于淮南道百姓心目中，是眼前这位少年郎带着同样年轻热血的淮南军将士用自己的勇气和热血打下来的这一份安宁。淮南新政推行以来，大部百姓都已经逐渐过上了温饱的日子，有些脑筋灵活的人甚至已经趁着淮南商贸发展的时机，逐步的开始富裕。这些都是淮南军入主扬州力行改革带来的结果。所以这一刻的杨若兰和霍存等人才真正看到什么是薛洋等人口中所言的人人如龙，富庶太平的生活。 只是短短一瞬间，数万百姓欢呼雀跃，那种发自内心的热忱和喜悦让所有人都凛然肃穆，曾几何时，百姓已经不再惧怕官兵，而且看待他们如同看待自家子弟一般亲切，一般热情了？ “全军行礼！”薛洋一声怒吼，近十万淮南军齐刷刷起身，转身朝着山阳县的方向，朝着百姓的方向行军礼，肃然而立，那一个个整齐的行列，一个个昂首挺胸的身影仿佛一座座肃穆的大山一般庄严肃穆，更如同一棵棵大树一般在接受阳光的照耀。这一刻的所有淮南军将士都明白了一点，何为百姓的子弟兵，何为保家卫国，卫护百姓社稷。 千里北上，浴血疆场，得胜归来，来自父老乡亲的慰问和欢呼让所有的淮南军将士瞬间洗净了浑身的疲惫，抹去了身体上的伤痕，一个个都自发的带着无比的荣耀，因为千百年来，得胜大军最高的奖赏不在于帝王的封赐，而在于这一份来自百姓真心的欢呼和关切，唯有他们才是淮南军将士奋勇杀敌的动力源泉。这一刻不论是任何人，就是薛洋自己都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朝着百姓肃然而立，恭敬行礼。 “淮南军万胜！”良久之后不知谁在人群中呼喊：“小郎君万胜！”一瞬间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惊天动地而来，雷鸣般的声音直接震碎了天空中的云彩，让整个山阳城北瞬间沉浸在这一片“万胜”的欢呼声之中。 “我淮南军之势成矣！”人群之中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此番大胜归来，不仅将士得到大战洗礼，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幕，军民连心，等这个消息传到其他州郡，必然是将淮南道变成铁板一块，从此外人再无插手的可能。甚至可以说凭借着目前大唐最富庶的这一道数十州城池子民，淮南军已经有了争夺天下的本钱了。 两人说完之后跟随薛洋一起带着十万淮南军接受百姓的检阅，欢呼声从始至终都未曾停过，而等薛洋带着淮南军高层见过了前来迎接的陆翊和严明等人之后出现在百姓跟前时，更大的欢呼开始传出。无数百姓开始好奇而又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眉清目秀，即使是一身戎装也难以掩饰那种亲切之感的小郎君，不断的欢呼，不少积年的老人更是上前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老人家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这些将士们，没有他们在战场之上舍生忘死，浴血拼杀，淮南如何能有安宁可言？”薛洋将几位老人扶了起来，搀着对方和自己并肩而行，笑道：“所以各位父老，大家要相信自家的子弟兵，他们才是这淮南道安宁的保障，也是将来扫平纷乱，还天下太平的中坚！” “淮南军万胜！”说完之后薛洋主动带头高呼，一阵接着一阵高昂的呼声开始迅速传开，百姓之中爆发的欢呼声再一次让此地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这场别开生面的祝捷仪式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无数人争相涌动，都为了亲眼看看如今在淮南道各地家喻户晓，人人都有事没事念叨的小郎君到底是何等模样。 “潇潇，淮南真的如此美好吗？”山阳县外面的这一幕让所有的大齐军将士深受震撼，霍存等人跟在薛洋身后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准确的说是直接被震撼到了，而杨若兰则是跟着陈潇潇，脸色有些泛红的问道。 “自然是好，吏治清明，百姓富足，更有这么多虎狼之师拱卫疆域，你说好不好？”陈潇潇看着人群中的薛洋美目之中异彩连连，而旁边的张沐雪也是俏脸微红，一脸崇拜的目光。 “难怪他说淮南人人如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呢。”相比霍存刘捍等人震撼无语，在思考着如何融入这个团体，杨若兰则是想起了此前自己和薛洋说的话，顿时脸色羞红。 “姐姐你就别掩饰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对不对？”陈潇潇偶一转头，见到杨若兰娇羞的模样，顿时打趣道：“他自己都跟我说了，看在姐姐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也饶了他了，你就安心随我去扬州住着便是。” “啊！他都说了？他说什么了？”杨若兰被这句话说的连头都不敢抬了，她如今正值青春年华，自然对于人群中万众瞩目，挥手间千军万马俯首听命的薛洋心有所属，更何况两人之间也发生过一些温柔涟漪的一幕，所以被说愣住之后急忙问道。 “这个可不能告诉姐姐！”陈潇潇说完之后就直接上前走了，倒是张沐雪在旁边微微一笑，拉着她边走边道：“兰姐姐放心吧，潇潇不会介意的，而且你看她？” 顺着张沐雪的指点，此时的陈潇潇也跟着薛洋走到了一起，无数百姓欢呼之后，两人犹如一对璧人一般被百姓环绕，接受这最质朴的问候和祝福。 “权义，让第三卫返回驻地。你带着指挥使以上将领，随第四卫返回扬州，王成，你就不要回申州了，率部随第四卫行动。”薛洋在前面和百姓互动，在陈潇潇加入之后，分流不息的百姓更是不断上前，就为了和两人说一句话。而拉在后面的袁袭和陆翊短暂商议之后开始布置军务，让接受百姓检阅的大军各自返回驻地，这场祝捷在随后大军返回第三卫驻地之后逐渐落下帷幕，但是所有人的神情都显得异常高兴，所有人对着穿城而过的淮南军也变得更加亲切，那些年轻人更是看着戎装整齐，器宇轩昂的淮南军将士目露羡慕之色，随后的几天里，楚州新兵处直接被这群年轻人团团围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封赏 中和四年四月初一，当淮南军返回扬州，举行盛大的班师祝捷大会，消息迅速开始从扬州想着淮南道各州郡传递，整个东南各地都沉浸在一片欢呼的海洋的时候，长安帝都，大唐皇帝銮驾也开始来到长安城下。只不过和薛洋这边众人欢呼，万人空巷不同，此时的长安显得破败苍凉，昔日那个繁华的大都会早已经烟消云散，百万人口流离失所，寥寥无几的百姓也是各个面带菜色，前来迎接銮驾的除了关中的几路诸侯之外，再无其他人，一切都如同那夕阳落山之时一般，暮气沉沉。 不过此时的僖宗皇帝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能够得返长安他还是很高兴，带着群臣来到皇城之后，见到被田令孜紧急修筑起来的祈年殿、含元殿和含章殿三座大殿，满意的点了点头。黄巢离开长安的时候几乎是一把火将长安的皇城烧的一干二净，只有祈年殿保存完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葺好只剩下废墟的另外两座大殿，已经难能可贵了。至少大唐朝廷现如今有了办公的地方，而且靠近曲江那边的千秋殿、万福殿等后宫寝殿还保存了下来。 回到长安之后的僖宗皇帝将一切杂事和政务都交给了田令孜和韦昭度等人处置，自己只是整日间在含章殿欣赏歌舞，沉浸在还都班师的喜悦之中。如此一来在田令孜的操控之下，长安原本在大明宫留守王徽的治理之下已经逐渐好转的迹象戛然而止，众多随行的文武大臣和神策军涌入长安之后，欺压百姓抢掠民财之事屡禁不止。 不过好在田令孜此时也知道休养生息的重要性，一方面给了王徽等人支持，力行整顿长安秩序，另一方面也迅速拟定了平乱封赏的名册，交给朝堂廷议。 “统领，朝堂的封赏名册已经出来了，李克用、时溥等人都被封王了，朱全忠也加同平章事，李昌符为凤翔节度使，就连杨行慜也被封了一个汝南经略使，主公的名字直接被田令孜那个混账排除在外了。”十三司几乎是跟着唐皇銮驾进入长安的，阿六也从西川赶到长安坐镇。只是这份情报却让他面色大变，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让他霍然起身。 “立即把这份名册送往扬州。”阿六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匆匆吩咐道：“另外，朝中大臣可有人为主公说话的？” “只有右补阙常浚和长安京兆尹王徽等人反对，但是被田令孜和崔安潜等人联手压制。”这句话让阿六的脸色都变得涨红，随即低声匆匆吩咐了几句，副手迅速出门而去。 十三司的这份急报第一时间送出长安，而且围绕着这份封赏名册阿六也在长安城内紧急布置。只不过僖宗皇帝此时已经无心过问朝政，在草草看过之后立即点头，开始于中和四年四月十五的朝会之上迅速颁发诏书，封赏群臣，同时改元光启，大赦天下。 为了应付唐皇的这份虚假繁荣景象，关中各路诸侯以及神策军各部在长安城内开展了甚大而且为期长达一个月的祝捷活动，大量的金钱浪费在这种伪装出来的盛世繁华之中。仅仅是这一出，长安流亡其他各地的百姓就有十之三四，而且祝捷活动结束之后满地鸡毛，整个长安城变得更加萧条，迟暮。 而这份大赦诏书和封赏金册随后开始迅速下发给各路诸侯，大量的御史郎官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周行天下之行，送达诏书的同时也代表唐皇向各大藩镇、州郡催要税赋，接济长安目前的困境。 “主公，看起来这个田令孜是真的不打算和我淮南军有丝毫的缓和机会了。”阿六的这份急报送回扬州的时候，长安那边正在召开祝捷大会，与民同乐。而袁袭则一边被薛洋强令带着大夫诊治身体一边笑道。 “放心，有他来求我的时候。”薛洋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这一轮封赏，李克用得到高帽子，但是时溥这份功劳只怕所有人都会不满。而武宁军羸弱不堪，在萧县又新败不久，难道朱全忠会忍得住吗？向杰，让十三司把我军和时溥交换战俘时他们给的赎金透露出去。” “主公，此时朱全忠新得尚让之众加上宋州等地残破，要是知道临近的徐州如此富庶，肯定会忍不住出手，此计甚妙。”袁袭一笑，点了点头。 “启禀主公，军师身体无碍，只是劳累过度，血不归经，需要调养一阵子。”大夫是高济从泗州带回来的那个名医张全忠、张晓晗父女，此时已经是淮南军太医院的太医令了。不过张全忠在禀告病情的时候，张晓晗却一脸好奇的看着薛洋，似乎想知道传说中的那位小郎君是不是眼前这位。一双美目不断的在他身上打转，姣好的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丝莫名的含义。 “烦劳太医令多多费心军师的身体！”薛洋拱了拱手，随即对李振道：“兴绪，军师手头上的事情你暂时代理，让他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去军政部，至少休息一整月。” “主公决定了？”袁袭有些无奈，不过随即看着薛洋问道，似乎是知道对方卡的这个时间背后有其他的含义。如今淮南道各地都在忙春耕，就连淮南军各部也都就地转入地方，协助地方官和百姓开垦农田，培育秧苗，兴修水利，忙的连王成和陈瑜两部的整编事宜都没有时间去实施。但是如果一个月以后的话，那倒是来得及了。 “是，所以军师还是好好将养身体为是。”薛洋没看到临走之前张晓晗看他的眼神，盯着袁袭笑道：“既然唐皇不愿意承认我淮南军的功绩，那只有想办法自己去战场之上打出来了。” “主公所言甚是。等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这个田令孜怎么来求主公。”袁袭的精神倒是很好，开了句玩笑之后道：“臣修养之前还有件事要处置，这个交给兴绪只怕不行，还得我亲自来。” “军师打算如何处置李神福？”李振在旁边哪还不知道袁袭的心思，当即笑吟吟的问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明争暗斗 “朝廷这是何意啊？那个时溥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能和本王并肩？”并州城内，李克用拿着册封诏书冷笑道：“居然没有薛郎君的名字，只怕这份名册人家也未必会买账吧？” “大汗，不，王爷，这不是好事吗？”周德威上次是九死一生捡回来一条命，此时尚未痊愈，但是依旧强打着精神在旁边道：“莫不如派人去扬州一趟，就说王爷甚为薛郎君不平，挑动淮南军对徐州动手，必然可以将宣武军势力吸引到徐州一线，到时候我河东兵马趁势可以从刑州东出，攻击魏博之地，窥探郓州。” 周德威的话让李克用大喜，随即笑道：“德威金玉良言，所谋甚是。这样，嗣源你去一趟扬州，嗯，送上五百匹良马，就说是本王感谢淮南军上次相助的恩情，然后按德威之言行事。” 河东这边迅速定下南下联络淮南军之策，并且李嗣源也星夜兼程南下的时候，宣武军这边也在商议对策。只不过朱全忠对于自己的官职升迁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而让他头疼的是，诸葛爽去年年底病逝之后，整个河南府就逐渐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李罕之占着洛阳东都留守的职位，一心一意想和北边的李克用亲近，而张全义等人虽然心向自己，但是诸葛爽的儿子诸葛仲方此时却态度不明，似乎归顺自己的意思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主公，这是最新的徐州情报。”郑璠匆匆而至，将截获的最新消息送到了朱全忠手中，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喊来谢瞳道：“子明，快来看看这个矩鹿君王，徐州为何如此富庶，为了交换李师悦和那一万多战俘，时溥直接送给了淮南军十万石粮食、五万匹绢帛，老东西，仗着有黄巢首级在手，封了个王，这下子这么富庶，他老小子想要做什么？” 朱全忠絮絮叨叨一大堆，让旁边的敬翔忍不住嘴角一歪，自家这位看起来不修边幅的主公心里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他和谢瞳却一目了然。这都是被缺衣少粮给闹得。宣武军如今占据的汴州和宋州两地久经战火，民生凋敝，家家户户根本没有存粮。而宣武军自己本来就扩充太多此时再加上接应大齐军两万多人入境整编，更加加剧了粮食短缺的困境。这些天朱全忠是拉下了脸面四处东挪西借凑了一批粮食，但是按照时日算起，就算全军就地屯垦，不到六月底也根本没有任何收成。而且汴州那边种的也不是水稻，而是麦黍，产量不高而且一年一季，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消耗。所以筹粮成了此时宣武军高层最棘手的一个问题。 “主公，莫不如派人去找时溥借粮如何？”敬翔眼珠子一转，一条馊主意立即跳了出来，笑道：“主公现在好歹算起来也是时溥的下属，哪有下属缺粮而上司不管不顾之理？” “也好，让李番持节仗去徐州。”朱全忠见到谢瞳在旁边没有说话，知道后者也不反对，当即派人以李番以自己的命令迅速出动，从宋州紧急朝着徐州而去，光明正大的去借粮，而且一路之上还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李番甚至逢人便说汴州困苦，自己奉命来到郡王求救，请求时相公救助下属。 这番近乎于闹剧一般的举动在随后迅速传扬开来，如此一来在朱全忠和李克用甚至暗地里薛洋的唆使之下，针对徐州、海州以及名义上归徐州管辖的泗州三洲之地掌控者时溥的阴谋开始迅速铺开。 不过此时在扬州，薛洋却没工夫去思索这些，泗州毕师铎得到暗示之后已经在奋力攻击徐州南部各城池，打算将徐州一切为二，已经避开了自己防守北境的麻烦。在陆翊的主持之下，南进方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甚至这些天包括水师大将雷凌、何胜、盛宏晔和第二卫的李孝常都已经返回扬州，等待军政部召开最新的会议，商议南进方略实施的时间。 “军师，杨行慜派人过来了，还是老熟人。”向杰回到扬州之后，除了安排在中原主持大局的吴明之外，沈勇和阿贵等人的回归迅速增强了独立支撑东南各道情报网络布置的陈武，在理清楚各地情报暗线的布局之后，向杰也接到了来自庐州的熟人——米志诚。 “他来做什么？一介武将还能跑来当使者说客不成？”袁袭这段时间的修养身体好了不少，人看起来也一改之前消瘦的模样，见到向杰说出米志诚之后摇了摇头。 米志诚擅长射箭，这在庐州军中是首屈一指的悍将，此次被派来扬州，没人知道杨行慜为何如此安排，不过此时袁袭倒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本就是昔日庐州军同僚，所以袁袭还主动喊来了身在扬州的几名庐州籍将领，大家相聚一堂，彼此叙旧寒暄倒是很融洽。 “志诚，要不来我淮南军吧，我家主公可是爱才惜才之人，你自己看看在座的，从军的都是都指挥使一职，更别说向老大已经成了第一卫的统军大将军了，从政的，徐温他们你还记得吧？都是刺史了，那将来肯定都是封疆大吏，朝廷栋梁，你在杨行慜手下现在是个什么官啊？”王茂章和柴在用喝的有点多，大着舌头拉着米志诚问道：“听老四说，你还是个什么校尉是吗？”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开，我想和军师说点正事。”米志诚哭笑不得，没见到这么明目张胆拉拢人的，所以急忙朝着坐在上首的袁袭求救。 “好啊，既然说正事，那我想问问你，杨行慜打算出什么代价把李神福那个愣头青带回去？”袁袭放下酒盏，朝着王茂章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拉着柴在用坐在一边，哪有一点酒醉的意思？ “这个？”米志诚摇了摇头苦笑道：“主公让我前来带话给薛郎君，希望郎君看在刘威和李神福不从命令擅自出击的份上不要苛责我汝南军上下。” “就完了？”向杰在旁边有些傻眼，见到米志诚后面没有了话语，顿时怒道：“告诉你老米，那武宁军的时溥现在都是郡王了，在我家主公面前还不是乖乖的奉上了十万石粮食才换走了李师悦？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带走李神福？你回去给他带句话，没有十万石粮食，休想从扬州把李神福带走。” “老四，我汝南军有多少家底你还不清楚吗？”时至今日向杰这位淮南军情报头子没人不知道，所以米志诚摇头道：“打秦宗权打了半年，损兵折将不说，新占领的州郡也是青黄不接，如何能有十万石粮食送到扬州？” 第二百一十九章 挖坑 “没有十万石粮食，就送十万贯银钱或者五万匹绢帛，你让他自己选。”向杰在旁边没好气道：“还汝南军？我告诉你老米，也就是你这些老熟人来了，军师才会设宴款待你，否则的话我早就大棍子给你赶出扬州去了。没有代价你就想带走李神福和那一众战俘？真当我淮南军萧县一战白打了不成？” “军师，此事可能在做商议？”向杰斩钉截铁的话让米志诚没办法了，只得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袁袭。十万贯银钱虽说如今能拿的出来，但是从庐州起家的杨行慜本钱本来就不多，有限的银钱和粮食全都花在了军备上面，这要是大出血那就意味着今年汝南军将无法对秦宗权展开攻击，拿不下蔡州，杨行慜的地盘就始终被淮南军牢牢牵制着。所以从杨行慜派遣米志诚前来扬州时，汝南军高层打的主意就是想办法用同乡之情说动袁袭等淮南军庐州籍高层帮忙劝说薛洋放了李神福。 “那你想做什么商议？”袁袭看着米志诚，眼神之中泛着一道精光，笑道：“老四的话虽说直白，但是却也说的清楚，刘威和李神福率军偷袭我淮南军，差点指使大娘子身受重伤，若是没有代价你觉得我们这一帮老弟兄在我家主公面前能说得过去吗？就算是我有心帮你一把，你觉得我能开得了口吗？” “我也知此事为难了军师和各位弟兄，所以此行也做好了失败的打算。”米志诚听出了袁袭话语中的那一丝意思，急忙拱手道：“只是钱粮一事我家主公实在是拿不出来，不知军师可否换成别的？” “别的？”向杰在旁边似笑非笑道：“老米你话说清楚，你想换成什么啊？” 米志诚脸色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不知军师可有什么好办法？我现在只是以一个同乡之人的身份寻求军师帮忙的，不是作为汝南军的使者。” “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袁袭摸了摸胡子，点头道：“最近扬州新开了不少作坊，急缺大量的工匠，你可以试试招募部分工匠前来扬州，以人抵债。” “以人抵债？”米志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反问道：“怎么个抵法？” “招募石匠、木匠、铁匠、铜匠、甚至是织布工、纺纱工等工匠前来扬州，人数最少要一万人以上。”袁袭和向杰对视一眼之后继续道：“我记得庐州那几个大家族手上不是有不少匠人吗？再从其他各州郡抽调，一万人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军师，淮南军要这么多匠人做什么？”米志诚想了想之后问道。如果真是用工匠来抵债的话，对于汝南军来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承受，尤其是关于军中制械的匠人袁袭也并没有着重提及。只是他不明白淮南军搜罗这么多匠人到底是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袁袭神秘一笑，随即道：“如果你能送来一万名工匠，我和老四可以帮忙说和我家主公，释放李神福，并且保证未来一年内不会对杨行慜动手，否则的话淮南军上下如今对你们可是憋着一肚子怒火，只怕就是我家主公亲自压制，也难以说服众人。” 米志诚点了点头，袁袭这番话几乎也代表了淮南军的底线，所以他在扬州没耽误几天就迅速返回颍州，将这个消息送到了杨行慜面前。 “一万名工匠？”杨行慜和戴友归对视一眼之后问道：“袁袭还有别的话吗？工匠之中的种类呢？” “这是名册。”米志诚掏出袁袭亲手撰写出来的工匠名册，里面林林总总十几类工匠的数量都一一记录在案，同时道：“工匠家属可以随队南下，淮南军会在庐州边界负责接送，但是袁军师也说了，让主公千万不要投机取巧，庐州南下工匠会有专人负责查收验证，数量不够或者滥竽充数的，他们不会放人。” “主公，如果只是单纯工匠的话，臣以为倒也不是不可。”戴友归沉吟半晌之后开口道：“从各大家族抽调人手出来，对于我汝南军本身并无损失，而且还能趁机削弱他们的势力，算是一举两得之事。而且淮南军也没提需要多少军匠，所以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彻底收拢各州郡大家族的私兵和蓄养的匠人，大部分充实我军自己，剩余用不上的打包送往扬州，如此一来神福和那数千战俘也就能安然返回境内，让我军能够避免损失。” 戴友归的这个办法很明显就是要借题发挥，趁着这次给淮南军以人抵债的办法将手伸入各州郡那些大家族的口袋里，征调工匠南下的同时，将对方蓄养的匠人和私兵一举收入囊中。如此一来汝南军必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甚至于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等到春耕结束，必然可以迅速北上蔡州，彻底打败秦宗权，夺占整个蔡州，将汝南军的触角伸到中原腹地，和朱全忠争锋。 杨行慜点了点头，汝南军新占领的各大州郡，虽说依仗着兵势掌握着控制权，但是下面各大世家大族却各自蓄养了无数的兵马，尤其是这些州郡此前并未遭到黄巢的打击，所以大家族几乎是将州府官衙的权力全都架空了，依仗着手中蓄养的私兵掌控地方。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迅速荡平内部，消除隐患，那么不仅仅政务方面能够畅通无阻，甚至于军力上面也会更加强盛。 他这一点头，汝南军迅速开始在各大州郡发布文告，以杨行慜的汝南经略使的名义强行征调各大家族的工匠至各府城集结，同时大队人马迅速出动，强行接管各大家族的私兵，进行内部整合。 这一番动作让春耕之时的颍州、陈州和寿州等地瞬间动荡不安，大批工匠被大队的汝南军强行从各大家族带走的同时这些家族的护卫和私兵也随即被虎视眈眈的汝南军直接强行带到军营进行整编。 乱世兵权的重要性不需要任何人言说所有人都知道。杨行慜此举虽说对于大的层面而言能够迅速消除内部隐患，稳定地方。但是对于这些依仗着手中的私兵横行霸道、甚至是取代官府掌控地方政务权力的各大家族而言却等于断了他们的命脉，所以这些大家族几乎是一面纷纷去找杨行慜的同时，也在准备着激烈的反击措施。 “主公，杨行慜上套了。”向杰的十三司几乎是将杨行慜下辖的四州境内的动静全速送回扬州。 第二百二十章 扩编 “乱世之害，这些大家族几乎和那些藩镇强兵并列了。”薛洋叹息一声之后将这汇总了四州之地的情报放在一边，随即道：“杨行慜此番虽说有私心，但是却也是干脆果断，如果能够凭借着大军在手，镇压内部，说不得能够消除隐患，政令统一。” “他政令统一了对于我淮南军而言不是好事嘛！”袁袭跟着笑道：“如今蔡州他占了一半，自然不会甘心另外一半掌控在秦宗权手上，所以清平内部之后必会率军北上重新拿下汝南等地，如此便和宣武军接壤，那朱全忠看到一个强势、内部消除祸患的汝南军，岂会睡得安稳啊？而且徐州这边只怕戴友归也未必没有心思，只是腾不出手来而已。” “军师如此挖坑引杨行慜入内，只怕他日二人醒转过来，会怨恨军师不念同乡之情，坑害他们啊。”李振在旁边饶有兴致的打趣袁袭笑道：“中原一旦二虎争雄，不论是谁都难以兼顾我淮南军的动向，如此一来北境安稳，正是南下的好时机。” “那个，还有一件事，王铎王相公在魏博被人害了。”袁袭见到众人已经商议完杨行慜的事情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之子乐从训伏兵数百于路，围杀王铎及其宾从僚佐三百余人，将其资装侍妾全部抢走。乐彦祯奏云王铎被盗所杀，朝廷竟无法诘问，田令孜只得默认下此事。” “吴明不是留在北方吗？着令十三司密查此事，设法将王相公的妻妾子嗣救出来，送来扬州安置。”向杰的话让薛洋面色变了变，原本以为自己提前剿灭了黄巢之后，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结果没想到的是，王铎居然提前被害了。所以随即道：“对于这个乐从训，给我砍了。” “魏博自来都是牙兵牙将野性难驯，如此公开击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一位前任兵马副都统，确实是不像话。”袁袭在旁边叹息道：“可惜王相公也算是一代人杰，居然惨死在这等小人手中。” “主公，王相公惨死，究其原因还在于藩镇难除，各地藩镇掌握兵权，可以肆意妄为，对唐皇命令也是想听便听，有其利则往，无其利则避。所以臣以为，我淮南军也不应再等，如今已经接近四月底，淮南各州郡春耕陆续结束，也是该实施南进方略的时候了。”李振和王铎曾经认识，自然知道这位兵马副都统的处境，而他出身北方更是清楚魏博等地骄兵悍将的危害，所以当即抱拳道：“如今天下纷乱，黄巢去后，各地藩镇必然继续做大，大唐国祚只怕难以绵延。兴绪流离北方多年，唯有遇见主公，才深感我淮南兴旺之景象乃是一方净土，保百姓安宁。所以还请主公速下决断。” 李振这些时日除了和陆翊处理军政部大事之外，算是彻底见识了整个南进方略的全部内容，而也正是这些细致的规划方略让他坚定了跟随薛洋的信心，淮南道各地一片欣欣向荣，即使在乱世，各地州郡往来时断时续的时候，依靠着淮南军的威势，淮南商旅出没东南各道，依旧能够将大量的财富源源不断的带回扬州。可以说淮南军随薛洋北上征战一年，耗费巨大，但是整个淮南道境内却丝毫没有收到战火影响，坚守大本营的严明甚至还和后勤部联手在扬州和舒州等地开辟了大量的作坊，将工商业的发展推向了另一个高度，这是李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呵呵，看样子兴绪也等不及了。”袁袭在旁边看着李振的神情呵呵笑道：“兴绪的意思是不等唐皇那边的后续诏令了？” “唐皇此刻只怕根本就没心思去管主公吧？”李振摇头，有些痛心疾首，随即闪过一丝蔑视的神情道：“唐皇和田令孜要是想起来淮南和主公，那就只有一件事，税赋岁入，除此之外他们如何会想到主公的宏图大略？” “说起税赋，我倒是有个主意。”袁袭原本是和李振一般心思的，但是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笑道：“主公，可以传令下去，淮南军去年征战黄巢乱军一年有余，损耗巨大，内部安抚需要巨大的钱粮，所以今年的岁入就不准备上缴朝廷了。” “军师是打算逼田令孜服软？”薛洋一笑，袁袭的这个办法就是自己此前用过的，不过此时故技重施倒也无伤大雅，所以点了点头之后，脸色也逐渐变得肃然起来道：“让陆翊做好准备吧，待霍存等人入职之后，立即扩充淮南军，准备实施南进方略。” 袁袭和李振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脸色也变得极为凝然，随即抱拳行礼，随后伴随着这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淮南军日益完善和庞大的军政体系开始迅速发生转移，扬州的节度使府内，在四月底的时候，无数的淮南军高层进进出出，忙碌着将此前定下来的各项计划落到实处。大军也迅速在扬州等地集结待命，水师更是直接将采石矶码头全部占领，扬州刺史府更是传出命令，让所有的商船前往新码头停靠，给水师和后勤辎重船队腾出足够的运力。 而此时在淮南军这边秘密实施南进方略的时候，北面杨行慜的这场清理内部的行动也迎来了关键时刻，戴友归掌控的帐前都虽说和十三司对抗，差距甚大，但是作为紧随淮南军其后组建起来的专门情报组织，帐前都的能力其实比起宣武军郑璠的手下还要强不少，此时直接被戴友归带来对付这些世家大族，几乎没有丝毫的难度就探听了这些大家族的心思，直接在对付反击的时候调动兵马，派遣强将在各地强行干预地方，将这些人原本打算制造人为的饥荒和瘟疫的计谋一举击破，然后趁势将这些为首的大家族连根拔起。 这一次杨行慜直接以薛洋在扬州推行新政为榜样，举起屠刀一股脑连续斩杀了十几个大家族的主干，近千人的人头滚滚而落之后，他手下的四州之地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在血淋淋的屠刀面前有反抗之心，乖乖的配合随后而来的文官交出了自己掌控的权力，同时也在随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仅仅家族蓄养的私兵和工匠被搜罗一空，而且在强势的兵马前面，剩余的这些人唯恐自己也会被抄家灭族，忙不迭的送上了大量的钱财消灾。 如此一来杨行慜在这场立时一个多月的行动当中势力不仅仅没有受到损伤，而且还借此机会筹措到了大量的粮食和银钱，其势力迅速超越北方的宣武军。 而光启元年五月初，当戴友归送来的工匠陆续抵达扬州之后，袁袭也朝着向杰点头，将关押在扬州的李神福和数千名汝南军战俘放了回去，同时面色严肃的来到节度使府的大厅内。淮南军的南进方略终于落地了，这一刻在大厅内济济一堂的淮南军文臣武将都有人都是面色严肃，看着坐在主座之上的薛洋，眼神之中透着兴奋和跃跃欲试。为首的袁袭和严明二人更是心神恍惚，曾几何时，四年前，从岳西起家人数仅有百人之多的那支小队伍已经伴随着眼前这位刚到弱冠之年的主公一样，成长到了可以左右天下局势，甚至已经在执行自己扫平天下之策的庞大势力。 “主公，十三司在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等地已经部署完毕，随即可以为大军前导，提供各地情报。”向杰当先起身，朝着在场所有人躬身道：“请各位放心行军，十三司必不辜负主公和诸位所望。” “好！”向杰的这一诺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就连严明等文官也跟着点头，随即道：“民政部也已准备妥当，攻击抽调数百人，以尹世恒为首，为我大军南下扫除后顾之忧。并且和后勤部共计筹集粮草五十万石、肉糜一百万斤，后期再准备五十万石，供给大军所需。” “哈哈，主公，严先生这是为淮南军准备了一年的粮草啊！”李振在旁边笑道：“臣以为，大军征伐当无问题。” “军政部立即传令，分拆第四卫，以陈瑜所部组建第五卫，以王成所部组建第六卫，三部人马组建完毕之后，第四卫守备扬州，第五卫进入楚州，第六卫进入申州，替换下来的第一卫和第三卫立即南下。”在随后水师雷凌也直言准备妥当之后，薛洋的这道命令之后，整个淮南军迎来了自去年北上征剿黄巢之后的又一次大扩军。霍存等大齐军降将在进入讲武堂学习了一个多月之后也迅速被军政部的一纸命令抽调出来，开始纷纷加入新组建的第五卫和第六卫，开始纷纷开拔而去。 而新抽调出来的第一卫和第三卫则迅速南下，汇合在池州等地驻守的第二卫李孝常所部，共同构筑起此次南进方略的第一批主力。 “以陆翊为南征行军大总管，统一指挥三部，扫平江南。”薛洋面色肃然，声音也变得激昂起来，“此战，希望诸位能够为我淮南军打出一个大后方！也为中原失落百年的国运争得一丝恢复的契机。” “大野龙方蛰，中原鹿正肥。”薛洋不自觉的道出了这个后世明言，但是此时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反而手指南天，慨然道：“我不清楚帝都长安的唐皇陛下如何思索这天下大局，但是身为淮南军，我等的责任就是扫平寰宇，一统天下，为离乱的苍生争得一丝太平，为这满目疮痍的九州华夏带来一丝光明。大唐的天朝上国失落已久，是时候将其捡起来了。” “请诸君随我一起，结束这一切。”薛洋躬身一诺，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瞬间躬身下拜，誓死追随，怒吼声开始冲破屋顶，在整个扬州上空激荡不止。 淮南军政高层的迅速出动，让整个扬州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淮南军控制下的州郡，大批的粮食开始向扬州等地集中，各式各样的储备也迅速从仓库里拉出来，运到军营之中。这幅景象也让原本就川流不息的扬州变得更加繁忙。 “潇潇，他不会又要出征吧？”张沐雪拉着陈潇潇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舍。她素来性子温柔，所以上次听到薛洋被围，而陈潇潇后来又受伤之后也是跟着大病一场。 “姐姐放心吧，他说这次他不会出征了，让陆翊率部南下。”陈潇潇微微一笑，随即拉着她边走边道：“姐姐，我们去游湖吧，不管这些了。” “你不打算绣嫁衣啦？”张沐雪一愣，随即羞红着脸在一旁低声道。 “你看他刚刚回来不到一个月就要忙着军国大事，哪有这空闲啊！”陈潇潇微微一叹，不过随后笑道：“他昨晚说，好像打算想办法去逼唐皇赐婚呢，还说这一次肯定能让唐皇都听他的。” “嘻嘻，那这样一来，潇潇，你可就是诰命夫人了。”张沐雪眨着一双大眼睛，嬉笑道：“以后见了你得叫夫人，不能叫大娘子了。” “少来，他能给我诰命，肯定也会给姐姐的。”陈潇潇嘻嘻一笑，随即道：“只怕兰姐姐那边也会有的。” “兰姐姐的身份还是个问题。”张沐雪一愣之后，有些担忧，不过很快就和陈潇潇一样，将这个烦恼丢在一边，二女嬉笑打闹，追逐着这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和繁花似锦一般的扬州园林，留下了一道道涟漪。 只不过此时他们所说的唐皇却看着淮南道这边发过来的这道表文发呆不止，旁边田令孜更是黑着脸，半晌不说话。 “你看着办吧。”唐皇将表文直接扔在了田令孜身上之后，怒气冲冲而去，也不知道是为了这道表文生气还是为了田令孜。不过未等田令孜有所反应，旁边的另外一人却心头一动，随即匆匆跟上了唐皇的脚步，将田令孜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混账！”半晌之后，田令孜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猛然间低声冷喝，同时将这道表文撕得粉碎。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来自帝都的交易（上） “营正，来自皇城内的消息。”长安城外，阿六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几乎都是成群结队的往外面的山坡土丘上去挖野菜，正要感慨，副手匆匆送来了最新消息。 “呵呵，看起来这个田令孜在皇宫大内也不是没有对手啊！”阿六微微一笑，随即吩咐道：“告诉杨复恭，三日后我们在城外相见，你去布置。” “这个王徽，堂堂的的京兆尹难道也要挖野菜充饥吗？”副手匆匆离去之后，阿六看着这往来城外的人群之中有不少还真是官眷打扮，忍不住微微一叹。自从唐皇返回帝都之后，长安城的景象是每况愈下，以至于不仅仅普通百姓衣食无着，就连这些文武百官也是饥寒交迫，现如今都跟着百姓出城去觅食去了。 其实阿六看到的景象只是冰山一角，唐皇虽然返回帝都，但是整个关中残破不堪，周边各大节度使一开始还纷纷贡献了一些粮草接济，但是从西川返回的不仅仅是朝廷百官和皇族中人，更有十几万神策军需要供养，这些节度使如何肯愿意将自己的粮草用来养这些人？所以进入五月份之后，运往长安的粮食就纷纷锐减，而且周边往来中断，城中百姓青黄不接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收入，以至于整个长安的粮价已经涨到了斗米万钱以上，但还是有价无市。 “王相公，可是难得在此遇见你啊！”今日休沐，王徽刚刚出城，还没来得及去挖野菜，阿六就已经匆匆来到跟前，笑道：“多日不见，王相公倒是清减不少。” “本官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淮南道的事情本官无权过问，薛相公要是有事，可以直接上表朝廷，三省会酌情考虑薛相公的功绩的。”王徽以为阿六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直接一口回绝道：“你若是无事，就请便吧。” “呵呵，长安生计艰难，我受命来此，也是不得不为了糊口，今日便跟着王相公一起去拾荒。”阿六也不以为意，跟在对方身边笑道：“末将今日可不是为了我家主公的功劳封赏的。” “那为何淮南道有表文上陈，准备扣押今年岁入，还将原本应该运送长安的去年半年的税赋都压下了？”王徽没好气道：“淮南素来繁盛，就算是薛相公出兵北征消耗巨大，也不会和如今长安这般，饥寒遍野吧？薛相公若是体恤百姓，为何对长安如此光景视而不见？” “呵呵，看起来王相公对我家主公还是怨气非小啊，不过就算是我淮南道的税赋如数上缴，相公以为能够接济到这些百姓吗？”阿六摇了摇头道：“只怕都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了神策军那里。” “神策军拱卫陛下，不似你等之辈。”王徽一句话没说完，阿六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冷笑道：“神策军拱卫陛下？神策军到底听从谁的命令，王相公还要自欺欺人不成？这些天神策军在京城之内的所作所为你这个京兆尹难道不知道吗？”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徽面色涨红，瞪着阿六怒道。 “说了，今日只是偶遇，王相公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阿六也不着急，反倒是慢条斯理的边挖野菜边叹息道：“如今长安破败不堪，唐皇诏令只怕都出不了京城了，王相公身为国之栋梁，执掌京都，还望早做打算。大唐这百年的天下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 “只要这世上少些让薛相公这样的弄权割据之辈，我大唐自然能够再次中兴。”王徽一甩袖子，冷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出一股忧国忧民的样子，似你这等犬牙之辈，我王某见得多了。” “是吗？”阿六冷笑道：“我家主公承接高相公衣钵，经略淮南，安抚民生，保境守边，怎么在王相公这里就变成了弄权割据了？难不成这淮南节度使在王相公眼中就如此不堪？” “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和王相公说这么多，只是你有一位友人托我给你送封书信，所以才会在这里等你。既然话不投机，那也罢，王相公你自己看吧，在下告辞了。”阿六掏出一封书信扔给对方之后，施施然而去，也没理会王徽看着信件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个王徽看起来是没有希望了。”阿六边走边吩咐身后跟随的亲卫道：“你去把剩下的信件送往杜让能、孙揆等人手中，成不成的随他们去。” 孟昭图的这几封信原本阿六还打算一一去拜访，然后送上去，看看能不能趁机带走一两人，但是在看到王徽这样子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让人给他们送到府上，然后就不再理会。 不过阿六不知道的是，他这几封信虽然送出去之后回音寥寥，但是却很快就在整个长安官场引起了一股暗流，而这股暗流的源头，不是这些收信的人，甚至就在阿六在城外和杨复恭秘密见面的时候，从长安有一队人马也秘密而出，径直往东而去。 “飞龙使少见，能见你一面真是太难了。”十三司在城外有一个南货店，后面则是一个小型的酒楼，在这里阿六终于这个只知其人的杨复恭碰面了。 “尊使说的是，咱家也是圣命难为，整日在宫中陪伴陛下，难得有闲暇外出。”杨复恭高高瘦瘦，看起来有些阴骘，配合着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倒是和自己的弟弟杨复光完全不同。 “飞龙使既然难得出门，那末将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家主公如今需要有人在朝中为我淮南道说话，作为回报，若是飞龙使能与我淮南合作，我家主公也会以淮南道之力声援飞龙使，助您一臂之力，早日将田令孜赶下台。”阿六直接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尊使爽快，那咱家也不兜圈子。”杨复恭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咱家希望和薛相公能够有更紧密的协作，不知尊使可能做主？” “如何紧密？”阿六心头一动，当即问道：“若是末将做不得主，自会送信回扬州，我家主公也会第一时间回复飞龙使。而且既然我等今日在此见面，我想飞龙使不会仅仅就一句话就将末将打发了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来自帝都的交易（下） “也罢，薛相公既然让你常驻帝都，想来是心腹人。”杨复恭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田令孜在回到长安之后对他的打压比起之前更甚，甚至将他安插在神策军中的几名重要心腹借着大军换防的机会一一调换，而且还联手王徽，借着神策军横行京城，扰乱治安的机会将其一网打尽。所以实力受损严重的他继续寻找外援，以便于在必要的时候能够震慑对手，给自己反击腾出手。所以杨复恭在见到阿六镇定自若的样子之后咬咬牙道：“我需要薛相公派遣一支人手进入长安，必要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派遣人手入京？”阿六被吓了一跳道：“飞龙使说笑了吗？驻外藩镇兵马无诏入京是叛逆，这如何使得？” “尊使请听咱家慢慢说。”阿六的反应让杨复恭点了点头，急忙道：“非是让薛相公派遣兵马来长安，只是暗中调集一批人手，咱家会设法以神策军的名义让其进入皇城，平日里宿卫宫城，必要的时候能够听候差遣。” “需要多少人？”阿六听明白之后微一沉吟道：“若是少量人手倒也不用请示我家主公，但若是人手太多——” “千余人足矣。”阿六的话让杨复恭心头一动，这种直接一言而决的态度让他忍不住高看一眼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 “千人？”阿六眼珠子一转，随即道：“飞龙使可否告知您需要这么多人手到底想做什么？我淮南军行事向来是说在前面。” “唐皇最近身体欠安。”杨复恭只是一句话，但是阿六却脸色一变，随即明白了什么，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若是我家主公同意，我淮南能换得飞龙使什么助益？” “以后凡是薛相公所奏之事，咱家会设法让唐皇一一点头，包括这次剿灭黄巢的功劳。”杨复恭想了想之后道：“若是事有万一，咱家会说服唐皇陛下，给薛相公封爵，至少不会比时溥差。到时候不论薛相公在东南有何动作，都可以以唐皇名义，奉天子以讨不臣，大义在手，又何愁各州各郡不服呢？” “飞龙使说话算话？”阿六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之后，跟着笑道：“飞龙使确信自己能有办法搬倒田令孜？” “某家虽然如今被打压，但是这些年苦心经营，倒也并没全无还手之力。”阿六的疑惑杨复恭明白，所以当即抱拳道：“若是尊使不信，咱家行动之前会告知尊使一声，若是尊使觉得不妥，你我可以再做商议。” “既然飞龙使有信心，那末将也不矫情。”阿六点了点头，起身道：“末将立即传讯扬州，我想我家主公会同意的。只是末将有个额外的要求，还请飞龙使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阿六的这句话基本上就代表了淮南军的态度，杨复恭也是有些兴奋，所以当即道：“尊使有何为难之处，在长安咱家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听说飞龙使最近和王徽、杜让能、孙揆等人有些不睦，是吗？”阿六闻言笑道：“还有中书舍人岑天时也屡次和飞龙使冲突不断。” “尊使的意思是？”杨复恭有些惊疑不定道：“若是要动这些人，只怕太过引人注目，容易引起田令孜的猜忌，所以——” “飞龙使想差了，末将并不是要对他们不利。只是有一个建议，飞龙使不妨考虑一二，是否可以将这些人调往地方，比如淮南境内，交由我家主公，如此一来飞龙使岂不是可以摆脱这些人喋喋不休的参奏？”阿六笑道：“由我家主公代管，自然可以让他们服服帖帖。” “此事倒是易办，容咱家运筹一二。”杨复恭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不过却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阿六，不过见到对方目光倘然，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对于他来说，如今扳倒田令孜才是最关键的事情，杜让能他们都是些小事。 “既然正事说完了，飞龙使，今日我准备了点饭菜，你我边吃边谈，还有我家主公从淮南捎过来的礼物，还请飞龙使笑纳。”阿六微微一笑，随即吩咐人摆酒宴。 “哈哈，看起来今日倒是有些口福了。如今长安物资缺乏，我这个飞龙使也是很久未曾吃过一顿好饭了。”杨复恭闻言眼睛微微泛光，哈哈大笑道。 两人随后将具体的细节一一商议完毕之后，阿六的这份急报也迅速发往扬州，只不过在此时，十三司才察觉到皇宫之内出现的变故，随后更是直接再次追加了一份急报，二者一前一后紧急朝扬州而去。 从长安到扬州如今路途遥远，就算是阿六启动十三司秘密联络网络进行传送消息，却也是时日非常，从五月初一直到下旬的时候才送到扬州。而此时淮南军的整编扩充已经进入尾声，南线三路大军也已经准备完毕，沿江水师更是顺流而下，江南道各地一片风声鹤唳。 “这个阿六，怎么回事，一日之内两份急报？最近帝都发生什么大事了？还是田令孜倒台了？”袁袭此时是精神焕发，身材也敦实了不少。翻开这两份急报的同时还有心思调侃阿六，不过随即脸色就变了，转而将急报递给薛洋的同时道：“杨复恭上钩了。” “那就意味着唐皇陛下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变故。”薛洋看完第一封之后点了点头，不过随即脸色微微一凝，随即苦笑道：“军师，这后面一封你没看吗？这个平湖郡主怎么来了？” “平湖郡主？李稚妍？”李振在旁边接口道：“她来做什么？” “兴绪你知道这个平湖郡主？”包括薛洋在内，基本上对于如今的皇室众人都不怎么关注，所以此时齐齐的朝着李振问道。 “平湖郡主是唐皇陛下的第三女，本应该封为公主，只是因为某些缘故，被贬了下来，一直顶着郡主的头衔，但是性格果敢，和当今皇子李保兄妹关系很好。”李振一句话让两人恍然大悟，袁袭随即笑道：“这八成真是唐皇身体除了变故，这位郡主要替自己的兄长拉外援来了。” “不管她了，传令陆翊，五月二十九，出兵南下。”薛洋摆了摆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一句话让淮南军的这两位智囊心神一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兵出东南 扬州采石矶码头上，水师战船旌旗招展，无数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大队的淮南军水师将士开始列队登船，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甲板上，肃然而立。五月底的天气江南已经进入初夏，淮南军全军将士都已经换上了夏装，不同于别的大唐军队的老式军服，重新修改设计过的水师战袍此时看起来更加简练，让这一排排天蓝色的方阵伴着一艘艘的战船将整个江面铺成了蓝色的海洋。 “全军列队！”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之后，水师码头上，无数的兵马从远而近，隆隆的战鼓声开始从各处响起，无数戎装整洁，排列有序的将领前面，薛洋带着陆翊当先而行，直接来到码头前面的广场之上。 “列阵点将！”陈南岳从后方快速向前，脸色肃穆，朝着薛洋行礼之后，扯开嗓子怒吼。 “接旗！”薛洋拿起淮南军战旗，走到陆翊面前，双手过胸。而陆翊此时更是脸色庄严之极，接过战旗之后，用力一挥，明黄色团龙战旗在江风之中迎风飞舞，一瞬间无数三军将士齐声呐喊。 “万胜！”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开始在整个采石矶码头回旋，刹那间震碎了九天之上的云彩。 “淮南军将士们！”薛洋看着眼下的场景，和身前排列成整齐方阵的一队对淮南军将士，激昂的声音开始迅速传出：“自天宝十四年以来，我大唐天下离乱百年，亿兆生灵流离失所，中原富庶之地千里白骨，廖无人烟。如今更有乱贼四起谋夺大唐国祚，欺压天下苍生。群贼乱舞，博乱纷纷，边疆异族更是蠢蠢欲动，肆意残杀我汉家生民！” 薛洋的声音带着一股悲愤，伴随着江风远远传开，一幅惨烈的乱世画卷开始在所有的出征将士和前来送行的百姓心头浮现，这百年来乱世场景历经了一代又一代人，自安史之乱以后，大唐的盛世繁华一去不复返，当长安的黄粱一梦被幽州铁骑打破之后，之前的那个天朝上国一下子被打落凡间，彻底折断了脊梁骨，往日的大唐雄风就成了所有人遥远的回忆，当安西之地和中原隔断之后，就在也没有人记得，在遥远的西北，大唐的威严被人按在了尘埃之中。 “安西故地，尚有无数忠勇将士在等待我大唐重新出塞，威震四夷，中原之中，无数生民百姓亟需我大唐扫平叛乱，休养生息。”薛洋奋力疾呼：“各位出征东南的将士们，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都在等待你们，等待你们犁庭扫穴，克定地方，解救他们于水火。等待着你们重新挺起我大唐的脊梁，去威慑西北强敌，收复我汉家河山，你们就是这个时代的辉煌，是这个时代的希望！今日，我送你们出征东南，他日，我希望能够送你们远征塞外，出兵西北，重新打通河西走廊，去把失落百年的尊严重新捡起来，去把我们遗失在茫茫大漠之中的同胞接引归来！” “淮南军全体，敬礼，领命！”陆翊一声怒吼，面色涨红，所有的出征将士在这一刻齐刷刷的朝着薛洋躬身行礼。曾几何时，大唐的威严和气魄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战乱和困苦之中消耗殆尽，当昔日天朝上国的百姓在无休止的流离失所当中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大唐天下的落日余晖就无可奈何的降临到这片薛洋曾经魂牵梦萦的故土，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始终战战兢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这个让他无数日夜痛心疾首的时代里找寻到一丝新的希望。 唐末百年的战乱消耗了九州华夏的希望，也让这片土地孕育出来的文明彻底失去了伫立世界之巅的志向。当天可汗开创出来的盛世雄风一去不复返之后，所有的当权者和百姓都再也没有这种开创包容和积极进取的气魄和心态，转而走向内敛保守，这是薛洋这个后市来客实在不愿意看到的场面。所以既然能重新来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这个时代的尾巴，以自己一己之力和身前这万千忠勇将士，将历史重新掰回去。 “我代表淮南百姓们，为诸位送行！希望南征将士旗开得胜。”薛洋郑重的朝着所有人行礼，随后更是怒吼道：“更代表天下百姓，为诸位送行，希望你们竭尽全力，保国安民，扫平乱世，重塑大唐新气象！” “万胜！”这一次不需要陆翊带头，包括所有的百姓在内，所有人都跟着齐声高呼，这番竭尽全力的嘶吼，仿佛是要将这百年来的屈辱都发泄出来一般。那一张张扭曲涨红的面庞，仿佛在向所有人宣泄，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国势如江河日下颓败的不甘！眼前的这些人在这一刻冥冥之中已经代表了如今这个时代所有百姓的不甘，所有有志之士的痛心疾首！他们需要怒吼，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需要改变这个时代。 “我命令，淮南军南征大军，出发！”薛洋挺拔的身姿在这一刻犹如丰碑一般伫立在原地，朝着所有出征将士行礼，那张坚毅的面盘更是让所有人热血沸腾，伴随着陆翊亲自举起的淮南军战旗迅速登船出发，朝着东南而去。 一路之上，古老的战歌开始自发传出，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淮南军的气势在这一番出征宣言之后达到了极致，所有人目光盯着远方，燃烧着熊熊的热血和战意。 伴随着陆翊带着高级将领登船，这最后一批将士冲出扬州之后，南征正式开始。但是直到眼前所有的风帆消失在视线之中，薛洋甚至包括前来送行的百姓都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变成了山岳一般凝重，所有人都在盯着点将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久久不愿离去。 “他果然做到了。”人群之中，陈潇潇带着张沐雪和杨若兰探出脑袋，看着那道犹如苍松一般伫立在那里送别出征将士远去的薛洋，美目流盼，眼神之中散发着一丝异彩。而杨若兰更是喃喃自语，仿佛又想起了昔日对方说的话语。 “南岳俯冲之势已成！”这一刻，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眼神之中透着一丝欣慰的神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意外的客人 “主公，府外来了一队人马，看车架不是淮南规制。”薛洋送完陆翊等南征将士之后，刚刚准备和袁袭等商议后续兵马的组编事宜，陈南岳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道：“对方让主公出去迎候。” “呵呵，不是淮南规制，还敢明目张胆的让主公外出迎候的，只怕只有一人。”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随即道：“主公要不要屈尊降贵去见见？” “这个李稚妍，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薛洋若有所思道：“她是早就到了扬州，此时来相见，应该是看到了我军出征的那一幕了。” “不如让杨大娘子去，主公以为如何？”袁袭在旁边眼珠子一转，唯恐天下不乱的出了个馊主意。 “也好。”出乎意料的，薛洋居然吩咐了陈南岳几句让其去后宅之后笑道：“居然军师觉得不热闹，那索性让潇潇和若兰一起去，三个女人一台戏，先看看热闹再说。” 说完这个插曲之后，李振在旁边笑道：“平湖郡主我们不用理会，不过这三路大军南下，我军依仗的联络命脉就是眼下这条大江，主公是否给水师下达将令，着令水师沿江巡逻，对江西和江南各地的水师进行提前打击，防止他们趁乱袭击我军后勤船队？”李振监管后勤，所以对于粮草运输更为敏感。 “如今水师分成三部，一部在蕲州驻守，防备钟传所部，一部驻守舒州等地，巡逻整个淮南道中段江域，东面则是盛红晔所部，随南征大军主力南下，进击江南各地水师。”袁袭点了点头之后道：“以臣之见，莫不如将原运河船队抽调出来，沿江各处进行游弋，为后勤船队护航之余，承担起联络各部的重任。” “可以，军政部立即下达命令，让雷凌将水师驻地从雷泽移到舒州，着令张大秋立即率领运河船队南下。”薛洋这边和袁袭等商议水师进行重新编组的时候，陈南岳也找到陈潇潇他们，将薛洋的意思说了出来。 “让我们去迎接平湖郡主？”陈潇潇皱眉道：“哪里来的平湖郡主？” “军师说是从帝都而来。”陈南岳不知道情况，只得将刚刚薛洋吩咐的话一五一十转述出来，然后道：“不过听主公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迎接那么简单。” “我看，应该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位平湖郡主，所以打发我们出去。”杨若兰在旁边倒是若有所思，随即笑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天家贵胄。” 三女联袂走出内宅，来到节度使门口，果然见到一袭华贵的车架就在外面停放，沿途护卫的兵丁各个身穿黄色盔甲，看起来倒也是威武不凡。只不过有几个脸色阴柔的男子和几名丫鬟却破坏了这种肃穆的气氛，围着门口守备的淮南军戌卫队成员喋喋不休，嚷着要让薛洋出来接驾。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来节度使府喧哗？”本来里面陈南岳没有出来传令，所以守备府门的戌卫队成员正不知道该怎么好，在见到杨若兰出来之后顿时如蒙大赦。这些人他们是赶也赶不得，打也打不得，而且一看不像是普通百姓。 “你们好大的胆子，平湖郡主车架在此，快让淮南节度使出来迎候。”为首的一个丫鬟，薄施粉黛，看起来倒是非常泼辣，看了杨若兰一眼，冷哼道：“你是府中的女眷吧，在一旁伺候着。” “笑话，哪里来的郡主，为何我不知道？”陈潇潇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当即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在淮南境内，还敢对我大呼小叫，戌卫队何在，给我拿下！” 她一句话之后，身后陈南岳顿时一挥手，原本就在一旁等待的戌卫队顿时上前，乌拉拉的将对方团团围住，长刀雪亮，原本温润的气息瞬间消失，一股浓烈的杀气瞬间弥漫而出。戌卫队是从淮南军中甄选出来的善战之士组成的，甚至还有部分直接就是讲武堂的学员，他们都是在战场之上百战余生的铁血将士，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那种历经搏杀之后带来的杀气和死气只要稍微一动就不由自主的散发而出。 而这种杀气也让刚刚说完的丫鬟一下子被震慑的连退好几步，她根本没想到刚刚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这些兵丁居然只是瞬间就气势汹汹，那股杀气犹如实质般透体而出，让他们这些没有经历过战场搏杀的人根本经受不住这种威压。甚至于那些原本威武不凡的车架护卫此时也是如临大敌，面对这些戌卫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为首之人更是情不自禁的连退好几步，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面前身着黑衣黑甲的淮南军，不敢再有丝毫的放松。 “你，你想干什么？”丫鬟结结巴巴的看着陈潇潇，面色急变，刚刚的嚣张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 “刚刚不是还让我们在旁边伺候着吗？”杨若兰本就是大齐军的王妃，对于这位平湖郡主更是没有丝毫的敬意，所以直接开口道：“你有本事现在再说一遍试试？” “好个淮南军，好个薛相公！连女眷都是如此的霸道。”丫鬟被吓得不敢再接话，此时车架之内，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袭红色宫装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妙龄女子掀开车门，缓缓从车上下来。 “呵呵，看起来正主出现了，不过薛相公没出来迎接，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杨若兰看着对方面容姣好，芙蓉胜雪，眉宇之间似乎还带着一股勃勃的英气，和陈潇潇对视一眼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该不会，你就是平湖郡主李稚妍吧？” “放肆，郡主的名讳也是你们敢乱叫的嘛?”女子下来之后，那个丫鬟胆气顿壮，听到杨若兰直呼其名，顿时怒斥道。 “不过一个人名而已，有什么叫不得的？”杨若兰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要是不想让人叫，你还取名字做什么？” “薛相公当真不出来吗？”宫装女子正是平湖郡主李稚妍，在微微打量了陈潇潇三女之后，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本宫代表唐皇而来，薛相公身为臣子，不出门迎候，还让你们三个女眷来此胡闹，是何道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四女争锋 “胡闹？我看胡闹的应该是你吧，平湖郡主！”杨若兰盯着对方，丝毫不让道：“身为皇室郡主，无诏私自前往地方州郡，私见藩镇大员，郡主，这好像是项罪过吧？薛相公深知朝廷礼仪规程，不愿坏了郡主的名声，所以才让我们女眷出门，这本就是对你的一番好意。郡主，莫要不识好人心，真要闹到唐皇陛下那里，只怕以郡主之尊，也未必能够讨到什么好。” 杨若兰的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有条有理，倒是让李稚妍有些诧异，而且一口就回绝了自己的来意，让她一肚子话都无法再说出口，原本想趁势压制一下薛洋和淮南军的气势此时也做不到了。对方直接就用三名女眷，一通乱拳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威势化为无形。 “郡主，不打算进去吗？难道真让扬州百姓前来围观不成？”杨若兰见到对方不说话，和陈潇潇相视而笑，后者跟着道：“在扬州，节度使府可不是生人勿进的地方，少不得就有百姓进来，若是认出郡主的车架，只怕这件事很快就能传到唐皇那里。” 杨若兰伸手一招，戌卫队士兵在陈南岳的率领之下快速回到府门口，然后三女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后面李稚妍秀眉一蹙之后也举步跟了上去，只不过她带来的那一队护卫却被陈南岳给堵住了，怒斥道：“淮南节度使府，严禁外人持械入内，诸位就在耳房等候，不得随意走动。” 冷冷的一句话让李稚妍脚步一顿，随即挥了挥手，让护卫跟随戌卫队而去之后才缓步跟着张沐雪来到节度使府内。只不过看着对方将自己引到内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内宅都是女眷，看起来对方真的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来访的女眷了，而不是朝廷的郡主。 “郡主不远千里，穿越战乱之地来扬州不知有何贵干？”李稚妍被张沐雪带着来到内宅主厅的时候，另外两女已经在等着了，只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坐在主座上的陈潇潇，但是开口的却是杨若兰，而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张沐雪居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放肆，郡主尚未开口，你们一介女眷，不自报家门还敢盘问郡主的行踪来意？”李稚妍尚未开口，身后的丫鬟直接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唐皇的家人我又不是没杀过，区区一个郡主而已，盘问几句怎么啦？还需要多大的胆子？”杨若兰冷笑一声，一句话让李稚妍霍然起身。 “你不是薛相公家的女眷？到底是谁？”李稚妍盯着杨若兰，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叫杨若兰，能够出没淮南节度使府，不是薛相公家的女眷还能是谁？”杨若兰摇了摇头，打量了一番李稚妍，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当日长安城破，唐皇及文武大臣逃窜西川，当今唐皇的子嗣好像只有平湖郡主你和皇子李保寥寥几人追上车架吧？” “杨若兰，你是昔日的大齐叛军秦王妃，杨希古的女儿？”李稚妍只是随口念叨了几句就直接道破了杨若兰的身份，怒喝道：“没想到薛相公还窝藏叛军贼首，看起来和黄巢也是蛇鼠一窝，枉我以为他是我大唐的顶梁柱，为朝廷剿灭叛乱，功莫大焉，没想到居然将叛军的王妃藏在了府中，还堂而皇之的带到本宫面前！他薛洋想做什么？心里还有大唐朝廷，还有唐皇陛下吗？” “兰姐姐出身大齐军怎么啦？那朱全忠不也是大齐军出身吗？唐皇陛下不还说他是大唐的富将吗？”陈潇潇摇了摇头，随即道：“我兰姐姐早就跟随淮南军了，郡主想说什么就说，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摆架子！” “就是啊，兰姐姐心性善良，比你们都好，危难时候还想到了将士和百姓，不像唐皇，大齐军一来就知道躲在西川。薛洋和淮南军打了那么大的胜仗，一句封赏都没有，就知道伸手要钱！”张沐雪一句话让杨若兰都忍不住了，家中掌家的是陈潇潇，管钱的就是张沐雪，她三句话离不开钱字。不过却也一句话说的李稚妍没办法再出口。不论杨若兰的问题最后怎么样，淮南军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但是朝廷廷议封赏居然直接勾掉了他的名字，结果唐皇还都长安之后，耗费巨大，朝臣倒是第一时间想起淮南来了。在自己沿途之中，足有十几拨传令的御史郎官前往扬州，催要被扣押的去年岁入。 “姐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唐皇，还能管这些朝廷大事啊？”陈潇潇在旁边一句话似乎是在说张沐雪，却让李稚妍瞬间皱了皱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如果不是来说朝廷大事，难不成还能不远千里来扬州游玩的？ “郡主难道有话说？还是打算处置了我这个叛军王妃？”杨若兰赞赏的看了一眼陈潇潇和张沐雪，转而似笑非笑道：“只怕在淮南，郡主还做不了这个主啊？” “你这个贼首，说什么混账话？我家郡主是天家贵胄，只要是我大唐的州郡，哪里做不得主？”丫鬟见到杨若兰屡屡那话压制李稚妍，顿时怒斥道。 唐代本身皇室公主郡主参政的就非常多，李稚妍在皇室当中虽是郡主，但是却威权非常，平日里就连唐皇都要给她三分面子，更何况在外面面对杨若兰，所以当即道：“若是我今日非要处置你呢？大齐军屠戮皇室众人，罪在不赦，你是叛军的秦王妃，就是我李唐皇室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日若不能将你正法处置了，岂不是对不起死去的族人英魂？我看薛相公也未必保得住你吧？” “郡主你此言当真？”陈潇潇没把丫鬟的话当回事，但是此时听到李稚妍如此开口，顿时冷笑道：“郡主可以试试，看看在扬州，有谁能动得了兰姐姐。” “你这是要和朝廷作对吗？难道不怕让薛相公背上谋反的骂名吗？”李稚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丝毫不让道：“我就不信，薛相公敢背叛朝廷！公然袒护一介逆贼！” “郡主息怒，杨若兰是我的内眷，我若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李稚妍的话让三女勃然色变，但是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却让三女瞬间安静下来，杨若兰更是一瞬间抬头，看着走进来的这道挺拔的身姿，露出了一丝浅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 郡主的心思 “平湖郡主还打算处置若兰吗？”薛洋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这位二八芳龄，眉宇之间英气勃勃的李稚妍，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久闻淮南节度使薛相公忠勇无双，为国为民，拨乱反正，没想到最后居然窝藏贼首，难道就为了秦王妃的美色吗？”李稚妍也不问薛洋的身份，直接开口怒斥道：“窥得朝中还有人为你鸣不平，依本宫看，还是唐皇陛下英明，早就看出你居心叵测，与乱贼暗中苟且。” “哦，如今帝都还有人说我薛洋忠勇无双？”薛洋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笑道：“郡主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我记得帝都那边可是无一人提及过我淮南军的功绩，唐皇也直接将我淮南军从封赏名册上剔除了，郡主这是在说笑吗？” “帝都是没人说，难道你今日在扬州码头上点将之时说的话也是假的？”李稚妍闻言一愣，随即怒斥道：“还是你本来就是蛊惑人心，妄图割据，分裂我大唐疆土和子民？” “大唐的疆土早就四分五裂，残破不堪了，何须我薛某人出手？”薛洋摇了摇头道：“自天宝十四年以来，各地藩镇有几人愿意听从朝廷调遣？遍观如今这天下，又有哪个藩镇节度使不是穷兵黩武，对上欺瞒朝廷，对下掠夺百姓，中饱私囊，以朝廷官职爵位私相授受，我也不曾见唐皇陛下动过什么怒气。怎么，今日平湖郡主千里迢迢来扬州一见面就打算给我薛某人一个下马威不成？” “你！好你个薛洋！”李稚妍被薛洋这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如今大唐江山积弊重重，其中首害就是藩镇割据，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却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从安史之乱到如今百年过去了，中间虽说屡有贤君良臣出世，但是却始终无法肃清藩镇割据之祸。 不过李稚妍虽然无法反驳，但是却指着杨若兰怒道：“这边是你窝藏乱军王妃贼首的理由和借口吗？你是大唐之臣，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可你呢？你——” “杨若兰是我未过门的大娘子，请郡主说话的时候自重！”一口一个贼首，薛洋的心头火也早就被点燃，此时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之后冷然道：“若是郡主觉得薛洋有罪就去唐皇面前告发我便是！不用在我面前再多说一嘴。” “你怎么跟郡主说话的？一个地方守土之臣还敢在郡主面前嚣张？”李稚妍被薛洋三言两语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李稚妍身后的丫鬟何曾见过她被气的脸色发白的模样，当即怒斥道。 “我和郡主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这边是皇室的教养？”薛洋丝毫不给李稚妍面前，冷笑道：“郡主若是觉得委屈大可轻便，回长安帝都摆你郡主的架子！我淮南军南征在即，恕我不能奉陪了。”他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对了，最近北边有些不太安宁，郡主若是折返长安，还是走水路从山南道或者西川回去为好，免得和王铎王相公一样，被贼人给打劫了。” 他一走，陈潇潇当即让人送客，近乎于直接将李稚妍给赶了出去。不过杨若兰却有些疑惑，随即匆匆来到前厅找到了薛洋。 “怎么啦？打算让我把这位郡主给抓回来？”薛洋微微一笑道：“还是觉得气不顺？” “什么气不顺？”杨若兰白了一眼对方，摇头道：“李唐皇族和大齐有灭族之恨，她自然是看我不顺眼，骂几句出出气也随她。只是，她会不会迁怒于你？”杨若兰说到这忽然脸上一红，刚刚薛洋直接一口道出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大娘子，让她羞涩之余忽然带着一丝异样的甜蜜感。 “迁怒就迁怒吧，那也随她。”薛洋没看到杨若兰的脸色，自顾自道：“她一个郡主千里迢迢，不惜以身犯险来扬州自然是有大事，只是如今她所选的皇子只怕未必得唐皇宠幸，更何况还有个田令孜在，我也不想过早的摄入朝堂之争，免得耽误大事。” “只怕她未必会善罢甘休。”杨若兰点了点头，在旁边叹息道。她和陈潇潇还有张沐雪不一样，对于军国大事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敏锐和兴趣，只是稍稍一点就说到了关键上去了。 “所以她若是真在打我的主意，就肯定会再来的，而且还会主动上门求见。”薛洋微微一笑，说实在的，在如今这个时代，估计还真没几个人在乎一位皇室郡主的态度。各地藩镇大员遵从朝廷，除了害怕被群起而攻之之外，更多的还在于希望能从皇帝身上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和名义，至于郡主公主这等皇室中人，还真没几个人放在眼里。 而诚如薛洋所料，在近乎被赶出淮南节度使府之后，李稚妍虽然生气，但是却也似乎带着一丝兴趣，自己刚刚所见的这位年轻人似乎和传说中的那位薛郎君不太一样，甚至就连和此前在点将台上检阅淮南军时那道挺拔的身影也不一样。 “郡主，不如我们回去吧，去唐皇面前告他一状，撤了他的官职，看看他还敢不敢嚣张！”丫鬟愤愤不平，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见过李稚妍受到过这样大的屈辱，也未曾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下臣。 “他说的对。”李稚妍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道：“你去拿我的帖子给他送信，就说今晚我在驿馆有事要见他。” “送帖子？郡主，他一个下臣，而且如此欺辱郡主在前，您还打算下帖子请他？”丫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睁着大眼睛还以为李稚妍气糊涂了。 “让你去就快去，记得言语之间客气点！”李稚妍摆摆手，倒是让丫鬟有所误会，随即匆匆而去。 “主公，陆翊已经抵达前线，三路大军之中东线，第三卫进展迅速已经围攻金陵城，第二卫暂时要等第一卫合力切断江南西道钟传的镇南军势力，所以只是在歙州境内等待。”袁袭这边已经将十三司送过来的军情迅速汇总，正在向薛洋汇报，就被陈南岳送进来的这份名帖打断了。 “主公，臣以为不如让第一卫南下从安州渡江进入宣州，以水师守备长江，防止镇南军北上。”李振刚要继续，袁袭在旁边见到薛洋捏着这份名帖皱眉，当即道：“是不是这位平湖郡主想约主公单独谈谈？” “军师以为，如今我淮南军涉入朝局纷争是否妥当？”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流水无意 “主公以为呢？”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道：“平湖郡主应该是想拉拢主公声援皇子李成而已，只是李成年幼，唐皇陛下身边尚有两位年幼的皇弟在身边，只怕未必能够如愿。” “军师所言甚是，以臣之见，寿王李杰应该是杨复恭等人中意的人选。”李振在旁边跟着道：“而且还有一个李保在旁，唐皇子嗣乱世之中只怕难以上位。” “是啊。”薛洋点了点头苦笑道：“就算是我肯扶立皇子登基，只怕田令孜和杨复恭也未必会同意，长安距离扬州千里之遥，淮南军也没办法插上翅膀飞过去。”薛洋隐约记得僖宗皇帝应该是几年后才病逝的，此时黄巢刚刚剿灭，只怕还能坚持一段时日也说不得，所以摆摆手将这件事放下，三人继续商议东南即将开始的战事，直到夜深时分才带着陈南岳等前往驿馆。 “薛相公倒是很准时啊。”薛洋走进去的时候，李稚妍已经在等候，而且换下了白日里的宫装，穿上平常时节服饰的她月色之下看起来倒是显得别样的风情，只是薛洋微微一愣之后却暗自叹息，只怕就算是今夜自己点头，眼前这位为了保住弟弟的皇位而不惜不远千里来到扬州的平湖郡主也未必能够如愿。 所以薛洋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笑道：“月色之下，美人花下起舞，落英纷呈，倒是有别样的丰姿，郡主面若桃李，却有一股卓然之气喷薄而出，与这乱世之中悄然绽放，薛洋得见，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 “哦，薛相公怎么今夜倒是言辞恭敬，不似白天咄咄逼人了？”李稚妍微微一笑，也不理会对方不知礼节的模样，坐在一边，主动为他斟茶，笑道：“还是淮南好啊，这时兴的茶水，比起帝都长安要好太多了。” “郡主既然喜欢，那就在扬州多住些日子便是，不论外面如何风雨轮换，在淮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可没有人敢对郡主不利。”薛洋一笑，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点头道：“郡主茶道精致，这云脚比起潇潇来，倒是多了一份细致的韵味，难得。” “我也多想在此间逗留，奈何梨园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家啊！”李稚妍苦笑一声之后似乎有些感慨，“身为皇家人，就需要为皇家出力，稚妍虽是一介女流，但值此江山危急存亡之时，又岂能在后宫坐享安宁？置我大唐江山社稷于不顾？” “郡主忧国忧民，薛洋佩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薛洋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反倒是举起茶盏，朝对方示意一眼，接着一饮而尽。 “薛相公，不知你对朝局如何看待？”薛洋不接话，但是李稚妍今夜邀他前来本就是想让他表态，又岂能在此间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所以借着斟茶的机会，悄然问道。 “郡主这就是问道于盲了，扬州距离长安甚远，唐皇及朝中诸文武大臣对我本人也并不甚喜欢，否则也不会连个封赏都没有，我又岂敢乱议朝政？”薛洋摇头，随即道：“朝中大事，传到扬州本就时日过长，而且往昔御史郎官前来扬州，不是让我出兵就是让我交钱，又何曾问过我的意思？” 薛洋这番话似乎带着一丝怒气，李稚妍点了点头跟着道：“唐皇如今是被田令孜这个奸人蒙蔽，所以才不识得相公的忠心，但是稚妍今日得见薛相公点将台上的一番话，深受震动，得闻今日之大唐尚有薛相公此等忠勇无二，能够低下头来收拾山河之栋梁，稚妍感动。” “哦，郡主白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薛洋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道：“难不成真的为了若兰不成？” “是，也不是，薛相公想知道原委吗？”李稚妍模仿对方的表情，嘴角一抿，跟着反问道。 “郡主愿说，薛洋就愿听，若是不愿说，那就作罢。”薛洋摇了摇头，只不过那眼神之中的一丝莫名的意思还是被李稚妍捕捉到了，心头忍不住一愣。 “杨若兰是叛军王妃，薛相公私自将其藏匿府中，还想与其成亲，这有违为臣之道，的确有错在先。就算是钟情于她，也该上表请求唐皇，我想以薛相公北征的功劳，赦免她一个女流应该不难吧？”李稚妍摇了摇头道：“可是薛相公呢，直接将其堂而皇之的带回淮南，放纵其和本宫作对，这难道就是薛相公的处世为人知道吗？” “哦，还有这番情节？”薛洋故作惊讶，但是眼神之中的那股不屑一顾却丝毫没有掩饰，这让李稚妍忍不住修眉紧皱，不过随即也就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黄巢一死，杨若兰也成不了什么其后，而且当日长安惨案发生只是对方也未曾是秦王妃，所以摇了摇头之后不再理会薛洋的无礼继续道：“只是如今国势日艰，长安凋敝，难以震慑地方，这些事情大可放一放，甚至于对于薛相公而言，也算是什么大事。” “郡主这是为我开脱了？薛洋在此多谢了。”薛洋点了点头，好奇的看了一眼，这转眼之间情绪态度变化这么快，该不愧是皇室中人，从小生活环境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了。 “薛相公慢言，稚妍还有事要说。”李稚妍见到薛洋话语之中似乎有要走的意思，急忙拦住对方笑道：“薛相公这么急着回去，难道是惦念府中的三位大娘子不成？” “军国大事过多，倒也没有多少闲暇去想儿女情长，南征已经开始，扫平东南是淮南军的大事，岂能耽误？”薛洋自顾自的笑道：“夜已经深了，郡主路途劳顿，就此安歇吧。” “薛相公南征虽是好事，但是无诏擅自出兵，攻击大唐守土之臣州郡，难道不该向唐皇陛下禀明实情吗？”李稚妍也知道如今东南各道几乎都是州郡大族擅自起事，然后逼迫唐皇承认其地位，但是对于淮南军和薛洋这种擅自做主，一言不发直接挥军征伐的做派难以接受，当即道：“有了大义名分，至少薛相公行事之时也少一分阻力。” “郡主！”这等大事，原本薛洋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但是听着这近乎于为自己转圜的口气，他实在是不忍心，叹了口气道：“郡主是不是有事要说？” “薛相公终于不再为难小女子了？”听出了薛洋语气之中的那一丝不忍，李稚妍也是眼眶一红，但是随即笑道：“稚妍来扬州确实是有事相求。” “可是为了皇嗣之事？”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我听说唐皇最近身体有恙，是真的吗？” “薛相公还说自己对朝堂之事不知情，唐皇龙体有恙是最近的事，你居然知道，扬州和长安之间的路程，倒也难不倒薛相公。”李稚妍闻言倒是心头一震，随即点头道：“确实如此。” “郡主想扶持自己的弟弟李成上位东宫？”薛洋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只怕郡主难以如愿吧？” “为何？皇子上位东宫，自来是常事，更何况如今唐皇并未有册立太子，如何不能？”李稚妍不解的问道。 “因为，废立之事只怕你们皇家人未必能说了算，有田令孜这等掌控神策军的宦官在旁，皇帝废立你们岂能如愿啊？”薛洋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大逆不道，直截了当道：“所以就算我肯出手，这千里遥遥的，郡主难不成真以为我身在扬州，能够左右朝堂，甚至能让神策军俯首听命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薛洋说的李稚妍都想过无数遍，只是在神策军在旁虎视眈眈之后，早就凋零的大唐皇室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参与这种废立之事，稍有不慎，甚至会祸及自身。 “及时抽身啊！”薛洋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道：“如今乱世纷争不断，皇位只怕未必是那么好坐的，你这个做姐姐的难不成真的想让自己年幼的弟弟上位，面对这满目疮痍的江山社稷，面对满朝的勾心斗角？” “那是我父皇的江山，自然应该传到他的子嗣手中，岂能让他人白白夺去？”李稚妍霍然起身道：“难道薛相公不想辅佐幼主继位，做当代周公，青史留名吗？” “周公？”薛洋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摇了摇头，看着李稚妍叹息道：“你身为长姐，爱护弟弟之心我明白，只是如今大局已经走到现在，除非唐皇立即册封你弟弟为太子，然后设法除掉田令孜，保持朝局平稳，否则的话就算我入朝辅政，也无济于事。” “除掉田令孜？”李稚妍喃喃自语之后忽然道：“你是想除掉田令孜？” “除掉田令孜对我而言，可能更加顺畅一点，但是不是最紧要之事。”薛洋也不否认自己的想法，点点头道：“田令孜之害在于朝廷中宦官干政，扰乱朝局，其实除掉田令孜只是表里，若是唐皇无法重整朝纲，那么除掉一个田令孜，还会有另外一个田令孜出现的。” “我明白，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稚妍起身点头道：“我去筹谋一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意见。” “你这丫头，死心眼，跟你说句实话吧。”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大唐国祚只怕要转移了，你还是尽早为李家留条后路吧，否则一旦有人攻入长安，只怕昔日之祸又会再次上演。” “那你会救驾勤王吗？”李稚妍被他这句话说得俏脸色变，浑身颤抖，但是最后还是抿着嘴角，问道。那一脸倔强的神情，让薛洋莫名的有些心疼，闭上眼睛沉吟良久之后道：“若你在长安，我自会出手相助！” “你在说什么？”李稚妍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薛洋，双目之中两道奇异的光泽一闪而逝，似乎是奇怪薛洋为何会这么说。不过后者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话锋一转，淡淡的开口道：“郡主来扬州应该是私下前来吧？还请早日返回长安。” “你这是打算下逐客令吗？”李稚妍忽然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气恼，看着薛洋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幽怨。 “我也知晓了你的来意，只是你的要求薛洋无法满足，而今唐皇身体有恙，帝都风云变幻，若你不在，只怕你弟弟万难应付这等变幻莫测的局面，还是早日回去，至少皇位保不住，以郡主的才智，保住他们的性命，应该不难。”薛洋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的杂念都驱逐之后，目光重新变得清澈如水，看着李稚妍，露出了一股浓浓的悲悯的神情。 “若是我愿意下嫁与你呢？你也不愿意吗？”李稚妍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看着薛洋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薛洋无奈的摇头，随即道：“我又不是好色如命的登徒子，你的婚姻应该自己做主，去嫁一个你喜欢的，能够护佑你一生一世的人。而不应轻易的拿出来做交易。那样你不情愿，我也不乐意，明白吗？那个九五之尊的宝座虽然好，但是若是太平时节，幼主登基或许可以保全，然则如今是乱世，就算你弟弟在长安坐稳了江山，又怎么面对这天下格局纷争的反震之乱呢？他一个孩童，难不成你让他面对这一切吗？如今大唐气数在黄巢被剿灭之后就已经转移了，皇命不出长安，已然是回天乏力了。与其做一个末代之君，还不如设法保全自己，为将来打算，或许还有别的契机。” “什么契机？”被薛洋一口回绝，这让李稚妍有些羞怒，但是对方紧接着的这一番话却让她放下了戒备，转而问道。 “夜深了，郡主安置吧，薛洋告辞。”薛洋拱了拱手，踏着月色缓缓离开，留下李稚妍独自在原地发呆，良久之后脸上才重新爬满了羞红。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金陵历风雨（一） “大将军，陆帅到了。”金陵城外，淮南军第三卫的大营中，高济见到陆翊赶到，顿时上前行礼，笑道：“陆帅好快啊，末将刚刚还在商议部署攻城呢，陆帅就来了。” “权义兄客气。”陆翊是一路风尘仆仆，在润州匆匆将后方政务交给张环和张文蔚等人后立即赶了过来，笑道：“水师船队可曾到位？金陵城中守军情况摸清楚了吗？” “禀陆帅，水师第三都已经就位，盛宏晔已经率领主力战船抵达金陵城附近，正在清扫金陵水师，一两日内即可打通水道，掩护步军直抵达金陵城外。”高济抱拳道：“城内守军分为两部，一部为镇海薛枚所部，包括金陵水师均为其统帅，其旧部为昔日末将叔父高相公从静海军带过来的，人数约有两万人左右，以部将周锟为首。另一部为金陵牙将吴寿部属，均为金陵本地人，和此地各大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金陵裴家为甚。”高济说完之后继续道：“另外，钟山和紫金山附近也有守军驻守，是当年江防军旧部改编而来，三部人马合计约有七万余人。” “嗯，七万人，比起你第三卫足足多了一倍啊。”陆翊若有所思道：“第四卫和第五卫至少要留下一个防守北部楚州，而且他们近期也难以抽调南下，所以金陵城至少需要你们第三卫独立南下。还有一点，你们可别把金陵城给打残了，这座千年古城以后将是我淮南军的中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帅的意思是，主公打算转移治所？”高济心头一震，随即惊诧道：“在扬州时，叔父曾找我问话，也曾话里话外透露出主公有这方面的意思，难道是——” “高相公能够解开心结，前往讲武堂，是淮南军全军将士的福气。”陆翊点了点头，随即道：“拿下东南，淮南和江南道就连成一体，金陵就在两道最中间的位置，也必将是将来我淮南军最核心的区域。” “末将明白。”高济脸色一喜，转移治所，对于目前的淮南军而言，等于是更进一步，那么他们这些领兵将领也必然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当即匆匆重新部署攻城计划，准备集中兵力利用水师清扫金陵水师，隔断城内守军和钟山守军之间联络的机会，向拿下城外。 陆翊没有干涉第三卫的部署和战斗，他和向杰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在第三卫开始发起攻击，朝着钟山江防军所部发起攻击的时候，向杰和沈勇也出现在帅帐之中，身边还带来了马天明和自己的妹妹沈梦蝶。 “启禀陆帅，金陵城内有几个世家大族想要见您。”沈勇笑道：“走的是我们两家的关系。”沈勇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妹妹沈梦蝶则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和薛洋一样年轻的不像话的淮南军统兵大帅。陆翊是淮南军除了薛洋之外，级别最高的大将，也是淮南军的核心之人，随着淮南军逐步成熟壮大，这位执掌淮南军实际兵权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像薛洋的影子，站在那里只是一个眼神，那股凝重的气息就扑面而至，让她俏脸微红，眼神之中也泛起一丝不一样的神采。 “只怕是想探听我淮南新政的虚实吧？”薛洋微微一笑，没有见到马梦蝶看着自己奇异的眼神，转而似笑非笑道：“也好，正好民政部世恒先生也已经启程南下，让他们三日后来紫荆山吧。” “三日后？”马一鸣有些诧异，随即道：“三日时间我淮南军能攻下紫荆山吗？”他不像沈勇已经入世为将，所以对于淮南军的部署和战力并不清楚。不过陆翊却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反倒是大手一挥，笑道：“第三卫，今日必破紫荆山要塞，待到兴夏来金陵，让他也一起来，我们会会这金陵城中的千年世家。” 伴随着陆翊这几乎不容置疑的话，马梦蝶在旁边眼神之中冒出一丝异彩，悄无声息的将这个挺拔霸道的身影映入心头的时候，第三卫负责攻击紫荆山的高勋和杨易二人已经联手，高勋的第十六都在前，杨易的第十六都则秘密绕道从后山发起攻击。 江防军是旧制府兵，早就荒废多年，平日里的粮草接济基本上都靠金陵城，驻守紫荆山和钟山要塞也是为了水师提供掩护。而此时金陵水师在盛宏晔的打击之下，根本不敢出门迎战，生怕被对方那一队队新型战船给彻底打没了，所以都躲在紫金山附近的码头上不敢扬帆。而此时紫荆山主峰被高勋率部全力冲击，顿时让水师坐不住了，将能够抽调出来的人手全都派往了江防军阵地，企图依靠紫荆山山高路陡的地形优势拦住淮南军。 “刀盾兵在前，冲上山腰，弩炮，弩炮呢，给我瞄准了攻击。”高勋是一面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对方无数的雷石滚木挡住去路心急火燎，一边在不断计算杨易那边是否能够准时出现。在微微思量之后立即将第十六都全部的兵力都拉了上去，重新发起攻击。 对于攻坚战，讲武堂那里有明确的课程，所以淮南军攻山的时候对象尽量拉的很开，后方驰援的弓箭手几乎是每前进一段距离就会想方设法找机会放箭，以不断的箭矢来掩护前方刀盾兵和塔盾兵的行动。而与此同时部署在阵地上的弩炮也在竭尽全力调整射距和角度，尽可能的将一枚枚粗大的弩箭发射到地方阵地，为步军攻击提供支援。 “指挥使，水师战船过来了。”高勋这里打到一半，依靠着各部之间的配合，勉强将阵线往上推移到山腰附近的时候，紫荆山外面的江面上，水师战船呼啸而来，无数密集的弩箭开始直接从战船之上呼啸而至，从侧翼协助步军。 水师的角度比起高勋此时的位置要好得多，这一出手迅速打在了江防军的软肋之上，那一排排的弩箭甚至于将原本犹如雨点一般落下的滚石迅速变得稀稀疏疏起来。这一幕让高勋乐得哈哈大笑，几乎是跳着脚催促各部加快速度。 水师虽然只是支援了一会，就要和匆匆出来的金陵水师船队接战，但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够第十六都杀上去了，而且在最后关头，盛宏晔直接扔出去无数的火油弹，滚滚的浓烟冒出之后，紫荆山背后，另外一股淮南军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身影，从各处山头往下发起攻击。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金陵历风雨（二） “启禀陆帅、大将军，紫金山已经被拿下，水师在和金陵水师交战的时候袭击了江防军侧翼，协助第十六都打开了局面。”紫金山那边，在杨易率队出现之后，江防军的防御体系就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作为客军的淮南军能够摸到紫金山后山那条崎岖的山道直接越过江防军防御的主阵地，突然从山顶居高临下杀了出来。结果遭到这突然袭击之后，紫金山山上原本还打算组织兵力反扑高勋的江防军被彻底打崩溃，无数的士兵在两相夹击之后不是被当场击杀，就是被勒令缴械投诚，战争真的在半天时间内就直接结束，紫金山上的那面淮南军战旗在傍晚时分迅速升起。 “也难怪，江防军构筑的阵地本来就是面对大江协助水师防御的，对陆自然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不过是紫荆山而已，这点秘密是个金陵人都知道。”陆翊点了点头，随即笑道：“紫荆山一下，钟山就成了一座孤山，已经没有失去掎角之势，你们可以尝试围城打援。” “陆帅的意思是调动城内守军出援？”高济只是随口念叨了一句随即一拍手掌笑道：“末将立即前去安排。” “十三司已经在城内散布紫荆山失守的消息了，向杰刚刚也重新部署了一番，想来，钟山守军的求援信使已经出发了，记得让施崇信放开限制，让信使能够抵达城下。”陆翊一笑，随即高济匆匆出门，开始紧急布置，刚刚拿下紫荆山，还没来得及休息的高勋和杨易二人在入夜之后得到紧急命令，从紫荆山出发，赶到了钟山和金陵城之间，秘密潜伏。 而负责攻打钟山的施崇信和何兵两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命令，以祝捷犒赏全军为由，将山脚下的军营弄得灯火通明，一派无心夜战的样子。而白日里遭受到一整天攻击的钟山守军在紫荆山上战旗轮换，而江面上水师几乎被打得抱头鼠窜之后不再迟疑，趁夜派遣多路信使从四面八方而出，直入金陵求援。 此时金陵城中，薛枚和周锟吴寿等人也在焦急等待，城内流言四起他们都清楚来源在哪，但是在对方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金陵城的掌控者早已经无心去查探这些人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打败淮南军，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话。 “薛大帅，不知我金陵外出周边求援的信使可曾有回应？”吴寿和周锟不同，他虽是薛枚的手下，但是平日里却都是听宣不听调，自成一体。但是此时却精神紧张，究其原因，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世家大族对于淮南道那边推行的新政心有余悸，一江之隔的对面世家大族几乎是一扫而空，如今这股风伴随着淮南军的南下已经快到刮到金陵了，他们岂能不紧张？ “只有杭州有消息，其他各处都回绝了我们的请求。”薛洋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吴寿，随即道：“淮南军势大，先头就是十万大军，目前在我金陵城下的是昔日高相公的侄子，本身就智勇双全，更何况那个陆翊，听说是淮南节度使帐下的头号大将，这些骑墙之辈如何肯在此时出手？” “那就联络常州一代的红巾军，他们不是有数万人吗？”吴寿咬了咬牙，随即低声道：“左右不过是付出一些粮草，若能驱动他们前来围攻淮南军，岂不是正好驱虎吞狼，一举两得？” “红巾军？”薛枚和周锟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意思，这句话从吴寿嘴里面说出来之后实际上就已经代表了在此危难之时，金陵城内的那些世家大族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以粮草来诱惑常州一代的红巾军出兵，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这红巾军就是黄巢的大齐军余孽，贸然和他们联络只怕不妥吧？要是让朝廷知道了，薛大帅岂不是要受责难？”周锟在旁边慢悠悠道。 “此事简单，可以让裴家上书朝廷，禀明实情，然后奏请以红巾军那个首领董昭为常州刺史，如此一来红巾军不就变成了官军了吗？”吴寿一句话让薛枚点了点头，不过未曾开口，外面匆匆有人进来道：“启禀大帅，钟山江防军信使紧急求见。” “钟山求援？”薛洋听完信使的汇报之后，随后皱眉道：“紫荆山已失，钟山不能不能再丢了，否则的话一切成空！必须派出援军支援江防军。二位将军你们觉得如何？” “如今紫荆山上淮南军有一万多人，想来今晚不会下山，那么算上钟山那边的淮南军，我军倒是可以出城尝试，趁夜偷袭钟山之敌。”吴寿比起薛枚显然要激进不少，当即道：“莫不如我们出兵攻打钟山淮南军大营吧，信使不是说他们在犒赏全军吗？如此出其不意的机会千载难逢，可不能错过。” “不妥，淮南军战力强劲，我镇海军本身就孱弱无比，贸然偷袭万一不成不仅无法驰援江防军，还会让出城兵马有去无回。”周锟摇了摇头觉得不妥。 “算了，出城之后再做打算，钟山绝不能有事。”薛枚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争执，随后询问道：“你们二人谁打算出兵？”他这句话其实是问吴寿的，镇海军他自己就能做主，只不过薛枚和吴寿相互牵制惯了，根本不放心将其留在城内。 “不如末将和周将军，各出兵一万吧。”吴寿此时出人意料的没有多言，也让薛枚点了点头，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之后道：“如此，周锟你立即去安排，今夜三更之后，率军出城驰援钟山不得有误。” 他说完之后立即匆匆转到后宅，而周锟和吴寿对视一眼之后也飞速离开，除了安排兵马之后，吴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一点，周锟是心知肚明，所以在吴寿离开之后也很快消失，随后不久再次出现在薛枚眼前，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章 金陵历风雨（三） “陆帅，已经安排妥当了。”高济来到陆翊身边笑道：“今夜末将便陪陆帅再次坐看金陵风云变幻。” “金陵城中开出多少兵马？”陆翊放下向杰递上来的这份金陵城中世家大族的清单，起身笑道：“两万多人而已，而且看旗号，周锟和吴寿的兵马各一半，如此安排布置根本无法形成合力，必会被我军彻底击溃于城外，让他们好生看看，淮南军的真实战力。” “走吧，去观战。”陆翊微微一笑，起身和高济还有向杰三人一起出营来到外面。此时金陵城中的兵马已经离开了城池，朝着紫荆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沿途果然淮南军并没有过多的戒备，甚至不少军营之中还有欢歌笑语传出。这一幕让领兵的吴寿心头大定，眼看着紫荆山主峰遥遥在望，顿时急速催促兵马加快脚步。 “呼呼呼”空中忽然响起无数的呼啸之声，紧接着无数的光点升上了天空，那一瞬间恍若流星一般从吴寿眼前划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些流星一瞬间落下，霎时化作了无数呼啸而来的杀人武器。只见无数的光点带着火星子在众人眼前出现的时候，那呼啸而来的寒芒和劲风甚至将长长的行军队伍打得强心一颤，紧接着无数人的惨叫声就迅速传出。 “敌袭！”无数士兵的呼叫开始从四处响起，那一阵接一阵的流星在此时变作密集如簧的箭雨，中间夹杂了无数犀利粗大的弩箭在金陵大军丛中肆虐，一下子将原本还算整齐的行军队伍彻底大乱。 “快，快撤，撤回金陵！”吴寿扯开嗓子怒吼，这一刻傻子也看出来了淮南军早有准备，而且这么密集的箭雨是专门调集了大量的弓箭手就等着自己上来。所以就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吴寿立即开始带队往回撤，试图撤回城中。 “哈哈哈，吴寿，你今晚跑不了了，束手就擒吧。”黑暗之中一彪人马迅速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之人在黑暗之中直接对其指名道姓道：“在我面前，你还敢负隅顽抗不成？” “啊！你是高家人。”吴寿在对方杀到跟前之后看到了那杆高高飘扬的将旗，顿时大叫一声，“兄弟们快撤，快回金陵。” “金陵你是回不去了，投降吧。”高勋和杨易联手杀出，一左一右将对方所有的退路全都堵住了，淮南军在黑暗之中犹如一道火龙一般席卷而至，漫天的喊杀声之中，无数的兵马开始跟随两人冲击摇摇欲坠的金陵大军最后的抵抗。 而且与此同时，在朝着紫荆山的方向，施崇信和何兵也搂头堵住，四都兵马四面合围，几乎是片刻之间，吴寿就被团团围住。在淮南军几乎是气势如虹的攻击势头面前，金陵大军被打得节节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吴寿跟前，猬集一团，彻底被堵住了所有出逃的路线。 “权义，这金陵守军以前就这般羸弱不堪吗？”此时站在战场之外，看着大战展开的向杰皱了皱眉，随后朝着高济问道。以前高骈在位的是，淮南节度使节制江南东道各地兵马，严格起来算薛枚也能算是高骈的部下。 “金陵乃至于整个镇海军其实都是如此。”高济苦笑道：“不善大战，甚至于说只能充当守城兵，此前淮南军也是如此，只有宣城一带的丹阳兵不再其列。” “可是现在我们的人手都是淮南治下，也没看出来这么多毛病。”向杰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陆翊横了他一眼，摇头道：“淮南等地的兵员相对于北方彪悍之民确实差不少，我军之所以战力强劲，那是平日里坚持操训，强行练出来的。只要操训跟不上，淮南军未必便比这些人好多少。” “打完了吴寿的人手，后日里我倒要看看这些世家大族拿什么和主公谈条件。”陆翊说了一句之后忽然冷笑道：“大兵压境之下，居然还想着这主公谈条件，妄想平分我淮南军内政之权，真是痴心妄想，看起来不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这帮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世家豪门横行天下上千年，到如今是时候消亡了。” 高济看了一眼陆翊，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和其他的淮南军将领不一样的是，他出身渤海高氏名门，严格起来也算是世家大族子弟，不过对于金陵城的这些世家大族，他却没有丝毫的好感，该说这是北方士族和江东的区别了，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出身将门的子弟，对于世家大族最为看重的东西反倒不在意。而且高家如今在淮南境内生活的也很好，算是一种主动融入新政改良成功的家族了。 三人说话之间，整个大战已经开始迅速落下帷幕。四将联手，吴寿根本没办法抵抗，手下兵马几乎是成片成片的被对方击杀，剩下的也在无数的怒吼声之后慌不迭的扔下兵器，举手投降。他本人甚至被高勋亲自杀到跟前，直接不到数招就被对方活捉。 吴寿被生擒活捉，身后的大旗也被高勋砍倒，这场伏击战算是结束了，意犹未尽的他将所有的俘虏全都交给了施崇信，自己带着三都人马直奔金陵城外，硬生生的将原本打算出城救援的周锟又吓得缩了回去。 “陆帅，大将军，末将等前来复命。”高勋气的直跳脚，但是还是强忍着战意回到陆翊跟前复命。 “怎么，没过瘾？”陆翊看着高勋似笑非笑的问道。高勋和兄长高济不同，性子有些急躁，不像高济那般沉稳内敛，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 “安心等待几日，待我会过了城内的那些世家大族，你就率军攻城吧。”陆翊微微一笑，反倒是安慰了对方几句，笑道：“连番大胜，明日拿下钟山要塞，就可以向主公报捷了。” “陆帅放心，紫荆山一失，钟山孤掌难鸣，不足为虑，明日末将定然拿下钟山，不辱所命。”高勋和何兵等人对视一眼之后，迅速点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喜色。和杨易、何兵相互击掌相庆，这一幕倒是让陆翊和高济相视而笑。 第二百三十一章 金陵历风雨（四） “主公，平湖郡主走了，给您送来了一封书信。”一大早，陈南岳就匆匆找到薛洋，然后递上来一封书信道。 “去通知十三司，沿途秘密护卫，确保郡主安然返京。”薛洋看了看这份桃花笺，上面只有区区一行字，却写的十分娟秀，宛若李稚妍本人一般，“待到重九弄潮儿，一样相思一样开。不信人间真情在，他年翘首盼君来。” “郡主是不是对你有情啊？”陈潇潇端着早饭走过来，看着这上面寥寥几行字，微微皱眉之后问道。这倒不太想是情诗，相反，倒是隐隐然透露着别的意思。而这一瞬间薛洋的神情也变幻莫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说是情诗也不是情诗，看起来郡主在你身上打得主意还没消退。”杨若兰和张沐雪也跟了上来，在旁边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昨晚答应她了？” “这种事情如何答应？就算是答应？长安距离扬州千里之遥，她要办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薛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坐在一边似乎有些感叹道。 “也难为她了，年纪轻轻就为了弟弟的皇位，不惜屈尊降贵来淮南找你一个外臣求助。”杨若兰摇了摇头，随即道：“就算不能帮她，也该给他指条明路啊。” “你之前不是和人家剑拔弩张，差点动手吗？怎么这会子这么关心起她了？”薛洋在旁边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却惹来对方一个大白眼，紧接着杨若兰就拉着陈潇潇三女走到一边，窃窃私语，不理会他。 “是该给她会一封信，此时长安的局势应该还没到一触即发的时候，她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不妥。”薛洋在旁边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匆匆在这封桃花笺北面写道：“重阳不是九月九，弄潮亦需选良时，清明微雨双飞燕，遥望东南未语迟。” “你这写的倒是有点意境了，亏的潇潇还说你没读过什么诗书呢。”杨若兰见到他动笔写回信，拉着陈潇潇和张沐雪过来一看，顿时笑道：“不过你在千里之外能比她判断得更准确吗？” “倒也大致差不多。”薛洋将信收好之后招来陈南岳，让其派人飞速去追李稚妍的车架，随后笑道：“十三司那边也在关注这件事，不过我们不能参与到皇权争斗之中，李家的事情终究需要他们李家人自己出面去解决。” “也是，不过啊——”杨若兰点了点头，忽然看着陈潇潇狭促一笑道：“以后咱们家是不是该再添一副碗筷了？” 她一说笑，陈潇潇那边也在跟着调笑薛洋，随即几人就在此打成一团，一顿早饭吃的半晌都没还动筷子。 不过将被薛洋匆匆将平湖郡主的事情处理完，而一江之隔的江南的金陵，此时真正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在吴寿两万大军被对方摧枯拉朽一般击溃在城外之后，薛枚和周锟就无论如何不敢出城迎战，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淮南军从容部署攻占钟山要塞。而且此时，在城外大江之上，盛宏晔率领的水师也一举击溃金陵水师大部，在千里大江之上上演了一幕辉煌的水上大战。 水师提前取得战果，也让负责率队攻击的高勋热血沸腾，所以几乎是一声令下之后，除了柴在用留下之外，剩下四个都蜂拥而上，在数十架弩炮的掩护之下朝着钟山山顶要塞疯狂的冲击而去。而且在吸引了紫荆山攻山时得到的教训，各路兵马分成无数股，相互之间密切配合，此起彼伏，犹如一个个滚筒一般往上推进，弓箭手成了此时各军最有力的反击手段。 由于是四路攻山，极大的分散了要塞守军的注意力，而且山下大江上面的水师也在调整弩炮的方向，侧击要塞，以不断升空的弩箭为步军攻山助威。 “权义，第三卫在攻山战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啊！这种战法我还是一次见到。”陆翊在下面见到高勋的举动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笑道：“战后你该让他去一趟讲武堂才对，这么好的办法应该大力推广，往后我们面临的攻山大战不会少。” “末将已经让他开始整理了，这也是紫荆山之战的时候高勋无意当中想出来的应急办法，没想到还真奏效。”高济在旁边点了点头笑道。 “嗯，以后就直接将这种战法命名为高勋战法。”陆翊点了点头，一句话让高济一愣，但是随即就面带喜色，拱手一笑道：“多谢陆帅了，这回这小子该高兴坏了。” “战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平日里琢磨出来的结果，自然应该以他的名字来命名。”陆翊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对着高勋的这套战法不断深入探讨的时候，前方攻山大队的前锋在数次冲锋之中终于接近山顶，只见被扛着一路抬到了山顶的小型云梯一下子就直接靠在了要塞的墙壁上，跟随而来的弓箭手不顾一切的朝着那石头要塞上面放箭，压制对方的反击，而步军则迅速开始攀爬。钟山要塞的石堡并不高，很快这些先登的士兵就冲了上去，如此一来随后的大队人马迅速跟上，厮杀逐渐从攻山变成了贴身近战。江防军组成的钟山守军在几个回合之后迅速败落，被直接赶出了石堡。 “哈哈，钟山大旗终于换成我淮南军的了。”高济一声狂笑之后，意气风发，转身道：“立即打扫战场，将要塞内所有投降人等全都给我押回大营，我们去找陆帅报捷。” 他一声怒吼，鏖战半天的数万淮南军将士纷纷举着兵器呐喊，震动云霄的欢呼声开始从钟山各处响起，数万人一起呐喊，直接将天边的云彩都震碎了。这股巨大的声浪在随后更是直接传到了金陵城中，历经风雨的金陵古城在这一刻似乎都跟着颤动起来，整个城楼上不论是薛枚还是那些蜂拥而来的世家大族的家主都面如死灰，一个个心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金陵历风雨（五） “陆帅，我可是紧赶慢赶，还是在润州被绊住了，怎么样，没耽误大事吧？”光启元年六月份已经接近尾声，一大早尹世恒匆匆带着一帮文官赶到了金陵城外淮南军的军营之中，朝着陆翊行礼笑道。 “正好，我已经让十三司去通知城内的那些世家大族，今日晌午在紫荆山的金鹰亭内商谈，世恒兄来的正是时候。”陆翊一面让亲卫去准备早饭一边笑道：“不知世恒兄可曾看过我的书信传讯？” “已经看过了，主公属意将金陵单独列出来改编成金陵府，新任的府尹张文蔚，已经来了。”尹世恒是此次南征政务的总负责人，所以指了一下旁边的张文蔚笑道。 “也好。”陆翊点了点头，看了看朝自己行礼的张文蔚笑道：“金陵升级成府，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以后还请张府尹多多费心。” 陆翊和尹世恒带着众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将这两天的战事经过大致介绍了一遍，在听得淮南军数日之内连克钟山、紫荆山等外围据点，将金陵城内的势力压缩到了城池之中，周边的大小城镇全都被扫清之后，张文蔚和张环等人都有些惊诧这等进军速度，而新加入的张文蔚更是看着端坐在上首，一脸谈笑风生的陆翊，暗自好奇这位淮南军仅次于薛洋的统帅如此年轻的面容之下一举一动皆能够在东南掀起轩然大波。 吃过早饭，陆翊在和高济将军务交代了一番之后，让其传讯第二卫李孝常立即率军往金陵方面运动之后，带着尹世恒、张文蔚和张环等人一起登上紫荆山金鹰亭。此时的紫荆山已经被清理过一边，只不过大军行色匆匆，战争的痕迹还是随处可见。 “登高远望，大江东去，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在此地纵观金陵风云变幻，确实是一桩幸事，陆帅选了个好地方。”尹世恒微微一笑之后看着向杰匆匆而来，顿时笑道：“向老四了，应该是那些人该到了吧？” “郎中猜得没错，除了金陵裴家、李家、张家和吴家等世家大族的人之外，薛枚这个老家伙也派了一人过来，周锟的弟弟周杰也在其中。”向杰在旁边笑道：“金陵城内大部分世家大族都在等待这场谈判辩论。” “兴夏他们人呢？”陆翊点点头随后刚刚问话就见到山脚处一行人已经开始登山，顿时点了点头，徐兴夏和马梦蝶还有沈家沈勇的兄长沈长青三人快速上来，朝着众人。 “好了，大家都坐吧，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尹世恒招呼大家坐下之后见到马梦蝶一双美目时不时的总会从陆翊身上飘过，而且每逢陆翊目光转动之时，对方都是跟随而去，顿时心头一动，朝着沈长青问道：“长青，马家世兄自己不来，怎么让妹妹沈大娘子来了？” “哦，一鸣南下闵州了，家中主事的就是小妹梦蝶。”沈长青挠了挠脑袋，看着马梦蝶一眼，笑道：“郎中可别小看我小妹，如今马家当家的可就是小妹了。” “呵呵，看起来也是位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尹世恒微微点头，随后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长青，大娘子今年芳龄几许？可曾婚配人家？” “这个？”沈长青看了一眼尹世恒的笑容，随后见到马梦蝶那一缕眸光所在，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摇头笑道：“还不曾！” “也好，陆帅，看起来，等到此次南征结束，你我去去丹阳走一趟如何？正好查看一番兵仗局如何？”尹世恒一笑，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而马梦蝶脸色羞红，看了一眼在旁边似乎没反应过来，但是却直接点头的陆翊，顿时躲在了沈长青身后。 众人说说笑笑之间，金陵城内的那些人已经出来了，淮南军也没对这一队人马有什么阻拦，仍由其直接前往紫荆山。 “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让金陵城惶惶不安的淮南军南征大总管陆翊陆帅啊，失敬失敬。”为首的是裴家当代长子裴潜，在沈长青和徐兴夏介绍之后朝着陆翊微微拱手之后似笑非笑道：“陆帅大举屠刀，难道不应该考虑考虑金陵城的百姓疾苦吗？千年古城染上血光之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坐下来谈谈为好，毕竟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看起来裴大郎君是对陆帅有意见？”尹世恒在旁边一听这话顿时笑了，随即道：“还是裴家对我家主公和淮南军有意见啊？” “薛郎君远在扬州，不懂金陵城的特殊之处，举兵前来裴某能理解。”裴潜摇了摇头笑道：“金陵乃是江东的精华所在，立城上千年，实在是不宜动刀兵，而且薛郎君在淮南的新政，窃以为在江东也许商议之后才可推行。” “商议？”陆翊眼神一凝，一股杀气猛然间迸发而出，吓得在场所有人一大跳，那一瞬间的锐利眼神让裴潜原本镇定自若的样子再也坚持不住了。 “大郎君的意思，我家主公要推行什么新政，还需你们首肯，是这意思吗？”尹世恒在旁边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目光又转到了张家张长生、李家李曼成以及顾家顾军等年轻一辈子弟身上，笑道：“看起来诸位今日前来不是和我淮南军商议如何减少金陵刀兵的，而是想搅动金陵风云的啊！” “尹丈夫说笑了。”裴潜和张长生对视一眼之后摇头道：“我等本就是金陵人，如何搅动金陵风云了？这句话其实应该是裴某想问薛郎君的？或者说想问问陆帅，打算怎么搅动金陵风云啊？这金陵城可不像那些不着四六的下等州郡，随随便便一群莽夫便可举兵拿下。金陵城的水深着呢。” “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质问我家主公？”向杰手掌一拍，冷笑道：“莫非真以为我淮南军动不得你这千年裴家？” “动得动不得那也得两说。”裴潜丝毫没有把向杰的威胁放在眼里，反倒是自顾自道：“若是我裴家真出手，只怕贵军这区区几万人还未必难得下金陵吧？就算是拿下那又如何？自古治天下的都不是你们这些骑马的将军！金陵城最好还是交给金陵人自己来治理比较好，至少不论这风云如何变幻，也不会眯着眼睛。” “迷着眼睛？”陆翊忽然笑道：“如何会迷着眼睛啊？有一句话裴大郎君不知听过没有，如果没听过的话，那今天你可要记住了，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各位如果都是这般心思，我看这个所谓的谈判辩论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陆翊起身笑道：“淮南军能不能打得下金陵城那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诸位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我陆某人和南征的淮南军一力接下，我也想看看，这金陵城的风雨到底能下多久！” “对了，忘了告诉诸位一声，淮南新政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家族而改变，我家主公也不是尔等这般粗鄙之辈所能质询的。今日我不介意，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若让我在听到诸位敢对我家主公不敬，那我陆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一条铁律等着你们，抄家灭族！”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陵历风雨（六） 陆翊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说的裴潜等人目瞪口呆，这种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去直接就打算掀桌子操刀子干架的做法让所有人泛起了一阵无力感。而陆翊此时的神态和表情却让一旁的马梦蝶两眼之中只觉得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眼神中都泛着一丝丝的迷离。 “陆帅请息怒，我想裴大郎君也不是要麻烦薛相公！”徐兴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之后道：“淮南新政利国利民，薛相公更是为万人敬仰，此乃是东南擎天一柱，金陵百姓盼望王师，犹如久旱盼甘霖——” “徐家主不是金陵人，只怕代表不了金陵吧？”张长生一阵冷哼之后尹世恒直接一拍桌子，打断了张长生的话冷笑道：“徐家主代表不了金陵，难不成你张家就能？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代表金陵未来的人来？我告诉你们，能代表金陵的从来都不是你们这些世家豪门，而是那十几万金陵底层百姓，没有他们辛苦操劳供养，哪有你们今天高高在上的高谈阔论？你以为出身世家大族就可以对我淮南军上下指手画脚？我家主公也是你们这帮无知之人所能质问的？陆帅乃是十几万淮南军将士的统帅，一个区区裴家的子嗣居然敢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我告诉你，你们几大家族早就该被打落尘埃了，我家主公仁慈才给你们一个机会，莫不要不识好歹，到时候后悔无门。” “尹世恒，你确定你这句话是代表薛郎君所言吗？你这是要和我东南无数世家大族决裂吗？”裴潜霍然起身，然后冷笑道。 “呵呵，这才是你们的底牌吧？不过也没关系，早就猜到了。”尹世恒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群腐朽之辈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而已。” “诸位请回吧，十日之内，金陵城中见！到时候我陆某也想看看和你们为敌的下场。”陆翊接过尹世恒的话茬之后忽然之间看着裴潜笑道：“记住本帅一句忠告，可千万别被我抓到什么把柄，一把把柄一个家族，我们到时候数一数，金陵城到底有多少家族能挡得住我淮南军的战刀。” 陆翊一句话直接堵死了裴潜等人所有的后路，尤其是最后那句慢条斯理的话更是让所有人胆战心惊，一个把柄剿灭一个家族，让所有人为之色变。为首的裴潜和张长生更是勃然大怒，随即匆匆拂袖而去。唯独李曼成回头看了一眼沈长青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倒是向杰很好奇一言不发仿佛只是来凑数的周杰一眼。 “十三司立即传令第二卫，星夜兼程赶到金陵城南面布防，同时从即日起，你们十三司要严密监控城内所有大家族的一举一动，不得有误，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下手！”陆翊没理会这帮人，反倒是直接让向杰去传令。 “正好，我也要准备准备，看起来这帮人不会善罢甘休。”尹世恒本身就是铁血之人，不然的话当初在扬州也不会屠刀一举杀得人头滚滚，见到陆翊调动大军之后也和张文蔚等人商议了一番，这淮南军南征一文一武级别最高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下达最高命令，目的却都只有一个。 “李家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说服他们在关键时刻举手投诚。”徐兴夏则和沈长青对视一眼之后道：“城中有部分家族和我等联系紧密，可以成为我淮南军的助力。” “可以，不过以十日为限，十日内愿意投靠我淮南军的，可以去找十三司，否则的话过期不候！”陆翊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他的马梦蝶忽然道：“陆帅，不如让我去试试和裴家谈谈？” “大娘子好意，陆翊心领，不过裴家几朝为官，而且根深蒂固，不到最后他是不会低头的。”陆翊看着马梦蝶希冀的眼神，忽然之间只觉得心头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但是随即摇了摇头，“这等大家族只怕是早就算定，我们拿他无可奈何，所以对付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铁血镇压，打到他们再也不敢还手为止。” “梦蝶，你去做什么？那裴家二郎君可是去马家提亲提过好几次了，都被一鸣给回绝了，你此番去他还以为我们丹阳马家怕了他一般。”沈长青直摇头，马家和沈家一向是同气连枝，而且都是姻亲，沈长青基本上就可以代替马家做主。 “哦，那看起来是该好好想想裴家的事情了。”尹世恒一笑，但是眼神之中的那一丝寒光却谁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表兄，我只是想跟他们说清楚！免得到时候让大兄为难。”马梦蝶见到沈长青连这种事情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顿时羞红了脸，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陆翊，随即像是表明态度一般道：“我，我们家和他裴家可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我们也没说有关系。”徐兴夏在旁边哈哈大笑，调笑道：“世妹，你紧张做什么？” 几人说笑一番之后离开了紫荆山，陆翊返回军中开始和高济商议清扫金陵城外围的事情，准备攻城。而尹世恒则带着众人在金陵附近的石头镇停靠。 “后勤部会随船抽调大量物资南下，扬州各地的豪商家族此次也被调动了，跟随南下，你们几位要提前心里有数才行。”尹世恒看着三人道：“主公说此次扫平东南，大军征伐只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内政。” “长青明白。”沈长青拱手之后道：“我们也做好了全部准备，一旦金陵和苏州这两大重镇被拿下立即调动全部力量南下，配合郎中清理内政的同时，稳住各地大局，防止这些大家族趁机捣乱。” “很好，文蔚，主公将金陵交给你，除了考验你的才能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做好全面推行淮南新政的准备，早日惠及更多的百姓。”尹世恒转而看着张文蔚和张环两人道：“你们一个是金陵府尹，一个是苏州刺史，要明白其中的厉害。裴潜说的没错，东南各地久来繁华，他们这些大家族积攒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动辄就可以在暗中兴风作浪，搅动风云。大军征伐需要稳定的地方，所以该出手时不能左顾右盼。” 尹世恒是将自己在扬州推行新政的一些细则全都交给了两人，然后开始从联络后方严明，开始在大军围攻金陵城防之前调动物资南下，准备应对这次谈判破裂之后带来的危机。而在此时，金陵城内，一场大风暴也开始迅速形成，为首的赫然就是裴家当代家主裴世勋。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金陵历风雨（七） “今天紫荆山一会想来大家都清楚了淮南军的态度了，大家都有什么想说的？”裴世勋看着眼前的众人问道。 “这淮南军还真是嚣张跋扈之极，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我等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这群不起眼的小辈窜起来将我们这些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给掀翻了吧？”张家家主也就是张长生的叔父张有仁看了看对方摇头道：“我张家在江东数百年，还不曾遇到这种逼到家门口的草莽之辈，就算是昔日的高相公执掌淮南，身为天下兵马大都统，也对我等客气有加。” “不知裴侍郎是否可以上书朝廷，申斥淮南军不守疆界南下侵扰江南道，让唐皇剥夺了薛洋手中的权力和职衔，如此他没有了兵权，就是个百姓之身，我等再重金贿赂他手下的统兵大将，说不得可以让淮南军陷入内部混乱，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呢。”顾家是老牌江东士族，此时顾家家主顾承焕年纪最大，此时一开口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 “贿赂何人为好？”裴世勋点了点头道：“上书唐皇之举，本官已经在做了，此时只怕表文都已经送到长安，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淮南军逼近金陵城下，旬日之内就会大举攻城，策反对方大将需要早定方略。” “我们对外保举高相公的侄子高济为江南道观察使留后，如此一来那薛洋焉能坐视此事发生？”顾承焕笑道：“就算是薛洋坐视不理，那个飞扬跋扈的陆翊难道还能看着自己的手下爬到江南道观察使的位置上？和自己的主公平起平坐不成？只要淮南军前线将帅之间产生嫌隙，大军就会出现变故，到时候我等各出私兵守城，金陵城城墙坚固，以长江为护城河，粮草兵员不缺，难道还挡不住区区几万淮南军吗？” 顾承焕说的是头头是道，在做的所有大家族的家主也都是若有所思，只有李家家主李明涛此时一言不发，似乎在皱眉苦思一件事，半晌之后见到众人都不说话了，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如果淮南军不受朝廷掣肘，而高济又不愿意接茬呢？我可是听说了，那位薛相公北上征讨黄巢的时候，留在扬州看家的是这位陆大帅，而防守北境拱卫扬州安危的就是高权义。能够得其如此信任，只怕区区离间之计难以奏效。诸位难道不该想想退路吗？如果金陵城破，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转移家族主干和积蓄，去往他地招兵买马，让淮南军就算攻占了江南道，也无法站住脚。”裴世勋旁边裴潜忽然开口冷笑道：“我们江东各大家族联手，要人出人要钱出钱，难道还打不过从底层泥腿子起家的草寇之流吗？更何况——” 裴潜看了一眼裴世勋，见到对方点头顿时笑道：“诸位叔伯也不用丧气，我裴家已经暗中派人联络占据庐州之地的杨行慜，许以重利，拉拢其率部南下攻击淮南道本土，牵制淮南军后续兵马南进，而且还联络了东南的其他各路诸侯，到时候各军会盟，群起而攻之，难道淮南军还能一拳敌得过四手吗？” 李明涛看着对方笑吟吟的面孔，心头一动，忽然道：“你们裴家走了钟传的路子？” “镇南军才是淮南军的大敌！”裴潜笑道：“那位镇南节度使之前就曾谋夺过岐黄等地，不过被淮南军水师打败，所以才会暂停脚步，但是如今淮南军的水师都在东南，难道钟传钟大相公不会再次生出觊觎之心吗？更何况唇亡齿寒，东南不保，江西贫瘠之地焉能挡得住淮南军的兵锋啊？” “好，如此数管齐下，必能挡住淮南军的步伐，而且如果计议得当，淮南道本土也会出现混乱，就是不知这东南最繁华富庶之地到底最后花落谁家了。”顾承焕眼神之中迸射出一道光彩，随即摇摇头笑道。 他这句话让旁边的裴潜和顾军等小一辈一震，如今乱世来临，群雄割据，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也在或多或少的准备参与角逐，此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但是此时淮南军大兵压境，金陵之主薛枚自顾不暇之时，正是他们出手的好机会，更何况，如果淮南军起了乱子或者被打败，那不正是他们鱼跃潮头，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候吗？ 此时的众人谈论的没有一条是针对如今金陵城的防守事宜，反倒是都在商议是否派人进入淮南等到时机合适，趁机浑水摸鱼。只有李明涛看着众人的反应若有若无的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看好眼前的众人。 金陵城内的世家大族在裴家密会的时候，从紫荆山返回的周杰也第一时间将对面的态度和裴潜等人的反应告诉了周奎和薛枚，而且近乎于冷眼旁观的周杰很显然说的很详细，甚至于言谈举止之中也很客观，不偏不倚。 “看起来裴世勋那个老东西是安耐不住了。”薛枚微一沉吟之后叹息道：“淮南军来的太快了，否则的话这倒是个可以挑起他们自相残杀的好机会，可惜，时不我待啊！” “大帅，如今我等该怎么办？”周锟苦笑道：“吴寿被抓，出城的两万大军有去无回，我金陵城的守备是捉襟见肘，后楼兵如今也没有组建起来，眼下如何应对危局？是不是找裴家商议一下？” “商议？你觉得裴世勋会帮我们？”薛枚冷笑一声之后忽然眼珠子一转，在周锟兄弟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随即一脸笑意，起身拱手道：“还是大帅算计高明，末将这就去准备。” 他们走后，薛枚在原地沉默半晌，脸上随即浮现出一股凶狠之色，那一瞬间的神情似乎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只不过此时，在裴家的这次密会结束之后，金陵城内，一股暗流开始汹涌而来，第三股力量开始悄无声息之间扫荡着这座古老的城池，也让作为江南之首的金陵迅速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而几乎在同时，城外，陆翊和高济站在大营门口，对着远处的金陵城，也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只不过两人此时眼中的笑意却将这座古老的城池迅速定格。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金陵历风雨（八） “陆帅，第二卫已经从歙州一带星夜南下，驰援金陵城，预计三日后可抵达金陵以南。”向杰和沈勇、陈武三人来到陆翊的帅帐的时候，见到对方和高济正在对攻城做最后的部署顿时笑道：“城内有人还想借机翻江倒海呢，我说你们二位难道就不想听听？” “翻江倒海？”高济看了一眼陆翊，笑道：“金陵城危在旦夕，难不成他们还起内讧了？” “内讧？那倒不至于。”陈武和沈勇两人上前行礼之后笑道：“裴家开始往我淮南道境内派了大批人手，准备近期在各地生事，而且还秘密集会各大家族，聚集私兵，妄图对抗我军。” “那是你们十三司和民政部的事情，把消息传回扬州交给严先生就可以了。”陆翊摇了摇头，随口笑道：“你们三人齐来不至于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吧？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明日一早第三卫就要率军攻击城垣了，没时间和你猜灯谜。” “得了，卖关子碰到你，我算是输的无可奈何。”向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裴家除了在金陵城内掀起风浪之外，还秘密联络杨行慜和钟传，甚至是南边的钱镠、董浩等人，打算对我淮南军群起而攻之。”十三司能够截获这条消息实际上非常凑巧，如果不是陈武从苏州赶过来，在途中碰到了熟人，只怕这件事十三司暂时也察觉不到。 “哦，这个裴家能耐还挺大啊，这么早就打算联络外援了？这不像是准备助薛枚一臂之力啊？”高济有些疑惑，不过随即摇了摇头，笑道：“钟传和杨行慜也许真会找我们的麻烦，但是第一卫和第六卫早就整装待发，就等着他们出手，这两人也没那么傻。” “所以人家把主意打到了权义兄你的头上来了。”向杰走过来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笑道：“权义兄，江南观察使留后，你要不考虑回应他一下？” “嗯，是该好好回应一下。”高济在旁边若有所思道：“陆帅，要不我去给他回封信到时候？” “这都是十三司的事情，这小子是不想干活，所以往你这推，别理他，十三司这点事情都搞不定的话，我就去主公那告发他们三个。”陆翊摆了摆手笑骂道：“除了第一条之外，剩下的事情都是你们十三司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就行了。” 陆翊一甩手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向杰和十三司，自己和高济在第二天一早迅速下达命令，第三卫五个都的兵力开始从东北两面在水师第三都的配合之下大举攻城，顷刻之间大战真正的在金陵城上空弥漫。淮南军准备的大力投石车这一次直接朝着金陵城投掷了数以千计的滚石和火油弹，整个金陵城东北两面顿时化作一片火海，那一排排的弩炮在随后更是像不要钱一般将成箱成箱的弩箭发射到城楼各处守军密集的地方。其中水师甚至直接将战船开到了金陵城边，抵近射击。 在兵仗局一口气在霍州、舒州和扬州三个地方建立了大批量的作坊之后，淮南军的武器装备算是充裕到了极致，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已经可以分门别类在战场之上对敌人发起毁灭性的打击。至少在这一刻，金陵城两面城墙上的守军将士根本不敢露头，而且时不时的还有有巨石从天而降，将一群一群的士兵直接砸成肉泥，更有无数人直接被火油弹击中，化作一个个火人，在原地挣扎哀嚎。 “轰”在连续轰击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作为主力攻击的方向，金陵城北城的城楼在无数巨石连续泰山压顶一般的攻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将躲避在附近的一众金陵守军近乎于直接活埋，甚至于周锟本人都差点被滚落的巨石直接砸死。金陵城的城墙虽然厚重无比，但是在持续的轰击之下，却逐渐的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每一次震动之后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坑洼裂缝。 而此时根本守军根本无法组织兵力和青壮进行修补，对方仿佛是铁了心要用远程兵器消耗城内守军的力量和士气一般，一个多时辰里这些攻击就从来没停止过。 城内守军无法行动，但是淮南军这边却丝毫没有停下动作，依仗着己方远程力量近乎于碾压一般的凶狠，各部将士直接堂而皇之的在金陵城的护城河上面搭建浮桥，将源源不断的木板木料从后方大营之中抬出来，然后和水师派过来的舟师一起当着对方的面一点一点将浮桥往城墙的方向铺设。 “哈哈，高勋，这一次你可别想和我抢前锋的位置，就你们的水性万一攻城的时候掉下来，就变成了水里的王八了。”何兵此时的大嘴巴就连大战的声音都盖不住，让周围的第三卫各部哄堂大笑。 “权义兄，你们就这么直接冲过去蚁附啊？”向杰见到对方的这种近乎于欺负人一般的战法，忍不住有些无奈，在旁边苦笑道：“城内可是还有近五万人马，而且那些大家族的私兵如果都拿出来的话，这金陵城藏的下十万大军。” “城内的事情陆帅不都交给你了吗？”高济在旁边笑道：“而且我刚刚还听沈勇说，你们探听到薛枚和裴世勋之间已经开始相互内斗，我打的越激烈那他们的冲突不就越激烈？到时候你自可以放手施为便是。” “怎么我觉得这金陵城应该是我十三司打下来的呢？”向杰摆了摆手，停止了开玩笑，随后道：“你们打得越狠，那薛枚的借口也就越多，到时候他肯定安耐不住让裴家出人，这就是我十三司的机会了。” “三日内，第三卫会全力围攻金陵城，后日第二卫赶到，潜伏在金陵城西南两面，然后我和陆帅还有李大将军可都等着看你十三司的好戏啊！”高济摸了摸下巴，随即笑道：“需要帮忙吗？” “权义兄，我记得主公说你是老实人，怎么和陆帅学得一样狡猾？”向杰在旁边白了对方一眼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不出手谁出手？总不能让我去找陆帅吧？” “给你，这是我写好的亲笔信件，你看看，合适的时候可以给裴世勋送过去，让他早点把人都派出来，逼薛枚自己动手。”高济笑道：“我可是把我叔父都搬出来了，你要是办砸了回头看他怎么收拾你。”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金陵历风雨（九） 淮南军的攻城进行了整整一天，不过除了远程兵器将整个金陵城东北两面的城墙砸的坑坑洼洼，裂缝四起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不过当整整一天的煎熬过去，之后，金陵城的守军看着东面宽阔的护城河上那三道浮桥，却忍不住摇头叹息，北面靠着长江，淮南军基本上只是水师游弋，但是东面对方却直接将浮桥铺到了城墙根上，也就是说实际上从明日开始淮南军的主要步军就可以顺着这三座宽阔的浮桥直抵城墙之下，展开正式的攻城了。 负责守备的周锟之前逃过一劫，随后直到淮南军收兵之后才出现，在见到浮桥之后还组织了几次兵马下去试图捣毁，但是却被驻扎在附近的淮南军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甚至于周锟想出来的火攻战术，试图利用火油烧毁浮桥的办法也被对方直接破掉，那一层层的沙子直接倾泻而下，瞬间就将火油带来的大火扑灭。 连番动作之后都没有取得效果的周锟只得前来找薛枚请示对策，至少在他看来这第一天人家兵马未出，自己就损失了两千多人，无数士兵受伤，如果明日淮南军攻城，他根本不敢肯定自己能守几日。 “让你散布的消息呢？”薛枚皱了皱眉头，镇海军不上善战他自己也清楚，不然的话当年高骈在淮南也不会重新组建大军，而对江南等地的镇海军视而不见。不过此时已经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了，当务之急必须设法逼迫裴世勋出手，让其将金陵城内各大家族的私兵调出来，唯有如此自己才能坚持下去，而且自己之前联络的红巾军首领董浩已经答应近期派兵前来支援金陵，而更远的董昌也和刘汉宏达成和解，近期就会派遣水师和步军前来金陵助战。如今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拖延淮南军攻城的步伐，减轻自己的压力。 “已经散布出去了。”周锟点了点头道：“今日白天淮南军围城大战，裴家的那个裴潜也曾在东面城墙张望，应该是观察淮南军的虚实。”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他来一剂猛药。”薛枚咬了咬牙，随后道：“你去散布消息，就说我打算近期出城和淮南军讲和，将金陵城让给对方，向薛洋拱手称臣。” “大帅高见。”周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随即匆匆而去，随后薛枚被淮南军的攻势吓住，打算投诚淮南军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而且为了做的逼真，周锟还直接在军中明里暗里的告诉所有兵将，对于淮南军不要拼死抵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收编了，今日留情，他日作为同僚也能好见面。 这两个消息在金陵城内迅速引起轩然大波，不仅仅裴世勋等人惊慌失措，就连十三司的人也感到诧异，随即秘密将这个消息送回了城外的大军军营。 “这个薛枚，还真能出损招啊，不过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做我们的事。”向杰一愣之后随即明白了薛枚的盘算，笑道：“让暗卫立即在民众之中宣扬我淮南新政的好处，他薛枚不是想投诚吗？那正好，我倒要看看他到时候怎么把这台本子唱下去。” 向杰这边当即做出安排，并且让沈勇直接趁夜潜入城内进行布置，而裴世勋那边在和其他家族紧急商议之后决定在此关键时刻出手拉薛枚一把，毕竟在此时如果薛枚抵挡不住淮南军的威势而选择投诚，那么金陵短时间内失陷，他们所有的布置都会彻底崩溃。 “父亲，此时直接开口会不会让薛枚以为我们是投鼠忌器？”裴潜摇了摇头问道：“孩儿以为应该先试试他的底，反正薛枚再不济也不会明日就开城投降，我们只需要暗中戒备即可。” “也好，明日你以犒劳军兵的名义送一批粮草给他，同时试试他的底。”裴世勋点了点头，随后道：“让家族内部嫡系子嗣和家资尽快从南城运出，我们先设法去苏州，然后汇合董昌他们，以杭州为根基，在苏州一带和淮南军争雄。” “父亲这是也不看好金陵局势了？”裴潜一惊，随即问道：“此事一旦传开，必然会让金陵城人心惶惶，到时候只怕淮南军再增兵攻城，那些摇摆不定的家族一定会彻底倒向淮南军，彼时，一片降帆出石头，我等就再无回天之力了。金陵城在对于江南东道而言丝毫不亚于扬州对于淮南的重要，我等岂能轻言放弃？金陵城在，则江南东道就能稳住。”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你我俱在金陵，自然能稳住一切。”裴世勋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再议，家族传承数百年，不能在你我手中出现差池，乱世争雄，乃是个人，不能将家族生死也赔进去。” 裴世勋这边在安排后路，此时张家、顾家这些大家族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采取了同样的行动，甚至于南城这一带在随后直接被他们这些大家族彻底占据。 只不过这样的行动却瞒不过沈勇的眼睛，在看着对方如此动作之后，十三司的消息悄然送出，此时刚刚抵达金陵西面的第二卫随后也悄然加快了脚步。 沈勇将消息送出去之后就没再理会，反倒是连夜布置，在第二天淮南军开始新的攻势的时候，暗线开始四处串联之前联络过的金陵城心向淮南的人，利用他们快速将淮南新政散播出去，很快这个消息就开始伴随着一股股的暗流迅速在金陵城流传开来。金陵虽然繁华，但是在这个时代，越是繁华的地方实际上贫富差距就越大，在金陵城繁华的背后是无数赤贫百姓在死亡边缘挣扎，这也造就了淮南新政已经传开就迅速让金陵城内的民心一下子迅速倒向了淮南军。以至于很多人都在不自觉的张望，期盼着淮南军能够早日打进来。 这样一道风潮一旦兴起就再也弹压不住，而且此时薛枚全部的心力都放到了城外淮南军越来越强势的攻城大战上面，等到他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此时另外一件事，裴潜的来访也让他迅速认识到这其中隐藏的玄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金陵历风雨（十） “陆帅，看起来城内的戏本子比外面要精彩多了。”高济听到向杰的话之后笑道：“需要加把火吗？” “第二卫到什么位置了？”陆翊没理会眼前这两人，反倒是自顾自道：“我军扩编之后钱粮消耗颇大，主公之前和严先生还一直在商议如何开辟税源呢。” “想打劫人家就明说嘛。”向杰在旁边撇了撇嘴，笑道：“这事交给我了，我去第二卫待着，凡是从南门跑出去的那些大家族，不论是人还是钱都交给我，到时候一股脑全都给你带过来。” 他说完匆匆而去，当夜就直奔第二卫而去，而此时第三卫在金陵东北两面的攻势越发凌厉，再投入大股步军攻城之后，短短两日之内，就已经将薛枚手下的镇海军打得抬不起头来，如果不是高济有意压制攻击速度，只怕此时的厮杀都已经摆到了城墙上了。 “启禀陆帅，大将军，金陵东城出现生力军，和镇海军不一样，他们的战力明显高于前者，已将我军先登步军赶了下来。”高勋在第二天下午，匆匆从前线返回大营，一进来就道：“我军是否需要投入主力，趁机将城墙夺下？” “这个镇海军，怎么连那些私兵都比不上？”高济在旁边摇了摇头，不过却没有同意高勋的建议，反倒是问道：“十三司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十三司的消息到了。”高勋在前线并不清楚这些，但是此时高济的话音未落，外面陈武匆匆走了进来道：“果然不出陆帅所料，常州和杭州等地多有兵马前来金陵。” “抽调三个都的兵力出来，等待打援。”陆翊看了高济一眼，没有多说话，反倒是盯着陈武道：“十三司立即上报主公和军政部，急调第四都南下，从东面直扑苏州。” “常州的是董浩，苏州董昌所部来的只怕十有八九就是钱镠所部了。”高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陆帅是打算在金陵将江南东道内部的事情一举解决吗？” “江南道以金陵和苏州为首，只要这两地被我掌握，那么剩下的地方就不足为虑。”陆翊点了点头，“只有拿下东南，我军才真正具备鲸吞天下的实力。” “末将这就去安排。”高济点了点头，伴随着淮南军的逐步壮大，陆翊为首的少壮派已经越来越不讳言夺取天下了，甚至于这一点连高济这样正统的军人也没有意见。 而此时在常州一带的红巾军董浩却并没有朝着金陵而来，而是将主意达打到了和常州只有一水之隔的润州头上，润州作为淮南进出江南的前哨阵地，自从赵宗权投靠淮南之后，淮南军在这里布置了人手，甚至于尹世恒都把润州作为跳板，无数的钱粮物资都在润州附近囤积，所以他自以为自己这一招能够直接打在淮南军的软肋之上，不仅能够完成和金陵的约定，而且还能够劫掠淮南军的后勤物资以此来壮大自己。在黄巢被剿灭之后，董昌这个红巾军的首领现如今想的就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好在朝廷那里求到一个赐封，然后名正言顺的拿下常州，以此来保持自己的权势地位。 红巾军在行动，淮南军这边速度也不慢，高济在此时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从前线将杨易和施崇信两部抽调出来，迅速开拔朝着润州而去，而且在陆翊的命令之下，一直在苏州附近徘徊的水师第二都也在何胜的率领之下忽然沿着运河南下，一下子将水师船队开到了润州以南地带，直逼太湖境内。 水陆大军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钱镠和董浩两部截成两段，而且随即迅速和浙东观察使董昌手下的水师在太湖对峙，顿时硬生生逼停了钱镠进军的脚步。 而此时红巾军已经逼近润州城，一下子和匆匆而来的杨易和施崇信两部撞在了一起，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润州看起来应该会有一场大战了。”陆翊和高济点头不语，随后把视线依旧放在了金陵城上面，虽然淮南军抽调了两都兵力堵截红巾军，但是在高济命令高勋等部放开手脚之后，金陵下淮南军的攻势却愈发猛烈，激战整整两日之后，光启元年六月底，高勋亲率先登登上金陵东城，鏖战半日之后扫清了裴潜带来的裴家私兵，顺利将东城城墙拿下，随后柴在用率领十九都紧随其后，两都合力之后迅速将东城掌控在手中。 而此时在北面，借助于水师的掩护，何兵率兵夜袭金陵水关，直接用战船撞开水关的关门，然后突入城内，迅速斩杀金陵水师最后的力量。 至此金陵城两翼洞开，第三卫以三都两万多人的兵力迅速突入城内，和城内守军以及裴家等大家族私兵展开了一场持续一天一夜的巷战，厮杀遍及整个金陵城各个角落。虽然淮南军的兵力远远少于对方，但是在残酷的巷战之中，其超人一等的战力却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从东北两面突入城内之后迅速朝着往东南两面突击，沿途迅速荡清所有的守军。 而此时十三司迅速出动，发动金陵百姓参与围堵，在淮南军杀进城内之后，这些穷苦百姓的血性被彻底点燃，近十万百姓涌上街头，除了参与抓捕散兵游勇之外，那些胆大的还主动给淮南军带路，让原本不熟悉地形的淮南军迅速多了无数的向导，其攻杀的势头也变得更加凌厉。 “传令三都指挥使，立即分兵给我把金陵城的那些世家大族宅院拿下。”等到七月初一早晨的太阳升起，城内的厮杀声开始逐渐走向结束的时候，高济的这道命令等于让入城的三都兵马逐渐的转移注意力，将主要兵力对准了这些世家大族。对于趁乱带着残部从南城逃出的薛枚视而不见，甚至于就连追到了南城边上的高勋都在接到命令之后迅速率兵回身，并在随后迅速将裴潜和张长生两人直接生擒。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急转直下 金陵城的局势在陆翊的示意之下，迅速急转直下，原本应该还会继续往后延续的战事也因为红巾军和钱镠所部迅速北上而戛然而止，第三卫全力攻城，在持续两天两夜的战斗之后，城内的厮杀逐渐开始结束，陆翊甚至已经打算将自己的南征指挥部直接迁到城内。 而此时在城南，向杰却看着李孝常哈哈大笑，第二卫从头到尾没有参加过一次攻城战役，就犹如黑暗之中的幽灵一般守在金陵城的西南两面，但是此时取得的战果却丝毫不逊色于第三卫。 “孝常兄，薛枚的兵马就在前面，你怎么不追啊？”向杰朝着对方挤眉弄眼，然后笑道：“这一整夜清点战俘和缴获，我觉得我都可以调到陈烨那小子手下去当个后勤大将了。” “那感情好，十三司就少了个祸害头子了。”李孝常微微一笑，随即道：“薛枚定然在附近还有秘密巢穴，不放他走我岂能找到？” “得了，当我没说。”向杰撇了撇嘴，跟着对方带着第二卫不紧不慢的吊在了薛枚和周锟后面，二者相距不到数十里，沿途十三司的暗线和第二卫的斥候纵横往来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飞马报到了李孝常和向杰这里。 “这个薛枚没想到还真有巢穴啊？”第二卫在跟了对方整整一天之后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薛枚一头扎进了金陵城东南的东山湖之中。 “现如今人家在湖中。”李孝常在旁边若有所思道：“立即传令大成和红林，着令二部沿湖所搜，绝对不能让他们趁夜登岸逃脱，然后传令金陵水师第三都，派战船立即南下东山湖。” “该不会是这家伙觉得自己在湖中沙洲上建了个地下城堡吧？”在李孝常传令调水师南下的时候，向杰也让十三司的暗卫开始摸黑泅水往湖中心搜索。因为不是大队人马，所以这些暗卫在随后不久就追上了对方的这似乎早就安排好的船队，东山湖上的确有几个小沙洲，但是此时却人满为患。薛枚从金陵城内带出来的镇南军还有万余人，加上他早就在沙洲上安置的兵马，二者相加近乎两万多人，直接将四个沙洲挤得水泄不通。 “大帅，我们现如今该怎么办？”周锟和周杰两人都是身负重伤，但是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伤势他们都不在意了，在匆匆安排好兵马之后迅速来到薛枚面前问道。 “淮南军追上来了吗？”薛枚的声音嘶哑，从金陵城杀出来的时候因为走得太急，甚至于他身上的甲胄都被扯碎了也来不及换，就这么半搭着。只不过他和周锟兄弟一样，也懒得去管这些，只是匆匆问道。 “淮南军主力尚在城内清缴裴家和我们留下来的人马，没有追上来，东山湖暂时无碍。”周锟苦笑道：“只是这后续该怎么办？” “等。”薛枚听到这句话之后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道：“如今我们失去了金陵，失去了落脚之地。但是也摆脱了和淮南军正面对抗的境地。下一步我们就在暗处，看着淮南军和红巾军还有浙东兵马开战，然后从中渔利。而且裴世勋那个老小子被淮南军抽冷子打得这么狠，焉能咽的下这口气？他们那些大家族的人手不是都转移出去了吗？那接下来这场大战就有的打了。” 薛枚兴致镇定的模样也让周锟兄弟和一种惊魂未定的镇海军松了口气，安心在东平湖内的沙洲上进行修整。 只不过薛枚不清楚的是他的这处秘密基地此时在十三司的暗卫往来一夜的渡水查探之后已经没有了秘密可言。李孝常当初派兵吊在他们身后的时候距离足有数十里，往来全靠不间断的十三司和斥候传讯，再加上他出城的时候也未曾遭到追击，所以根本没想到的是，在东平湖边，伴随着李孝常的命令，第三卫已经将整座大湖围得跟铁通一般。而且十三司的紧急命令传到金陵城之后，盛宏晔直接命令身边的船队紧急集结，随后更是亲自率领，沿着句容附近的河流一路南下，直奔东平湖而来。江南水网密布，各大水道之间基本上都已经被连通起来，促使了江南的繁华。但是在此时却成了淮南军进军做有效的途经。 等到第二天下午，当盛宏晔的船队开进了东平湖的时候，李孝常几乎是一刻不停命令殷红林率部登船，然后直扑东平湖湖心岛而去，与此同时盛宏晔也让身后带来的船只就近靠岸接应林大成所部登船。 如此一来在薛枚尚未从金陵城的大战之中缓过神来的时候，趁着天黑，无数的淮南军开始猛然间杀了过来。黑暗之中船队直接以火油弹开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这几个狭小的沙头上大火熊熊。黑暗之中这种大火成了所有将士最好的引路灯。 淮南军突然杀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打破了薛枚最后的幻想，在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之中，薛枚匆忙带着最后的亲卫找到一条小船，准备逃离东平湖，开始朝着最南端而去。 此时的淮南军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湖心岛上面，甚至于李孝常和向杰两人都登上了盛宏晔的旗舰开始亲临战场。而镇南军和薛枚原本在东平湖秘密训练的后楼兵在如海涛一般迅猛的攻势面前，因为仓促应战迅速土崩瓦解，被沙洲分割之后各自为战，不仅没有形成互相应援之势，反倒是被淮南军迅速各个击破，双方的战斗持续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在清点战果的时候，李孝常三人才发现其中少了薛枚。 “启禀大将军，抓到了周杰。”昨夜的大战之中林大成直接将周锟就地斩杀，原本以为这个周杰也死在了乱战之中，但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向杰却兴奋的拍掌笑道：“看起来，这个薛枚还有一个巢穴，可真是狡兔三窟，交给我了。” “也罢，大成率军随向将军继续追击，剩余人马——”李孝常刚要说话，外面匆匆有人进来汇报道：“薛枚一小股人手朝南边而去，突破我军沿湖防御，钻入绛岩山之中。” “老盛，让水师送我和大成去南岸，这一次不抓住薛枚，挖出他藏着的宝藏，我就死在绛岩山了。”向杰一声叫唤之后立即带着周杰随林大成登上水师战船，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南边而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穷途末路（上） 漫天的厮杀声在耳边逐渐消失，薛枚惊魂未定的脸色终于开始恢复平静，但是转头一看，身后这稀疏寥寥的百余人却让他一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淮南军彻夜追杀，连续从金陵赶到东山湖，将自己安排在东山湖沙洲的力量彻底扫平，让他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域，这种感受让他难以接受，甚至于犹如梦幻一般。 “大帅，吃点东西吧！”身边的亲卫长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为对方盛了一碗稀粥，端了上来。 薛枚久违的感觉到了一股饥饿，端起来不顾形象，直接往嘴里面倒，但是一瞬间就张嘴直接吐了出来，然后直接将头盔给扔了出去，回头瞪着对方道：“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给我去找点肉羹过来。” “末将找不到，眼下这些粮食还是刚刚兄弟们从那几户百姓家里抢过来的。”薛枚的这句话让身边的其他人一瞬间将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如此境地之下，这锅几乎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已经是他们费心费力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但是对方缺只喝了一口就直接扔了。这让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一瞬间变了，以至于有几个人更是瞬间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亲卫长更是面露苦笑，看着周边的群山道：“这里到处都是群山环绕，只怕肉羹是不要想了。” “那就去给我猎些野味。”薛枚大吼一声道：“是不是觉得我薛某人要倒了？所以就可以那这些东西来糊弄了？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那淮南军能够打到东平湖，难不成还能打到这绛岩山来吗？本帅在这山中藏了足够招兵买马的钱粮，只要等我缓过神来就可以立即重整旗鼓，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赶紧起来，随我朝中间主峰进发。” 薛枚一顿呵斥之后也不吃饭了，开始拿着马鞭挨个抽打眼前这些奔逃一夜困顿不堪的士兵，然后几乎是一路撵着他们朝着绛岩山主峰而去。所有人在薛枚的积威和皮鞭的威胁之下，大部分士兵都只得咬牙朝着大山深处而去，唯有之前站起身来怒目而视的几个人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趁着薛枚分心去前面的时候迅速脱离，然后消失不见。 “二虎子，我们不要跟着这个薛枚了，回去找淮南军去，去投诚，带着他们抓到薛枚，大功一件，说不得还能得到点赏钱。”旁边一人看着为首的中年汉子道。 “不行，我们设法跟上薛枚，待到入夜之后将他一刀宰了，那他藏得那些宝藏才是我们的。”中年汉子摇了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道：“合该我们弟兄也能发财，以后拿着这些钱财不转眼之间就成了金陵的人上之人了？” “听你的，我们听你的。”二虎子也就是这个中年汉子几句话说服众人之后，再次跟上了薛枚的步伐，朝着主峰而去。只是他们走后，附近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人影飞速而去，身上穿着的赫然是镇海军的军服。 而此时在前方，薛枚却在山坳处停了下来，，绛岩山深处人烟稀少，只有寥寥的山中猎户偶尔会露出踪迹。在靠近主峰的这个地方，一缕缕炊烟引起了薛枚的注意，随后带着人手直接闯了过去。 这个藏在深山之中，与世隔绝的茅草屋旁边，一个年轻人正拿着猎弓站在门口修补，却被薛枚这猝不及防的大队人马给吓得赶紧站起身来。而茅草屋内，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年轻女子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嚣声之后走出来一看，见到是大队军兵前来，顿时吓得俏脸惨白，躲在年轻汉子身后。 薛枚本来只是想走过来找点吃的，刚刚训斥士兵的时候没察觉，但是此时看到炊烟之后那股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只不过此时在看了一眼刚刚匆匆出来又躲在年轻汉子身后的女子之后，只觉得心头的一团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虽然只是粗布衣裙，但是山中女子却别有一番风情。所以几乎是习惯性的，薛枚直接吩咐道：“去把这个男人带走，那个女子留下，大家在此地歇息片刻。” “你们到底是谁？”薛枚身边的亲卫长看了看对方之后，面露一丝难色，对面的那个年轻汉子却见到薛枚脸上的那股邪笑，顿时握紧了手中的猎弓，怒斥道：“大白日的，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薛枚没有看到自己的亲卫长脸上的神情，此时的他莫名的有些兴奋，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长刀直接抽了出来，冷笑道：“别耽误了本帅的大事。” 他说完之后直接一把将年轻汉子推开，看着步步后退的女子笑道：“没想到这深山之中居然还有这种姿色，倒也不枉我这一路辛苦。小娘子，来，伺候好了本帅，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别跟着这个寸头猎户，没有前途。” 他直接扑了上去，一下子将这年轻女子抓在了怀里，然后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叫喊惊呼，转身就踢开了茅草屋的草帘子。 “你这个混账，放开我娘子，我跟你拼了。”年轻汉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到薛枚如此举动，顿时一股热血直贯脑门，上前不管不顾的就扯住了薛枚厮打。 “找死！”薛枚本不擅长武力，但是好歹是镇海军的领军无人，而且手中还有长刀，所以即使身边的士兵没有一个上前，各个都在漠然的看着他，依旧是三招两式之间将年轻汉子打倒在地，跟着长刀一挥，一道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朗哥！”年轻女子见到年轻汉子被打倒，随后更是直接被一刀劈翻在地，顿时一声嚎叫，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直接挣脱了薛枚的控制，直接扑了上去，将年轻汉子搂在怀里。但是在薛枚那一刀砍在胸口之后，这年轻汉子嘴角蠕动了一下，伸出手刚要上前，就直接歪在了一边，鲜血喷涌而出，彻底吓坏了这年轻女子。 “现在没人来阻拦我的好事了吧？”薛枚冷然一笑，“咣当”一声扔下长刀，直接双手伸出将年轻女子给硬生生的拖了起来，狞笑的目光从年轻女子妙曼的身姿上扫过，然后转身就要进去。 “谁说没人了！”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无数的兵马从山坳前方迅速涌来，当先两人看着地上倒着的这名猎户，以及被薛枚扣在怀里的女子，当即怒吼道：“给我拿下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账。” 第二百四十章 穷途末路（下） “你们！你们淮南军欺人太甚！”薛枚见到向杰毫不迟疑直接率领大军上前围攻，顿时一声怒吼，就要带着身边的人手反击，但是此时这些人竟然是在一瞬间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直接抱头蹲在地上。 “我投诚！”现场响起了一片投诚的声音，在此之时，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抵抗，之时一刹那间，薛枚身边还站着的就只剩下自己的亲卫长了。 “大帅，大势已去，我们，我们也投诚吧！”亲卫长一声叹息，上前几步，跟在他身边，带着一丝无可奈何道：“投诚，说不得薛相公还能给您留一条活路。” “我是镇海军主帅，金陵城之主，我需要向他一个黄口孺子投诚？”此时的薛枚已经状若疯狂，一把将扣在怀中的那名年轻女子扔在一边，转身揪着自己的亲卫长怒吼道：“我还有兵马钱粮，还有援军，还能东山再起。” “看起来你还不如自己的下属看的明白。”向杰带着众人越过人群，让施崇信将所有人等就地看押，自己将那年轻女子扶了起来，然后指着地上的那个被薛枚击杀的汉子问道：“小娘子莫要慌，我是淮南军，是来击杀乱贼的，告诉我，你家男人是谁害的。” “就是他！”年轻女子唯唯诺诺的看了向杰一眼，只觉得对方眼神之中的那一缕悲悯让她一瞬间安下了心思，当即放声大哭，然后指着薛枚，再也说不出话来。 “穷途末路之人还居然还敢造杀孽，看起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崇信，交给你了，抓住了这家伙，拿回去找陆帅请功！”向杰冷然一笑，那眼神之中迸发出来的杀意让施崇信都吓了一跳，残害百姓、强抢民女这两条在淮南军中是大忌，所以他自己扑了上去冷笑道：“还有脸说自己是金陵之主，我做水贼的时候都比你有出息，给我死来。”他和龙剑锋两人都是一身的武艺，对于薛枚这种半吊子几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三招两式之间硬生生的将对方手中的长刀劈手夺了过来，然后一掌击出，直接将对方打倒在地，怒吼道：“给我捆了，带回去交给陆帅，有了他在手，还有这个家伙。” “愚忠到底，也不看看自己跟的都是什么人渣！”施崇信见到身边还有一个薛枚的亲卫长，看在对方没有动手的份上，摆了摆手叹息道：“其他百姓，祸害苍生，这等人你也愿意跟着？带走。” “啊！”薛枚被押着还在咆哮，被身边的淮南军将士劈手一个耳光打下去，直接扇的他浑身颤抖，不过这一瞬间也让他彻底醒了过来，急忙朝着向杰道：“不要杀我，我愿意和薛相公合作，我还有兵马钱粮，我愿意交出来保我一命！” “哦，是吗？”向杰朝着施崇信使了个眼色，后者狞笑一声之后亲自抓着薛枚然后带着这些人迅速离开。 “小娘子，这些是我淮南军给你的，拿着它以后寻个好人家好好生活吧。”向杰转头看着垂然欲泣的年轻女子，叹息一声，随后从身上摸出一袋银钱递过去，道：“我们帮你安葬你男人。” 向杰这边带着几名亲卫在旁边找了个坟地，将年轻男子安葬下去，刻上碑牌，亲自祭拜之后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军爷，等等！”这个叫倩娘的女子叫住了向杰，将对方给的钱袋子又还了回去，摇摇头道：“军爷，我不能收你的钱！你们都是好人。” “傻丫头，这是我淮南军给你的抚恤，收着吧，你一个妇道人家，拿着这些钱也好过活。”向杰摆了摆手，见到对方的神色有异，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吗？你开口趁着我还在场，索性帮你一把。” “我想看那杀我夫君的坏人人头落地。”倩娘看了一眼远处淮南军驻扎的方向，带着一丝希冀问道：“军爷你们——” “他活不了的，你放心。”向杰叹息了一声，转而道：“我们只是想办法让他交出自己手中的兵马钱粮，然后押赴扬州等候法办。像他这种人，我淮南军绝对不会让他多活一天，所以你放心。” “那我去扬州，我要看着他死！”倩娘眼神泛起一丝仇恨的神色，随即看着向杰问道：“军爷，我可以跟你去扬州吗？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我什么都会做，帮你们——” “算了，去扬州也好！说不得主公会有办法安置你。”向杰叹了口气，心头忽然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看着眼前这位虽然粗布衣裙，不施粉黛却依旧有一股出尘之气的女子，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我让人送你去扬州，去找淮南节度使。”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倩娘脸上一喜，随即就要磕头，被向杰扶了起来，叹息道：“你去收拾收拾，随我们走吧。” “老大，这大军军营之中带着她一个女子，我们怎么跟陆帅交代？不知道的兄弟还以为我们十三司也干强抢民女的事情呢！”倩娘匆匆进屋收拾，向杰身边的人则苦恼着问道。 “回去之后让人立即送她去扬州，去找大娘子，她那边那么多作坊，安置她一个苦命人总可以吧？”向杰白了对方一眼，随后带着倩娘迅速来到施崇信那边，问道：“打探出来了？” “在主峰那边的山洞里。”施崇信有点心绪道：“刚刚没控制住，给他弄晕了。我马上给他弄醒，然后接着再审，不挖出来回去肯定会被大将军和陆帅骂死。” “你们是在找绛岩山那边的山洞吗？朗哥打猎的时候曾经见过一群人抬着好多大箱子朝那边去了，而且还有好多人把守！”倩娘跟在旁边忽然开口道：“我知道在哪。” “倩娘，你确定？”她一句话让施崇信和向杰一下子把目光都转到了她身上，后者更是直接开口道：“距离此地有多远？” “翻过这座山就是，山那边还有一条宽路直接往南去了，朗哥说他们就是从南边过来的。”倩娘被两人吓了一跳，随即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山洞。” “崇信，你马上带着手下跟倩娘过去，来人将薛枚带着，剩下的人立即送回金陵。”向杰脸上现出一丝狂喜的神情，随即笑道：“倩娘，要是真的，你可是给我淮南军立下大功了，到时候主公说不得都会召见你，还给你赏赐！”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巨额财富 “向大哥，就在前面。”倩娘带着众人翻过一座山之后指着前面那座孤零零的看起来高度也比周边各大山峰要高不少的大山道：“这就是我们绛岩山的主峰了，山上有不少山洞，以前还有豺狼出没。” 顺着倩娘手指的方向，向杰很快看到了山腰间偶尔出现的那一个个石洞，顿时乐的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咱们上山抢钱去。” 他一声招呼，身后施崇信迅速带队冲了上去，按照倩娘所言，这些山洞还有人把守，所以此刻第十三都全军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亲自带队发起冲锋，无数的士兵拨开眼前荆棘难行的山间小道，顺着倩娘所指的方向而去。 “你们，你们如何找到这里的？”向杰带着十三司的随着倩娘跟在第十三都后面晃悠悠的往前走，不多时就听到上面似乎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和咆哮声。而此时薛枚被向杰的亲卫也给弄醒了，痛呼一声之后才察觉此时已经不是在山坳倩娘的家里了，转头一看之后又惊又怒道。 “如何找到这里？你以为你自己装晕就可以瞒过我们？”向杰冷笑道：“老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还有什么藏匿地点啊？狡兔三窟的本事你可是学得淋漓尽致啊！从金陵城到东山湖，再到绛岩山，你这是有三窟了吧？还有没有第四窟啊？” “没有了没有了。”薛枚急忙摆手，面如死灰，随后见到倩娘在旁边看着自己面露凶光，那样子似乎随时都想把自己给砍了，顿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一瞬间忽然有些后悔。 不过此时上面的战斗已经开始逐渐减弱，向杰带着众人开始继续上山，还没抵达山腰的那些山洞，施崇信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哈哈大笑道：“向将军，快去看看，这个老小子可是藏了整整一山洞的财宝，那些大箱子一层一层的码的整整齐齐，我眼睛都看花了。” “这么多？走，我也去开开眼界。”向杰精神一振，随即拉着倩娘快速跟上，等到他们进入山洞的时候，周边都已经点燃了火把，第十三都的将士一面将里面的大箱子不断的抬出来，一面在清扫战场痕迹，将那些守备山洞的战俘押到一边集中看管，为首的几个头目也被单独带走进行审讯。 “我的天，这是金砖和银锭子！”向杰只是随手掀开几口箱子就倒吸一口凉气，转而看向旁边畏畏缩缩的薛枚眼神都变了。要知道金银虽然在唐时就已经流通，但是数量少远远不能满足流通需要，所以现如今的银钱几乎都是铜钱，很少有这么多成箱成箱的金银出现。 “这里，还有奇珍异宝，还有这些字画。”看到这些之后施崇信也坐不住了，挨个打开这些箱子之后忍不住呻吟一声道：“这可是三十八口大箱子，得有多少钱？这比我当水贼的时候积攒的银钱多出不知道多少倍呢。” “这可不是他的全部。”向杰此时稍稍镇定下来，忽然一把拽起瘫坐在地上的薛枚冷笑道：“老实交代，你还藏了多少，都给我说出来，不然的话我去找群豺狼过来一点一点将你活吃了！” “没了，没，没了。”薛枚嗫嚅道：“都在这里了，金陵府库的大部分钱粮都在这里了，我不敢骗你啊向将军！” “启禀两位将军，那几个守卫说山下还有个山洞，里面藏了几万石粮草，还有几十箱铜钱。”此时十三都将士的汇报算是彻底让薛枚脸都白了。向杰朝着施崇信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分兵跟随而去，自己这带着剩余的人马将这些大箱子开始一一搬运下山，顺着倩娘的指点找到了那条宽路。 因为找到了这么多银钱财宝，一路之上淮南军的将士都是兴高采烈，一路之上欢声笑语不断，所有人都对着倩娘竖起大拇指，今天要不是她带路直奔山腰，只怕还真让这个薛枚给糊弄过去了，八成直接指到了山下的那个藏粮食的山洞了。 三十八口大箱子各个沉重无比，让这些将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下山，而此时在山下的将士也迅速扫平了周边的守卫，将里面的粮食和铜钱都搬了出来。随后留下部分人手看守，大队主力迅速将之前的财宝和银钱先期运回去，粮食则交给后勤部的人前来处理，或是上缴充公，或者是分发给附近的平民百姓。 “倩娘，你随十三司前往扬州，我已经安排过了，你安心住着，这薛枚等到审讯之后定会明正典刑，给你报仇雪恨。”向杰亲自将倩娘送到船上，微微笑道。 “向大哥，你会回来吗？”倩娘有些期待的看了看向杰，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忽然问道。 “扬州是我淮南军大本营，自然要回去的。”向杰摆摆手，随后朝着金陵城而去，而倩娘则一直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江对面那座陌生的城市。 “薛枚的钱粮都追回来了，下面十三司立即协助世恒兄处置这些金陵大家族。”陆翊在向杰返回之后立即道：“裴家父子还有其他的大家族人手大多数被抓，但是他们在东南各地的势力却并未被拔出，一旦被其他人利用，很可能会造成巨大的风波，影响江南稳定。” “那个张长生跑了是吗？”向杰点了点头，十三司在处置这些事情的时候比起民政官员还要快捷一点，所以只是微一沉吟就抓到了其中的要害。 “听说逃亡杭州，投靠董昌去了。”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道：“金陵一下，南征兵马也会陆续调整，到时候金陵就留给你和世恒了。” “你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向杰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外面陈武就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陆帅，润州大战已经展开了，董浩数万红巾军开始分路攻击润州城，前锋和我军已经打起来了。” “又来一个找死的。”向杰摇了摇头，但是随后一个消息却让他和陆翊霍然而起，钟传终于忍不住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线作战（上） “主公，十三司和陆翊联合来报，说是润州大战已经展开，而且西线钟传也想趁机攻打我岐黄等州郡。”陆翊和向杰的军情急报汇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扬州，袁袭脸色有些不好看，“看起来这个裴世勋是挑起了周边各路诸侯打算对我淮南等地群起而攻之啊！” “这么说来，杨行慜也打算动了？”薛洋一份一份看完之后微一沉吟问道：“雷凌现在在何处？” “坐镇舒州，带着第一都主力。”袁袭尚未说完，就听出了薛洋的意思，有些迟疑不定道：“主公的意思对付钟传以水师为主？” “岐黄等州郡和江西之地隔着大江，只要钟传的水师打不过去，那么他就只能干着急而无用武之地。”薛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如此一来，就只能乖乖的看着第一卫南下切断江南西道，封闭东南和江西之间的陆上通道，看着我们将腾出主力尽快收拾润州、常州和苏州之地，鼎定东南而无能为力。” “至于杨行慜，你觉得他还有能力南下吗？”薛洋忽然一笑，随后李振就在旁边道：“可以着令十三司去暗中联络秦宗权，让其率兵南下，收复上蔡等地，如此一来蔡州大战一起，就凭杨行慜手中的那点人马根本无法两线作战，如此一来主公以第六卫就能够反过来钳制住他的兵力，使其在蔡州持续和秦宗权消耗下去。” “兴绪所言甚至。”薛洋笑道：“军师速去传讯让第四卫立即南下苏州，不要管润州和常州之事，直接攻击苏州城。” “那我们这也是两线作战了。”袁袭在旁边一笑，随即开始和李振匆匆安排第四卫南下，至于其他兵马则由身在前线的陆翊统一调动，不用经过大本营传旭了。 实际上此时在润州，伴随着董浩的主动进攻，杨易和柴在用构筑的润州防线也和润州城一样遭到了对方的强力攻击。 只不过在开战没过多久，柴在用和杨易就察觉到对方虽然兵力庞大，但是却没有多少攻坚能力，而且普遍战力很弱，顿时放下了心思，两人一合计，以杨易防守，柴在用率领第十九都开始在大战中期的时候迅速反击，作为第五都陌刀队的后备力量，柴在用手下的兵马单兵能力极强，配上大砍刀之后，冲到红巾军阵型之中大肆砍杀，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直接打得对方落荒而逃，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他们怎么还不如黄巢手下的那些杂兵呢？”柴在用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随即转念一想之后朝着杨易笑道：“老杨，我有办法打败这帮家伙了。” “红巾军本来就是黄巢余孽，那个董浩昔日里还是黄巢手下的战将。所以所谓的红巾军其实就是乱军，乌合之众，没有补给，流窜在常州境内，你能指望他们有多大战力？”杨易不屑一顾，随即道：“你打算夜袭是吗？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知道瞒不住你。”柴在用一脸的大胡子，此时觉得而有些闷热，所以甩了甩脑袋，笑道：“我看好了，今夜三更时分，你我兵分两路，一东一西两面夹攻，彻底端了这个董浩的中军，让他好好看看我们淮南军的战力。” “可以，不过你别真把董浩给砍了，听陆帅和大将军的意思，要在润州城下将红巾军彻底拿下，我们两部可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溃逃，这打败他们容易，要是真要一个个将他们逮回来可就麻烦了。”杨易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对方苦笑道：“你一杀起来就收不住性子。” “别别别，我肯定知道轻重，大将军没派援兵过来，我肯定不会动那个董浩的，再说你之前不是说他的中军还有三千精锐吗？我只是趁火打劫一下。”柴在用急忙摇头，表示自己听对方的话。 润州这边在他们两人的合计之下开始暗地里布置夜袭的事情的时候，往西，不论是陆翊这边紧急让第一卫迅速就地准备攻入江西还是第二卫开始从金陵南下往西南而来都将眼光死死地放在了钟传身上，而且在舒州的雷凌也在第一时间接到命令，让贺毅率领第一都飞速从舒州出发，前往蕲州等待，同时开始汇合长江巡航船队的张大秋，准备攻入彭泽，彻底打掉钟传手中的水师，也就是李家添执掌的力量。 “钱镠就交给你们第三卫吧。”金陵城外，陆翊朝着高济一笑，随后道：“我去苏州坐镇，抽调第四卫和水师第二都相机攻击钱镠侧翼，将他们先打回杭州。” “如今我军两线作战，持久消耗之下必然损耗元气，所以世恒向杰，你们如何稳定地方，压服那些世家大族成了重中之重。”陆翊交代完高济之后朝着向杰和尹世恒道：“乱世用重典，对于他们而言怀柔只会被认为是软弱可欺，只要掌握了拿下底层百姓的民心，我淮南军就无往而不胜。” 陆翊交代完金陵的事情就开始乘船朝着苏州而去，而此时不论是润州那边还是西面水师都做好了准备，甚至于就在当天夜里，柴在用和杨易的夜袭已经率先打响，当黑夜之中淮南军从东西两面冲入红巾军的军营的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黑夜之中的红巾军是多么的脆弱，以至于虽然杨易千叮咛万嘱咐，柴在用还是直接冲到了董浩的中军面前。 “杀！”此时的柴在用和第十九都将士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混乱，只是顺着这股乱兵冲进来之后，周围的红巾军虽然轮番上前，但是都被他直接一一杀散，随后更是一头扎到了董浩的中军之中，大砍刀挥起来之后虽然比起第五都的陌刀要差了不少，但是用来对付连武器都不齐全的红巾军却有着十足十的杀伤力，这些人很多都是被董浩拉过来的百姓，根本无法挡住这如狼似虎的攻击。 所以这一路上柴在用不知道杨易那边怎么样了，反正他是一路冲杀势不可挡，等到在中军厮杀半晌之后才发现眼前的这些红巾军似乎有些不一样，似乎身穿甲胄，此时才反应过来，而且在不远处当董浩带着人冲上来的时候，直接咬了咬牙，怒吼道：“给我砍了他，了不起被被大将军责罚去抓俘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两线作战（下） 柴在用一声怒吼之后立即带着十九都的兵马迅速在自己眼前集结，然后不管不顾的直接往红巾军的纵声猛插，以最强势的攻击硬生生的在红巾军大营内直接切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但见黑暗之中无数的火龙席卷而至，漫天的喊杀声中，淮南军将士猛虎下山一般冲散了周围的红巾军的反击，然后快速跟上了柴在用的步伐，直奔董浩所在的方位而去。 “这个老柴，算了，传令全军立即点火，给我烧了红巾军大营。”柴在用这边刚刚发起全力攻击没多久从西而来原本只是骚扰的杨易很快发现了异状，几乎整个红巾军大营都乱成一团，无数的兵马前呼后拥朝着中军的方向而去，甚至于连带着自己前来袭击都没心思去理会。对面中军那急促的号角声是一阵接着一阵，一看就知道是中军被攻击，董浩在不顾一切召集兵马前去救援。所以几乎是迟疑了一瞬间，杨易这边也立即下定了决心，趁着所有的红巾军都蜂拥一团去中军的机会，迅速杀进了对方的营寨，然后招呼手下四处点火。 他这一招直接让眼前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无数冲天的大火迅速烧起来的同时也给淮南军将士迅速照亮了道路，第十四都冲锋起来也更加快捷，而且近乎于从背后杀出，所以只是一瞬间，无数的红巾军士兵都被打蒙了，尚未回过神来就被淮南军直接当场斩杀。 大火开始伴随着第十四都的冲锋快速从边缘朝着红巾军的纵深蔓延，几乎是杨易率兵攻击到那里，这股大火就直接烧到那里，炎炎夏日本就是燥热无比，这场大火在随后甚至不需要淮南军刻意去点就快速蔓延，逐渐的整个红巾军大营都快速被烧着，逐渐演变成一个冲天而起的大火团，再也无法挽回。 而此时身在中军冲杀的柴在用才发现所谓董浩身边的三千精锐实际上就是三千有盔甲的亲卫。虽然这些人都是董浩优中选优，但是在和第十九都的对抗和拼杀中却逐渐败下阵来，作为第五都陌刀兵的补充和后备，第十九都的将士几乎各个都和第五都一样牛高马大，一把鬼头大刀舞起来周围的人只要挨着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而且虽然没有装备陌刀，但是陌刀兵的那种气势如虹的杀戮方式他们却早就稔熟于胸，冲天的火光中但见刀光不断闪过，顷刻之间头颅滚滚而落，董浩的这三千亲卫在旁边无数的红巾军将士的配合之下竟然被柴在用率领一都兵马打得节节后退，无法挡住对方那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凌厉攻势。 “老柴，在干嘛呢？赶紧宰了董浩！”柴在用一刀劈下直接将眼前的一人劈成两半，冲天的鲜血溅射在自己身上，尚未回神，杨易已经率兵杀到了他的跟前，为他挡住了周围潮水般冲过来的红巾军士兵，一声怒吼让他彻底恍然，随即哈哈一笑，带着第十九都顿时直奔董浩而去。 有了第十四都在旁边挡住了红巾军的围攻，第十九都不需要分心作战，其冲锋的速度也更加迅猛，几乎是片刻之间就再次跟上了董浩的步伐，在周边将士和董浩的亲卫厮杀的时候，柴在用直接合身铺上，大刀纵横飞舞短短片刻之间就直接到了董浩面前，一声狞笑之后，直接用力一招横扫千军，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老小子，还有点能耐。”董浩虽然仓促还手，但是却和柴在用连过数招不落下风，而且一边反击一边拼命招呼身边的人回身救援。只不过柴在用此时猛然间前冲而起，力劈华山，几乎是倾力而下，那雪亮的刀光让董浩一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手中长枪架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兵器在空中相交，这股距离冲的董浩瞬间倒飞而出，而趁着那一刹那的机会，柴在用却再次合身而上，然后长刀一挥而过，董浩硕大的人头瞬间飞起。 “哈哈，董浩已死，红巾军就地投诚者，饶你们不死，负隅顽抗，对抗淮南军者，杀无赦。”柴在用一手捞起董浩的首级，在冲天的火光之中迅速怒吼，犹如惊雷一般响起，直接让混乱不堪的红巾军军营彻底炸锅，周边无数的红巾军的士兵在见到董浩被杀之后，士气迅速跌落，再被身边气势如虹甚至于在此时再次迸发出更强大战力的淮南军面前迅速崩溃，随后一大片一大片的士兵纷纷扔下兵器，抱头蹲在一边。 中军这边的变故很快传到了周边，杨易带着第十四都几乎是瞬间开始四下散开然后一面和第十九都分兵看押投降之人，主力直接往外而去，去堵截那些开始四散而逃的红巾军士兵，和战前预想的一样，在柴在用击破红巾军中军击杀董浩之后，这股草寇之流就迅速溃散，被淮南军看押的人就地投降，但是外围的那些普通士兵却撒开脚丫子直接朝着黑暗之中而去，几乎是瞬间稀稀拉拉的大片人手就逃了出去。 “老柴，这里交给你，我去追击。”杨易此时已经顾不得柴在用捅了篓子，直接带兵朝前追击，整整一夜，第十四都各部都在搜索这些乱兵，防止他们冲击地方，润州本就是淮南军的辖地，若是让这些乱兵祸乱百姓，他二人必然会受到责罚。所以这一夜第十四都几乎是拼了命在周边数十里的范围内往来奔驰，甚至于还沿途通知所有的城镇官员，要求他们立即组织百姓严加防备，一旦有乱兵冲击要第一时间上报。 忙忙碌碌一整夜的时间过去，天明时分，当高济率兵赶到润州的时候，见到两人押着大队的俘虏时微微有些发愣，这一幕吓得柴在用急忙上前，一五一十禀明详情。 “正好，派兵立即搜索前进，扫清润州散兵游勇，然后集中兵力南下攻击常州。”高济眉头一挑，随即道：“通知水师第二都，太湖境内近期务必扫清所有沿途障碍，掩护我第三卫攻击常州。”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江州水战（上） 润州大战虽然最终还是放跑了无数的红巾军散兵游勇，但是在高济及时调整部署，抽调第三卫大部分士兵横扫了润州全境之后，终于将战线推进到了常州境内。而此时第二卫也迅速从金陵南下绥安，择机攻入湖州，并随时配合已经南下歙州的第一卫往西进发，攻击江西境内。 不过在此时当淮南军在西面集结了两卫大军，随时应对钟传的镇南军的时候，雷凌在水师第一都和巡航船队汇合之后立即大起舟师迅速往南开进，直逼江州，和李家添重整旗鼓组建起来的彭泽水师的战事也一触即发。 上次被淮南军水师打败，损失惨重之后，历经近两年的卧薪尝胆，李家添终于训练出一支规模可观，全部战船几乎都是新造的彭泽水师出来。只不过这已经是钟传竭尽全力的结果了。水师太耗钱粮，江西之地素来贫瘠，供养这么庞大的一支水师钟传根本就吃不消，所以即使李家添后期想要再填新船，钟传也没有办法再进行投入了。 不过这一次李家添倒是信心满满，至少在船只数量上自己已经不逊色对面了，只是没有碰到老对手何胜倒是让他颇为遗憾。 “都督，李家添的水师足有二十七艘大型战船，十五艘中等快舰，剩下小船若干，几乎是倾巢而出，前来大江之上和我等决战。”李家添那边给雷凌送了一封书信，但是十三司却在此时送来了对方几乎所有兵力和战船的汇总表，以及这两年来李家添的一些举动记录。 “就他们的那些烂木头也配叫大型战船？”雷凌哼了一声之后道：“明日一早集中主力攻击李家添，让他明白，大江之上，是我淮南军水师的地盘，任何人都休想横插一手。” 雷凌一声令下，贺毅那边迅速去准备，第一都手中有十五艘福船，在汇合了张大秋的巡航船队之后，实力增加不少，所以贺毅这边是信心满满，在第二天早上迅速命令各船开出港口，朝着江州迅速扑了上去，顿时间整条大江之上，旌旗招展，白帆涌动，那一艘艘艨艟巨舰顺流而下直接冲击江州的场景还是让端坐城楼观战的钟传倒吸一口凉气。 淮南军在东南各地还有战事，南方作战水师比步军出动还要频繁，也就是说此时集中在自己对面的根本不是淮南军的主力，甚至于说只是一支偏师，但是对方旗下的那开头一字排开的大船却还是让自己心惊胆战，而且对方的水师历经大小水战犀利，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对方水军将士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那股睥睨天下的士气和从容举动，这一点是李家添不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彭泽水师虽然训练的也很好，但是此时不论是李家添还是他手下的士兵，全都是各个面容紧张，除了被对方那明显大自己一大圈的战船吓得，更多的还是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无法适应这种紧张的气氛。 “此时若是还无法突破他们的大江防线，只怕淮南军就要改名叫平南军了。”钟传一阵叹息，神情有些沮丧，不过还好此时的李家添率先开始了动作，大批的战舰开始按照他的号令不断前出，然后编组成数支船队，直奔对方而去。船小也有船小的好处，毕竟更加灵活，大江之上作战，有时船小也能取胜。 “让张大秋率船出击，会会他这位同乡。”这一幕雷凌和贺毅几乎毫无动作，直接让张大秋率领自己的本部越过前军大阵，直接杀了过去。 张大秋本身是巡航船队，其战船都是第二都淘汰下来的久船，但是船速很快。只不过淮南军水师的旧船在开出去的时候李家添才发现竟然丝毫不逊色自己这边的大型战船，而且船头之上的将旗一瞬间就让他明白过来自己的老对手来了。 “投石车准备、弩炮调整。”张大秋看着对方那数支船队也开始朝自己而来，冷然一笑，旗舰之上不断传出号角声，整个巡航船队迅速横列在大江之上，顺水而来，无数的弩炮和投石车开始各自露出狰狞的面容，伴随着瞭望手不断报来距离数字，张大秋猛然间一挥手，只见旗舰上面猛然间三个滚滚燃烧的火油灌迅速飞起，直奔对方的头船而去，那这一瞬间弩炮也开始呼啸怒吼，一排排的弩箭开始带着火星子迅速呼啸而出，强悍的冲击速度让它们后发先至，直接一头扎进了彭泽水师的头船上面。 “轰！”张大秋这边一出手，他身边的无数战船也迅速开始攻击，只见一瞬间，在李家添还未反应过来之间，江面之上无数的火球开始翻滚而来，随后头船在片刻之间就被火油灌连续砸中四五次，一瞬间冲天大火立即窜了起来。 “干得不错，开门红！”雷凌在旗舰上面拍了拍手，随后道：“让第一都立即从西面绕过去，切断李家添和江州城防军之间的联络，我们今日要将其一股聚歼。” 贺毅这边在张大秋取得战果的时候带着第一都主力也开始了动作，大队战船趁着李家添的船队纷纷上前反击，和张大秋打成一团的时候，悄然间从西面包抄过来。 而此时在取得开门红之后，张大秋一声怒吼，急促的号角声开始变得更加激昂，旗语也在不断变幻，各船迅速竖起挡板，抵挡对方的箭矢攻击的同时，弩炮开始将目标对准对方战船的水线附近，一丛丛的弩箭几乎是每一次集中对方的战船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这种水师专用的弩箭前段箭头硕大，已经带有破甲性能，再加上弩炮比起之前的弩机更加势大力猛，所以对于战船的威胁更大。 不过李家添也学着淮南军水师在战船之上装备了投石车和火油弹，所以一开始没注意淮南军这边连续三四艘战船被对方击中。这一下让张大秋彻底恼怒，让投石车全力反攻，相比较对方的投石车实际上就是攻城步军所用的缩小版，淮南军这边已经经过兵仗局重重改进，变成了水师专用，不仅仅性能更加可靠，而且射程和力度也更加迅猛，在张大秋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在和自己对攻的那几艘战船各个都是火光直冒，大火迅速烧了起来，有一艘应该是集中了对方的投石车所在的位置，将原本要发射的火油弹给点着了，一下子冲天大火直接将半个战船都给吞噬了。 “就这么打！”张大秋冷然一笑，随后立即催促各船开始加大力度，并且开始组织船队准备改变方向，冲击李家添的船队大阵。 第二百四十五章 江州水战（下） “让李家锦立即前出，截断张大秋的攻击，不能让他率队冲击我们的本阵。”李家添自己的战船和士兵仓促之中不可能和对方的娴熟善战相比较，随意在取得意外战果之后就不顾前方自己的战船被对方连续少了好几艘，直接让李家锦率后备船队出击，一下子将张大秋给堵在了原地，双方几乎算是仇人见面，所以瞬间厮杀在一起，往来的火油灌几乎是犹如雨下，往来不断，而夹杂在其中的弩箭更是呼啸不止，带走一蓬又一蓬的鲜血，瞬间将李家锦的船队都给染红了，对方没有类似于淮南军水师的竖板，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弓箭手找到了机会，那一阵阵的箭雨在混乱之中成了最致命的杀人武器，被打乱了阵型之后，李家锦本人甚至都被一枚冷箭击中，无数战船上的水军将士被打得七零八落之后，反击迅速减弱，张大秋不顾自己的旗舰浑身冒火直接冲了上去，投石车铺天盖地的朝着对方投掷火油灌，顷刻之间再次将对方的船队点燃了好几艘。 如此一来整个江面之上双方的战船带着一丛丛冲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往来奔驰，直接隔断了整个天空。也让贺毅所部的主力迅速插进。 “火油弹准备，投射！”几乎就在贺毅下令的那一瞬间，第一都庞大的战船之上，无数的火油弹冲天而起，福船上面装载的投石车比起张大秋的巡航船队要更大更多，所以这一瞬间，当二十艘福船陆续开火之后，整个李家添水师的西面阵型大乱，无数的船只在一瞬间着火，呼啸而来的弩箭更是瞬间斩杀了无数猝不及防的水军士兵，无数的人影掉落江水之中，瞬间染红了江面。 “城防军速去帮忙。”李家添因为滚滚浓烟没有察觉被贺毅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前方李家锦和张大秋鏖战不止，后面被贺毅的主力直接冲击之后，阵型大乱，逼得钟传不得不让江防军迅速投入战斗，企图依靠岸边布置的弩机和大型投石车帮忙，逼退贺毅。 但是此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在福船冲入对方的大阵之中的时候，拖后的小船开始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散开，迅速楔入彭泽水师之中，那无数往来的小船上面只装备了一架弩炮，但是在此时混乱的大阵之中起到的扰乱作用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行船灵活，往来无方之下，他们直接将这团浑水迅速搅浑，整个李家添的后军直接彻底崩坏，此时的贺毅甚至没有将钟传的江防军的反击放在眼里，直接率领福船主力直接插进了李家添大阵的核心位置，然后福船四面开花，犹如一座座炮台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攻击而去，那无数冲天而起的火油弹迅速将周边的彭泽水师的战船点燃，持续而来的火油灌带起的大火根本来不及扑灭，很多船只甚至于在一瞬间连续遭到无数火油灌的攻击，从而逼得那些新兵不得不直接跳船逃生，无数“轰隆”作响的火团窜起之后，伴随着的都是一艘艘战船在江面之上尽情燃烧。 “给我抓住李家添！”雷凌没有干涉贺毅的指挥，反倒是站在旗舰之上迅速瞄准了李家添的旗舰，在福船大队插入对方的本阵之中后，李家添的指挥系统实际上就已经无法起到作用，滚滚浓烟之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号旗旗语，甚至于这一刻淮南军水师自己也都是各自为战，但是在各大福船冲上来之后，实际上就形成了以福船为中心，其他船只迅速组成的一支支小编队，直接将对方的船队冲得七零八落，甚至于很多带着滚滚浓烟和大火的彭泽水师战船因为躲闪不及，直接被福船彻底撞翻，然后被江水迅速吞噬。 雷凌的一声招呼让贺毅反应过来，带着旗舰身边的三艘福船迅速转舵直奔李家添的旗舰而去，无数的火油弹在冲锋的途中就迅速被扔出，强力的投石车这一刻不断朝着前方喷吐致命的大火，几乎是瞬间就将李家添的旗舰彻底包围，无数的火油弹甚至落在江面之上依旧会燃烧，那一丛丛的大火之中，李家添虽然迅速发现目标，然后开始反击，但是在贺毅浑然不顾之下，三艘福船直接冲到他跟前，品质型直接将对方围在了中间，这一下投石车找准目标直接轰然投射，直接硬生生的让对方在瞬间直接被三个火油灌同时命中，大火从三个方向迅速蔓延开来。 “啊！”李家添一声嘶吼，亲自操作投石车对准了贺毅的旗舰，一发命中，大火在甲板上烧了起来，让贺毅的旗舰一阵混乱，但是另外两艘福船在此时却再次偷袭得手，顷刻之间让李家添的旗舰彻底被大火吞噬。 “原来他们的火油灌有问题。”贺毅亲自带队去灭火，一袋袋江沙被倒出来之后火势迅速被控制，仓促之中贺毅一扫对方留下的火油灌碎片迅速发现了问题所在，和淮南军水师的火油灌是经过特制的不同，对方的火油灌里塞的大部分都是柴草，只有少量的火油和松脂。 “给我速速击杀李家添！”贺毅一声怒吼之后，直接让弩炮对准了对方已经被大火彻底蔓延的战船，一枚枚弩箭迅速呼啸而出，与此同时让旗舰加大马力直接迎面撞了上去，福船硕大的身躯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而过，直接硬生生的将对方的战船犁翻过来，然后压着对方的船身冲出数十丈远才缓缓掉头。 虽然贺毅的这一举动让自己的旗舰也突烟冒火，但是在将对方的旗舰彻底覆灭之后，整个彭泽水师顿时彻底混乱，失去了指挥之后，被迅速击破。尤其是旗舰之上的号角声一断，周边原本还在奋战的其他战船迅速察觉到了不妙，但是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究竟就被淮南军水师一阵接一阵猛烈的攻击彻底碾碎了希望。 “都督，彭泽水师要逃了。”贺毅自己在刚才的撞击中也受了伤，头上鲜血直流，但是此时却恍然不顾，上前禀报道。 “各船队立即解散，给我迅速击破当面之敌，然后随旗舰追击，彻底消灭他们。”雷凌一声冷哼，随后旗舰之上呜呜的号角声迅速传出，无数的水师战船开始迅速分队出击，绞杀自己面前的彭泽水师船队，这场大战也在随后落下帷幕，淮南军水师紧追不舍，直奔彭泽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横扫太湖 “指挥使，陆帅和第三卫高济大将军发来紧急命令，让我水师第二都汇合第三都立即前出扫平太湖境内所有水军势力，协助步军攻略苏常，隔断钱镠和刘汉宏水军威胁。”无锡九龙山附近，淮南军水师第二都驻地，何胜几乎是在西面雷凌率领第一都击溃钟传的彭泽水师的同时，也接到了陆翊和高济联合发来的紧急命令。 “十三司有没有新的情报送来？”何胜点了点头，水师第二都进驻太湖，本身就是配合步军攻略常州的，只不过此时他并不清楚润州城下，杨易和柴再用两人已经联手击溃了董浩的红巾军，所以在接过命令之后立即问道。 “目前钱镠军已经越过苏州南境，水师兵进太湖南段湖心岛包山一带，刘汉宏手下水师大将何肃和辛约也率水军赶来助战，两部合计战船近百艘。”副将***想了想之后点头道：“第三都已经派遣部分战船南下，预计两三日内即可抵达太湖。” “先率军前往包山附近，堵住他们北上的步伐，传讯第三都船队随后赶来汇合。”何胜当即率领第二都全部船队兵力立即南下，结果却在行进途中碰到了北上的钱镠的浙东军水师船队。 钱镠和董昌下属的浙东军水师力量在此时并不强，甚至于本身还不及刘汉宏强势，尤其是何肃和辛约两人率兵北上之后，钱镠军更是居于劣势的地位。只不过刘汉宏除了水师之外并没有派遣步军参战，而钱镠本人却直接带着八都兵赶到了苏州境内，其意图就是要在淮南军南下苏州之前，将苏州治所拿下，将浙东的势力趁势往北推进，所以在钱镠步军北上之后，水师也迅速北上，结果在包山以北百余里的地方，和何胜不期而至。 何胜此时并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只是钱镠一家的兵力，当即调动了全部的兵力迅速在包山以北朝浙东水师发起冲击，而且为了取得先期的优势，第二都几乎全部的船队全部出动，整个太湖南部迅速沉浸在无尽的战火之中。 第一次和淮南军开战，浙东水师根本没有对决福船和投石车的经验，在大量的火油罐投入战场之后，浙东水师的战船瞬间被连续烧毁十几艘，冲天的大火直接将最前面的先锋船队尽数烧毁，然后趁着对方被彻底打蒙的机会，福船大队直插对方的核心，依靠着庞大的船体，二十多艘福船摧枯拉朽一般在浙东水师的船队之中横冲直撞，直接凭借着船体的优势就直接连续撞翻了十几艘浙东水师战船，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搅乱。 “指挥使，这是钱镠一家的兵马，没有看到刘汉宏的旗号。”***在带着旗舰冲杀一圈之后都没有发现刘汉宏的影子，匆匆来报道。 “天赐良机，命令各船队不要放松，务必给我彻底打掉浙东水师的主力。”何胜一拍手，立即命令船队全体升起决战旗，一瞬间将整个太湖水战的声势推送到了极致。福船散开之后带着其他战船，开始分路围剿被打散的浙东水师战船，随后更是直接直接沿着太湖南下追过了包山之后才停下来。 而在第二天，当第二都水师开始重新集结之后，在核对了战果之后，何胜根本不顾及十三司那边紧急送过来的浙东钱镠的反应，立即挥军直奔辛约和何肃而去，甚至没有等第三都的兵马赶到就再次开战。 辛约和何肃的兵马比起钱镠的水师要强悍得多，而且战船和水军的战术水平也高超不少，双方在太湖境内连续僵持了三天三夜之后，才在靠近湖州方向堵住了对方的主力，随后大战再次发生。 此时第三都的船队已经从北至南驰援，并且在第二都的快船接应之下沿着太湖西岸巡回而来。所以第二都当即集中主力，以福船开道，在整个太湖宽阔的水面上一字排开，在冲开两部水师的本阵联络之后，立即开始往南集中主力围剿辛约的船队。 双方鏖战半天时间，并且在光启元年八月初八夜展开夜战，以火油罐开道，将整片太湖水域全部照亮，然后将福船大队分成两部，南北夹击，顿时间湖州水域战火漫天，无数的战船在大火之中被付之一炬。和浙东水师几乎同样的，因为没有和淮南军交战的经验，仓促之中根本无法应对火油罐和弩炮的联合夹击，被福船靠近之后，展开了一场炮台似的轰击。 这场大战在随后的第三都的船队加入之后达到高潮，历经一夜鏖战之后，第三都和第二都以损失三艘福船，其他战船十一艘的代价将辛约和何肃两部的水师主力近乎于全歼在太湖境内。 这一战不仅仅剿灭了整个东南各州郡水师的主力，让淮南军水军从此在东南一家独大，而且在战后也极大地促进了整个淮南军船只建造水平的提升和水师专用武器的改进。在投石机的基础上，将火炮的雏形拿了出来，以弩炮为基础将后世的千机箭和火药技术结合在一起，直接拿出了最初的火箭炮。 而在此时，当何胜的战报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身在润州的高济和已经抵达苏州和第四卫汇合的时候，整个东南乃至于整个淮南军南征方略被这一东一西两场水战彻底改变了，原本按照陆翊的预计，需要将驻守北境楚州的第五卫也抽调南下的，但是在此时整个形势迅速急转直下之后，形势迅速得到改变。所以在苏州城下，陆翊在联络高济和李孝常的同时，还飞马朝着扬州上报，让薛洋等人紧急来苏州。 “立即兵发常州。”高济在陆翊这边调整方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润州，将后方全都交给了尹世恒和向杰的十三司，自己率领第三卫全体立即南下常州，开始趁着这个空挡清剿红巾军残余力量，准备在苏州大战展开之前，拿下常州，切断钱镠的退路。 而此时，身为苏州之主，苏州刺史的李长龙却和张长生坐在了一起，二人此时的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钱镠身上，放在了对方精心准备的一场伏击上面。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苏州定计 “不是说这次不出征吗？怎么还要去前线？”扬州节度使府内，陈潇潇和张沐雪三女一边帮着整理行装，一边薛洋皱眉道。 “前方局势大变，南进方略需要做出新的调整，甚至于整个东南的布局都要加快，这件事已经是刻不容缓了。”薛洋走过来柔声道：“你们三个也准备准备，说不得年前就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薛洋刚刚说完，陈潇潇刚要问话，外面袁袭就匆匆而至，所以急忙撂下三女走了出去，让陈潇潇在旁边嘟着嘴道：“这才回来多长时间又出去，每次都不让人省心。” “妹妹，这次只怕我们真要搬家了。”杨若兰在旁边微微一笑，拉着她坐在一边道：“南边必然有重大变故，刚才他说让我们搬家，那就是战事有可能在年前结束，你没听懂吗？” “哦，搬家就是他上次说的搬到金陵吗？”张沐雪在旁边若有所思道：“以后是不是要官升一级啊？” “升不升官不知道，但是想来唐皇若是还想要东南的税赋，就得赐爵了。”杨若兰微笑道：“到时候你可就是有爵人家的正房娘子了，还不乐意啊？” “那姐姐你不是啊？”陈潇潇闻言一震，随即拉着对方娇笑道：“他那么有本事，难不成不会给你们也弄一个诰命吗？” 三女在里面打成一团，嬉笑玩闹的时候，薛洋和袁袭也匆匆商议完毕，两人随同李振一起迅速启程直奔苏州。以水师快船的速度，从扬州抵达苏州不过短短两日时间，在陆翊吩咐陈瑜安排好苏州攻略的时候，薛洋已经到了，顺带着在路上还将陈瑜也带了过来。十三司在向杰坐镇金陵的情况下，陈武负责苏州等地事务，对于第一卫和第二卫的情报支援工作全都交给了沈勇处置。 “主公，这是最新情报，钱镠应该在张长生张家的串联之下和苏州刺史李长龙联手了。”陆翊将当前的情报递给薛洋之后道：“太湖水战之后，整个东南各地水师近乎于被全扫，我们淮南军一家独大，接下来的步军攻势只需要水师稍稍配合即可完成攻城略地。”东南各地的水师从淮南军水师分设之后就一直处于对方的强势打压之下，此次太湖水战更是直接将钱镠和刘汉宏两部的水师主力一扫而空，整个东南近乎于闻风色变，几乎是一日之内，苏州附近的各个城池都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北方淮南的这股寒流的蔓延。 “说说南进方略的调整吧。”薛洋和袁袭等人将这些情报和战报浏览了一边之后道：“你是南征主帅，说说你的想法。” “末将以为，南征依靠目前的四卫兵力足可以完成扫平整个江南东道的任务，而且必要的时候可以让第一卫往西攻略江州，将钟传北上势头彻底压制住，为我军下一步进攻江西打前哨。”薛洋抱拳道：“彼时，淮南道和江东连成一体，只要梳理民政，便可为我军提供巨大助力，从而和中原诸侯进一步拉开差距。” “四卫兵马扫平江东！”薛洋和袁袭都是沉吟不语，南进方略当初就是他们三人联手制定的，其中每一步都涉及到方方面面，而且本着一边打仗一边治理的原则，基本上打下一地就会完成一地的治理。但是现在陆翊的想法确实提前一步，想将江东拿下，然后陈兵江西，后方再行统一民政事务。 “我们的钱粮储备足够吗？”李振在旁边皱眉问道：“这个办法说起来容易，以四卫兵马打下这些各自为战的江东诸侯没有难度，但是一旦陈兵江西，必会旷日持久，江西虽然贫瘠，但是钟传却已经占据了除了被我们拿下的宣州和歙州的其他地盘，而且江西多山地，如果战事持久，后方民政推进不如人意的话，只怕粮草消耗会骤然增加。更何况，淮南新政要想在江东推行只怕也要经历一番波折，期间如果一环出现问题，我军必会出现更大的钱粮危机。” “李军师多虑，江南钱粮广阔，一个区区的金陵之主薛枚抄家来的资财就足以养活我淮南军两卫人马近一年有余，更何况金陵四大家族的家底。”陆翊笑道：“论富足，江东可比淮南为甚，只是淮南有扬州，位居商贸中心，江东各地的交易都在扬州而已，但是钱财粮食沉淀却都在本地。” 薛洋沉吟不语，陆翊说的话他明白，在自己快速打掉了黄巢之后，江南因为不是北方动乱中心，而且在安史之乱之后，连续两次中原百姓南迁，江南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加上适宜的气候和富庶的土地，江东在整个大唐经济中的比重越来越高。实际上也基本上是从唐末开始，经济中心的南移已经无可逆转，中原纷乱，关中残破，在自己保住扬州和淮南道之后，可以说整个大唐的精华正在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更何况，在拿出了治理血吸虫病的办法之后，淮南乃至于整个南方的人口正在快速增长，充足的人口为淮南和江东的发展提供了强力支撑。 “立即扩建南征指挥部，陆翊，你为主帅，兴绪你来筹建统辖民政、军管和后方新政推进等一切事宜，今年年底之前务必扫平江东。”薛洋沉吟半晌之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虽说时间有些紧，但是我想我们已经成熟的体制能够保证江东的稳定。” 薛洋下定了决心，随后四人一起迅速改变部署，将原本的南进方略关于江东的那一份拿出来再次规划，甚至于在随后尹世恒都被从金陵招了过来，整整近十天时间，伴随着几人精疲力尽的模样走出帅帐，这份涉及到军政和民政甚至是其中接管和新政推行等等一系列方略终于调整完毕。在南边李长龙和钱镠都不清楚淮南军在苏州城下屯兵不前到底为何的时候，几人都是疲倦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兴奋，这份计划的调整也就意味着淮南军在江东的战事和后续的所有事宜会随之快速改变。 “通知严先生，准备好从扬州搬迁，回去金陵立即着手推行新政，将润州和金陵合并为金陵府。”薛洋在陆翊去布置战事的时候对着尹世恒道：“金陵底定，将是江东新政的样板，你必须亲自主持。” 第二百四十八章 强兵对抗 “启禀陆帅，苏州以南二十里发现浙东兵马踪迹，似隐藏踪迹之像。”陈武来到第四卫帅帐的时候，陆明这边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看样子钱镠打算侧击你们。”陆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朝着陈瑜道：“你自行安排吧，见识见识钱镠手下八都兵的战力也好。”他虽然轻描淡写，但是陆明却一瞬间脸色变得肃然起来，当即道：“留第三都和第十都为后备，准备应对钱镠，我们也和他打一场争锋相对之战。” 陆翊没有干涉陆明的布置，而且对方直接将第三都抽调出来，很明显就是想直接领略一下吴越步军的实力，这种强兵对抗的办法能够更直接，也能够迅速让钱镠认清楚现实。 苏州城三面环水，攻城大战除了扫清外围之外，更多的还在于水师的配合，何胜为此调集了大量的舟师进入苏州附近，除了沿着护城河附近协助步军快速进击之外，还直接以船载的火力掩护步军。所以在苏州城攻城大战的前三天，第四卫的主力兵马几乎都在和这些布置在河湖港汊之间的苏州步军进行战斗，一点一点将战线往前推移。 不过伴随着第四卫逐步推进到苏州城下，钱镠在后方的踪迹也越来越掩藏不住了，负责西面攻势的杜广义甚至于一度直接将兵力展开，摸到了对方的伏击圈。 “这个钱镠还真是好耐心啊！”陆明朝着陆翊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明日一战我军需要调整部署。” “自然该调整部署。”他的话音未落，薛洋和袁袭两人走了进来笑道：“架不住人家有位军师在后面出谋划策，你要是不小心，只怕杜广义真要被他给装进套里去了。” “主公说的是那个罗隐？”陆翊微微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听说此人主政杭州，倒是颇有政绩，难不成在军略上也有造诣？” “他已经随军前来，除了因为董昌的忌惮之外，也是钱镠铁了心要和我淮南军碰撞，试试北军深浅。”薛洋点了点头，对于罗隐这位传奇人物到还有点印象，不过此时却笑道：“陆明，还是调整部署吧，既然他想伏击你，你可以反过来伏击他啊，战场之上千变万化，敌变我也变。” “立即让第三都上前，换下第十五都，做出一副以西城为中心攻击苏州之态势，逼迫钱镠现身，然后让第十都和第十五都反身压上，和第三都中心开花。”陆翊此时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下令。这种战场之上的果决倒是让薛洋和袁袭相视一笑。 淮南军迅速改变部署，将第三都派往西城之后，整个苏州战场上的态势迅速改变，第三都那种凌厉的攻势迅速让苏州西面城防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同时，也给了城外伏击的钱镠带来了最直观的感受，换下来的第十五都往后撤退，而第三都竟然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三番五次突破重重封锁，攻上城墙，那种气势如虹的战力让苏州守军不寒而栗的同时，也让钱镠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 只不过此时站在钱镠身边的一位中年书生却有些不解，第三都的战力确实强悍，但是之前第十五都打得也是有声有色，甚至于对于攻城之战而言，对方那种绵密的进攻方式更加适合，却不知为何被替换下来。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猜测，在缺乏有效的情报支持之下，罗隐也无法对淮南军的真实意图做出准确判断，这和北方诸侯几乎都开始自发或者受淮南军影响组建专职的情报机构不同，整个东南乃至于南方，大部分藩镇节度使在率军作战的时候，情报还仅仅局限于打探敌军虚实数量的表面之上。 罗隐没有阻拦，而钱镠的八都兵在他的亲自指挥之下悄无声息啊的开始扑向苏州西城，开始露出自己的锋芒，直接朝着围城的第三都扑了上去，厮杀在随后迅速而来。 第三都遭到这股来自背后的打击，顿时间让原本越发犀利的攻击势头为之一缓，已经攻到城楼上的先登大军在随后急促的号角声之中疑惑不解的开始自行撤退，而后方那股庞大的兵力往前冲过来之后迅速将第三都逼到了苏州城的西城墙角。 “敢来伏击？”陆盛原本在前军指挥，此时见到身后的喊杀声之后迅速命令前队变后队，直接朝后厮杀，将攻城任务放在了一边，浑然不理会苏州守军的趁势反击，整个第三都迅速朝着向自己围上来的浙东兵马反冲击，双方随即在苏州西城外展开了一场争锋相对的强兵对抗。 第三都是淮南军中装备和训练最齐全的一支兵马了，全军士兵在作战时携带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几乎是一开始就直接将八都兵给打蒙了。这群淮南军在反冲上来的时候挺起长枪突刺，随后并没有如同寻常枪兵那般在拔枪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动作，在长枪取得第一波优势之后，直接将其弃之不顾，随手将身上的横刀和最新式的圆盾摘了下来，然后当起了刀盾手近身搏杀，掩护身后冲锋上前的长枪兵突进。而后排的长枪兵也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一瞬间长枪兵变成了刀盾手顶在了最前沿，身后的枪兵则趁着这个空挡继续上前，一轮轮反复冲击，以长枪为向导，取得突刺的优势，迅速将眼前的对手击杀，随后化身为刀盾手上前叮嘱八都兵的攻击，为身后第二轮突刺做准备，随后是第三轮第四轮。 这种办法直接将钱镠安排在最前线的长剑兵彻底打散，原本还想着依靠吴越步军剑术强悍，自己专门打造出来的这种类似于斩马剑一般沉重和犀利的重剑在战场之上取得优势，但是没想到的是却轻而易举的被对方直接破掉。在长枪兵不断突刺几乎毫无间断的攻势面前，自己的长剑都迅速被击杀殆尽，重剑在被对方的刀盾手挟持住之后根本挡不住对方身后那不断而来的明晃晃的长枪。 “杀！”陆盛狰狞一笑，随即立即让第三都直接在对方的包围圈之中发起反冲锋。淮南军中第三都算是最不怕孤军奋战的战队了，他们几乎所有的战术和战法都很娴熟，近乎于全能的战斗方式让他们始终能够跻身在淮南军主力行业。陆翊把他们调上去，除了打算和钱镠硬碰硬之外，就是因为第三都的这种战术素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包围与反包围 第三都在陆盛的指挥之下开始迅速反击，以一都之中直接横插对方的包围圈核心，除了打乱钱镠在前军的部署之外，还在于直接将八都兵所有的精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浙东兵马的编制和淮南军不同，八都兵虽然是八都，但是真正编制上一都人数却只有淮南军的一半左右，当初钱镠成立八都兵的时候也不是按照秩序来排列的，而是按照杭州附近把个地方来编制兵马的。只是八都兵伴随着钱镠左右征战，在不断击溃杭州附近的其他各路诸侯之后，更是跟随董昌南下攻伐刘汉宏，早就在大战的洗礼之下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强军。 但是此时八都兵却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虽然如愿将淮南军第三都围在了中间，但是对方却生龙活虎一般四面战斗，浑然不惧，仿佛根本没有像被包围了一般。 “这应该是淮南军最强悍的兵马，主公若想吃掉对方，只怕要付出血的代价。”罗隐在旁边一叹，随后道：“更何况，他们的大军还有人在旁窥视，打了这么久对方还没有动静，甚至于东北两面对苏州的围攻也毫无停歇，只怕那位南征大总管早就胸有成竹，就想看看我军的真实战力了。” “早就听闻淮南军战力强势，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钱镠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继续道：“不过乱世争雄，如果就因为对手战力强悍就心生畏惧，那如何能够争夺天下、割据一方？再说淮南军强势，我八都兵也还没有尽力呢。” 钱镠几乎是瞬间开始下令，八都兵马迅速围了上来，这一次八都兵是倾尽了全力，整个包围圈陡然间变得更加严密，无数的冷箭开始在人群之中穿梭，朝着淮南军第三都猛扑过去。 江东历来都是水军强势，步军实力差，但是有一样江东却很出色，大量的弓箭手纷纷出动之后迅速压制了第三都的左冲右撞，虽然第三都装备的是如今淮南军最顶级的明光铠，但是对方的弓箭手准头却非常好，那一枚枚冷箭甚至能够在人群之中穿梭然后击杀对手。这种损失让陆盛恼羞成怒，立即原地让刀盾手上前掩护，然后内圈的第三都将士一瞬间也变成了弓箭手，然后弯弓搭箭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抛射。依仗着自身甲胄远远比对方优越，第三都的箭矢更加的犀利，而且因为是抛射朝着对方的包围圈猛攻，第三都甚至不需要严密的准头，在蝴蝶弓的帮助之下，射速明显比八都兵要快，短时间内就让周边上前攻击的八都兵纷纷倒地，大量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扫过整片战场，带来无尽死亡的同时，也头一次让钱镠对于这种近乎于十八般兵器样样都会的战队感到无法下手。 “主公快撤吧，淮南军已经开始反包围我们了。”罗隐原本对于这支淮南军很好奇，但是此时见到对方的旗号猛然间开始转动，周边两道长长的大军迅速扑了上来，开始从最外围出击的时候顿时一惊。 “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啊！”钱镠微微一叹，立即下令八都兵开始撤退，这场伏击战和包围战他已经打不下去了，八都兵是他安家立命的本钱，和水师不同，若是损失他只怕在董昌面前也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在对方上前反包围自己的那一瞬间直接干脆利落的下令撤退。 “现在想跑？晚了。”钱镠没有料到的是，此时他要撤退，陆盛却根本不愿意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对方围着厮杀一场，所以几乎就在对方撤退的同时，直接下令第三都全军出击，直接衔尾追杀，迅速和对方纠缠在一起，硬生生的以自己一都的兵力拖住了钱镠八都兵数万兵马。 “哈哈，也不看看你在打谁的主意！”杜广义和李秀峰见到陆盛以一己之力直接将对方给硬生生的拖住了，原本相互掩护撤退的架势硬生生的被拉成了一条长龙，顿时乐得哈哈大笑，根本不需要协调指挥，两人一左一右，从旁边夹击，竟至于在对方撤退的途中左右夹击，和从背后追上来的第三都一起，直接将八都兵大半的兵马给围了起来。 八都兵行军队伍拉长，失去了人数的优势之后战力锐减，而淮南军确实三面夹击，在瞬间直接奠定了自己的优势，三都人马边追边打，在钱镠前军回过神来反扑之前，直接将断后的八都兵直接斩杀殆尽。 淮南军浴血而出，气势如虹，那种近乎于整齐划一的动作直接逼得钱镠动弹不得，甚至于在此时他的八都兵有两都被对方近乎于全灭。 “哼，敢插手我淮南军战事，钱镠，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陆盛在杜广义和李秀峰一左一右拱卫之后，气势更加高涨，远远的看着钱镠的大旗高声怒斥：“带来日我淮南军倾巢南下，必彻底剿灭尔等丧家之犬，收复江东，统一天下。”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让钱镠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怒气，右手一挥就要再次率军冲杀，却被身边的罗隐死死地拦住了。 “主公，他是故意激我军上前劈杀！八都兵不能再损失了，否则我等在杭州必将地位不保。”罗隐死命的拉住了钱镠道：“忍一时之气，徐图后举，让董大帅立即派遣援兵北上吧。” 罗隐的话让钱镠猛然间一震，随即缓过神来，有些不甘心的开始下令撤退。而此时站在对面的陆盛却哈哈一笑，也不再追赶，随即下令收兵。 只不过在随后当薛洋和袁袭收到第三都的战报看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两人却充满了疑惑，薛洋更是眉头紧皱，钱镠其人根本不像是这种做事虎头蛇尾的人，为何今日大战到了中期却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十三司立即传讯杭州，查清楚董昌和钱镠之间的真实关系。”薛洋想了半晌之后猛然间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让袁袭瞬间心思大变。 “主公，东南只怕要大变！”袁袭是一瞬间从薛洋的话语之中猜到了原委，当即道：“应立即让第四卫全力攻城，不得有误。” “军师放心，第四卫已经全军出动了。”袁袭的话音未落，外面陆翊就匆匆走了进来道：“钱镠已经撤军直奔杭州了，而且刘汉宏已经和董昌达成和解，越军不日南下福州和闵州。” 第二百五十章 攻略苏州（上） “陈武，去福州之后立即联络陈岩，告诉他只要他能守住福州和闵州一线，我淮南军必给予他最大限度的支援。”薛洋对着临行前的陈武叮嘱道：“水师外海船队不日南下，尝试从海上开辟航路，直通福州船港。” 送别陈武之后，淮南军第四卫立即全力投入攻城。这一次陆明拿出了全部的力气，第四卫数万大军四面围城，在没有了钱镠的干扰之后开始不顾城内守军的反击，迅速清理城外的各种攻势，大队的后勤人马源源不断的往来输送土石，开始以最暴力的方式填河前进。甚至陆明在和水师船队商议之后，直接动用水师舟师在苏州护城河上一字排开，以船只来聚拢砂石，确保填河的土石不被水流冲走。而且在持续三天的填河行动中，后勤大队直接想出了用麻袋和绳索固定土石，然后将所有的麻袋拴在一起以此来让土石迅速沉底。这个办法一开始试用之后迅速被推广，到最后成了淮南军攻城的必要手段，和水师的舟师船队一起，构成了淮南军攻城大战中对付护城河的两大法宝。 “李长龙还是不愿意投诚吗？”袁袭和李振已经随着薛洋赶往金陵，所以苏州前线陆明主持第四卫的战事，而陆翊则在看到高济已经进入常州之后，朝着陆明问道。 “还妄想着钱镠他们能杀回来呢，而且对于苏州城防也很有信心吧！”陆明摇了摇头道：“今早把十三司的人给撵了出来，不过这个李长龙倒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把人赶了出来，倒也没有逼迫十三司撤出苏州。” “我淮南军兵临城下了，他要是敢对十三司的人动手，难道不怕生死族灭吗？”陆翊冷哼一声之后道：“通知十三司，对于李长龙暂时不要问了，但是张家的那个张长生不是在城里吗？一定要给我抓住，一个张家能抵半个苏州城！” 两人让十三司去抓张长生的时候，整个第四卫也已经迅速完成了填河任务，数万大军开始直逼苏州城的城墙，由此攻城大战正式展开。 淮南军攻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整套流程，所以在攻城第一天，先登部队虽然集结待命但是，在淮南军主攻的东北两面，却是所有的远程打击方阵唱主角，无数的投石车一刻不停的朝着城墙倾泻火力，这一次在吸收了水师的战法之后，第四卫果断将火油灌用到了攻城大战之中，大量的火油灌被砸到苏州城的城楼上之后，大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在弩炮和弓箭手的抵近射击之后，不敢冒头也不敢去救火的苏州守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面城楼被大火吞噬，最后一个冲天的火球慢慢升起，逼得沿途所有的守城士兵鬼哭狼嚎，忙于躲避。 而在随后当北面的城楼也被大火蔓延之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在李长龙的执法队的逼迫之下，这些守军士兵开始颤颤巍巍的开始投入到救火大业之中，但是这一幕随后迅速被淮南军的弩炮方阵捕捉到，呼啸而至的弩箭迅速而来，那令人心悸的呼啸声之后是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死亡，甚至在这一刻，就连原本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水师船队也跟过来凑热闹，开始利用船载的投石车和弩炮加入攻击，让整个苏州城的城墙迅速被大火蔓延，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火城。 “让第三都准备，从东面发起突击！”陆明在见到苏州守军已经乱了章法之后，率先让第三都在东面集结，然后迅速踏上了攻城厮杀之中。 “命令弓箭手掩护！”第三都虽然是尝试登城，但是弓箭手却在这时候一刻不停的对着城楼放箭，甚至于这些人根本没顾不得上城楼上还有没有人，箭矢是不要钱一般朝着城墙倾泻着自己的怒火，而且在攻城塔靠上来之后第一波上去的也是弓箭手，利用攻城塔的高度优势，居高临下，冷箭不断，顷刻之间，城墙上那些侥幸躲过大火和巨石攻击的守军再次被这攻城塔上面的箭矢迅速击杀。 “上！”陆盛亲自带队，盯着铜皮圆盾沿着云梯迅速攀爬而上。苏州城高足有五丈有余，所以淮南军使用的都是特制的云梯，除了加长了长度之外，还增加了撑杆，在一队队士兵冲上去之后稳稳的压在了脚下的地面之上。 而这一刻攻城塔上的弓箭手也一瞬间将火力调整到了最大，十几人一起站在攻城塔的顶端，箭飞如雨，不断的压制两侧朝着云梯所在方向的守军前进的步伐。与此同时，攻城塔上面，无数的士兵也迅速沿着滑梯迅速朝着城墙滑落，在云梯上的士兵尚未抵达城墙之前，他们率先杀到。 第一波登城的都是淮南军精锐中的精锐，从攻城塔上滑下的淮南军士兵几乎是脚一着地立即开始反身厮杀，以最大限度来迟滞守军围攻云梯，为陆盛争取时间。只见一瞬间，整个苏州城的东面城墙开始迅速过渡到这种近身搏杀之中。伴随着连续数次上百名淮南军先登将士从攻城塔直扑城墙之后，终于稳住了其中一架云梯，让陆盛率队冲了上来。云梯的速度只要上面有人接应，先登就能源源不断的上城，如此一来厮杀也就变得越来越猛烈，范围越来越广，到最后当整面东城都是淮南军的身影之后，后方的远程打击方阵都为此停了下来。 “让北面的王茂章立即开始部署登城。”东面城墙上厮杀声一片，第三都近乎于全员登上城墙，全面投入厮杀之中后，李长龙只得不断的抽调各部上城墙，同时从其他各方城墙上抽调援兵赶来增援。这就给了陆明实施第二路突破的契机，几乎是一瞬间早就准备好的王茂章立即带队冲锋上前，第二十都几乎是照搬第三都的进攻手法，只不过在云梯和攻城塔后面，对方直接推出了攻城锤朝着苏州的北大门不断冲击，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开始迅速在整个北面传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攻略苏州（下） 第二十都因为第三都吸引了对方的主要注意力，所以他们攻城的难度一下子小了不少，至少城楼上的守军比起东面少了不少，而且没有李长龙亲自坐镇，在淮南军密集如雨的箭矢和弩箭的轰击之下，女墙都快被打碎殆尽之后，这些守军只能躲在鱼粮道上，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十都的兵马迅速爬上城墙，随后疯狂的朝着他们杀了过去。 “陆帅，王茂章也上去了。”传令兵前来汇报的时候，陆明是松了口气，在两面同时登城之后，基本上苏州城就被自己握在手中了，所以几乎是毫不迟疑，抽调李秀峰和杜广义两人迅速跟进，前往支援陆盛和王茂章两人。 “让李谠也压上去，跟随第三都之后。”陆翊见到陆明打算留下李谠所部为后备，当即道：“苏州战事已经不可能有反复，你大可以放心出击，不用担心！” “得了，陆帅都说了，你赶紧上！从东面出击。”陆明点了点头看着旁边跃跃欲试的李谠笑道：“入城之后约束手下，不得扰民，淮南军军政分离，大军只管打仗，不插手民政！” “请陆帅和大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李谠立即率军而去，由此第四卫也将所有兵马投入到苏州城内。 在得到了各部的有力支援之后，陆盛和王茂章迅速率军杀下城墙，开始朝着苏州城纵深方向急冲，无数的兵马开始迅速分队直入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一队队搜索出击，击杀前来围堵自己的苏州守军，巷战迅速开始以一种比攻城大战还要猛烈的方式在城内展开。 “你也去吧，看看能不能活捉李长龙！告诉他临阵投诚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顽抗到底，他就要为两军厮杀死难的将士负责！”陆翊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然后传令十三司，安定百姓，宣传淮南军主张，让他们不要害怕！” “放心交给我吧！”陆明朝着陆翊一拱手随后匆匆而去，而陆翊则回头对身边的亲卫道：“上报主公，让他速速派张环带文官前来，接手苏州政务。” 陆翊布置军务想来都是未雨绸缪，将事情做在前面，而此时刚刚从北城被打开的城门冲入城内的陆明，则立即让亲卫分头去传令，号令各军立即想办法将陆翊的话传给李长龙，同时不断的命令各部上前呼喊，要求苏州守军立即就地投诚。 “指挥使，那前面的那位文官看起来就像是李长龙。”之前李长龙在东面督战，应对淮南军第三都的攻击。所以几乎在陆明的命令传过来的那一刹那，身边的亲卫迅速锁定了前方人群之中的那个身影。 “哈哈，这个功劳合该落到我头上了。”陆盛几乎是不假思索立即带队亲自冲了上去，连指挥各部发起冲锋都不顾了。 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很明显对方并没有注意到淮南军已经开始在打他的主意，所以等到陆盛直接扑到对方跟前的试试，对方才恍然发现。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第三都的士兵在陆盛的召唤下纷纷上前，将李长龙所在的这一队人马团团围在了中间。 “李长龙听着，我淮南军南征大总管有令，你立即投诚，我淮南军对于既往不咎，此前给予你的承诺依旧有效！但若你执迷不悟，顽抗到底，那么两军在城内厮杀，所有的罪孽都由你一人承担！”陆盛冷喝道：“苏州城十万百姓也会因你而平白遭受刀兵之灾！” “由我承担？你们淮南军不守疆界，擅自出动江东，这些都是你们淮南军挑起的，该由你们负责！”被陆盛锁定之后，李长龙不得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脸上还带着血污，此时盯着陆盛冷笑道：“倒打一耙的本事你们淮南军倒是很擅长啊！” “我淮南军承万民之愿出兵东南，为的就是求得东南一统，推行淮南新政，利国利民！”陆盛一时语塞，但是身后陆明却匆匆赶到，看着李长龙冷笑道：“你身为苏州刺史，自当明白我淮南军的主张，我淮南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兵马！在我王师面前，居然负隅顽抗，而且栽赃嫁祸，妄图浑水摸鱼，我告诉你李长龙，今日之事，你若是继续顽抗，不仅你自己身死族灭，而且还会遗臭万年，永远都会被钉在这耻辱柱上，为今日死难的两军将士承担罪责！就因为你，他们才会相互厮杀，徒耗我大唐元气，你身为百姓父母官，苏州一城之主，难道就没想过这些吗？” “你！”李长龙被陆明一顿抢白说的瞠目结舌，对方的话看似是强词夺理，但是这些天伴随着十三司不断上前劝说，他也暗地里了解过一些淮南军的细节，作为刺史，他甚至仔细查看过薛洋在淮南境内推行的新政根本。自然也对淮南军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并没有对十三司的使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只是回绝了对方，任由他们在苏州城内活动。 “当今天下，乱局纷纷，百姓疾苦，看不到希望，而我家主公自从领镇淮南一来，推新政，富强百姓，救济救穷，开民智，淮南各地正在陆续广开私塾，为百姓谋福祉，李刺史，生逢乱世，得遇明主，应该倾心辅佐，而不是试图对抗天命人心。”陆明见到对方沉默不语，微微一叹道：“你自己问问在场的这些将士，他们就是这场新政的受益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战场之上不计生死，奋勇杀敌，为的就是这天下民心迅速一统保留华夏元气。” “这是唐皇应该做的事情，你家主公不觉得自己是在越俎代庖吗？”李长龙沉默半晌，他身边的所有士兵也跟着肃然不动，这一幕让陆明悄然点头，看得出来李长龙在苏州守军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绝境之时还有这么多人跟随。 不过他这句话却让陆明摇了摇头，随即自顾自道：“唐皇会不会做这件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天下事应该天下人说了算！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为将者，应该考虑现在！为臣者应该考虑苍生！” “我想见薛相公！”陆明的这一番话让李长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手中的长剑也悄然落地，随即走出人群，来到陆明跟前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福州事 李长龙在最后关头下令守军放下武器，也让苏州避免了最惨烈的巷战，不仅仅近万名苏州守军的性命得以保全，而且这个江东仅次于金陵，甚至于在商贸发展上已经隐隐然开始追赶扬州的繁华大城能够避免战火的洗礼。 苏州城被拿下之后，陆明立即派兵跟随李长龙的传令信使在短时间内迅速扫荡了下属的所有县城，迅速将苏州纳入到淮南军的治下，随后兵出湖州，和常州境内剿匪的第三卫一起，在东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钳形攻势，将目标直指湖州和南边的杭州等地。 而此时已经迅速南下抵达福州的陈武还未曾见到陈岩，就接到了十三司的紧急传讯，越州观察使刘汉宏在水师被淮南军一举击溃之后不再迟疑，直接将北面的所有兵力迅速抽调回来，然后往南突进，连自己的老巢越州都打算一并放弃，打算直接撤到台州一线，然后全军进入闵州和福州一代，以闵地为根基。 这种猝不及防的改变除了让陈武赶到诧异之外，也深切的感受到对方的那种急迫，很显然刘汉宏并不看好，目前湖州和杭州的局势，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钱镠和董昌挡住淮南军南进脚步的时候，迅速挥兵南下，攻略福建，以此为根基，避开淮南军的打击。 而此时陈岩的这个福建观察使并没有坐稳多久，他本身能够掌控的就只有福州本身，甚至于闵州也无法触及，他自己还在一心一意朝着泉州经营势力。福建一代多山地，和内地因为一道武夷山从南到北，几乎将他们和中原和北地彻底割开，素来闭塞，所以陈岩的消息甚至还没办法和十三司相比。 不过好在陈岩本人对于天下大局有一番了解，而且淮南军崛起之后这种横断东南的势头他也曾做过预判，所以在陈武直接以淮南节度使的传令使者前来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为难，但是陈武接下来直接告诉对方的消息就让他坐不住了，刘汉宏入闵，几乎代表着他为首的福建本地实力最大的难关。在越州等地经营多年，而且本身手握台州、明州和温州的大权，刘汉宏的实力甚至于比董昌还要强势不少，只不过缺乏像钱镠这样的强将坐镇而已。 “陈帅莫要担忧，刘汉宏入闵也是害怕我淮南军南下的大军，妄图以福建多山之地抵挡我军前进脚步而已。”陈武微微一笑之后随即道：“但是他可能想差了，我淮南军此番对于江东是志在必得，收复东南，为天下百姓尽心尽力。他对抗王师，必会不得善终。” 陈武的这番话与其是说刘汉宏的，还不是是说给陈岩听的，所以他一说完陈岩的脸色就紧跟着一变，盯着陈武沉默不语。但是他身边坐的的妻弟范晖却忍不住了，当即起身道：“我义宁军坚守福州本地，难不成还怕他区区一个刘汉宏不成，到时只等他来，我军众志成城，必会挡恶贼于藩篱之外。” “呵呵，范将军，人家已经来了。”陈武微微一笑之后随即道：“目前前锋人马应该已经过了福鼎了，不日便可抵达长溪和福安。而且刘汉宏的越州军可是水陆并进，水师余部从温州南下，一旦在长溪和步军汇合，范将军打算怎么办？” “这还轮不到你们淮南军来操心。”范晖冷笑道：“若不是你淮南军大举南下江东，只怕刘汉宏也未必会进入我福州！说到底都是你们淮南军先入侵他人州郡在先，还敢来我福州大放厥词，若不是看你家主公剿灭黄巢有功，本将早就拿下你的人头了。” “陈帅也是这个意思吗？”陈武脸色不变，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薛洋当初在交代自己南下的时候就一早会猜到这个范晖的脾气秉性。 “福州我义宁军只会妥善守护，不劳尊使操心，代陈岩转告薛相公，淮南军南下之时，我必率义宁军北上，为薛相公大军摇旗呐喊。”陈岩这一番话说的非常客气，但是却让陈武叹息的摇了摇头，看起来福州等地的确是闭塞异常，他们还不了解中原等地的变化，只是一心一意躲在自己的这一方天地之中。不过倒也好，就让刘汉宏来打破他们的幻想，到时候再帮他们一把也不迟。 陈武虽然在陈岩这里碰了个钉子，但是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反倒是让十三司紧急传讯陆翊，酌情派遣水师出海南下。只不过此时他并不清楚的是，刘汉宏已经攻占了长溪港口，而且水军已经开始先步军一部南下，准备直接进攻福州长乐港，这在步军尚未从福安出发的情况下水师先进一步，除了刘汉宏本身的急迫之外，更有要打陈岩一个措手不及的因素在里面。 而事实上刘汉宏想的没错，就连陈武都没有反应过来，认为自己谋算的时间刚刚好，在淮南军水师南下的时候，正好能够介入刘汉宏和陈岩的交战之中。 不过此时在陈武的提醒之下，陈岩和范晖倒也不是没有准备，义宁军开始迅速像福州集结，大批的探子开始不断北上探寻越州军的具体进军路线，并在随后不久范晖开始率军进入宁德，打算在宁德一线构筑防线挡住越州军南下的步伐。 陈岩自己也没闲着，在范晖领军出击之后，立即联络泉州刺史王潮，说明情况，建议对方和自己联兵一处合力对抗南下的刘汉宏。 王潮那边还没有动静，当时间走到光启元年九月份的时候，当范晖在宁德遇到刘汉宏的步军的时候，长乐港外面，越州水师的战船也出现在陈岩的眼中。此时的他和躲在暗处的陈武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苦涩。 对于陈岩而言，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所以几乎是一面组织福州的青壮年立即加入义宁军严防死守，一面紧急致信王潮请求其迅速出兵，助自己一臂之力。 而陈武则张大了嘴巴，甚至想抽自己一耳光，光是想到了对方会水陆并进，没想到的是刘汉宏会直接让水师先行一步，利用福州沿海的优势，直接让水师在此时出海作战。这一招确实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甚至于在此时他恨不得直接飞回苏州，告诉水师不要过来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威压钟传 “启禀主公，镇南军主力进入彭泽县。”沈勇匆匆把情报送到了金陵城中薛洋的手中，因为陆翊在东南指挥第三卫和第四卫进入湖州，所以第一卫和第二卫的战情汇总就近直接送往金陵，交给薛洋和袁袭直接处置。 “这个钟传是要拼命了？”袁袭在旁边一笑，随即问道：“十三司有收到北方吴明传来关于杨行慜等人的消息吗？” “禀军师，吴明并未传来杨行慜的最新线报，庐州兵马依旧在蔡州和秦宗权争锋，后者得到了朱全忠的支持。”沈勇摇了摇头。 “那谁给他这么大的勇气？”袁袭皱了皱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之后，当即道：“主公，让第一卫北上吧，第二卫南下攻入婺州，即可在短时间内加入江东战场，第一卫主力对抗镇南军足矣。” “立即传令，让向冲率第一卫立即北上彭泽，务必挡住镇南军东进脚步，让他放开手脚。着令第二卫火速南下攻击婺州。”薛洋点了点头，第一卫是淮南军精锐，而且是陆翊亲手训练出来的兵马，只要在彭泽挡住镇南军，钟传就过不了东至，也就无法起到侧击淮南军腹地的作用。 来自金陵的命令在十三司的运作之下飞速传出，第二卫李孝常的兵马立即从歙州南进，而第一卫则从一改之前和第二卫齐头并进之势，迅速北返，从歙州直奔宣州境内，并在彭泽以东截住了镇南军赵德枢的主力。 向冲的第一卫远程奔袭是气势汹汹，而赵德枢刚刚从彭泽启程，双方在东至以西骤然相遇，随即迅速展开战事。 在水师近乎于被雷凌一股全歼，水师主将李家添本人都生死未卜的情况之下，钟传让镇南军步军主力出彭泽，很明显就是想将战事挡在江西境外，毕竟他如今虽然领着镇南军节度使的名义，但是却并未占领江西全境，至少江南西道在东面的州郡被淮南军拿下了，而南部抚州以南地区又多贫弱不堪，犹如鸡肋一般，唯有将触角往东，重新占领宣州和歙州等地，才能够真正分享整个东南的繁华。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和淮南军势同水火的原因。前者被对方挡住了北上岐黄的道路，如今东进再次被堵，钟传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前路连续被对方挡住。 不过赵德枢和向冲的这场大战，却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一卫在向冲的指挥下，以第一都、第六度和第八都为前导，加上第七都这个近乎于职业的远程打击部队在后方不断支援，硬生生的将整个战役打成了一锅粥，赵德枢没想到的是第一卫的推进速度那么快，各部之间配合的妙到毫巅，近乎于本能反应一般，一个庞大的锋矢阵干脆利落的在半个时辰之内直接连续击破他三道防线，直逼中军而来。而且和其他部队不同，第一卫在攻击的时候，前方步军将士厮杀不止，但是身后的箭雨却始终不断，几乎是一波接一波，远程弓箭手几乎是紧随步军身后不断持弓箭射击。二者之间明明是不同的兵种，调度指挥也不一样，但是彼此之间的步骤却始终保持一致，同进同退。步军始终在前面，弓箭手几乎是不需要召唤，只要前面那个地方攻击受阻，附近的弓箭手立即向哪个方向应援。镇南军本身战力就比不上淮南军，被第一卫这一招直接打得步步后退，根本无法守住自己的阵型。 这种远中近几乎没有死角的战法是向冲驻守申州一年多一来训练出来的新成果，以一卫之兵力，硬生生的将第三都那种全能的战斗方式在战场之上展现出来，赵德枢是向冲和第一卫第一个实质性的对手，也注定是一个悲惨的对手。 战役打到中期，甚至于赵德枢调动了塔盾兵在前面组成了一个近乎于封闭的防线都挡不住第一卫的冲击，杨功在见到这个乌龟壳之后，直接挥手从后方将弩炮调了过来，近距离轰击塔盾，弩箭那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几轮齐射直接硬生生的凿开了对方的防御，掩护锋矢阵的箭头直冲对方的阵地，自己随后带着弓箭手齐射覆盖，将镇南军最后的战力直接消耗殆尽。 在后方督战的向冲见到时机一到立即下令全军出击，让关宁带着后备军冲了上去，以一个卫三位多万的兵力，远程奔袭之余在一个时辰内凿穿了赵德枢五万大军布设下的防线。如果不是赵德枢见机得早，在战役中期自己的塔盾被对方轰破之后就立即率军撤退，只怕镇南军真要栽在东至。 但是即算是如此，向冲在赵德枢撤兵之后还是带着第一卫衔尾追杀数十里，并在第二天将对方围在了彭泽县城之中，双方隔着县城的城墙对峙。 不过一战惊魂之后的赵德枢再也没有勇气和这种彼此衔接好不空隙，不论自己如何变阵都有条不紊战斗的战队厮杀了，就算是眼下有县城城墙防护，赵德枢也丝毫不敢轻视，忙不迭的向后方钟传求援。 不过向冲此时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德枢的反应，薛洋给他的命令是放开手脚，而东至和彭泽之间，彭泽很显然是个强力据点，也是镇南军东进的最好前哨，要想打掉钟传的幻想，那就必须拿下彭泽，逼迫对方继续服软。所以几乎就在钟传接到赵德枢求援信件的时候，第一卫的攻城大战也正式展开。 而正是这一次攻城大战让赵德枢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和向冲对阵。第一卫在攻城之时，前方先登甚至敢于在自己后方弓箭手的抵近射击之中登上城墙厮杀，那种自家箭矢纷纷入雨，但是前方还有无数自家兵马在厮杀的场景，让赵德枢骨子里有些发寒。这样的大军是把一切都训练到了骨子里，化作了本能才能够做，不误伤自己人，而前方厮杀的将士也是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后方的弓箭手才能放心厮杀。 彭泽县的城池并不坚固，第一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冲上城墙，依靠第一都强悍的战力顶住了镇南军的反击，大军随即蜂拥入城，赵德枢当即率兵弃城而逃，随后还差点被出城追击的杨功所部一箭射杀，镇南军往来数百里，除了丢下一地的尸体之外，还彻底丧失了东进的门户。当败兵返回江州之后，整个江西都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钟传甚至一气之下直接病倒。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家送女 “大娘子，主公传讯过来，让您安排好扬州城内的一切，近期乘船去金陵。”扬州节度使府内，杏儿匆匆从前面走进来，朝着陈潇潇道：“主公说他已经在金陵等着我们了。” “潇潇，看样子南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咱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作坊铺子你和沐雪都安顿好了吗？”杨若兰摆了摆手，示意杏儿去帮忙收拾行装，随后看着陈潇潇笑道。 “放心好了，安叔都派人接手了，不用我们操心。”陈潇潇拉着杨若兰刚要坐下，却见到杏儿站在一边没动，忍不住好奇道：“还有事吗？你昨晚不是吵着要去金陵看看吗？” “那个，王相公家的王大娘子又来了。”杏儿面带苦色，看着两女道：“还把她们家的那位侄女小娘子也带来了，怎么看都想给主公塞给妾室，而且趾高气扬的，总觉得我们似乎是欠了他们一般。” “这个王大娘子，真是就他们一命还赖上了。”杨若兰一顿足之后道：“让她在内宅厅上等着，就说大娘子今日有事，晚些时候再去见她。” “姐姐，这个王大娘子只怕不是想塞个妾室过来吧？”陈潇潇眼光闪动，随后皱眉道：“她若是有事，大可直接去找薛洋，走我们内宅的路子走什么？” “估计是为了她男人吧！”杨若兰微一沉吟之后道：“王大相公自从被吴明从乐从训手中救出，就身受重伤，这养了大半年才养好，看样子王大娘子见淮南对大相公并没有过分的热情，坐不住了呗。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直面前厅去找当家主君呢？所以少不得只能走你内宅大娘子的路子。” “王大相公？之前高相公不是去看过他吗？听薛洋说准备邀请他去讲武堂啊！”陈潇潇摇了摇头，随后道：“姐姐去见见她吧，就说我们内宅不管主君们的军国大事，打发他走吧。” “好吧，把他们家的那个侄女也回了算了。”杨若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带着杏儿往外走，来到前厅的时候果然见到王大娘子正坐在前厅，不过见到杨若兰前来，顿时脸色闪过一丝鄙夷，但是只是一闪而逝。 “大娘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节度使府都在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去金陵，怠慢了大娘子，请不要见怪。”杨若兰施施然走到主座上，也不理会王大娘子的反应，直接坐了下来。 “我找陈大娘子有要事要说。”王大娘子看着杨若兰直接坐在主位上，顿时冷哼一声道：“还未请教杨娘子，这节度使府的内宅何时成了你当家了？”陈潇潇和薛洋虽然尚未成亲，但是扬州几乎所有的官眷对她都是当做薛洋的正房大娘子看待。但是对于杨若兰，很多人却并不熟悉。 “我不能当家吗？”杨若兰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道：“这是我家的内事，不劳大娘子操心。” “你！”王大娘子被杨若兰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给碰的说不出话来，直接一甩袖子道：“你一个妾室，无名无分的，坐在内宅主座之上和我官眷诰命平起平坐，你们陈大娘子是不是对于你们疏于管教？连一点礼仪都不懂了吗？妾室什么时候也敢上得正厅来了？” “王大娘子请慎言！若兰姐姐和我情同姐妹，我姐妹三人从来都是三人一体，不分上下，为何我姐姐上不得正厅？”杨若兰被对方这一句话差点给气乐了，刚要说话就见到陈潇潇从后面匆匆而至，直接上前道：“况且这是我家中内事，大娘子是不是操心操过分了？” “怎么？忍不住了？”杨若兰白了一眼跟过来通风报信的杏儿，拉着陈潇潇一起坐下之后笑道：“大娘子就不要管我家中之事了，今日前来若是有事但请明言，若是无事，我们姐妹只怕真没工夫陪您聊天，近日内节度使府内宅要随民政部搬迁至金陵，所以——” 陈潇潇一番话让王大娘子勃然色变，然则却终究是无奈的坐了下来，薛洋的节度使府本来就和其他官府截然不同，未出嫁的陈潇潇尚且长期在内宅当家，而且时常抛头露面在外行商，扬州商界豪门对于这位大娘子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对薛洋还要多，此时多一个妾室上正厅，只怕对方还真未必会理会，更何况当家的大娘子都没有在意，自己一个外人只怕说多了真的讨人嫌，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自己来的事情，还真要让对方点头才行。所以咬咬牙，朝着陈潇潇行礼道：“陈大娘子，今日妾身前来却有一事。” “大娘子莫非想说大相公的公事？”陈潇潇和杨若兰对视一眼，随即笑着问道。 “大娘子你——”王大娘子眼神一愣，随即有些吞吞吐吐道：“大娘子您真是明鉴，只是——” “外宅的事，大娘子问到我面前，只怕潇潇无能为力。”陈潇潇摇头道：“郎君们的公事，大娘子应该让大相公去找严先生，或者去直接去找我家主君，我和姐姐也从未过问前厅大事，所以请恕潇潇无法帮您了。只是，高相公曾经去探望王大相公，回来我曾听主君说到一二，所以大娘子不妨再想想？” 她说完之后直接起身道：“今日确实有事，不能陪大娘子了，请见谅。” “大娘子请等等。”陈潇潇拉着杨若兰朝着杏儿使了个眼色，就要送客，急的王大娘子急忙开口道：“还请稍待。 “大娘子还有事吗？”杨若兰看着对方的脸色，忍不住笑道：“不会还有公事吧？” “那个，妾身看这偌大的府中就你们几位当家，婢女也很少，今日将我家这不成器的侄女带过来，不妨让她也留下来给大娘子端茶递水，日常也能帮妾身教导一二，不知大娘子意下——”王大娘子咬咬牙，随后拉着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一身素雅淡妆，看起来倒也是面容姣好，温柔娴静的妙龄女子上前道：“这是我二叔家的嫡女，王诗月，也算是平日里学过一些诗书，看看能否伺候在薛相公身边，做个粗使丫鬟。” “王家嫡女？”陈潇潇和杨若兰对视一眼之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肃然，王铎的弟弟王镣也是王家嫡子，他的女儿可不是旁支。后者随即朝着王大娘子道：“王氏乃是并州豪门世家，这嫡女充入我家主君内宅，只怕不妥，而且此事传开，岂不是让王氏脸上无光？让天下人以为我家主君抢娶王家嫡女为妾室？大娘子此举不妥。”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王铎的心思 “王大娘子将自家嫡女送入薛家到底何意？”陈潇潇面沉似水，看着王大娘子问道：“薛家并非累世豪门，朱君也未蒙唐皇赐爵，若是纳王家嫡女为妾，岂非让天下世家以为淮南节度使倚仗权势抢娶世家女入门？还是王大娘子盯上了这节度使府的正房娘子的位置了？” “大娘子误会了，妾身可没有想扰乱节度使后宅的意思。”王大娘子被陈潇潇和杨若兰两人的一番话说得脸色一白，急忙摆手。 不过陈潇潇此时已然冷静下来，摇头道：“此事大娘子问错人了，潇潇未曾过门，这种大事不能做主。大娘子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还是直接去找主君吧。王家女若是想过门，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还请大娘子慎行。” 王大娘子见到两女脸色郑重，而且一口回绝，顿时间心思百转，只得起身怏怏而去。她一走陈潇潇当即皱眉道：“姐姐，这王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送女人过来怎么把嫡女送过来了？而且还说的好像送个丫鬟过来一般，这幸亏是问清楚了，不然的话传出去真要被那些大家族围攻了。” “走吧，去找严先生，这已经不是内宅的事了，只怕那位王大相公动了什么心思也未可知。”杨若兰若有所思，拉着陈潇潇找到严明，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送嫡女？”严明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虽说如今的淮南军政体系之中，对于这种门第和嫡庶并不看重，但是像这种事情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以嫡女为妾室，除非王侯豪爵，不然的话就算人家愿意，只怕也会惹人闲话。”严明点了点头，随后道：“两位大娘子不要管这些了，此事交给我臣来处置便可。稍时我去一趟王家，找王相公问个明白。他若不是想把主公放在火堆上烤那一定是有别的心思，否则的话这么大的事他就算是再惧内，也不会任由这位大娘子胡作非为。” 陈潇潇二人走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在严明去王家的时候，匆匆让陈南岳飞马去传讯金陵，将这件事送到了薛洋手中。 只不过此时在严明去往王家找王铎的时候才发现，似乎王铎还真有这个意思，当即给严明吓了一跳，直接开口道：“王年兄这是何意？” “严丈夫快坐，听我慢慢道来。”王铎是叹了口气，坐在一边苦笑道：“本想着悄无声息的把我那侄女给送过去，想着那陈大娘子也不是善妒之人。结果还是被她给察觉了，此时也是我虑事不周。我本想，薛郎君救我一家上下几十口，外带仆人门客上百人，我王铎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只是如今我闲散在家，无权无势，也无法给薛郎君有所助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年兄没跟我说实话，你我有同科之谊，在我面前你还不实话实说？”严明有些微怒道：“你要嫁嫡女近可跟我名言，主公那里我自会去说项，这本是一件美事。你倒好，让自家大娘子悄无声息的就把人给塞过去，这幸亏当家主母通情达理，而且知晓事情轻重，否则的话万一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你打算怎么收场？” “这——”王铎被严明的话说的脸色一白，随即低声道：“你既然都明白，那我也不绕弯子，本来我只是想报答救命之恩，并无他意，只是我家大娘子见我身体逐渐好转，想让我回帝都长安，毕竟唐皇已经下了诏书去义成军。” “如今帝都局势如何，年兄难道不清楚吗？”严明叹息一声之后皱眉道：“连高相公都对帝都朝堂失去了信心，你怎么这时候还让一个妇道人家来做主？你若真想回去，那大可直接抬腿走人便是，我淮南军上下可没有扣留软禁你们一家的意思。” “只是义成军，只怕你是回不去了，十三司之前传来线报，义成军分裂，郑州被宣武军拿下，靠北边的地方则被天平军多占，如今义成军已然成了空架子，你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严明看了对方一眼，随即道：“年兄若是觉得在扬州住着烦闷，但可出去走走，想去哪便去哪，没人会拦着你。我淮南军如今南征大业刚刚开始，你自请便就是。” 严明是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离开了，只有王铎在原地呆了半晌，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情。 “先生，王铎一家今日启程朝长安去了，走的时候陆路。”严明离开的第三天，金陵那边薛洋刚刚收到陈潇潇的传讯的时候，王铎一家也从扬州离开。只不过严明对此却没多大反应，将其扔在一边，开始带着民政部各部官员迅速陆续迁徙金陵，扬州也直接交给了新任刺史杨启怀。 淮南军上下对于王铎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于在随后的连十三司也撤掉了暗中尾随保护的人手，薛洋在金陵只是将这份消息扔在一边，朝着袁袭无奈的笑了笑，随即也扔下不管，开始和李振一起商议即将开始的新政推行上面，唯有袁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别人不清楚王铎为何离开，他自然清楚，淮南境内，世家大族失去了特权，也是去了赖以存在的本钱，诗书传家和占有广大良田以求垄断政治地位的方式被淮南新政断了根基，而在民政部一点一点在各地增设官办私塾，教授全新的课程学业之后，诗书传家在淮南也逐渐的失去了垄断地位。王铎背后是王家这样庞大的家族，曾经的五姓七大家之一，又如何能和昔日他所看不起的生计小民走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才会拿自家嫡女来试探薛洋的态度。 如果是之前的话，只怕淮南军政体系尚未完整，还需要他这样的名士名臣来坐镇，但是如今淮南已经独立发展出了自己的内部体系已经不需要外住援助了。 所以袁袭虽然冷笑，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反倒是在薛洋一头埋进了新政推行中的时候，拿起了陈武从福州发过来的紧急情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六章 长乐海战 “指挥使，主公传讯，责令外海船队适时出海，前往福州，协同陈岩挡住刘汉宏。”袁袭在看到陈武的情报微一沉吟找到薛洋，随后这样一份急件在十三司的紧急出动之后迅速送到水师第二都何胜的手中。 “训练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出海作战了。”何胜点了点头，如今正是出海的好时机，所以当即将第二都的其他事情都交给了副将，自己匆匆带着数量多达二十七艘福船以及抽调出来的近三十艘沙船组成的庞大船队在光启元年九月底出长江口，然后沿着海岸线迅速南下。 因为第二都剿灭了江东各州郡的水师主力，在第三都盛宏晔加入之后，第二都的福船大队几乎都处在游弋状态，此时出海根本没人注意，甚至于就连南征主帅陆翊在接到传讯之后都没有多加理会。 而此时的何胜在兵出长江口，往南直接抵达钱塘江附近之后却遭遇了巨大的风暴洗礼，全部船队差点在海上遭遇变故，危急之中，依靠着这数年来外海船队不间断的训练，依靠着海岸线附近的岛屿艰难的躲过了风暴之后才往南继续前行。 这场变故虽然让船队损失了三艘战船，数百人直接死难。但是却也给了淮南军水师积累了宝贵的海上风暴作战的经验，在随后等到他们班师之后迅速被淮南军各大水师船队吸收，成为后来伴随水师出海作战最宝贵的经验。 过了钱塘江之后实际上沿途就能够碰到刘汉宏后续水师的船只了，这沿途之中何胜不断让福船前出，利用福船在海上绝对超越其他舟师战舰的性能几乎是一路南下一路攻击，几乎将后续刘汉宏从海上运兵运补给的船队全都给打散了。往南一路身后浩大的船队不仅仅数量没有减少，而且还增加了十几艘刘汉宏的越军船只，大量的俘虏和缴获的物资甚至于在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何胜都想派人押着这些船队先行返回了。 何胜从光启元年九月底出发，这一路抵达福州海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月中旬。此时的他不清楚陆地上步军的进展情况，但是在靠近福州之后却迅速发现，刘汉宏的水师已经将长乐港外围的所有岛屿滩涂全部拿下，大量的战船在不断进出福州，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来晚了，直接急匆匆命令前出的福船大队迅速投入战斗，双方直接在长乐港外面发生激烈大战。 这是淮南军水师成军一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海战。也让何胜领略到了在大海上指挥船队和江河湖泊之中截然不同。在面对攻击的时候，所有的船队首先要战胜的不是敌人，而是复杂多变的海况，和海上那滔天的风浪。十月份的福州海域，浪高汹涌，福船大队在海上此起彼伏，虽然外海船队训练多年，但是在这一方面却很显然不如刘汉宏的越军水师，双方打了半天几乎都是毫发无损。越军水师虽然船小，但是操作却非常灵活，而且那种层出不穷的跳帮战也让淮南军水师仓促应对，无数的水师将士被风浪打得头昏脑涨之后还要面对对方的攻击，手忙脚乱，原本整齐的大阵硬生生的被对方给彻底搅乱。 见此情形之后，何胜直接率领船队往外撤退，开始依靠着自己身后三十多艘沙船的优势，重新集结船队，让福船从两侧合围，将突入阵中的越军水师围在了中间，然后集中了所有的弩炮强势射击，并且不管不顾，让投石车全速发射。 依靠着己方的优势兵器稳住阵脚之后的何胜顾不得自己慢脑门的冷汗，下令各船逐次反击。此时的大海之上他根本无法传达精细的指挥命令，只能依靠各船将领自行指挥调整。好在经过前期的混乱之后，外海船队的将士在度过混乱期之后开始逐渐适应海上作战的复杂状况，所以战役打到后期，淮南军的反击也越来越精准，无数的福船在战场之上开始反过来冲击对方的船队，依仗着自己船大坚固的优势，很多福船甚至于直接硬生生的一头朝着对方撞了上去，然后在大浪滔天之中直接将对方犁翻。这种战斗比起对方的跳帮战肉搏要强势太多，短时间内就直接连续撞翻越军十几艘战船，逼迫对方不得不开始后撤。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何胜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让前出船队迅速追击，沿途不顾天色暗淡，让投石车不断发射火油灌，在连续焚烧了对方四五艘战船之后，整个战场之上火光冲天，依靠着这种办法硬生生的直接冲到了长乐港附近，然后趁夜发动袭击。 由于越军水师此前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从海上发动攻击，所以在前线建立的阵地几乎全都是对陆的，所以这样猝不及防被何胜率军出击之后，好不容易拿下的长乐港外围的阵地一夜之间几乎全都丢失殆尽。水师残余的力量不得不连夜从长乐撤退，往东北方向的长溪附近靠拢。 鏖战一夜，好不容易在天明时分靠着拿下的长乐港码头停靠补给的何胜此时也见到了从城中匆匆赶过来的陈武。但是此时陈武却脸色很不好看，以至于何胜还以为自己来晚了。 “你们水师要是不来就好了。”陈武苦着脸将这段时间福州的战事大致说了一遍，何胜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岩在范晖率军北上，在福安一带和刘汉宏的步军鏖战之后，福州城内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兵马，所以才会被刘汉宏水师连续攻击得手。原本此时陈岩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但是没有料到的是此前一直没有出兵的王潮却暗地里和刘汉宏达成了协议，双方打算平分福州，直接出兵将福州南端的万安一带给占领了。这样一来处在前后夹击之中的陈岩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福州的掌控，甚至于连范晖在福安一带也是岌岌可危。 而陆翊此前的谋算是让陈岩设法在福州挡住刘汉宏南下，必要的时候可以在淮南军的支援之下拖住刘汉宏南下的脚步，好给他从北往南彻底消灭对方的机会。现如今陈岩的作用已经失去，这番谋算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陈武才会苦恼自己之前送出去的这份情报。 第二百五十七章 联兵作战 “刘汉宏的水师已经被我驱散了。”何胜微一沉吟之后道：“等今日休整一天，明日开始我水师就可以持续作战，将其彻底击溃。你去找下这个陈岩，失去了越军水师的夹击，他应该能够稳住局面一段时间吧。” “你没把李阳他们带来啊？”陈武见到何胜没有带来水师步军都，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不过你们过来了，这老小子应该会恢复一点信心了。” 陈武和何胜分开之后立即开始入城找到陈岩。其实后者此时已经知道淮南军水师过来了，只是有些吃惊对方这么庞大的战船一字排开直接将长乐港的码头全都占据了、 “陈大帅，我没骗你吧，淮南军水师已经南下了，数日之内必会彻底将刘汉宏的水师船队彻底击溃，到时候没有水师干扰，你应该哦能稳住局势吧？”此时的陈武已经想好了怎么和陈岩谈判，所以一开口就直接将水师摆到了台面之上，并且直接告诉对方，淮南军水师扫清福州外围海域之后，会择机进入泉州，将王潮手中的那支船队也给击溃。 “请尊使放心，陈岩马上组织兵力先扫清福州残余越军，然后立即往前线福安方向增派援军，誓死挡住刘汉宏南下脚步。”此时的陈岩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在被刘汉宏打的灰头土脸之后，更是见识到了对方那种近乎于洪荒巨兽一般的战船，心头已然没有了和陈武较劲的底气。更何况陈武自从来福州基本上说的话都兑现了，不仅仅告知刘汉宏南下，让他早做准备，而且淮南军水师真的渡海作战，从北方长江口直接开到了福州外海。 陈岩这边怎么想的，陈武已经无所谓了，不过何胜在随后两天不间断的战斗之后，倒是发现了越军水师在福州的据点长溪。双方在长溪附近海域再次发生大战，这一次淮南军水师的战绩比起此前第一次海上作战时进步要大多了，虽然对于复杂海况之下操船行走依旧不如对方，但是仗着己方船高坚固，在开战之后大量使用高速俯冲战术，直接满帆高速冲击对手，利用本身的船体在大战之中屡屡犁翻对手，直接将越军水师最后的力量一扫而空。大胜之后何胜尝试攻击长溪码头，虽然让越军退入港口之外，但是本身没有携带步军的他也舍不得让水手上岸战斗。 “告诉陈岩，让他组织兵力船运长溪，从后方袭击刘汉宏后背。”何胜在回到长乐港之后对陈武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人数不用多，三千人足以，十天之内就可以和返回在福安汇合。” 何胜的办法得到了陈岩的同意，在福州已经无兵可调的情况之下，咬牙直接将自己的亲卫都抽调了出来，一股脑全部塞到了何胜的船队上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运抵长溪，在淮南军水师强大的火力掩护之下重新抢占码头，直接将长溪彻底拿下。 不过此时在水师被淮南军打散之后，长溪在刘汉宏的越军之中的地位也飞速下降，在见到淮南军携带步兵参战之后负责防守长溪的部将黄硅直接水军退走。 如此一来在抢到了登陆点之后，义宁军几乎是拼尽全力从长溪迅速绕过海湾直插越军后路，几乎是撵着黄硅的屁股一头扎进了福安地区，然后隔着长溪河和越军厮杀不止。 此时何胜率船队在释放了俘虏越军水师的十几艘小船之后，带着拆卸下来的弩炮扑到了福安城下，开始掩护义宁军攻击，短短三天就直接协助对方冲入了城中。这三千人虽然人数补给黄硅手下人数的一半，但是却是义宁军最精锐的部队，所以入城之后依靠着本地百姓的支持，几乎是一边倒的直接将黄硅硬生生的从城内撵了出去。 而且在此时，分离出来的淮南军水师沿着长溪河巡弋不断，将后来增援的刘汉宏所部逼得无法白天过河，只得绕道后面从武夷山山麓过去，等于给了义宁军更多的时间，从福安往南冲击宁德，快速抵达一线战场的这三千精锐甚至于在发起突击的时候，负责主持前线战事的越军刘汉宏的弟弟刘捍宥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从背后参与战斗的义宁军给彻底打蒙了。随后在范晖率军不顾一切往前突击之后，双方前后夹击，逼得刘捍宥不得不从宁德撤退。 这场历时十天的跨海战斗，在何胜和陈岩联手之后终于落下帷幕，刘捍宥退守福安山地，宁德被成功的守住了。 等到范晖稳住局势之后，何胜留下小船队在附近海域巡航，淮南军外海船队全体出动，开赴长乐，往南寻找王潮的水师船队。 其实王潮手中的水师船队与其说是水师不如说只是单纯的船队，常年出海，甚至于和交州等地进行商贸往来的商船队，只是掌控在王潮手中而已。这样的船队在正规的水师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尤其是淮南军连续作战之后，本身海战水准迅速提升之后，那一排排的弩箭呼啸而出之后，这支商船队在开战不足一个时辰之后就在连续被击沉五艘大船之后举手投诚，甚至于王潮本人在船队被带走之后都心惊胆战，当即派人出面，表示询问从哪里来的水师。他一开始甚至以为是静海军的水师过来打劫了。 何胜没有理会王潮，直接把后续事宜交给了十三司，在带着大队的俘虏和战船返回长乐之后，福州局势算是彻底稳住了。 “这王潮的商船队和缴获来的这些小船就暂时留在长乐港吧，由罗生负责统帅，协助义宁军持续抵抗，我外海船队要返回扬州了。”何胜这些日子带着船队四处作战也是疲惫不堪，在安排完这些之后苦笑道。 “带上我，我也要走了，福州的十三司分部也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往后东南步军往南推进，和内地也就可以陆路相连，不用操什么心。”陈武苦笑道：“虽说让陈岩服软了，那都是你们水师的功劳，这回回去非让向老大给我骂死不可。”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军进湖州 “启禀陆帅，第三卫已经从常州宜兴和张公山一带南下，进入湖州北部的长城区域。”苏州南部的嘉兴，当陆翊把自己的帅帐从苏州城移到这里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淮南军进入湖州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外围的扫荡各部也都准备妥当了。此时十三司的汇报也让他松了口气。第三卫此前在常州面对几乎全州范围内的红巾军散兵游勇可着实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董浩一死，红巾军各部四分五裂，纷纷占据一地，直接将常州分成了十七八块，内部相互倾轧，百姓民不聊生，原本偌大的常州古城硬生生的被搅得天翻地覆。以至于第三卫进入的时候，不论是常州岌岌可危的刺史府还是普通百姓无一不是喜出望外。 在这种情况之下，第三卫在没有清除隐患之前是根本无法抽调兵力南下的。而湖州对于盘踞在杭州的钱镠和董昌乃至于更南端的越州刘汉宏来说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在苏州两军陆续被淮南军击溃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湖州上面，内部更是被钱镠打造成了一个个坚实的堡垒，用于抵抗淮南军的持续南下。在钱镠带着八都兵主力和董昌派给他的三万精锐固守的情况下，依靠第四卫单独硬啃不是办法。所以陆翊的办法是让第三卫和第四卫，甚至必要的时候，抽调第二卫一同南下，三军进湖州，从三面攻击，打下这个桥头堡，一举将战线往南推到江东腹地。 “陆帅，第三卫动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往南了？”陆明看着陆翊沉思不语的眼神之后有些跃跃欲试道。 “也好，你留下第三都暂时在嘉兴别动，其余各部立即出击乌墩寨和德清县，拿下这两座东面的堡垒，打开湖州的东大门。”陆翊点了点头，也没说留下第三都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此时第四卫经过修整之后已经齐装满员，少了第三都倒也不至于打不了仗，所以陆明是兴冲冲的立即带队前出，在光启元年十月初，也就是何胜率军南下在钱塘江附近遭遇风暴的时候，冒雨进入湖州。 第四卫一动，等于整个淮南军的战线开始迅速转移到了湖州境内，而也几乎就在同时，南下睦州作战的第二卫李孝常实际上也做好了进入湖州的准备。在和第一卫分兵之后，李孝常就立即率军转入睦州，扫荡睦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小势力，将其一一剿灭之后，眼光也盯在了湖州上面。 只不过此时他距离湖州尚远，而且睦州和湖州中间也不交界，所以陆翊并没有给他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而是让其相机出击，准备绕道湖州后方直接攻伐杭州，逼迫董昌将精力从湖州抽调回来。 李孝常在仔细比对了湖州和杭州的局势之后，果断改变了这个计划，在陆明率部大举紧急乌墩寨和德清县之后，也开始率军秘密往东北而去，从杭州西北段的唐山和于潜一带翻越天目山，一下子直接出现在湖州背后，直接犹如一道长龙一般隔断了湖州和杭州西北部的联系，并且在钱镠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攻占了安吉，将整个湖州西北部全部纳入到淮南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如此一来三军齐头并进，从三个方向几乎同时攻入湖州，一下子将湖州本身的局势顶到了极致，也让钱镠和董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钱镠甚至于在安吉失守之后，直接火速朝后方求援，要求把董昌立即率杭州本部人马收复安吉，将第二卫赶出湖州。 “孝常倒是有心，如此一来整个湖州三军集结，十万大军足以扫平祸患，而且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切断钱镠主力和杭州之间的陆上通道，将战争全都放在湖州境内，保存好杭州古城。”陆翊在接到李孝常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随后立即命令李孝常从安吉出击，沿着湖杭交界线出击，攻击天目山东面的独松岭，持续挤压钱镠和董昌的神经，逼迫二者重新调整部署的同时，也是在逼迫钱镠向董昌求援。 独松岭是湖杭交界线中段最重要的碍口，想来是作为防守杭州的前哨来看待的，一旦独松岭被淮南军攻占，等于第二卫直接以独松岭为中心，往南可以直扑杭州城，往北可以进击湖州，南北兼顾，而且南北皆能防守。 这个几乎可以起到画龙点睛作用的一笔在十三司的飞鸽传书不间断传输之下迅速送到了李孝常手中。原本打算北上的他在看到独松岭三个字之后立即明白了陆翊的用意，当即毫不迟疑，对身后周边的敌情不管不顾，以殷红林为前锋，第二卫三万大军迅速启程往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独松岭山下。 此时的钱镠求援信使刚刚抵达杭州，董昌在还未来得及判明淮南军意图的情况之下再次接到独松岭告急的情报，这一下让他彻底慌了神，再也坐不住了。作为杭州本地人，没有谁比他和钱镠更明白独松岭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关隘对于湖杭两地的重要性了。如果说安吉丢了可以再夺回来，那么独松岭要是丢了，整个湖杭防线都会彻底崩坏，对方到时候中心开花之后，自己整个大军必会被其彻底肢解。 所以此时董昌根本顾不得给钱镠派遣援兵，自己仓皇带着本部精锐全速启程朝独松岭而来，与此同时开始调集富阳等地驻军北上，汇合自己防守独松岭。 “去，给刘汉宏传讯，告诉他，我的杭州要是丢了，他的越州也根本守不住！”董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朝着传令兵怒吼，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往越州报讯，通知刘汉宏紧急驰援。危难时刻，唇亡齿寒，不论是董昌还是刘汉宏，在淮南军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面前都无法再继续以前的恩怨了。 不过此时董昌不知道的是，在他率领本部朝着独松岭出击的时候，杭州的空虚也在十三司的悄然传递消息之后被陆翊得知，后者问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转身看着自己身边的陆盛点了点头。 而此时交战双方都不清楚的是，刘汉宏已经注定无法参与这场南北会战了，他在福州和何胜对上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烟熏乌墩寨 “大将军，这个乌墩寨还真是诡异，怎么建在了山腰上？而且都是石头寨，打起来这土石崩飞的，只怕我们的弩箭难以奏效啊！”湖州东面是最先开战的战场，陆明分兵，让王茂章和李谠去攻击德清县，自己则带着李秀峰和杜广义来到乌墩寨面前。杜广义在亲自查看了地形然后和十三司暗线讨论了一会之后上前苦着脸道：“不如火攻吧，这一烧起来最起码寨中的人马难以依靠这些石头来对付我们。” “火攻？不行，这乌墩寨虽然是个石寨，但是里面还有无数的百姓呢，你真当是土匪山寨啊？还放火？这一烧起来要是真把百姓都给烧死了，主公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杜广义的建议陆明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李秀峰直接摇头。不过他虽然否决了杜广义的建议，但是很显然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看着陆明。 “这山道倒是没那么陡峭，看起来这山半腰的乌墩寨平常和山下其他地方的联络很频繁，而且你看这些道路都尽量修的很平缓，而且背靠大山，另外一面还是悬崖，倒是好算计啊。”陆明微微一叹，随即转头看了看，似乎是在看风向。 “大将军，这都十月份了，这地方要么没风，要么就要刮北风了。”杜广义在旁边还没说完，东风开始吹了过来，顿时让他满脸尴尬。 “去准备柴草，让投石车领队的过来见我。”陆明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一笑道：“你们两部给我整装待命出击。” “把火油灌火城这种柴草团你们能投多远？”陆明没理会这两人，反倒是在将投石车领队叫过来之后问道：“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石寨内迅速鼓起浓烟的？” “若是浓烟的话倒也不用麻烦，属下可以连夜制作几百个柴草团，里面放上狼烟粉。”伴随着淮南军逐步壮大，薛洋已经考虑将投石车和弩炮合并，单独设立兵种。虽然目前还没公布，但是各部下属的这两部人马都已经有了独立的领队和编制，不再作为步军的附庸存在了。此时这个领队面有难色道：“只是浓烟一起，不仅仅敌军待不住，我军也无法上前攻击，而且稍有不慎，风向不对，没熏到对方，反倒是把我们自己给熏翻了。” “你只管放烟，剩下的交给我，明日午时左右，若是刮东风你立即开始投石放烟。”陆明挥挥手让其去准备之后，朝着杜广义和李秀峰道：“明日午时，告诉所有将士，没人携带手巾两片，用水打湿然后蒙面上前攻击。若是中途手巾干透了就直接用尿。只要东风一起，给我全军投入攻击。” 乌墩寨背靠大山，刮东风的时候正好给狼烟刮到寨中。不过陆明的想法落空了，第二天艳阳高照，直到第三天才刮起了威风，等候了一天的淮南军立即全军出动，大量的士兵顶着盾牌开始冲锋，弩炮更是一刻不停的朝着石寨发起攻击，一蓬蓬的尘埃和石屑被击落之后，整个石寨灰尘四起，看的陆明在下面点了点头，朝着投石车挥了挥手，后者立即带着投石车中队前出，在距离石寨不足五十丈远的地方开始构筑阵地，依靠着塔盾兵不间断的防护，硬生生的在对方的弓箭射程之内构筑好了阵地。 “点火，发射！”一声声怒吼和一面面令旗交叉挥舞之后，无数的火球开始迅速腾空而起，带着滚滚浓烟迅速投射进入石寨之内，只是一轮投射之后，十几枚火团出去，整个乌墩寨就开始被浓烟弥漫。 “继续发射，步军立即上前攻击，快！”陆明此时已经不需要指挥了，在前方的李秀峰带队亲自冲锋，所有人都是用湿手巾蒙面，然后低头带着盾牌，扛着云梯迅速前进，一圈圈扫荡外围之后迅速开始爬墙。 此时寨中的浓烟在投石车中队不间断的投射火团之后彻底被烟雾弥漫，里面无数的人影纷纷乱动，咳嗽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城外。陆明都不知道这个投石车领队到底在火团里放了什么东西，烟雾弥漫不散的同时，一股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 趁着这个机会，步军冲锋爬墙的时候，弩炮和弓箭手几乎是全力射击，箭矢和弩箭不要钱一般朝着城墙上铺天盖地的冲了上去，将因为烟雾弥漫而无法反击的守军打得狼狈不堪，根本不敢露头。李秀峰甚至直接爬上石寨之后都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反击。 随后在大队人马冲进去之后，城外的投石车和弓箭手才放缓步伐，看着城内随后响起的厮杀声，所有人看着陆明的眼光都变了。这种利用烟雾覆盖攻击的办法只怕也只有眼前这位混江湖出身的大将军才想得出来，不过此时就其效果而言，且好到了极致，淮南军自身有准备的情况之下，根本不惧这些烟雾，冲入石寨之后大肆砍杀，直接将被熏得晕头转向，丧失了大半战力的守军打得抱头鼠窜。 伴随着寨门被李秀峰放下，杜广义的主力杀进去之后，这场大战因为陆明的计策而迅速落下帷幕，无数的淮南军冲入城内几乎是只要见到身穿甲胄的立即上前斩杀，一场人影恍惚的巷战随即在乌墩寨中展开。虽然东风持续吹拂，大量的浓烟开始逐步被吹到了山上，乌墩寨里伴随着厮杀逐渐开始清明起来，但是这种几乎是伴随着烟雾从天而降的战法还是让所有守军腿软的同时充满了惊骇。在随后杜广义入城之后就不间断的有人举手投诚，甚至于怕被误伤，无数的守军士兵几乎是一边扔下兵器一边大喊，生怕被淮南军冲上来一刀给砍了。 “传讯陆帅，乌墩寨已经拿下，湖州东大门，已经破开一环。”陆明微微一笑，随即让身后的亲卫道：“立即督促王茂章和李谠二人，从速拿下德清县，掩护我第四卫攻击湖州城。” 不过陆明此时不清楚的是，在他给陆翊报捷的时候，而且几乎就在乌墩寨被攻破的同时，王茂章和李谠也在德清县得手。 第二百六十章 德清道口 “启禀指挥使，德清县内守军只有五千多人，不过县口却盘踞着一伙贼寇，应该是德清县内大户子弟暗中豢养，足有千人左右，都是悍勇之辈，往来打劫从余杭等地北上商旅，听说守军也暗中参与其中。”十三司的汇报和斥候的侦查一结合之后，王茂章和李谠都有些无奈，这江南等地大的割据势力不多，但是这多如牛毛的贼寇和盘州据县的本土土团却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多和本地豪强势力纠葛不清，给大军前行带来极大的困难。 “不如你我分兵吧，我带队剿匪，你率军插入县口至县城之间，一方面堵截逃逸的贼寇，一方面设法赚开城门。区区五千人防守的县城，不至于有多难打。”王茂章微一沉吟之后对李谠道。 “也好。”李谠点了点头，自从从讲武堂出来之后，他们这群原大齐军的将领也基本上融入了淮南军的体系之中，而且淮南军本身的将领来源也是五花八门，只是讲武堂不间断的深造让他们的技战术水平和指挥水平不断提升。这样一来，大家也就少了许多内部竞争，反倒在战时能够更加融洽。 两人分兵之后王茂章这边直接率队将县口的这座无名小山给团团围住，率队攻山。而李谠则带队隐蔽在县城和县口之间，伺机而动。 淮南军攻城和攻山都已经初步有了一整套流程，远程火力压制，加上刀盾兵和弓箭手散开阵型冲锋，这德清县道口的小山本身就不大，只是这些山贼依靠本地豪强支持，而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会无法剿灭。淮南军大军攻山四面围攻，进展速度很快，在东南两面攻击受挫的时候，北面王茂章亲率一队人马不顾山上不断滚落的大石冲击，冲入山上之后，迅速展开肉搏战。在优势的兵力和精良的武器装备面前迅速打开缺口。虽然没有像陆明亲自指挥的乌墩寨那样直接以烟熏这等诡异的办法抢夺碍口，但是在王茂章亲自率军出击之后，区区半天时间直接将山上的山贼直接团团围在了山腰之上，随后大队人马迅速围杀，直接将对方彻底打崩溃。 “给我把这些营寨都烧了。”王茂章恼恨这些人在攻山的时候扔大石和箭矢伤了自己不少人，在将对方的财物辎重搬出来之后，直接一把火将其彻底烧了个干净，冲天的大火预示着德清县道口的这伙山贼彻底覆灭的同时，也给了李谠意外的契机。 “抽出三百精锐，化装成山贼，跟着十三司暗线，随我去城内求援，其余各部在后面追击，我们也来一个鱼目混珠。”李谠见到冲天火起，浓烟滚滚，眼珠子一转，随后猛然间点头。 随后第二十九都立即分兵，他亲自带队，扯掉身上的甲胄，然后一番乔装打扮，远远望去倒真像是突烟冒火从山上杀出来的贼寇。而且十三司还专门找来了当地百姓的衣服。如此一来李谠带着这三百多人歪歪斜斜直奔德清县城而去，身后第二十九都大部也开始吊在后面追赶，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随即迅速出现在德清县城之下。 “上去叫门，让他们救我们一命。”李谠到了城门口，直接让十三司暗线去叫门，自己则带人直接不顾形象直接瘫坐在城外。 “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们是县口吴老三的手下，淮南军打过来了。”暗线粗着嗓子咆哮，招呼城楼上的守军立即开门。 原本守军还在犹疑，他们的确是看到了那股冲天而起的烟柱，但是眼前这些人却看不清楚长相，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县口的那伙人。虽然德清县的人都知道，这县口的山贼和县城内的守军其实就是一家，但是此时对方大军压境，什么事都会发生。 不过后续追来的淮南军却很快让他们打消顾虑，第二十九都上前的士兵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上前就是一阵箭雨，直接将瘫坐在地上的李谠等人打得鬼哭狼嚎，不少人直接中箭倒地。 “你们这群混账，赶紧开门，真想让老子死在这里吗？”李谠扯着嗓子怒吼道：“小心等爷进城剥了你的皮。”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第二十九都的兵马眼看着就要发起冲锋，一下子直接将这些人都逼到了护城河边。这种紧急的情况让城楼上的士兵开始隐隐然觉得不妙，急忙开始放吊桥，开城门，随后更是大规模放箭，阻拦第二十九都士兵前冲，掩护这些人迅速入城。 “混账，早点开门不行吗？害我白白死了这几十个兄弟。”李谠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身上的衣服上还带着一枚箭矢，但是却浑然不顾，吊桥尚未落下，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然后消失在门洞里。 “哎哎哎，停下检查，不能随便入城。”守城士兵虽然打开了城门，但是却挡住了李谠的去路，嚷着要检查。 “检查？我看你是找死！”李谠忽然狰狞一笑，随后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手中长刀一闪，直接将其就地斩首，随后立即喝道：“攻城！” 他自己直接带头在原地厮杀，硬抗城门两边的士兵，并且在身后之人冲上来之后，直接将城门给搬开。而与此同时，原本躺在外面地上装死的士兵，则在此时得到信号，一跃而起，直接跳上吊桥，挥刀猛砍吊桥的拉索，一阵刀光闪烁之后，两边的拉索在数十柄长刀呼啸而来之后，迅速断裂，随后轰然一响，在上面还在不断拉扯的时候，直接断裂。 “杀！”外面第二十九都的士兵此时直接发起了全线进攻，无数的士兵蜂拥而来，浑然不顾城楼上七手八脚的反击，直接冲进了城门，和李谠汇合在一起，随后犹如潮水一般冲进城内。 “杀！”李谠挥刀厉喝，第二十九都一旦入城，整个大战开始迅速急转直下，淮南军强劲的战力和以前大齐军那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在巷战之中起到了重大作用，几乎是一边倒的将仓促来援的守军直接打得节节后退，大军奋勇入城之后，更是带动了整个局势迅速扭转。等到王茂章率军赶到的时候，李谠已经开始带队攻击县衙，大量的士兵清扫完城内守军的反击之后快速涌了过去。德清县城内彻底化作了庞大的战场，到处都是厮杀，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第二十九都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将守军五千多人直接杀散。 “哈哈，老李，你可真行。”王茂章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加入战斗之后，站在李谠身边哈哈大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卞山对峙 “陆帅，第四卫开门红打得不错，乌墩寨和德清县被拿下之后，钱镠防守湖州的东大门已经被撬开了。”陆翊身边，亲卫长田英看着收到的紧急战报递给对方，同时笑道。 “传来陆明，着令王茂章和李谠，率军沿德清县，往西急进，汇合第二卫，攻略独松岭，逼迫钱镠南下的同时，将董昌牢牢吸引在独松岭方向。同时让他亲率李秀峰和杜广义两都攻击乌程，侧击湖州府城后背，配合第三卫拿下湖州。”陆翊让田英迅速传令之后，也匆匆交代身边的陆盛道：“去找水师，设法从钱塘江附近直接渡河，隐蔽在杭州城外，等待杭州空虚之后，直接拿下，彻底断董昌的后路，逼迫前线钱镠大阵自行崩溃。” 陆翊的这道命令等于把目前分处三地作战的这三卫人马彻底协调起来，也让整个湖州大战变成了一个整体，也极大的减轻了第三卫正面战场的压力。 此时高济已经带着第三卫主力在湖州府城北面的卞山附近和钱镠大军本部对峙，双方围绕着卞山这个前哨阵地厮杀了几个回合，但是却始终难以拿下阵地。钱镠可不是其他人，卞山对于湖州府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湖州被第三卫夺下，那么整个湖州就要面临对方数万精锐的持续冲击，到时候光靠一座城池绝对难以挡住对方水陆并进。所以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手上最精锐的八都兵亲自驻守卞山，和淮南军反复争夺，结果双方搏杀的惨烈程度远远超越此前在苏州城外的那场大战。 “大将军，陆帅传讯，第四卫已经启程攻击乌程，剩余兵马也开始西进配合第二卫攻击独松岭。”高勋拿着刚刚接到的命令递给高济道：“陆帅让我们的攻击不要放松，要迫使钱镠陷入两难之地，将战事彻底在湖州境内终结。” “今晚夜袭，轮到你们哪个都出战了？”高济点了点头，陆翊的谋算他们几个统军大将军都心知肚明，甚至于细心如他，早就察觉到在第四卫的攻击序列中没有出现第三都，这支精锐强悍，几乎是陆明一手带出来的战队被他扣在手里，只怕是早有图谋。所以他放下命令之后直接开口问道。 “该我了大将军。”何兵上前抱拳嬉笑道：“今夜我给钱镠那老小子准备了一个大招，大将军和诸位就等着看好吧。” “三更时分发起冲击，天明之前要是没有战果，就自行撤出，老柴，你负责掩护他们。”高勋点了点头，让其去准备之后，开始不断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打下杭州，主公那边只怕就要推行新政了，倒是我南征大军主力就要转入休整，协助地方，往南攻击的应该就是第四卫了。”高济在地图上杭州的位置画了个圈，随后笑道：“所以诸位想打仗的就尽情在湖州境内打一场吧。” 伴随着高济神神道道的话语，很快外面的何兵在见到时间差不多，直接带着自己的第十七都消失在夜色之中。第十七都是从水师步军中划过来的，一同而来的还有第二十二都李阳所部。只是不同的是李阳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随水师作战，而他何兵现如今已经是第三卫正式的编制，但是他的手下却几乎各个精熟水性，他今晚所说的准备大招，也是利用卞山东边是一条河流挡住了淮南军攻击的锋芒，使得原本四面围山的第三卫只能洞开一翼。而何兵此前一直没有出击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第十七都摸黑跟随何兵直接钻到了东面的这条流往太湖的河水之中，逆流而上，以泅水的方式转到了山脚之下。 因为淮南军未曾在此地围攻，而且全部兵力也都放在西北两面，所以钱镠的关注点基本上都是西北和东南后路上，对于这条隔着河流的东面并没有派遣过多的兵力，反而将后勤辎重的运输放到了这条河上。从目前来看以这条河沟通府城和卞山的联络，确实方便，而且在侦察到淮南军水师并未跟进之后，实际上钱镠并不担心自己的这个漏洞会有多大的问题。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三卫的编制内会有何兵这样一支成建制水师步军的存在。实际上此时南方各地水师基本上没有为水师配备专门的步军编制，一般水师都是协助步军攻击，或者步军协助水师战斗，两者之间都是临阵之时由统兵将领临时抽调。唯有淮南军，在水师之中安排了两个步兵都这种奇奇怪怪的编制。但是这种办法却给了此时何兵极大的自信心。 数千第十七都的将士在黑暗中被带着冰寒的河水浸泡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跟随何兵从黑暗中悄然起身，来到对方在河边搭建的临时渡口。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渡口没有船只，也没有多少人，负责巡守的士兵各个都在打瞌睡，他们是这个战场之上最悠闲的一群人，根本不需要顾忌到主峰之上那种生死搏杀，除非有水鬼从河里冒出来。 但是此时在睡梦之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群水鬼一般的将士会真的从河里面，冒出来，而且突然杀到他们的跟前，无数柄长刀在昏黄的灯火之下迅速出击，悄无声息的就直接将这些厢兵就地格杀，远远的在附近瞭望的那三三两两的士兵也被各小队摸上去就近干掉。 何兵甚至来不及换上鱼皮囊里的干爽衣甲直接率队就朝着卞山主峰摸了上去，数千黑漆漆的士兵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进，而身后负责接应的柴在用此时也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何兵身上，只要他能够取得战果，那么今夜的这场夜袭便会立即成为淮南军和钱镠争锋的转折点，卞山对峙也将迎来不一样的转机。 “原来这帮家伙都在严阵以待啊，看不出来，这个钱镠还真是有点本事。不过这些阵地都对着西北方向，却没有想到我的存在。”何兵暗自嘀咕了一声之后，摸了上去，手中长刀一挥，直接将眼前的哨兵放倒，然后迅速换上了自己人，一重一重清理沿途的障碍，朝着对方的核心地域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卞山突击战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猛然间传出，让整个卞山阵地所有人恍然一惊的同时，也让何兵暗自大骂一声晦气。此前摸过无数次岗哨都没事，却没想到这都临了了，却被这个家伙给叫出声来，一下子把他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不过此时整个钱镠军阵地一阵大乱，所有人在茫然间发现，淮南军不知何时间直接从背后杀了过来，顿时瞬间大呼小叫的开始反击。 “杀！”何兵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带着自己的部下迅速冲了过去，一面厮杀一面吩咐亲卫立即开始发信号，虽然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但是好歹自己一都人马已经冲了上来，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放弃。那空中急速交叉的火把信号和一刻不停升空不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的鸣镝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传的老远。原本潜伏在卞山以东准备接应何兵返回的柴再用此时立即开始率军强度大河，沿着何兵此前开辟的道路迅速杀了上去，集合两都兵力开始在钱镠军的大阵中间反扑，搅乱对方的阵型的同时，等待第三卫主力兵马上前。 “老柴，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就要给我收尸了。”何兵在黑暗之中指挥兵马不断往前冲击，结果冲的太猛，被钱镠军从中间将第十七都懒腰截断，各自为战之下，差点被对方各个击破。关键时刻柴再用率军杀到，从侧翼将其救出，两部合力之下才逐渐稳住了阵脚。何兵看着对方浑身湿透而且带着无数的鲜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帮八都兵还真是杀不尽。” “坚持住，兄弟们随我杀！大将军的主力马上就到。”柴再用在杀上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回去报讯，而且这卞山之上闹出这么大动静，高济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坚持住，在卞山之上将对方的阵型打乱，第三卫剩下的兵马只要上来，这卞山对峙十几天就算是到头了。 所以此时此刻不论是柴再用还是何兵，或者是淮南军的普通将士，都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成了这场拉锯战的胜负手，所以出手之时变得更加凌厉。第十七都的士兵甚至根本没有带甲，但是在战场之上却打的对方节节后退，以命搏命想来都是水师的看家本事。大江大河之上，水师将士几乎很少能像步军那样恨不得将自己包裹进钢铁之中，他们唯一擅长的就是灵活的身形和矫健的身手。所以在柴再用的第十九都堵住正面之后，他们的身手变得越发的矫健，在人群之中穿梭，手中长刀不断劈落，将那些猝不及防应对的钱镠军士兵迅速斩杀。 两都合力，在短时间内挡住了钱镠军的反扑，而且在激战之中，何兵带队不顾一切的将山顶阵地上的大量物资粮草给一把火点着，熊熊的大火照亮了整个山顶和山腰，灯火通明之下，山下第三卫的剩余三个都的前进道路迅速被照亮，大规模的攻山大战开始展开。高勋带队，是施崇信和杨易左右护卫，三都兵马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山腰而去。 此时被打乱了阵型，拼命围剿柴再用和何兵两人的八都兵瞬间被反包围在其中，两头作战之下根本无法应对如海潮一般一浪接一浪冲击上来的第三卫主力，在高勋率部杀上去之后，整个卞山战场瞬间被彻底搅乱。山顶之上无数的淮南军趁着这股势头开始往下反扑，而山下的淮南军则跟着前队大批量上山，逼得八都兵作战空间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整个卞山人满为患，后续的淮南军士兵根本就没办法站住脚。 “哈哈，兄弟们随我冲下山。”何兵在战场一边带队厮杀一边哈哈大笑，高勋的身影出现之后，所有的淮南军士兵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大队兵马上来之后，原本被围住的他们开始迅速突击，逐渐的将卞山阵地一分为二。大队人马会师之后，整个卞山战场的态势开始一目了然。 “传令后续杨易，不要上去了，把本部撤回来，随我去湖州府城，卞山打成这样，钱镠不会不来应援的。”高济直接把杨易的兵马给撤了回来，随后直扑湖州府城的方向，没有再过多理会卞山上的战斗。八都兵虽然战力不弱，但是在自己第三卫的主力都上去之后，对方能不能撤回来都是问题。此时此刻高济的目标已经越过卞山，直指湖州府城。 高济料想的并没错，卞山距离湖州府城只有几十里路，山上的大火一起，城内就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几乎是在杨易率部随高济南下的时候，钱镠的援军也到了，双方在卞山以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遭遇，随后一场仓促的遭遇战开始迅速打响，黑暗之中双方都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稀里糊涂的打成了一锅粥。 不过和高济这边镇定自若指挥杨易稳住阵脚之后就地转入防御，阻拦钱镠兵马前进不同。钱镠本人在这里碰到淮南军南下，心头猛然间一沉，只要对战局有了全盘把握之后，淮南军才会抽调兵力南下堵截自己，而在卞山大战尚未结束的时候对方有如此动作，只怕自己的八都兵凶多吉少。 “速速传令，招八都兵迅速从卞山撤退，不要管淮南军，立即南撤！”钱镠几乎是嘶吼着让亲卫快速抹黑绕道去传讯。自己带着本部开始且战且退，准备接应八都兵。 只不过此时，在卞山，高勋已经指挥各部开始反扑，第三卫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此，厮杀开始一边倒，大量的八都兵就优势的淮南军迅速反杀，整个卞山阵地上尸横遍野，火光冲天之中，殷红的献血喷射而出，让原本风景秀美的卞山变成了人间修罗场。 “不好，八都兵要跑了，老柴，崇信，你们立即率部追击。”高勋这边指挥兵马分路围剿之后，见到八都兵残部开始沿着卞山山腰急速往东撤退，顿时急速怒吼，让施崇信和柴再用二人率部追击，自己和何兵则带着剩下的兵马迅速下山去汇合高济和杨易。 高济顺手的安排，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甚至于此时钱镠的传令兵还未曾抵达卞山，但是却直接在后面再次引起一场大战。 第二百六十三章 湖州夜战 “大将军，钱镠军在往东移动，带动第十四都也跟了上去，是否有诈？”高济身边，亲卫看出了前方大军阵线不断往东而动，顿时上前提醒道。 “卞山那边的动静小了，应该是去接应八都兵残部去了，从东面有河流可以利用，倒也不算什么。”高济摇了摇头，随即道：“我们也跟上去，既然钱镠从城里出来了，那今夜的这一战就还有的打。去催促高勋，速速前来驰援杨易，咬住钱镠不要放松。” 此时的高济虽然不清楚卞山的具体战况，但是却第一时间锁定了钱镠现如今带出来的人马。和淮南军后方不断有援兵前来支援，始终能够保证南征的四卫大军齐装满员不同，杭州的董昌只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来给钱镠补充。所以没消耗对方一分战力，对于淮南军来说将来就少一分阻碍。更何况，出了城的钱镠军，更容易对付。 所以高济这边是丝毫不放松，直接让杨易死死地咬住钱镠不放，跟着对方将战场从卞山以南直接移到了东南方向，两军将士是边打边走，黑暗之中也根本顾不得什么道路，直接踩过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冲到了这条河流附近。 而此时从山上狼狈而逃抵达河边没有发现船只，只得沿着河岸往南撤退的八都兵残部还没来得及和钱镠汇合，身后施崇信和柴再用两人就已经追了上来，双方几乎是和钱镠这边面临的状况一下，淮南军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坠在后面，根本就甩不脱。尤其是施崇信所部，更是犹如牛皮糖一般和对方的后部纠缠在一起，双方是走一路打一路，厮杀声从未停下来过。 “老柴，快上来，八都兵要和钱镠援兵汇合了。”柴再用的兵马拖在后面，此时直接被施崇信催促道：“赶紧率部插进去，阻止两军汇合，我来追上去。”柴再用所部的前出等于在八都兵和钱镠本部直接直接楔进去一颗钉子，硬生生的将两部一分为二，随后第十九都两头作战却毫不放松，依仗着自己本身甲胄齐全，而且属于重甲兵的一部分，硬抗钱镠本部和八都兵的攻击，犹如一座礁石一般牢牢伫立在那里，虽然周边风浪滔天，但是却无法撼动他的身形。 “杀！”杨易和施崇信此时是使出了全力，一东一西杀入对方的人群之中，拼命为第十九都减轻压力，同时牢牢地拖住八都兵和钱镠本部，使其无法从原地走脱，为后续高勋和何兵两部的到来争取时间。 这一夜，淮南军第三卫是拿出了全部战力，各部从卞山一路打下来，鏖战大半夜，甚至于在高勋和何兵赶到的时候，天色都开始大亮。但是高济却丝毫没有停歇，中军战鼓雷鸣般响彻全场，号令第三卫全军不断加强进攻，甚至于在高勋和何兵率部投入战场，搂头将钱镠本部兵马给围在其中之后，立即派亲卫给柴再用和施崇信传讯，要求其尽快解决八都兵残部，然后迅速合围钱镠本部，要一战彻底打掉湖州内部的核心防守力量。 虽然高济的想法最终没有实现，钱镠在察觉到自己对面的淮南军战力一瞬间大涨，而且蜂拥而来的兵马旗号也开始出现变化之后当即不管不顾率军撤退，避开了这最危险的一战。但是八都兵却直接被彻底歼灭。钱镠赖以起家的本部精锐被淮南军两战彻底击溃。逃回去的兵马虽多，但却不是他的嫡系，都是董昌的人手。 这对于他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甚至于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第三卫筹备攻城大战的时候他的心情都变得异常低落。 而实际上，在他断尾求生，撤出主力的时候，施崇信和柴再用得到命令将重心放在八都兵身上的时候，湖杭会战的转折点已经在北面率先出现。卞山对峙十几天，第三卫打下了这个前哨之后，湖州府城就直接暴露在第三卫的兵峰之前，不论钱镠有没有救出八都兵残部，在整个战役全局上来看，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对于他本人而言差别甚大。 所以第三卫虽然没能获全功，但是却赢得了战场转折点。这次大战的战果被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对方根本没看高济那充满自责的话，反倒是拍手大笑，随即紧急传讯陆明要求其立即率军限期攻克乌程，彻底断掉钱镠的后路，进而肢解湖州的整体防御，将其分割成两块，使其首尾不能相连。 不过此时，就在北面第三卫获得巨大战果，一举攻占卞山，开始陈兵湖州府城之下的时候，独松岭战场，原本一直没多大动静的第二卫也几乎在同时展开动作，全军朝着独松岭猛扑上去，瞬间将董昌的全部神经都牵扯到了这里，源源不断的兵马也开始迅速汇集，打算和李孝常围绕着独松岭打一场拉锯战。 “将军，第四卫的王茂章和李谠两部已经进入独松岭以东附近，十三司已经汇报了他们的位置。”殷红林将最新的情报递给李孝常之后道：“大成和徐英两部也已经从天目山山脚往南穿插，应该不出两日，即可抵达青山以北，等待我正面大军攻击的消息。” “你带着李天成和龙剑锋，从明日起，不间断攻山，要把董昌的所有目光都吸引到独松岭战场。”李孝常点了点头，第四卫的兵马一到，等于自己谋划的独松岭大战也等到了所有的参战部队，是时候发起突击了。 李孝常此时打的主意和高济有所不同，但是究其目的却非常相似，都是利用正面战场的强大攻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给插入后方的小股精锐腾出空间和时间突袭对方的后方大军。李孝常是派兵渗透，而高济则是利用何兵直接暗夜泅渡大河。 所以在高济取得突破的时候，李孝常这边正面的进攻也如期打响，殷红林带着三都兵马连续攻山三日，惨烈的大战让整个独松岭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战火之中。第二卫携带而来的弩炮和投石车几乎是将整个独松岭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油罐在深秋时节的大山之中带起的大火连续烧了几天几夜，冲天的烟柱昼夜不断，变成了独松岭大战之中最独特的一幕。这场大火虽然最后被扑灭，但是却直接烧死了无数的董昌的兵马，甚至一度逼得董昌的援军都无法靠近。 第二百六十四章 鏖战独松岭（上） “将军，这火势太大，烟雾缭绕的，兄弟们都没办法上山啊！”独松岭之下，殷红林脸色苦涩，没想到这一把大火让董昌的义胜军死伤惨重的时候，也把自己进山的计划彻底打破。深秋时节秋高气爽，草木枯黄，一把大火，只怕要将独松岭彻底烧成灰烬了。 “通令全军，立即封锁山下各处隘口，一旦有义胜军下山，立即围堵，能够让其投诚的，就不要杀了。”这么大的火势，李孝常也是满脸无奈，随即立即改变部署，改攻山为围山，准备等待山上的义胜军残部自己逃出来之后活捉。 这场大火让第二卫改变了部署，但是董昌那边却也开始了迅速行动。在大火冲天而且一烧就是好几天不停歇之后，他也直接放弃了坚守独松岭的兵马了，这种大火之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与其上去救援，还不如趁着淮南军也拿这场大火无可奈何之时，果断出击，袭击对方的要害。 董昌的这一手很快就打到了李孝常的软肋之上，封锁各个碍口，等待救援山上的义胜军残部的第二卫各部在随后迅速传来急报，被对方偷袭，不少碍口损失惨重，甚至于整个小队直接被彻底围杀。 “敌变我也变。”李孝常冷然一笑随后道：“红林，你立即将第二都主力抽调出来，和十三司密切联络，然后等待他们继续攻击各处碍口，趁势反击。通知龙剑锋和徐英两部，拖住董昌的大队人马不要放松。” 李孝常争锋相对，而且直接拿自己守备各处碍口的小队人马当成了诱饵，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不断施展钓鱼战术，在董昌的人马扑上来之后，第二都也迅速率兵从外围攻击，执行反袭杀，双方围绕着独松岭之下的七八个碍口打得是血流成河。第二都依仗着强悍的战力屡屡将董昌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义胜军打得狼狈而逃，逼迫对方率主力从青山而来。 “急令，第四卫王茂章和李谠，立即从独松岭以东往南至天目河下游北端位置，和大成他们形成夹击之势。”董昌的主力一动迅速让李孝常来了精神，这几天双方都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董昌是算准备淮南军会坚守各个碍口，所以几乎是派兵轮流袭击各处，而第二卫的主力则从明面转到暗处，开始不断逮着对方的空子发动攻击，整个独松岭以南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一片暗红。因为战事紧急，就算是淮南军也没办法在此时停下来打扫战场，只是在战后匆匆将己方受伤和阵亡的将士带走，所以真个这片区域几乎躺满了义胜军的尸体。 不过此时李孝常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董昌主力北上，等于自己之前的谋划重新起到作用了，所以当即调王茂章和李谠迅速出动，和潜伏在青山脚下的林大成和李天成两部迅速从后方而来，自己则让殷红林率领三都主力沿独松岭山脚一字排开，以中间第二都为明，两翼龙剑锋和徐英为暗的办法，继续引诱董昌急进。 李孝常有些谨慎过度，此时的董昌根本没有别的意思，一心一意就是要扑上来将第二卫主力掩杀在独松岭脚下。这几天连续大战他差不多也摸到了独松岭山下淮南军的大体人数，三个都不到两万人在此时他手中足足五万大军面前，很显然不够看的。他不清楚淮南军的具体部署，但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李孝常都没有出动其他人手，那么意味着他可以火中取栗，趁着对方的部署尚未开始之前，集中主力打掉对方摆在台面上的这三支人马。 董昌之所以如此焦急，还在于湖州境内的战事已经刻不容缓，淮南军兵临湖州城下之后，背后乌程也被袭击，钱镠此时已经逐渐变成了一支孤军，如果自己不能顺利将独松岭的战事结束，那么整个余杭防线必然会彻底告破。 所以董昌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带着主力兵马迅速开了上来，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的意思，直接上手就是全线进攻。五万大军蜂拥而来，无数人的呐喊声响彻云霄，甚至于直接将原本各处滚滚直上的山火形成的烟柱都给震散了。 “出击！第二都顶住。”李孝常面色如常，直接让殷红林亲自带队上前，以第二都一都的兵力和对方的先头部队厮杀不止，将原本用来攻山的弩炮全都用在了正面战场，无数的弩箭呼啸而出之后迅速帮助第二都稳住阵脚，双方沿着独松岭南线山脚打的是血肉横飞。第二都在殷红林亲自上阵之后，浴血而战，以一都兵力硬抗对方五万大军的疯狂攻击，死战不退，甚至在战役中期的时候，依靠着强悍的战力和本身精良的武器，硬生生的将义胜军的前锋给打退。 不过董昌在前锋和淮南军交战的时候，已经命令两翼上前从两侧合围，依仗着庞大的兵力，直接将第二都围在了中间，三面作战的第二都身处人群的最核心，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义胜军将士的身影，顿时原本锋芒毕露的攻击势头渐渐顿挫，四面防御的他们被对方围成了一团。 义胜军算得上是江东各路诸侯当中战力非常强劲的兵马了，至少此时殷红林被围在中间，虽然竭尽全力反击，但是却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激战之中，义胜军将士更是层出不穷，以命搏命，其凶悍程度甚至于不下于淮南军本部人马，双方围绕着第二都的防御圈是浴血拼杀，各不相让，整个战场沿着这条线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双方的士兵的性命在这里不断飞逝。 “两翼反包围。”站在后面的李孝常没有把第二都的处境看在眼里，反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董昌派兵朝他自己的中军而来的时候才举起了令旗，让左右两翼的徐英和龙剑锋参与战斗。 如此一来正面三个都在两人率部从隐蔽点出击之后迅速让整个战斗趋近于白热化，董昌虽然将第二都围在了中间，但是在龙剑锋两人投入战斗之后，两都从外围直接将对方用来两翼包抄的部队夹在了中间，顿时和第二都形成了中间开花，四面合围的战术效果。这样一来义胜军反倒是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第二百六十五章 鏖战独松岭（下） 而此时殷红林很显然看到了龙剑锋和徐英的反击，所以在中军战鼓声不断出现变化，鼓点越来越密集的时候，立即率军往外扩张，在局部形成反击，汇合两都的包抄。如此一来原本被围成一团的第二都在义胜军的包围圈之中逐渐拉成了一个庞大的椭圆形，犹如鼓了气的皮囊一般迅速膨胀。而外面的龙剑锋和徐英两人则拼命率军往中间挤压，要实现和第二都会师，从而将义胜军彻底断成两截。 这种战场形势的骤变让淮南军的士气瞬间大震，尤其是援军的即使参与进来，第二都更是气势如虹，在被对方重重包围之中喊杀声震天，瞬间将对方的攻势压制，然后开始逆势反攻，整个战场的最核心吸引了义胜军绝大部分精力的同时，也让董昌开始觉得自己设置的这个包围圈开始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被越打越顽强，越打战力越强的淮南军第二都突破。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直接抽调原本在身边防御的中军左右两部加入战场，两部足有两万人的兵马开始从最外围冲了过来，再次将徐英和龙剑锋围在中间。这样一来整个独松岭战场就成了一个夹心蛋糕一般，双方你来我往，一层一层从外面往中间压迫，双方都在赌自己的策略能够成功。 只不过此时董昌虽然派兵从外围反包抄了徐英和龙剑锋两部，逼迫他们不得不回身作战，将整个大战再次拉入僵持之中。但是他身边也已经无兵可用了。淮南军以三都兵力直接将他五万大军全都牵制在战场之上。而且虽然义胜军兵力强势，但是在同等数量甚至于劣势兵力的淮南军面前，却明显被对方压下一头。而且依靠着坚固的甲胄，往往对方往往是一招就能将自己的士兵直接毙命，但是义胜军将士的兵器砍在对方身上却并没办法起到这样的效果，很多时候甚至于没有击杀对方，反倒是激怒了对方的怒火，带伤出战的淮南军将士其战力瞬间猛涨一倍，直接在战场之上进行反杀。 所以董昌全军出动，却只能和淮南军三都兵力打成僵持状态。此时此刻的他眼睛看着独松岭方向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淮南军的这把大火，依靠着独松岭山头上的那数万守军，最起码眼前的这场大战他不会打得如此艰难。要知道，他从杭州过来几乎是将自己的义胜军本部直接抽空了，此时的杭州后方甚至只是一群新兵在把守。 不过此时董昌在感叹的时候，李孝常却已经调整好了部署，准确的说，是潜伏在董昌身后的林大成和王茂章两部人马已经在暗处露出了獠牙。在董昌全军离开易守难攻的青山阵地的时候，在李孝常的谋划之中，这场大战的结局实际上就已经定格了。只是此前的大火逼得他不得不束手束脚而已。 而此时在董昌身边已经无兵可派之后，一直冷眼旁观战场的他瞬间命令手下吹响了号角。他知道，自己埋下的暗手一定已经到了战场附近，就在等待着自己传出号令。 所以一瞬间，当李孝常这里发出全军攻击的命令之后，整个战场之上三都兵马竭尽全力反攻的同时，董昌的身后，整整四个都两万五千人的大军一左一右，迅速扑了上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几乎是一瞬间将整个战场之上的动静全都压制住了。这四个都的兵马是一直潜伏，从未露面，此时以逸待劳，犹如猛虎下山一般，从各处山林之中窜出，随后汇聚成河，然后江河归海，形成一股一往无前的浪潮直扑董昌而来。 这么大的动静出乎义胜军所有人的预料，一时之间无数的义胜军将士呆呆的看着后方涌出来的淮南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而身为主帅的董昌更是一瞬间脸色犹如死灰一般苍白，甚至于在这一刻他都无法保持冷静了，任由王茂章等人率部直接杀到了跟前。 “大帅，快下令回军吧！”董昌身边亲卫头领一声怒吼将其从呆滞之中惊醒过来，随后董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奇怪的决定，不管不顾直接下令前军立即回援，直接朝身后扑了上去。 这样的命令带来的混乱让整个战场乱成一团，最外围的中军左右两部顺利撤出，他们身边没有淮南军的牵制，迅速返回直接挡住了王茂章等人，双方随后迅速展开厮杀。但是被徐英和龙剑锋围在中间的这群人在得到命令之后却很显然发生了巨大的混乱，将士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后左右皆是淮南军的攻击，让他们犹如无头苍蝇一般迅速被斩杀在原地。 而趁此机会一举突破对方封锁的第二都在殷红林的指挥之下，开始集合三都兵力反扑，准备和王茂章等人进行前后合围的时候，却发现此时战场的情势已经大变。自己身边的义胜军固然是溃不成军，被强行驱赶之后，形成倒卷珠帘之势直接朝身后和王茂章等人激战的义胜军中军左右两部而去。而已经顺利回军，甚至于原本因为距离中军较近的义胜军兵马此时却在董昌的将旗挥动之后直接在战场之上不管不顾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撤退浪潮，直接朝后方而去。 “各部立即衔尾追杀，不要放跑了董昌，务必一战竟全功。”董浩的想法李孝常是看在眼里，所以毫不迟疑下达了最新命令，解散了各部的齐头并进之战法，让他们自行率部追击，于是，在独松岭南边，董昌不顾一切的带着义胜军疯狂逃窜，而身后淮南军数万大军开始撒开脚丫子不要命的追击，双方在独松岭至青山这数十里之间的山路上不断厮杀，不断消耗。 这场疯狂的追击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淮南军最终还是没有抓住董昌，被其趁乱走脱，但是他带来的义胜军主力兵马却在这场追击战之中彻底被打散，无数人战死的同时，直接因为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义胜军更是在最后大规模的投诚。 这场大战奠定了第二卫的战果，也让李孝常等人声名大震，成为淮南军群星闪烁的将领当中闪亮的一颗。 但是此时艰难逃得一命的董昌，却面临着真正的绝境。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这个陆盛，杀心如此之重！”杭州的消息在十三司的传送至下，时隔一天就紧急送到陆翊的手中，陆盛和陈武并未隐瞒杭州之战的经过，那场血腥的屠杀让陆翊皱了皱眉，不过随即还是将战报放了下来，微一沉吟之后道：“传令十三司，立即去湖州前线将杭州失陷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传令陆明，着令其立即南下汇合王茂章和李谠，攻入杭州，开辟杭州战场。” 陆翊的命令以第一时间传到了陆明手中，而此时李孝常实际上已经命令王茂章和李谠南下，虽然他并不清楚杭州城内的情况，但是在董昌被自己在独松岭一战击溃之后，对于整个战局敏感的把握，已经让他开始猜测杭州那边陆翊肯定让第三都在执行一剑封喉的计划了。 所以陆明几乎是在前往独松岭的路上就接到了李孝常的传讯，随即迅速掉头南下，追赶王茂章和李谠，朝杭州迅速杀了上去。 而此时刚刚逃出一命的董昌实际上也在灵隐山一带徘徊，作为本地人，他很快躲过了淮南军的搜捕，但是杭州城内的变化却出乎他的意料，在前方激战不断的情况之下，甚至于他本人都亲自带队北上之时，淮南军居然还有余力偷袭杭州，如果不是他实在是走不动了，所以才会在灵隐寺落脚，只怕是刚刚入城就直接被对方给活捉了。 得知消息的董昌开始隐匿身形，潜藏在寺中。但是此时湖州战场上十三司的紧急散布消息让湖州、乌程等地的义胜军军心开始迅速动摇。这些兵马不是钱镠的本部，他能够节制指挥，但是在老家被人抄了后路之后，所有的将士的心早已经不在战场之上了。而且伴随着陈武的返回，十三司在随后可以找打了几名杭州守军的幸存者，将其放到了湖州各地，如此一来亲身经历者的述说更加让所有人惴惴不安，甚至于钱镠本身都开始打了退堂鼓，连夜找罗隐商议对策。 “董大帅可有消息？”钱镠的话让罗隐微一沉吟之后问道，事到如今义胜军能不能继续拧成一股绳就在于董昌本人的生死了。一旦对方战死的消息传过来，那么大军必然彻底崩溃，湖州防线也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我前后派了几拨人出城前往独松岭方向搜索，但是均无消息传来。”钱镠苦笑不止，摇头道。 “主公，还是趁此机会早做打算为好。”罗隐目光闪动，随后叹息一声之后道：“微臣先去准备。” 事实上在钱镠和罗隐将目光放在董昌身上的时候，已经赶到杭州前线的陆明和陈武也在打陈武的主意，作为参加过独松岭一战的王茂章和李谠两人都说未曾抓到董昌之后，陈武立即计上心头，随后带着十三司紧急安排。 不多久几乎是犹如变戏法一般，十三司找了个和董昌相似的义胜军尸首，将其当成了董昌的首级在杭州各地到处巡视，直接爆出了董昌战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几乎比杭州失陷的影响力还要大，几乎是在短时间内就迅速传遍了各地，而且伴随着十三司的出入湖州，开始迅速传到湖州前线战场，那些被打散之后看见过淮南军展示首级的败兵将这个消息带到湖州之后，整个义胜军开始彻底崩溃，原本在苦苦支撑的乌程守军几乎是当天下午就直接分成三部，一部开出城外投诚，一部放弃城池北上寻找钱镠，另外一部则直接作鸟兽散，将乌程县城直接拱手让给了李秀峰和杜广义。 这种震动让两人迅速接管城池的同时开始迅速北上，直接将湖州的南大门彻底堵住，和第三卫一起南北夹击，彻底堵住了钱镠一行。 而此时，在乌程守军北上进入湖州之后，董昌战死的消息就再也隐藏不住，甚至于此时已经不需要十三司去散布消息了，这些乌程败兵入城之后带来的混乱让钱镠恨不得直接将其就地斩杀。原本就军心浮动的湖州城在他们抵达之后彻底崩溃。如果不是钱镠本人威望很高，几乎是董昌之下的义胜军第二人，只怕湖州也会迅速步入乌程的后尘。 “主公，事到如今，我们还是突围吧。”罗隐叹息一声之后道：“不论是往南还是往西，此时如果再坐失机宜，必然会让淮南军趁乱直接夺占城池，到时这些兵马肯定会一窝蜂被对方全部消灭的。” “走，今夜就走！”钱镠猛然间叹息一声之后下定了决心道：“军师，给各军下达命令，今夜突围，四门大开，让他们各自出战。将我们的人调到西城附近。”钱镠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地，但是前往西城这句话却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不过钱镠在部署突围和后路的时候，高济在李秀峰占领乌程，兵出湖州之后，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双方选定的时间都是今晚，一场仓促的遭遇战在随后迅速打响，义胜军兵败如山倒，尤其是董昌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湖州注定是熬不过今夜的风雨了。 而此时，几乎就在前线钱镠下定决心的时候，藏在灵隐寺内的董昌在得知外界传播自己被“战死”之后一瞬间明白了淮南军的打算，根本顾不得在隐藏踪迹，直接化妆成灵隐寺的和尚带着最后的寥寥数十人开始翻越灵隐山往南越过杭州城，趁着淮南军攻略各地，对于往来逃难的百姓无暇顾及之时，直接从杭州消失，秘密前往越州寻找刘汉宏避难。 只不过，此时淮南军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对董昌的追捕，在一个假首级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之后，实际上董昌的作用已经发挥出来了，真作假时假亦真，事到如今，战死的是不是真的董昌他本人说了已经不算了，众目睽睽，众口铄金之后，董昌的家人都相信了，更何况其他人。伴随着董昌一死，杭州的局势开始迅速变幻，他逃不逃对于淮南军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 此时开始从嘉兴坐船前往杭州的陆翊目光甚至已经开始在脚下的战船上打转，心头思考的已经不是眼前这场大战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杭州风月 “启禀主公，杭州已经被我军拿下，董昌逃逸，不知所踪。”金陵城内，薛洋看着李振和尹世恒联手将新政的纲要全部拿出来之后刚刚准备松口气，十三司的快报就送了过来。 “看起来董昌应该是去越州了，不过这个钱镠！”薛洋摇了摇头叹息道：“看起来还打算去找钟传了。去传讯向冲，设法在边境拦截。” “主公的意思是，下一步打算对钟传动手？”袁袭将战报细细看完之后若有所思道：“十三司这一出，董昌死不死的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只怕钱镠一旦进入江西和钟传汇合，必然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强镇南军的实力，至少对于江西的掌控钟传会加深不少。唇亡齿寒之下，钱镠也不会对钟传生出什么心思来。” “拿下东南各地之前，对于江西还是以压制为主，让第一卫去处置吧。”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杭州一旦拿下，整个东南就只剩下闵地和越州几个附属州郡了，看起来我们的新政可以着手实施了。” “传令陆翊，尽快扫清杭州附近之敌，调水师重组外海船队，让何胜的第二都将所属内河作战任务全部移交给第三都，集中全部精力放在外海船队上。”薛洋想了想之后立即让袁袭草拟命令，随后迅速下达。 而此时何胜已经在商议扩建杭州湾码头了。杭州作为大运河南线的重点，连接钱塘江，直通外海，是一个比苏州更适合的外海船队的驻地码头。有了前往长乐作战的经验之后，他几乎是一边开始调动人手一边向雷凌汇报，要求造船作坊尽快从舒州等地迁徙部分前来杭州。 “看起来水师将是下一步作战的重点了。”何胜的忙碌让已经抵达杭州的陆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长乐一战，倒是将水师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在将第三都调往钱塘县等地扫除董昌的义胜军残部，而李长龙从苏州赶过来接手政务之后，陆翊也从繁重的政事之中脱身，带着陆明等人开始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并且传讯李孝常和高济也迅速赶到杭州，将这里当成淮南军南征的大本营。 “陆帅倒是风雅，居然把这帅帐搬到了这个西子湖边了，这么美的风景看下去只怕将士们会提不起精神去战场拼杀了。”李孝常看着外面深秋时节别有一番景致的西子湖，忍不住笑道：“这个董昌倒是会享受，霸占了一大半的西子湖当成了自家别院。” “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欣赏西湖风月的。”陆翊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道：“攻占越州的战事你们三个卫谁打算出手？” “要不交给我第二卫吧，好歹在南方待的时间比你们两位都要长，我的手下多少都会一点水性。”李孝常一句话让高济和陆明没了办法再争执。下一阶段陆翊已经打算让水师船运步军在越州登岸作战，所以他们两个还真没办法和第二卫争锋。 “陈岩还能支撑多少时间？”陆翊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坐在一边的陈武问道。 “十三司汇报，自水师撤离之后，刘汉宏亲自坐镇前线，以优势兵力将范晖从福鼎等地逼回了福州府城，如今孤城坚守，若不是水师当初离开的时候何胜留下了一支小船队驻守长乐港，只怕还真守不住。”陈武苦笑道：“但是十三司在越州等地的线报，这个刘汉宏只怕是铁了心不打算要越州了，将主要兵力都派往福州，剩余兵马也都是在台州等地布置防御，就连明州在水师被我击败之后也都直接放弃，所有辎重等物也都在随军搬迁。” “越州和杭州只隔了一条钱塘江，境内无险可守，而且靠近海岸。”陆翊点了点头道：“我军既然能够跨海支援陈岩，那么对于近在咫尺的越州自然更有把握，所以他想放弃也无可厚非。只是董昌一旦和刘汉宏合流，很有可能以越州为根基，汇合江东几大家族的残余之力，重新反扑。” “陆帅说的是，钱镠如今西逃进入江西，若是董昌联络钟传，背靠刘汉宏，如此一来还会在将来对我两面夹攻，逼迫我淮南军继续分兵作战。”高济皱了皱眉。越往南对于淮南军来说战斗越难打，南边多是山区，不利于大军展开，而且河流纵横，就算是有水师跟随，这仗和北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作战截然不同。这些时日他和陆明算是吃尽了这周边地形的苦头。 “主公已经传令第一卫，负责防守江西边境。”陆翊一句话让几人眼前一亮，高济更是随即笑道：“看起来主公还是坚持当初的方略不变，先收复东南，然后再转入江西了。” “东南是一个整体，唯有拿下江东，我淮南道才有了往南之广阔纵深，也就摆脱了沿江横置的危险。”陆翊点了点头，淮南道的地域划分位置并不好，大多数州郡都是从西到东沿着长江布置，虽说薛洋早就布下了水师这招棋利用一条大江串联东西，但是大军作战却缺乏纵深回旋之地。这也是在黄巢被剿灭之后，淮南军立即匆匆南下的原因所在了。唯有拿下江东，淮南军才能得到一块背靠之地。 “第二卫立即进驻杭州，和水师配合，择期进入越州和明州作战。”陆翊起身道：“第三卫暂时驻守湖州，第四卫西进进入睦州等地，等到民政部派员接手之后，视情况南下，翻越武夷山，进入福州。” 陆翊在杭州定下南进的攻击方阵之后带着这群大将真的在西子湖边游览了一圈，看着眼前景致比起苏扬等地也毫不逊色，甚至于隐隐然更胜一筹的杭州美景，所有人都是感叹不已，眼前这般南朝风光，只怕是个人在此地呆久了都有可能沉迷其中，从而消磨了志气。 陆翊的忙里偷闲和随后送往金陵的汇报让袁袭放下心来，但是此时十三司从帝都送过来的一份急报却让他和薛洋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向了西北，只怕今年的帝都长安注定要难过了。 “主公可有打算？”袁袭看着薛洋沉吟的面盘，悄然问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盐铁之争 “阿六的这份紧急情报说的很明白，田令孜自任盐铁转运使，褫夺王重荣手中的解县、镇安两大盐池掌控权，想借盐铁之利养活数量庞大的神策军。”薛洋放下手中的情报，叹息道：“如今神策军两部加在一起足有十几万人，快赶上我淮南军的数量了，再加上帝都长安纷繁复杂的数万官员、隶属和后宫之人，他如何能够养得起？” “是啊，一旦钱粮供应不上，神策军中不然久生怨愤。若无神策军支持，田令孜如何能够挟持朝政？”袁袭在旁边笑道：“淮南和江东等地的税赋被我淮南军一下子全都截留住了，钟传躲在我们身后也是有样学样，朝廷如今能够收取的税赋只怕除了西川和关中帝都附近州郡之外，更无其他。所以才会把此前的主意捡起来，想要以两大盐池之巨利，盘活帝都朝局。” 袁袭说了一句之后继续问道：“主公打算如何行事？这平湖郡主让主公派遣人手入京是否是想在此时打田令孜的主意？袭以为，此计不妥。田令孜能够派人去河中申斥王重荣，还能鼓动三镇换防，调动泰宁、义武和河中三镇节度使互换，看起来朝廷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至少李克用不是打算听他的话，伺机进入河中吗？此时田令孜士气正盛，可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传令阿六，秘密去见李稚妍，告诉她，时机不对，耐心等待。”薛洋点了点头，好不容易田令孜被眼前的燃眉之急惹得没有心思估计淮南军，他可不想在此时出头，成了天下人关注的焦点，至少在江东新政落实之前，不能引起朝廷的过多关注。 只不过这份紧急命令传到帝都之后，在阿六奉命前往李稚妍的府邸见到对方的时候，李稚妍却并不能理解薛洋这番话的意思，所以直接训斥了一番阿六，并且扬言再来扬州。 而此时围绕着这场盐铁之争，整个帝都朝堂已经纷乱不止。在田令孜派义子匡威前往河中申斥王重荣的时候，却因为态度嚣张，飞扬跋扈，彻底惹恼了王重荣和河中将士，结果被对方给大棒子赶了出来，一气之下的王重荣索性将此前说好的每年朝贡三千车食盐的事情也收了回去，一毛不拔的同时，还上书唐皇，痛斥田令孜专权祸国之罪证，要求唐皇彻查田令孜。 见到王重荣不肯服软，而且反戈一击，扰乱朝堂秩序，盛怒之下的田令孜开始联手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府李昌符，打算以重兵逼迫王重荣就范。光启元年十月底，三路大军开赴河中边境，气势汹汹，兵临城下。 王重荣开始向河东李克用求援，并阐述厉害，将朱玫和李昌符两人暗中和宣武军结盟的消息告知了对方，如此一来，原本正在打算南下攻略汴梁之地的李克用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盛怒之下立即派兵进入河中，和王重荣联手对抗关中三路兵马的围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远在金陵的薛洋接到阿六的消息之后立即下令，十三司调集暗卫中队秘密进入帝都长安，不过却不是去执行李稚妍的计划，而是暗中开始护卫李稚妍，防止出现意外。 对于这一段历史有大致印象的薛洋虽然不敢肯定，在自己的折腾之下，光启开元比之前早了整整一年的这场争端最终会不会如历史记载一般，但是提前该做的准备还是让阿六立即去办，甚至于直接将阿贵也调到了帝都，二人合力暗中行事。 不过此时，李克用的重点还在朱全忠身上，所以虽然派兵进入河中，但是却想着在此时利用出兵胁迫朝廷斥责朱全忠，为自己争取有利态势，所以双方未开战之前，他的使者和朝廷郎官不断往来帝都和河中府，进行劝说和解，打算将这场风波平息下去，甚至有暗中鼓动王重荣东进中原，和他一起联手打败朱全忠的意思在其中。 李克用的这番谋划确实很巧妙，危难时刻若是自己能够为对方摆平田令孜的威胁，那么对方肯定会对自己感激在心，更何况，身处河中的王重荣能够拓展的方向也有限，此前他就一直觊觎河南府之地，此时趁着河阳军分崩析离之时，若是出兵东进，那么和自己从北往南，必然可以将朱全忠彻底堵死在汴梁。 而此时谁都不知道的是，邠宁节度使朱玫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派人潜入帝都，阴谋刺杀唐皇，结果却只杀了近侍。只不过朱玫原本也没打算刺杀唐皇，而是准备将其栽赃嫁祸给李克用，如此一来就能刺激唐皇下令讨伐李克用。 这一番谋划虽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是在阿六和阿贵联手之后，还是很快从杀手身上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们的意思，这场行刺是另有其人？”李稚妍被阿六的话说的眉心直跳，随即皱眉道：“你有什么把握，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幕后黑手末将还在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招遗祸江东之计，其意就是想刺激唐皇，让其下令讨伐李克用，从而激起天下大变，好从中渔利。”阿六点了点头，随即道。 “也就是说，这幕后应该不是田令孜所为了？”李稚妍的话让阿六颇感无奈，这位平湖郡主对于田令孜的怨念也是太大了，以至于觉得所有的坏事都应该是对方做的。只不过这件事十三司也是通过杨复恭才查到了线索，在对方面前倒也不好将杨复恭这条线放出来，所以只得道：“田令孜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唐皇，自然不会做这等蠢事，只怕是有另外的人想要浑水摸鱼，或者想要劫持唐皇，也想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你们的主子想要怎么办？”李稚妍微微点头，随后看着阿六道：“你来告知本宫这件事，想必也是有所求吧？” “主公传令，让郡主这段时日尽量不要外出，外面局势动弹，帝都也不安全。”阿六拱手道：“主公说了，如果事有万一，请郡主在府中不要动，护卫之事末将来做。” “这么说你们还是派人进京了？”李稚妍冷笑道：“我不要你的护卫，你告诉他，我已经做了我承诺的事情，为他挡住了来自朝廷的责难，但是他是不是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助我一臂之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帝都大难（上） “主公明言，田令孜一人之死难以挽救朝局之变化，而如今关中动荡四起，神策军拱卫京师，需要妥善安置，否则只怕田令孜一死，无人约束神策军十万之众，必养成大祸。”阿六拱手之后道：“请郡主谨守府邸，莫要随意走动，待到事态平息，田令孜自然可除。” 阿六一番话说的李稚妍眉头紧皱，她自然听的出来薛洋在帝都已经有了谋划，但是很显然却并不是直接诛杀田令孜，而是为了稳住神策军。不过阿六却不管李稚妍能不能明白，出府之后直接找到杨复恭，让其加紧行动。 而此时已经到了光启元年的最后一个月，在朱玫阴谋刺杀唐皇并嫁祸李克用之后，整个帝都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危急之中，田令孜直接让李昌符和朱玫率兵攻击河中王重荣，率先挑起了这场盐铁之战。 王重荣此时并不知道朝堂之中的变化，但是二镇兵临城下，河中府危在旦夕，他不得不派兵出战，和李昌符鏖战河中府，并且朝河东紧急求援。 在河中已经打起来的情况之下，为了保住王重荣这个盟友，也是给河东一个安全的西面屏障，李克用在筹谋良久之后决定先放弃南下攻击汴梁，派兵进入河中，驰援王重荣。 如此一来原本的三镇争雄，变成了四强并立。得到河东沙陀兵马为后盾之后，王重荣的胆气壮了不少，一面安排兵马厮杀一面继续上书朝廷，并且以自己和李克用的命令联名上书，要求唐皇立即罢免田令孜，剪除乱党，并且贬黜李昌符和朱玫。并且在得到李克用将亲自率兵前来增援的情况下，从河中抽调兵马北上攻击大荔，在同州一战之中，俘获同州刺史郭璋，并在随后将其就地斩杀，连带着俘虏的同州边军数千人一同押到了黄河边屠杀殆尽。 如此血腥的残杀让同州附近李昌符和朱玫的援军不寒而栗，双方在随后连战数场，结果朱玫联军连续败走。王重荣以劣势之兵力鏖战两镇联军，坚持到了李克用率军赶到，二者合二为一，再战同州，直接打得朱玫和李昌符败退数十里，彻底退出同州地界，躲回本镇之中，不敢再出。 而此时两镇兵败的消息传到长安帝都，整个帝都一片哗然，田令孜坐立不安之下，一面调集神策军紧急守城，一面秘密派遣信使前往汴梁，期望朱全忠能够出兵攻击李克用侧翼，减轻关中的压力。 “消息送抵金陵了吗？”长安城内，阿六和阿贵两人整顿了进入帝都的所有十三司暗卫，日夜待命之余，开始筹谋后续的计划。帝都距离金陵过于遥远，就算是启动十三司的暗线，也无法即使传递消息，所以一切都需要两人自行决断。 “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就算主公年前送到，也无法及时做出决断。”阿六苦笑道：“事到如今，朝堂一日三变，消息传送耗费时日太久，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我去保护郡主，和几位主公钦点的朝臣，你联络杨复恭，告诉他，抓紧行动，策动罢免田令孜。”阿贵常年执掌十三司暗卫，杀伐之气比起阿六更加果决，所以当即做出了决定，并且在随后亲自前往平湖郡主府邸。 “郡主这几日设法将皇子接到府中安置，不可轻易外出，一切由末将代为料理。”阿六一身戎装出现在李稚妍面前的时候着实吓了对方一跳，还以为长安又要发生兵变。好在阿六带人进入府中之后，朝着她点头示意只是以防万一。 “你们在朝堂之上已经谋算好了对吗？”李稚妍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她久居中枢朝堂，对于这种事情反应速度飞快。 “朝堂谋算，那是我家主公的事情，末将接到的命令是稳住神策军。”阿贵硬邦邦的声音继续传来，“剩下的便是保护郡主安危。” 李稚妍撇了撇嘴，但是在随后却依言将李成带到了自己府中，此时宫中早就一片大乱，根本没人在意她的举动。唐皇在田令孜的鼓动之下，传诏李克用和王重荣，让其罢兵。 此时已经从同州南下直奔关中的李克用和王重荣如何肯听，直言田令孜不除，决不罢休，遂在光启元年年底率军进入长安城郊，进行兵谏。 “尊使，田令孜已经密令手下打点行装，预备挟持唐皇出走。”杨复恭送来的这个消息让阿六坐不住了，霍然起身道：“你现在能掌控多少兵马？” “不足五千人，而且还被安排在长安城外。”杨复恭苦笑不已，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李克用和王重荣还真打到帝都来了。而且田令孜此时迭出昏招，只怕帝都长安将会再次面临大祸。 “速速带着你的人马谨守营地，我们马上撤出去。”阿六深吸一口气之后道：“不论唐皇在哪，都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只是田令孜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你自己设法让唐皇给你一份诏书，只要田令孜一走，神策军群龙无首，正是你掌权的好时机，此时往往不能犹疑不定。” “交给我。”杨复恭咬了咬牙，他自然知晓此时田令孜和他的处境，只要后者出走，神策军大部必然无法跟随，到时候自己只要拿着诏书，就等于拿到了神策军的掌控权。 “速去通知阿贵，让他紧急行动，带着郡主一家连夜避走。”田令孜都要走了，整个帝都等于没人防守，城外的李克用和王重荣只要一队人马必然可以叩开长安大门，所以阿六这边也在紧急布置撤离。 事实上在阿六和阿贵联手行动，不顾李稚妍反对，将其一家直接从长安城内送走的时候，城外的李克用也让李存孝率军攻城，光启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也就是光启年的第一个除夕之夜，整个帝都长安在稳定了一年不到之后，再次被战火点燃，只是此时已经无人有心守城。慌乱之中，李存孝根本没有如上次一般耗费那么大的气力，就直接打了进去，蜂拥而至的兵马让整个长安陷入一片混乱，无数的官员百姓四散逃走，一场空前的劫难就此在帝都发生了。 第二百七十章 帝都大难（下） 入城的沙陀人和王重荣的河中军在没有了约束之后冲入城中各处大肆抢掠，数万大军直接将煌煌百年的大唐帝都当成了乐园，肆意掠夺，残杀百姓，劫掠民财，无数百姓在这场持续了整整三日的大乱之中丧生，更有无数百姓随之逃出，四下避难。原本京兆尹王徽等人的努力一夜之间彻底化为泡影。等到两镇兵马撤出的时候，整个长安满目疮痍，十室九空，百姓积尸如山，整个长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废墟一片。昔日的皇家气派尽数毁于战火，再也看不到一丝帝都的气息。 而沙陀人进城的时候，田令孜见到僖宗皇帝不愿意随他出逃，索性直接派兵进入皇宫大殿，将其和后宫的一众嫔妃和皇族众人劫走，强行挟持直奔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之处，将这个偌大的摊子直接扔了出去。无奈之下的唐皇只得按照对方的意思，在逃难途中下诏杨复恭，以其为枢密使，兼掌神策军中尉，开始接手这个残局。 由于田令孜临走之时慌乱无比，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帝都的朝中官员，所以文武百官除了在宫中当值的杜让能之外，其余众人根本不知道宫中变故，甚至于堂皇走的时候宫中近侍也只有百余人跟随，而且还在前往宝鸡的时候和众嫔妃走散。剩余诸人除了被十三司强行带走的王徽、孙揆、常俊等人之外，剩余大臣尽数被俘。 不过此时李克用和王重荣没有顾忌这些人，而是派兵直接追往宝鸡，朝凤翔而去。这才给了这些人一丝生机，随后在光启二年正月初三，孔纬带着众人逃脱，朝宝鸡而去，结果路上再次碰到王重荣的乱兵，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衣冠车架尽失，一个个犹如乞丐一般。 众文武追到宝鸡，尚未来得及修整，邠宁和凤翔两镇兵马见到唐皇出京，都想趁此机会将其掌控在手，于是在李克用和王重荣之后，他们也加入到追击唐皇的步伐之中，宝鸡城内，田令孜刚刚安排好行宫，城外的战鼓声重新响起，这一下彻底让唐皇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就要派人出城传诏，却被田令孜强行拦住，随后带队退入散关，打算择机进入西川兴元府。 而此时李昌符和朱玫率军开始强势攻打宝鸡，并在随后迅速夺下城池。如历史所栽一般无二，虽然光启年提前了一年，但是在宝鸡城下，襄王李煴和以裴澈为首的文武大臣却大多都被截获，并在随后送到了李昌符手中。 而进入散关的田令孜见到追兵依旧不依不饶，慌乱之下只得命令神策军守备散关关隘，阻拦各镇兵马，自己带着唐皇车架星夜启程朝兴元府而去。 依仗着神策军守备散关关隘，根本无法阻拦朱玫和李昌符的前进步伐，不过追到这里的两人也没有了继续入川的兴致，毕竟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实力不弱，而且入川道路太过于艰难。而且有了襄王李煴在手，两人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半，所以当即纵兵焚烧入川栈道，将沿途的邮驿尽数捣毁，才缓缓罢兵。这一番举动让在前面行走奔逃的唐皇连车架都无法坐定了，慌乱之中，田令孜只得命人一左一右架着唐皇翻山越岭，从崎岖山道之中而走。结果唐皇自己是离开了，跟随他而行的最后一部分官员也大部遗失，裴度、韦昭度等大臣带着李保甚至于只能拽着沿途的荆棘赶路，才逃脱了后方追上来的凤翔军的追杀，于光启二年三月十五日艰难逃到兴元府。 这一场前前后后持续数月的混乱，让刚刚恢复元气的关中彻底陷入萧条之中，唐皇和宗室文武逃难兴元府，而百姓则十有八九被各镇兵马抢掠一空，没死的也都纷纷逃出关中，避入深山老林之中苟延残喘，日夜不得安宁，整个长安附近更是一片废墟，八百里秦川彻底沦为废墟，到处都是尸体，在风雪之中化成了一座座雕塑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各处。 不过这场大祸中，倒也不是四镇联手，其中李克用的河东兵马在打破长安劫掠一番之后直接在光启二年正月就直接返回并州，王重荣也在随后回到河中。二人还联名上书，请求僖宗皇帝返回长安，并且诛杀田令孜。只不过当时忙于逃命的唐皇根本没有见到这份表文。而且因为唐皇的敏感身份，让朱玫和李昌符在原本接驾的时候产生了别的心思，见到田令孜身边的神策军不足万人却暗中打算图谋凤翔，顿时恶从胆边生，想要将唐皇留在自己手中，所以才会在随后引发一系列兵变，将原本聚集在长安附近的灾祸迅速带到了整个关中，甚至于如果不是关中到西川中间崇山峻岭阻隔，只怕他们还打算一路追到兴元府去。 这场兵变之中唯一幸存的只怕也就是事先被阿贵强行带走的平湖郡主一家和王徽等寥寥数人了，他们被十三司直接带到了渭南附近一个隐蔽的山中安置，但是也彻底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不知我父皇现如今在哪？你们可曾收到什么消息。”光启二年正月份结束的时候，从金陵送过来的急报也终于到了阿六和阿贵手中，但是两人还未做计较，李稚妍就匆匆找了上来。 “唐皇已经逃亡散关，看样子是打算进入兴元府避难。”阿六叹了口气道：“原本接驾的李昌符被田令孜算计，和朱玫也加入了围攻的行列，打破宝鸡，带走了襄王殿下，现正在急兵攻打散关关隘。”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李稚妍闻言脸色一白，但是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盯着阿六问道。 “奉主公命令，带郡主和皇子以及一众朝臣去金陵暂避。”阿六和阿贵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主公言道，关中距离兴元府山高路险，更有西川陈敬瑄为后应，李昌符等人不敢南下，可保无虞。现如今神策军也交给了杨复恭，田令孜之末日为期不远，等到他重整军备，返回长安之时，郡主还可以回来。”说到神策军，就连阿六自己都是一脸苦涩，他没有料到田令孜会在仓促之中带兵劫持唐皇，所以慢了一步，等到杨复恭组织神策军的时候，对方早已经被打散。现如今杨复恭手中只有三万多人，还各个都是新败之后，毫无士气，以至于他都不敢和对方汇合，和阿贵带着十三司暗卫和对方分开行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国无二日 “主公，关中急报，平湖郡主同意南下金陵，而且还将皇子李成以及王徽、孙揆等十几名朝臣携带南下。”向杰匆匆来到已经重新修缮一新的金陵刺史府内，将来自长安最新的消息送了过来。 “唐皇车架现如今在何处？”薛洋点了点头，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问道：“李昌符等人现如今动静如何？” “唐皇车架已经从散关南下，翻越秦岭山脉，不日即可抵达兴元府，虽说狼狈不堪，沿途众文武大多失散，但是好歹唐皇以及几名大臣顺利脱身。”向杰苦笑一声之后将十三司送过来的汇报大致说了一遍之后道：“只是朱玫将襄王李煴从宝鸡带走，不知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李昌符虽然拿住了襄王，却最终将其交给了朱玫。” “还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打算另立皇帝，分裂朝堂而已。”袁袭在旁边冷笑道：“八成是看着田令孜挟天子以令诸侯眼热罢了。这个朱玫，和李昌符也肯定是暗中生出嫌隙了。” “传令十三司西川分部，沿途收拢朝臣，看看能否找到杜让能等可用之人设法送来金陵。”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郡主愿意南来，只怕也是打得这个主意，一旦朱玫乱动，她也想趁机渔利而已。”此时的薛洋除了脑海中记忆的史实之外，更多的还是依靠这一世的判断，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下达命令，让十三司紧急行动起来。甚至于将南征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陆翊处置，自己和袁袭两双眼睛全都盯在了这场发生在大唐心脏的叛乱上。 而此时伴随着平湖郡主启程南下，阿六将护送任务交给阿贵和暗卫之后，自己立即前出，找到了收拢神策军残部的杨复恭，让其设法联络王重荣，适时应变。王重荣和杨复恭的弟弟杨复光此前在关中一代对抗黄巢时并肩作战，兄弟两人和田令孜不同，都是善于谋略，精于统兵之人，和王重荣关系颇好。杨复恭这一出手立即让王重荣停下脚步，开始开始起到作用，王重荣当即停兵返回河中府，并且派人上书唐皇，请其返回帝都长安，并且表示愿意带兵前往兴元府护驾。 王重荣是不是真心护驾没人知晓，但是此时他的动作却直接影响到了李克用，几乎是紧随王重荣其后，李克用也紧接着派人上书，要求和王重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最后加了一条，诛杀田令孜，罢免李昌符和朱玫。 稳住了这两人之后，杨复恭在从阿六那里得到唐皇已经安然抵达兴元府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开始将前线的态势变化紧急朝着兴元府汇报，并且重申了各路诸侯要求诛杀田令孜的请求。这里虽然杨复恭有私心，但是倒也不算是虚言，现如今关中混乱的局面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而这些各路诸侯肯定是无法将罪责加到他们头上，那么只有挑起事端争执的田令孜了。只不过此时唐皇是惊魂未定，不可能直接罢免田令孜，所以在光启二年三月份，刚刚抵达兴元府，尚未喘口气的僖宗皇帝在接到李昌符和朱玫的上书之后，下诏加封王重荣为大唐粮料使，调奉粮谷十五万斛接济兴元府。 这道命令传到关中的时候，不论是阿六还是杨复恭无一不是破口大骂田令孜无耻，此时让唐皇下此诏书，无疑是破坏了杨复恭的一番谋划。甚至于阿六还打算去截留前来传令的郎官，但是杨复恭眼珠子一转，随即想到了应对之策。派人紧急前往河中府，和王重荣密商之后，后者接过了这个粮料使的职衔，但是依旧上书兴元府，表示请求诛杀田令孜，以安天下藩镇之心，对于接济兴元府一事却丝毫不提。 王重荣在杨复恭的策动之下和兴元府之间的纸皮官司是打得不亦乐乎，而李昌符和朱玫二人此时是一面紧随王重荣其后，一定要让田令孜下台，另外一方面两人却在暗中谋算另外一件事。 光启二年四月初，就在李稚妍带着皇子李成抵达淮南道境内的时候，朱玫在邠州以唐皇驾巡兴元府行宫，长安国事无人处置为由，鼓动被自己截获的宰相萧遘等人商议以襄王李煴为监国。并与三日后，威逼百官奉李煴权监国事，承制封败指挥。 不过此时朱玫倒是很清醒，并没有越轨的地方，反倒是在同一时间派出不少人带着车架开始赶赴兴元府，将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大臣全都打发出去，去迎唐皇车架，对外宣称接驾还都。 而在随后不久，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李煴接过了这个注定是烫手的监国的头衔，但是此时他留了个心眼，死活不愿意撰写图文表册，无奈之中的朱玫和萧遘只得让兵部侍郎郑昌图代写，以萧遘和郑昌图为左右宰相，主财政和朝中事务，自己兼任神策军左右十军使，带着大军护送李煴和萧遘等百官从邠州浩浩荡荡开赴长安。 这一番近乎于自导自演但是又眼花缭乱的操作让所有人哗然不止，只不过此时唐皇在兴元府逐渐式微，而天下各镇对于田令孜痛恨不已的情况下，这个闹剧却得到了关中附近众人的极力吹捧，以逃到河中附近的崔安潜为首，直接接过了李煴颁布的表册，并且上书道贺。甚至于崔安潜还打算拜谒王重荣，让他也随其一道称贺。 只不过这个消息让杨复恭怒不可遏，在随即制止了王重荣的举动之后开始找阿六紧急商议，后者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其连夜加急将这个消息送往兴元府，并且言之凿凿道：如果不斩杀田令孜，只怕这个监国随时可能会被朱玫依仗着兵势强行扶正，到时候兴元府就彻底失去了对天下诸侯的号召力了。 杨复恭的这封急件让兴元府彻底大乱的同时，也让唐皇和田令孜看清楚了一件事，在如今天下诸侯眼中，田令孜已经没办法再在朝堂之上容身，再坚持下去，只怕真的会鸡飞蛋打。毕竟在文武百官接受表册之后，很快朱玫就能拿到大义，传檄天下，一旦天下诸侯响应，那么不仅唐皇会直接被废黜，失去了这张底牌的田令孜只怕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心志 光启二年七月份的这场发生在长安的闹剧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是朱玫却在随后利用李煴的名义大肆册封天下诸侯，将原本吝色颁布的爵位直接当成了不要钱的赏赐纷纷下发，而且鼓动李煴在长安城发布封赏公告，一下子把这把火烧到了极致。许多不明真相的大小诸侯被这种爵位蛊惑，纷纷上表劝进，一时之间前往长安的信使络绎不绝。 “主公，郡主来了。”薛洋刚刚接到陆翊在越州发过来的战报，准备择期让第二卫南下，还没来得及和袁袭商议，向杰就到了，后面还跟着李稚妍和李成。 “看样子都在为长安的事情担忧啊。”薛洋微微一笑，随即点头道：“让郡主进来吧，今日索性把这件事说一说。” “你，你听说襄王在长安准备登基的事情了？”李稚妍带着李成进来的时候，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起身给对方让座，不过对方却根本没心思顾忌这些礼节，反倒是直接盯着薛洋问道：“薛相公如何看待这件事？” “此事襄王只怕也做不得主。”薛洋在旁边摇了摇头，随即道：“一切皆是朱玫和萧遘等人在作怪！郡主理会他做什么呢？这天也塌不下来。”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李稚妍却急声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若是真让襄王登基称帝，那我大唐岂不是有了两位皇帝？这天下还不大乱吗？你难道就不担心？还是你也觉得襄王给南平王的爵位让你眼红了？” “确实有些眼红！”薛洋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对方气急顿足，脸上显出一丝红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好在袁袭在旁边笑道：“郡主且坐，我淮南军并没有要参与这件事的意思。” “你！”袁袭的话让李稚妍反应过来，见到薛洋脸上的那一丝笑意，顿时明白对方是在逗弄自己，顿时羞红了脸，拉着李成坐在一边，也没去坐上面的主座。 “王爵啊，我尚且心动，郡主想想这天下诸侯有几个不心动的？”薛洋一笑，随即看着对方道：“朱玫这一手虽然拙劣不堪，但却无疑打在了众人的心坎上，这一封不要钱的封赏诏书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引子，不论长安的小朝廷日后如何发展，都是新一轮角逐和动乱的起因啊！这才是我担心的事情，郡主你想想，兴元府的唐皇若是想制止这件事该怎么做？” “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诏令天下诸侯扫平叛乱，就如同当初剿灭黄巢一般。其二则是跟着朱玫一样，也发布相应的诏书，以唐皇之正统，如果爵位赏赐相差不多，那这些人还是会听从兴元府的命令。只不过如此一来各路诸侯争夺爵位赏赐，大规模的兼并大战只怕比平乱之战还要惨烈。”薛洋想起了朱全忠的崛起过程，也就是在剿灭朱玫、李煴叛乱之后才起来的。而且在僖宗皇帝重新返回长安之后不久就去世，接任皇位的昭宗根本无法掌控混乱不堪的朝堂和大战不休的天下，最终被朱全忠占到了先手。 “这两个法子都是饮鸩止渴，不治根本！”李稚妍叹息一声之后目光转向薛洋，声音幽幽道：“薛相公可还有其他的法子？挽救这大唐两百年天下？” “我只有一个办法。”薛洋眼神一凝，但是随即道：“挽救大唐只怕是无能为力，毕竟大唐国祚两百年，已经耗尽了元气，百姓看不到希望，各地纷乱不休，中原气运尽数毁于战火。所以挽救大唐只怕不易，扫平天下却未必不能！说句实在话，与其说对这天下至尊之位感兴趣，还不如说我很向往当年的大唐盛世，想要重铸的也是那万国来朝，四海宾服的天朝上国之气象，希望有一天能够领兵出塞，去收复当年安西军喋血沙场，孤军奋战数十年的安西故土，去看看那里，是否还有我大唐子民留存，去把那些为国为民，奋勇不屈的将士遗骨带来中原。” “我淮南军起自百姓，以百姓为根基，步步壮大，不靠朝廷封赏，不靠世家大族资助，也就摆脱了所有的掣肘，理当成为天下百姓之望。”薛洋看着李稚妍叹息道：“郡主维护李唐江山之心，薛洋感同身受，但这天下毕竟是天下人的天下，动乱百年，百姓已经对大唐朝廷，对于李唐皇族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形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非人力所能挽回，郡主应该为皇子早做打算，去各地走走看看，去看看百姓需要什么，也许你会明白的。” 薛洋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李成，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情，他已经不记得历史上僖宗皇帝最后为何决断将皇位让给李保，或许有杨复恭的因素，但也未必不是看出了大唐江山江河日下，若是交到稚子手中只怕更加难以为继，更有可能有杀身之祸。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朱全忠在旁边虎视眈眈，最终将皇族一脉尽数断送在洛阳城内。 薛洋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带一丝个人的情绪，甚至那一缕悲悯的神情连李稚妍也看到了，那种神情看在李成这个孩子身上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酸，似乎也看到了这个孩子日后的处境，所以一瞬间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抬头看着薛洋道：“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吗？” “承诺？”薛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道：“郡主大可不必如此，我说过我会护住你们姐弟的，自然会做到。我对皇位又没多大兴趣！” “你记得，那我也记得我的诺言！”李稚妍对于薛洋的话和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之后起身道：“稚妍先走了，不耽误你的军国大事。你有什么抱负和理想尽可去施展吧，我和成儿也想在一个太平盛世，在一个昔日的大唐盛世之中活下去。” “主公！”薛洋一呆，但是等他被袁袭叫醒，回过神来的时候李稚妍已经带着李成离开了，顿时叹息一声苦笑道：“这位郡主只怕是皇族最后的菁英了，可惜生错了年代，不然的话说不得是一代则天大帝一般的人物。” “是啊，可惜了。”袁袭跟着一叹，但是随即目光转向薛洋，似乎带着更多的仰慕和佩服。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封赏拉拢（上） 金陵这边对于朱玫的举动没有多大反应，但是兴元府那边唐皇却再也坐不住了。薛洋能想到的事情，唐皇和杨复恭也一样想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大唐的爵位拉拢天下诸侯的做法等于是在掘大唐的根基，也是在断送大唐最后的元气。 但是对方很显然是为了拉拢天下诸侯不惜一切代价，而且长安那边紧锣密鼓的上表劝进也让唐皇意识到，朱玫这一次是是铁了心。所以在杨复恭的主张之下，兴元府这边也开始了动作，无数从神策军中抽调出来的御史郎官开始再一次周行天下，颁布唐皇诏书，并且也开始了大肆封赏各路诸侯，而且似乎这一次僖宗皇帝也是拼上了一切，封赏的规格比起朱玫还要恐怖，几乎算是将此前剿灭黄巢时拿出来的封赏直接翻上了一倍不止。 以李克用和朱全忠为例，李克用直接被封为晋王，同平章事，而且加封太子太保，驻守河东，掌河东府和北境边军大权，几乎拱手将云中等一代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对方。而朱全忠这一次也得到了东平王的封号，而且诏令其为中原行营四面大都统，负责主持围剿秦宗权一事，算是让其名正言顺经略中原一事了。 “主公，这个朱玫和唐皇的信使都到了。”向杰看着薛洋苦笑道：“巧的是他们在路上碰到了，而且彼此之间还都认识，算是老熟人了，在门口差点打起来。” “朱玫的人不是赶出去了吗？怎么又来了？”李振这段时间几乎都和严明待在一起，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事情，所以有些诧异道：“来的都是谁？” “朱玫那边是崔世基，唐皇这边是杜让能。”向杰看着李振笑道：“要不，军师你去看看他们？” “让他们进来吧，杜让能倒是个人才啊。”薛洋微一沉吟之后伸了个懒腰，起身笑道：“我们也看看，这两家打算给我下什么套。” 众人一阵大笑之时，崔世基和杜让能已经被人请了进来，只不过两边依旧犹如斗鸡眼一眼，若不是陈南岳走在中间，只怕还真要打起来不可。 “薛相公让我二人一同入内，是打算左顾右盼吗？叛国之人岂能和天使之臣同居一个屋檐之下啊？”杜让能见到薛洋坐在上面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和崔世基，老脸一红，随即肃然道：“下官奉唐皇诏令前来金陵宣旨，还请金陵一众文武速速摆下香案，随本官聆听唐皇圣谕。” “得了，杜少使还真是脾气好大啊。”李振在旁边笑道：“不知杜少使还记得故人否？” “兴绪？”李振出列，让杜让能微微一愣，似乎颇感诧异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薛洋这里，但是随即依旧咳嗽一声道：“请薛相公接旨。” “薛相公，监国襄王也有一道册封诏书送来，请薛相公阅览。”相比杜让能硬邦邦的口气，崔世基知道薛洋一众人的脾气，直接将诏书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笑道：“薛相公久来无恙啊，下官恭喜薛相公，封南平王，世袭罔替，加太子太保，赐假节钺，代天子巡幸东南，征讨不臣，乃是亘古未有之大事啊！” “哦，襄王这是真看得起我薛某人！”薛洋和袁袭相视一眼，随后笑道：“崔郎君说说看，襄王打算让我淮南军做些什么啊？” “不敢，薛相公，不，王爷领镇东南，力保大唐南境安稳，使国之上下顺利畅通，便是襄王最大之期许了。”崔世基看着薛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一突，赶紧抱拳行礼道：“另外，襄王已经打算在八月初八接受群臣劝进，登皇帝位，改元建贞，遵唐皇为太上皇，届时，想让王爷前往长安观礼。” 崔世基的这一番话说的袁袭和李振对视了一眼，一瞬间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如今整个东南已经快要被淮南军全部拿下的时候，朱玫来这一手，就是打算稳住淮南军，稳住东南的同时，借助于东南财税之富庶，为长安的小朝廷输血，以此来对抗周边的四镇强敌。只要稳住了这段时间，那么等到天下群雄都响应之后，那么兴元府就自然而然的失去了公信力，届时，长安之危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只不过薛洋让杜让能也同时进来，听到这一番话之后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崔世基怒斥道：“尔等父子俱是唐皇信重之股肱，却为叛贼张目摇首，此番更是来金陵蛊惑我大唐重臣，你就不怕他日剿灭叛乱之后，尔等父子被唐皇降罪，诛灭九族吗？” “诛不诛灭九族崔某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太上皇身体不适，如今朝局汹涌，内外奸臣当道，确实不适合再执掌朝政了。不如效仿先明皇，做个逍遥的太上皇，多好？”崔世基冷然一笑，丝毫不把杜让能的斥责和威胁放在眼里，反而继续朝着薛洋道：“请王爷善自斟酌，莫要被这等迂腐之人所误。” “请崔郎君下去歇息，容我思虑一二，自然不会让崔郎君空手而回，并代我向襄王转达谢意。”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陈南岳将对方请了出去。 薛洋没有表态，但是最后这两句话却让他明显感受到一丝暗示，所以看了看在场的杜让能之后当即再三鞠躬，随后缓缓退出。 “薛相公当真要助纣为虐吗？”杜让能气的胡子乱抖，指着薛洋的鼻子怒道：“亏我杜让能临行之前还曾在唐皇面前夸下海口，称赞你是我大唐的顶梁柱，稳定东南，功不可没，我真是瞎了眼了。” “群懿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崔世基一走，李振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赶紧给我坐下！我家主公又未曾答应崔世基，你着什么急？” “你们什么意思？”相比较薛洋和袁袭径直在一旁窃窃私语，李振毕竟和他是旧交，所以杜让能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当即问道。 “唐皇打算给我封个什么官啊？让杜少使如此郑重？”薛洋此时见到杜让能冷静了下来，顿时笑道：“让我看看这封名副其实的诏书。”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封赏拉拢（下） “自己看吧，可没有襄王给的规格高！”杜让能气呼呼的将手中的诏书递了上去，后者结果一看，顿时笑道：“两边都是南平王，军师，兴绪，看起来你们要改口称我王爷了。” 唐皇的这封诏书并没有给出更多的封赏头衔，但是却也给了个南平王的封号，并且加同平章事，只不过对于淮南军目前在江东的大战，却提了一笔，要求淮南军尽快结束战事，稳定江南东道，恢复朝廷东南税赋。 “唐皇可是够小气的啊，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江南的税赋。”袁袭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道：“我淮南道的税赋此前严先生不是命令送到兴元府了吗？怎么，杜少使嫌少不成？”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唐皇讨价还价？”杜让能一听这种调侃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知道唐皇在兴元府有多艰难吗？” “田令孜不是在西川吗？以西川之富庶，养活一个兴元府难道还不够？”袁袭看着对方冷笑道：“莫不是觉得我家主公太过好说话了，所以才会狮子大开口？” “军师！群懿，你们少说两句吧。”李振在旁边自然知道袁袭是在敲打杜让能，但是此时他却没办法看着两人真吵起来，所以只好出来劝说道：“还是听主公的吧。” “兴绪，让南岳去请郡主！”薛洋点了点头，随后将两份诏书放在一边道：“平心而论，这两份诏书对于我薛洋和淮南军而言，性质差别不大，而且我也不在乎那些虚衔职位，就算是我接受了唐皇的命令，难不成陛下真放心让我率军打进长安吗？不怕再来一个黄巢？” “崔世基虽然狂妄，但是有句话他说的没错。”薛洋见到杜让能不说话，而李稚妍也在此时走了进来，顿时微微一笑，在双方见礼之后坐了下来笑道：“杜少使有些诧异？” “郡主在金陵确实让我诧异，当日长安之乱，文武百官和皇族宗亲大部离散，没想到薛相公居然能在千里之外救护郡主，看起来薛相公在帝都的布置也原非一日啊！”杜让能看着薛洋若有所思道：“当初那个劝说群懿南下的年轻人就是薛相公的手下吧？” “不错。”薛洋点了点头，笑道：“既然郡主来了，那我也不越俎代庖了，郡主请看这两份诏书，两个不同的传旨郎官。” “薛相公有决断了？”薛洋之前的那句话李稚妍是听到了，所以只是接过诏书匆匆看了一眼，就抬头问道。 “决断很容易啊，不过是舍弃长安，专职救护陛下而已。”薛洋摇了摇头，随即道：“只是这皇位之争只怕不是靠这种手段就能成事的，不知群懿兄从兴元府而来，唐皇可曾有其他意思传来？”薛洋是想起了此前这位僖宗皇帝曾经传过来的那份奇怪的诏书，所以此时想询问一番，但是很显然杜让能并不知晓，直接摇头道：“自然是传令关中诸侯讨伐叛臣，诏命天下各镇输送钱粮，为国效力。” “看起来这个王爵还真是花钱买来的。”薛洋点了点头道：“算了，杜少使回禀唐皇便是，我淮南军南下征讨江东，难以抽调兵力进京勤王，还请陛下见谅。至于钱粮一事，等到我军南征完毕，会视情拨付今年上半年之岁入送入西川行宫，请他好自为之，莫要再受小人蛊惑，大唐如今的这片残破的山河，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薛相公何意？”杜让能看着薛洋的那种意兴阑珊的表情直问道：“薛相公若是觉得对朝局有意见，不妨直接上书唐皇。以薛相公之地位官位，唐皇不会不考虑的，为何会突然如此说话？” “群懿难道不是打算追问税赋的事情吗？”薛洋见到他将话题转到这个上面，顿时一笑，也对眼前这位昔日的杜如晦的后人多了一份好奇，笑道：“我上书有用吗？昔日唐皇在封赏朝臣的时候，连我淮南军的名字都没有，诸位不也在廷议时通过了吗？我若是上书的话，只怕这淮南节度使的位置早就换人了。与其耗费精力和时间在这种无谓的争执上面，还不如埋头低首，去想想天下百姓到底需要什么。你们争的是皇权大位，可谁曾想过，这普天之下受苦最深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呢？关中大战连天，八百里秦川迟早会被打成焦土一片，杜少使觉得关中百姓还能靠谁来苟活一命？唐皇吗？还是襄王？” “我站在哪一方其实意义不大，你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如何稳住局势，如何在战后恢复民生。”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总以为身居高位便可以号令天下，可这天下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那薛相公以为是什么？”杜让能被薛洋这一番话说的一头雾水，但是却心头也不免感叹不已，他是朝中少有的务实之人，也是和王徽等力主稳定长安乃至于关中，恢复元气的大臣。只不过昔日田令孜掌权，一心一意想要谋夺钱粮养活越来越庞大的神策军，好维持自己的权势地位，结果才酿成今日之祸。 “天下自然是天下百姓，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若是杜少使以为登上了皇位就可以执掌天下，那这天下百姓会答应吗？不论是兴元府还是长安帝都，若想继续维持大唐朝纲正统，这天下百姓若不答应，就算是拉拢再多的诸侯藩镇也无济于事，他们还代表不了这天下百姓，代表不了大唐天下。” “淮南军马上就要在江东推行新政了，郡主和杜少使难道不打算看看吗？看看我淮南新政在江东推行之后，那些人才是算得上天下人，那些人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薛洋一句话让杜让能皱起了眉头，但是旁边的李稚妍却明显反应过来对方要说什么了，当即点了点头，只不过那一双美眸之中却在看着对方的同时，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犹如一泓碧水，清澈无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惠及江东 “主公，都已经准备妥当，包括杭州在内，江东目前拿下的九哥州郡都以夏收完毕，等待主公命令。”李振和严明走进来的时候一脸肃然，在关中围绕着皇位准备着新一轮厮杀的时候，江东这边却在酝酿着一场全新的举动。 “飞马传报各州刺史府，立即下达推行新政命令，着令各地州府衙门并淮南军各地兵马，光启二年八月十七，正式推广新政，惠及江东万千百姓。”薛洋点了点头，伴随着他的这一声令下，整个淮南军和各地刺史府纷纷开始全速运转，大量的新政公告开始迅速下发张贴，无数的衙役更是走入乡间地头，向所有百姓宣传新政的要旨，甚至于暂时没有作战任务的第一卫、第三卫和第四卫十万大军也迅速被抽调出来，分赴各地，配合各地官府执行命令。 为了准备这一天，薛洋为首的淮南军军政高层费时筹谋了半年之久，前前后后更是培训了数以千计的官员，在金陵城这边尚且还没有将南平王府的头衔挂起来的时候，各地新政就飞速推行。一时之间无数的百姓开始在各地官员不断的宣讲以及淮南军三五成群下乡走访村头草舍之后，终于将这股风在江东这片土地上刮了起来。 而以金陵和苏州为核心，在大量的田地被官衙和驻军强行丈量之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落户分田的运动。农业在新政当中占比重最大，也是影响最深远的改革。已经在淮南各州广泛实施有了成功经验的民政部更是抽调了大量的专员巡查各地，现场督查各地土地改革的实施情况。以尹世恒为首的专职负责推行新政的主官更是不断来回奔波，一面强制性分田，一面对于敢于反抗的世家大族给予血腥镇压。 江东各地的百姓从一开始的并不相信，到拿到官府颁发的全新的地契之后，藏在他们骨子里的热情一下子被迸发出来，那一股股浪潮犹如火山爆发一般急速冲击着各地的秩序，几乎是各地官府没进行一次新的宣讲，这些百姓都会蜂拥而至，走村串户带动新政加速推广。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各地送往金陵的邸报之中那不算上扬的数字让所有人喜笑颜开，也让监控各地动态的十三司向杰等人由衷的松了口气。 “主公，这可是新朝新气象啊！”袁袭在旁边乐呵呵的笑道：“有此一项，我淮南军的根基才算是彻底稳固了。” “军师真是豁达。”严明在旁边笑道：“不过这九州能够安稳将新政落实，我和兴绪也算是可以向主公交差了。” “各地有反复的情况传来吗？”薛洋坐在一边将所有的邸报看完之后抬头问道：“世恒如今人在何处？” “反复肯定有，不过陆翊将前方的三卫大军直接抽调回来了，哪还有人敢有所异动？”严明笑道：“而且那些世家大族的头头脑脑也提前被向杰给清理了，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在各地百姓蜂拥而来的时候，这股浪潮就再也阻遏不了了。所以主公尽管放心，我们在淮南已经成功了一次，这一次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变故。” 严明的话让所有人点头，这一次新政因为筹备时间很长，所以各地凡是有阻碍的因素也基本上被十三司和各地官府联手清理的清理，劝说的劝说，除了此前和金陵各大家族有关联的之外，大部分世家大族在淮南各地的新工商阶层的带动之下已经开始逐步转变。作为扬州这个商贸中心的后院，江东向来承接着最大限度的商业发展动力。淮南军犁庭扫穴之后，各地秩序一旦恢复，起物资流通速度比起之前更加快捷，各地水运码头更是变得更加繁忙。在工商大量发展，而淮南军这个庞大的势力每年海量的物质消耗都全部扔到各地进行采购之后，陈烨掌控的后勤部对于各地工商发展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很多各地的家族现如今已经逐渐从土地转移到工商发展上来了。毕竟工商的级别一旦得到提升，其带来的本质上的推动就足以让所有人疯狂。所以在扬州等地的工商阶层率先尝到甜头之后，江东各地的家族豪门虽然在这一波新政当中失去了他们的土地收入，但是紧随而至的工商政策的颁布，也让众人的心思开始悄然转变。 民间的反应比起上次在扬州推行新政时要小，这种情况让首次见识到这种截然不同的新政内动的李稚妍等人感受更深，而随她一同前来的王徽、孙揆和常俊等人更是长大了嘴巴一脸的震惊。他们都是曾经主理过一方政务的官员，自然了解这种涉及到深层次核心利益的改革已经彻底推翻了整个社会秩序，等于要推倒一切重新建立起一整套的社会规则和架构，其难度根本不比统一天下要小。 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土地改革虽然让这些世家大族抱怨非小，甚至于还有不少人闹到了薛洋面前，但是却不了了之，在随后严明亲自召开的工商大会上，这些人的身影又重新出现，讨论起全新的工商政策和税收政策又头头是道，似乎和淮南军高层的关系也没有因此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而这种一边抱怨反对一边又不断合作的方式也让李稚妍忽然意识到此前薛洋跟她说的应该去淮南各地走一走，看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带着成儿去各地转转，可以吗？”这一次李稚妍看着薛洋的眼神带着一丝恳求，或者说是希冀。 “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去淮南各地，江东这些地方刚刚拿下来，我不确定会不会还有散兵游勇出没，而且伴随着新政的推行，还有不少地方会有逆流。”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需要我派人护送吗？”他知道李稚妍想要做什么，没有阻拦也就不会暗中派人跟踪。 “你很好。”李稚妍点了点头，忽然一笑，那娇颜的容颜之上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的阴郁和忧郁，把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一点一滴全都显现出来，让薛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下巴，跟着一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名臣归心（上） “主公，昨日的工商集会，王徽和常俊也参加了。”张文蔚这个金陵府的府尹这段时间比尹世恒和严明还要忙碌。因为金陵已经被薛洋内定成了将来东南的首府，所以他除了下大力气清除了境内的积弊颓政之外，更多的精力还要配合新政的推广，几乎是一个人当成了几个人在用，一段时间没见，整个人硬是瘦了一圈，吓得薛洋见到他之后急忙给他拉住，要找大夫过来给他把脉。 “文蔚，我把你从中原拉过来可不是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薛洋也不管自己的用词到底恰不恰当，直接对着对方道：“政务处理不完，那就明天再说，你这样传出去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主公莫要担心文蔚的身体，臣好得很。”张文蔚起身笑道：“文蔚承蒙主公看得起，从一无用之身一路擢拔为府尹刺史，授命大任，信任有加。文蔚无以为报，唯有竭尽全力，为主公分忧解难，才不负所托。” “好了，一会大夫过来，给你看看。”薛洋摆了摆手，对于自己从朱全忠那里挖来的这位文臣也颇为自得，所以摆摆手示意对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说正事，王徽和常俊没跟着郡主启程去淮南吗？” “没有，孙揆跟过去了，说是沿途教导小皇子。”张文蔚笑道：“不过臣见这两人对我淮南新政倒是理解颇深，主公不妨尝试让其留下来。如今江东各地陆续被拿下，我淮南历来缺乏文臣主政地方，若是他们肯留下来，严先生也可以少操很多心思。” “此时我会留意。”薛洋点了点头，和张文蔚交代了部分自己对于金陵城改建的设想，打算将城内的军营、校场等军用场地尽数迁到城外，同时打算将附属的卫城等尽数拆除，同时仿照舒州样式，在下关和西关等地，以码头港口为核心，修建新城区，疏导百姓在城外建立专门的商业区和工业作坊区，从而扩大金陵城的城市空间。 薛洋只是将后世的一些理念带过来，具体如何操作还要看他这位金陵父母官的安排。但是这番话却让张文蔚大感意外，对于薛洋这种连城建尚且能够说的头头是道敬佩无比，急匆匆的就去带人去进行前期筹备，连大夫都顾不得去看了。 “也是该去看看这两位了。”薛洋起身看着急匆匆而去的张文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想去看谁了？”杨若兰在后面转了过来，正好听到他说这句话，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陈潇潇陪着张沐雪回舒州祭祖去了，如今这金陵的节度使府中就剩她一人，有些无聊的她转到前厅，却见到薛洋这副模样顿时噗嗤一笑。 “去看看京城来的那几位大官。”薛洋微微一笑道：“你去让南岳准备一下，明日在莫愁湖上，宴请王徽和常俊，把帖子送过去。” “好，那两位可不比常人，算得上才华卓著而且还非常务实的大臣了，若是肯愿意留下来，你也轻松不少。”杨若兰微微一笑，随即去准备。她是杨希古之女，对于政治比陈潇潇和张沐雪要敏感的多，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听出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这帖子送到客居在玄武湖附近驿馆中的常俊和王徽手中的时候，两人却不自觉的相视一笑。在随李稚妍来到金陵之后，淮南军居然在长安附近将自己的家眷也接了过来，两人就估计出对方的心思，更何况，李稚妍带着李成在这里住着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人第二天被陈南岳的车驾送到玄武湖边的时候，薛洋已经和杨若兰在此等待了，几人上了画舫之后，开始沿湖游览，不时领略这金陵风光的同时也说着一些趣事，包括最近两人在冷眼旁观新政推广之时遇到的一些疑惑，薛洋也不讳言，一一解答。当初淮南新政几乎就是自己一手推行出来的，自然其中的关隘和缺点他都明白，所以也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实施的新政问题哪里，该如何改进了。 “没想到王爷如此深谙政务，常俊服气。”常俊朝着薛洋拱手之后叹息道：“如此新政环环相扣，却能够营造出百姓、世家豪门都能积极向上进取之态势，王爷用心良苦。” “安抚民生也不见得就一定要百姓全都去种地，但是土地却永远都是最难解决的一个难题。”薛洋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感慨道：“两位不知，当初在淮南首开新政的时候，抵触可比如今大多了，逼得当时主理新政的尹世恒不得不大开杀戒才镇住了世家大族反对的声浪。那时候扬州各地可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连带着商贸往来都出现了停滞。” “但是王爷您坚持下来了，这比什么谋略都要重要。”王徽感叹道：“下官当初在长安，招募流民，收拾残局，原本也有了几分气象，可现如今，只怕偌大的帝都长安都要成了废墟了。” “可惜了京兆尹的一片苦心。”常俊也跟着长吁短叹道：“王爷不在中枢不清楚，当初其实田令孜在京城的时候对于京兆尹的举动还是颇为支持的，只不过他手下的神策军却无法管束，军纪败坏，成了祸乱长安的一大根源。和淮南军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下官在金陵城内见到淮南军将士走在大街上居然还有百姓上前打招呼，都感觉不可思议。” “如今淮南军马上就要拿下整个江东了，各地也是百废待兴，而关中只怕还要战火重燃，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可愿意留在江东，为这一方百姓尽力？”见到两人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愁苦，薛洋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大道理我也不说，两位都是学富五车，比我这等行伍之人要擅长的多。我薛洋能保证的就只有一点，为国为民之言，我愿俯首倾听，惟愿这百年动乱早日结束，我等携手一心，匡扶社稷，早日恢复昔日的大唐盛世。” 薛洋说的是诚诚恳恳，没有一丝架子，而且话虽然平淡，却一言一语都打在了两人的心坎上，甚至于那最后一句恢复大唐盛世的志向，更是让常俊两人一瞬间涕泪长流。这个时代的有志之士，不论是谁都是目睹国势山河日下而痛心疾首，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挽救危局，却终究是徒叹奈何，感怀大势已去，非人力所能挽回。而如今淮南和江东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却又让两人心头的热血开始活络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名臣归心（下） “下官有一个疑惑，还请王爷能够解答。”王徽和常俊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王爷在淮南和江东大举革新弊政，扶济苍生，一举一动，身体力行，我等佩服，也甚为欣喜，南境百姓能得王爷之眷顾，乃是苍天之幸。然则王爷以刀兵开道，横扫江东，下一步打算何为？” “自然是扫平南境，规复江南。”薛洋不假思索道：“我知晓京兆尹的心思，你想问的是将来，对吗？” “王爷心思机敏，为人坦荡，下官汗颜。”王徽拱手，随即肃然道：“然则下官二人身为唐皇臣子，却不得不直言相问，请王爷见谅。不知王爷是否志在天下？” “京兆尹果然快人快语，也罢，那今日索性我也竹筒倒豆子。”薛洋笑道：“如今天下战乱纷纷百年，唐皇虽然名义上是天下共主，然则各地藩镇各行其是，由来已久。自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开始，藩镇格局类比朝廷宦官专权，其危害不可谓不大。但究其缘由，却是祸根早已埋下。当初大唐对外征战，万国来朝，四海宾服。为了这打下来的广袤浩土，只能以各地节度使代掌军政钱粮，从军队转入地方，进而控制各地财税，为如今这个局面埋下祸根。安禄山史思明之乱，也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河北三镇钱粮兵马，可自行募兵，可自行任命官吏执掌民生。” “而如今，这天下节度使，更是为甚，以我淮南为例。”薛洋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却毫不讳言道：“一个节度使就可以随意扣押朝廷税赋，对内自行征辟官员，任命文官理政，而朝中大臣乃至于唐皇本人却觉得理所应当，克扣税赋也还要派人讨要。这本身就不正常。所以淮南新政与其说是恢复民生，还不如说是直接各地军政大员的权力，是军政分离，军不涉政，政不掌兵，文物制衡，发展工商，以此来重新梳理官员权力构架。” 薛洋说起这些让王徽和常俊两人连连点头，对于直接拿自己的淮南道为例，很显然是对自己二人没有芥蒂之心，说话坦诚，也自然赢得了两人的好感，倒是旁边杨若兰听着对方侃侃而谈，一言一语都切中要害，美目之中顿时泛起一丝异彩。 “诸位也知晓，天宝年间距离如今已经过去百年，天下各地积弊沉重，若不已刀兵开道，那些掌权自立的藩镇大员，焉能愿意交出手中权力？”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此前杜少使来传诏说唐皇给我封了个王，世袭罔替。然则天下藩镇又有哪一个不是世袭罔替，父死子承？除非是被人谋夺了权力地位。所以王爵对于各藩镇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继续欺压百姓，继续为祸地方而已。唐皇和帝都的襄王不清楚这一点，以为靠着爵位就能拉拢这些人，却不料，此举必会彻底将我大唐天下拖入万丈深渊之中，从此万劫不复啊。” “王爷是否过于悲观了？”常俊在旁边试探着道：“以王爷之能，淮南军之善战，扫平南境之后，可以从容北上中原，到时候犁庭扫穴，必然可以重整山河，重头再来。” “扫平天下容易，收拾人心难。”薛洋苦笑道：“连我自己尚且还是个割据一方的藩镇头子，如何能够教化人心？更何况，两位想问的，将来我这个南平王和唐皇如何处置关系还没有着落。” 薛洋说到这里，王徽和常俊一起看着对方，此前对方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点评天下大势，或者说的是淮南军的主张，对于王徽刚刚问道的最核心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原本王徽以为薛洋是不愿意，但是此时听到对方主动提起，顿时眼前一震，当即道：“王爷可曾想好？” “两位觉得，李唐天下若是没有我淮南军崛起，还可支撑几年？”薛洋点了点头之后反问对方道。 “这！”这一下王徽和常俊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说了，诚如他们所言，自己为唐皇臣子，说这些话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了，此时更要说社稷延续之大事，让二人不知从何说起，在薛洋自己毫不讳言之时，王徽二人也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去搪塞对方。 “两位不便说，那只好我来说了。”薛洋哑然失笑，随即道：“前有安史之乱，后有黄巢起兵，两次劫难，祸及大唐根本。帝都长安，唐皇政令不出都城，天下各地也在消耗元气，各藩镇在剿灭黄巢之乱后，必会相互倾轧，互相征伐。就如同这莫愁湖中的情形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到最后必然是战国年间一般，其中一个藩镇如西秦强势崛起，取代大周八百年天下。就算是我不在，那中原的朱全忠，河东的李克用两部，士气蓬勃，手下文臣武将兴旺不绝，而且距离帝都长安近在咫尺，若是他们掌控中原和燕赵之地，区区残破之关中能够挡得住这两大强敌吗？” “如我所见，未来之天下，除我淮南之外，此二人必会成为角逐天下的胜负手。”薛洋微微一笑，随即继续道：“大唐两百年国祚，终究是日薄西山，要转移了。然则我等身为唐皇臣子，自当为国事尽心尽力。若是唐皇可辅，自当尽心尽力，辅之。若是不能，这天下苦难百年，也是该重新开始了。两位皆是才学卓著、朝廷之希望，值此之时，应当关注百姓，关注天下民生，莫要为名分之事空耗岁月，身在乱世，应当身体力行，为百姓行善举，为百姓做实事。” “王爷之意，下官明白了。”王徽和常俊两人不约而同起身，朝着薛洋行礼道：“多谢王爷教诲，我二人愿留在江东，为天下百姓尽心尽力。” “两位能留下来，那也是苍生之福。”薛洋起身一笑，随即道：“是我薛洋之福，也当是两位先生之福。” “王爷打算如何安置郡主？”常俊忽然一笑，一句话让王徽眼前一亮，但是却让薛洋尴尬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郡主的事，让她自行做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关中战乱 玄武湖上，王徽和常俊两位归心，随即不顾自己在朝中职衔，出任杭州和越州刺史，出镇一方的时候。关中长安帝都，朱玫主导的小朝廷终于开始了动作，光启二年十月份，朱玫撺掇李煴即皇帝位，改元建贞，遥尊僖宗皇帝为太上元皇圣帝。 消息一传出，天下哗然，原本没有表态的各大藩镇纷纷出言，拒绝承认长安，转而开始纷纷遣使前往兴元府。其中以东平王朱全忠和晋王李克用为首，直言上书，建议唐皇下诏讨伐叛逆，归复长安。李克用在随后的更是和王重荣组建讨逆大军，克日开赴关中。 而在此前原本和朱玫合谋，但是却一无所获的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此时也改变立场，加入兴元府一边，并力促各路兵马前往长安。 光启二年十月底，神策军新任十军使杨复恭传讯关中各路诸侯，凡得贼首朱玫和李煴者，以静南节度使之位赏赐，激励三军克日攻伐朱玫，合围长安。 当此之时，朱玫决定先发制人，试图占据先手，取得优势，然后以大义和利益驱动各镇联盟陷入内讧，所以急令手下大将王行瑜攻击兴州，以邠宁为主要地盘，往外扩张。但是朱玫的打算并没有取得战果，王行瑜虽然急攻兴州不止，但是却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攻城不克的同时，周边的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传来，王重荣和李克用联军从东而来，数万大军迤逦而来，声势浩大，而西南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也是蠢蠢欲动，断绝邠宁的后路。而且与此同时，杨复恭的特使也频繁出没王行瑜军中，威逼利诱之下，王行瑜的心思开始动摇，大军踟蹰不前。 他这种临阵犹豫的态度和行事作风让勤王大军欣喜若狂，李克用骑兵更是一日一夜之内，直接从河东奔入河中境内，和王重荣汇合，率军度过黄河，出现在关中境内。 “杨复恭要用反间计了？”长安城内，当杨复恭的线人出现的时候，阿六也跟着在暗中冒出了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杨复恭的手段比起田令孜果然要高明不少，所使用的的计策也更加符合实际。此时在手下大将征战不利，而且还出现犹豫的时候，对于朱玫这种生性多疑的人用反间计比什么都要好。 不过阿六虽然猜到了对方的计策，但是却没有要点破的意思，相反，在此时也在随后出手，在杨复恭之后，开始暗中给崔安潜散布消息。针对这位昔日的名将不满足手中无权的心思，暗中把对方的视线引向河中，鼓动其对王重荣动心思。 在如今关中周边，不论是朱玫还是李昌符，其实力都不如盘踞河中，占据出关咽喉要道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势力强势，甚至于此时的李克用在明面上的实力也不是其对手。 阿六这边说的煞有介事，王重荣在这一波封赏之中并没有捞到多少好处，甚至在朱全忠和李克用纷纷称王的时候，他并没有获得什么高等的爵位。所以这一次的勤王大军之中，王重荣表现得远没有李克用积极。 这一切都给了阿六足够的信心劝说崔安潜对王重荣动手，毕竟在如今这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节度使被杀然后颠覆一镇大权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很多时候得逞的一方还会迅速得到周边军镇的承认。 说起来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毒瘤之一，牙兵牙将骄横，不服管束，甚至于很多时候节度使大位的废立之权不在朝廷，不在唐皇，而是掌握在他们手中。很多时候他们才是地方动荡的根源。 阿六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和崔安潜昔日的门生如今在王重荣手下为将的现状，在杨复恭出手的同时也开始着手布置。 而此时，朱玫不知道是受到了杨复恭的刺激，还是担忧战局的僵持对自己不利，开始频繁下达命令，催促王行瑜速速攻城，并且将对方的家眷给看管了起来。 这一记昏招让阿六只拍大腿，也让身在前线的王行瑜下定了决心，开始和部下秘密商议倒戈投靠兴元府，并且在随后，主动和杨复恭的信使取得联系，表示愿意投靠唐皇，并且愿意带兵进入长安，擒拿贼首朱玫，平定叛乱。 冷眼旁观时局发展的阿六在此时立即暗中通知崔安潜，并且在长安给对方预留了撤退通道。 王行瑜这边在联络好杨复恭之后，光启二年十二月初十，王行瑜在没有通知朱玫的情况之下，率军从凤州返回长安，并在朱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接管了长安城防，于朝堂之内斩杀朱玫及其手下一众党羽数百人，随后引军冲入邠州等地，大肆清洗朱玫的嫡系将领，接管邠宁节度使一职。 王行瑜忙着接管权力和兵马，使得朝中文武大臣以崔安潜、裴澈和郑昌图为首官员迅速脱离长安乱局，拥李煴进入河中。按照崔安潜的谋划，诏令王重荣前来接驾，然后自己联络昔日的门生，在接驾之时将其斩杀，然后接过河中大权，稳住大局。 崔安潜的谋划的关键在于自己的昔日门生何忠，结果何忠本人对于背叛王重荣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并且事实上在崔安潜等进入河中之后，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王重荣。于是一场反击顿时展开。 王重荣接到崔安潜的传讯之后假意受命，却在接驾的时候，直接出伏兵将李煴斩杀，并且将裴澈等人一举拿获，对于其中反抗的文武大臣一律诛杀，自此朝中文武首创极重，死者过半。混乱之中崔安潜父子见势不妙，临阵逃脱不知所终。 “河中王重荣已经将李煴首级送往兴元府。”阿六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后者也在派人着力打探崔安潜的下落，所以对于这个消息根本没在意。 不过李煴和朱玫虽然被斩杀，但是关中地区的动乱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远在兴元府的唐皇此时也没有办法返回长安。朱玫虽然身死，但是此前留下的乱局却并没有结束，王行瑜和李昌符的争斗在此时才刚刚开始。而行军半途的李克用暂时也没有回军的打算，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到了长安帝都上面。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各怀心思 “哦，这么快就结束了？”光启二年的冬天江南也显得格外的寒冷，金陵城内，淮南军已经暂停了南下的攻势作战，除了第二卫执行战备任务留在台州境内之外，大部分高级将领都已经返回金陵，筹备明年二月初八薛洋的册封南平王开府建衙仪典。而此时关中的消息也随之传了过来，这场动乱这么快结束，倒是让薛洋有些诧异。 “朱玫和李煴倒是已经身死，但是各镇兵马却并未散开。”向杰在旁边摇头道：“李克用对外言称，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他们联军要等待唐皇安然返回长安之后再行离开。” “看起来这三路大军都是各怀心思，打算兵临城下让唐皇给点好处。”袁袭在旁边哑然失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李克用意在南下，或许还有拉王重荣下水的意思，不过李昌符肯定是在打王行瑜和邠州地盘的主意，甚至于有可能打算掌控帝都中枢。这三拨人各有各的算计，只怕这场闹剧短时间内还真是消停不了。” 袁袭猜测的没错，此时此刻在帝都长安，伴随着三人联名上书兴元府，恭请唐皇车驾返京的同时，王重荣甚至特地派人整理了一下皇城，修葺了此前打坏的几座殿宇，还特意从河中调拨了两万石粮草送到了兴元府。 他这一出手倒是让李昌符和李克用二人只得跟着出钱出力，甚至于就连自任邠宁节度使留后的王行瑜也忙前忙后，张罗个没完。他比其他三人的资历要浅的多，要不是临阵反击的功劳，只怕邠州早就被李昌符给占了。所以此时比起其他三个老牌人物，他是小心翼翼，暗中嘱咐手下兵马日夜戒备，唯恐被三人给算计了。 不过此时李克用很显然没心思管王行瑜的盘算，正一心一意拉拢王重荣东进洛阳。如今河南府形势不妙，诸葛爽去世之后，诸葛仲方根本压制不住局面，河阳节度使大权被手下大将刘经掌控，但是李罕之和张全义等实权人物对于刘经却并不服气，河南府的局势也变得愈发微妙。而且在朱全忠不断诱惑张全义之后，宣武军的势力也蔓延过来，南边稳住了和杨行慜的战事的秦宗权也派手下大将孙儒北上，在郑州附近攻城略地，使得河阳局势一下子到了极致。 光启二年十二月份，也就是在关中朱玫叛乱，李煴登基称帝的时候，刘经和李罕之的矛盾骤然爆发。刘经率军镇守洛阳，但是却暗中袭击李罕之于渑池，双方一场大战之后，刘经被李罕之击败，不得不放弃东都败走。无奈之下的刘经准备调集张全义来对付李罕之，但是事先得到了朱全忠保证的他对于刘经的命令不屑一顾，反而在李罕之追杀刘经的时候，出兵攻击河阳，断刘经后路，并将诸葛仲方接到了自己军中。 如此一来，河阳内部，孙儒战局郑州，张全义以怀州为根基，背靠宣武军攻杀刘经，而李罕之则占据泽州一地和北上的孙儒抗衡。 这等混乱的局势在李克用坚持不懈的劝说蛊惑之下终于引起了王重荣的兴趣。河中和河南府本就毗邻，此前因为诸葛爽镇守河阳，积威之下加上河阳军强悍，所以这块四战之地周边诸侯无人敢摄其锋芒。但是如今诸葛爽一死，河阳军四分五裂的时候，王重荣知道，自己东出的时候来了。 他和李克用达成了协议，打算找唐皇讨一道诏书以东进剿灭黄巢余党秦宗权的名义兵进河南府，而李克用则保证，届时河东兵马一并南下，牵制朱全忠的宣武军。 李克用自然没有那么好心，李罕之已经暗中倒向了自己，所以河南府他可以分一杯羹，更重要的是王重荣一旦东出，那么宣武军势必无法坐视，只要朱全忠参与进来，那么自己就可以和王重荣形成两相夹击之势。 王重荣这边和李克用秘密商议的时候，李昌符也没闲着，他没有联络王行瑜，反倒是直接开始和已经北上返回帝都的杨复恭秘密取得联系，以凤翔兵马支持杨复恭掌控中枢为条件，希望唐皇能够下诏，允许凤翔军进入邠州，好名正言顺的吞并朱玫的地盘和人马，甚至为了达到目的，鼓动杨复恭将王行瑜调离，派遣其前往交州上任，任静海节度使。 长安周边所有人的诸侯不论如何谋划，最终的目的都想利用唐皇这张牌来出自己的招，所以，在光启三年正月初八，当僖宗皇帝再次返回长安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副忠臣勤王的架势，表演的一个比一个激烈，以至于暗中前来查探虚实的阿六都忍不住浑身直冒寒气。 “没想到这些藩镇大员还会流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些忠臣呢。”阿六暗中鄙视的同时，唐皇在稍作歇息之后，也召集了各路诸侯，再次封赏。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剿灭黄巢之时的封赏朝会，不论是规格还是赏赐都小了许多，而且让李克用等人意外的时候，唐皇对于众人的请求一一点头，仿佛是真的有求必应一般。 “果然，杨复恭这个老狐狸，玩起了二桃杀三士的主意。”阿六在得到消息之后一瞬间看穿了杨复恭的打算，李昌符和王行瑜争夺邠州地盘，势必会自相残杀，到时候一旦两败俱伤，他执掌的神策军就可以趁势出击，将二镇收入囊中，以此为支撑，进而重新掌控关中地盘。 而对于王重荣和李克用，则很明显是顺水推舟，东都目前他是顾及不暇，既然如此索性丢出去让你们去打，等什么时候关中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该考虑出手了。 “速速将消息传送金陵，就说帝都朝会，杨复恭已经做出应对策略了。”阿六直接将消息送往金陵，而此时北方的新一轮角逐也伴随着唐皇的这几道命令而拉开了帷幕。不过此时远在金陵的薛洋，已经没有心思去管长安的动静了，对于淮南军而言，直接开府建衙，领受唐皇诏书之后，整个淮南军就开始真正的从地方镇军一跃而起，肩负起扫平战乱的重任。所以此时此刻的金陵城在除夕的喜气尚未消除之时，再次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第二百八十章 封王开府 “主公，军师他们都在前厅等着了。”金陵城原本的节度使府被改建之后，挂上了南平王府的牌子，里面装饰也焕然一新，到处都可以看出喜气洋洋的气息，往来穿梭的众人时不时的还会交头接耳几句，在谈论即将要开始的的册封仪式。虽然杜让能已经回去了，但是封王可是和其他爵位完全不同，有自己完整的一套流程，甚至于如果不是薛洋一早要求精简，按照王徽和常俊两人的建议，甚至于还要修建太庙宗祠，追封三代。不过饶是如此，这些繁琐的礼节规程还是让对方苦着脸。 他这副模样让陈潇潇三女笑得前仰后合，也让陈南岳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结果被后者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没想到如今威震南境，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压制各路诸侯的南平郡王，居然害怕这个啊？”杨若兰捂着小嘴偷笑道：“那日后若是登基称帝，你岂不是要苦死了？”因为唐皇的赐婚诏书没有下来，所以婚期再次被推迟到六月份，但是此时三女却笑成一团，根本无心去帮薛洋整理那繁琐的郡王冕服。 “算了，就这么着吧。”等到张沐雪上前将他的穿戴打扮好之后，薛洋摇了摇头，边走边嘟囔道：“看样子下次要改易服饰了，穿个衣服都要半天时间！” “潇潇，咱们家的郡王爷看样子要去裁缝铺了。”杨若兰耳朵尖，听到这句抱怨之后顿时再次娇笑不止。不过此时薛洋好歹是走到了前厅。 “好了，郡主到了吗？”来到正厅的薛洋逐渐恢复正常，朝着身边的严明问道。李稚妍是年前才带着李成匆匆返回金陵，在薛洋身边过了除夕，并没有和孙揆一样返回帝都长安。所以今天的册封诏书就由她来宣读。 “来了。”薛洋话音未落，李稚妍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牵着李成，一边笑道：“看起来郡王爷倒是有些心急啊。” “不是心急，而是麻烦。”薛洋一句话让众人忍俊不禁，最后哄堂大笑，在场的都是淮南军高层，所有人都知晓薛洋的性子，这位声名显赫的薛郎君对于礼节一道往日里都是能省则省，现如今的这个册封大典也是足够难为他了。 “那就开始吧。”李稚妍点了点头，随后见到众人鱼贯而出，直接在外间露天大院内摆香案，跟随薛洋焚香禀告天地，并且朝西北叩谢唐皇之后，才一脸肃然，打开诏书，微一沉吟，丹唇微启，一缕极其肃穆的声音顿时传出。 “兹惟有德，才起天地，秉前贤之先例，顺万民之心愿，上承天地之意旨，暗合社稷之需，朕虔封尔雅，俯察南境，纷扰不休，圣心忧虑，万民疾苦。此乃朕之过失，幸我大唐先祖庇佑，以舒州薛洋，卓尔不群，才学兼优，更得疆场平乱之功，为朕分忧，抚平江东，涤清叛逆，恢复民生。此乃天赐上将军于朕。朕必厚待之。今为表彰薛卿功劳，特破格册封南平郡王，加太子少保，同平章事，开府建衙，假节钺，镇守南境，为社稷山河再创佳绩。”洋洋洒洒的册封诏书在李稚妍抑扬顿挫的声音之中读完。这一次薛洋恭敬下拜行礼，面色肃穆，接过诏书之后将其供奉在香案之上。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郡王爷恭喜了。”李稚妍神情有些复杂，看着薛洋似乎有些幽怨，却又有些期待，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后开始朝着对方行礼。她虽是皇家人，当毕竟只是郡主，如今薛洋已经是郡王了，爵位级别不比她低。 “好了，姐姐，随我去后厅吧，以后姐姐也不要住在外面了，就住在王府之中也很好。”陈潇潇在旁边探出个脑袋，上前拉着李稚妍边走边道：“正好，我也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说。” “主公，接下来我们是否对外宣布开府建衙了？”薛洋在李稚妍之后带着众人重新回到正厅，袁袭则直接上上前问道。 此前薛洋只是节度使，虽说按照规制也是开府建衙，但是此时加封郡王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几乎整个南境在名义上都将是南平王府的管辖范围。淮南军也就摆脱了入侵临近州郡的污点了。 “即日起，对外以南平王府来下达军政命令，并传讯整个南境各州府，往后军政方略一律要上报王府核准。”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另外，从即日起，改淮南军为平南军，告诉所有将士们，这是我们走向一统天下的又一步。” “请主公放心，末将等誓死效忠主公，扫平南境，一统天下。”陆翊带着一众军中将领接令的同时，面色肃然。 “将淮南节度使府下辖的民政部和军政部提拔一级，改称名部和军部，以严先生任王府长史，执掌民部，下属各官员也擢升一级，处置南平王府下辖所有政事。”薛洋起身道：“虽然官职升上去了，但是民部诸位应当尽心值守，当此大争之乱世，一言一行均应为国为民。” “请主公放心，微臣领命，必督促各司，尽心尽力，不负主公所愿。”严明一脸严肃，伴随着民政部被提升一级，所有人官位提升的同时，身上的担子也变得更重了。 “军师，兴绪，陆翊，军部就交给你们三位了，组建完整的作战司、军需司、新兵处、兵仗局、医护局和执法队，和兵司相互配合，军部主管作战，兵司负责日常作训。”薛洋将目光转向军部众人，点了点头道：“非常之时，军部应当迅速调整内部架构，为我平南军拿下江东扫平障碍。” “诸位，请随我一起结束战乱，匡扶社稷。”这一刻的薛洋朝着眼前众人拱手一诺，脸色肃然，让旁边的李稚妍悄然点头。放眼天下，只怕也就只有在如今的金陵才能看到这样一队始终以统一天下为己任的仁人志士，也只有他们才是如今大唐最后的希望。 “臣等领命。”众人齐声应诺，齐刷刷朝着薛洋回礼。这一刻焕然一新的南平王府内，带着一股盎然的生机，就算是寒冬的风雪也阻拦不住，昂扬的气息直冲九霄，恍惚之间，刚刚加入其中的王徽和常俊只觉得眼前一道截然不同于此前在长安朝堂里看到的生机在迅速聚集，随后笼罩整个南平王府上空。 “国祚转移了吗？”常俊喃喃自语，随即朝着前面望去，此时的薛洋正好抬头，那一双清澈无尘的眼神让他耸然一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南北夹击 光启三年正月十七，当热热闹闹的新年结束之后伴随着陆翊等将领的陆续南返杭州，刚刚完成更换旗号的平南军立即开始进入战斗状态，将持续了一年多的南征战事重新捡了起来。在前线度过一个新年，伴随着无数犒赏物资输送过来之后，所有的将士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以至于李孝常接到命令之后，第二卫几乎是只用了数日时间就将整个台州剩余的区域全部拿下，大军越过温岭直扑温州而去。 而伴随着陆翊的回归，第三卫和第四卫也迅速南下，第三卫从婺州南下，攻入括州地界，而第四卫则从衢州直接沿着武夷山山脉直扑闵地。 步军三路大军几乎是齐头并进，从海到陆，全面挤压刘汉宏的生存空间，以排山倒海之势头往南而来，数日之内连续攻克十几座县城堡垒，将这段时间因为平南军修整而被刘汉宏趁机修建起来的防线冲的支离破碎。 步军全面出击的同时，水师雷凌也到了何胜在杭州的旗舰上，将陆翊的命令带了过来。外海船队这一次除了输送物资进入福州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协助水师步兵都从南面发起冲击，稳住福州，必要的时候南北夹击，将刘汉宏彻底消灭在闽浙交界的区域内。 此时陈岩的义宁军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在李阳被何胜送到了福州之后，淮南军就已经开始逐渐接管了整个福州战事，依靠着一都数千人的兵力硬是将战线稳住连江一带，并利用连江河的天然屏障，阻拦刘汉宏的持续推进，等待大军主力的驰援。 平南军为了此次大战是耗费了不少心思，谁是步兵都中的不少士兵都是专门甄选出来的，在南境待过或者有过南境生活经历的人，防止大军征战之时水土不服而多生疾病。自古征伐闽浙一带或者岭南诸州郡，最大的难题不是战役本身，而是这里湿热的环境对于中原地区军队的考验。也幸好此时平南军出征的时间点选在了冬季，虽然湿冷一样折磨着将士们，但是至少湿冷还有办法对付，而且越靠近福州，气温越高，冷这个话题在这里逐渐削弱。反倒是李阳所部在战斗之余开始不断跟随范晖手中仅存的义宁军三千多人熟悉闵地的环境形势，士气倒是越来越高。 “启禀指挥使，南征指挥部战报，我南征三卫人马已经分路出击，南下攻伐刘汉宏，往水师步军都协助义宁军做好防守准备，防止越军冲击福州城。令，水师外海船队即日从杭州出发，南下驰援你部。”十三司将陆翊最新的命令送到了李阳手中，也打断了后者原本下海摸鱼的打算。 “立即传令各部，全军待命，通知范将军，就说我有要事找他。”李阳微一沉吟之后立即下达了命令，自己也直接返回连江县城。 “如今新年已过，我南征大军已经全部往南出击，所以我打算率军越过连江河，出其不意，袭击刘汉宏在罗源的守军，收复罗源，然后以此为根基，反攻宁德。”李阳毫不迟疑的对着范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李将军，我等两军合力只有一万人，还需人手防守福州城，数千人之众如何能够在刘汉宏数万人之中夺下城池？”范晖摇了摇头，并不看好李阳的谋算。刘汉宏在占领福州东北部之后，大肆征兵，连通他在温州、括州一带的兵马，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人之多，而且不少都是这一带的悍匪惯犯等十恶不赦之人，军纪比之前更差，但是战力却有所提升。此前两人在防守连江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敢冒着淮南军水陆两军联合布下的防御大阵冲锋的，李阳还真没见过有哪些军队有这么大的勇气。 “范将军多虑了，我北线大军蜂拥而来，刘汉宏焉能不知？”李阳摆摆手道：“他此时手中就只有两州半之地，一旦温州和括州失守，刘汉宏的处境只怕比我等还要凄惨。所以他此时需要全力对抗的是我平南军北线主力，依我看，不出数日，它必然会从福州境内抽调人手北上。不然的话一旦腹背受敌，他可就真的进退无路了。我的想法就是一旦他调兵，我们就趁隙而上，收复宁德，如果可能要逆势冲锋。” 范晖这段时间被刘汉宏打得够凄惨，原本的心气也落了下去，但是此时被李阳反复劝说之后也逐渐竖起了信心，咬咬牙和对方合作，抽调两千人跟随对方连夜度过连江河，然后冲向罗源。 罗源本是一座小城镇，但是如今地位却非常重要，是刘汉宏南下攻击连江城的最重要的据点，而且本身还是连接宁德和连江最便捷的通道，所以李阳把主意打到了罗源，刘汉宏在罗源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几乎是将罗源修成了一个庞大的防御堡垒，重重石壁之下，扼守要塞，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去，找水师，让他们把储备的所有火油灌都给我送过来，然后让随军工匠立即制作投石车，越多越好。”李阳在前面仔细的查看了罗源越军的守备之后想到了主意。 说起来也是前线负责战事指挥的刘捍宥被李阳的偷袭给打怕了，所以才会在自己属于攻势一方的时候依旧在前线修建堡垒的原因。此前李阳依仗着身边范晖对于整个福州地形地势了若指掌的优势，率军不断暗中偷袭、伏击，根本不和对方打硬战，专门暗中攻击对方的辎重和后方兵马，逼得刘汉宥数次率军渡河，又数次不得不回军。所以才在无奈之下，在罗源等地广修堡垒，以此来掩护各部行动的同时，储备粮草等物资，防止被平南军打劫。 不过，在李阳率军准备攻击罗源的时候，北线最先行动的第二卫也在温州境内一战击溃了防守温州的越军大将朱褒主力，大军迅速进逼乐城，朱褒一万多兵马硬生生的被李孝常给赶出了乐城，狼狈不堪逃到温州府城。紧接着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二卫的兵马再次往南急进，危急之中，朱褒只得紧急想刘汉宏求援，并且派人联络建州的季文和守处州的卢约，让他们直接抽调兵马前来温州驰援。 温州是此时刘汉宏越军的后背，一旦温州有失，平南军就可以从温州随意攻击处州、建州、括州乃至于福州前线。一州之安危已经牵扯到整个越军的生死存亡。 只不过此时朱褒并不知晓的是，除了建州山高路陡之外，处州、括州两地早已经是战火弥漫，卢约和防守括州的杜雄早已经是自顾不暇。在李孝常这边发起攻击之后不久，第三卫独立从婺州南下，攻入括州之后，就迅速打得杜雄狼狈不堪，甚至于在处州卢约前来驰援之后，依旧不敌败退，如今更是被困在松阳进退不得。 陆翊这边一出手，几乎让越军全线告急，求援的信件雪片一般朝着刘汉宏而来，但是同时也让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第二百八十二章 洞獠蛮族参战 松阳城外，高济正在筹划攻城大战，只要拿下松阳，就能够将括州北部繁华区域一分为二，杜雄和卢约集团就会陷入彻底崩溃之境地，括州也就会被自己彻底拿下。 “哎呀，高大将军，总算是找到你了。”陈武不知何时从外面匆匆而来，看样子是一路兼程赶过来的，气喘吁吁道：“别再研究松阳城了，有大事要发生，我已经让人给陆明送过去十万火急的线报了，洞獠蛮族被刘汉宏说动，出兵十万，已经朝建州和括州而来。” “蛮族？”高济霍然而起，南境一大隐患之一就是这些深山老林里的蛮族和哩族，历来和汉人关系不好，时不时的就会发生叛乱。闵地的武夷山附近正是蛮族的活动区域，此时若是被刘汉宏说动，只怕整个南征大局都会因此而快速改变。 “陆帅紧急命令，让你和陆明暂时放弃南下攻击任务，全力打败蛮族，第二卫独立出温州，驰援福州李阳所部。”陈武点头道：“此次蛮族下山气势汹汹，而且看样子刘汉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引来这么多人。” “可知道他们的行踪？朝哪里来的？”高济微一沉吟之后问道：“第四卫现在在什么位置？” “蛮族的动静无人知晓，十三司也是截获了刘汉宏的信使才探查到这个消息，至于陆明，现在在建州北部的唐兴城。”陈武道：“按照十三司的预计，他们应该是朝陆明所在的位置而去，毕竟他已经深入武夷山地界，不论蛮族如何动作，自己家门口的敌人总要优先解决。” “十三司给第四卫传讯，让陆明攻下唐兴城之后，暂时不要前进了，依靠城池先判明蛮族动态再说。”高济点了点头，随后立即道：“高勋，立即带队攻城，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拿下松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逼得刘汉宏催促蛮族北上括州，将他们引到我们身边加以消灭。”在这个时代，对付南境内的蛮族和哩人，中原强势的王朝基本上都是先将其主力剿灭，然后分区拦截，或是逼其逃进深山老林，或者按照汉人的意愿迁入山下平原地带定居，以此来慢慢同化。所以在陆翊没有传达新的命令过来之前，高济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一招，先打掉对方的兵马，解除武装之后再行剿抚之策。 第三卫在接到陈武的传旭之后立即开始攻城，这一路虽然翻山越岭，平南军很多攻城武器都无法携带，但是这个时代大部分攻城器械其实都可以就地制造，在兵仗局派来的随军工匠的指挥之下，投石车、云梯和攻城锤很快制作完毕，虽然粗制滥造，但是却足以支撑第三卫数万大军抢攻松阳城不止。而且南方的城池基本上也没有北方那样城墙高耸，所以数万大军猛攻三日之后，整个松阳城已经是摇摇欲坠，城外的平南军随时都有可能冲入城内。 杜雄和卢约虽然接到了刘汉宏的命令说援兵很快便来，但是却没有料到高济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在括州发起猛烈攻势，好逼迫刘汉宏尽快让蛮族派兵前来，所以第三日夜，派大军夜攻松阳城，无数的火把犹如火龙一般连夜席卷整个松阳，连续鏖战数天之后，负责城防的杜雄没有来得及调派兵马，被高勋率兵突入城内，随后城内巷战再次展开，连续血战一夜之后，兵力损失殆尽的杜雄和卢约不得不带着仅存的亲卫狼狈不堪的从松阳逃往括州府城。 松阳被拿下之后，虽然高济不清楚陆明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括州境内却如同他所料一样，局势大变，松阳西北的遂昌在随后被第十三都施崇信一军扫平，防守的越军士兵毫无战心，在施崇信率军抵达之后，几乎是兵不血刃直接冲入城内，将城中文武全部拿下，还俘虏了三千多守军。 扫平了遂昌之后，第三卫往东南而来，直接攻占马鞍山阵地，兵进括州府城，军势喧嚣，让城内兵马风声鹤唳，杜雄和卢约更是夜不能寐，一日三次朝刘汉宏求援。括州和温州的局势剧变，逼得刘汉宏不得不再次派人前往武夷山深处蛮族的大本营，催促其立即派兵进入括州，驰援杜雄和卢约。 而此时在唐兴城，陆明在接到十三司传讯的同时，也终于见到了蛮族是何种模样。那种漫山遍野几乎是和树木草丛一个眼色，披头散发，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样子和这几日他从唐兴城内百姓那里打听到的蛮族差别倒是不大。只不过此时让他为难的是，因为唐兴城地处武夷山北端，实际上城内除了大量的汉人之外，还有无数的蛮族百姓，属于双方杂居在一起。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对外动兵，只怕会引起城内骚乱，甚至于直接酿成汉蛮两族的对立，不利于接下来的安抚。 陆明在想到这里之后，在陆翊没有传令的情况之下，直接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直接以南平王府的名义，让城内居住已经和汉人差别不大的定居蛮族族老出城，带着以薛洋的名义发布的命令，要求蛮族大军不得对抗王师。而且声明一点，平南军南下是打败刘汉宏，统一南境，希望蛮族不要插手此事，以免被平南军误伤。 这份命令发布的非常及时，虽然没有说服蛮族退兵，但是却将平南军的意图全部展现出来了，以至于平南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始终占据着主动权，避免落下了口实。 虽然城外的蛮族兵马没有退兵，但是城内的定居蛮族却被安抚下来，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伴随着陆明亲自召集这些人宣讲南平王府的各项政策，包括新政的部分内容，已经开始让这些人的态度不断的向平南军倾斜，甚至于此前出城的那名族老更是当场表示愿意再次出城，帮助平南军劝说蛮族头领退兵，并且归顺南平王府。 陆明当场表示同意，并且保证在对方没有传讯过来之前，自己不会率军攻击。这样的态度让所有的蛮人族老都纷纷举手拥护。他们本身在城内居住，和汉人长期打交道，本身汉化的程度就非常严重，甚至于年轻一辈子弟都是以汉人自居，所以在听明白新政内容之后纷纷赞同，也让陆明喜出望外，在对方出城的同时，也让十三司火速传讯陆翊，禀明情况。 第二百八十三章 新版改土归流 “主公，陆翊从前线转来的紧急战报，陆明和高济遇到新的敌人，刘汉宏鼓动洞獠蛮族参战，陆翊紧急询问我南平王府对待蛮族之方略。”袁袭和李振联袂而知，神情有些严峻道。 “蛮族？”薛洋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光顾着想汉人自己的事情了，差点忘了，这南境和中原不同，这里除了汉人，还有蛮族和哩人。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算是我们拿下了江东乃至于整个南境，也不得安稳，甚至于起不到任何作用。” “主公所言甚是，想那三国东吴占据江东和荆州之地后，孙权可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来平定内部的异族之乱，白白耗费了自己的元气，也耽误了大好的机会。”李振在一旁道：“如今也是大争之世，更甚于汉末三国。我平南王府若是想要一统南境，以江南之地对抗中原，这异族就不得不提前解决，无论是抚还是剿，都已经早定策略，也好让前线各部能有参考之余地，避免这些人被刘汉宏等有心之辈利用，成为我平南军一统天下之障碍。” “两位以为，我军该采取何种方略为好？”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问道。事实上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过他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蛮族是何种态度，而且这个问题也避免不了，江东情况还稍微好一点，毕竟历经两次人口南迁之后，汉人经略江南已经有了很大成效。但是在西南和岭南一带，这个问题就非常突出了，甚至在整个剑南道，汉人和少数部族到底以何种关系相处，关系着今后政权的稳定。 “剿。”袁袭和李振几乎是异口同声，意见非常的一致。而且相对于袁袭单纯从军事角度考虑，李振直接道：“蛮族盘踞在大山之中，隐患重重，若想江南安稳，必须在各要隘驻扎重兵震慑，如此一来我军大部分兵力将无法抽调外出征战。而安抚一策历来使用，各部族都已熟稔于胸，每一次使用，其效果都会大打折扣。如今在乱世，争夺天下，片刻耽搁不得，岂能在他们身上花费如此之多的精力和时间？因为唯有先打服他们，以刀剑开道，行王霸之举，震慑其心，方能使其归附王化。” “兴绪所言甚是。”袁袭在旁边连连点头道：“如今却是不能为他们耽搁，应当先打服他们，然后再谈安抚归化之事。” “我有一策，可在王霸之举之同时实施。”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两位帮我参详一二。” “主公有主意了？”李振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精神一振，随即问道。对于薛洋在政务上的见解，两人都是时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一听都来了兴致。 “改土归流。”薛洋竖起四根手指，笑道：“此一策可确保各地少数部族迅速成为我军助力，在配合大军震慑之后，由各地府衙实施，乃是百年大计。” 薛洋所言的改土归流和历史上实施的可大不一样，只不过有一条是确定的，就是通过中央政权册封各部族首领正式官职，代替地方州郡管理少数部族盘踞的区域，然后用汉族先进的文化来迅速通化各部族成员，使其在短期内丧失其独立性。 只不过和历史上的改土归流土官治土民中，各地官员世袭不一样。中央政府册封的官职是轮换制的，而且官职的册封也改成了各部族出兵征战，获取的战功多少来平定。将后来的八旗制度嫁接过来，以此来作为授官的标准。将归降的各部族中抽调可战之兵编组成八旗兵，由各部首领率领征伐其他各族，获得战功。各旗旗主每十年轮换一次，不得连选连任。如此一来各首领在担任旗主的时候要想获得爵位，就必须尽可能在战场之上获得战功。而不断的征伐必然加速人口消耗，使江南各族在内讧之中逐渐消亡。 十年，是薛洋自己确定的时间，以十年时间，必然可以将如今各族的人口基数消灭一半。那么剩下的一半要么是跟随各旗旗主之人，等到他们退下来获得爵位之后就直接搬到汉人城池内居住，数年之内必然被繁华彻底消耗了心志。而剩下的一半人口，十年同化也基本上足够了。 等到了时间，没了兵员的八旗兵也就自然而然到了解散的时候。如此一来整个南境所有的少数部族都可以效仿这种制度得到解决，甚至于薛洋都想好了，交州附近历来汉人难以抵达之热带地区，都可以用八旗兵去征战，打下了地盘之后再去迁徙百姓过去。 八旗制度加上改土归流，实际上是明清两代对待少数部族反叛的政策，也因此彻底消弭了隐患。此时被薛洋拿出来，虽说有些仓促，但是三人加上随后而来的严明等人修修补补，很快，一个很严谨而且很有实施性的方略就出炉了，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送到了前线。 甚至于为了确保实施，李振还直接从金陵赶到了杭州等地，准备实地指导各地大军以及配属到位的官府执行这一方略。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唐兴城下，陆明已经开始在执行这一方略的部分内容了，甚至于在某些方面还要超出不少。毕竟这里的獠人族老基本上已经全部倒向了平南军一边，甚至于在第四卫大军开出城外准备决战的时候，还有不断地额城内定居獠人连夜出城，劝说城外的族人归顺平南军。 在这等情况之下，基本上只要第四卫能够打赢这一仗，就能够彻底稳住唐兴城附近的局势，水到渠成一般将薛洋的这个方略承接过来。 第四卫那边情况很好，但是括州境内的高济此时却真的面临着一场硬战。和刘汉宏联军而来的数万獠人在括州府城摆下了一个壮观的大阵，逼得他只能先执行剿杀任务。 “军师要去前线？”此时在杭州城外，当陆翊带着指挥部人手南下的时候，李振也跟了上去，让他微微皱眉道：“南边气候不好，军师还是留在杭州坐镇。” “陆帅放心，我去看看权义，顺便帮他捋顺括州之事。”李振微微一笑，倒是对于陆翊说的气候问题毫不在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剿字当头 “大将军，陆帅传令，各地兵马遇见獠人参战者，先以大军震慑为主，改土归流之举，应便宜行事，不可一应照搬。”括州城外，高济接到这道命令的时候，远在唐兴城的陆明也差不多同时接到了命令，两道命令同时抵达前线主将手中，也消弭了两人心头的困扰，只是一瞬间，不论是高济还是陆明，都领悟到了陆翊的心思。 “传令各部，立即准备出击，陆帅有令，剿字当头，震慑为主，便宜行事。”高济这边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即给各部下达命令，开始发动进攻。顿时间括州城外，战火开始伴随着平南军第三卫的动作立即爆发。 第三卫三万大军，以高勋所部为核心，从两翼展开，迅速朝中间包抄，根本不给城外刚刚喘口气还没来得及修整的杜雄和卢约机会。其凶猛的势头甚至于直接在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就吓得两人差点临阵脱逃。这些天被第三卫连续击溃，两人基本上只要一见到第三卫的兵马就心里发怵，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越军上下士气低迷，不堪一击。但是联兵前来的獠人却很显然在杜雄面前露一手。这些基本上连盔甲都是奢侈品的蛮兵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乱哄哄的主动朝着第三卫反冲上来，各式各样的土语让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杂货场。这种缺乏军阵约束，相互之间也没有配合的战斗方式差点让第三卫的士兵下掉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不过此时第三卫一旦高济下达了命令，就已经变成了一台冰冷的战斗机器，无数的弩炮在这一刻抬起阴森森的弩架，无数的弩箭一瞬间升上天空，呼啸而来的声音甚至于比起对方的嘈杂声还要尖锐，只是一瞬间就直接在獠人的大军之中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对方手持的木盾在这种强力武器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途，直接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长枪一般的弩箭去势不减，在穿透一人之后迅速钻出对方的身体，然后再次扎中身后的其他人，短短瞬间，无数的羊肉串就出现在战场之上，无数的獠人士兵被迅速击杀在当场。 “弓箭手，抛射。”沉闷的号角声和呼喊声之中，无数的箭雨再次飞临战场上空，在弩箭之后再次掀起一阵阵死亡。不过此时獠人的反击也接踵而至。对方的短弓发射的箭矢倒是射程很远，而且蓝幽幽的寒芒一看就知道是淬了毒药。所以第三卫前线的士兵几乎是在奔跑之中匆匆竖起了手中的盾牌，然后依靠着盾牌和甲胄硬抗对方的攻击。 南征开始的时候，兵仗局就在后方研制适合南方作战的甲胄和兵器，借以取代沉重的明光铠等重甲，在试制了无数种铠甲之后，在薛洋的建议之下，将前代就出现过的纸甲拿了出来，这种纸扎对于弓箭的防护力度丝毫不差于铁甲，而且最重要的是才其中填充了部分棉花之后甚至于还能够起到保暖的作用。在寒冬之时，这种纸甲甚至于还被北部官兵采用。 此时对抗这些獠人的弓箭，纸甲的防护力度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让各部士兵步伐轻快的同时，还能够躲避对方的箭矢。甚至于很多士兵浑身被击中好几箭，却伙伴乱跳的在战场之上往来厮杀。那种挂着箭矢奔跑应敌的样子直接吓住了不少獠人的步伐，而也就在这几乎片刻之间，无数的第三卫将士就已经杀到了眼前，顿时间，缺乏防护，几乎没有任何甲胄的獠人瞬间被杀的人仰马翻。 第三卫三万大军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直接将对方给彻底掀翻，那种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战斗，逼得獠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打的连连后退，根本无法稳定阵线，甚至于就连越军在此时也不得不跟着掉头往后撤。 “压上去！”高勋在前线一声怒喝之后，身后无数的传令兵开始迅速朝着其他各部而去，而几乎与此同时，高济的中军战鼓声也开始迅速变换，全军冲锋的命令开始迅速下达，从两翼合围上来的何兵和柴再用两部更是一刻不停往中间挤压，直接将整个獠人大部围在了中间。 战役打到现在已经没有反复的余地，獠人的人数虽多，但是在和淮南军比拼的时候，除了悍勇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而即使在勇气方面，连战连捷的第三卫大军士气如虹，根本不惧任何对手。 “快逃。”此时的杜雄和卢约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这一条，在柴再用的兵马冲上来之前，能撤出多少人手就撤出多少，至于那些獠人，此时的越军上下没有一个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只是他这一撤，等于将左翼所有的兵力全部抽空，等到柴再用冲上来的时候，獠人大军开始彻底崩溃。 无独有偶，第三卫在括州城下打破獠人大军的时候，唐兴城下，第四卫也几乎同时取得战果，只不过和高济这边打算将其全歼不同，第四卫大军在击溃对方的主力之后，立即让城内的獠人都老带队上前，就地招降这些獠人溃兵，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劝说其调转矛头，跟随第四卫大军一起往前冲锋，绞杀残余的兵马。 “传令下去，凡是就地投降的，我保证一个不杀。”陆明下达完命令之后朝着身边的一名獠人都老道：“莫山族老，这些獠人士兵就交给管辖了，南平王命令，可以允许獠人组建建州旗，若是莫山族老能够协助我军平定建州，莫山族老便是这建州旗的旗主，以后可随我平南军征战，升官加爵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大将军此言当真？”莫山四十多岁的模样，长期在唐兴城内居住，所以一口汉话说的非常顺畅，此时是又惊又喜的问道。 “自然当真，南平王亲自颁发过来的命令还能有假？”陆明笑道：“族老但请随我军去收复从众，组建建州旗，我南平王府定不会亏待莫山族老。”陆翊这话说的非常肯定，而且在薛洋的命令传过来之后，这件事等于是铁板钉钉了。莫山作为第一个组建起来的獠人兵马统领，自然会受到千金市马骨的效果。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旗兵作战 唐兴城外的大战和括州城外高济这边几乎同时结束，但是其效果却截然相反。括州这边第三卫全军出击，追杀杜雄和獠人数十里，一路之上积尸如山，越军和獠人联军损失惨重。而唐兴城那边，陆明却根本没怎么追击，反倒是将俘虏的四千獠人交给了莫山组建了第一支旗兵。 光启三年四月初，匆匆成立的建州莫山旗就开始从唐兴城开拔，进入武夷山深处执行剿灭獠人残部的命令。 “莫山旗主，这是莫山旗第一次独立作战，也关乎到尔等在平南王面前的颜面，希望诸位多多努力。”陆明看着穿上了平南军甲胄的莫山，点头道：“此战务必要打好。陆帅传来命令，凡莫山旗行军打仗缴获，一半上缴，另外一半可以自由充作旗内所得，平南军其他各部不得干涉。这可是开了平南军成立以来的先河。” “请大将军转告陆帅和王爷，我莫山旗定誓死效忠南平王，竭尽忠诚，不敢有违。”莫山学着汉人的礼节，朝着陆明抱拳行礼，随后带着大队獠人迅速启程而去。 “大将军，这能行吗？好歹他们可都是出自一族，对自己人下手的事情，这莫山只怕未必会尽力，而且还拨给他们这么多甲胄，万一这个莫山倒戈相向，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吗？”莫山旗开拔而去，后面陆盛就在陆明面前皱眉问道。为了组建莫山旗，后勤部可是专门将此前淘汰下来的部分早期平南军的装备都送了过来。 “莫山等人的家眷不是都在城中吗？更何况，要的就是给他们地位和好处，不然的话这八旗制度如何能够施展开来？”陆明摇头笑道：“等着吧，莫山旗此战必然大有收获。征战所得财帛子女，只要不是汉人，一半直接送给他们自己，你猜莫山和他手下的一种将领会不乐意吗？再说，谁跟你说，獠人都是一族的？” 陆明这边派遣莫山旗出战的消息快速传到了抵达高济身边的李振手中，后者朝着高济笑道：“看起来陆明的动作飞快啊，这第一支莫山旗就组建起来了，权义，你可得加快脚步，务必在短期内将第二支、第三支八旗兵组建起来，一者让他们出手对付獠人，二者也要给莫山旗一些压力，如此才能彼此制衡。” “此前括州一战，打得有点激烈了，现如今这些獠人都逃到了深山老林去了，这要是再想将他们引出来难度只怕不小。”高济摇头苦笑道：“我已经联络陈武，让十三司在括州南部的龙泉一带事先查看，不日先让高勋率部进驻龙泉，协助行事。” “不过军师，这八旗制度真能根除撩人之乱吗？”和陆明几乎是一样的心思，而且高济家学渊源，对于江南各地的獠人、哩人之乱深有感触，知道其中的危害，所以有些疑虑道。 “成不成看看莫山旗的战绩不久可以了？”李振倒是很有信心，转而笑道：“第三卫先南下，继续压迫刘汉宏，逼其继续吸引獠人来攻便是。” 陆明和李振的心思一样，都在看着莫山旗的动作。而此时莫山旗在进入武夷山深处之后，沿着海浦溪逆流而上的时候再次和南下的獠人遭遇。在之前唐兴城大战的时候，獠人的人数并不多，但是此时而来的这一伙獠人明显和之前的不是一个部族的，属于崇安附近的獠人部落。双方互不同属，结果骤然相遇，自然是打了个人仰马翻。 莫山旗虽然只有四千人，但是在平南军给予新式装备之后，却在崇山峻岭之中打得对方节节败退，甚至于开战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海浦溪河附近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强大的兵器带来的杀伤力的加成让莫山旗的旗兵在厮杀的时候更加如鱼得水。他们本身就非常擅长丛林作战，在这种山区，双方处在同一起跑线上，结果一方依仗着装备硬生生的将另一方打得节节败退。甚至于在随后，莫山更是直接率部追击数十里，直接将这一万多人的獠人彻底打散。 莫山旗首战告捷，而且俘虏了近两千人，最重要的是，这一战还直接带来了更准确的情报，弥补了十三司在侦查獠人动向时的缺失。 消息传到唐兴城之后，陆明当即给莫山旗颁布了嘉奖令，而且毫不迟疑直接将俘获的人手全部交给莫山自行处置，勉励对方早日找到这伙獠人的巢穴，将其彻底剿灭。 莫山本人也非常兴奋，初战告捷让他放下了心思，陆明的承诺直接当场兑现，也让他和手下各部看到了希望。莫山旗稳定下来之后，立即再次出击，这一次莫山旗需要负责的是扫荡从唐兴城前往建阳的道路，将沿途大大小小数十个撩人部落全部扫清，为第四卫进军建阳打前锋。 莫山旗再次出手，在随后的几天时间内迅速扫荡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几乎将海浦溪河沿岸的所有獠人一扫而空。其战斗方式非常残忍，甚至于很多平民百姓都直接被其肆意斩杀。 残酷的杀戮扫清了第四卫南下的障碍，也让唐兴城附近积攒了大量的战俘，甚至于很多獠人百姓也拖家带口不断逃难而来。 “立即给唐兴城新任县令传讯，立即开始沿着海浦溪河修筑一条通往建阳城的官道，让这些战俘作为劳力，配属部分汉民工匠。”李振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将莫山旗上缴的这近万战俘全都打发去修路。而且传讯陆明留下一个都押后而行，除了看押俘虏之外，准备利用战俘组建另外一支旗兵参战。 海量的缴获和人口充实了唐兴城，也让莫山和他的手下大发横财，更加坚定了这些獠人的心，在随后出击建阳的时候，甚至于莫山主动要求参战。虽然不能抢掠汉人，但是建阳城中本就属于汉獠杂居，獠人的数量比起唐兴城还要多。 陆明亲自带队前往建阳，作为建州为数不多的大城，建阳城的地位非同寻常，是名副其实的建州核心。只要拿下建阳城，建州这片夹在在山区内的州郡也就能一鼓而下，剩下的分散各地的獠人，到时候就可以一面让莫山旗去征剿的同时，一面发布改土归流的政令了。 陆明这边动作飞快，而高济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算是让坐镇第三卫的李振看到了希望。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抚字其后 莫山旗组建起来起到的效果让高济看到了其中的希望，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第三卫大举出击，一举将龙泉附近的几个獠人部落全部包围在其中，随后更是依靠着第三卫强大的战力一举将其中大部分獠人就地逼降。而与此同时十三司专门挑选出来的几名龙泉本地的獠人头领招募过来，以其为核心，一口气直接组建了龙泉、建兴两个旗。 而在此时李振也传讯陆明，将每一旗旗兵的数量给定了下来，以四千人为一旗，在陆明随后组建陈墨旗之后，平南军手中一下子多出了一万多八旗兵，由此在平南军主力南下作战的时候，剿灭獠人的任务就全部交给了这些八旗兵。虽然这些人的战力比起平南军要差了一大截，但是对付和他们同本同源的獠人其他部落来看，得到了平南军装备之后的八旗兵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李振在收到陆明转过来莫山旗的战斗过程之后，立即通知后方民政官员迅速前来，将改土归流的举措迅速在括州和建州等地就地展开，凡属于獠人部落，在收到本地官衙命令之后，自动前来投诚者，官府可以根据其部落人口数量多少给予授官，以正式官职取代各部落的族长、族老等职务，以此配合八旗兵的行动。 授官大小从最底层的亭长到县长，甚至于为了方便管理这些獠人聚集区，李振因地制宜，直接将唐兴城、建阳城这等汉獠杂居的区域改成了试点，城池附近授官的时候以汉人为主，獠人为辅，而在城外獠人多的地方则以獠人为主，当地汉人为辅。如此一来迅速厘清了两州汉獠之间错综复杂的现状，并且一层层对下分解之后，很快括州和建州内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就纷纷到位，在两州刺史府的统一管辖之下，逐步进入正规。 而与此同时陆翊也赶到了括州，对于八旗兵下达了严厉的军令，凡是已经授官的区域内，八旗兵严禁洗掠抢夺，八旗兵的作战任务主要是对外，而不是对内。并且让第三卫和第四卫对此执行最严厉的监督，防止这群杀红了眼，靠着屠杀快速发家致富的八旗兵破坏改土归流的政令下达。 改土归流和八旗制度，一文一武，彻底瓦解了獠人作乱的根由，在屠杀同族铸就个人战功的时候，莫山等早一批的八旗兵将确实得到了最大的利益，短时间内身价倍增，而且还陆续得到了陆翊颁布的嘉奖令，这些在南征结束之后都会计入战功，作为日后赏赐的依据。而实际上，莫山这些人是在走一条不归路，獠人的部落虽多，但是在征战之时，八旗兵的损耗也特别大，以至于在随后为了确保自己旗下兵员的数量，莫山等八旗旗主不得不开始将手下各部减少杀戮，好争取更多的战俘，补充进入各部。这样一来对于獠人人口的消耗就变得更加庞大。而改土归流之后的獠人百姓，只要是愿意接受汉化的，在各地县衙官员的指导下，一旦获得汉人户籍，那就是汉人，从此和獠人彻底划清界限。 所以如果说八旗制度是消耗獠人内部的人口数量，将隐患在短时间内依靠着武力减轻到极致的话，那么随后而来的改土归流的命令和后续一系列的政令，则是彻底瓦解獠人的根基。在南平王府颁布的政令当中，只有汉人才能享受新政的一系列利益，没有汉人户籍是没有享受待遇的，就算是改土归流的命令当中，对待獠人也只有内部有一定的保障。 所以在莫山这些人依靠着军功改变户籍，摇身一变成了汉民之后，不断刺激他们而下达的土地政策和税赋政策也让他们这群人成了所有獠人的标杆。深处大山之中，獠人百姓本身的生活水平就极端低下，就算是搬到各地城池附近的獠人，也因为生产方式落后，而无法获得更多收益。但是一旦变成了汉民，各地官衙就会直接派人指导他们务农甚至是经商，这对于獠人来说才是具有致命诱惑力的地方。 整个光启三年的四月份，前线大战不辍，后方改土归流的命令却如火如荼推行，在莫山这些人的带动之下，他们身边的獠人最先安家落户，并且成了所有獠人学习的榜样，甚至于那些战俘在明白平南军的战俘政策之后，其对于生活的希望也瞬间提升，一下子安稳了不少。 只不过平南军对于獠人的这一系列举措和莫山等八旗兵在扫平内部的獠人之乱后出现在战场前线的时候，刘汉宏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在前前后后近十几万撩人大军被平南军连续击败，反倒是对方在很短的时间内组建八旗兵开赴战场的时候，越军就在不断的厮杀当中连续败退。 光启三年五月初，第四卫攻占建阳，拿下建州核心。随后莫山和陈墨两旗人马开始四下散开清缴内部的时候，括州也被第三卫完整拿下，平南军兵锋终于从崇山峻岭之中蔓延到了闵地，也将刘汉宏逼到了墙角。 而此时一直独立作战的第二卫也在温州境内的横阳地区将刘汉宏手下大将朱褒彻底打败，俘虏朱褒以下数千人，兵锋越过平阳，开始朝着福州和温州交界处蔓延。 如此一来，南征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送三个方向压迫刘汉宏于福州境内的目标也初步实现。 “军师，建州刺史府和括州刺史府呈交的最新公文，汇报改土归流的最新进展。”前线战事基本上都是陆翊在统一负责，李振赶来军前的任务也是就地督导改土归流命令的执行情况，所以对于政务他关注的更多。 “呵呵，看起来这些獠人在分到土地之后，变得温顺了不少啊。”建州那边的情况比起括州也更加复杂，但是此时看起来效果却比括州要好不少。大量的獠人百姓在刺史府的安排下从深山之中迁徙到平原地带，分配田地，然后下发农具之后，已经开始在准备下一季的谷物种植了。南方普遍种植水稻，一年两收，虽然地形坎坷，这些獠人分到的田地其品质也不怎么好，很多地方还都是荒地。但是在不断从北方调集过来的汉民的协助之下，垦荒速度很快，看得出来改土归流的成效已经开始显现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决战福州（上） “主公，兴绪和陆翊的急报都一下子过来了。”金陵城内，薛洋刚刚接到唐皇的旨意袁袭和严明就匆匆走了进来，笑道：“改土归流初见成效，看起来南境的隐患我南平王府可以将其彻底消除了。” “唐皇不会又在催要岁入吧？现如今还不到六月啊！”严明看着薛洋的脸色有些好奇的问道：“现如今唐皇能收到的岁入只怕是越来越少了，我听向杰说西川也断了往长安输送粮草了。” “算了，不说唐皇的事情了，我南平王府又不是善财童子，不到时间哪有钱粮支援关中？这八成应该是杨复恭的主意，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田令孜的处境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薛洋撇了撇嘴，将唐皇诏书随手扔在一边，接过袁袭递上来的两份急报看了一眼笑道：“看起来南境局势已经彻底没有反复的可能了，陆翊带着大军在前面步步紧逼，后面兴绪坐镇改土归流加上推行新政，温州三地倒也是跟上江东各州郡的步伐了。” “主公，陆翊打算在福州境内和刘汉宏的越军进行最后决战，应该也是想借此一举震慑住陈岩和泉州的王潮等人，借此一举奠定整个江东局势了。”袁袭在旁边跟着点头道：“以臣之见，如今决战之时倒也到了，就算是刘汉宏拉拢再多的獠人部族参战也无济于事。” “前线战事就让陆翊自行做主吧！”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点头道：“不干涉他的判断，刘汉宏一倒，整个江东就彻底被扫平了，钟传也就再也无法借助我平南军南下作战的机会，在江西搞什么小动作。” “看起来主公还在对钟传打算从洪州往东突进耿耿于怀啊！”袁袭笑道：“莫不如让向冲带队从越过彭泽，进击都昌，他从南边来，我们就从北边去，威逼江州治所，我看镇南军也肯定会无功而返的。那赵德枢被我们打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出战，应该是害怕第一卫强悍的战力。” “也好，去传令向冲吧！让他不必在乎要不要攻下都昌，反正能够让钱镠的兵马缩回去即可。”薛洋微微一笑道：“这个钱镠，没想到会钻到江西境内。”钱镠西逃进入江西，倒是很出乎薛洋的意料，这位历史上的吴越王这一世只怕是再也无力称霸江东了，甚至于有可能下一步在江西也待不住。 不过此时在薛洋直接传令第一卫开始动作的时候，南线陆翊也赶到了第二卫所在的横阳一带。 “孝常兄，进击福州主要还是靠你第二卫和水师，第三卫和第四卫路途遥远，而且中间隔着武夷山，道路崎岖，难以持久行军。他们能做的就是逐步清缴各地獠人，辅助改土归流顺利实施，步步压迫。而你们第二卫则不同，靠近海边，后勤辎重可以全部依靠海运南下，防守南下决战福州的任务就要交给你了。”陆翊在第二卫的帅帐之中部署任务的时候朝着李孝常道。 “陆帅放心，第二卫责无旁贷。”李孝常抱拳一笑，随即道：“刘汉宏的越军已经到了极限了，前面被李阳的兵马堵住，后面我三路大军不断蚕食他的领地，现如今就算是我军不想决战，他也耗不起了。” “第二卫打算何时进入福州？”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六月初一，也就是十天以后。”李孝常拱手道：“水师船队南下的补给一到，第二卫立即前出，不耽误一个时辰。” “好，我已经上报主公，将江东的最后一战就放在福州境内，所以你们第二卫必须打好这一仗。”陆翊一句话让李孝常若有所思，江东最后一战，也就是此战不仅仅要消灭刘汉宏，八成还要以强大的兵势直接压迫陈岩和泉州。陈岩倒还好说，本身义宁军耗损殆尽，而且在和李阳等部并肩作战之中也逐渐朝着己方靠拢，只不过这泉州王潮所部，可是一直未曾参战。 “王潮你不用多管，交给水师，雷凌已经带着第二批船队赶过来了，到时候外海船队会增加到两个都，近百艘福船，足够一举震慑住王潮。”陆翊这句话吓了李孝常一跳，百艘福船南下，这几乎是将平南军水师的主力战舰全都抽调过来了，打王潮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 “水师接到主公命令，江东平定之后，除内河船队留在江南辅助下一步步军作战之外，其余船队进入开赴沿海各地，南北分进，打通航路。”陆翊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水师改革方案已经定下来了，雷凌那边除了在作调整之外，苏州造船厂甚至于已经开始设计建造全新更大更适合海上航行的战船了。 不过这些陆翊也不曾在意，这个时代就算是水师如今在平南军中地位非常，但是很多人还是以为这只是南方的特有兵种。此时此刻陆翊最关心的还是第三卫和第四卫的进展。所以在李孝常这边定下时间之后立即让十三司传讯高济和陆明两人，择期南下作战。由此整个江东的这场最后决战，平南军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不过此时，平南军在陆翊这边定下时间额时候，其实如袁袭所言，刘汉宏也已经等不及了，在后方地盘几乎全部丢失之后，刘汉宏就彻底失去了财税来援，没有了辎重粮草补给地的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打通南下通往福州的道路。所以在陆翊采取动作的时候，刘汉宏带着自己最后的四万兵马和引诱来的獠人三万人，岭南一带的哩人三万人开始大规模集结，朝着福州宁德前线蜂拥而来。 而且与此同时，刘汉宏让刘捍宥亲自带人前往泉州劝说王潮加入其中，这一次，平南军是是三路齐头并进，而刘汉宏则几乎是孤注一掷。双方的目的都一样。 如此一来，身处宁德前线的李阳的水师步兵都和范晖的人马就成了这场大战取胜的关键，如果他能挡住刘汉宏的这最后一搏，那么陆翊构想的福州决战就能顺利实施，如果挡不住，不仅福州会被其拿下，就连泉州也危在旦夕，得到这两地的刘汉宏必然会借此机会喘上一口气，为整个江东决战带来更大的阴影，也让战事继续往后拖延。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决战福州（中） “启禀指挥使，十三司传来陆帅紧急命令，福州决战势在必行，让我水师步军都务必在宁德一线拦住南下之刘汉宏主力，不让其前进一步，为第二卫等兵马争取时间。”十三司的紧急命令以快船直接从横阳等地出发，直接绕过刘汉宏控制的陆上通道，抵达宁德李阳手中。 “这个刘汉宏哪来这么多兵马？十万大军？”李阳被十三司随后附带送上来的刘汉宏兵力情况吓了一跳，十万大军对阵自己不到一万兵马，这还怎么打？前往福州的路线虽然宁德是最近的，但是不代表对方不会绕道武夷山山麓前进。如果福州被偷袭，自己腹背受敌之下，只怕还真守不住。 所以李阳在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通知水师船队，我需要增援，告诉何胜老大，给我最大限度的多运一点弩炮过来，没有的话就把战船上的弩炮给一部分下来，反正越军也没有水师，他们在大海之上都是横着走。” 此时的李阳已经在筹划接下里的部署了，宁德的位置很关键，但是要想挡住刘汉宏绕道而行的想法，唯有动用水师，让福州长乐港的那支小船队立即沿着闽江北上，沿河布防，只要水师能够挡住越军渡河，那么福州几没问题，福州府城掌控在自己手中，就算是其他各地全部丢失，李阳也不怕。 不过李阳在随后将这些消息通报给范晖的时候却着实吓了对方一跳，直接道：“平南军为何不船运更多的兵马前来宁德？如今万里海疆就只有你们的船队横行，让你数千之众阻拦十万大军南下，你觉得可能吗？” “这不是还有你的四千兵马吗？”李阳笑道：“凑凑就是一万人，一万对十万，虽说兵力悬殊，但是倒也并不是没得打不是？” “这还怎么打？人家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范晖急得直摇头道：“趁着现如今刘汉宏还没打过来，赶紧求援，还来得及！我豁出去陪你疯一把，守住宁德五天，五天之内你们的援兵沿着大海也就过来了。” “五天？你确定你随我坚守五天？”李阳眼前一亮，随即看着对方笑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说清楚。” “不就五天吗？我死守宁德县城难道还守不住？”范晖撇嘴道：“我义宁军虽说人数少，但是毕竟是在家门口作战，难不成还不如你们客军？”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阳哈哈一笑道：“五天，就五天时间，五天内只要宁德不丢，我平南军主力必然可以咬住刘汉宏，使其放弃攻击宁德的打算。” “你还是不打算求援？”范晖见到对方言之凿凿，顿时失声道：“你们的统兵主将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知道？但是我清楚一点，不论是陆帅，还是大将军，此时都不希望我求援，而是独立守住宁德。”李阳脸上的嬉笑表情逐渐消失，转而起身道：“因为，只有宁德这边给刘汉宏的希望越大，他才会将所有兵马都投入到这里，到时候一旦我主力大军扑上来，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其消灭在宁德城下。” 此时的李阳已经逐渐猜到了指挥部那边的打算，所以脸色凝然道：“沙场征战，死伤在所难免。但是如果能以一己之力堵住十万大军南下之生路，就算是死那又何妨？所以我决定，不求援，死守宁德，不然刘汉宏前进一步。” “疯了，你真是疯了，你们平南军上上下下都是疯子。”范晖被对方说的目瞪口呆之余，脸色出现一片狰狞，随即恶狠狠道：“既然都疯了，那我也疯一把，不就是死吗，在哪死不是死。陪你在这里疯一把，说不得我范某人也能青史留名呢。我听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你来守城，我在城外侧击来犯之敌。”李阳指着身后的连江道：“我已经传讯水师，他们会不间断在连江还有闽江巡逻，掩护我等行动的同时，守备福州腹心之地，免除你我的后顾之忧。” “那就来吧。”李阳的话让范晖点头道：“我义宁军四千人守备宁德城，至少能守三日，三日内你可放心出击。” “哈哈，够义气！老范，等此战结束，若你我还有命在，我一定带你去见我家主公！”李阳哈哈大笑，狠狠的锤了一把范晖之后立即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出城去布置，他要趁着刘汉宏的主力尚未抵达之前，设法将刘捍宥布置在宁德外围的防线彻底破掉。 而驻守宁德的范晖则竭尽全力动员百姓开始修补城墙，准备各式各样的器材。在和平南军并肩作战之后，他也逐渐熟悉了对方那层出不穷的强力武器，所以在水师接到十三司的传讯，直接将整整三十五架弩炮和无数的弩箭搬上岸之后，立即带队开始接收。并且以这三十五架弩炮和城内原本的三十架弩炮在城楼上组建了两个火力集群，准备给前来攻城的越军来一记狠的。 李阳这边和范晖紧急准备，刘汉宏的各路人马也已经开始迅速南下朝着宁德汇聚，这一次他也是三路齐出，哩人一路，獠人一路，他自己亲率越军主力为一路，准备三面合围，将宁德拿下。 不过也就在此时，李阳已经在入夜之后开始安排部署偷袭宁德城北的越军阵地了。此前数次攻击未果之后，这一次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李阳也算是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不过此时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办法却直接拉开了整个福州决战的序幕，并且在随后迅速成为一种经典战例，伴随着平南军的征程出现在各地。 “排头兵注意，三更之后，给我摸黑爬过去，后续弓箭手跟上，一旦排头兵得手，弓箭手必须立即射击，掩护我军主力突进去，明白吗？”李阳在黑暗之中借助于昏暗的月光看着远处的深沟寨垒，冷笑道：“看你们这帮龟孙子，这一次我怎么对付你们！”他右手一挥，三百名排头兵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只不过这些人离开的时候，每人携带的那个巨大的圆球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决战福州（下） “轰轰轰”六月份的福州已经夏日炎炎，如果不算夜晚时的海风，这一带的天气实在是热得要命，以至于很多驻守宁德城外的越军将士见到宁德城那边没有动静之后，一个个都是三三两两的来到营寨各处纳凉，每人一把蒲扇使劲摇晃，一面带来凉风的同时一面更是驱赶越来越多的蚊虫。但是也就在这些兵士渐渐乘着夜风逐渐睡着的时候，忽然之间空中连续出现无数个滚滚下落的大火球，从四面八方不断朝着营寨各处飞来，一瞬间让所有人惊慌失措。 “敌袭！”凄厉的惨叫声传出的时候，那些大火球也已经落地，瞬间大火开始就地燃烧起来，一丛一丛的火球还在不断往营寨内砸落，将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迅速助推到极致。 “杀！”越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无数人手忙脚乱准备上前救火的时候，空中忽然之间出现了无数的光点，极速落下，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一下子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那一枚枚的火箭在夜空划过美丽的轨迹，也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猝不及防之中，乱哄哄的越军士兵被迅速击杀。 而营寨外面，平南军也露出了自己模糊的身影，一个个弓箭手在熊熊大火的掩护之下，直接站在营寨各处对着里面放箭，将死亡继续加诸在越军士兵身上。 “砸开营寨，冲进去。”李阳带着亲卫站在一边，能够轻而易举摸到越军营寨跟前，除了他亲自出手解决了岗楼上的哨兵之外，还在于对方的松懈。此时自己已经取得了成功的一半，剩下的，只要冲进营寨，依靠着水师步兵都的战力，足以在一夜之间彻底扫平宁德外围的越军阵地，给刘汉宏当头一棒。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需要李阳下达命令，三百名排头兵在扔出火油灌将整个越军营地的这一段点燃之后，就开始自发的冲击营寨了，在面对大火和箭矢双重攻击之下，一时之间越军根本没办法上前。而这些排头兵可是专门从各部抽调上来的精锐。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硬生生的将这一段木质的栅栏给拆了下来，然后将其铺在了壕沟上面，在搭上几根从后面抬过来的木料之后，一座简易的木桥就直接将对方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壕沟给破掉了。大军迅速上前从缺口之中冲了进去。 “这个刘捍宥也真是，保命比谁都强，壕沟也能挖出两道来。”李阳带着亲卫看着滚滚而入的大军，点了点头，随即嘀咕了一句。刘捍宥在当初布置防御工事的时候，在营寨的里外各挖掘了一道壕沟，若不是前一次来偷袭的时候有几名士兵翻越营寨的时候掉了进去，谁都不会想到他在营寨里面也挖了一道壕沟。 一想到那几名士兵掉落壕沟之后被满地的竹签扎穿身体的场景，李阳的愤怒就难以抑制，随即怒吼一声，让手下兵马悄然加快了攻击步伐。 此时的水师步兵都在冲进去之后立即开始和越军各部展开面对面的搏杀。水师步军除了水性好之外，当初选拔他们的时候就因为考虑到可能会在海上作战，所以所有士兵的灵活性和本身的功夫比起一般步军要高出一大截，毕竟在船上，根本没有办法和步军一样可以做到浑身甲胄，就算是如今的水师专用的盔甲，在防护力度上比起步军也是差了一大截。所以李阳手下的将士其单兵素质要远远超出一般的步兵，这也是他敢以一个都的兵力守备宁德的原因所在。 而这些在近身厮杀的时候迅速转化成战力，越军虽然依靠自己的营寨而战，但是在这群人面前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这一队队的水师步军冲过来之后，如汤泼雪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直接将越军的反扑给压了下去，而且分兵之后攻击势头依旧不减。那黑暗之中的不断闪烁的人手和火把，几乎是每一次扑击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 厮杀在持续，从远处看，冲入营寨内的水师步兵都犹如无数的火龙一般朝着各处聚集，伴随着漫天的厮杀声从三更时分李阳发动攻击一直持续到天明时分才逐渐结束。 第二天的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整个越军防御工事内一片狼藉，那熊熊的大火几乎将整个营寨外围全部烧塌，留下来的也都是一些石头垒筑起来的工事，而里面更是到处都是越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各处，整个营地内血腥之气直冲云霄。 “把我们的人带回去，所有越军尸体全部聚集到一起，然后放火烧掉，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留，能烧的都烧掉，不能烧的都给我毁了，不能留给刘捍宥。”李阳看着这满目疮痍，微微摇头，但是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容他有丝毫的动摇，所以一声令下之后，鏖战一夜的士兵顶着疲惫开始迅速动作，顷刻之间，在无数越军尸体从四面八方运抵营地中心的时候，那些高高耸立的石头营寨也在一阵一阵暴力拆迁之后轰然倒塌。在历经一夜大战之后，烟尘开始泛起，伴随着随后而来的冲天大火，滚滚而上。 “好小子，真让他给办成了。”这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的时候，远在宁德城内紧张布置城防的范晖猛然间抬头，露出了一丝喜色，随后更是朝着自己身边的兵将怒吼道：“看看，这才叫强兵强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也不能比平南军差，就算是死也得给我守住宁德。” 范晖在城内拿李阳的战绩激烈手下失守城池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此时的李阳已经在考虑另外一件事了。 “撤！”将整个越军营寨一把火点燃之后，水师步兵都立即撤出，所有伤兵全部就近送到连江之上的战船上医治，各部草草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在他亲自带领之下，再次启程出发，这一次，目标赫然是直接朝北。 “告诉兄弟们，这一次我要让水师步军都扬名天下！”李阳对着身边的亲卫冷然一笑，随后率先而去。 第二百九十章 当头一棒（上） 李阳在宁德外围的这场夜战很快就结束了，除了驻守宁德县城的范辉之外，越军主力尚在百里之外的福鼎等地，所以等到李阳率军不顾疲劳直接前出的时候，甚至于还碰到一队往宁德前线运送给养的越军后军厢兵。 “派人给范将军，让他带人把这些人拿下，别放跑了。”李阳看着对方沿着大路离开之后看了看时间，随即道：“告诉兄弟们，中午之前赶到潜龙湾，我们就在那里等待越军到来。” 李阳选择潜龙湾是一下子看到了要害，潜龙湾是宁德西北的一个险要之地，也是进出宁德的东北门户，而且此地是一处天然的港湾，只不过因为距离福州长乐港较近，附近也没有多少产出，所以才会一直荒废，甚至于港湾附近只有一个小渔村。但是自从越军进入福州之后，这里就成了难进宁德的必经之路，在无数大军蜂拥而过之后，这个小渔村的渔民也纷纷逃亡他地，彻底没了人烟。 水师步军都进入渔村之后顾不得歇息，开始在各部将领的带领下匆匆构筑阵地，而随军的十三司暗线更是直接朝北而去，去探查越军的最新动向。 “指挥使，越军过来了。”不过很显然，原本打算趁这个机会再次稍作歇息的李阳愿望很快落空，十三司暗线没有回来，但是随军斥候却在几十里以北的地方发现了对方的行踪，大队人马黑压压的，不顾酷暑逼近潜龙湾而来。 “让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打完这一仗，我给你们发水果罐头。”李阳灌了一口凉水之后狞笑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该死的家伙。” 他身边的其他人一听说罐头，顿时来了精神，自从肉糜被陈烨等人搞出来之后，在薛洋的指点之下，陈潇潇开始尝试将水果用糖腌制然后封入瓦罐、瓷罐之中，以蜡封口，如此一来倒是确实能够长时间保持水果的口感，而且夏天吃起来清凉爽口，被薛洋直接套用了“罐头”的称呼。 这种东西一经发出，就直接被各界追捧，甚至于军方也开始纷纷购入，用来给前线将士送来夏天的慰藉。所以这些士兵一听说有罐头吃，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纷纷靠在渔村各处的隐蔽之处，静候对方的出现。 按照这个天行军的速度，几十里的路程对方赶到潜龙湾也差不多就是晚上了，正好适合自己从各处发起突袭。所以在李阳等人几乎是数着时间等到晚上的时候，十三司的暗线也几乎和越军同步抵达潜龙湾。 “骑兵指挥使，这是越军前锋，由大将钟季文率领，人数约在一万上下。”十三司带来的消息就详实很多了，而且这名暗线直接道：“钟季文身后，还有董昌带来两万哩人，距离他们不足一日路程。” “一日路程？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解决钟季文是吗？否则的话一旦被对方拖住，就会立即陷入董昌的包围之中。”李阳此时也大致摸到了对方的行军秩序，所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刘汉宏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人马，打一点就少一点，就集中主力打掉钟季文。你速去汇报大将军，就说我部决议趁隙以攻代守，阻敌于宁德城外。” 打发走十三司的人之后，李阳这边也等到了钟季文的大队人马在黑夜之中匆匆抵达潜龙湾渔村。做到这里的越军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一个个甚至于连营寨都不愿意再搭建，就一个个分散到渔村各处，借助于夏夜海风的吹拂，来散去这一路之上的疲劳。 “就是此时了，举火，发射鸣镝，号令各部加入攻击。”李阳等了半个多时辰，基本上等到钟季文各部安静下来之后才采取动作。因为距离宁德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前线的防线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所以就算是钟季文号称稳重，也放下了防备。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和他对阵的李阳会不顾疲劳，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出击，所以等到各式各样的号令通过火把、鸣镝和号角声迅速传出的时候，所有越军将士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四面八方蜂拥杀过来的平南军给惊呆了。 只见黑暗之中，这些平南军几乎是从他们身边各处窜了出来，有些甚至于就在他们人堆里，依靠着渔村的茅草屋、鹿寨等掩体躲过了自己这些人的眼睛。此时忽然跳出来，直接猝不及防而且刚刚经过歇息浑身根本没有半点力气的越军士兵根本就没办法防备如此近距离的伏击，只是片刻之间，这场近乎于屠杀的夜战就在各处展开。 歇息了一下午的水师步军都将士此时犹如猛虎下山，虽然人数不及对方的一半，但是此时却硬生生的打的对方直接崩溃，一万多人就算是钟季文竭尽全力嘶吼，号令各部反击，却直接被打的步步后退。这些散乱各处的越军疲劳之下拿起兵器动作也是软绵绵的，难以提起力气战斗。 “钟季文，你的死期到了。”李阳此时根本不需要指挥，水师步军都的将士只需要按照厮杀声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身边的敌人击杀，然后循着喊杀声前进就可以了。乱战乱打，这在平南军中也是一种战法，而且是夜战之中最合适的战法，只不过这种乱战需要参战官兵有足够强大的默契。所以在乱战之中李阳直接将目光瞄准了钟季文本人，也只有将这位刘汉宏手下的第一大将斩杀，才能够彻底引起对方的震动。 只不过此时钟季文已经无心去理会李阳的想法，在对方发起攻击的时候，他就明白，今夜只怕自己是过不去了，能够悄无声息避开宁德的防线出现在腹地，那只怕前线的守军也凶多吉少了，所以他此时能够想到的就是尽可能的聚拢其更多的兵马，然后脱离和对方的接触。 如此一来，钟季文一心一意调动身边各部，打算且战且退，结果这时候李阳带着亲卫迅速冲过无数混乱的战场，出现在他身边，双方一下子厮杀在一起。无数的火把照亮之下，李阳看到钟季文的身形之后顿时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挥，直接就冲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当头一棒（下） “当当当当”钟季文仓促之间和对方连续对攻数招，双方的长刀在黑夜之中剧烈碰撞，甚至都冒出一阵阵火花，对方那巨大的力道让钟季文悚然一惊，连退几步之后才稳住脚步，又惊又怒道：“你是何人？” “何人？自然是你的敌人！钟季文，你死定了。”对于钟季文的发问李阳嗤之以鼻，直接再次挥刀跟上，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亲卫也迅速投入战斗，将钟季文和他身边的士兵强行隔了开来。如此一来，得不到援助的钟季文只得和李阳再次激斗在一起，但是对于对方那种纯粹亡命一搏的招数却越来越难以招架，对方对于这种近身搏杀的路子很有心得，短短数招之内就直接将自己所有的后路全部逼停，那一柄长刀每一次挥动之时携带而来的强大力道都震得自己虎口发热，连带着手中的兵器都无法把牢。 而此时，钟季文在和李阳的肉搏之中落入下风的时候，他手下的兵马也彻底被打崩溃了，水师步军都强势的攻杀将对方的最后的反击也打乱之后，这种混乱开始迅速席卷渔村各地，无数的乱兵被步军都的将士击杀之后，越来越大的混乱开始蔓延开来，并且在随后被对方各部联手驱赶，最终汇聚成了一股浪潮。 倒卷珠帘对于骑兵来说施展开来是轻而易举，但是在步军战场上，因为双方的速度无法拉开巨大的差距，所以这种战术要想取得效果需要各种各样的条件。但是此时水师步军都在李阳没有参与指挥的情况之下，自发形成默契，从各处驱赶败兵渐渐汇聚，并且最后彻底形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钟季文，看到了吗？越军早就完蛋了，你真是个死脑筋，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刘汉宏陪葬，还有脸号称越军第一大将？”李阳此时是彻底的神情惬意，手中长刀的攻势也是越来越严密，根本不给钟季文任何一点机会，一面攻击一面不断冷嘲热讽道。 “啊！”李阳的话猛然间让钟季文一声咆哮，随后不顾一切的一把架住了李阳的长刀，随后一头撞向对方，这是一副完全不顾一切，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招数。 “哼，找死！”钟季文的这一招吓了李阳一跳，顾不得其他，直接连退几步之后，见到对方斜冲到自己的左侧，顿时一声冷哼，左手闪电般出击，一把掐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手中的长刀一把夺过，随后刀背一磕，直接敲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只见顷刻之间钟季文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地。 “传令全军，钟季文已被我生擒，越军就地投诚者，饶其不死，负隅顽抗，格杀勿论。”李阳让亲卫上前将钟季文带走的同时，迅速传令，顿时间喊杀声开始越发激烈，被打的昏头脑涨的越军在听到对方的招降声之后几乎是成片成片的扔下兵器，抱头蹲在了一边。 “指挥使，我军后勤船队，有一队船只已经靠岸。”潜龙湾的大战在钟季文被生擒之后就逐渐落下帷幕，钟季文的这一万前锋兵马被水师步军都就地斩杀数千人之后，剩余的人手放下武器选择投诚，随即就被恰巧路过，发现岸上变故，打算查询究竟的水师船队迅速带走。 “十三司设法去告诉刘汉宏，就说钟季文被我生擒，经劝说已经投诚我平南军。”李阳带队开始返回宁德，但是这临走之前的一招却让随行的十三司暗线一阵恶寒，急忙去传达命令，通知后方人员去安排部署。 而伴随而至的，这场伏击战的经过也在随后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被传播开来，钟季文和他手下的一万大军消失，在随后董昌率军赶到潜龙湾的时候发现了端倪，如此一来钟季文投诚的消息也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真实。 本来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刘汉宏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这种当头棒喝，差点吓得呆滞了，自己的本部人马直接损失了三分之一，整个形势也越来越对他不利。他本就是生性多疑的人，此时遭遇大变之下的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个消息为什么不是从前方传来，而是在自己的后军流传，就直接认定钟季文投诚属实，盛怒之下的他直接不顾蒋瑰等人劝阻，将钟季文一家老小就地斩杀。 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于十三司散布消息的暗线都没有预料到，所以只得将原本的手脚全部隐藏好，然后暗中将对方家眷的尸骨收拢完毕带走。 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回了宁德前线，此时董昌大军已经抵达宁德城下的时候，李阳接过消息之后有些发傻，但是还是将消息原封不动的递给了钟季文本人。 家眷被杀，让钟季文悲痛欲绝。钟家本是明州的世家大族，为了辅佐刘汉宏，钟季文算是散尽家财了，而且危亡时刻他始终不离不弃，但是没想到是这种结局，落得个自己被生擒，家眷尽数被杀得命运。 “钟将军，你走吧，你家人被杀和我军也有一定关系。”李阳叹息一声之后苦笑道：“我也未曾料到刘汉宏居然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死手，我军十三司人员赶到之后，只来得及为他们收拢回一具具尸骨，算是对不住了。” “不知贵军可否看得上在下？我愿投诚，助平南军一臂之力，铲除东南祸患。”钟季文独自垂泪良久，让李阳叹息一声之后转身开始离开，不论如何两军厮杀，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放对方走已经算是违背军规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了对方这句话。 “将军当真？”李阳有些诧异，但是眼神之中却带着一丝喜意。 “如蒙将军不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钟季文当即朝着李阳下拜道：“刘汉宏对我不仁，我也顾不得其他。他杀我家人，我焉能为他卖命？” “哈哈，那就委屈将军先跟在我身边，待此战结束之后我自会带将军去见我第二卫大将军，说不得还能见到我平南军此次南征主帅呢。”李阳哈哈大笑，随即道：“走走走，随我去尝尝我平南军的特产，水果罐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前堵后追 “将军，这帮哩人又上来了！”光启三年六月底，董昌率领哩人大军两万余连续攻击三天，倒是让范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一声催促之后，后者立即让自己的亲卫队上前厮杀。 “这个董昌难道真要拼命不成？自己好不容易拉过来的哩人大军就打算全都葬身在宁德城下？”范晖一声怒喝之后立即让弩炮不间断开火。虽然董昌将宁德城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宁德本就背靠连江，有水师在，范晖根本不担心补给的问题，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兵卒的消耗，三日连续守城，自己的四千兵马已经折损了一千多，在这么下去，真守五天的话，自己只怕最后这点家底都要消耗殆尽了。 “李将军传来急令，入夜之后，他将率部发起夜袭。”这个命令倒是让范晖心里踏实了一点，毕竟李阳手中的兵马还在城外潜伏，攻城大战打得越激烈，那么对于他的夜袭来说也就更容易。鏖战一天的哩人肯定会放松警惕，不会想到自己这一边还有能力发动夜袭。 “告诉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范晖一声怒吼之后亲自出现在城楼上，不顾下面箭矢漫天而来，亲自带队反击，顷刻之间，整个宁德城楼上各式各样的守城武器开始倾巢而出，无尽的箭矢更是不要钱一般不断往下倾泻。 哩人的攻城手段确实一般，没有汉人军队那种层出不穷的器械协助，但是人数众多加上宁德城太过于狭小，光是蚁附云梯就让范晖手中的兵力运用到了极限。而且哩人和獠人差不多，都喜欢使用有毒的箭矢，那种在深山老林里淬炼出来的射术比起自己手下的兵马还要娴熟，以至于四千人三天时间他甚至于在此时连亲卫队都派了上来。 艰难的第三天在黄昏时分终于落幕，城墙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死的义宁军的尸体，更有无数哩人的尸首需要处置。范晖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和疲劳，指挥城内临时抽调上来的青壮年抓紧时间整顿城防，准备明日的厮杀。他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快要麻木的战士，他们从刘汉宏攻入福州开始，就一直在战斗，到现在已经对战争彻底麻木了。 “这场战争该结束了。”范晖叹了口气之后，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哩人营寨，转身走下城楼，这场战争快要福州承受到极限了。 范晖这边竭尽全力守备城池，城外李阳打算率部夜袭的时候，在福州福鼎地区，第二卫的主力兵马也已经开了过来，不过李孝常此时对阵的不是董昌的哩人兵马，而是刘汉宏的本部。 按照刘汉宏和董昌两人的谋划，刘汉宏率部守备福鼎区域，拖住李孝常的脚步，獠人阻拦高济和陆明所部南下，而他自己则率领哩人尽快打开福州防线，然后以福州为大本营，回头接应刘汉宏进来。 只不过李孝常的速度太快了，福鼎城根本没有起到相应的拖延作用，在第二卫主力兵马一拥而上之后，几乎就在董昌带着哩人攻打宁德的这三天时间里，殷红林已经攻入了城内，南方的土城根本难以抵挡如今的平南军。半天时间你，被刘汉宏给予厚望的福鼎城就摇摇欲坠，犀利的投石车不断掀起巨石砸落城墙，硬生生的将一天时间里，将整个福鼎土城的两面城墙砸开了两个数丈宽的大口子。 驻守城内的越军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反应就被殷红林所部冲了进去，双方在城内恶战整整一夜。绝境之中的越军战力确实得到了提升，而且刘汉宏亲自坐镇指挥，硬是拖住了第二卫整整一天时间，最后在林大成祭出火攻战术，不惜将城内百姓带出，然后一把火近乎于将整个福鼎城烧毁近半，逼得城内大火冲天而起之后，刘汉宏才不得不退出战斗，带着残部开始退往福安境内。 林大成的举动给后勤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近万名百姓在战后需要就地安置，重建家园，直接拖住了李孝常的脚步，第二卫不得不因此分兵，殷红林率领主力兵马朝福安进发，而始作俑者林大成则只能带着本部开始和后勤大队一起就地组织百姓重建福鼎城。 这场大战虽然造成了麻烦，但是却着实一举震慑住了越军，激战数日甚至于最后一天一夜的恶战直接将刘汉宏手中的三万大军扫平了近一半还多，直接战死的越军足有近万人，满城的尸体加上天气炎热，使得后勤队不得不将福鼎城就地拆除，所有百姓挪到福鼎湾东侧平地兴建新的城池，庞大的工程量以至于在随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往来杭州和此地的后勤船队多了一倍不止，陈烨甚至于让徐家也参与进来，将对方刚刚组建起来商贸船队也带了过来，让其负责战后重建。 而此时殷红林率军紧追不舍，从福鼎追进福安附近，再次和刘汉宏对峙，根本不给越军修整的机会，大战从福鼎迅速蔓延到福安附近。而几乎同时，高济所部也从括州南下，翻越龙泉境内的大山地带，从武夷山余脉之中钻了出来，进入建州东北角的寿宁和周宁地带，逐渐的和第二卫兵马靠近。不过他所部浩浩荡荡南下之后，也将獠人的兵马吸引了过来，双方在周宁地区随即发生大战。携带龙泉和建兴两旗兵马的第三卫随即让他们从两翼山区出击，自己带着第三为主力从寿宁到周宁摆开一条一字长蛇阵，将跟随自己一起冲过来的獠人兵马一分两半，鏖战近一天，驱散了数万獠人的攻击，并且在随后命令高勋所部轻装前进，配合建兴和龙泉两旗在深山之中找到了獠人的聚集点，迅速展开攻击。 一场发生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这一战和第二卫的福鼎大战完全不一样，没有城池掩护，在山地大战，缺乏有力武器支援的第十六都几乎是面对所有的劣势奋起攻击，双方在山林之内搏杀近一昼夜，整个周宁东南的这处山脉几乎是血流成河，被三面包围的獠人左右冲击却始终无法突破高勋设置的防线，只得回身拼杀，第十六都在第三卫主力赶到的时候损失近半，但是却一举将三万獠人大军近乎全歼在此，血腥的杀戮甚至于龙泉和建兴两旗的獠人士兵都被吓到了。 这场大战的结果虽然让第十六都在随后被撤到后方进行修整补充，但是却极大地打击了獠人的气焰，一举震慑住了整个闵地的所有獠人部落，以至于在随后很长的时间里，只要是见到平南军军旗，这些獠人百姓各个俯首帖耳，不敢有任何异动。 历经血战之后的第三卫开始南下福安，和第二卫汇合，开始合力从福安往南推进。而此时的陆明所部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靠着莫山等人的带路直接翻越武夷山中部山脉，从建州一举南下，进入古田地区。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里应外合 第四卫所部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彻底打破了董昌和刘汉宏的谋划，直接将其两部之间的陆上联系迅速切断，甚至于还直接将剩余的獠人重新逼回了山区。 陆明将追击獠人的任务全部交给了莫山负责，并且告诉他，如果此战能够获全胜，会以莫山的儿子侯成为旗主组建侯成旗。这样的激励让莫山和陈墨两旗瞬间双眼冒光，旗主虽然只有十年一个任期，但是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够同时担任另外一旗的旗主，那么他一家之内就一下子有了两个旗主，十年征战足以让家族迅速壮大，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挤进汉人的高层之中，彻底摆脱獠人身份。 陆明是没理会莫山的小心思，在打发他们出击之后，自己立即率军从古田南下开始毕竟董昌的后路，大军绵延而来，直接断掉了董昌和刘汉宏的所有联络。 他此举确实救了宁德城内范晖一命。这些天的战斗他手下的兵马已经消耗殆尽，虽然李阳在城外率部不断出击，但是却无法掩盖他本身守城士兵的不断消耗，所以在第五天的时候，范晖不得不传讯李阳，让其放弃城外反击的任务，率军回援宁德城，和自己合力坚守，才稳住了城内摇摇欲坠的局势。 只不过李阳率军回援宁德，城外的董昌也不知从哪再次诱拐来一支哩人，一下子原本只剩下一万出头的兵力迅速增长到了三万大军，兵力的迅速增加让他重新恢复了信心，在围攻宁德城的同时，开始尝试另辟蹊径，朝福州进发。 董昌的谋划刚刚开始就被突然出现的陆明给打断了，事实上此时陆明根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甚至于连带着第二卫和第三卫推进到什么位置都不清楚，就急匆匆的率部从古田南下，正好撞到了董昌准备绕道而行的兵马上，双方在古田东南五十多里的地方仓促遭遇，一场稀里糊涂的大战就此展开。 最开始陆明以为是遇到了獠人，还打算派人上去劝降，但是对方的语言和装束他却从未见过，使得他暂时放弃了劝降的打算，开始下令攻击，第四卫全军摆开阵势，哩人才不到一万大军，城外野战，自然是被三下五去二打了个七零八落。激战不到一个时辰，第四卫主力就将对方切成两段。 此时陆明才察觉出对方的身份，当下再不迟疑，直接将其彻底打散，在抓住几个俘虏之后，让军中的几位獠人向导去一问才知道是岭南附近的哩人部落。这一下让他再不迟疑，立即率军朝着宁德扑了上去，几乎是和哩人溃兵前后脚赶到了宁德城外，一下子将董昌重重包围在其中。 陆明在抵达宁德城外之后才真正和外界取得联系，十三司的人手在和附近暗线联络过之后，宁德大战的始末他才了解。不过此时坐不住的不是陆明，也不是随后得到援兵抵达的李阳和范晖，而是董昌。 在陆明大部将其反包围在宁德城下之后，董昌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他根本想不出对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因为刘汉宏还在福安地区牵制了平南军的主力，但是眼前的这数万大军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而且还将自己绕道连江上游准备攻击福州的兵马全部打散。 “哈哈，老范，我就说吧，我军主力肯定能够及时驰援宁德的，你看看，翻手之间该哭的人就是董昌那个老小子了。”李阳站在城楼上哈哈大笑道：“当初在杭州的时候没弄死他，没想到跑到哩人那里带来这么多兵马，这一次他是插翅难飞了。” 此时已经不需要陆明和李阳沟通了，里应外合的战术所有人都清楚，近乎于阳谋的举动在第二天伴随着陆明下令第四卫全军发起攻击拉开了序幕，三万大军呼啸而出，和董昌手下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这一次，平地大战，没有任何取巧，第四卫强悍的战力从一开始就吓到了所有哩人，强大的攻击力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压迫哩人步步后退。 而在此时，李阳率部也出城参与进来，从背后犹如一柄利刃一般直接朝董昌所在的区域而去，第四卫是大包围圈，而他的这一都兵马则是集中在一起，朝一个方向前进，其进展效果比起第四卫主力还要快。而且李阳亲自率队攻击，水师步军都片刻之间连破对方三道防线，直接深入哩人大军的人潮之中。 “死开！”李阳自己挥舞着一柄大砍刀，直接带头冲锋，一路之上连斩数人之后，打开了一条道路朝着董昌冲了过去，身后一都兵马合力之下，紧随而去，如此一来，在董昌精力都放在了应对陆明的大军主力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董昌的中军。 “董昌，你的死期到了！”李阳根本没有打算偷袭，数千人的冲锋顶多也就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靠近而已，所以远远的一声嘶吼之后开始进行这最后的冲锋。 他这一声喊直接彻底打破了董昌的幻想，被夹在平南军两路兵马中间的他在应对外面陆明主力的时候就已经困难重重，开战短短半个时辰，哩人兵马就已经一退再退，根本没有和对方正面厮杀的勇气。若不是此地他煞费苦心布置了几道防御工事，只怕对方早就杀进来了。结果此时，李阳率部从腹心之地突进，而且直指自己所在的方位顿时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慌乱之下的他拼命调集兵马上前阻拦对方的前进。 他这一举动直接大乱了原本的防御部署，不断抽调兵马朝李阳而来，试图挡住他前进道路的时候，在前线也造成了更大的混乱，甚至于在陆盛率部发起冲击之后，直接跟着哩人的步伐直接冲了进来。 “董昌，你逃不了了，识相的，过来受死。”陆盛和李阳几乎是一个性格，大老远粗豪的嗓子就直接吼了起来。他这一声怒吼让董昌更加心惊胆战，李阳这一路没堵住，又来一路，左支右突之下，平南军突进来的兵马是越来越多，而相应的哩人大军也被压缩到了极致，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厮杀声，无数的哩人慌乱之下被追上来的平南军将士迅速砍了脑袋，整个战场伴随着哩人的撤退，尸体一路不断散落在各处。 “盯着董昌，不要放跑了他。”此时，自从陆盛突进来突进来之后，他和李阳一样死死地盯着董昌不放松，两部一左一右，不约而同放弃了围剿哩人大军主力的打算，而是朝着中间突击，一心一意要抓住董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生擒董昌 陆盛和李阳联手一左一右快速朝董昌而来，一下子将对方的防御体系彻底瓦解，在惊慌失措之中，这些哩人被打得抱头鼠窜之后，他苦心构建起来的防御阵线一下子彻底崩溃，无数的平南军将士开始疯狂的朝着中间突击而来，沿途无数的哩人被这一波冲锋高潮打得七零八落，横七竖八的尸体躺满了整片战场。 哩人本来就没有经过严格的战阵锻炼，他们平日里经历的战争和眼前数万大军的厮杀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被打乱之后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乱哄哄的场面根本无法挽回。而且大部分平南军也根本听不懂对方呼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原本可以执行招降命令的各部将士索性眼睛一闭，挥刀直接上，先撂倒对方再说。 所以这场大战打到现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第四卫的包围圈在各部迅速推进之后犹如一道铁罩一般将所有的哩人全都驱赶往中间靠拢，大规模的屠杀开始迅速展开。 “去，找几个獠人上前，试试能不能招降！”这种近乎于一边倒的屠杀让身在中军指挥的陆明都看不下去了，只不过他也没办法，哩人的语言似乎自成体系，和汉地的雅言区别甚大，几乎无人能懂。而如今战场混乱，他也没办法去分出精力去想办法招降，所以最后无奈只得让身边的几个獠人向导上前试试。 事实上此时这些獠人也被吓坏了，平南军出手无情，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将那些被打崩溃的哩人迅速斩杀之后，整个战场之上真的是血流成河，边地的沙土因为浸润了太多的鲜血，踩一脚都陷的老深，而那些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更是不断震慑着他们的神经。这几个人在陆明亲卫护送之下抵达战场之上的时候都各自颤抖，根本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甚至于可以说今天一天的大战已经让他们的灵魂都被震慑住了，看着往来纵横不断，浴血而出的平南军将士，有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和这些杀红了眼的将士对视，唯恐对方把自己也当成了哩人给一刀砍了，一路之上紧紧地跟着护送他们的亲卫，不敢多走一步。 陆明此时也不清楚自己的办法能不能奏效，但是在陆盛和李阳心里，却根本没有将这些哩人放在眼里，他们始终追寻着董昌的身影。事实上在哩人大军大乱之后董昌就一直在想办法逃走，只不过身边混乱的情况让他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出路。而且平南军的包围圈也没有什么破绽，以至于他换了三个方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最后只得朝着东南而去，试图从宁德城下那狭小的缝隙里钻出去，然后逃往海边。 “哈哈，看你往哪跑。”董昌来来回回折腾一开始的确将陆盛和李阳都给绕晕了，根本不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而且在第四卫包围圈收缩之后，混乱的哩人也阻拦了两人的前进步伐，使得他们不得不就地转入厮杀。但是等到董昌转向东南之后，李阳却乐得哈哈大笑，带队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一下子逼近董昌的跟前，手中沾血的长刀挥舞起来血腥之气大作，直接闷头闷脑的朝着对方力劈而下，“咣当”一声，直接将慌乱招架的董昌的兵器打落，随后更是一个闪身直接到了跟前，左手犹如一把铁钳子一般迅速将对方给抓了过来，随后长刀一举，直接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冷笑道：“董昌，你再动一下试试？” 李阳手中兵器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以至于一瞬间架在董昌脖子上的时候，血腥之气直接扑面而至，让他情不自禁的干呕不止，但是此时李阳已经将其扔给了身边的亲卫，五花大绑，随后迅速带离战场。 “哈哈，还是我手快一步，这个功劳可是我第二卫的。”李阳抓住董昌的时候陆盛也带队杀到了，前者的得意之态让对方一肚子火都发布出来了，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长刀一挥，索性带队去截杀哩人去了，不理会这个舔着脸抢功劳的黄州老乡。 陆盛的举动在随后直接带着第四都在原地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无数哩人被这个犹如绞肉机一般的厮杀带走生命，围绕着第四都周边，俨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修罗场，积尸如山，血流成河。硬生生的逼得哩人根本不敢靠近他们，甚至于只要一看到陆盛就直接扭头就走，生怕这帮杀神盯上自己。 陆盛在前面的这场屠杀将哩人最后一丝精气神迅速打灭，以至于陆明安排的那几个獠向导上来的时候，剩下的那些幸存的哩人也根本不理会对方说的是什么，直接叮了咣当的将手中的兵器全都扔了出去，一个个全都抱头蹲在一边，看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平南军将士目露恐惧的神色。 “把他们都给带走！”陆盛有些不甘心的下达命令，让各部将士上前，将一队队的哩人全都带走，押送到宁德城内，交给范晖负责，自己则匆匆带兵开始打扫战场。 “孤军奋战这些天，还能守住宁德，不错。”陆明抵达战场的时候，见到李阳站在一边，顿时笑道：“看起来你这个水师步军都的战力不容小觑啊。” “大将军别夸我，守备宁德大部分都是范将军带着义宁军做的，我只是在外围。”李阳将身边出城而来的范晖推到前面笑道：“这是我平南军第四卫统军大将军陆明，这边是义宁军都尉将军范晖。” “很好！”义宁军的统属问题陆翊还没有下达命令，所以陆明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勉力了几句之后径直离开，不过临走之前倒是看了对方一眼，表示可以推荐其去平南军讲武堂。 “哈哈，老范你赚大了。”李阳推了一把范晖笑道：“那可是我平南军各部将领的进修之所，教习可是我军的军师。” “啊！”范晖一开始不明白讲武堂是什么东西，这个时代也根本没有专门培养武将的地方，但是李阳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对方耸然一惊，连带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运的家伙！”李阳砸了咂嘴，有些羡慕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才招呼手下开始打扫战场。而此时陆明那边已经开始擂鼓聚将，准备下一步的战事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面包围 “启禀陆帅，第四卫翻越武夷山进入古田之后，拦住了董昌所部，在宁德城外将其手下哩人尽数击败，如今宁德被我军掌控，第四卫正在回师反攻。”十三司的情报在陆明打完宁德之战之后就快速发出，以快船从海上迅速送到陆翊手中。 “哦，看样子第四卫这一次功劳不小。”原本陆翊是在巡查福鼎城的重建事宜，此时直接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紧急返回指挥部，随后数名传令兵开始迅速朝着福安而去，除了通报第四卫的战报之外，还有接下来的部署。 在第四卫已经和李阳在宁德汇合之后，整个福州的战事基本上就形成了一个整体，平南军已经三面包围将刘汉宏和他手下的几万撩人兵马团团围在了从福安到长溪这个南北不过百里的范围之内，北面有第三卫越过武夷山南下，东北则是第二卫的主力兵马，而如今再加上西南地区的第四卫，三面包围之下，刘汉宏除非能够跳海逃生，否则的话就只能乖乖被平南军主力迅速剿灭。 所以陆翊给李孝常和高济的命令很简单，合力拿下福安，然后往南压迫，汇合第四卫，逐步将包围圈缩小，将刘汉宏逼入绝境之中。 事到如今，平南军已经是近乎于阳谋，所到之处都是皇皇大道，不给刘汉宏丝毫的机会，三路大军十万之众，往南挤压，越军的防线在随后数天时间里不断溃退，根本难以挡住平南军前进的步伐。 “大兄，事到如今我等该怎么办？要不，移兵往南，去和董昌汇合吧？两军合力总该有机会打进福州城吧？”刘捍宥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自己亲自守备的福安城也是朝不保夕，不知什么时候平南军就直接打进来了，而西面董昌带领的哩人大军也迟迟没有消息，甚至于平南军的兵马也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直接将自己和董昌所部之间的联络切断了。 “不要指望董昌了，此时只怕他早就被平南军打散了。”刘汉宏是一脸苦涩，自己当初来越州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数年之内就建立起一片基业，可自从平南军从淮南道大举南下之后，自己就仿佛碰到了命中注定的对手，步步受挫，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现如今更是被对方包围在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动弹不得。甚至是此时，刘汉宏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弟弟的问题。事到如今，大势已去，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了。 “去，派人去联络王潮，要快，趁夜派人覆海去找他，找他借一部分船队过来。”沉默半晌之后，刘汉宏终于下定决心道：“告诉他，只要他肯将船队借给我，泉州的那一批财宝我不要了，全数送给他。” “船队？这个时候要船队做什么？我们需要的是步军援军啊！”刘捍宥没有理解兄长的意思，在旁边直叫道：“只有泉州派兵攻击福州府城，才能吸引平南军的注意力，我等才有一线生机，兄长你——” “别管那么多了，都这个时候了，是该为你我兄弟的性命前途考虑一二。”刘汉宏摆了摆手示意刘捍宥赶紧去安排，自己匆匆开始进行部署，将最核心的部下尽数抽调到长溪附近，让杜雄带着獠人守备福安等地，同时让卢约率领最后一万越军将士组成第二道防线，以长溪为中心，前段则以福安为堡垒，两面防御。 刘汉宏的这种调整方式无人看得懂其中的意思，甚至于就连杜雄和卢约两人也是一样，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选择战略死地长溪作为后方。长溪曾经被平南军占领过一段时间，甚至于还是最近在平南军调整部署，李阳所部收缩才将其让了出来，主力全部抽调出来进入宁德等地。 “这个刘汉宏真以为靠着杜雄手下的獠人就能挡得住我军前进的步伐了？”因为等待第三卫从周宁等地南下，所以第二卫攻击福安的步伐也一再拖后。但是此时在高济率部赶到福安城下之后，李孝常已经开始下达了攻击命令，只不过十三司送来的这份情报让他好奇而已。 “刘汉宏没有水师，长溪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出路。”高济也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两人很快就将这个疑惑扔在一边。毕竟一旦福安被拿下之后，刘汉宏占领的这片区域就根本无险可守，那卢约率领的一万兵马构筑的第二道防线根本就是个笑话，甚至于两人都笃定，自己在攻击福安的时候，第四卫也已经快速出兵，直插刘汉宏的核心区域，独立解决卢约所部。 “第三卫原来辛苦，不如将主攻任务交给我第二卫吧？”李孝常笑道：“我第二卫可是筹备了好久，权义兄总不会和我抢吧？” “孝常兄请便，这可是你的地盘！”高济微微一笑，后者点了点头，立即让殷红林下达命令，第二卫全军出动开始加速攻击福安城。 福安城内是杜雄的心腹兵马，外面则是獠人兵马驻守。獠人不擅长守城，在城内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在刘汉宏将其扔给杜雄之后，后者立即将其布置在城外，按照杜雄的想法，数万獠人大军总该会起到一些作用吧，能够尽可能杀伤平南军的有生力量，对于杜雄来说已经足够了，对于取胜，此时越军上下，根本没有一人有信心。 不过此时，身处福安城内的杜雄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周围都是平南军的兵马，而且自己的嫡系心腹在括州等地被高济打得损失殆尽，失去了底气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刘汉宏一条路走到黑。 “将军，卢约将军手中尚有一万兵马，将军应该尽早与之联络，看看可否还有其他出路。”亲卫的这句话让他升起了一线希望，不管如何，他不看好刘汉宏依海据守的策略。如今越军上下片半不存，靠着长溪港口只能是取死之道，没有任何希望。如今在他看来，只有两条路，其一则是就地投诚平南军，希望对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另外一条就是纠集兵马趁乱突出去，只要突进武夷山，就可以绕道去岭南，那里平南军尚未抵达，只要手中有兵马在就有立足之地。 所以此时杜雄甚至于顾不得守城了，匆匆让副将代替自己指挥，自己则匆匆离开福安，前往卢约的兵马所在地。 第二百九十六章 渡海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今日也不曾见过你！”泉州码头，黑夜之中，刘捍宥匆匆而去，远处白帆在寥寥的灯火之下偶尔泛起一点点光泽，很快随着刘捍宥的登船快速消失在原地。夜航，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可不想象的一件事，也只有常年在海上漂泊，对于这一代的水文条件了如指掌的水手才敢冒险而为。但是如今，刘捍宥却不得不带着这支借来的船队快速北上，去长溪渡口，沿途，除了要对抗海上的风浪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躲避沿途平南军水师的巡逻。也幸好，目前平南军水师对于闵地沿海一带的情况不如自己熟悉，而自己借来的这支船队更是常年在这一带巡航，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北上。 黑夜之中的大海犹如一只庞大的远古洪荒巨兽一般，不断掀起惊天的风浪，打在船队各船之上，颠簸反复，犹如无止无尽，也让刘捍宥的心紧紧的悬了一夜。 好在倒也没有太大的变故，闵地海域虽然周围岛屿密布，但是自己这支船队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拥有精湛水性的海狼，对于周边的水文条件谙熟于胸，不间断的在各大小岛屿之中穿梭，黑暗中行船一昼夜之后，从泉州北上绕过海檀山，然后一头钻进了福州海域。刘捍宥不敢走近海，那里如今都是平南军水师的地盘，只能沿着周边各大岛屿的东面外海而行，好在如今这个时节顺风顺水，虽然浪高水深，但是却船行如飞，夏季的东南季风推着船队一夜之间穿行数百里只要，而且在白天的时候也未曾发现平南军水师的踪迹。 刘捍宥从泉州穿越海洋的阻碍迅速北上的时候，其实平南军内部也在进行重大的调整。在步军节节胜利的时候，雷凌率领的外海船队也开始做好了出击准备，从长乐港南下。几乎是和刘捍宥同时启程，只不过二者的方向截然不同，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而且刘捍宥预料的也没错，平南军水师船队虽然强大，但是对于闵地的水文状况掌握的并不好，别说夜航，就算是白天也需要全力戒备，这一代岛屿暗礁实在是太多了，初来乍到的平南军水师甚至于这些时日已经连续触礁了好几艘船只。不过如此复杂的水文气象条件之下倒是让雷凌开始着手建立真正的水文调查船队，绘制东南沿海的精准海图，为大队船只远航提供更准确的参考。 不过此时雷凌的目光却盯在了泉州方向，甚至于在陆翊下令水师船队可以自行决定作战任务的时候，雷凌就想过水师船队提前扫清海上障碍。因为此前何胜第一次远航福州给水师带来的经验，使得水师上下对于远航作战有更多的心得，也有更迫切的要求。 “这一次我平南军水师的家底可几乎都被带过来了，如何快速平定东南水域，兵发岭南，就看我等能不能拿下泉州港了。”雷凌看着眼前何胜和盛宏晔两人道：“泉州港距离岭南更近，而且十三司传回来的线报也提到，泉州码头常年有船只往来岭南、交州乃至于更南部的区域，不仅仅是商船，静海军水师也经常参与其中，牟取暴利。如果不是交州等地汉民人数不多，湿热异常，中原百姓过去之后水土不服，此地才是我水师纵横往来的最佳区域。所以拿下泉州港，对于锻炼我水师去往更南部海域作战，极其重要，你们两位是此次出征的主将，各带船队前出，给我扫清泉州王潮的手下，我已经找陆帅，让水师步军都归建，到时候押后而行，先步军一步占领泉州港口，建立前哨站点。” “都督放心，此事交给我二人便可。”何胜和盛宏晔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水师步军都回归，代表着水师船队已经有了上岸作战的能力，占领泉州港口自当不是问题。说实在的何胜还真没把王潮的那支小船队放在眼里。 平南军水师在两人的统筹之下，开始往南出击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此时泉州境内王潮的那支船队根本就不在港口内部，整个泉州已经没有水师的踪迹。对方随着刘捍宥在何胜和盛宏晔整顿船只南下的时候，正在风驰电掣一般朝着长溪而来。 “大帅，福安城已经陷落了，杜雄将军生死不知，整个福安城内的兵马除了战死的，全都当了平南军的俘虏。如今平南军大军强势出击，已经在朝卢约将军的阵地而来。”刘捍宥还没到，但是北面福安城就已经被淮南军拿下。失去了福安这个支撑点，刘汉宏的整个防线彻底暴露在平南军面前。 “那些獠人呢？数万人就这么打散了？”饶是刘汉宏此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但是在蒋瑰将消息送过来的时候他也坐不住了，前线能够守多久关乎着自己的生死存亡。事到如今他必须争取时间，否则的话就算是刘捍宥在泉州借来了船队，自己兵败生死，那也是无用。 “那些獠人根本就不顶用，被平南军强势冲杀一阵之后就彻底作鸟兽散。”蒋瑰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獠人以前和越军征战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勇猛的，结果到了平南军面前却犹如纸糊的一样。 “杜雄败了，那卢约也守不住。”刘汉宏喃喃自语一声之后道：“蒋瑰，带人坚守长溪外围，一定要争取到——”他本来想说争取到刘捍宥回来的，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外面亲卫就在大喊，两人出来之后见到长溪外海的海面上一阵阵的白帆已经出现在天际间，顿时乐得哈哈大笑道：“果然天不绝我，老天还是眷顾我刘某人的。蒋瑰，立即命令各部收拾粮草军械，随我登船。” “登船？去哪？”蒋瑰有些傻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问道。 “去流求！”此时心情大好的刘汉宏直接挥手让亲卫传讯，自己难得的对着蒋瑰解释道：“我曾无意间得到过三国东吴大将卫温、诸葛直等率军前往流求的海图，如今我等在此地待不下去了，那就只有去学古人，片帆下海，前往流求暂避。那里是一座大岛，上面有些土著居民，和内地也有往来。我等占据可以就地休养生息，然后坐观中原成败，甚至于可以独立为王，潇洒快活。” 第二百九十七章 逃逸 刘汉宏的话让蒋瑰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让刘捍宥去泉州的目的是这个，当即摇头道：“大帅，那流求岛不是隋炀帝时代派遣朱温等人去过的吗？我等知晓，平南军自然也知晓，如何能够躲过他们水师的追捕？” “你不知晓，此流求和彼琉球不是一回事，二者相去甚远。”刘汉宏摇头道：“我也是得到当年东吴秘藏海图之后研究了好些时日才知晓其中区别。炀帝派人去过的琉球距离我等太远，光靠借来的泉州船队短期内难以抵达，唯有以卫温去过的流求岛为跳板，才能抵达，不过于我而言，占据流求就可以了，那里气候适宜，谷物一年三熟，和东南气候相差仿佛，足以养活我等。” “怪不得大帅要屯兵长溪，还命令各部把家眷都带了过来。”蒋瑰点了点头随后道：“大帅放心，交给末将便是。” 蒋瑰是刘汉宏的心腹，也是除了钟季文之后刘汉宏最信任的外姓大将，所以才会将其带在身边。此时在海上的船队迅速靠岸，刘捍宥走下战船之后，整个长溪地区聚集的所有人都快速行动起来，刘汉宏手下仅剩的这最后一万大军率先登船，随后是各军家属和辎重粮饷。在蒋瑰的安排下一队队上船。 因为抢时间，刘汉宏害怕卢约根本守不住第二道防线太久，所以命令各船，只要满载之后立即启程离开港口，一方面给后续船只腾出码头位置，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平南军真的冲过来，自己这些人能逃一部分是一部分。 整个长溪码头在这种混乱之中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无数不明所以的各军家属甚至于不明白自己将要前往何处就被勒令塞进了船舱之内。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大人小孩吵闹声不断，甚至于还有不少是卢约军中家属，死活不愿意离开的，最后蒋瑰不得不动用大军强行将他们带走。 刘捍宥借来的这支船队一共大小船只不到百艘，为了装上近乎三万多兵丁家属还有大量的后勤物资，几乎是将船上空间压榨到了极限，甚至于就连压舱石都被刘汉宏亲自命令给扔了出去，取而代之变成了一袋袋粮食和自己的库藏银钱珍宝。 如此一来等到天黑之后刘汉宏亲自带队出发的时候，所有的船只都是步履蹒跚，就算是挂满了风帆，全体水手操桨划动，却也是速度奇慢。 “命令各船掌灯，跟随旗舰而行。”刘汉宏拿着自己珍藏的海图，带着旗舰领头，随后这支船队分成两列雁形阵，跟在他身后，一排排的风灯在海风之中摇曳不断，拉出了一道道流光溢彩，也照亮了各船模糊的前进路线。 在逐渐驶离近海之后，海上的风浪让各船上下颠簸更大，但是因为各船都几乎是超载，沉重的船体虽然制约了船队的速度，但是好在倒也平稳不少，至少比刘捍宥回来的时候空载状态下要稳了不少。而且越军本就是东南藩镇兵马，刘汉宏手下的士兵几乎各个都熟知水性，甚至那些各军家属也也不差，所以此时虽然被风浪要的晕头转向，但是倒也没有出现太大问题。这一点比起从长江之中起家的平南军水师要强的太多，大海之上行船，对于船员水手的要求太高了，不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要想适应大海，难度太大。 刘汉宏带着船队从长溪出发之后一路往东南而来，和刘捍宥想的一样，他也没有走近海，而是绕过岛屿，往东南而来。从长溪出发，绕过浮鹰山岛，真正的一头扎进了宽阔无边的大海之上，消失不见。 而此时长溪刘汉宏消失的时候，第四卫在陆明的率领之下也已经开始攻击卢约所部，只不过让所有人感到诧异的是，原本应该有一万人驻守，而且精心构筑的方向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里面近乎于空无一人。 “该死，这个卢约八成是趁夜从此地逃离，命令各部立即朝四面搜索，让十三司通知第二卫和第三卫，协助搜寻卢约所部的下落。”陆明抵达卢约的阵地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道“第四都立即启程给我直扑长溪。”他从卢约阵地内存放后勤辎重的地方看出了一丝不妙，对方连粮食都搬空了，这很显然是预谋已久。自己三面合围之下，他们能有的逃生道路寥寥无几，唯一的方向就是长溪。 只不过陆明虽然让陆盛率部追击，但是和所有人一样，在外海都是自家水师的情况下，他也认为长溪是死地。 陆明通报的消息让高济和李孝常都感到很吃惊，原本第四卫攻击卢约，自己两部攻占福安，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甚至于十三司传讯的时候高济和李孝常还在福安城内歇息，却没想到会有这个消息传来。然则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在第二天一早，光启四年八月初八，十三司再次送来一个惊天的消息，长溪码头刘汉宏所部不见踪影，整个长溪空无一人。 “快，上报陆帅。”李孝常微一沉吟之后急忙让人去福鼎上报陆翊，自己则和高济立即散开兵马开始沿着武夷山一侧展开全面搜索，同时两人也开始加快速度去和陆明汇合。这种诡异的情况发生只能说明一点，对方是早有预谋，所以才会提前在长溪站住脚。 “水师有消息传来吗？”高济和李孝常赶到长溪的时候见到陆明第一句就问道。能从长溪消失，必然是从海上走的。 “水师主力南下征伐泉州去了，周围巡弋的都是小船。”陆明苦笑道：“十三司刚刚传讯过去，估计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是这件事我感觉有些古怪！刘汉宏如果从海上走的话，我能想明白，但是卢约的这一万多人怎么会消失的？他们之前可是被派出来防守第二道防线的，如果按照刘汉宏的部署，卢约很显然是弃子，难不成最后刘汉宏起了恻隐之心？” “你什么意思？是觉得卢约很可能有另外的逃生之路？他和刘汉宏不是一起逃走的？”李孝常微微一愣，随即道：“难不成卢约是从我等三部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不好，他肯定是钻进武夷山了。”有过横穿武夷山经验的陆明被对方一句话说的耸然一惊，随即脸色大变道：“我既然能钻出来，他们肯定也能钻进去，有这些獠人在，武夷山也不是不可翻越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追击 “该死，卢约肯定是翻过武夷山钻入岭南道了，那里山川河流错综复杂，一旦钻进去，还有哩人盘踞，我们短期内根本无法将其剿灭，而且还会留下无穷后患。”高济和李孝常听到陆明的话之后，顿时急道：“必须派人追过去，给我把卢约彻底打掉。” “立即传令莫山四旗人马火速集结，然后集中兵力沿武夷山往岭南道方向搜索前进。”高济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下达命令，让十三司去传讯莫山四旗来福安城集结。 “让第四都跟上，以第四都为核心，以莫山四旗为左右两翼，立即翻越武夷山。”陆明在旁边道：“第四都有过几次山地作战经验，足够胜任这种任务。” 他们三个商量出结果之后立即分兵，让路上带着第四都和莫山四旗开始集结，朝武夷山方向而去。然后平南军主力在稍作休整之后进入福州府城，和陈岩汇合。如此一来虽然追击卢约的战斗任务才刚刚开始，但是福州大战算是基本上落下了帷幕。在横阳后方的陆翊接到战报之后也开始带着指挥部南下进入福州城。 此时陈岩等义宁军各部对于平南军已经没有了抵触情绪，在对方进入闵地鏖战数月之后，不仅仅消灭了刘汉宏主力集团，而且还在战争中和义宁军残部以及福州各地百姓逐步熟悉融合，等到陆翊抵达福州的时候，陈岩主动带着义宁军一众高级将领参与迎接。 “卢约的事暂时先放一放，既然着令第四都带着旗兵去追击，就不要管了，你们三卫兵马在闵地稍作整顿，然后协助内政官员稳住地方局势，近期主公在金陵会对各州郡进行重新划分。”陆翊见到高济三人面色有些惭然，倒是没有多大在意。福州拿下之后，江东各地基本上已经完成了统一，剩下的一些零星战斗在三卫兵马铺开之后也能迅速平定。如今手握两道精华的平南军内部已经在酝酿地方官府的隶属架构梳理了，将此前在岐黄等地试行的行省制度拿出来取代如今延续百年的分道区分管理的粗放模式了。 陆翊坐镇福州让各卫兵马散开稳住地方的时候，陆盛带队也在武夷山内部艰难穿梭，虽然第四都事先做了足够的准备，但是再次翻越武夷山而且进行大范围的搜索前进的时候还是让手下将士赶到吃力无比。闷热的天气加上山地多虫兽袭扰，很多士兵都开始患病不得不被送回福州修养。 “陆将军，前方再过数日行程便是尤溪了，那里是福州西南最大的一个城镇，再往南便是戴云山山地。”莫山走在陆盛身边，两人钻出一片密林，来到一个山洼，靠着山涧的小河流边休息边道。獠人常年出没山林，而且对于武夷山一带也很熟悉，所以莫山四旗兵马减员的情况很少。他们瘦小的身形在山林之中穿梭比起第四都的士兵要灵活很多，至少到现在为止，大多数人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一次若是抓到俘虏，我一定向主公建议，凿开武夷山，修一条宽宽的官道，打开武夷山和外界联络，到时候你们獠人就搬到平原吧，和汉民一起生活。”陆盛喘了口粗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千斤巨石压着，压抑无比，恶狠狠的看着周边几乎无穷无尽的山林苦笑道。 “那多谢将军美意了，若是能修大路，武夷山内的獠人也能够和汉民愉快的交流物产。”莫山等四人除了统帅军队之外，同样还是獠人新晋的四名头领，此时听到这句话都是大感兴奋。獠人避居山林，交通阻隔，无法深入平原也是一大原因，如果能够官道打通武夷山，那么整个闵地的局势也会随之一缓。至少獠人在和外界有了联络之后，依照南方谷物一年三熟的气候，百姓的生活不会差到哪去的，说不定还能够发家致富。 陆盛稍作歇息再次前进，从光启四年八月底一直走到九月中旬才抵达尤溪，等他们钻出大山，来到尤溪河附近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一路上所有的体力都耗在了翻山越岭上面了。不过此时虽然各部都是损失巨大，但是也发现了沿途卢约兵马路过的痕迹，那越走到大山深处越是到处可见的尸体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尤溪附近应该就是卢约的落脚点。 “立即派人隐蔽查探尤溪城内的动静，我们都累得半死，一条命丢了大半，我就不信这卢约能好到哪去。”陆盛让莫山派人和十三司暗线秘密查探尤溪城内的动静，自己率军就地靠着尤溪河听军修整。第四都陆陆续续伤病被送回去的士兵超过了两千多人，连带着莫山四旗的人手，一仗没打五千人就这么直接报销了。 “将军，附近的獠人部落我等是否可以下手，剿灭其头领，胁迫人口，归顺平南军。”莫山等人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朝着陆盛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等打掉尤溪城内的卢约，你们可以放手征剿，不过他们的头领别都给杀了，愿意投诚归顺的，带过来。”陆盛哪还不知道这帮人的心思，点了点头之后开始去巡视大军去了。 十三司的暗线很快谈听出尤溪城内的动静，因为远隔重山，此地根本没有官府管辖，而且此地居民大部分都是当年南逃的汉民后裔和獠人杂居的后代，他们这些陌生人不敢贸然进入，但是城内兵马的旗号还是让暗线看出了端倪，那越军的甲胄和将旗是无法隐瞒的。 “传令下去，今晚摸到尤溪城外，夜战尤溪，你们四旗兵马埋伏在四门附近，给我堵住所有出逃之敌。”陆盛闻言大喜道：“好你个兔崽子，总算是找到你们的踪迹了，不枉我们走了大半个月的山路。只有卢约吗？那个刘汉宏的踪迹没有看到吗？” “启禀指挥使，确实只有卢约的旗号，刘汉宏和蒋瑰等越军将领的旗号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杜雄的亲卫，但是没有看到其号旗。”暗线有些为难道：“十三司并未在尤溪城内有过布置，我等也不敢贸然进入，唯恐惊扰了城内兵马，只能依照号旗来识别对手。” “无妨，只要打下来，抓住卢约，自然就能问个明白。”陆盛点了点头，不再过问这件事，开始整顿兵马，同时让莫山四旗趁着天黑摸到了尤溪城四门附近。尤溪只是一座小城，应该是当年永嘉年汉民南渡的时候逃到这里的人修建的石头城。城池占地面积很小，而且城墙也不高，用来抵御獠人的突袭倒是有一定作用，但是对于第四都这等平南军精锐来说，却没人当做一回事，毕竟中原和江南的那些大城他们都能咬牙啃下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尤溪城夜战 “指挥使，就带三架云梯我们就攻城啊？”入夜之后，陆盛带着第四都直扑南城的时候，攻城武器只有三架云梯，而且还是仓促之间就地取材制作出来的，这让所有的将士有些傻眼。 “你们自己看看，这城墙能有多高？两丈高了不得了，还要什么器械？”陆盛撇了撇嘴，不屑一顾道：“要不是上面还有巡逻的士兵，我靠着扣住那些石头缝，爬都能爬上去。怎么？你们怕了？” “第四都的汉子还能知道怕的？”亲卫长笑道：“指挥使您就瞧好吧，一会我来带队先登，保证十息之内爬上城墙，不耽误事。” “弓箭手摸上去，掩护攻城，你带着云梯趁着现在天黑，跟着十三司暗线趟水过河，然后竖起云梯攻城。”陆盛敢这么大胆子什么都不带夜攻尤溪，就在于十三司暗线白天查探城内动静的时候无意当中发现了城内百姓在尤溪河上搭起来的两座木桥，也不知道城内的卢约是怎么想的，居然没拆掉，仍由木桥直接跨过绕城而过的尤溪河直接连接到了城墙边上，如此一来这本来依靠着尤溪当做护城河的屏障算是直接给废了。或许在卢约想来，自己都是如此艰难才抵达尤溪城，平南军现如今八成应该还在福州打转，满世界寻找自己的踪迹。所以根本没有一点忧患意识，大晚上的守城巡逻的士兵也是少到了可怜，直接给了陆盛最好的掩护机会。 在弓箭手到位之后，黑夜之中无数寒光闪闪的箭矢开始伴随着他们的动作直接对准了城楼，而攻城各部也在陆盛亲卫长的带领之下，越过木桥，抬着云梯，慢慢的靠上了尤溪城的城墙。 尤溪城确实如陆盛所说，城墙不高，而且和这一带的其他小城一样，大部分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垒筑而成，只有最上面采用了本地最独特的土楼样式的建筑，看起来很高大。 不过这些在云梯靠上去之后，一切都开始迅速变化，三架云梯悄无声息啊的运到了城墙跟上，然后黑夜苍白的弯月稀疏模糊的月光之下，第四都的将士开始顺着云梯挨个往上攀爬，一点一点的靠近尤溪城的城墙。年久失修的城墙上时不时的还会出现沙沙的碎石沙子掉落的声音。 “这幸亏是城楼上防守稀松，不然的话还真是危险。”看着先登将士逐渐靠近城楼，陆盛在后面松了口气，刚刚嘀咕一句，城楼之上忽然出现一边，一队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已经探出脑袋的第四都将士顿时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有人偷袭！”短促凄厉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迅速被严阵以待的弓箭手迅速击杀，但是声音喊出之后，第四都的行踪彻底遭到暴露。 “各部立即上前，给我杀！”偷袭不成，陆盛第一时间下达了全军抢攻的命令，与此同时驻守在一旁的弓箭手几乎是瞬间上前汇合已经登上城楼的先登将士守住这一段城墙，掩护下面的其他人抢登城楼。 “真是晦气！”陆盛咬掉了嘴角的一根青草，随后带队亲自冲了上去，一场夜战也随之在尤溪城内展开。虽然被一队巡逻士兵坏了事，但是好在第一队先登将士已经冲上了城楼，在厮杀之中守住了三架云梯的上端，两丈多高的城墙，第四都的将士几乎瞬间就爬了上去，所以就在陆盛抵达城墙下的时候，城楼之上平南军的士兵是越来越多。而且城内的越军很明显对于来袭的敌人估计不足，放松了警惕，所以甚至于第四都大半将士都冲入城内的时候，他们的主力兵马还没来得及冲过来支援，后续跟进的第四都士兵甚至于直接将城门给抢到手，掩护剩余的大军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杀！抓住卢约。”陆盛等人虽然不知道城内具体的情况，但是第四都对于巷战却很有心得，下城之后迅速展开战斗队形，一队队相互支援，在城内不断穿梭，而且不需要隐藏行踪的他们此时迅速将越军手中的火把抢到手，有了光亮之后其战力瞬间飙升，原本散落南城各处的越军士兵只要是被发现立即被迅速斩杀在当场。大队人马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城中心而去。 “指挥使抓到了一名俘虏，是卢约的亲卫，他说城内只有卢约和杜雄，没有刘汉宏等人。”陆盛此时根本不需要进行指挥，只是带着亲卫队跟在主力兵马身后，前方的将士全都是依靠着基层将领自发的组织战斗。很快当一名俘虏被送过来之后，城内越军的虚实也就了露无疑。 “刘汉宏不在？算了，先把卢约和杜雄抓到手再说。把他带上去，给前锋指路。”陆盛微一沉吟之后摆了摆手，有了这名俘虏带路，第四都的目的性也变得更强了，在汇合了尤溪城主大街附近的两千多人之后直扑城中心的一栋大宅院。 “去，点燃火箭，喊话让里面的人开门投降，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个宅院。”陆盛根本没有把这个宅院放在眼里，反倒是一上手就准备火攻。 “启禀指挥使，卢约和杜雄往西城逃窜，不在里面。”此时从旁边迂回的将士送来的消息让陆盛顾不得这个宅院了，匆匆下令追击，同时传旭西城城外的陈墨部，准备堵截对方。 他下达命令的时候，这个大宅院的大门也被打开了，里面慌慌张张走出了一队人马，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这些人抢了这个宅院主人家的女人，还把人都给杀了。”一句话让陆盛怒火丛生，原本今晚偷袭变抢攻他已经恼怒了，结果打进城内主犯却跑了，现如今碰到这种事，让他一肚子火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直接二话不说拔出长刀将领头的几名衣衫不整的越军士兵直接斩杀在当场，随后更是命令手下将大宅院内所有的越军士兵就地全部杀尽，血淋淋的场面和屠刀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也让随后尤溪城内的局势迅速得到控制。 “一定要给我抓住卢约这两个混蛋。”陆盛怒火不减，亲自朝西城而去，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那些哭闹的女人孩子愣在当场。只是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是，这些从大宅院内慌慌张张走出来的人群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神在盯着陆盛的背影发呆。 第三百章 陈家有女 激战了一夜的尤溪城在早晨的时候恢复了平静，当天色大亮，满城百姓战战兢兢从房屋内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城内悄然之间再次变幻了大王旗，一面显眼的明黄色团龙战旗高高的竖立起来，往来街上巡逻的士兵虽然身上带着斑斑的血迹，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难掩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惹得所有人躲在暗处指指点点。 “启禀指挥使，陈墨旗抓住了逃窜城外的卢约等人，现正在押解返回，城内各处也已经清扫干净。”亲卫的汇报让陆盛松了口气，转身边走边道：“那个杜雄呢？” “杜雄不见踪影，未曾发现。”这句话让陆盛皱了皱眉，但是此时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只得让各部将士先守住城内，然后慢慢搜查。 “陈家大院的那些女人和孩子找过来了。”陆盛本来打算去找莫山等人安排清扫附近的獠人，结果还没出城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贼首已经被我平南军剿灭，你们以后可以安心生活了，平南王府如今授命扫荡江东，诸位不用担心安全，有任何事尽管来找我平南军。”陆盛见到眼前都是一般女人和孩子，顿时叹息一声上前道：“本将会尽快上报，让王府派遣官员前来尤溪，确保诸位安全。” “将军您是汉人吗？”人群中一个身材娇小满面污泥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女子起身看了一眼陆盛，怯生生的问道：“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吗？” “他们是乱军。”陆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看起来几乎与世隔绝的女人的问题，不过想了想后还是点头道：“我家主公是南平王，授命平定江东，如今大军南下闵地，这些乱军被打败了，所以翻越武夷山逃窜到这里。” “姐姐，是汉人的将军，我们有救了。”这名黑衣女子欢呼一声之后上前几步，不顾身边以为年纪稍大，身上衣裳破碎女子的阻拦满怀希望的看着陆盛道：“将军能带我们去外面吗？” “可以，等到大军平定，本将会上报，到时修一条管道，将尤溪和外界连通起来，你们想出去走走都可以出去。”陆盛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亲卫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了出来，递给对方道：“赶紧去修整，拿去吃吧。” “将军，我们家还有乱军，他，他坏了我姐姐的身子，还躲在地窖里。”黑衣女子摇了摇头，没有去接陆盛递上来的干粮，反倒是一句话让对方大感诧异，急忙道：“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 “就在这里。”黑衣女子急忙带着陆盛等人来到旁边的陈家大院里面，因为越军的糟蹋，原本颇具气派的陈家大院里一片狼藉，还有好几具尸体倒在一边，但是此时陆盛没办法顾忌这些，跟着黑衣女子来到一处小院落，后者指着里面道：“我看到他逃了进去。” “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陆盛一挥手，身后的亲卫迅速上前，几下砸开院门之后冲了进去，在黑衣女子的指点之下，迅速找到了地窖的入口。 “不用下去了，给我放火，烧了这里，管他是谁，烧死再说。”陆盛在地窖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一句话顿时让里面慌乱起来，紧接着就有人声传出。 “老小子，原来是你！”被陆盛一句话吓住之后，果然从里面源源不断钻出十几个人，其中最后一位赫然就是杜雄。这让陆盛一声狞笑道：“今日便宰了你，为陈家人报仇雪恨。”他行事想来毫无顾忌，所以根本不理会杜雄的求饶，直接上前一刀将其枭首。 “多谢将军为我陈家上下二十多口人报仇雪恨，小女子陈月无以为报，情愿给将军为婢，报答将军恩情。”杜雄等人直接被三下五去二斩杀殆尽，也让整个陈家众人大哭出声，那名黑衣女子更是直接对着陆盛盈盈拜倒。 “姑娘不用如此，我平南军替天行道，向来都是为百姓张目。今日斩杀这些畜生理所应当。”陆盛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将其扶了起来。 “将军莫非是嫌弃我们吗？”陈月看着陆盛直愣愣问道：“我陈家也是汉民后裔，数百年前逃亡尤溪，在此间数百年，从来都恪守汉家规矩。” “姑娘，妹子，你说哪去了？”陆盛此时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瞪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亲卫，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之后才道：“我们平南军有规矩，行军打仗不能欺负百姓，更不能逼迫百姓为奴为婢，而且如今尤溪城被平定，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你们可以安心生活。” “那我们要是愿意跟着将军呢？”此时站在陈月身边的那位年纪稍大的妇人过来道：“如今陈家上下所有男丁尽数被害，只有我们这些女眷，往后的生活还不知如何着落，还请将军垂怜，就让我们跟着你吧。舍妹虽然年幼，但是并未被这些乱军所害，将军你——” “这样吧，你们先安心在此地住下来，等到我大军平定闽西南之后，带你们去金陵如何？”陆盛此时近距离看了看陈月，却见到对方虽然满身污秽，但是一双眼神却泛着一丝莫名的神采，看着自己也是带着一丝感恩，顿时忍不住心头一动，换了个话题。 “将军此言当真？”陈月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点头道：“以后将军到哪我们便到哪，就跟着将军。” “这，好吧。”陆盛一愣，随即大感头疼，不过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随后更是让亲卫进来帮助陈家人收拾残局，帮着安葬亲人。 “启禀指挥使，卢约带到。”陆盛这边虽然头疼，但是心头却莫名的有一阵轻松的感觉，时不时的看到陈月从眼前经过的时候，那一眼的神情也让他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以至于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知道外面有人将卢约带进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刘汉宏兄弟人现在何处？”卢约应该是在路上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整个人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被扔到陆盛面前的时候，还在地方哀嚎了一声。但是此时陆盛却根本没什么耐心，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第三百零一章 平定闽西南（上） “启禀陆帅，第三都已经在尤溪城内击败逃窜的杜雄和卢约所部，杜雄被当场击杀，卢约现已经押解回福州。陆盛请示，尤溪遭越军破坏严重，请急调主政官员前往安抚。”十三司将尤溪附近的战报紧急送回福州的时候，陆翊有些诧异的问道：“可曾发现刘汉宏的踪迹？” “并没有，据卢约所言，刘汉宏并未随他们一起逃窜进入武夷山，而是从长溪消失。”此时陈武匆匆走了进来道：“陆帅，此事确实可疑，该不会是刘汉宏真的从长溪渡海逃走了吧？” “那也得有船只才行，长溪当地足有万人之众，刘汉宏拿什么把这些人都带走？凭空消失了？”陆翊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抬头看着陈武，后者立时恍然大悟道：“王潮的船队。” “立即传令水师，给我立即攻占泉州港，看看王潮的船队还在不在？”陆翊脸色一变，当即道：“让第二卫火速南下，进入泉州，勒令王潮立即投降，告诉他，尽早把刘汉宏的行踪交待出来，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手，这王潮胆子倒是不小。” 陆翊此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自己谋划布局这么长时间居然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而且还是从眼皮子底下钻了出去，岂能不生气。 福州城内第二卫在随后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开始整装南下，准备进入泉州，而水师更是在接到命令之后，旌旗招展，从长乐港迅速启程，准备先行一步从水路攻占泉州港。一时之间，整个福州在刚刚历经鏖战之后，再次战鼓声不断作响，大军云集，随时南下作战。 “陆帅，不会是刘汉宏渡海逃往琉球了吧？”陆翊的命令吓了前线高济三人一跳，在陈武解释过之后高济才皱着眉头道：“若不是琉球，那就只有泛海去岭南各地了。”隋炀帝派人进去琉球的事情大部分人都知晓，高济家学渊源，而且起点很高，这些史实记载他比其他人更清楚，所以当即开口道。 “十三司已经传讯下去，前往岭南的暗线在紧急排查，应该不会去岭南。那么多人去了岭南任何一地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有传来。”陈武在旁边摇头，随后道：“也只有琉球了，想来刘汉宏知晓前往琉球的航线，所以才会在绝境之中靠着王潮船队精熟海况，冒险启程。” “这件事等抓到王潮再说，让水师做好准备，若是刘汉宏真的逃亡琉球，那我们的水师迟早也要过去征剿。”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道：“给陆盛传讯，闽西南各地獠人众多，让他着力清缴，务必要快速平定闽西南山地，不能再有差池、” 而此时，在尤溪，安抚好陈家众女之后，陆盛也开始以尤溪为中心，执行清缴獠人的任务。不过这一次，第三都基本上没有大规模出手，而是将任务都交给了莫山四旗人手，而且针对闽西南山地纵横，幅员辽阔的特点，将新组建的另外一旗人马也调了过来，五旗共计两万人开始从尤溪出发，进入山区。 陆盛的第三都基本上都是在后方安抚那些獠人百姓，对于归顺投诚的百姓责令其迁徙到尤溪附近安家落户，并且联络尤溪城内的汉民和这些獠人共建家园，开辟尤溪河谷的这一块田地，兴建一个大型的定居点，虽然汉獠杂居，但是在第三都强大的战力威慑之下，这些新晋归附的獠人却出其意料的变得温顺起来。在汉人的指导下迅速烧荒开垦荒地，准备一年新的种植。好在闽西南虽然是崇山峻岭，但是气候也非常炎热，一年三熟，此时开荒种地倒也不算晚。更何况，最后大量的战俘加入之后，陆盛闲来无事，在民政官员未曾抵达之前，已经带着这些战俘和后勤部派遣过来的工匠商议修路的事情了。 他的方法很粗暴，直接依仗着前方五旗兵马源源不断的将拿下打散的獠人战俘送过来的机会，硬生生的逢山开道，遇水架桥，硬是要从尤溪修一条笔直的官道直通武夷山东侧，而且在随后甚至于第三都都加入进来的情况下，数万人一起动手，其进度还真的快到了难以想象。 “陆大哥，这是给你的，带上这个，就不用怕被晒伤了。”陈月等陈家众女已经开始代理尤溪城内的政务，他们本就是尤溪的豪门望族，城内的百姓对于他们一家还是很信服的，所以在陆盛的支持下，尤溪城内的事情他们处置的倒是井井有条。此时陈月带着一顶当地时兴的草帽递给陆盛，泯然一笑道：“陆大哥还真是言而有信，说是修路，真修起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当兑现。”陆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随即道：“有了这条路，尤溪和汉地的联络也就可以实现了。” “启禀指挥使，莫山旗已经兵过尤溪河上游，近期抵达大田，询问是否攻城。”而此时快速而来的战报让陆盛顾不得说话，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摊开地图问道：“大田不是獠人的聚集地吗？” “正是，大田乃是武夷山附近獠人的巢穴所在地，其地少有汉人踪迹。”十三司的暗线点了点头道：“十三司也是刚刚进入，并未探查到多少线报。” “传令陈墨等其他各部，立即向莫山旗靠拢，五旗合力，给我拿下大田。告诉莫山，若是獠人选择投诚，就让他们分散各部兵马全都带到尤溪，我要重整獠人各旗。”陆盛微一沉吟之后下达了命令，同时让十三司立即上报第四卫。 陆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达命令的时候前方尤溪河上游已经展开了大战，而且规模超出了他的想象。莫山旗刚刚派出使者进入大田就被獠人斩杀。愤怒异常的莫山旗不等其他各旗支援，就率先展开攻击，双方在河源之地厮杀一下午，莫山旗不敌对方人多，败退出大田獠人势力范围。 但是吃过一次亏的莫山在等到陈墨和建兴两旗率先抵达之后，再次发起攻击，一万多旗兵漫山遍野的扑了上去，依仗着自己从平南军手中得到的新式武器，开始厮杀一昼夜，将獠人击退，将尤溪河河源之地占据，开始和对方紧张对峙。 不过此时，獠人各部也在急速增援，一场关乎到整个部族生死存亡的大战就在眼前，一触即发。而此时在陆盛的命令传到之后，汇合了五旗兵马的莫山也是信心满满，势要一战拿下大田。 第三百零二章 平定闽西南（下） “莫山，大田附近到底聚集了多少人？”陆盛带着半个都的兵力星夜兼程赶到尤溪河河源的时候，莫山早已经排兵布阵完毕，见到对方前来有些诧异，但是还是随即道：“启禀将军，大田附近足有四万多獠人大军，还有无数的百姓。这些人也是此前和刘汉宏勾结的主力兵马。” “四万多人，倒也不多，我给你压阵。”陆盛点了点头道：“把你的攻击重心放到大田城附近，一旦切断他们左右两翼的联系，我率军攻城，你们五旗人马给我合力拿下他们。” “将军放心，交给我们了。这些兔崽子不服王化，就该狠狠的教训教训。”莫山一脸的狰狞，回头立即传令，调整部署，随后亲自上阵，带兵发起冲锋。 “指挥使，这，就发起冲击了？怎么没有用弓箭压住对方的阵型呢？”莫山的打法让第三都的将士感到非常诧异，指着就直接发起冲锋的莫山五旗愣愣的问道。 “调集弓箭手压在他们后面，助他们一臂之力。”陆盛摇了摇头，随后第三都的弓箭手上前压阵，这才让整个战场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不过莫山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抽调弓箭手作战，只不过不论是莫山五旗兵马还是对面的獠人，都把弓箭手夹杂在冲锋的队形之内，步弓手几乎是一边跟着冲锋，一面弯弓射箭。这等做法如果放在第三都自己来执行倒是没有问题。但是眼前的这两边人马都根本没有经过正规的战争洗礼，依仗着的也是自身的悍勇以及弓箭手个人的素质，所以根本无法在战场之上形成箭雨遮断的效果，夹在人群中的弓箭手由于自身不擅长近身肉搏，反倒是很快就被消耗。 第三都的前出和密密麻麻的箭雨帮助莫山旗迅速打开了局面，在冲锋的道路上猝不及防遭遇到一阵阵的箭矢攻击，原本密集的獠人冲锋队形迅速被大规模击杀，一下子减轻了莫山旗的压力，等到两军快速靠近，挺起兵刃对砍的时候，莫山旗的优势瞬间发挥出来了，四千人的队伍硬生生的压着对方两倍于己的兵力冲杀，身上的盔甲虽然闷热难受，但是此时发挥出来的保命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獠人本身简陋的兵器甚至于看在盔甲上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杀伤。而反观莫山旗他们装备的横刀却能轻易的切开对方的身体，鲜血迸射之间，一道道鲜亮的身形迅速冲出，随后集中朝着獠人最密集的地方掩杀而去。 “带队冲锋，给我拿下大田城。”莫山旗在正中间，依靠着第三都的帮助，迅速切开了对面獠人的阵型，一头扎进了最深处，直接和獠人的主力兵马硬抗，由此也将对方逐步的从大田城附近剥离开来。对方的动作让陆盛一瞬间挥手，他手下的三千第三都将士顿时犹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对于和这些獠人厮杀，第三都将士提不起精神来，双方的战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第三都若是加入进去，那就是一场真正的屠杀。反之，对于攻城，不论是陆盛还是第三都的将士都是眼睛雪亮。 这三千人突然加入战场，而且携带云梯前进，几乎是瞬间就让所有的獠人惊慌失措，对方明明人数比自己少了一倍不止，却能够在战场之上厮杀的同时分兵攻城。而且一出手就犀利异常，云梯尚未靠近大田城的时候，弓箭手已经开始各自寻找角度不断压制城楼上防守的獠人士兵，那不断激射而来的箭矢，硬生生的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第三都的将士抬着三架云梯直接靠在了石头垒筑起来的城墙上，然后顶着铜皮圆盾向上攀爬。 “是汉军，是汉军，汉军打来了。”此时战场之上不断响起这样的声音，陆盛这段时间也学了点獠人的语言，所以听到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之后索性直接将自己的将旗竖了起来，同时命令战鼓队全力擂鼓，激励前线所有将士奋勇杀敌。一时之间不论是旗兵还是第三都本部将士，其攻势瞬间变得更加凌厉。莫山自己甚至于不顾被砍中两刀的代价坚持在前线厮杀不止，硬生生的挡住了对方的救援动作，掩护第三都迅速爬上城墙，然后开始进入城内厮杀。 如此一来整个大田战场就彻底分成两块，一块是第三都本部主导的攻城大战，进展神速，南境的大部分城墙比起中原要矮了不少，而且大多是土墙或者根本就是石墙，攀爬起来速度更快，而且在平南军越发娴熟正规的攻城战面前，负责先登的士兵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箭矢掩护，甚至于打到一半，第三都的弓箭手开始更换火箭，打算一把火将整个大田城烧掉。 这个举动吓得所有獠人魂飞魄散，那一丛丛的火箭腾空而起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獠人彻底丧失了斗志，几乎是瞬间被莫山五旗兵马打得抱头鼠窜，更多的直接索性就地投降，随后被老老实实的看押带走。 而此时，伴随着第三都三千将士迅速进入城内，打开城门吊桥，大田这场战役实际上已经到了尾声，在城池被夺之后，獠人的首领无奈的低下了头颅，放下兵器被莫山直接从前线带到了陆盛身边。 “传令全军，即日起立即兵出闽西南，收复全境，凡不愿投降者，杀无赦。”陆盛一声厉喝，五旗将士纷纷呼应，并在随后修整数日之后，大兵齐出，开始扫荡剩余地方。在大田被拿下之后，整个闽西南的獠人势力土崩瓦解，在短短数日之内被五旗兵马迅速涤荡，无数的獠人被杀，剩余的直接被当成了战俘输送到尤溪附近加入了修路大军之中。 在扫清了整个闵西南的獠人之后，陆盛直接将大田城内的所有獠人就地迁徙到尤溪附近，汇合原本的獠人部落，直接将其分成了五块，又莫山等五旗兵马各自分管一块，等到民政官员到来。同时命令各旗加速整补，准备下一阶段战事。 闽西南虽然人口不多，而且多山地，但是其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尤其是陆盛聚集大批战俘修筑官道直通武夷山东侧的情况下，更是一条便捷的通往汀州的通道，这对于下一阶段作战的平南军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第三百零三章 威压泉州 陆盛带着五旗兵马几乎是独立出闽西南的时候，水师这边也在大举进发，从福州长乐港直奔泉州而去，大军浩浩荡荡，上百艘福船南下，后面大队的运输沙船更是直接将整个海面全都盖住了。坐镇旗舰的雷凌在抵达泉州外海的时候，直接命令前锋的何胜和盛宏晔两支船队一左一右彻底将整个泉州全部堵死。 这一世黄巢在南境没有肆虐多长时间，所以泉州和岭南各地的繁华没有被破坏，大齐军只是打到福州就掉头而去，所以泉州比起临近的福州要繁华的多，至少泉州港比起长乐港要更加正规，码头港口各项设施也都齐全。 但是这海面之上连绵不断的战舰不断逼近的时候，泉州城内，站在城楼上的王潮本人却一脸凝重，甚至于良久没有话语声传出。 “大兄，是战是和也该有个态度啊，不然的话这平南军水师一旦登岸，可就没有机会反悔了。”王潮身边，王审知记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海上淮南军水师大举进犯，陆地上对方的步军也已经开进了泉州境内，不仅仅将自己前期占领的万安等地全部拿下，更是兵发莆田，气势汹汹，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三弟，你去港口，命令守军撤回城内吧，我们没有水师，静海军的战船不愿过来，这一仗我们没有胜算。”王潮是沉吟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口气道：“你我兄弟三人出身淮南，算来也算是南平王麾下的百姓，他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可是那件事呢？”王审知在旁边脸色黯然，他没有责怪自己的兄长，但是如今这种情势，自己所在的泉州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力气，就算强行阻拦，平南军水陆并进，也不是一州之力所能抵抗的。此前刘汉宏手握数州之力，尚且被打得直接退出了陆地，前往海岛逃生。自己兄弟三人苦心经营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兵马钱粮连人家一支偏军都不如，这仗是没法再打下去了。只不过王审知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借船队给刘汉宏的事情被平南军知道。两军交战，自己却给平南军的对手送去船队，这要是被对方得知，只怕自己兄弟三人的性命顷刻之间就会彻底走到尽头。 “若是事发，我一人承担，你和二弟记住，不要自己惹祸上身知道吗？”王潮看着弟弟王审知，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声音嘶哑道：“我是泉州刺史，唯有我自己前往金陵请罪，才能避免我王家的灭门之祸。” “大兄，要不我们也学刘汉宏，放弃泉州，带着兵马钱粮前往岭南吧。”王审知想了想之后道：“如今岭南各地混乱，我等手下有数万将士，到了那地方还不是瞬间就能割据城池，称王称霸？总好过归顺平南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愚蠢！”王潮摇了摇头，随即道：“平南军拿下泉州，下一步将要进军何处？往南自然是收复岭南道。岭南那地方靠近南洋，繁华异常，光是广州一地就足以和中原大城相媲美。平南军水师如此强大，南下出征泉州，居然能够集中百艘巨舰，难道他们不会顺着泉州直下岭南吗？我们又能逃到何处？难不成也学刘汉宏去流求不成？” 说到这里，王潮是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大唐天下割据纷争，只怕就要被这位南平王一一扫平了。我等既然生不逢时，就该早早认清自己，然后安心为臣，如此还能够保住家门族人。” “去吧，放开港口码头，告知平南军水师，就说泉州刺史王潮愿意归顺南平王，从今日起，交出刺史大印，北上金陵，去向南平王负荆请罪。”王潮一句话说的王审知默不作声之后，走下了城墙。 而在随后，当泉州军让开码头上的防御工事，走了出来的时候，登岸的李阳也率部抵达码头附近，随后快速将所有泉州兵马快速缴械，带到了一边。 光启四年九月底，在水师率先拿下泉州港之后，步军第二卫也在莆田城下收编了泉州守军，同时王潮投诚的消息也被十三司紧急送到了陆翊面前。 “责令第二卫和水师立即接管泉州全境，将泉州军就地打散，传讯新兵处立即派人接受，擢拔精壮补充进入水师步军都，剩余人手全部交给民政官员，遣散回家。”陆翊微一沉吟之后朝着陈岩道：“陈刺史，泉州政务你先接过来吧，新任泉州刺史应该近期就会抵达。”原本陈岩应该北上金陵，去觐见薛洋的，但是此时在王潮选择投诚之后，一下子民政官员缺口太大的情况之下，陆翊也值得让陈岩监管两地。好在福州和泉州向来都是一体，陈岩代管泉州，倒也没有多大问题，反倒是让后者迅速安心。 “那王潮三兄弟呢？该如何处置？”高济在旁边问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问得好，权义兄，我都想提刀砍了他们，但是如今人家直接投诚，至少现在不能拿他怎么办。不过有些事情，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让十三司传旭，着令王潮三兄弟交接完政务之后立即来福州见我，我倒要看看，敢插手我平南军战事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陆翊这边飞速让各部传讯，同时让第二卫带着陈岩进驻泉州城的时候，雷凌这边却看着已经放下了旗号的泉州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至少能够炫耀一番军威的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督不要着急，十三司不是说静海军手中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船队吗？到时候南下，我们水师应该还是先行。”何胜知道雷凌的心思，所以上前劝告道。 “打完这一仗，水师该分兵北上，执行主公另外的任务了。”雷凌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有些感慨道：“船厂那边还在建造更大的战船，所以眼下水师船队暂时没办法继续扩充了。” “有眼下这些船队，我平南军水师就已经是无敌天下了。”何胜倒是没有在意，反倒是在旁边笑道：“刘汉宏跑了也好，将来再去找他的时候，我们水师就该是主力了。” 第三百零四章 震慑 “福州乃是闽地之核心，福州收复，等于整个江东就被我平南军囊括进来了。”陆翊看着高济和陆明笑道：“如今只剩下最后的漳州和汀州两地，漳州地域狭小，而且紧靠泉州，第二卫南下之时就能顺便收复，那汀州之事——” “汀州交给第四卫吧，陆盛如今不是在抢修官道吗？末将请命率大军前去，汇合五旗兵马，从闽西南直接进入汀州。”陆盛一句话让高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看起来好像没有我第三卫什么事了。” “立即撰写战报向主公报捷吧。”陆翊点了点头，如今南征大军基本上已经完成了鲸吞江东的任务，剩下的也就是水磨的功夫了。如今整个东南除了前期收复的州郡之外，大部分地区还都在军管，民政官员尚且没有到位，金陵那边应该还在等待最后的消息，所以在陆明出福州整顿兵马的时候，他和高济也在开始紧急撰写战报，将整个东南战役的全部经过详细记录，然后让十三司快速送往金陵。 光启四年十月初，当陆翊的这份战报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整个南平王府一片欢呼，南进方略如今顺利完成第一步，等于南平王府已经走到了天下所有诸侯的前面，手握两道地盘，八百万人口的南平王府成了天下间名副其实的第一诸侯。 “可以对外发布文告，告诉百姓这个好消息了。”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如今江南底定，我南平王府已经执天下之牛耳。” “呵呵，主公不怕被唐皇猜忌吗？”严明和袁袭两人相视而笑，随即道：“手握两道重兵，掌控整个东南大唐最富庶的两地，主公已经可以真正的裂土封王了。” “裂土封王那也无所谓，只要能收复天下乱局，这些都是小事。”袁袭毫不在意，在一旁笑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开，肯定会震惊所有人，甚至于让整个天下大局也会随之而出现巨大变化。” 袁袭说的没错，当金陵城内，印着南平王府字样的祝捷文告贴的满城都是的时候，这个消息也迅速被各路诸侯的暗探传向周边，并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原。当江东被平南军真正拿下的消息送到所有人手上的时候，大小诸侯隔着千里尚且能够感受到那其中的压力，真真切切第一诸侯。以目前平南军掌控的淮南和江东两地来计算，已经可以抵得上大半个中原了。可如今中原纷乱，各大诸侯内斗不休的时候，南边已经崛起了一个巨无霸一般的势力，在悄无声息之间露出了獠牙。要知道江东可不比其他地方，那是丝毫不逊色淮南多少的地盘，人口在两次汉人南迁之后，已经逐步繁华起来，一旦薛洋整合了内部，其实力必然瞬间再次提升，到时候其他势力若是再想与其抗衡，只怕比登天还难。 “还真被他办成了。”此时颍州城内，杨行慜算是感受最深的人了，庐州深入淮南道腹地，他几乎是时时刻刻感受着来自南面的那股洪流的威压，如今这个消息传来，更是让他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主公，速速出兵蔡州吧，秦宗权在河南府吃了败仗，被宣武军打得七零八落，此时正是我军出击的好时机，拿下蔡州，我等也能增强一分实力，若是南边北上，我等也好有更大的回旋余地。”戴友归嘶哑着嗓子，强自提升起精神劝告道：“如今天下乱世，正是大争之时，主公切不可因为敌人强大，而贸然放弃，否则入世争龙，非成即死，再无转圜之余地了。” “让刘威立即北上，不要耽搁了，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拿下蔡州。”杨行慜定了定神，随即道：“烦劳军师前去蔡州前线，助刘威一臂之力。” “薛郎君啊薛郎君，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打发走戴友归之后的杨行慜独自在原地沉吟良久才喃喃自语道。 而此时在汴州境内，朱全忠同样看着这个消息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在这一刻感到了一丝惶恐，他如今手握两州之地，结好朱瑄兄弟之后，可以从山东各地招兵，最大限度保证了汴梁等地百姓的民生，已经竭尽全力了。在谢瞳主持内政之后，他和敬翔的精力全都放到了河南府的争夺上面，在依靠着张全义投靠之后，原本已经拿下了河南府大部，剩下的就可以出兵全力驱逐李罕之和王重荣的势力，鲸吞整个河南府，背靠黄河，结束战事了，但是却没想到他速度快，还有人比他速度还要快，悄无声息之间就拿下了整个江东。南境不比中原，在自己埋头发展的时候，很少有江东各地的消息传到中原，但是此时一来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地震。 “主公莫要担忧，平南军拿下江东，我等尚且感到恐惧，那长安的唐皇焉能不怕？”敬翔算是宣武军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了，在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依臣之见，莫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唐皇处置。” “你是说让唐皇压制南平王府？”朱全忠明白敬翔的意思，但是随即道：“长安距离江东远隔千山万水，就算是唐皇下诏，只怕薛相公也未必会听，这种事在他身上又不是第一次了。” “试试吧！”敬翔在旁边道：“至少能暂时束缚住薛相公的脚步，给我等一些时间。”敬翔随即道：“秦宗权的兵马被打败之后，我军和李罕之南北对峙亦非一日，如今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臣的想法是囤积重兵从河南府南下蔡州，拿下蔡州北部，消灭秦宗权，如果必要那就和杨行慜平分蔡州，尽快结束西境战事。主公，我们不能再慢了。” “军师的意思是徐州？”朱全忠的眼神悄然一凝，转而看着敬翔道：“徐州南边可是靠着淮南道啊，那薛相公焉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等拿下徐州？” “无妨，主公攻打徐州之时，派一人出使金陵，就说我宣武军拿下徐州，愿意将徐州南部奉送给薛相公。”敬翔笑道：“如我所料想不差，薛相公此时的心思只怕未必在北边，而是在南边，所以只要我军不去骚扰淮南道北境，主动修好，必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而拿下徐州，我军就能获得一个稳固的粮草和兵员补给之地，以徐州之繁华富庶，人口稠密，我宣武军就可以彻底摆脱掣肘，加快脚步了。” 敬翔目光灼灼，一下子将朱全忠的心思全都拉了过去，甚至于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跳过了徐州，而转移到了北方。 第三百零五章 王霸的道路不需要盟友 “主公，十三司各地分部陆续传来消息，说是包括杨行慜朱全忠在内的各路诸侯纷纷加快了脚步，近期只怕受我军战绩刺激，会有大动作。”收复江东的消息几乎一散布出去，十三司就紧急传讯各地监控各大诸侯的动静，消息一传到金陵，他是第一时间送到了薛洋手中。 “看起来这杨行慜和朱全忠是受了大刺激啊，两人一头扎进了蔡州，这一次只怕秦宗权是自身难保了，南北夹击，而且两人都是志在必得。”袁袭在旁边凑过来边看边笑道：“这肯定是受刺激了，而且想来不论是戴友归还是敬翔，都不会放弃蔡州，在我平南军强势威慑之下，保不齐两人最后会走向妥协啊！” “朱全忠是想急速稳固西面，获得一个可以抵御王重荣的堡垒，和河南府相互依靠，然后抽身去徐州吧？”薛洋笑道：“他那点心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不过这个杨行慜，怕是拿下蔡州之后要回头了。” “颍州附近不是还有陈州等地吗？我淮南道境内还有光州和豪州啊！”袁袭笑道：“说不得戴友归的性子，连泗州也算计在内了，这对于他来说虽然凶险，当也未必不能够得手。而一旦成功，他可真的成了一个庞大的藩镇了。” “那随他吧。”薛洋撇了撇嘴，杨行慜要是真来这一手，肯定不会单独行动，东面的徐州注定会成为南北两方诸侯争夺的焦点，四战之地的确是名副其实。只不过在所有人的谋划当中，徐州之主，时溥却被人排除在外了。 “镇南军难道没有小动作吗？还是真被第一卫给吓唬住了？”袁袭见到情报当中没有江西钟传的动静，顿时忍不住好奇道。 “钟传派遣使者正在来金陵的路上。”向杰苦笑道：“暂时打探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西之地乃是我南进方略的第二部，他除非是全面投诚，否则没有其他出路。”袁袭在旁边冷笑道：“擅长借力打力，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都是笑话，王霸的道路上注定不需要盟友，我们一家足矣。” “军师是在说他利用陆审中去对付越州的杜洪是吗？”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袁袭的态度和他一致，如今淮南军已经成了气候，不需要任何的联盟了，只要南进方略一旦实施完毕，大唐天下在自己手中的可能性超过了九成。 “那应该是钱镠的主意，不过目前不确定两人合谋的下一步是往西还是往南。”向杰在旁边道：“据我所知，钟传是打算往西，进入湖南境内，或者黔中道内部，但是钱镠则力主往岭南而去，毕竟岭南那地方繁华，而且一年三熟，足够养兵。” “只怕这里面有钱镠的小心思。”袁袭在一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即道：“钟传是跳不出去了，江西乃是他的命根子，和钱镠如今这个丧家之犬完全不同，他如何肯愿意放弃江西而进入湖南避难？” 薛洋听着两人的话有些好笑，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个人物，如今居然被自己逼得想要寻找退守之地，甚至于钟传从一开始对自己是强势进攻，到如今派遣使者上门，这变化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不过确如袁袭所言，江南一旦被拿下之后，自己掌控的这个势力已经彻底摆脱了掣肘，一飞冲天，周边各路诸侯和自己的差距进一步拉大，甚至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大。至少在他们还在斤斤计较自己的地盘土地人口的时候，自己这一行人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天下大势上面来了，一举一动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是整个大唐天下。 “主公在想什么？”袁袭见到薛洋良久不说话，顿时好奇的问道。 “在想帝都长安的唐皇看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薛洋面带一丝感慨道：“从明皇之后，历代唐皇心心念念的就是铲除藩镇，恢复大唐实质上的统一，但是诸多贤君良相尽出，也未能如愿。没想到如今却看到了一丝希望。我猜唐皇才是感触最深的那个人吧？” “莫不如以郡主的身份给唐皇传讯，试探一下唐皇的反应？”袁袭在旁边笑道：“不过想来唐皇也高兴不到哪去，这不是他的功劳，而是主公的功劳。功高盖主，主公，说不得唐皇会反制我们。” “不用了，军师以为，以敬翔的性子，会想不到用唐皇来压制我们吗？”薛洋摇了摇头道：“甚至于还会给唐皇出谋划策，暗中使绊子也说不定呢。” “区区一个敬翔而已，他有什么招，袭愿奉陪到底。”袁袭是毫不在意笑道：“只是怕主公为三位大娘子讨的诰命下不来了，这时候唐皇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从此以后不会再给主公任何好处。” “也罢，先生，开年之后，就筹备我的大婚吧，到时候也正好试探一下天下诸侯的反应。”薛洋点了点头，如今他已经是贵为南平郡王，倒也不用在意唐皇御赐诰命了，所以当即朝着一边的严明点头。他如今大婚是需要按照王侯之礼去操办了，而且时间跨度也非常大，如今是十月份，只怕不到明年夏天，这大婚仪典是办不起来的。 “也好，如今主公大婚可是关乎整个南平王府和南境万千百姓的大事，绝对不能马虎。”严明当即点头，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思。薛洋如今虽然才二十二，在天下各路诸侯当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位，大部分藩镇节度使甚至比他年纪多一倍还带拐弯，但是子嗣传承可不仅仅是年纪的问题，更是稳定军政民心的一件大事。所以对于严明等人来说，等得薛洋亲自开口，开始筹备，甚至于可以传檄天下，广而告之了。 “军师，那个王潮陆翊有没有送到金陵来？”这件事落实之后，严明是风风火火的就出去找人商议去了，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事都已经不是大事了。但是薛洋此时却想起来一件事，转而朝袁袭问道：“我很好奇，这位王刺史既然选择投诚，为何会派船队将刘汉宏送走，而且他的那支船队不是商船队吗？如何能有漂洋过海的能力？” 第三百零六章 王潮的反应 “你便是王潮，你是王审知？”薛洋上次自从和袁袭和向杰两人提起过王潮之后，便没在注意，到了如今他这个地步，那些往昔熟知的历史人物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早已经脱去了神秘的面纱，毕竟自己已经融入这段历史，甚至于本身也成了这段历史的一部分。但是当王氏三兄弟真的来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罪臣王潮，携兄弟王彦复、王审知叩见南平王。”此时的王潮不知道薛洋在什么，一见面之后立即下跪请罪，倒是王审知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面容俊秀年轻的不像话的这位南平郡王，随即赶紧低头不语。 “既然知道请罪，那说说吧，你有何罪？”薛洋在旁边有些好笑，但是面色却显得几位肃然，盯着王潮道：“按理说，你选择投诚，归顺我帐下，往昔一切皆可以既往不咎，不过本王还是很好奇，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 “罪臣愚鲁，不识王爷真容，在泉州强自对抗王师，后又擅自资助刘汉宏逃亡海外。罪臣罪该万死，还请王爷能看在罪臣主动交代的份上，饶过我这两个兄弟，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王潮知道自己的事情瞒不住薛洋，所以这一路上都想好了，此时直接竹筒倒豆子将其一一和盘托出道：“请王爷恕罪。” “呵呵，你倒是毫不隐瞒啊！”袁袭在旁边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中年人，摸着长须点头道：“你一个昔日光州人，居然能跑到泉州站住脚，倒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只不过你一不尊唐皇命令，我主公攻略江南可是奉了唐皇旨意的，你却在泉州暗地里对陈岩动手，若不是我平南军水6并进及时赶到，只怕你和刘汉宏就该联手瓜分福州了吧？更可恶的是，在我平南军大军合围，那刘汉宏绝无逃生机会的时候，再次出手，将手下船队借给了他，帮助其逃亡海外。你这个光州老乡，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每次出手都能打在我平南军的软肋之上，而且还每次都能成功。说说看，你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不敢不敢！袁军师言重了，罪臣不敢！”袁袭一句接一句的话吓得王潮连连叩，冷汗直冒，自己一步走错已经是悔之无及，哪里还有下一步？ 不过他尚未开口，旁边的王审知忽然朝着薛洋抱拳道：“请王爷明察，我大兄如此而为也是情有可原，请王爷高抬贵手饶我大兄，罪臣王审知愿以身相替。” 他一句话吓得王潮不在在说话，急忙朝对方使眼色，但是薛洋却哑然失笑道：“王审知啊王审知，你可真行，也罢，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说服我，我便放了你们三兄弟，以后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在南平王府帐下效力，若是无法说服本王和军师，那就没办法了，推出去交给军法处。” “启禀王爷，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各路诸侯纷纷崛起之时，我大兄身为泉州刺史，自然也不能免俗，唯有尽力争取而已，此乃是事之常情。”薛洋的话让王审知振奋了精神，急忙道：“所以王爷大军南下之时，我大兄虽然在泉州反抗，但是却并未祸害泉州百姓，并且福州被平南军拿下之后，我泉州并未抵抗，王爷不能将此项罪名扣在我大兄头上。” “三弟！”王潮是被王审知这番话说的大惊失色，这几乎是在公然质疑薛洋，所以他急忙打断了王审知的话，连连道：“我三弟年幼无知，还请王爷恕罪。” “继续说，我听听。”薛洋倒是看了一眼王审知，这个家伙看起来虽然和历史记载不太一样，至少在自己眼前这几句话倒也说的中肯，所以点了点头让其继续，也是想听听对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见识。 “那刘汉宏虽然和王爷作对，但是此前和我王家确实相熟，泉州和越州之间常年来往，我兄弟三人此前能够抵达泉州，也是靠了越军的相助，所以家兄不忍见其兵败，故而在最后时刻派出船队报恩。”王审知不清楚薛洋的态度，而且被王潮连番打断，所以说起话来没有条理，但是却一五一十道：“但是，刘汉宏此行逃亡之地点，我等此前并不知晓，并非故意要隐瞒王爷，还请明察。” “听起来，你们三兄弟倒是知恩图报啊，但是大是大非呢？”袁袭在旁边摇头道：“撇去诸侯争雄不说，那刘汉宏在越州等地的所作所为你们不知道啊？越州百姓至今生活困苦，民生凋敝，刘氏兄弟却生活豪奢，举兵十几万众前后两次南下，这些兵马钱粮从何而来？越州有多少产出？能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往来征战？此等作恶多端之人，你们还相助其逃命？真是丢尽了你们王家的脸了。” “军师说的是，罪臣知错。”王潮在一边叹息道：“罪臣也知道，刘汉宏并不是善人，所到之处横征暴敛，遭人愤恨，助他就等于助纣为虐，此前他邀我一起攻入福州，我也并不曾答应，但是毕竟如今是乱世，罪臣也是心有侥幸，总觉得若是时机得当，泉州也可趁机夺占江东各州郡，甚至于统一南境。到时候罪臣自问还可以多做些对百姓有益之事，对国家有益之事，总比刘汉宏占了祸害地方要好。” “王潮，你倒是说了句实话。”薛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起来吧，总归泉州是投诚我南平王府，你在泉州主政，也是颇多革新之举，虽然于我有不利，但是对百姓却也甚好，算是以为保境安民的能臣。” “多谢王爷不计前嫌，罪臣感激不尽。”薛洋话语之中的赞赏让王潮大松一口气，急忙低声道：“罪臣愿戴罪立功，为王爷大业尽心尽力。” “既然你在泉州做得很好，那就回泉州吧。”薛洋起身看了一眼王审知，随后道：“至于你王审知，先留在金陵，等到严先生下达政令之后，在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你们记住，如今江东底定，你们那些心思可以收一收了，我平南军虽然不会对有功之人下手，但是也绝对不会坐视各地割据争雄的局面再次生。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为官，为百姓造福，那边是最好的归宿。” 薛洋的这最后几句话算是一种叮嘱，也是一种警告，不论是王潮还是王审知都是心头一震，随即躬身接令，缓缓退了出去。 “大兄，你小心点。”王审知出南平王府的时候脚步一个趔趄，让身边的王彦复和王审知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不过前者却没有在意，反倒是看着南平王府的匾额，松了口气。 第三百零七章 反制 王潮在金陵待了几天就被严明安排到了汀州，任汀州刺史。这种虽然从外人看起来是降级了，毕竟汀州乃是被武夷山包裹住的蛮荒之地，和泉州的繁华无法相比，但是王潮本人却彻底松了口气，甚至于临走之前还叮嘱两个兄弟跟在严明身边多看多学。 “主公是让王潮去凿空拓荒了？那汀州还尚未收复呢？”对于严明的这种安排袁袭哑然失笑，不过却点点头道：“王氏三兄弟虽说不能安排到一处，但是我看王彦复可以派往括州或者婺州上任，尽快将两地政务接管过来。” “军师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政务了？此事不急，等汀州和漳州拿下再行安排，先磨磨他们的性子。”严明在旁边摇头笑道：“安排王潮是让另外两人安心，我南平王府并无要加害他们的意思，而留下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作为州郡大员，不能盲目冲动，要稳重。” “主公，来自帝都的急件。”薛洋听着两人的对话正觉得有理，外面向杰匆匆走了进来，苦笑道：“主公所料不差，长安唐皇果然被吓着了，连续开了几次廷议，杨复恭更是连续召集重臣秘密商议，对我南平王府实施制裁。” “手握两道近千万生灵，二十万精锐将士，上下一心，已经可以和唐皇平起平坐了。他要是还能稳得住，这天下也不会像是如今这副局面了。”袁袭在旁边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可探听出有什么具体的举措？” “目前有五条，但是并未对外宣告。”向杰点点头继续道：“其一，加封钟传为镇南王，假节钺，行征伐之权，位列主公的南平郡王之上，而且还给钱镠一个岭南安抚使的官衔；其二，册封杨行慜为汝南节度使，并加东南面招讨使；其三，则晋升毕师铎为淮泗观察使，驻节楚州；其四，派人秘密进入徐州，联络时溥；最后则是下令，南平王府下辖各州郡，从光启四年开始，岁入增加一倍，并让主公前往帝都。” 向杰这一连串的话语声说完之后，严明当即脸色大变道：“这个唐皇，怎么能如此荒唐行事？加封钟传和杨行慜等人，不是自取其祸吗？” “他那是自取其祸，他是自乱阵脚。”袁袭在旁边摇头道：“这是一招制衡之术，想用周边各路诸侯来牵制住我南平王府，让我军难以继续征战，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随时下诏让这些诸侯攻入东南各地，瓜分我淮南和江东等地，确实是一着妙棋，比起当初裴世勋要厉害的多，占着朝廷大义，这些节度使诸侯得到册封，不管如何都会给我等增加压力。至于让我南平王府增加岁入，更是一把软刀子，在放东南的血。” “主公，我等该如何反制？”严明见到薛洋坐在一边沉吟不语，当即问道：“如今江东刚刚收复，如此紧要关头，万万不能让唐皇给坏了大事。” “先生说的是，自然是该反击。”薛洋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南征江东牵制了大量兵力，若是这三路来攻，虽说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却容易早晨民心动荡，这不利于安抚江东各地，更不利于东南各地的展。对于我南平王府而言，应该尽早将威胁解决在外面，而不是内部。” “主公，钟传这一路不必担心，他的使者不是来了吗，想来议和，那就要有诚意。”袁袭在旁边道：“此事交给我来办，压制江西只需我一人足矣。” “军师打算挑动钟传进入湖南？”薛洋在旁边瞬间明白了袁袭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湖南之地现如今四分五裂，彼此征战不断，他若是率军进入湖南，于百姓而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薛洋随即道：“军师试试也无妨，成不成钟传这一路威胁都不大，第一卫坐镇彭泽，镇南军打不过来。” “那钱镠呢？他若是窜入岭南，有了大义名分，再得钟传支持，只怕岭南等地必被其收入囊中啊。”向杰在旁边道：“这和我南进方略就冲在一起了。” “钱镠嘛，既然他想去岭南，那我们也去就是。”薛洋对于钱镠不屑一顾道：“如今他是客居江西，若不是我军强势，只怕钟传也未必能容得下他。对于南进方略不要更改，谁敢当我等的去路，那便是敌人！” 薛洋说的斩钉截铁，众人也是跟着点头，南进方略耗费了自己这些人巨大的精力，而且是关乎着整个南平王府下一步的崛起，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不光是薛洋自己，整个平南军为之浴血奋战都是为了南进方略早日达成，好尽快形成鼎足之势。在唐末这个时代，南方不仅仅在经济上过了北方，而且在黄巢肆虐，北方诸侯乱战百年之后，中原人口凋敝，关中更是残破不堪的时候，其实江南各地的人口数量也已经过了北方，而且持续的战乱还让北方流民大批的逃亡江南，他们的到来除了给江南经济带来了更多的机会，本身也是增强江南实力的表现。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甚至于后来加入进来的李振等人，对于南进方略都是始终坚持不动摇。一旦掌控南境，那么就算是再次出现南北朝，南方也会占据优势，从而逐步北伐统一天下。 由南往北统一天下虽说在历史上很少见，甚至于就没成功过，但是对于薛洋这群人来说，以前无法成功不代表他们也没办法成功。如今已经不是衣冠南渡之时的那个东晋小朝廷了，如今的江南其生机和活力在大唐占据着主导地位，源源不断的物资和钱粮让所有人都有足够的信心笃信自己能成功。 “那第三卫就暂时不要北归，留在东南汇合第二卫择期进入岭南。”袁袭对于收复岭南没有什么疑义，两卫大军加上旁边还有水师可以就近参战，岭南各州郡根本难以抗衡。 “主公，北境如何处置？”向杰点点头，随即在旁边问道：“北地可不比南境，诸侯众多，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也会相互制衡，而且我军主力在南方，不在北方。” 第三百零八章 撤道并省 “南境主打，交给6翊，那北境自然是你们十三司为主了。”薛洋看了一眼向杰笑道：“毕师铎不用管他，他不敢有什么异动的，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成为我等助力。” “不过倒是可以挑动他北上去找时溥的麻烦！”袁袭在旁边忽然笑道：“他占了徐州的土地，难道不怕时溥南下打他吗？趁着朱全忠还在西面，十三司要把握住机会，设法挑动他和时溥先打起来，或者怂恿他去颍州，去找杨行慜的麻烦。” 袁袭只是一句话就让向杰茅塞顿开，顿时笑道：“也好，这几人便交给我吧，看我十三司怎么摆弄他们。” “先生，立即对外布，南平王府下辖州郡改制的文告，年底之前，将撤道并省的事情落实下去，既然唐皇起了忌惮之心，那索性就来的彻底一点。”薛洋点头，在十三司接过了其他反制其他各路诸侯的事情之后，立即朝着严明道。 撤道并省这个办法此前就让孟昭图在岐黄等地试验过，这也是对于各地掌控力度加强的表现。毕竟如今大唐十五道的划分方式太过于粗暴，各道之内也缺乏管理统筹，根本难以有什么作用。而且事实上到了后世，两宋就立即在此基础上将道改成了路，而到了元明清之后，行省制度彻底推广开来，各地州郡和朝廷中枢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 撤道并省的区域划分和行省布政使的人选基本上都已经确定了下来，只不过此前还顾忌到唐皇的面子，一直没有下达，但是此时看来，倒也没有必要了。所以民政部那边几乎是迅下文告传讯各州郡刺史，于光启四年十月初开始颁布南平王府最新政务革新训令，开始正式对外宣布撤道并省，将目前南平王府掌控的淮南道和江南东道以及部分江南西道的州郡统一分成荆州省，以孟昭图为行省布政使，包括岐黄等州郡，以大别山和长江为界线，以舒州为中心，成立舒州省，以舒州刺史霍同宇接任舒州省布政使，以雷泽等地为界线，直接将北地庐州等被杨行慜占据的州郡也被划了进来。而往东以扬州为中心，涉及周边扬州、楚州、滁州、和州、泗州和豪州也被划入其中，以杨启怀兼任布政使。如此一来整个淮南道从西到东就被分成了三个行省。 虽说薛洋对于这种划分并不习惯，毕竟他脑海中的行政划分还是跟趋近于后世的模样，不过倒也没有插手这件事，反倒是任由严明安排。 而在江南东道这边，除了润州和金陵单独列出来变成金陵府之外，以苏州为核心的地域划分为苏州省，包括苏州、常州和湖州三地，将湖杭两地拆分开来，以张环出任苏州布政使。往南以杭州为核心，包括杭州、明州和越州和婺州组建江东省，以常俊出任布政使。以歙州、睦州和衢州等靠近江南西道的地方成立江西省，调杜让能为布政使，以台州、温州和括州三地成立越东省，调徐温出任布政使。而整个闽地单独成立福建省，调李龙生接任布政使一职。 如此一来，以目前南平王府掌控的地盘直接划分成八省一府的格局，初步奠定了整个东南各地的行政格局。消息一布之后，整个东南各地都快活跃起来，各地百姓开始纷纷琢磨这起政令布下来的意义，甚至不少人还直接进入各地官衙询问。 而在外界，原本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少人问津，毕竟在南平王府实质上已经掌控两地之后，内部的区域如何划分是人家的事情，了不起自己不承认就是。但是架不住南平王府在随后还直接对外布公告，表示，大唐天下各州郡的原本模式并不合理，而南平王府的撤道并省举措能够更有效的加强对地方州郡的管辖，建议应该全天下推行，甚至于还直接布了各地行省划分地图，虽说只是一份简图，但是还是迅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这种近乎于直接代替帝都长安布干预天下布局的文告，不论有没有人遵行，都是在打唐皇的脸。 但是对于来自帝都的斥责，南平王府却不闻不问，反而开始全面更改内部通行的各地文告、法令甚至于官员配备，连带着各地百姓的籍契都开始伴随着撤道并省政令的落实而一并更改。 而且最引人注意的是，南平王府这一波操作当中，直接将整个淮南道纳入其中，对于光州、寿州、庐州、豪州甚至是泗州各地的百姓也开始放南平王府的户籍，根本没有考虑过杨行慜和朝廷刚刚给他加封的汝南节度使的职衔。 “主公，这临时加上去的这几州可是直接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只怕外界要开始猜测我平南军是否要改变方略了。”袁袭和严明看着十三司送过来的各地线报，忍不住哈哈大笑。 “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不可云也。”薛洋倒是微微一笑道：“他们想猜那就让他去猜吧！毕师铎那边有何反应？他有没有同意北上进入徐州？” “主公放心，毕师铎事先得知我撤道并省的消息，而且本身泗州的户籍名册也都交给他之后，他就放下了心思，打算年前北上。”向杰在旁边点头笑道：“如今帝都长安那边需要和唐皇解释吗？” “不用，就以南平王府的名义上书，说江东刚刚平定，百姓需要安抚，各地也需要整饬，王府难以支撑下半年的岁入，暂时截留充作赈济百姓之用。”薛洋摇了摇头，直接一句话让袁袭在旁边笑道：“主公这是存心不然唐皇过好这个年啊！” “郡王这是打算断帝都的钱粮吗？”薛洋还未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紧接着李稚妍就走了进来，看着薛洋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啊，郡王爷？不知郡王爷能否给本宫一个面子，暂时不要停了岁入，如何？” “郡主这是？”薛洋眼神一凝，而旁边袁袭则是心头一动，起身问道：“郡主是否是得到了消息？” 第三百零九章 那你把我一起娶了？ “确实，昨日长安来信，说是我父皇今日龙体不识，渐有病入沉疴之势，诏令本宫和成儿尽早回京。”李稚妍看着薛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说的话却让向杰有些奇怪道：“是谁传讯给郡主的？为何十三司不曾有线报传来？” “诏令信使啊？”李稚妍有些奇怪的问道：“昨日不是有信使来王府吗？” “只怕事有蹊跷，郡主还是暂且勿动，容末将询问清楚。”向杰摇了摇头道：“昨日王府并未有京城信使前来，而且此时让郡主回京，说不得就是别人对付主公的伎俩。” “让十三司查探一下唐皇的身体，看看是否有事。”薛洋点了点头之后起身道：“长安目前情势莫测，郡主还是暂时不要轻易回京为好。” “听你的。”李稚妍点了点头，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旁边袁袭见状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顿时严明和向杰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顿时间大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么着急回去吗？”薛洋看了看一袭白色貂裘，映衬着如雪的肤色，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了昔日的果敢和英气，反倒是不寻常的带着一丝娇柔的气息，心头微微一叹，坐在她身边柔声道：“在金陵住的不好？” “你都要成亲了，我再住下去会惹人非议的。”李稚妍脸色带着一丝绯红，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低沉，随即轻笑道：“要不你上书我父皇，把我一起娶了？” “好！”李稚妍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没想到换来的确实对方这一声肯定的允诺，顿时忍不住一呆，随即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丝颤抖，如水的双眸也跟着带着一丝丝的柔情，颤声道：“你该不会是说笑的吧？” “说笑什么？自然是真的。”薛洋伸手握住了对方的素手，微微一笑，低声道：“难不成你打算来一趟扬州，骂了我就跑？” “只怕父皇未必会同意。”李稚妍微微挣扎，但是却被那一双温暖的大手给轻轻拽了过去，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之后，她只觉得脸颊烫，但是眉宇之间却泛起了一丝化不开的柔情，声音幽幽道：“现如今父皇只怕都快把你当成黄巢第二了，还如何肯答应这种事？” “他答不答应是他的事，娶不娶那可是我的事。”薛洋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这个女孩，也明白对方的难处，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她身在皇家，已经是最大的不幸了。虽说不记得唐末皇室的这些公主到底最后解决如何，但是僖宗皇帝之后就已经到了昭宗，那后来就被朱全忠给赶下了皇位，这些公主，只怕也都飘零尘世，恍若烟花绽放，只留下一声声叹息了。 “你还是这么霸道，他可是唐皇！”李稚妍微微有些不满，俏鼻皱了皱，不过随即就轻声笑道：“你若是不霸道，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扣押上缴的岁入，而且还敢不接诏书。” “那是乱命，我为何要接。”薛洋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位父皇也是，只怕将来惶惶青史对他未必会有好的评说。” “我只是位郡主，管不了他。”李稚妍歪着脑袋看着薛洋道：“不过昨日确实有长安信使送诏书过来，只是来去匆匆，我也未曾问明白，但是那诏书确实是我父皇亲笔所写，做不得假。” “若是真的，你当真要回去？”薛洋一愣，随即转身看着李稚妍道：“你一回去，只怕就无法再得自由了，甚至于还有可能被人扣作人质，成为威胁我的把柄。” “他是我父皇，况且成儿年幼，迄今连个封号都没有，我必须要回去。”李稚妍点了点头，肯定的回道：“至于威胁你，堂堂的南平郡王，执掌南境，难道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吗？若是被人扣作人质，那你可以不娶我啊？”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娇嗔，和往日里大不相同，而且两人彼此依偎在一起，薛洋也能感受到她的那一丝丝情绪变化，只觉得从未有今日这般了解眼前这位皇室贵女，也未曾如今日这般感受到对方真实的一面。 “好，真要回去，我派人保护你，谁敢欺负你，那便是和我过不去，我去灭了他。”薛洋沉默半晌忽然笑道：“不过你要等我上书之后再走，过了年。” “听你的。”李稚妍听着对方有些霸道的话，却忽然觉得很安心，眼前这个男人比她还小两岁，却仿佛有一种让自己沉湎其中，不能自拔的气质，而且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般，自己自从来扬州见到他，就仿佛有着某种牵连一般，不论走到哪最后都会回到他身边。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薛洋嘴角抿着笑意，看着自己身边的李稚妍，带着一丝丝抹不去的喜悦。 “碰到你了呗。”随口的嘟囔让她此刻看起来多了一份女儿的娇嗔，也多了一份真实。 两人相依相伴，坐在那里随口聊着断断续续的话题，冬日的暖阳映照着外面皑皑的白雪，也映照着他们此刻的心情。 “我要走了，这是你王府的议事大厅，呆久了被人看到又该笑话我了。到时候说不得还会被你那三位大娘子调戏。”也不知什么时候李稚妍忽然动了一下，带着一丝羞涩。 “潇潇才不会取笑你呢。”薛洋微微一笑，起身把她拉了起来，笑道：“走吧，叫上潇潇他们，我们去游湖，冬日里玄武湖只怕另有一份意趣。” “算是给我送别吗？”李稚妍忽然轻轻钻进他的怀中，喃喃自语道：“我在长安等着你来接我，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是一份叮嘱，更像是临别之前的寄语，让薛洋猛然间心头一颤，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而看着对方那犹如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神，低声道：“不怕我到时候让你为难吗？” “你只要来，便是晴天。到时候不论是何种景象，我都会跟你走！”李稚妍眼神有些迷离，恍若呓语一般的声音悠悠响起，“到时候这家国天下我再也不管了，只是安安心心等着你来娶我，可好？” “好，以后这家国天下，换我来守！”薛洋轻轻的环抱着怀里的美人，忽然有些心疼，乱世之中，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扬州，想的也是从自己这里得到一种依靠和帮助。 “以后不欺负你了。”薛洋喃喃自语，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大厅，看着眼前那双温暖的眼神，李稚妍也面带一丝微笑，艳若桃李，悄然在冬日里盛开绽放。 第三百一十章 唐皇病了 “你真让她走了？这一去长安要再见可就难了。”金陵码头，当十三司的快船在水师的护送下逐渐消失在西面的江面上的时候，陈潇潇站在薛洋身边叹息道。 “她有她的使命！”薛洋摇了摇头，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不舍，但还是拉着她转身往回走，苦笑道：“等以后进了长安再说吧。” “以后我们也要进长安吗？”陈潇潇倒是点头道：“唐皇是真的病了吗？” “病是肯定病了，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薛洋边走边道：“十三司传来的消息说唐皇是风寒入体，如今这个时节，得个风寒也不是大事，只不过长安局势不稳，唐皇一病，朝局也随之动荡不安。她想回去给李成做最后的努力吧，但也是尽人事安天命。”薛洋不记得僖宗皇帝到底是哪一年病逝的，但是想来不是如今，现在才是光启四年。只不过如今这位唐皇两次逃亡西川，惊吓过度，加上路途跋涉，应该是积劳成疾而已。 和薛洋想的差不多，已经坐船离开金陵的李稚妍拉着李成还在船尾远远眺望着金陵城。这几日薛洋放下了所有的事情，陪着她游遍了金陵的每一处景致，也带着她走遍了金陵的每一处街道，让她在临行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心头的波动。但是看到身边尚未成年，带着一丝懵懂的弟弟李成，她是实在没办法就此放下一切，答应对方留下来。她心里也清楚，此去长安，再见之日不知何年何月，但是她身为皇家人，有些事情就算是明知失败，也必须去试一试。 此时的薛洋甚至于在路上的李稚妍都不清楚的是，远在帝都的唐皇确实是病了，杨复恭一连找来了好几名大夫都找不出真正的病因，只知道是风寒入体，劳累过度。为了确保唐皇的身体周全，杨复恭甚至于强行命令后宫不要在此时干扰到唐皇休息，自己带队亲自守在明德殿。 如今整个天下局势未明，各地征战不休，伴随着平南军拿下江东，各地诸侯都感到了一阵紧迫，所以新一轮的大战已经在光启五年一开始就上演了，连关中这片帝都所在地，也是征伐不休。他杨复恭唯一能够有所依仗的就是眼前的唐皇了，只有他在自己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钱。 “这个杨复恭看起来很紧张唐皇的身子啊！”外面局势动荡，朝中也是一样暗流汹涌，在裴澈等人被接了回来之后，这些人开始逐渐和和韦昭度等人形成朝中新的朋党，争斗不休。原本阿六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毕竟如今长安朝局的变化已经很难再对各地藩镇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在十三司紧急传讯说是李稚妍启程返京之后，阿六却很快意识到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主公让我等务必确保郡主安全，不得有误。”阿贵看着阿六苦笑道：“此时让郡主返京，只怕是主公也在担心唐皇出现万一，皇位传承会出现变故了。” “可有办法去看看唐皇？”阿贵见到对方沉吟不语，随即道：“按照郡主的行程，只怕十几日之内必会抵达长安，护卫周全没有问题，但是这唐皇到底何病总该向主公禀报一声吧？” “你去寻一名可靠的大夫，上次从盐州不是救了一个逃亡灵州的张郎中吗？医术很精湛，还没送完金陵吧？你把他带过来，我设法带他进宫去瞧瞧。”阿六点了点头道：“如今长安凋敝，昔日的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不知所踪，急切之间那杨复恭能找到什么大夫？” 阿六和阿贵分头行动，自己开始在皇宫内安排人手，如今南平王府和杨复恭的关系也不好，特别是李稚妍带着李成前往金陵之后，杨复恭就隐隐然觉得薛洋有意插手皇位争夺，而李成也不是杨复恭所看好的人，他和李杰关系很好，所以一下子和阿六等人的关系疏远了不少，而此时这么关键的时刻，就算是阿六摆明身份前去找他，只怕也未必如意。索性阿六直接耍了个伎俩，谎报了一个王重荣和党项族打起来的消息，将杨复恭调开，然后安插人手临时接管了明德殿，让阿贵带着张郎中匆匆进去给唐皇查探了一番。 “唐皇情况如何？”此时阿六已经带人前出城外近百里提前接到了李稚妍一行，将暗卫人手秘密安排在李稚妍的随行护卫人中，见到阿贵急匆匆追了上来，顿时问道。 “如此所言，张郎中诊治的结果也不好，唐皇是积劳成疾，体内五脏六腑机能萎缩，自身无法抵抗风寒入体，所以才会渐入沉疴。”阿贵苦笑道：“张郎中说了，这种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需要长期调理，让自身元气缓慢恢复。但是如今风寒在身，只怕稍有不慎，调理不及，风寒不除，两头交替，会有大不妙。” “先告诉郡主吧，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阿六在旁边苦笑道：“剩下的我去找一下杨复恭，他若是还想继续当这个神策军十军使，就听我的。” “你别得意，张郎中说了，唐皇这身子骨，就算调理得当，也没几年了。”阿贵一句话让对方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朝对方示意了一眼，走到了李稚妍的车架前。 阿六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是李稚妍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意思，急忙吩咐停下马车问道：“你的消息可靠吗？” “大夫就在京城，而且是末将找来的医术最好的大夫，他都这么说，想来无错。”阿六苦笑道：“郡主要早做准备。” “先回京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把那个大夫留在我身边。”李稚妍随后命令车架加赶路，在第三天，也就是光启五年正月二十一，李稚妍风尘仆仆赶回帝都长安。 和其他皇室成员不一样的是，李稚妍和李成回来给杨复恭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位虽然只是郡主，但是在皇族中的地位非比寻常，而且对方是从金陵返回的，只怕背后也有那位南平王的意思。所以杨复恭几乎是瞬间全力应对，甚至于朝政大事都一股脑扔给了韦昭度等人。 “收拾一下，随我入宫吧。”李稚妍顾不得歇息，直接和李成进宫，准备去探望唐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东宫之争 “启禀主公，长安传来最新线报，唐皇的病情可以确定，的确不好，郡主回京之后连续找人诊断过数次，得出结论是，唐皇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李稚妍回京的时候，十三司也在急传讯金陵，虽然在二月初才将消息送来，但是向杰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还是一阵大惊，袁袭更是在一瞬间道：“你得意思是，长安很快就有变故？” “确实，如今杨复恭将整个皇城围得跟铁桶一般，只有皇弟李杰可以随时觐见，探望病情，如今就连郡主也无法时时守在明德殿，后宫更是被杨复恭勒令不得靠近。”向杰将线报递给袁袭之后道：“朝中众文武如今也是心思不定，除了孙揆等少数人站在皇子李成一边之外，大多数人都被韦昭度和裴澈等人笼络，在筹划册立李杰为东宫皇太弟。” “皇太弟？这可真是稀奇了，还是头一次听说皇帝明明有子嗣在旁，还能让自己的弟弟继位的。”袁袭在旁边皱眉道：“这杨复恭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 “军师有所不知，这李杰在李煴作乱的时候，从长安逃亡兴元府之时和杨复恭熟识，而且本身也有几分才能，对于军政方面和杨复恭见解颇同，很聊得来。”向杰在旁边道：“应该是杨复恭想借这种机会，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吧。毕竟李成身边还有郡主，若是李成登位，那杨复恭的日子就难过了，更何况若是郡主真让主公入朝辅政，那杨复恭岂不是彻底败亡了？” “主公，现如今该如何行事？”向杰的话让袁袭眉头一皱，随即道：“这件事我们插手和不插手其实意义不大，若是金陵距离长安距离近一点，或许还能帮郡主把皇位抢过来，现如今——”袁袭苦笑道：“就算是立即掉头北上，也打不过去。” “那就交给十三司处置吧，皇位能抢就抢，算是给她一个承诺吧。”薛洋也是叹了口气，自己人找了大夫去看过病情，他也算是死心了，此时唐皇若是出现变故，虽说会影响南平王府，但是倒也不算大。自己一路走来也不曾借过朝廷多大的势。但是对于李稚妍而言，只怕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所以他几乎是一脸叹息道：“着令阿六和阿贵，值此动荡之时，务必确保郡主周全，不得有误。关键时刻给我警告杨复恭，若是胆敢对郡主下手，我平南军饶不了他。” 薛洋的话让向杰一阵点头，只不过和袁袭出来之后却有些疑虑道：“主公确保郡主周全，难不成真是感情用事？” “笨，郡主自然要保周全，你告诉阿六和阿贵，紧急时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郡主。”袁袭在旁边瞪了一眼向杰，然后道：“这算什么感情用事？若是郡主出了差池，那全天下的诸侯还不笑话死主公？” “那皇位呢？”向杰在旁边疑惑道：“郡主肯定会全力帮助李成抢夺皇位的，我等该如何行事？” “主公难道不知郡主的性子吗？”袁袭在旁边摇头道：“你怎么也关心则乱起来了，主公说，皇位能抢就抢，意思是若是抢不到那就算了，只要保证郡主即可。我平南军如今手握两道之地，汀州都拿下了，下一步扫平了南境，害怕这至尊之位能跑得掉的？依我看，郡主北上回京，那才是有大智慧，知道不让主公为难，免得将来两人无法再见面。” “我马上传讯帝都，加派人手，安排撤退通道。”向杰被袁袭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但是随即连连点头，紧急派人而去。 但是此时在长安，阿六和阿贵已经全力以赴了，暗卫负责护卫李稚妍的安全，而阿六自己则暗中联络心向南平王府的朝臣，和孙揆一起，强烈反对杨复恭的提议，同时要求僖宗皇帝尽快确定东宫之主，安排太子监国理政。 “郡主，可否让南平王上书朝廷，表明态度？”孙揆等人的努力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在韦昭度和裴澈主导的朝堂上，风向几乎是一边倒的朝向杨复恭一边。无奈之下的孙揆只得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主公远在金陵，只怕就算是上书，杨复恭也未必会理会。此乃是生死存亡之关头，那杨复恭如何能够放弃？”阿六在旁边苦笑道：“这几日神策军几乎全员宿卫宫中，我本打算实在不行就宰了这家伙，现在也落空了。”阿六和杨复恭打过的交道比任何人都多，所以两人的路数都了解，对于阿六的防范杨复恭是提升到了极点。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设法见到唐皇，我等上前讨要传位诏书！”孙揆双目一蹬，随即道：“明日微臣便带着众大臣前往明德殿，就算是跪死在殿外，也必须为小殿下求来诏书。” 孙揆虽然说的斩钉截铁，但是阿六却无言的摇了摇托，如今就连李稚妍都见不到唐皇的面了，而且明德殿外大批神策军昼夜巡逻，根本不会给这些人任何机会。 “可有办法进入明德殿？”只是一瞬间，李稚妍忽然转头看着阿六道：“孙侍郎讨不来诏书，那就只有我自己去了。” “我试试吧！”阿六苦笑一声之后道：“事到如今，郡主是否该想想，事有万一您和小殿下该如何自保的事了。” “你家主公不是说了，自保的事交给你。”李稚妍摇了摇头道：“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我没有心思考虑自保，你若有心，你就自己安排吧。” 李稚妍这种近乎于耍无赖的办法让阿六只得苦笑的接过了任务，开始认真筹划帮助对方进入明德殿的办法。在如今的皇宫里，虽然杨复恭防范严密，几乎是滴水不漏，但是阿六若是想安排个人进去，还不是杨复恭所能阻拦的。明德殿虽然被重重包围，但是十三司却早就在其中安插了一名眼线，趁着对方当值的时候，将化妆成小宦官的李稚妍带了进去。 不过阿六并不看好李稚妍的举动，如今唐皇又不是不能动，他在一日杨复恭根本不敢有所异动，但是却始终没有召见李成的打算，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还对李稚妍冷漠对待，似乎责怪她在这个时候回来趟这趟浑水。 所以在李稚妍这边行动的时候，阿贵也在神策军中见到了另外一人，开始实施十三司自己的计划。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分裂神策军 “将军真想去利州？”神策军军营内，当阿贵出现在其中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将军霍然抬头，当看到对方之后却眉头皱了皱，随即摆了摆手道：“阿贵将军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劝你留在京城，不要去利州。”阿贵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利州如今是杨复恭的养子杨守亮的地盘，将军在京城尚且被杨复恭排挤，到了杨守亮那里焉能如意啊？” “阿贵将军不会大半夜跑来就跟我说这些吧？”此时坐在阿贵对面的这位年轻将军就是被杨复恭打压的王建，能够从秦宗权那里一路跑到长安，而且还顺利进入神策军中为将，王建的才能丝毫不逊色于如今在关中风头正建的李茂贞。只不过和对方的好运气不一样的是，王建被杨复恭配到利州去当利州刺史。他当初叛逃秦宗权来到关中的时候正值杨复恭招兵买马对抗李煴之时，算得上得到了这个机会，也很快崭露头角，在护送僖宗皇帝返回长安的时候，除了李茂贞阻截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之外，他随行护驾，保着唐皇一路抵达长安，算得上是功不可没。结果命运不同的是，李茂贞直接被封了凤翔节度使，而且还加了个陇右节度使的职衔，而他王建却被配了。原因就在于杨复恭感觉到他是个威胁。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六才会把视线转移到这位新进的神策军将领身上，对其多方拉拢，出谋划策的同时也让对方了解了自己身后的力量。 “自然不是说这些闲话的。”阿贵摇头道：“如今唐皇病重，长安局势动荡，此时离京，将军打算就此和官位前途断绝联系吗？还是打算在杨守亮的打压下朝不保夕过日子？” “阿贵将军的意思是？”王建见到对方说道长安局势，忍不住眼前一亮，随即试探着问道：“是否是郡王爷准备出手？” “我家主公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无法出手。”阿贵一句话让对方脸色一黯，但是随即继续道：“但是长安城内不还是有人在吗？” “将军说的是郡主？”王建闻言一震，但是随即摇头道：“恕我直言，郡主和小殿下这一轮东宫角逐只怕未必能有多大成算，除非郡王爷能率军攻入帝都。” “我没想过郡主会成功。”阿贵直接一句话说的王建愣在了当场，随即道：“那你们为何？” “看起来将军是猜到了？”阿贵也不隐瞒直接道：“郡主北上之时，我家主公传讯帝都，让我确保郡主安全，至于皇位，能抢那就抢，若是抢不到，那也无妨。我平南军迟早会来长安，到时候可就由不得杨复恭说三道四了。” 阿贵的这些话犹如雷霆一般将王建彻底说愣住了，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接依仗着如今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在说话。如今平南军在江东攻城略地，距离帝都很遥远，但是在王建看来，只怕人家是早有谋算，一步步鲸吞江南，一旦南境尽数被拿下，那基本上就等于稳坐不败之地了，最不济也是一个南北朝。更何况王建也想不出如今还有谁能够抗衡平南军的滔滔大势。 “将军能否帮我王建给郡王爷捎句话？”王建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开口，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却双眼死死地看着阿贵道：“郡王爷如今大势已成，天下诸侯能敌者寥寥无几，我王建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今日将军既来劝说某家，那王建也愿助郡王爷一臂之力。若是他日郡王来长安，还请将军替我引荐，我愿效犬马之劳。” “将军果然心思敏锐，而且目光长远，在下佩服。”阿贵是对于王建有着一种钦佩了，对方只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倒是让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当即抱拳肃然道：“此间事了，我必会传讯金陵，汇报将军之义举。” “不知郡王需要末将如何行事？敬请明言。”王建听到对方的保证之后也彻底松了口气，坐下之后立即问道。这种干脆利落的作风也让阿贵暗自点头不已，所以也不隐瞒，当即道：“需要将军尽量在神策军中掌控更多部署，秘密集结，等待皇城之变。” “皇城之变？”王建脸色一惊，但是随即点了点头道：“请放心，此等小事，末将只会安排妥当。只是——” “你放心，让你出京去利州的事交给我，有我十三司替你挡住杨复恭的视线。”阿贵在旁边点头笑道：“实际上此时杨复恭只怕也未必有心思去理会将军，他的所有心腹人手几乎全在宫中，此时才是将军行动的好时机，等到长安局势定了，将军大可去邠州，去找王行瑜，以将军之才华，我等从旁协助，难不成还打不过王行瑜一条丧家之犬吗？” “自保之道末将已有成算，将军之言我也已然记下，不知将军打算何时动手？”王建点了点头，阿贵给的建议倒是值得自己考虑，不过此时还是将长安的事情问清楚。 “稍时我留下一个人作为和将军的联络人，我随即返回城内，去接应郡主，将军应该立即行动起来，长安城内，如今是人心惶惶，唯有身边的兵马才能让人安心，请将军切记。”阿贵起身叮嘱了一句之后匆匆离去，但是这一句话却让王建下定了决心，随即也开始了行动。 王建的动作也正式标志着，在李茂贞出走之后，长安城的神策军另外一股势力开始逐渐和杨复恭分裂，而且几乎是伴随着长安城内局势的动荡，这种分裂的动作也在急的加快。 只不过，此时安排好王建的事情返回的阿贵却见到阿六神情微微不虞，当即道：“郡主没有拿到诏书是吗？” 阿六苦笑着点了点头，但是随即道：“只怕唐皇是另有心思，让郡主带着皇子李成尽快返回金陵，不要插手长安的东宫之争。” “为何如此？”阿贵大感诧异道：“这好歹李成是他的亲儿子，为何不愿将皇位传给他？” “我隔着门缝就听到几句，要不，你去问问郡主吧？”阿贵的话让阿六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之后道：“不过唐皇看起来气色倒也不差，甚至于还和郡主说了好一会话。” “回光返照？”阿贵在旁边喃喃自语，随即惊道：“看起来是时日不多啊。”他尚未说完，忽然李稚妍的身形出现在两人面前，只不过那一脸奇怪的神情却让他们二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第三百一十三章 唐皇的心思 “唐皇下达诏令了，打算三月初二拜谒太庙。”这个消息一经在长安传开，所有人都是惊诧莫名，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丝紧张和变故。 “郡主，唐皇拜谒太庙为何不让您和小殿下随行？”阿六在旁边有些疑惑的看着李稚妍，问道：“是否当日在明德殿内唐皇说了什么？” “他让我带着成儿离开京城，远离皇位争夺。”此时的李稚妍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变幻莫测，隐隐然还带着一丝幽怨的神情，让阿六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只得在旁边问道：“那需要末将去安排吗？” “都交给你了。”李稚妍看着外面的雪景，长长的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起身离开，只不过那孑孓的身影却让阿六忽然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妙。 “这几日安排人手贴身护着郡主，我设法去宫中查探一下唐皇的动静。”阿六咬咬牙，随即和阿贵分别，两人分头行动，开始查探这一次唐皇的真实动静。 其实阿六想错了，拜谒太庙的确是唐皇自己的意思，这一点就连杨复恭都没有想到。但是这个时候拜谒太庙本身就是唐皇对外释放的一种信号，而且诏令传到中枢，明确点名让皇太弟李杰随行，并没有提及其他皇室成员。这一点也让杨复恭和韦昭度等人欣喜若狂，甚至于暗中都在准备册封东宫的事情了。 “看起来唐皇是真的打算让皇太弟来继承大统。”杨复恭微一沉吟之后吩咐道：“让李继奉这几天全力护卫宫城，不能让郡主和另外两位皇子有机会接近明德殿，不行，明德殿位置太偏，必须给唐皇换一个地方。去派人，把武德殿重新收拾，等到拜谒太庙结束之后，就让唐皇去武德殿内安置。” 此时此刻的杨复恭已经全力戒备，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甚至于朝堂上的事情全都推到了韦昭度等人身上。连带着筹备拜谒太庙的事情也让裴澈来负责，对于他来说，这一生当中最关键的时刻已然到来。 不过他不清楚的是，此时不光他下定了决心，身在明德殿内的唐皇自己也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只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神情有些萧索，手中拿着的确实一块洁白的玉佩，在独自喃喃自语。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能在此时回来，倒也让我有些意外。”唐皇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润的笑容，让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越有些诡异，只不过此时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在旁，倒也无人注意到这些。 “只是你不该回来啊。”唐皇一声叹息之后，缓步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一队一队的神策军往来巡逻，叹息道：“也只有快死的人才会想起后嗣，成儿年纪太小了，他不适合长安的乱局，他也掌控不了这离乱的天下。我的孩子，我不指望他能继承皇位，为这个百年乱世耗尽心血，他应该快快乐乐的享受他的人生。不能像我一样，当初若没有登上这帝位，说不得我还能前往封地呢。” 他似乎脸上出现了一丝缅怀的神情，低头自语道：“人皆望子聪且慧，唯我盼汝愚且直，如此方能躲过这乱世压在我皇家人身上的宿命。” 唐皇年轻的身形配合着的却是显得异常沧桑的声音，悠悠传来，让身后的宫女吓了一跳，在旁边怯生生道：“陛下，该安置了，您的病不能吹风。” “无妨。”唐皇的声音依旧悠悠传来道：“你跟了我两年了，这临了我也该安排一下你的事情，不能在我死后，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皇城里。”他此时转身，看着面前尚带稚气的宫女叹息道：“我一生当中没有机会疼爱自己身边的人，总是飘零无踪，被人左右，如今算是能做一回主了。” “你稍时从明德殿后面出宫去，去找郡主，把这几封诏书送给她，然后就留在她身边，她会给你找一个归宿的。”唐皇的声音带着一丝祥和，看着眼前的宫女叹息道：“涟漪，记得以后不要进皇城了知道吗？你进来了，以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陛下，您——”涟漪也就是这个小宫女颤颤巍巍的接过这几封诏书，然后看了一眼唐皇，但是后者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摆了摆手道：“神策军现在换防了，你从后门走，那边他们换防的时候察觉不到，离开这里，去找郡主。” 涟漪双目垂泪，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她来到唐皇身边的时候正值对方最落魄的时候，兴元府的生活算是窘迫到了极致，身为九五之尊，甚至于连饭都吃不饱。但是她却始终跟随在唐皇身边，一路陪着他从兴元府到长安，一路走到今天。如今在他病重的时候却要将她打走，为的就是怕死后，她会被被人欺负，甚至于被御座之上的新主人扫入尘埃。 “稚妍，能做的父皇都帮你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唐皇微微一笑，随即自言自语道：“如此我也算对得起皇兄了，至少我保住了你的女儿，嗯，说不得还保住了我李唐皇室一脉，你总该不会怨恨我抢走你的皇位了吧？” 唐皇今年才不到三十岁，而李稚妍却已经到了花信年华，原本往日里众人都好奇对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这些年虽然李稚妍一直是郡主的身份，但是唐皇却对她宠爱不减，所以也没人敢把这件事翻出来。但是此时伴随着唐皇的自言自语，李稚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只不过此时诺大的明德殿内除了唐皇孤独的身影之外，再无其他人。那近乎于呓语一般的声音，除了他自己也在无人能够听到。 “希望你能够活下去，活的幸福，活的开心。”唐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看向远方，但是嘴角的那一丝殷红的血迹却让他的身形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不，我还要再撑几天，撑到成儿离开帝都，撑到这大唐的江山传承下去。”唐皇扶着殿门，咳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强自支撑着自己离开了此地，但是地上的那两团鲜血却异常的恐怖，在寒风中散着刺鼻的血腥气。 第三百一十四章 改元后事 光启五年三月初二，久病的唐皇再次出现在文武大臣眼前，身穿冕服，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带着皇太弟李杰开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祈年殿，拜谒李唐皇室的列祖列宗，祈祷天下和顺。 或许是怕外界对唐皇的身体有所猜测，这一次韦昭度等人策划的拜谒太庙的仪式非常盛大，沿途所有人都是衣装鲜亮，甚至于就连执勤的神策军将士都被勒令排列成笔直的队形，让整个祈年殿附近看起来庄严肃穆，也着实让所有人都心头松了口气。 “唐皇亲自宣读诏书了，改年号为文德，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病重之人啊？而且这时候改年号岂不是说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最起码能撑过今年了？”众文武大臣在祈年殿内跟随唐皇行礼之后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开始洪亮的传了出来。 “唉，走吧，不管怎么样，这皇太弟算是进入东宫了。”阿六带着几名十三司的成员躲在一旁听到唐皇亲自宣布，让皇太弟李杰监国理政，册封东宫之后，叹了口气，转身悄悄的从祈年殿溜走，不再关注宫内的事情，转而直接去了李稚妍那里。 “郡主，您这是？”阿六回来见到李稚妍已经在等他，顿时有些吃惊道：“您都知道了？” “这是涟漪，是父皇身边的贴身宫女，她奉父皇的旨意出宫来寻我，在明德殿后面的草丛里躲了一夜然后才从皇城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李稚妍此时脸上带着一丝泪痕，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叹息道：“我本以为，父皇不把皇位传给成儿，是不喜欢他，但是，我终究还是错怪他了。他是个好父亲，只是让我好心疼！他现如今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真的让我好心疼。” “郡主，我们走吧。”阿六在旁边看完这几封涟漪带出来的诏书，也是有些叹息，不论唐皇此前如何，但是在这最后时刻，他终究还是一个父亲，一个想要竭尽全力在自己死后安置好自己儿女的父亲。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不是不爱他，而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太小了，无法面对周边虎视眈眈的朝臣，无法面对这已经丧失了最后一丝元气的大唐天下。所以他才会那么果决，为的就是尽量让别人减少对这对姐弟的关注，好更好的保护好他们。 阿六有理由想到，此时此刻身在祈年殿内的唐皇心头想的也是眼前这位姐弟，他们能平安就好。所以在这最后时刻，唐皇才会把一切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事情都提前做好了，为的就是让她们走的更安稳一点。 “能再等几天吗？”这一刻的李稚妍双目垂泪，神情凄然，让阿六实在是下不了决心，只得点头道：“郡主是想看看最后？” “他已经回光返照，也就这几天了，我想送他最后一程，哪怕远远的看一眼就好。”李稚妍此时才是个无助的小女孩，看着阿六带着一丝希冀的神情。 “好，不过必须离开这郡主府，跟我走。”阿六一瞬间心念如电，在看着对方的神情之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好！”能得到阿六的点头，李稚妍也知道对方已经竭尽全力了，如今的这个帝都长安，暗流涌动，而自己更是处在旋涡的最忠心。就算是东宫那位已经坐稳了位置，但是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对她对李成有别的想法。 长安郡主府的众人在天黑之后跟着阿贵悄然消失在长安街头，而十三司的线报也在此时以最快的度送往金陵，阿六和阿贵，这两位南平王府在帝都级别最高的人已经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来自皇城内的那股死亡气息。 而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当郡主府李稚妍和李成神秘失踪的事情刚刚让朝堂大乱之后，才坐稳东宫没几天的李杰和杨复恭还打算派人四下搜寻，就接到了武德殿那边传来的紧急消息，唐皇陷入昏迷。 这一下所有人都顾不得搜寻李稚妍姐弟的事情了，全体朝臣全都涌到了武德殿外，杨复恭和李杰更是来到唐皇身边，对于他们而言，不到最后一刻丝毫不能大意，毕竟唐皇要真在最后关头改立其他人上位，杨复恭也没什么好办法。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武德殿内的一角，当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唐皇那颤颤巍巍的身体上的时候，几道身影也悄然躲在了一边，静静地注视着武德殿内的龙榻。 “陛下病势沉重，风寒入体，恐无救矣。”郎中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唐皇身上，而杨复恭更是拉着李杰连声询问皇位继承之大事，但是此时唐皇目光已经涣散，甚至于已经难以说话，连续哼了几声之后才点头示意。周边侍中崔紹伟和韦昭度两人见此当地宣布李杰接任唐皇大位，并且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朝服劈在了对方的身上。 “陛下可好有心愿未了？”李杰随即被众文武大臣簇拥在中间，只有杨复恭似乎看着唐皇目光有些闪动，在旁边问道。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众人的目光也随即聚集在唐皇身上，李杰更是跪伏于前，叠声道：“皇兄是有未了心愿？皇弟必竭尽所能，报效皇兄。” 唐皇此时双目之中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左手青筋暴露，不知从哪来的气力拉住了李杰，似乎想要跟对方说什么，但是终究是挣扎了几下，无力的送了下去。那一瞬间的唐皇双目圆睁，却再也没有了光彩， “陛下薨了。”杨复恭在旁边试了试唐皇的鼻息，长叹一声之后朝着众人道：“陛下仙登，传令下去，举国缟素，传令御史郎官周行天下，报丧吧。” 此时不论何人都是哭成一团，李杰更是口不能言，泪水长流，整个武德殿内哀声一片，随后伴随着消息的传递，长安城内一片缟素，昔日的唐皇终究没能熬过这一年的冰雪，在改元文德的数天之后，撒手人寰。 “走吧！”此时武德殿内，化装成宦官模样的李稚妍悄然抹去嘴角的一丝泪水，率先走了出去，身后阿六带人也追了上去。他虽然此前不明白李稚妍为何执意要来，但是现如今他有些明白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昭宗继位 “郡主，今日是唐皇安陵的日子，不去看看嘛？末将已经安排好了。”李稚妍独自站在院子里，凝望着天空，似乎没有察觉身后阿六的回话，也似乎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不用了，也用不着了。”李稚妍长叹一口气之后，转身看着阿六问道：“你家郡王可有消息传来？” “现在估计线报才送到金陵。”阿六苦笑着摇头道：“长安往返金陵消息最快也要半月之久，而且如今关中多战乱，我十三司的信使也未必能够及时将消息出。” “那就等他消息传来再说吧，你先去忙吧，这几日尝试去接触一下孙揆和刘允章这两人，以我的名义，看看能否让他们南下金陵。”此时的李稚妍说话不带一丝生气，虽然吩咐的话让阿六一愣，但是随即有些担忧道：“末将明白，还望郡主保重身体，莫要平白增添优视，也免得主公挂念。” “好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你先去吧。”李稚妍听到对方提起薛洋，似乎眼神之中泛起一丝神采，但是随即继续一个人独自沉思不语，良久之后喃喃自语，望着西北皇城的方向，长叹一口气，“父皇，您终究还是走了，稚妍不孝，往后这万里江山只怕女儿也守不下去了，您不会怪罪女儿吧？” 李稚妍那哭泣的声音幽幽传出，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伤感。而此时在皇陵那边的仪式结束之后，新的唐皇也开始正式宣告登基，并在随后的四月十二这天正式临朝理政。虽说如今大唐中枢政令天下各路诸侯响应者寥寥，但是对于这位年轻的皇帝而言，当这一切从长兄手中接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他的责任，变成了他的天下。所以廷议之上，唐皇一扫前朝之积弊，连续召集中枢大臣商讨国事改革，意图重振朝纲。 “陛下，如今各地藩镇割据，岁入断绝，长安帝都难以为继，应派遣御史郎官周行天下，传讯各地，昭告新皇登基的同时，催促各藩镇大员输送钱粮入京，方能维持运转，否则时日一长，不仅长安难以维持，而我皇之威严也会随之被其践踏。”已经兼任中书令的韦昭度当即出列道：“如今新皇登基，正是锐气正盛之时，更应该革新时弊，威压各地，如此才能鼎立一代新朝之气象。” 韦昭度的话引来了众人的赞同，毕竟这是长安的燃眉之急，新朝开立若是没有钱粮跟上，只怕真的成了笑话。而如今长安能够控制的税赋仅仅关中和山南数十州，还都是贫瘠不堪，无法支撑庞大的消耗。 “魏国公，此乃是如今长安之亟待解决之大事，还请魏国公勿要推辞，派遣诸人分道前往各地，收受税赋，以解燃眉之急。”韦昭度的话让唐皇微微点头，只不过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是却随即转向侧立一边的杨复恭，主动起身带着一丝恭敬道。 “这！”这本是杨复恭指使韦昭度所言，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唐皇最后居然推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在见到唐皇看自己的神态之后，杨复恭也没多想，直接拱手道：“多谢陛下信任，某家必竭尽所能。”这本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从田令孜开始，直到如今，凡是主持催要钱粮的，基本上都遭到了各地节度使的反对和攻讦，不过此时对于昭宗而言，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杨复恭了。 如此一来，在新皇登基，传讯天下的同时，分赴各地的御史郎官也同时肩负起催要钱粮的任务，和以往历次一样，从黄巢乱军崛起开始，直到如今，大唐朝廷之中最艰难的一群人就是肩负皇命，周行天下传达诏令的这群人了，风餐露宿，行迹不断还朝不保夕，甚至于还有可能在路上被人所害。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群人的努力，在各地征战不断的时候，来自长安的政令至少还能传到各地。所以只要不是正逢大战之时，沿途的藩镇驻军对于这些御史郎官大多时候也不会过于为难，毕竟对方能够将来自长安的消息源源不断送往各地，确保各藩镇能够及时了解帝都的情况，甚至于不少时候还会给这些人一些好处。 不过也正是这些人，唐皇登基的消息才会在各地迅传开，一阵轩然大波开始就此引，毕竟新皇登基，各地藩镇只要是没有公然反叛的都需要表示一下，这是礼节，也是各地藩镇大员的面子。 “主公，长安的消息，新皇登基了，而且还有这几封诏书。”从长安开始，消息是逐渐往外扩散的，只不过，十三司的消息几乎就在这些御史郎官出京的时候也送到了金陵。 “这些诏书先留着吧，作用不大，而且新皇登基之后为了安抚各地，也会进行册封，所以这个都无用。”薛洋叹了口气道：“不过先皇的心思我倒是看懂了，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只是可惜的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听说新皇登基，倒是很有章法。”向杰在旁边苦笑一声之后问道：“阿六询问，如今郡主那边——” “虽说是新皇登基，长安一片新气象，但是如今积弊已深，回天乏力，更何况唐皇此时想的事情只怕未必是这些各地藩镇，而是朝中。”薛洋摇了摇头道：“让暗卫保护郡主立即南下金陵，不要在长安逗留了。如果朝中起了变故，长安一定会再次动乱，到时候郡主只怕也会被人利用，得不偿失。” 薛洋此时恍然响起，昭宗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解决各地藩镇的难题，而是对付杨复恭为的宦官集团。这种深处帝都长安内部的斗争很容易牵扯到李稚妍和她身边的李成。这个时候薛洋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生的，那个长安的孤女在此时此刻已经深深牵动着他的心。 “那是否需要继续策动王建？”向杰在旁边点了点头之后道：“此前王建已经被阿贵说动了。” “王建此人虽然颇有才干，然则野心太大，如今我平南军鞭长莫及，就由得他去吧。”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去传讯阿六，让他见机行事，长安内部的争斗，我们不插手，我也想看看，这位唐皇能否扳动杨复恭这棵大树。” 第三百一十六章 修路 “主公，6翊已经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兵岭南。”长安的消息虽然牵动着金陵薛洋的心，但是平南军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南下大军除了第一卫留守金陵附近之外，其余兵马几乎全部云集在岭南周边州郡，甚至于6翊本人都开始进入漳州地界，筹划部署第一阶段战事。 “传令6翊，除第四卫之外，第二卫和第三卫可以择期进入岭南，第四卫带着獠人六旗兵马必须打通从闽西南通往岭南的官道，而且要设法将官道修结识了，让后勤部把新做出来的水泥送往福州，交给他。”薛洋点了点头，让向杰去传讯的同时继续道：“兴绪如今人在何处，让他去帮6明一把。” “主公修路的法子甚好，一旦官道修通，不仅仅是建州、汀州和福州能够彻底连成一体，而且还能直通岭南各地，甚至于北上江西。”袁袭在旁边笑道：“一条路就可以威慑周边各路诸侯，真是妙计。” “这也是无奈，岭南包括建州汀州一带，多山地少平原，各地闭塞，必然滋生祸患。这些獠人也正是因为群山阻隔，所以才被遗忘在世间的角落。”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若是有了路，穷一代人之心血，必然可以让南境彻底消弭祸患，从此和中原媲美。” 金陵城内薛洋等人在说话的时候，前线的6明带着第四卫全军已经进驻尤溪，在仔细查看了6盛前期修出来的路基之后，6明倒是点了点头，让随行带过来的工匠开始带队之后道：“你这官道修起来度不快，但是路面倒是平整宽阔，怎么和北地的大道差不多？这要是修起来得何年何月才能完工？如今主公南进方略正是如火如荼进行，为了这一条路让第四卫数万大军停在这深山老林里，岂不是浪费吗？” “那该怎么办？”6盛在旁边也是苦恼不已，但是此时拿着前期的勘测图和后勤部专人绘制出来的闽西南官道路线图道苦笑道：“这来来回回光是主道就足有千里，可如今我才修了不到两百里，而且还要翻越武夷山进入古田。这只怕几年都完不成主公的命令，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易后难，先简后繁了。”6明叹了口气道：“让莫山他们尽快扫荡周边各区域，把能抓的獠人都给我抓过来修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告诉所有獠人战俘，修完了路我就让他们就地落户，和我汉家百姓一样。” “然后，按照你的这份图纸，告诉后勤部的工程大队，先修一半宽的路基，也就是两辆马车并行的路面，先把路打通，如此一来不仅仅往来有了通途，耗费日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尽快启程南下岭南。”6明见到6盛将这些记下来之后顿时咬牙道：“至于后续的另外一半路基，可以慢慢拓宽嘛。” “啊，这也行啊？”6盛有些傻眼，不过6明可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道：“来的路上我已和后勤部的修路匠人师傅说过，他们觉得可以一试。” 6盛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稍缓，他修路修了好几个月就是不想在工程质量上打马虎眼，所以才会带着第三都全军埋头苦干。 “两位将军，来喝点水吧，这些天你们又是修路又是帮助我们下秧苗，累坏了。”两人说话的时候，陈月带着尤溪城内的百姓给众人送上茶水，看到6盛傻傻愣愣的站在一旁，6明瞪了对一眼，在姑娘走开之后才有些怒其不争道：“人姑娘都主动了，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呢？我可是你叔父，这件事我来做主，这陈大娘子人不错，而且陈家往上数那还是世家大户，等到打完了岭南，回金陵先成亲。” “那个叔父，我先去看看前面修路的情况。”6盛只觉得头皮一麻，赶紧扔下6明自己急匆匆跑到了前面，不过经过陈月身边的时候，还是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才匆匆而去。 “这个臭小子，打仗的时候那么猛，现如今怎么这样？”6明有些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倒也没有继续，反倒是一头扎进了修路大业之中。 按照他的设想，将原本四车并行的官道改成了先修一半之后，工程度加快了不少，而且在后勤部带来大量物资器械和莫山旗等源源不断送来战俘加入修路队伍之后，从尤溪和古田两地同时开工的第一条路开始在武夷山山麓逐渐汇合。 依仗着手中数万战俘，第四卫三万多大军和附近赶过来的百姓，整整十五万人的庞大工程队硬生生的在四月底，连续挖了一个月之后，将武夷山彻底挖断，填平了峡谷，挖断了山峦，一路粗暴至极的填出了一条坦途。也确保了从福州府城的大量物资能够自由进出闽西南，让陈月等人心心念念的这条路终于可以通行了。 修完了这条路之后6明将后续的任务交给了后勤部，自己带着第四卫主力南下追赶南征大军主力去了。此时的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钦定的侄媳妇陈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带着工程队沿着尤溪河，将官道硬生生的直接修到了大田，然后几乎是第四卫在前面行军打仗，他在后面带队修路，一路真的把这条行程数千里的官道在崇山峻岭之中修到了岭南，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创造了一个天大的奇迹。 而陈月本人也正是依靠着这项几乎不可思议的事直接被薛洋亲自接见，而且任命其为南平王府工司郎中，直接一跃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王府大员，而且还是唯一一位女子为官之人。 而这条后来被称为闽西南直道的路上官道，在6明率军离开之后，已经露出了雏形。和6明的心急不同，陈月对于图上的道路做了认真细致的规划，绕过了部分人迹稀少的地区，转而开始尽量沿着沿途人口比较密集，平原地带比较多的区域通行，这样一来官道的利用效率大大提升，几乎是刚刚一开始，就极大地促进了内地的物资和人员流通，让整个东南除了水路之外，6路交通得到了极大地提升。如此一来南平王府的各项政令也伴随着这条官道的逐步延伸而深入到大山深处。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王建下西川（上） “郡主，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南下。”平南军已经踏上征途的时候，长安十三司的据点里，阿贵也朝着李稚妍汇报最新的安排，如今长安昭宗皇帝已经取得了朝臣的支持，加上掌控神策军的杨复恭，算是坐稳了皇位，只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新皇打算如何收拾这副烂摊子。 “也好，如今就看这位小皇叔的了。”李稚妍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孙揆和刘允章不愿南下是吗？” “他们说了，新皇登基，正是革故鼎新的时候，他们暂难离开。”阿贵在旁边叹息一声之后道：“不过也好，至少他们在，杨复恭还有个忌惮的，否则，这新皇只怕撑不住如今的乱局。” “那就算了，虽说遗憾，但是这两位也算是忠臣，随他们去吧。”李稚妍摆了摆手，随即自顾自的走进了院子。她离开郡主府已经快一个月了，如今新皇稳固朝纲之后，下一步只怕要册封皇族，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阿贵这边和李稚妍汇报的时候，阿六那边却遇到了一个大难题，以至于在对方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你怎么啦？是不是暂时回不去金陵，所以着急了？”阿贵看着对方阴沉的脸摇摇头笑道：“待我护送完郡主，就回来帮你，你家里人不是在大娘子的作坊里过的很自在吗？” “谁有心思管这个？你自己看看，这是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阿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小，气呼呼道：“这个王建不知脑子缺根弦还是怎么地，居然真的要率军进入西川。” “奇怪，唐皇为何会忽然改口，让神策军南下西川？”阿贵在旁边看了一眼十三司暗线送过来的线报，皱眉道：“该不会是杨复恭也在打西川的主意吧？倒也是，西川历来富庶，而且还被他的老对头田令孜和陈敬瑄占据着，他要是南下，以兴元府留守的杨守亮的兵马为前导和接应，倒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王建自己也同意南下了。”阿六在旁边皱眉道：“莫非这家伙也在打西川的主意？” 阿六的这句话让阿贵脸色一变，两人沉吟片刻之后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虽说唐皇并未确定统兵人选，而且杨复恭也不可能亲自领兵，但是不论是谁来做这个都统大将军，王建一旦南下，神策军势必会被其掌控。到时候如果打下西川，他完全可以来一个鸠占鹊巢，将西川趁势收入囊中。如此一来还真的被他给摆脱了杨复恭的掣肘，甚至于一飞冲天。 “这杨复恭也是脑子糊涂了，这种事情都答应。”阿贵的话让阿六无奈的摇头道：“他如今只想把王建给打走，好彻底掌控神策军兵权，那还顾及到这些？更何况杨守亮不是留守兴元府吗？他觉得他能够将王建掌控的死死的。”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阿贵在旁边问道：“要不我去找王建？” “找肯定是要找的，不过不是如今，待明日郡主启程出京之后我去找他。”阿六摇摇头道：“不管这个王建有什么心思，西川那地方可不允许出现变故，此地事关我十三司南北联络之要道，一旦中原这边大战，那么长安和金陵的联络就全指望西川了。” “此事不管如何变动，都先上报主公吧，看看金陵那边是否有反制手段。”阿贵点了点头，随后安排人手开始紧急传讯金陵，将这件事上报薛洋。 而也就在此时，朝廷廷议的结果也出来了，韦昭度以中书令的身份兼任西川节度使，同时拆分西川的邛州、蜀州、黎州和雅州独立一镇，以王建为永平军节度使，随即诏令陈敬瑄立即回京复命。同时让韦昭度和王建率神策军四万人南下，准备汇合杨守亮，以兵势逼迫陈敬瑄交出西川统治大权。 这个消息一传出，让所有人震惊，这是新皇登基一来第一次重大举措，也是第一次对外用兵，而且直接动用神策军作为主力。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西川节度使韦昭度这个人，他是杨复恭的附庸，但是也同时拥立新皇登基最大的文臣之一。在这个时候将西川主导权让给他，足以让所有人都引猜想。毕竟动用神策军，必须要取得杨复恭的肯，而这一次神策军出兵南下，很显然杨复恭也想将西川收入囊中。 如果说杨复恭的心思不言而喻，毕竟不论是神策军还是杨守亮的兵马都是他的心腹，那么唐皇此时的表现就足以让所有人浮想联翩了。刚刚登基就能够运用手段来以对外战争牵制住朝中视线，甚至于将杨复恭的视线也牵制住，足以说明他的手腕，同时也让有心人暗中猜测他和杨复恭真正的关系。 “郡主，我们走吧。”而此时长安局势的变化已经和李稚妍关系不大了，她此刻站在长安城门外，看着这座巍峨的巨城长叹一口气。作为大唐的帝都，这座都城承载着大唐江山全部的希望，也是昔日那个繁华盛世中最耀眼的明珠，可如今，只怕自己从这里离开之后，昔日的繁华终究是要烟消云散了。 “郡主，末将王建前来送行！”当李稚妍转身要走的时候，城门附近匆匆追出来一队人马，径直来到李稚妍的车架前，躬身一诺。 “呵呵，王建你终究还是出现了，看得出来还真是有心啊，居然能瞒过我的眼睛。”阿贵骑马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身穿神策军军服，器宇轩昂和其他的神策军将士截然不同的王建，似笑非笑道：“王将军如今前来真是道别的？” “郡主，末将——”王建脸色一红，但是随即李稚妍已经掀开了车帘，看着眼前的王建淡然道：“昔日也不曾和王将军有所深交，不想今日居然还愿意前来送别本宫，实在是难得。王将军莫非有话要说？” “可否请郡主移驾渭桥长亭？末将确有心腹事容禀。”王建依旧是躬身答话，倒是让李稚妍和阿贵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也好。”李稚妍点了点头，吩咐车架缓缓转道，朝着渭桥而去，而阿贵则转身看了一眼王建，叹息一声之后也跟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王建下西川（下） “王将军有话但请明言，阿贵将军也不是外人，本宫如今要去何处，想来王将军也心知肚明。”李稚妍坐下之后看着跟着进来的王建摆手道。 “郡主快人快语，那末将也不赘言。”王建在一旁道：“末将南下西川是接到了唐皇密旨，让我抢占西川，莫要让杨守亮得手。” “嗯，倒也不出我之所料。”李稚妍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若有所思道：“我那位小皇叔看起来倒是比我父皇要心思深沉得多。不过你既然受密旨而行，为何出门和我说这些？如今本宫和成儿去金陵，只怕以后都再难回京。京城的事于我关系已然不大，而且父皇临终之前，已经给金陵南平郡王下过赐婚诏书，本宫如今已经是南平王府的王妃了，以后所行之事也都以郡王为主，不再干预朝政。” “这，郡主容禀，末将说这些也是想表明心意。”王建听到李稚妍直言不讳自己将嫁入南平王府，顿时脸色有些尴尬，但是随即继续道：“就算是郡主嫁入南平王府，那小皇子他——” “成儿年纪太小，皇权争夺不适合他，而且他的性子和才学也掌控不了如今这危局。”李稚妍摇头，直接掐灭了对方最后一点心思，起身缓缓道：“我知王将军之忠心，然则父皇临终之前，武德殿内我也曾在一旁，册立小皇叔登基为帝确是父皇心愿，这一点毋庸置疑，王将军不用疑惑。而且，小皇叔的手段，执掌大唐国祚也确实比成儿要更好，父皇的决断本宫没有意见，你可明白？” “如今王将军身负皇命，自当明白如今朝堂之危对于天下大局之重要。”李稚妍一番话说的王建脸色黯然，但是对方随即继续道：“但是如此危急之时，也是我辈中人奋起一搏，建功立业之时。将军逃脱长安牢笼，也一定会乘此东风有所作为。希望你不要负了陛下，他的性子本宫知道，唯有信任到了极致之人，才会在此时被其托付。” “郡主放心，末将明白陛下一片苦心，自当不负圣命。”王建此时脸色有了变化，朝着李稚妍躬身抱拳道：“王建军命在身，无法护持郡主身边，惟愿郡主南下一帆风顺，他日郡王大婚之时，末将不论身在何处，一定面南而拜，祈愿郡王郡主，琴瑟和谐，幸福安泰。”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希望将军他日再会。”李稚妍展颜一笑，这一刻的她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思，那一瞬间的笑容让所有人一呆，灿若桃李，比羞日月。 “将军保重。”阿贵在李稚妍上车之后回头看着王建似笑非笑道：“西川之重要，天下皆知，将军若是拿到手，那可要小心了。” “阿贵将军这句话是代表金陵的意思吗？”王建闻言脸色一凝，随即问道。 “既是我家主公的意思，也是天下百姓的意思。”阿贵翻身上马，开始指挥人手东出的同时，朝着对方道：“山高路远，将军还请多多保重吧，凡事应着眼于大局，如此才能拨开迷雾见到这朗朗青天。” “着眼大局？”李稚妍车架一路东出进入华州，在各地十三司的接应之下逐渐向金陵靠近。而王建却站在原地沉吟良久才喃喃自语道：“何处才是大局？乱世之中若是不抓住机会，那我等起身草莽，奋力挣扎，究竟还有何意义？不论是成是败总该到了最后才能见分晓。” “传令各部，收拾停当之后立即上书辞行，我们先行南下，去西川。”王建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有了动静，几乎是边入城边开始让身边亲卫传达命令，召集自己的亲信人马立即开始整顿，然后自己去找韦昭度辞行，率军提前进入西川。 王建的这一副架势倒是让杨复恭松了口气，毕竟对于他来说此前让对方出任利州刺史结果失败，原本他没打算对方这么容易就愿意出征，此时听说对方在整顿兵马前锋已经开始离开长安军营之后，也立即开始催促韦昭度南下。 只不过此时，长安这边不论众人什么心思，但是在对待西川这件事上面却都是一致的，必须罢免陈敬瑄，将田令孜最得力的这个助手拿掉，收复西川这片天府之国。但是对于成都府来说，这无疑于是灭顶之灾。所以陈敬瑄几乎是一接到诏令，就匆匆找人询问对策，同时传讯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希望能得到东川的支援，到时候两部合力共同对抗这来自长安的洪流。 陈敬瑄能够想到这一层，杨复恭又如何会遗漏这一手，几乎是给陈敬瑄传诏的同时，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也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只不过这份命令却是让其择日出兵协助韦昭度收复西川，彻底铲除田令孜余党。 西川和东川想来互为唇齿，西川富庶，而东川险要。田令孜在的时候，顾彦朗不敢对陈敬瑄怎么样，可如今朝廷命令下来了，而且神策军出征，加上杨守亮的兵马，西川陈敬瑄的人马根本无法占到便宜，所以他是直接回禀唐皇，愿意全力配合神策军南征，同时让手下兵马集中在剑阁等地，威压陈敬瑄。 顾彦朗在行动的同时，陈敬瑄也不是没有动作，除了指望对方和自己达成攻守同盟之外，还让西川大军尽数沿着北部州郡布置，严防死守驻守兴元府的杨守亮所部，同时在考虑是否烧毁栈道，彻底封锁西川对外交通。 陈敬瑄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文德元年四月初十，也就是南边平南军正式出兵岭南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朝廷的传令使者给赶出了成都府，同时对外扬言，新皇登基，受身边奸臣蛊惑，此等乱命他绝不接受。 消息传到长安，不论是昭宗还是杨复恭都是勃然大怒，两人对于田令孜都有着切齿之痛，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达成了廷议，命令韦昭度为西川行营兵马大都统，以顾彦朗为副都统，王建为招讨牙内都指挥使，正式下诏出兵西川，剿灭陈敬瑄。由此，一场席卷天府之国的大战从此展开，此时此刻身在长安帝都的唐皇在安排好战事，将韦昭度调出之后，已经将目标对准了另外一人，而此时正是站在他身边，被他一再加封的神策军掌舵人杨复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婚（上） “主公，郡主车架已经南返，进入河中地带。”向杰急匆匆而来的同时，除了带回来李稚妍南下的消息，还将长安内部关于韦昭度和王建下西川的事情一并上报上来。 “呵呵，果然啊，这位新任的永平军节度使还是没打算放弃。”袁袭在旁边笑道：“也难怪，西川乃是天府之国，历次大乱都是唐皇避难之处，无有战乱，地方富足，人口稠密，一旦拿下必然可以让王建从此龙游江海，虎入丛林，一飞冲天。” “那也随他吧，一个天府之国在如今这乱世只怕也只能支撑起一路诸侯，而无法支撑起统一天下的大任。”薛洋摇了摇头，将王建的消息放在一边道：“川中割据，道路险阻闭塞，进出不易。历代占据西川者，大多只能闭关自守，而无法进取他地，除了自身原因之外，还在于天府之国，和外界沟通串联难度太大，白白消耗了英雄气概。” “主公说的是，西川不可取，川中繁华，更容易迷乱众人心志，割据一方而已，和主公胸怀天下难以相比。”袁袭在旁边微微一笑，和对方一样，平南军如今大势已成，看待问题始终从天下大局出，着眼点已经高了众人不止一筹，也使得南平王府在如今始终高悬于各路诸侯之上。 “主公，如今已经快到五月份了，郡主也已经回归，主公大婚的事是不是稍作变通？”严明在旁边见到薛洋和袁袭将王建下西川的事情扔在了一边，顿时开口道：“上表朝廷和传讯天下，两件事我等如今已经在办了，就是不知主公是否——”严明是难得的说话没有直来直去，但是在场众人去都明白他的心思，僖宗皇帝的诏令还在南平王府摆着，李稚妍千里迢迢南下，其本身的情义众人也看在眼里，所以此时此刻众人考虑的都是劝说薛洋将李稚妍也一起娶进来。 “先生你们去筹备吧，这件事容我考虑两日。”薛洋起身苦笑不已，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李稚妍是僖宗皇帝的女儿，对方才去世不到数月，女儿嫁人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传出，只怕来自长安的责难对方就扛不起来，他此时实在是不愿再让这位孤女惹这些麻烦。 严明也知道薛洋在担心什么，所以朝着袁袭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匆匆出去之后，严明低声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了，也没有多少时日，距离六月初六还不到一个月，郡主若是不能按时赶回该如何是好？” “郡主行程的事情交给我，我让十三司快马催促，实在不行让王成率军北上接应车架进入荆州。”向杰在旁边点头道：“主公担忧的事情，我会设法告知郡主，至于长安那边。” “长安那边不用管！区区唐皇的责难，难道我南平王府还会惧怕不成？”严明大袖一摆，随即道：“主公一脉人丁单薄，繁衍子嗣乃是人之大伦，这好不容易成亲，还能受唐皇左右不成？郡主赶在主公大婚之前将先皇遗诏送入金陵，其本身也是点头的，这还担心什么？” “至于主公之疑虑，也简单，向杰，你去找下陈大娘子和杨大娘子，让她们出面即可。”严明在旁边一笑，直接扔给向杰一个任务，后者见到袁袭也点头，只得苦笑着摸进了王府内宅，让陈南岳去找陈潇潇和杨若兰。 “你在看什么呢？半天没有动静？”向杰和两女说了什么没人知晓，但是等到薛洋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到陈潇潇已经到了他身边，顿时无奈一笑。 “在想稚妍姐姐？”陈潇潇美目一盼，随即在旁边摇头，故意皱眉道：“王府中我们三个你还不够啊，居然还想着人家郡主！” “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薛洋拉着她走进后花园，边走边苦笑道：“你不是这几天和沐雪打算回扬州一趟吗？” “这不是在等你吗？”陈潇潇也没在意这些，反倒是看着对方道：“是不是有些担心？” “确实。”被对方说中了心思，薛洋也不隐瞒，陈潇潇和他时间最久，两人早就心有默契，所以薛洋直接叹息道：“这新皇看起来对我南平王府也是顾虑颇深，只怕这个时候就算是稚妍安全抵达金陵，人家也未必同意将郡主嫁进王府。毕竟是皇族中人，出嫁不能随意，还要宗正寺点头，否则一切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于稚妍本人也会受到皇族责难。” “而且，最要命的是，正妃只有一人。”薛洋停下脚步看着陈潇潇柔声道：“皇家的颜面最重要，虽是乱世，我是不在乎，但若是南平王府一下子多了四位王妃，而且你们三个平家女子和她一个郡主平起平坐，你们几个只怕以后会受人非难，稚妍也是如此。搞不好，这个大婚仪典都会被人破坏。”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不是有先皇遗诏在手中吗？而且还给你封了一堆官呢。”陈潇潇在旁边皱眉不止，但是随即一笑道：“再说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真把唐皇诏命当回事，你都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 “潇潇说的是，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此时杨若兰忽然转身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巧笑倩兮，一脸的笑意道：“不用担忧我们授人口实，我们都知道你的好，外人怎么说随他说去便是，只要你自己不怕唐皇就好。我想稚妍也是一样，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此时赶回金陵。” “稚妍在长安遭逢大变，但是依然能坚持南下金陵，一片情意你不该负了她。”杨若兰在旁边柔声道：“若是你大婚只娶了我们三个，那将她置于何处？那才是让她被天下人耻笑。所以不必理会这些，反正你娶三个是娶，再多一个也不多。我们姐妹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也没心思吃你的醋了。” 薛洋被她这番话说的一呆，随即抬头，却见到杨若兰那一脸的笑意和往常竟是大为不同，忍不住心头一动，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你这人脑子是好，就是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杨若兰拍手在旁边笑道：“中午我做了羊肉米粉，怎么样，去吃点？” 第三百二十章 大婚（中） “启禀主公，南平王府的信使送来一份喜帖，说是六月六日南平王大婚，邀请天下各路诸侯前往金陵观礼。”汴州城内的东平王府内，朱全忠见到郑璠走进来之后，苦笑道：“这时候大婚？怎么才提前一个月传讯各地？” “主公有所不知，金陵传来消息，说是先皇临终前传出诏令，将平湖郡主也赐婚给了郡王，所以大婚仪典重新准备了一番，耽搁了一些时间。”郑璠执掌的宣武军情报机构最近也将触角往南延伸，所以金陵城内的消息也在逐渐往汴州送达。 “看起来这位薛郡王是想借大婚做点别的事情了。”旁边敬翔若有所思道：“新皇登基，封赏了各路诸侯，但是南平王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这位王爷难道心里乐意？如今平南军在南境攻城略地，南平王府只怕不日便可统一南境，此时若是娶了郡主，只怕新皇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军师以为，本王该不该去贺喜呢？”朱全忠在旁边沉默半晌之后抬头问道。朱全忠是这次新皇登基之时最大的受益者，不仅仅被新皇加封，而且还名正言顺的占据了东都，在中原声势大涨，心头也有些蠢蠢欲动。 “去，为何不去，不过费些礼物而已，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平南军的实力，而且说不得还能和南平王好好谈一谈。”敬翔在旁边眼珠子一转，随即笑道：“老郑，就由你待主公前往金陵一趟如何？” “军师吩咐，末将自当领命，必定不负所托。”郑璠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点头朝着朱全忠笑道：“就怕要让主公破费给末将挑几件好点的珍宝了。” “你们呐，我可是真心想去贺喜的。”朱全忠见到两人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无奈，但是随即道：“你得空找下王妃，她会帮你准备妥当的。不过军师的意思是想和南平王联手是吗？” “我汴州如今南有杨行慜牵制，西面有王重荣压迫，北面李克用也是一刻不停准备南下，我军三面受敌，只怕不仅不能东进，反而时刻需要将主力兵马分别屯驻三个方向，也就失去了壮大之势。”敬翔在旁边叹息道：“子明与我也是愁思良久，才定下了这个南下结盟南平王府的方略，此时正是好机会。若不是有杨行慜在中间当着，微臣都想让主公亲自去一趟金陵了。” 朱全忠被敬翔的一番话说的忍不住跟着叹气，汴州地处中原，都是平原，一览无余，根本无险可守，而周边强敌环伺，宣武军竭尽全力之下尚且才堪堪守住目前的局势。宣武军的地盘目前看起来一团和气，在谢瞳的主持之下，内政渐入佳境，只不过只要一想到四周的敌人，所有人都会羡慕的看着南边。 “军师，只怕我们在动，人家也未必不会吧？就算是远交近攻，北面的李克用呢？”朱全忠在旁边问道。 “那就看南平王如何抉择了，还有我们和河东如何取舍。”敬翔在旁边摇头道：“但是我想老郑一定会设法说服南平王的，至少能牵制住杨行慜，让我军能够顺利拿下徐州。” 汴州城内朱全忠君臣在拿着薛洋的喜帖讨论结盟的事情的时候，其实在北面河东，李克用也在随后不久接到了消息，和朱全忠这边还和敬翔商量不同，李克用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让克修即可南下，对了挑三百匹，不对，五百匹骏马，然后带上其他礼物一起过去，一定要设法说服薛王爷和我们联手，先打掉朱全忠，到时候中原就是我沙陀人的牧场了。” 李克用可是筹谋了良久想要对付朱全忠，只是奈何王重荣始终不愿意出力，甚至于连华州如今都被韩建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占据着，让他无可奈何的同时，也逐渐失去了对河中的信心。若不是一心一意想要争夺中原，只怕沙陀骑兵都要直接打进河中府了。 此时南边的喜讯传来，他哪还不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能够让平南军出兵徐州，不用多，战场之上冒个头，就足以吓得朱全忠不敢乱动。而对方一旦被牵制在徐州战场之上，那么北面能够防守自己的兵力如何能够挡得住骑兵的冲击？ 李克用这边是欣喜若狂，恨不得李克修飞到金陵的同时，其实还有一人也在对着这份喜帖呆，只不过和朱全忠、李克用的信心满满，势要同平南军结盟不同，他的心思就要深沉得多了。 “军师，说说吧，如今我是不是该去金陵一趟？”颍州城内，杨行慜望着戴友归问道。 “派一队信使带上厚礼即可。”戴友归很显然是想到了这次金陵大婚时可能出现的变故，但是依旧继续道：“我军的方略不能变，夹在朱全忠和薛洋之间，主公唯有尽可能壮大自己，夹缝中求生存。但是如今平南军精力放在南面，和朱全忠却截然不同，这对于我等来说是天赐良机。唯有此时尽可能扫平周边各州郡，才能在对方转身北上之时壮大自己。” “兵法云，因势象形，不拘泥一处。若是平南军真的主力北上，我们是在第一线，但是唇亡齿寒，朱全忠也未必会真的想薛郡王大军往北，大家都在借势而已。”戴友归说到这里苦笑道：“如今平南军大势已成，各方诸侯与其差距越来越大，所以都会借力。但是此时不论谁到金陵，都无法左右平南军自身之方略，所以主公去不去，都一样。” “就依军师所言，立即传讯刘威，抓紧行动，不要迟疑了。”杨行慜传出命令之后苦笑道：“现如今，人家只是一场大婚仪典，就能搅得天下各路诸侯心思不一，真正的一举一动皆可左右天下大局了。” “自从被加封为南平郡王，薛相公身上的枷锁已经尽去，如今长安的压制已经越来越不起作用了。”戴友归在旁边道：“不过，以臣之见，只怕长安未必会甘心吧，这场大婚仪典说不得还有其他的客人不请自去。” “唐皇吗？”杨行慜在旁边摇头，随即道：“不论薛郡王手中的先皇诏令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更何况，那位平湖郡主此前三番两次前往扬州和金陵，只怕郡主已经意属南平王府了。” “唐皇登基，意气风，让韦昭度统兵下西川，结果薛郡王就来了这一手，先皇去世数月，他以郡王之尊大婚，而且还娶了郡主，传告天下，而且手握先皇诏令，主公，你说这是在打谁的脸？”戴友归忽然一笑，起身道：“主公且看吧，六月初六的这场大婚，只怕未必那么好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婚（下） “王爷，大娘子让您过去一趟，说是准备的袍服需要试穿一下。”月儿过来的时候，见到薛洋在旁边沉吟不语，当即行礼道：“郡主还从长安带过来了宗正寺的郡王冕服，说是让您去挑一下哪个合适。” “这有什么好挑的，都一样。”薛洋被月儿一说，放弃了刚刚的思考，起身边走边叹息道：“成个亲怎么这么麻烦？不是拜堂就好了嘛？” “您是郡王啊，郡王大婚是有礼仪规程的，不然的话会被人笑话的。”月儿在旁边忍不住一笑，南平王府应该算是这天底下规矩最少的一处了。但是在如今薛洋大婚，各路诸侯使者络绎不绝赶到金陵的时候，所有人却都不敢怠慢了，甚至于熟知朝廷礼仪的常俊和杜让能更是火被调了回来和孟昭图一起，全力以赴负责这场大婚的所有流程。 “看起来我们的郡王爷似乎有些不高兴啊！”薛洋走到王府内宅的时候，李稚妍他们四女已经将无数的袍服都搬了出来，见到他的脸色顿时忍不住笑道，“让你来只是挑一下，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往日的意气风都哪里去了？”他们四女除了陈潇潇之外，要么是没有家人，要么就想李稚妍这样，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所以想来想去，索性也不用避讳，就在王府里住着，等到出嫁那天，再从陈家在金陵的住所启程，乘花车游街。 “还是这件吧，大红色，搭配你们的翠绿色婚服，倒也合适。”摆在薛洋面前的除了陈潇潇和张沐雪等人准备的婚服之外，还有郡王级别的常服、冕服和朝服，各式各样的让薛洋一阵头大。他本身对于这个时代种类繁琐的服饰就不太明白，此时更是索性直接拿起陈潇潇他们手绣婚服笑道：“就这件吧，只怕我真要穿着王侯冕服成亲，长安的御史郎官能骂死我不可。” “是不是长安来了消息了？”听到薛洋这句话之后，李稚妍原本给他穿衣服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微微一愣之后问道。 “没有，不过你们也要有准备，只怕初六那天不会太过于安稳。”薛洋摇头道：“就算是唐皇不追究，那不是还有杨复恭吗？如今帝都对金陵的压制越来越明显，送到朝堂中枢的表文奏章也都一去无消息，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算了，不管了，抗旨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说完之后见到四女脸色有些沉闷，薛洋自己也觉得有些后悔，直接穿着半拉子的婚服转了一圈，笑道：“看这衣服还合身吧？” “潇潇，你的绣工很好啊，什么时候教教我吧。”杨若兰在旁边点点头笑道：“这龙形图案倒也真是逼真。” “合适就行。”薛洋见到外面陈南岳探出了脑袋，当即将衣服脱了下来，抱着李成转了一圈笑道：“过几日你是不是该喊我姐夫了？等过往今年，送你去上学，学文习武，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姐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薛洋是匆匆而去，但是旁边陈潇潇却看了一眼李稚妍笑道：“他对成儿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说得好像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坏人一样。”李稚妍也是跟着一笑，随即脸上一红，朝着陈潇潇笑道：“要不，我们提前给潇潇行礼吧，这南平王府的正妃啊，妾身有礼了。” 她们几个在内宅闹成一团的时候，外面薛洋也匆匆而至，见到袁袭和6翊站在跟前，有些诧异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各路诸侯的使者来了不少，这几天末将和军师都快忙不过来了。”6翊在旁边苦笑道：“都在试探我平南军的动向，那几位都想结盟。”因为薛洋大婚，甚至于岭南的战事都停了下来，6翊带着李孝常和高济等高级将领更是全体回归金陵坐镇，甚至于第一卫直接分出一半兵马进驻金陵城，执行防卫任务。 “这些都是小事，军师只有办法应付，你们来是不是长安有消息了？”向杰这些时日在暗中部署大婚当日的事情，十三司暗卫在阿贵回归之后更是抽调了几乎全部人手暗中在金陵城各处潜伏，防止出现意外。 “十三司却有消息传来，长安有信使紧急朝金陵而来，而且不是一般的御史郎官，而是一队人马，以仆射氏叔琮为，看其气势大有在大婚仪典上闹事的架势。”6翊在旁边点头道：“是否要派人在半路拦截，等到仪典之后再放他们进来？” “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吗？”薛洋摇了摇头道：“更何况这种事情你也瞒不住，到时候平白的被人看笑话。”不过他话说完之后反而一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如今全天下的藩镇大员都知道我南平王府被帝都压制，所以他们若是真在仪典上闹一闹，倒也能让其他各方安心，否则的话稚妍的身份还真容易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主公说的是，郡主嫁入王府，本身对于长安朝局来说就是一场震荡，说起来以后主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若是真要有心干预朝局，只怕杨复恭和唐皇二人还真拦不住。”袁袭在旁边点点头道：“所以闹上一闹也好，至少能够减少部分有心人的猜测。不过也不能让氏叔琮横行无忌，得找个人克制他才好。” “就让王徽到时候跟在他身边，负责接待这位尚书左仆射便是。”薛洋微微一笑，一句话让袁袭恍然大悟，跟着笑道：“此公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出面肯定能让氏叔琮气死。” “好了，大婚仪典之前，若是有人想要见我，一律推了，就说筹备大婚甚急，时日临近，仓促不堪，一切都推到大婚以后。”薛洋在旁边继续道：“就算是氏叔琮也一样，挡住他不要让他去找郡主。” “主公放心，如今王府周边都是十三司暗卫，而且除了我们王府自己人之外，剩下的外来使者全都安排到了各处驿馆，微臣亲自安排的，定无差错。”袁袭在旁边笑道：“不论长安来的是明枪还是暗箭，都让他无用武之地。” 把随着薛洋君臣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捋顺，在六月初六越来越近的时候，金陵城的风雨也越来越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府的方向。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合卺交杯（上） “快去快去，郡王爷今日大婚，同娶四美，马上就要花车游街了，咱们快去看看。”六月初六的金陵繁花似锦，锣鼓喧天。几乎是从一大早开始，喜庆的气氛就开始满布全城，虽然紧急出动的第一卫兵马几乎将全城各大主要街道都布满了捎点，但还是无法阻止住百姓们围观的热情，一大早就有无数人开始围绕着金陵城玄武大街翘以盼，等待着花车经过。 而除了本城的百姓之外，更有无数人从江对岸的舒州、扬州甚至是蕲州等地而来，原本就足有三十多万人口的金陵城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天，人流暴增，几乎一下子增加了一倍还多。伴随着淮南新政顺利推广，南平王府在东南百姓心中的声望直线上扬，南平王大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意味着这些良政从今天起开始有了稳固的延续基础。不过百姓虽然热情，但是这么庞大的人群让负责执勤的第一卫全军如临大敌，几乎是不顾烈日炎炎，全副武装，把守各个路口，唯恐出现什么变故。 平南军严阵以待，不过这些百姓倒是似乎对于军兵没有什么畏惧情绪，相反，有些人还看着对方甲胄在身汗流浃背，时不时的还会上前问候，甚至帮他们倒水。 “主公，这百姓是不是人太多了？”此时南平王府高层几乎是全部身穿华服，聚集到王府跟前，只是袁袭和严明对视一眼之后却皱眉道。 “无妨，自古王侯成亲，百姓围观那都是传统了。”旁边久违出现的高骈直接摇头道：“时辰差不多了，快启程去接亲吧。”他作为今日大婚的主婚人，显得非常高兴，甚至于看向薛洋的目光比看自家侄子还要柔和。 “走，接亲！”薛洋点了点头，在王府门口翻身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直奔陈家在金陵的府邸而去，瞬间整个金陵城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追逐新郎官而去。 “你们去招呼客人，这里交给我和常俊就可以了。”高骈朝着袁袭摆了摆手，随后笑道：“正好，那几位老朋友，稍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老相公打算出手？”袁袭在旁边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惊喜道：“老相公要是出手，那可比我等要更有威慑力。” “交给我，不就是氏叔琮吗？不用怕他，在我面前，他还不敢翻出大浪来。”这一世的高骈没有如史实记载那样做出那么多荒唐事，而且是主动上表留后薛洋的，所以他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丝毫未减，反而伴随着平南军的逐步壮大而跟着上扬。此时他开口，自然是让袁袭彻底放心了。 王府中，袁袭在安排最后的事情，而薛洋带着6翊等清一色平南军青年将领组成的迎亲队伍也到了陈家门口。 “陈烨，陈武，你们两个怎么赌着主公的去路啊？这可不对啊！”6翊几乎是一下马就现，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陈烨和陈武两人，顿时笑骂道：“是不是觉得今日我管不得你了？” “别，你是大将军，我们可是下属。”陈武在旁边笑道：“不过今日我们可是陈家子嗣，郡王要娶王妃，那可得先过我们这一关，不然的话，这陈家大门只怕主公进不去啊。” “去去去，一边去，还有我们呢！”陈武话音刚落，旁边霍存和刘捍等人也一股脑钻了出来，笑道：“主公，6帅，今日我们也代表女家，这四位王妃都在里面，主公打算怎么让我们让道啊？哈哈。”他们都是黄巢昔日部下，此时直接把自己当成了杨若兰的家人，把着大门看着6翊嘻嘻笑道。 “主公，要动手吗？”6翊看了看身边自己带过来的6盛、殷红林等一班青年将领，顿时笑道。 “主公，我看今日这事还是主公自己应付吧！”王成在后面拉了一把6翊，随后笑道：“打架的事情我和6帅带着小子们就行了，不过这拦门的事情我们不擅长。” “得，我亲自来，说说吧，打算让我这个郡王爷怎么样才能进去啊？”薛洋哑然失笑，不过倒也觉得新奇，下马之后站在门口，朝着6翊使了个眼色，然后看着陈烨等人笑道。 “主公，今日迎亲，按老规矩，主公该先作一催妆诗，然后我们才好让王妃们出门啊！”陈烨在旁边一把将陈武挤到了一边，笑道：“四位王妃，那就该是四催妆诗，也好显得主公不厚此薄彼，而且文采飞扬啊！” “我去，陈烨，你够狠！等着回头我怎么收拾你！”6翊在旁边笑骂道：“我们平南军起家可都没什么学识啊，这个要不主公你自己来？” “就知道你小子也没安什么好心。”薛洋一愣，随即白了一眼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然后笑道：“四催妆诗可以啊，不过我说一，你们就请一位王妃上花车才好。” “这！”这句话倒是让陈烨一愣，随即咬咬牙道：“好，一诗一位，主公来第一，我们大伙听着好那才能请王妃啊。” “听好了。”薛洋咳嗽了一声，直接脱口而出第一，这本是他私下里准备前人的诗作，倒也不用自己现作，反正催妆诗自己倒还记得几，此时拿出来应景倒也可以。 喜气拥朱门，光动绮香陌。 行到紫薇下，悟身非凡客。 不须脂粉涴，嫌怕太红白。 留取黛眉浅，画章台春色。 这一催妆诗倒是听起来中规中矩，而且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人大多数对于辞赋并不精通，学识最渊博的严明他们几个今日可没来，所以众人只是跟着摇头晃脑的听了一遍之后顿时大声叫好。 “陈烨，快去请一位王妃出门吧。”6翊在旁边笑道：“依我看，这诗写的分明是郡主嘛，先请郡主出来。” “哈哈，好。”陈武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匆匆找到候在一旁的杏儿等几个丫鬟，笑道：“主公第一催妆诗作出来了，请郡主先上花车。” “哈哈，稚妍，没想到我们的郡王爷居然还真有些文采啊，这催妆诗作的倒也是四平八稳，怎么往日里没听他提起过？”此时陈家内宅的绣房里，薛洋的是催妆诗早就传进来了，四女身穿翠绿色喜服，在一旁笑成一团。 “我先走了，你们一个一个都跟着啊！”李稚妍脸色羞红，但是随即就跟着嬉笑道：“我们的正王妃，只怕要压轴出场了，也不知他给你作一什么诗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合卺交杯（下） “唉，你们觉得王爷给哪位王妃写的诗是最好的？我还是喜欢四王妃那。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写得多好。”嬉嬉闹闹的催妆诗在陈家门口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让周边围观的所有百姓跟着欢呼不止，当薛洋真的带着四位王妃拜别陈老爷子等几位长辈，出门上了花车之后，整个金陵城内开始传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围绕着花车游街，人流开始迅涌动，无数的百姓纷纷伸出脑袋，就为了看看这注定会轰动整个天下的一场大婚，也想看看威慑东南的这位郡王爷的风采。 而跟在花车后面，杏儿、月儿、臻儿他们几个大丫鬟则一边跟着游街一边私下里讨论着刚刚那一接一的催妆诗，窃窃私语之中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神情。 “主公，你这几诗只怕顷刻之间就会传遍天下了，到时候男女成婚只怕都要以主公的催妆诗为例，可是苦了我们这帮还未成亲的。”6翊在旁边朝着一袭白马走在前面的薛洋笑道。 “还不是你们这帮小子害的！”薛洋也是忍不住好笑，不过回头看着一溜四辆花车跟在身后，也是心有恍然，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世上都到了成家的时候了。他至今还记得此前在霍州官道上碰到陈潇潇时，自己才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可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八年了。 “走吧！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带着花车队伍一路朝着王府而来。这一路上旌旗招展，所到之处，无数百姓欢呼不已，祝福声直冲云霄，整个金陵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这一刻的薛洋和随行众人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来自百姓的那种近乎于虔诚的拥戴，沿途之中，还有各式各样的祝福彩旗不断被百姓举起，来自东南各地的商旅更是在这一天打出了各式各样的祝福活动，除了想趁着大婚仪典做生意之外，更多的也在表达他们的祝福。 “哈哈，恭喜主公大婚。”南平王府门口，严明带着王府一班下属齐刷刷拱手，迎接花车之后，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拜堂仪式。因为薛洋双亲亡故，所以新人拜天地的时候只有高骈坐在上方，然后几乎是一边表主婚词一边接受新人的礼节。 “挑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高骈是显得有些高兴，抑扬顿挫的话语声中薛洋带着陈潇潇等人逐渐将这场仪典的规程一步步走完。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月儿和杏儿等几位大丫鬟在四位新人拜见高堂的时候端过来合卺交杯酒，看着四人笑道。 “你看主公，这可是苦酒，也不知道陈烨这家伙从哪寻来的，脸都被麻翻了。”6翊在旁边听到高济的话之后愣了愣，随即见到薛洋果然嘴角扯动了一下，但是还是将合卺和四女同饮下去，顿时低声苦笑道：“你们还真敢折腾主公啊，小心被翻旧账。” “放心放心，主公可是个大度的人，才不会为了这个生气呢，你没看我叔父也坐在上面乐呵呵的吗？”高济丝毫不以为意，在旁边笑道。 他是不知道，此时薛洋是有苦难言，这苦酒还真是把舌头都麻翻了，他和四女各饮一杯，喝的最多，所以此时是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主君，喝点这个，这是甜酒。”杏儿在旁边见到薛洋脸色的变化，当即暗自推了他一把，如此一来后者连续抿了几口甜酒之后才逐渐的缓过神来，长长的吐了口气。 在一片笑声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了各式各样的祝福，虽然礼仪规程还在常俊等人的指挥之下继续，但是明显的都摆脱了之前的那般教条，反倒是逐渐的欢乐起来。等到共牢而食这个环节结束，新人送到新房之后，整个南平王府的这场大婚仪典也正式达到高潮。 “哈哈，主君，千秋岁月，结共生。”喜嬷嬷在旁边递给四女一人一个绣盒之后笑道：“主君大吉大利。” “通知先生，今晚大家都有赏。”薛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朝着众人一拱手，也是带着一丝由衷的笑意，虽然仪典纷繁复杂，自己到现在还有些迷糊，但是好歹对于他来说已经走完了。 众人嘻嘻哈哈闹完了洞房，开始将四位新人逐一送到各自院落之中，而薛洋也开始朝着陈潇潇笑道：“一会让杏儿给准备点吃的，我在前边只怕还有大事要办。” “你就放心去吧，这王府又不是没住过？”陈潇潇拿下团扇走过来笑道：“今日的仪典倒是还挺新鲜的，不过，今日这四位王妃一同嫁给你，你打算晚上在哪安置啊？” “哈哈，保密。”薛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微微一笑，随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匆匆而去，惹得她在原地泛起了一丝晕红，但是随即也跟着微微一笑。 诚如薛洋自己所言，此时在外面的席面上，他还有要事要办。而且刚刚仪典还在继续的时候，袁袭和李振等人都半途离开，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他一走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拱手祝福之外，眼神都不自觉的朝着旁边的偏厅忘了过去。 “不理他，喜宴继续。”薛洋摆了摆手笑道：“高叔父不是过去了吗？仪典如今也走完了，无妨。” 他一声令下，喜宴立即摆了上来，折腾了大半天之后，王府之中重新传出丝竹管乐之声，热闹的气息开始重新传出。 而薛洋也带着众人出门，开始当街给前来围观的所有百姓派喜钱和喜糖。在陈家和陈潇潇主导的蔗糖逐步传递开来最后，这些时兴的东西开始在东南一带盛行。而所有的百姓不论贫富在这场热热闹闹的场面当中能够亲眼见到薛洋一面就非常满足了。至少如今这天底下只有南平王府的这位郡王爷始终保持着亲民的形象，而且时常深入民间，访贫问苦，让东南各地百姓的日子逐渐的好转。所以他一袭喜服出现在街头的时候，顿时引了无数的欢呼。 “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前来为小王贺喜，今日无以为报，薛洋自当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福利，为天下局势尽心尽力。”薛洋朝着所有百姓拱手一礼，其脸上洋溢出来的自信和潇洒更是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发难 “主公，人来了，那些藩镇大员的使节也跟着过来了。”在外面拜谢了前来祝福的百姓之后，薛洋刚刚回到府中，袁袭就走了过来，低声道。 “呵呵，看样子，都打算看热闹不嫌事大了？”薛洋冷然一笑，随即摆手道：“不管他，我去敬酒，把他们扔在一边，这个时候谁冒头谁的心思就越急迫。我们就要放鸽子！” “放鸽子？这是什么词？”薛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袁袭愣了一下，但是对方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始带着陈南岳逐桌敬酒。此次参加大婚仪典的除了南平王府各级官员之外，还有和王府交好的各大商家，包括南平王府各级文官、将领的家眷，甚至于还有不少从外地赶过来的百姓代表，都被严明给请进来了，这么多人稀稀朗朗将整个王府大厅和后花园全都坐满了，甚至于连两个偏厅和小花厅里也全都是客人。 薛洋几乎是一边走一边和各桌敬酒，而且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和众人聊一会。这些人除了王府内部官员将领之外，剩下的商家今日前来除了祝福薛洋大婚之外，还有打探东南建设的事情。早在江东刚刚收复的时候，严明就对外透露，王府打算在南境颁布一系列建设纲要，其中涉及到港口、官道、盐商、作坊、丝绸、瓷器、蔗糖等林林总总上百个分类行业，这些如今可都在东南商圈内传开了，很多项目甚至于还都是王府和陈家直接投资兴建，这些人如今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郡王大婚，我等来凑个热闹，祝愿郡王琴瑟和谐，伉俪情深。”杨飞在旁边端着酒杯笑道：“郡王爷为东南国事操劳，安定民生，也给了我等行商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我等无以为报，只能水酒一杯，聊表心意，若是郡王有事差遣，只管吩咐一声，扬州商界一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呵呵，杨家主是盯上了东南的那些买卖吧？”沈家成在旁边笑道：“今日郡王大婚，可不适合跟你说这个啊！” “你看我，这三句话改——”沈家成的话让杨飞老脸一红，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忽然一群人赶了过来，远远的就一声怒吼，让在场所有的嘈杂声瞬间被覆盖，“南平郡王浩大的架子，放着唐皇圣旨钦差不接待，却跑到这里和一群商旅有说有笑，郡王爷这是打算意欲何为？当真不把唐皇放在心上吗？” “混账，什么人敢这么对郡王爷说话？”杨飞正在恼恨有人打断他的话由，以至于好不容易抢到的和薛洋单独说话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但是他一句申斥还没说完，就见到来者身穿紫红色官服，顿时耸然一惊，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他躲在一边，但是沈家成却走了上来，拦住了来者，冷笑道：“今日郡王爷大婚，普天同庆，你是何人，也敢来王府撒野？”沈家本就是兵仗局的一员，所以他也算是南平王府隶属的官员，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是毫不相让。 “你！”沈家成的话和旁边薛洋那冷峻的面容让来者气的胡子都差点翘了起来，怒指对方道：“一个商籍贱民也敢在本官面前说三道四，来人，给我拿下！” “氏叔琮，你打算把谁拿下？”来者的话刚刚落下，在场众人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瞬间转移到了薛洋身上。在南平王府，没有眼前这位的点头，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这么大的胆子？不过众人脑海中的念头刚刚落下，来人的身后，袁袭和高骈联袂走了过来，高骈看着对方冷笑道：“尚书左仆射，倒是官职不小啊，这官威也不小，不过你在本官面前，可没有你放肆的余地。” “今日乃是本王大婚，这南平王府也是本王的府邸，怎么？左仆射打算喧宾夺主不成？”薛洋见到高骈两人走上前来，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氏叔琮似笑非笑道：“左仆射是不是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宽了？我东南可没你长安那么多规矩，士农工商本就是一体，哪来的尊卑贵贱？在本王这里，一律一视同仁。” “难道这边是郡王爷的主政方略？”氏叔琮被高骈和薛洋的话说的胡子乱抖，在这两人面前还真没其他人什么事，一个郡王，手掌东南军政大权，已经是天下第一诸侯，一个则是曾经大唐的顶梁柱，这两人几乎算是如今大唐权势和威望最高的两位了，就算是唐皇亲临，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动容的地方。 “你可以这么认为。”薛洋扫了一眼站在氏叔琮身后的那一行足有二十多人的使团成员，心头一动，随即笑道：“今日乃是本王大婚，这些军国大事，改日再谈。本王敬酒答谢前来贺喜的嘉宾，诸位难道也想跟本王一起？” “这——”薛洋轻飘飘的一句话固然是让氏叔琮脸色一变，他身后的那些各家藩镇的使节此时也显得颇为尴尬。本来他们只是打算前来看热闹的，但是对方这一句话却让他们一下子没了立场。若是执意上前得罪了对方不说，难不成真变成了对方的下属陪着敬酒不成？若是就此退开，那岂不是丢了背后自家的面子？如今这场大婚几乎是全天下瞩目，今日到场的人也是五花八门，上上下下什么人都有，若真是传出了什么笑话，只怕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天下，彻底变成一个笑柄。 “郡王爷说笑，今日您大婚，自然是您做主，谁敢跟您过不去？”李克修在旁边倒是看着氏叔琮和宣武军的郑璠冷笑一声，随即上前笑道：“末将李克修奉晋王之命前来贺喜，祝愿郡王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啊！” 他一开口，其他的使节纷纷上前，朝着薛洋祝酒之后就打算离开，只有郑璠等少数几人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郡王成婚祝酒，那是私事，今日本官前来，是为国事而来。还请郡王爷放下私事，以国事为重！”氏叔琮见到李克修只是一句话就将自己好不容易纠集过来的使节成员全给瓦解了，顿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上前道：“本官身怀唐皇圣旨，还请郡王爷立即接旨，不得怠慢！” “圣旨？”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那一瞬间的表情让氏叔琮老脸一红，也让旁边的郑璠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妙。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两份圣旨 “左仆射既然带了圣旨前来，为何当日抵达金陵的时候不宣啊？”袁袭在旁边看了一眼氏叔琮冷笑道：“为何非要在我家主公大婚之时宣旨呢？你这是来宣旨的还是来捣乱的？还是唐皇让你来就是阻挠我家主公成婚的？” “袁军师息怒，依下官看，唐皇自然是没这个意思，八成是这个左仆射自己和某些人沆瀣一气，故意来砸场子的来了。”李克修此时凑上前来冷笑道：“左仆射，我说的对吧？你和宣武军早就暗中勾连，试图搅乱郡王爷大婚仪典，你该当何罪啊？” “是吗？左仆射？难不成你真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欺负我南平王府无人了？”薛洋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克修，敢当众直截了当的说出氏叔琮和朱全忠勾结的话，估计也只有李克用这一伙人了。不过对方这句话倒是让他想起，后世史籍记载，朱全忠在胁迫昭宗皇帝禅位的时候，眼前这位左仆射好像就是当了带路党。 “你，你信口雌黄！本官乃是唐皇所命，皇命钦差，前来金陵传旨，你们休要含血喷人！”李克修的话让氏叔琮脸色大变，急忙怒斥对方，但是此时他身后站着的郑璠等人却让他是有理说不清，毕竟所有人的眼睛此时都盯在他身上。 “郡王爷莫要听这小人谗言，本官来传旨，不论何时，郡王爷都应接旨，如何敢和唐皇讨价还价？况且，郡王爷未经宗正寺肯，唐皇下旨就擅自娶平湖郡主为妾，这是在打皇家的脸吗？”氏叔琮见到薛洋的脸色也逐渐有了变化，顿时上前道：“还请郡王立即撤去宴席，摆下香案，领南平王府下属文武接旨，同时，对外宣告，取消平湖郡主为妾一事。” “放肆！”他一句话算是把高骈彻底激怒了，当即指着对方的鼻子怒斥道：“氏叔琮你好大的胆子，还敢说你不是来捣乱的？郡王爷大婚，这仪典都走到一半了，你敢在此地大放厥词，要撤去宴席？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在本官面前，收起你这左仆射的架子，我告诉你氏叔琮，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宰了你！” 高骈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寒，连带着杨飞等商家更是心惊胆战。眼前这位可不比其他人，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所有人可没少吃他的亏，此时见到他勃然大怒，更是齐齐的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这种纠纷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了，不过众人的眼光也随即聚焦到了薛洋身上，毕竟他的态度才是决定了一切。 “高叔父息怒，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因为高济的关系，高骈也算是平南军一众年轻将领的长辈，所以薛洋上前拉着对方笑道：“且交给我便是。” “不过一个区区尚书左仆射而已，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金陵狂吠不止。”高骈是余怒未消，今日薛洋的大婚仪典他既是主婚人又代表了薛洋的长辈，早就息了争霸的心思的他，看待薛洋算是真正像是看待自家晚辈一般，所以如何能够看着氏叔琮的举动不管？ “氏叔琮，你想干什么？”薛洋朝着袁袭示意了一眼之后，盯着氏叔琮冷笑道：“莫非以为我南平王府也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不成？本王成婚，原就是奉了先皇遗命，何来没有唐皇下旨？宗正寺还能管得了唐皇的圣旨吗？至于郡主为妾一事，你从何得知？本王娶得可不是什么妾，而是四位正妻！她们每个人都有先皇册封的诰命诏书！” “胡说，先皇殡天仓促，如何会给你下达这样的旨意？更何况，中书省和宗正寺也未曾接到先皇传诏，郡王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氏叔琮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急忙道：“先皇从病重到龙御归天，本官一直都在旁边，可不曾见过郡主去过，如何会有旨意传到——” “如何会有旨意传到金陵是吗？”薛洋冷笑道：“你们干的好事！还有脸说，和杨复恭这个奸佞串通一气，隔绝先皇和自家子嗣，让郡主和小殿下无从见到生父最后一面，这也是为臣之道？你以为长安距离金陵千里遥遥，本王便不知道你们做下的好事吗？若不是本王在帝都尚且有些人手，护送郡主见了先皇一面，险些就要被你们给瞒过去了。” “那，那岂不是，如今的唐皇的继位诏书也未必就是先皇的意思了？”李克修一张大嘴巴，直接接着薛洋的话让所有人都纷纷跳了起来，更是吓得氏叔琮急忙怒喝道：“郡王爷，此等大事可不能乱说，那先皇临终之前，朝中文武都在场，是亲自点头唐皇登基的。” “我又没说不是，氏叔琮你急什么？”薛洋看着对方，步步紧逼道：“唐皇的位置的确是先皇指定的，但是本王手中的诏书，那也是先皇交给郡主带回来的。你以为，神策军守备的明德殿就是天衣无缝了？告诉你，别说是明德殿，那便是武德殿当日唐皇殡天之时，郡主也在旁边！要不要我让郡主出来和你一一对质啊？” “你！”氏叔琮一句话还未说完，薛洋见到袁袭已经走了过来，顿时接过对方手中的圣旨扔给了氏叔琮冷笑道：“左仆射，你常随先皇左右，看看这上面的笔迹和印玺是不是假的。” 他直接扔出了圣旨，也让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郑璠忽然上前笑道：“郡王爷息怒，左仆射今日也不是故意要捣乱，只是牵扯到皇家事，不得不慎重而已。” “慎重？”薛洋看着郑璠似笑非笑道：“我看郑将军是话里有话吧？你来之前，朱相公只怕未必交代你这么做的吧？还是你以为跟着氏叔琮就可以别有图谋吗？” “这不可能！先皇的遗诏为何不经过中书省就对外下？”薛洋一句话说的郑璠不敢再言语，但是氏叔琮打开圣旨却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随即更是拿出自己怀中的那一份，脸色急变，像是一瞬间做出了决定，抬头看着薛洋道：“郡王爷的这份先皇遗诏没有经中书省确认，不能算数。本官手中的才是真正的圣旨，薛洋，你还不接旨吗？” “唐皇诏书你说不算就不算？你比唐皇还大吗？”袁袭在旁边看着氏叔琮冷笑道：“还是你觉得我南平王府就不敢清君侧，斩了你这个佞臣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争锋相对 “氏叔琮，你到底是何意啊？”薛洋冷笑着看着对方道：“你的意思，本王手中的这封先皇遗诏是假的不成？先皇的笔迹和印玺可不止你一个人见过！这可是先皇亲笔诏书！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本官看过，确是先皇亲书圣旨无疑。”高骈在旁边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氏叔琮，然后朝着众人道：“南平郡王是奉旨成婚，四位王妃都得到了先皇的皇封诰命，这一点确信无疑。” “那还说什么，郡王爷这大婚没有问题。”李克修在一旁当即道：“若是再有人敢乱说嘴，那就是其心可诛了。郡王爷，不用您出手，待下官帮你打了这帮小人，也免得搅乱了您的好事。” “克修兄稍待！”薛洋朝着对方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晋王爷此次不远千里前来给小王贺喜，请转告晋王爷，今日之情，小王铭记于心，容他日再报。” “王爷您客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等王爷大婚过后，下官再叨扰王爷。”薛洋与众不同的态度让李克修喜出望外，连连拱手，站在薛洋身边，俨然一副南平王府的臣子模样，倒是让其他使节暗中腹诽不止。 “氏叔琮，识相的，就赶紧走吧！你手中的唐皇诏书也可以带回去了，我南平王府有一份诏书足矣。”袁袭在旁边看到李克修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随即朝着站在一边脸色变幻不定的氏叔琮冷笑道。 “放肆，就算是郡王爷手中有先皇遗诏，那如今唐皇的诏书你怎可拒接？”氏叔琮被袁袭这一番话说的额头青筋乍起，当即怒斥道。 “哦，是吗？”薛洋看着对方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宣旨了？那本王要是不接你打算如何？” “郡王爷若是拒不接旨，那本官只有如实上报唐皇，到时候天威震怒，只恐郡王爷您承受不起。”氏叔琮咬牙看着薛洋那张越来越冷的脸庞，继续道：“唐皇诏书，天下诸侯还从未有过当面拒接的。” “是吗？”薛洋看着对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拿着唐皇来施压，本王便会放任你在这大婚仪典之上为所欲为吗？氏叔琮，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传令王府护卫，将这等不知上下尊卑的狗东西拿下，扔出金陵！”袁袭在旁边直接一挥手道：“金陵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我南平王府更不是你一个尚书仆射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郡王爷息怒！”袁袭一句话让郑璠坐不住了，对方已经从前者的眼光之中看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意，他执掌宣武军谍报组织，对于这位平南军的军师比所有人都了解，暗示真真正正可以一言而决的杀伐决断的人物。所以此时听到对方直接开口就要让传护卫进来，顿时上前直接道：“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左仆射也只是传旨心切，还请郡王爷息怒，听他说完。” “呵呵，没想到你居然也敢上前插一杠子啊！”薛洋看着郑璠此时出头，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看起来朱相公的心思也在朝堂之中了？” “王爷说笑了，我家主公乃是唐皇臣子，自然，自然为唐皇之命是从。”郑璠脸色一愣，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思，但是随即咬牙继续道：“还请郡王爷息怒。”他今日所作所为已经是违背了出行之前朱全忠的交代了，只不过氏叔琮此前跟他说的话关系太过于重大，所以才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但是对于眼前这位威震东南的南平王，他还是没办法与其抗衡。 “看起来朱相公倒是得了个好臣子，好一句为唐皇之命是从。”薛洋看着对方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本王要是不接旨的话，就不是唐皇臣子了吗？” “哼，小小一个宣武军而已，居然也敢在挟制王爷！”李克修本来就对郑璠一肚子火，此时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就凭朱全忠那等反复无常的人焉能和郡王爷相提并论？” “王爷息怒，末将并无他意。”郑璠急忙拱手，也不理会李克修的难，反而是看着薛洋道：“郡王爷三番两次拒接圣旨，若是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恐为天下人误会，末将这也是为了王爷清誉着想。” “哼，好你个郑璠，居然在这里拿捏我家主公？”袁袭在旁边看着对方冷笑道：“我看朱相公是该重新选派一位使节来金陵了。我家主公今日大婚，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这氏叔琮先是斥责我家主公娶郡主为妾，有辱皇室颜面，见到先皇遗诏之后依旧不依不饶。我就想问问，有这么传诏的传旨钦差吗？他氏叔琮来金陵多长时间了？为何此前不宣旨？偏偏要在此时？这不是其心可诛是什么？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助纣为虐，当真以为我平南军不会北上剿了你宣武军的老巢吗？” 袁袭这番话说的是疾言厉色，而且意义深远，几乎是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有些失色，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平南军若是北上，只怕没有哪一家诸侯能够挡得住这股洪流。对方这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左仆射，如今郡王大婚，你自己宣旨也不挑个时候。按理说你这传旨钦差应该是在抵达金陵的第一时间前来王府宣旨。结果你自己不出面，却在此时出来捣乱，确实不妥。”袁袭话一出口之后在场众人心念如电，在看到薛洋那种冷峻的面庞，真的是无人敢怀疑对方的话有假。所以几乎是氏叔琮脸色涨红刚要开口的时候，旁边有人就直接上前道：“郡王爷，下官也觉得左仆射此行不妥。” 说话的是杨行慜的使者，戴友归的弟弟戴友仁，他的话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随即纷纷上前，话语虽然不一样，但是意思却很明显，几乎是一边倒的站在了对立面，斥责氏叔琮搅乱婚礼。这一下风向陡然变化，出乎郑璠和氏叔琮的预料，也让两人一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 “看起来，主公和军师，已经应付过去了，传令卫队，暂时解散！”这边人群围绕，但是远处，6翊却和李振站在一起，在旁边若有所思，前者更是挥手让身后早就待命的护卫暂时解散。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合纵 文德元年的六月初六，金陵城的这场大婚注定引起了全天下人的关注，不论是藩镇诸侯，还是那些在底层挣扎求生的百姓，或者是对于平南军的畏惧想要未雨绸缪，提前探听动静，或者是听到了来自东南的那一缕福音，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期盼着这位大婚的主角，南平郡王新的动静。 “主公，这可是大婚的第一日，怎么起的这么早？”一大早，当6翊和袁袭等人刚刚来到王府军部的时候，现薛洋也走了进来，顿时诧异的笑道。 “你们几个家伙，我还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薛洋瞪了一眼6翊，也不理会自己说出去的词是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直接招呼道：“你们南征将领何时启程返回前线？我和军师去送送。”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一瞬间明白了薛洋的心思，当即道：“这是不打算掩饰我军南进方略了？” “不是不掩饰，而是不能让朱全忠这帮家伙摸准了我们的心思。”薛洋摆了摆手，招呼三人坐下之后道：“从明日起，各路诸侯的使节大概都会前来辞行，其他藩镇倒还好说，但是那几位只怕是得不到准信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对于他们，我军地处东南，不论往何处出击，都会牵扯到整个天下局势的变化，搞清楚我军之意图，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薛洋说到这里笑道：“不过，为了给朱全忠压力，我已经派人去请李克修了，今日下午就先见见他。” “嗯，有所区别，如此才能分化瓦解他们对于我南平王府的担忧，从而互相攻讦。”袁袭在旁边点头笑道：“如此一来的话，只怕6翊他们要晚点再走了。” “可以让高济他们提前返回，6翊你留下便可。”李振看着6翊道：“如今我们这位南征大都统可是名扬天下了，只要他在金陵，必然可以让所有人都摸不清我军底细。” 几人商议已定之后开始分头安排，等待下午李克修到后，薛洋当即向对方表达了昨日相助之情。不论如何，昨日在宴会之上，李克修的维护之意都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甚至于就连薛洋本人都没想到，李克用会对自己下这么大的本钱。 “郡王客气了，末将乃是粗人，看不得这些仗势欺人的事情。”李克修倒是连连摆手，薛洋如今权势震动天下，能够带着手下心腹朝自己拜谢，这份礼节也让他诧异的同时充满了欣喜。 “不瞒郡王，末将此次前来，除了代王兄为郡王贺喜，同时还有一事想请郡王相助。”李克修的性子并不擅长绕弯子，所以几句场面话一说完之后直奔主题，朝着薛洋拱手道：“郡王昨日也看到了，那个郑璠若不是仗着背后有朱全忠撑腰，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郡王大婚仪典之上横行无忌。如今宣武军在中原做大之势渐起，威压临近诸侯，东征西讨，难以钳制。我家王兄有意出兵南下，只是势单力孤，还望郡王能从南境前知一二。如此必让朱全忠左顾右盼，最终彻底败北。如此也为中原除一害！我家王兄言道，若是破了宣武军，土地子民，郡王先取，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如此一来岂不是占了晋王爷的大便宜了？”对方如此直白的话语倒是让袁袭哑然失笑，只不过随后跟着道：“克修兄也清楚，我平南军如今主力在南境，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抽调北上，更何况，从最近的楚州出，中间还隔着数路诸侯，只怕鞭长莫及啊！” “不用，只要郡王爷派遣一支偏军进入徐州，牵制住徐州前线的宣武军兵马即可。”李克修见到薛洋面色沉吟，但是袁袭却一脸为难，当即脱口而出道：“如今平南军军势熏天，只要旗号出现在徐州，那朱全忠必然不敢放松，肯定会继续增派人手入徐，如此一来不仅仅时溥能苟延残喘，徐州境内局势也可平稳。到时我部兵马难渡黄河，直插汴州腹地，必可一剑封喉。徐州土地肥沃，百姓人口稠密，而且地靠扬州，郡王爷难道不想将其纳入麾下吗？” 李克修的谈判方式确实让四人感到诧异，不过薛洋倒也看出了李克用的意图，还是打算南下，而不是西进吞并王重荣。对于目前来说，这一条倒也合适，在稳住了北面和东北的局势之后，腾出手来的沙陀人也只有这两个地方了。而且相对于王重荣目前人多势众来说，朱全忠面临的局势就要差很多。地处中原，四面皆敌，而且无有山川险阻，正是沙陀骑兵驰骋冲杀的好机会。若不是此前在剿灭黄巢的时候损失太大，只怕李克用根本不会想到南下和自己结盟。 “克修兄昨日援助之情，我薛洋绝不敢忘，更何况，此前和晋王爷在北面剿灭黄巢之时也颇有交情。”薛洋沉吟半晌之后点头道：“我平南军可以派遣偏军北上牵制朱全忠在徐州的兵马，不过对于时溥，本王不敢保证。你也清楚，他和我平南军之前可是存在大仇的，所以——” “不妨事，此事交给末将！”薛洋能点头，已经出乎李克修所料，所以当即抱拳表示，时溥交给他，由他负责出面劝说对方放下对平南军的戒备。 谈下了这件大事，对于后续薛洋提到的以粮食和南方物产换取定量军马一事，李克修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如今沙陀部族缺的是人，不是马。对于中原诸侯来说战马是战略物资，但是对于沙陀人来说却并没有那么稀缺。更何况背靠草原，他们随时可以从草原调动更多马匹南下。更何况，薛洋也只是说定量，至于多少，那到时不还是自己说了算吗？ 谈妥了大事的李克修满意而去，而袁袭却在他走后笑道：“主公这是给毕师铎放了一根鱼饵啊！” “让向杰稍时把这股风给放出去，我想还会有鱼继续上钩的。”薛洋在旁边点头一笑道：“6翊，你晚间的时候约一下毕师铎的使者，提点他一下，免得这家伙把精力都放在了壕州。” 薛洋虽然让向杰去放出风声，但是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十三司出手了，李克修为了坐定平南军北上的事情，当天晚上在金陵大宴宾客，邀请了诸多使团成员，几乎是毫无遮掩的将自己今日先被薛洋请进南平王府的事情说了出来，再配合他那喜不胜收的表情，一场风波就此在金陵城中迅掀起。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连横 李克修放出去的风声让刚刚因为大喜而显得一片祥和的南平王府再起波澜，以至于六月初九的时候，诸多使节几乎是不请自来，一起堵在了王府门口。 “这才新婚第二天啊，怎么这么多政事？”陈潇潇显得有些不满，不过刚刚成婚的她和其他三女倒是越显得娇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风采翩然。 “只怕这回他们真是被夫君的大手笔给吓着了。”李稚妍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反倒是和杨若兰在旁边微微一笑，端着几样新学的小菜放在一边笑道：“不问清楚的话，这些人哪敢回去啊。” “我先去了，把这些菜给我留着啊，一会回来吃。”薛洋无奈的揉了揉给自己整理衣服的陈潇潇的小脑袋，匆匆而出。因为人数众多，这一次连严明那边都惊动了，连带着待在金陵打算将讲武堂从扬州迁过来的高骈等人都跟着过来凑热闹，整个军部大堂差点被王府自己人给挤满了。 “主公，这个李克修可是给末将省事了，不过好像给主公添麻烦了。”向杰的俏皮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也让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开口道：“今日人这么多，索性我们也分头接待，远来是客，我们南平王府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失了礼节。” “主公的方略呢？”严明他们是政务高层，或者就是高骈这样平日里基本上没怎么接触平南军最高方略的人，所以此时全都齐刷刷的看着薛洋问道。 “两位军师，你们来说吧。”薛洋摆了摆手笑道：“李克修虽然有些冒失，但是倒也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这股风放出去之后，整个中原乃至于整个大唐北方都不会安稳。我平南军虽然位处东南，但是一举一动已经牵扯到整个天下局势的变化。” “确如主公所言，昨日与其说是给了李克修一点承诺，还不如说是放出了一股风声。”袁袭接过薛洋的话继续道：“对于河东，乃是合纵，那么对于我东南周边的藩镇那边是连横了。只不过不是我们出手，而是让他们内部纷争四起，互相攻讦。” 在场的人都是南平王府的高层，对于合纵连横的策略都熟悉无比，而袁袭的话虽然简单，但是却一语中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明白过来了。虽然和古时的合纵连横之策截然不同，但是套用起来倒也省事。 “如今我淮南周边，除了6翊昨晚找过毕师铎的人手之外，剩余的藩镇，几乎都可以算计进来。”李振跟着笑道：“北方，戴友伦交给军师处置，同时庐州人，倒也方便省事。至于钟传，他想往西那就随他而去便是，我南平王府可以做出承诺，两年内不会对江西之地动战事，我想钟传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那那个氏叔琮呢？”高骈在旁边听了一会之后问道，他不关心其他人，反倒是对于氏叔琮却始终不愿意放手。 “高叔父既然提起此人，那不如就请叔父大驾去继续会会他如何？”薛洋在上面一抱拳笑道：“对于朝廷而言，我王府不论采取何种态度均可，如今的长安只怕不会那么安稳，新皇登基，锐气正盛，岂能那么容易就受杨复恭钳制。而这个氏叔琮背靠宣武军，只怕早就在谋算后路了。” “说起宣武军，那个郑璠就有兴绪出面吧，我倒是觉得朱全忠让这个郑璠前来金陵，一定会后悔。”袁袭在旁边似乎意有所指，但是众人随即面露了然之色。随后在他的安排之下，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出动，将外面大大小小几十号使节全都接了进来。 薛洋自己没有出面，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太过于显眼，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真的主动去见其中一家或者几家，只怕瞬间会再次引波澜。不过他不出现，南平王府的众多高层露面也是一样的，这些使节此时那还顾得上这些，纷纷一拥而上，都想打探出昨晚李克修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等着你吃午饭呢。”张沐雪见到薛洋出去才半个多时辰就转了回来，有些好奇道。南境富庶，物产丰饶。其实从唐末开始，江南各地的高层基本上都是一日三餐，甚至于有些地区普通人也能如此。 “军师他们出面就可以了，到也用不着我费事。”薛洋微微一笑，坐在一边，拿起还放在原处的饭菜继续吃了起来。 “姐姐说，天气渐热，打算搬到玄武湖别庄去住。”张沐雪的性子素来柔软，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听起来犹如夏日里的清泉一般，让人浑然忘了这渐渐炎热的天气。 “也好，搬过去清静。”薛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这才成婚第三天，你们就要搬出王府，传出去岂不是让百姓以为我们夫妻不和了？四位王妃集体出走？” “啊？这么严重啊，那还是算了吧。”薛洋本来是说笑一句，结果张沐雪却脸色晕红，柔柔的声音让薛洋微微一笑，放下碗筷，笑道：“无妨，搬过去吧，我早晚再回王府处置公务便是，又不是多远的路。” 他匆匆安抚好张沐雪之后，回到前厅军部的时候，各路人手也都纷纷前来汇报，这种伎俩说出来不值一提，甚至于接近阳谋，但是如今平南军强势之极，而且大有一统南境的趋势。在此之时，给其他诸侯带来的压力空前绝后，甚至于很多临近的藩镇甚至于可以说是千钧一。 而此时，南平王府的这种态度无疑是对外宣告，平南军不会理会薛洋划定区域内的纷争。这也就给了其他人兼并和崛起的时间，乱世之中，胜负往往都在一线之间，不到最后谁都看不出结局。所以这些人一旦得到了平南军的保证之后，纷纷启程返回，几乎是毫不停歇。 “两位军师回来了，看起来成效不错啊！”薛洋等的就是袁袭和李振两人的结果，所以在看到他们的神情之后笑道。 “倒也不算差，那个戴友伦也有自知之明，在袭面前，也没有多少隐瞒。”袁袭当先道：“不过这个戴友归似乎对于陈州这些地方很有宿愿，放着徐州这等事关中原战局走向的州郡不抢，偏偏要对陈州不依不饶。” “军师少开玩笑了，陈州地处他的腹心所在，一旦知晓我军短期内不愿北上，还不赶紧将其拿下啊？”李振笑道：“只有拿下了陈州，他才会安心。就算是我军北上，他也能进可攻退可守。” “兴绪那边如何？”袁袭点了点头之后问道：“郑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郑璠的心思 “主公猜得没错，郑璠的确是作出决定了。”李振点了点头道：“应该说他是看穿了我军目前的方略，所以才会和氏叔琮一拍即合。”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袁袭在旁边跟着笑道：“从古至今只怕都是每个割据诸侯的梦想，都想着再做一次曹孟德呢。” “主公，郑璠一旦返回汴州，必然会加紧策划长安变局，我等是否需要提前应对？”李振见到薛洋跟着点头，当即道：“朱全忠目前虽然处境看似艰难，但是实际威胁却只有北方李克用一路。所以一旦他和沙陀人分出胜负，气势必然大涨，如果再被他拿下徐州，以徐州之富庶来弥补中原之困顿，只怕将来要想剿灭他困难就大大增加，更何况东都在他手中，若是真让郑璠和氏叔琮联手，将唐皇引诱进中原，就占据了大义，我军北上只怕会困难重重。” “兴绪的意思是，让十三司联手杨复恭？”薛洋在旁边若有所思道：“阿六传来的消息，唐皇对杨复恭是明则敬畏，实则忌惮，两人之间隙短时间内就会爆，此时联手杨复恭，只怕得不偿失吧？” “倒也不用如此，主公，杨复恭如今和朱全忠关系甚好，朱全忠短期内应该无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郑璠此举是未雨绸缪，只要杨复恭败北，那么宣武军一定会有所动作。”袁袭见到薛洋迟疑，当即道：“可以让十三司在必要的时候出手阻挠氏叔琮即可。至于杨复恭，唐皇都想对他动手，朱全忠焉能看不出来？此等朝堂争斗，他不会参与的，坐山观虎斗，才是最佳策略。” “可以，传令阿六，让他率长安分部，择机而动，盯着氏叔琮便是。”薛洋点了点头，让袁袭去找向杰开始布置长安分部的事情。这种完全靠着郑璠的反应布局未来的事情，需要布局者有着前所未有的眼光和谋划，其中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出无穷变数，更何况长安距离金陵千里之遥，也唯有将方略下达，让前线将领自行去安排。 不过这件事在金陵这边薛洋君臣快决断好，并且着手提前布置的时候，郑璠也迅返回汴州，将金陵城内的这场大婚仪典上生的事情如实的汇报了一遍。只不过，对于他而言，联合氏叔琮是他自己的功劳，所以其生的情节也变成了李克修和薛洋一唱一和之后，氏叔琮朝自己求援。 如此一来，整个事情就变成了南北两路诸侯联合，此前敬翔谋划失利的情况下，他自己出手拉拢到氏叔琮，从而另辟蹊径，从寻求联合南平王府转而谋求唐皇前来东都，从而一跃而起从地方诸侯变成大唐中央。 这种谋划除了有郑璠的私心之外，倒也算是目前宣武军的一个出路，至少在如今中原险峻恶劣的环境中，若是唐皇坐镇东都，在朱全忠的势力范围之内，那么他要谋划一切都变得异常方便。 不过郑璠的这一番叙说却让敬翔和谢瞳两人眉头紧皱，作为宣武军的两大军师，一文一武几乎算是目前支撑宣武军展的顶梁柱，他们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感觉出一丝诧异。作为亲眼见识过平南军在战略布局上的人，敬翔根本不相信，平南军会放弃南进方略北上。对于目前的南平王府而言，不问中原纷争，一心一意将整个江南拿在手中，然后反身北上才是最好的策略。手握大唐半壁江山，在任何时候都要比自己这些在中原血水中苦苦挣扎的人要好得多，甚至最差也是坐观成败，然后南北分立而已。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区区一个沙陀人而放弃此前已经进行到一半的谋划。 “可曾有平南军目前的线报？”敬翔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问道：“子明，你觉得如何？”对于这种大方略的谋算，谢瞳比起敬翔还要高出一筹不止，对方仿佛天生擅长布局。 “平南军别上绝无可能！”谢瞳摇了摇头之后道：“就算是派遣偏师进入徐州也会破坏其整体方略。所以李克修肯定没有拿到薛王爷的说肯。不过，徐州战场，倒也不用平南军自己出动，至少还有人会听从金陵的命令，出兵北上，和我军争夺徐州。” “子明说的是毕师铎吗？”敬翔在旁边点了点头，继续道：“倒也是，毕师铎早年就被薛王爷打怕了，这些年更是被放在了北境当成了看门之人，若是薛王爷晓以利害，只怕对方肯定会不顾一切全军冲入徐州。如此一来，我军在徐州战场面对的就不是时溥的残部了，更有可能还有他们。” “是啊，毕师铎只要拿下徐州之地，金陵一定会上表表奏其为徐州刺史，接任时溥。”谢瞳在旁边接着道：“长安虽说和金陵关系不好，但是南平王府只怕根本不需要朝廷许可，只要他承认，还有谁敢质疑？” “如此一来，我军要想在徐州取得战果，必须投入重兵，到时候一旦汴州宣武军主力南下，那北方李克用不就有了机会吗？”敬翔叹息道：“所以说，李克修虽然没能说动平南军北上，但是毕师铎来了，那也是一样。到时候两路开战之后，更别提我们南边的杨行慜和西北的王重荣了。” “绕了一圈，结果还是一样。”敬翔朝着朱全忠苦笑道：“所以主公，还是让从周赶紧启程去徐州吧，尽快拿下徐州城，不能迟疑了。” 他们两个三言两语就直接将金陵对于北方各路诸侯的谋划说的七七八八，敬翔更是直接让朱全忠派遣葛从周去徐州前线接替张归霸，这是明显要抢时间了。但是郑璠在旁边却见到两人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带回来的和氏叔琮接上头的事情，顿时有些傻眼，急忙问道：“那长安呢？” “长安？”敬翔和谢瞳对视一眼之后摆摆手道：“时日尚早，况且你的动作瞒不住薛王爷，只怕人家早就开始提前布置了，你和氏叔琮说，让他暗中准备即可。”他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让郑璠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但是在此时连朱全忠都跟着直点头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奈的退了出去。 第三百三十章 布局徐州 “时溥还能支撑多久？”在敬翔让朱全忠派遣葛从周前往徐州方向接替张归霸的时候，金陵这边，也已经着手布局徐州了。而且比起敬翔要快的是，自从上次平南军在徐州境内被时溥算计之后，十三司就派遣了大量的暗线安插在徐州各地，确保线报能够第一时间送达金陵。 “目前徐州已经被三家瓜分，毕师铎占据南面，以固镇为分界线，徐州府城及其周边区域还在时溥手中，至于北部区域则已经被宣武军拿下。”向杰在一旁将汇总的最新消息送到薛洋面前道：“目前，宣武军主将张归霸率军进抵萧县以北，正在和武宁军大将李成悦大战不止。” “说起这个李成悦，倒也算是武宁军中难得的一员将才了，可惜跟着时溥，真是明珠暗投。”袁袭在旁边摇头道：“如今时溥被南北压迫，除非他退到沂州，否则数月之内，徐州必破。” “主公是否有插手徐州战事的心思？”袁袭在旁边见到薛洋对着徐州的线报陷入长久的沉思，当即问道：“此前，臣和兴绪也曾谋算过徐州的局势，除非我平南军抽调兵马北上，不然的话，时溥绝对难以抵挡宣武军的攻击。甚至于如果我军放任不管的话，只怕毕师铎也不是朱全忠的对手。” “如果宣武军占领徐州全境，其兵锋往南就直指我淮南富庶之地，成了选在我等脑门上的利剑了。”薛洋摇了摇头道：“此事断不能生，此前6翊已经和毕师铎的使者谈过了。但是光是依靠对方只怕难以起到多大作用，所以我们还必须设法让朱全忠知难而退，至少不能去碰毕师铎。” “那就只有借力了，如今楚州方向，只有我军的第五卫在防守，而且还要兼顾多个州郡，短时间内势必难以抽调有力兵马北上驰援毕师铎，周边能借力的也就只有杨行慜了。”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此前和戴友伦谈妥，让其安心去攻略陈州和亳州，我军断不会北上。主公若是想要制衡徐州，不如和杨行慜谈谈，那亳州去换杨行慜出兵徐州如何？” “啊？”袁袭的想法薛洋尚未说话，旁边向杰直接诧异道：“军师，这杨行慜焉能同意在此时插手徐州？更何况，亳州刺史赵犨当初可是我们给他抬上去的，军师打算如何去换？” “军师的意思是，以我的名义劝说赵犨放弃亳州南下？”薛洋在旁边明白了袁袭的意思，苦笑道：“军师，算起来，如果成行的话，这赵犨算是第三次挪位置了。” “赵犨本人倒也算是颇有才干，只是也有野心，所以才想在乱世之中占据一州之地，也想着割据争雄。”袁袭在旁边摇头道：“只是他不明白，不论他此前的陈州还是如今的亳州，都地处几大势力中间，根本没有壮大的机会。此前还有我平南军照应，能够稳住亳州之势头，但是现在杨行慜是绝对不会放弃亳州这块地盘的。一旦亳州被拿下，他占据的州郡才算是完整。” “况且，主公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这亳州说到底可是我们送给他的。”袁袭在旁边笑道：“主公亲笔书信一封让十三司送入亳州城内，必然可以劝说赵犨一家南下。如今我东南有的是刺史之位空缺，了不起给他一个就是。在东南，他的野心可就用不上了。” “倒也算是一条妙计。”薛洋点了点头，匆匆开始写信，而袁袭则在一边帮着向杰部署徐州十三司的行动。赵犨一家需要劝说南下，而杨行慜那边也需要派人上门，两边的动作必须同时进行，不能出差错，否则的话一旦有一头出现意外，这条计策就无法施行了。 金陵这边为了布局徐州，定下了拿亳州换取杨行慜出兵徐州的策略，而与此同时，得到6翊保证的毕师铎也开始放心从壕州和泗州抽调更多的兵马北上进入徐州，试图从目前占领的固镇等地往北推进。毕竟徐州的精华大多数还在中北部，南边虽然千里平原，但是就繁华程度而言，却比不上北方。 对于毕师铎而言，夹在杨行慜和薛洋中间的他，能够展的空间并不大，在东面的海州已经被平南军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时候，徐州是为数不多可以出击的方向。也只有占领徐州，毕师铎才真正的能算是一方诸侯，否则的话他永远都摆脱不了金陵的牵制。 所以此次6翊向他保证，平南军下一步继续往南之后他就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为此甚至直接抽空了泗州境内所有的兵马，连带着往南防御的军队都一并带走，打算孤注一掷。 所以在张归霸见到葛从周开始交接军务的时候，毕师铎也亲自率军和驻守固镇的梁缵等人汇合，开始筹备往北出击，攻打徐州府城的策略。 “不如趁着宣武军和武宁军在萧县纠缠不清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梁缵对于偷袭很有兴趣，所以当即道：“斥候来报，宣武军今日会有大动作，有大批兵马从宋州开来，想来不日必有大战，我军可以——” “可以偷袭，但是不能偷袭萧县。”毕师铎摇了摇头，否决了梁缵的意见，但是却笑道：“宣武军增兵，那时溥也必然会增兵，到时候肯定会抽调徐州府城兵马前往萧县。我们就趁徐州援兵进入萧县，和宣武军战成一团的机会，偷袭徐州城，只要拿下徐州，到时候，我军再从固镇往北出击，等于是两路合围，必然收奇效。” “所以，老梁，你率军继续驻守固镇，做好准备，待命北上。我亲自带兵昼伏夜行，潜伏在徐州东南的吕梁附近，一旦徐州援兵西进萧县，我会立即通知你北上，然后我打徐州，你攻萧县。”毕师铎布置好这一策略之后当即派遣了大量的斥候暗中北上，探查武宁军和宣武军目前的动静。而他的这一举动也在随后迅被十三司探查到，并把消息送到了刚刚抵达徐州的沈勇手中。 “去把我十三司探查到的萧县附近的所有军情线报整理一份送到毕师铎手中，既然他想打，那就索性帮他一把。”沈勇授命前来，自然知道金陵对于徐州的布局，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毕师铎的打算，他的这个举动在随后迅改变了整个徐州战场上的局势。 不过毕师铎北上倒也有另外一个心思，他的目光不仅仅在徐州，同时还盯上了萧县。对于别人而言，可能谋取萧县难于登天，但是他却有个别人无法比拟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谋算 “父亲，金陵薛郡王密信。”亳州城内，古老的城墙已经喋血多日，刘威指挥的庐州军以绵密的攻势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亳州本就是平南军北上之时移交给赵犨的，他在此地尚且经营了不到三年，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庐州军强大的攻势？所以这几日他是被打得步步后退，直接退守府城内，再也无力出城迎战。 原本赵犨是站在城楼上独自沉思的，但是儿子赵明诚的这句话还是让他瞬间泛起了神采，转身急忙道：“是否是薛郡王出兵北上了？”他在薛洋大婚的时候还咬牙派遣了使者南下金陵，想求援平南军，只不过对方给出的答复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薛郡王让父亲放弃亳州，南下金陵，他准备委任父亲为明州刺史，至于亳州，暂时交给杨行慜，等待平南军扫平南境，只会北上夺回。”赵明诚的话让赵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连带着身形都开始摇晃起来。 “父亲，我等在亳州孤立无援，难以自持，若是真的城破兵败，只怕有灭门之祸。以儿子之见，不如南下投靠薛郡王。如此父亲仍然不失刺史州郡之位，我赵家也可在东南重新繁衍生息啊。”赵明诚这些时日一直在前方领兵厮杀，但是新招募的亳州兵仓促上阵根本就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庐州军，连战连败，以至于被刘威打得七零八落，不得不狼狈退回府城之内，无力再战。所以此时他是一脸悲痛，但是却开口劝说父亲道：“如今平南军主力都在南边，对于北地，是难以顾及，别说我亳州只是南平王府的附庸，就算是直属州郡，只怕也未必能够保全。毕竟对于薛郡王而言，南下统一江南，才是霸业的根本。” “是啊，南下才是霸业的根本。”赵犨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赵家在这一轮角逐当中算是彻底败北了。痴儿，若是南下，以后就永远不要在想着割据了，只能老老实实为臣了。” “为臣也总比坐以待毙强。至少能够保全家族，那就有机会。”赵明诚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的决定了，也知道对方说这句话是提醒自己，但是为今之计，不论他父子如何选择，亳州都已经是人家的囊中之物。 亳州这边赵犨父子一点头，亲自坐镇亳州和沈勇一东一西相互配合的吴明当即以回谢使者的身份出现在陈州，除了带来了回礼之外，同样送上了一份薛洋的亲笔书信。 “薛郡王这是何意？”杨行慜将信件看完之后看着吴明疑惑道：“劝说赵犨让出亳州，以此为交换，换取我出兵徐州？郡王爷不是和时溥有仇吗？为何要在此时助他？” “主公，郡王爷不是在助时溥，只怕是在助毕师铎吧？”戴友归在旁边只是扫了一眼薛洋的信件内容，就直接开口道：“亳州本就在我军掌控之中，薛郡王此地为叫唤，是否缺乏诚意？” “呵呵，戴军师的意思是，贵军就一定那么容易拿下亳州了？”吴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对方道：“赵犨父子迭次向我主公求援，若是我军兵马从楚州出击北上，抵达亳州也用不着多长时间吧？虽说如今我军主力在南不在北，但是抽调一支偏师北上，也说不上有多大难度，保不住亳州全境，但是和贵军僵持一段时日总可以吧？到那时，戴军师还以为自己能将亳州掌控在手吗？一个抵挡不断，时时刻刻牵制住贵军精力的亳州，那要了还不如不要的好。” 吴明的这一番话说的杨行慜和戴友归勃然色变，对方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反而更像是仗势欺人一般，但是无论是杨行慜和戴友归却都无法反驳什么。正如如今平南军的方略大家都清楚一样，杨行慜这边的策略只怕对方也是一清二楚。亳州的重要性被对方捏在手中，等于是拿住了自己的命脉，这种感觉让杨行慜既愤怒又无奈。 “薛郡王当真是好谋算！”半晌之后杨行慜才黑着脸将放在案几上的信件重新捡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倒是让戴友归和吴明同时看在了眼里，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希望薛郡王真能劝说赵犨放弃抵抗，否则的话我庐州军为了平定亳州之乱，只怕也无力东进攻入徐州。”戴友归转头看着吴明，目光幽幽。 “戴军师放心，我部已经劝说赵犨父子不日内放弃亳州府城，举家前往东南。”吴明笑道：“我南平王府行事想来都是有理有据，戴军师大可放心。” 他说完是匆匆而去，直接让杨行慜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看着戴友归叹息道：“军师，真要在此时派兵进入徐州吗？” “机会虽说不好，但是却也不差。”戴友归点了点头道：“如今徐州局势也是各方争雄，反倒是徐州之主时溥无人关注，那对于我等来说也就是一个合理的机会。” “联手时溥？”杨行慜微微沉吟道：“他如今还有力量值得我们联合吗？两面夹击之中，只怕已经是风中秋叶了吧？” “正是因为他已无力量，所以此时我们才是他的救命稻草。”戴友归笑道：“此时主公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由不得他不答应。” “也好，徐州乃是要害之所，就算是没有今日这一出，我等也要将其拿下。既然如此，就由军师安排吧。”杨行慜点头之后，戴友归也立即去准备，一面传达命令，让刘威火占领亳州全境，防止出现意外，一方面开始派人深入徐州境内，去和时溥取得联络。 至此，围绕着徐州，南北三大势力纷纷出手，一场浩大的风波开始围绕徐州展开。只不过，和宣武军这边亲自出手，并且为了抢占先机，将葛从周调过来不同，金陵这边，却直接挑动杨行慜东进，配合毕师铎一起压制宣武军。但是不论如何，徐州的局势已经因为各方势力的纠缠，牵制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也给了中原局势增添了新的变数。 由此，薛洋答应李克修的事情至此也已经达成，宣武军虽然主力兵马未出，但是伴随着葛从周的到来，已经不可避免的在徐州越陷越深，而且在杨行慜加接收亳州，兵锋随时东出的时候，毕师铎的手段也逐渐露出水面。 第三百三十二章 火中取栗（上） “毕师铎出了，不过去的是徐州方向。”吴明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毕师铎的确已经出了，按照他的谋算，直奔徐州而去，放任目前战事最焦灼的萧县不闻不问。 “这是打算火中取栗啊！”吴明在旁边喃喃自语，对于掌控并且直接负责毕师铎部分情报传递的他来说，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他的眼睛。所以在想了想之后问道：“刘威目前可有进兵的迹象？” “目前尚在接收亳州，只怕月底之前并无出兵的可能。”亲卫的这句话让吴明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虽然杨行慜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但是却也不想在此时介入徐州，想要避开最初的战事，好捡便宜。 “那就随他，我倒是很看好毕师铎的谋划。”吴明点了点头之后道：“把消息送往金陵，另外请求第六卫做出出击蔡州的态势，给杨行慜一点压力。” 吴明这边设法利用第六卫的兵力北上逼迫杨行慜的时候，其实也正是萧县大战进行的最激烈的时候。宣武军在更换了主帅之后，得到支援的前方大军在葛从周的统一部署之下快改变了此前的打法，连续三次伏击，直接将原本依靠萧县城墙列阵的武宁军彻底打散，李成悦虽然竭尽全力，但是依然不是葛从周的对手，短短数日之内城外阵地差点丢失殆尽。危急之中的他只得一面向徐州求援，一面将主力兵马撤回城内，依城据守。不过对于目前的局势，李成悦倒也不是没有判断。目前徐州城内，时溥手中也没有多少可以支援的兵马，更何况，徐州乃是四战之地，利于攻而不利于守，必须留下足够的人手来牵制北面的宣武军。所以他几乎算是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没有兵马，根本挡不住宣武军如狼似虎的进攻。对方的主帅葛从周和此前的张归霸完全不同，战法多变，而且不拘一格，用兵极其擅长见缝插针，武宁军在整体实力就不如对方的情况之下，如果兵力再被比下去，那么萧县自己根本守不住。 “大将军，有故人求见。”城外的宣武军一连几天都在修整，毫无动静，但是越是如此李成悦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对方大胜之下没有趁势进攻，这本身就透露着反常，只不过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对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不得不在深夜时分站在城楼上看着对方的营寨呆。结果被一句故人给吓了一跳之下，急急忙忙返回府中。 “是你，梁茂？你怎么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来人见到李成悦回来之后直接脱下头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让李成悦大吃一惊。梁茂是梁缵的亲兄弟，此前李成悦本是高骈手下将领，和毕师铎、梁缵都很熟悉，只不过后来借调到了徐州，时溥撺掇徐州军政大权的时候就变成了后者的手下大将。 “有一件要紧事，前来求助兄长。”梁茂没有梁缵那般魁梧，精瘦了许多，但是却也看起来更加内敛，所以是恭敬的朝着对方施了一礼之后才道。 “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你再晚到几日，只怕连城门都进不来——，不对，我已经下令封锁四境，你是如何进来的？”李成悦一句话未曾说完，忽然惊诧道。 “奉命前来。”梁茂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是借着平南军的眼线才被从城楼上吊着扯上来的吧？所以索性直接掏出怀中书信，递给对方道：“这是我家主公和大兄给兄长的信件，敬请拆阅。” “你们？梁茂，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已经归顺了南平王府？”这封信让李成悦看的脸色不断变幻，良久之后才嘶哑着声音问道。 他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让梁茂连连摇头道：“兄长误会，我们不曾归顺薛郡王，只是身在泗州，平南军势大，不得不听命受其节制而已。” “既然没有归顺平南军，那好，咱们就做一场！”李成悦点了点头，随后直接道：“我能坚守萧县十日，十日之内不论宣武军有何动作，我李成悦都能将其挡住，但是十日之后——” “兄长必须设法让徐州派出援兵，彻底放空徐州。”梁茂在旁边听到他点头也很兴奋，对方干脆利落的程度让他都感到诧异，但是却直言开口道：“我军兵分两路，可以同时介入萧县和徐州，但是利在急战，所以——” “你不必多言，我明白！徐州援军肯定会如期而至，然则时郡王能派出多少兵马我不敢肯定。你也知道徐州的处境，他不可能倾徐州之兵力前来萧县助我。”李成悦叹了口气，时溥对他很信任，但是暗中也有很多限制。乱世之中兵权的重要性无人不晓，而李成悦身为武宁军的第一大将，位高权重，但是能够执掌的兵马却并不多，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有了战事之后才会临时指派手下，时溥根本不给他掌兵的机会。如今这个时候只怕更是不可能将全部身家都托付给他。 “只要有援兵出城就好办。”梁茂点了点头，随后道：“也请兄长放心，十日之内，徐州局势必然大变，我大兄到时候会亲率大军前来萧县，和兄长联手击破宣武军，打赢这一仗。只要拿下徐州，我等也就可以摆脱平南军掣肘，从此自由独立了。” 梁茂和李成悦商议完细节之后就趁夜匆匆出城，然后分头派人通知毕师铎和梁缵，让其按照十日期限来部署，而李成悦则是在当夜再次派遣紧急信使朝徐州而去。 而在此时，对面的宣武军大营内，葛从周实际上也在谋划另外一件事，对于他来说萧县城池虽小，却墙高楼深，若是持强攻打，得不偿失，而且费时日久。这对于如今的宣武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围城打援。李成悦被他打得缩回了萧县城内固守，那么徐州时溥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援兵只要一出徐州，就给了他机会，所以这几日停兵不前，除了给李成悦造成压力之外，更多的还是想将对方的注意力放在萧县城内，从而忽视了城外的援兵。 不过葛从周这边虽然商议好了办法，但是很显然，他也有他自己的顾虑，以至于这个顾虑在随后更是一度差点颠覆了战局。 第三百三十三章 火中取栗（中） “启禀营正，动了，徐州兵马动了。”吴明和沈勇联手布置的这个局中，徐州关键性的兵马前出让两人喜出望外，击掌相庆。只有徐州兵马一动，毕师铎才有机会趁虚而入，一举占领徐州府城。 “时溥派了多少人出城？”沈勇顾不得高兴，直接问道：“何人统率？” “大约三万人，统兵主将不详，六月十七日夜从徐州城南出，沿七里桥绕道往萧县而去。”暗线的汇报让两人一阵愣神之后，吴明摇头笑道：“看样子这个时溥也害怕出城援兵会被葛从周伏击，所以绕道从城南而出。” “算了，不管他了，葛从周如何谋划和我等无关，我还巴不得他们打得更激烈一点呢。”沈勇摆了摆手笑道：“立即将消息传递给毕师铎，告诉他，我平南军已经完成了承诺，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你我兄弟也就此分别吧，我去盯着刘威。”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之后，吴明也不逗留，当天夜里就匆匆启程朝亳州而去，如今这几方势力在十三司的串联之下，就只剩下杨行慜的兵马迟迟没有入局了，他要回去盯着。而沈勇也在随后迅带着十三司暗卫摸进了徐州城。徐州虽然出了三万援兵，但是按照沈勇对时溥的了解，他不可能将兵马全都交给李成悦，加上徐州城防，城内兵马的数量必须搞清楚，而且必要的时候还必须设法帮助毕师铎快抢占徐州。 沈勇的预料很准确，几乎就在消息四下传递的时候，徐州城内的时溥也是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徐州局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自己的家底在这一场场消耗当中快被耗尽，如今徐州偌大的地盘，他甚至只能掌控这区区府城之地，这还是靠着李成悦在萧县死死地挡住了宣武军的兵锋，使其无法对徐州展开正式的攻势，否则的话只怕城池外面都已经能看到宣武军的兵马了。 原本他并不愿意在此时将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在分给李成悦，但是架不住宣武军持续增兵，萧县若是失守，徐州就彻底门户大开，到时候孤城被围，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长安朝廷可有消息传来？”时溥早在开战之初就连续派了十几路信使前往长安，控诉宣武军破坏疆界，纵兵攻占徐州的行为，希望唐皇出面制止宣武军。但是迄今为止都没有收到朝廷的恢复。前次新皇登基，他更是让自己的长子亲自赶赴长安觐见唐皇，陈述宣武军的恶行，请求朝廷出面调停。甚至于，还直接给长安的各朝廷重臣也捎去了急信，请求在朝堂之上声援武宁军。 “世子不曾有消息传回，要不，属下再去派人前往长安？”管家的话让时溥一阵摇头，叹息道：“算了，若是有回应也早就回了，再派人也无用。去传令城内各将领，明日一早来王府议事吧。” “如今宣武军攻势猛烈，王爷，要不，还是考虑一下退路吧，我徐州目前尚有精兵数万，不如妥善安排，进入沂州暂避锋芒，徐图东山再起啊。”管家见到时溥这副模样，在旁边低声道。 “你不懂，徐州若是丢失，沂州也不是好去处！”时溥此时是心力交瘁，摆了摆手，打走管家之后，靠在床前看着自己亲手修缮过的燕子楼久久不语。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没有把管家的话听进去，等到后来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彻底失去了机会。 徐州城内，时溥筹谋无策的时候，徐州城以南百余里的地方，毕师铎的七万大军却昼夜兼程而来，在得到十三司紧急传讯之后，他已经等不及了，数年的蛰伏，如今平南军一朝放开了限制，他必须为自己搏一把，拿下徐州才能真正的跻身天下藩镇诸侯的行列之中，否则的话永远都只是别人的附庸。 “去，派人传讯梁缵，让他率兵加快脚步，尽快赶到萧县城下，和李成悦合力挡住宣武军。”毕师铎的话在风中传得好远，六月的天气眼热，但是却挡不住他进军的脚步，在自己加的同时，急令梁缵也跟上来，朝萧县而去。他部署下的这场大战此时才算是真正拉开序幕。 不过毕师铎在加快脚步的时候，亳州那边在吴明返回不间断催促的情况下，刘威终于开始挪动脚步，收拢兵力在亳州府城集结，准备东进，进入徐州境内。但是此时的刘威并不想执行杨行慜的命令，直接介入这场大战，站在他的角度，这场大战如果要加入，也应该在萧县城下，大战进行到关键的时刻一举杀入，从而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往东拿下徐州，将己方的势力迅扩散到徐州核心区域，往北，则一举击破宣武军，为下一步庐州军北上争雄奠定基础。 所以刘威尽管将手上的五万大军集结完毕，但是却没有立即前出，反倒是颇有在原地迟疑不前的意思。 “第六卫如今可有动静？”亳州境内的吴明自然明白刘威的心思，不过对于他来说，毕师铎的安排已经足够，若是杨行慜的兵马不能一早出现的话，那就最好不要出现，所以在算了算时间之后立即问道。 “算来，第六卫应该已经从申州北上今日蔡州了，至于消息有没有传到杨行慜那里，属下不清楚。”对于杨行慜身边暗线的安**起其他诸侯难度要大得多，戴友归执掌的帐前都这些年也算是进步不小，其对于十三司的严防死守程度也有前所未有的提高，使得吴明平常时日几乎不曾动用那几枚潜藏的棋子，以免出现意外。 “算了，再以主公的名义给杨行慜送一封急信，去不去的就随他吧。”吴明沉吟半晌之后冷笑道：“他想坐收渔翁之利，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吴明此时送信给杨行慜，对于多疑的戴友归而言，肯定会起到反作用，如此一来只怕刘威的进军脚步会更加推迟，再加上第六卫一旦北上蔡州，更会让对方以为平南军是急了眼，如此一来动作会更加迟疑。而这也就给了毕师铎独立施展的空间和时间，等到萧县和徐州两地传来消息的时候，庐州军必然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四章 火中取栗（下） “营正，毕师铎的兵马今晚就到，他们打算夜袭徐州城。”徐州城内，沈勇这边接到十三司暗线的急报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通知暗卫，今夜在南城门附近集结，若是毕师铎攻城受挫，那就设法给他打开城门，助他一臂之力。” 徐州城城防还是相当完备的，至少在时溥主政徐州的时候，将整个徐州城的城墙全都整修了一边，而且将护城河和大运河连成一体，如此一来，环绕着徐州城就构筑了里里外外三层天然的防线。而这些防线仓促之间是很难打开的，可偏偏毕师铎在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在徐州城外消耗。 沈勇这边筹谋动用暗卫的时候，毕师铎其实也对徐州城做过一定的了解，他率军长期在徐州南部攻城略地，暗中对徐州各地都做过一些探查，所以在当天夜里带队夜袭的时候，准备的相当充分，不仅仅让士兵随身携带了大量的木板作为铺设渡河的工具，而且还将原本的攻城云梯加长，以此来适应徐州城那高达三丈有余的城楼。 此时的徐州城依旧如往常一般进入黑夜，关闭了城门之后，三三两两的武宁军士兵开始在城墙上往来巡逻。虽然徐州内部大战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是得益于萧县那边的持久抵抗，徐州城倒是从未有敌情出现。所以虽然时溥严令守城各部加紧巡逻，但是日复一日的太平无事还是让很多士兵松懈下来。尤其是夏夜里炎热让很多士兵在后半夜不由自主的找了个凉爽的地方假寐，反正至少萧县未失，徐州也不会有大事。 毕师铎对于这些细节没有时间去探查，他是天色变暗之后亲自带人在南城附近查看，在城楼上防备松懈之后，挑选三千敢死之士上前，在徐州的护城河里铺设栈桥，一点一点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铺出了三座木桥。 原本毕师铎还想趁着黑暗偷偷爬上城墙的，但是数丈宽的护城河在他们忙碌了半夜之后终于被人打破了平静。时溥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城里的士兵都知道这几乎算是时溥每天晚上必须进行的一个项目了，站在城楼上呆，但是却一下子现了城下毕师铎的动静。 “全军抢攻！”城楼上的动静让毕师铎不再顾忌，几乎是同一时间下达了攻城的命令，无数的士兵开始在这一刻迅投入战斗，直接打破了徐州城的宁静。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此时的时溥根本不清楚城外的兵马是什么来路，只得让所有人前来南城战斗，双方在黑夜里展开了一场空前的厮杀。毕师铎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是好歹已经搭桥过了护城河，竖起的云梯上，三千敢死队充当先登进行登城作战，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充斥着整片城墙，那无数的火把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沿着木板桥冲了过来。 而城楼上，时溥亲自坐镇之下，负责巡逻的士兵手忙脚乱的开始反击，仓促之中整个南城一片大乱。虽然此前徐州城内所有的守军几乎时时得到时溥的告诫，随时准备一战，但是真到了大战展开的时候，许多战备却都没到位，以至于在最开始的时候只能慌乱的依靠弓箭抵挡毕师铎的冲锋。如此一来在对方不要命的催促士兵登城之后，三千人的先登士兵迅冲上城墙，开始就地展开厮杀。 “营正，毕师铎的人马冲上城墙了，我们还需要打开城门吗？”此时徐州城一片大乱，无数的士兵在各自将领的催促之下，从城内各处开拔过来，无数的百姓仓皇失措的躲在家中不敢露头，能够躲在一边观察战况的也就只有十三司的暗卫了。 “都已经登城了我们就不要插手了。”沈勇摇了摇头道：“接下来就看毕师铎自己的了，这城内武宁军还有数万人，一场血战是不可避免了，也不知道明日一早这徐州城到底花落谁家。” 沈勇带人匆匆而去，但是此时城楼上的战况也达到了极致，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兵马持续登城，毕师铎的大军开始蜂拥而上，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但是时溥这边也逐步稳住了局势，虽然丢掉了城防，但是在后续兵马持续从城内开来，惨烈的厮杀在一刀一枪之间展开，危急关头的他亲自在前方坐镇，催促各部上前，双方围绕着城墙，倒下去数千人之多。 “亲卫队，随我上。”眼见着无数大军冲上城墙，却被武宁军挡住，毕师铎身先士卒，直接带着亲卫队上前，以箭矢开道，一层层扫开了前方的阻挠，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前进，艰难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七万大军在鏖战两个多时辰之中终于打开了局面，打开了城门和吊桥，接引主力兵马冲了进来。 这几乎是整整一夜的厮杀让整个徐州城都陷入了弥漫的战火之中，而背靠徐州一战的武宁军也拿出了最后的勇气，城破之后就退入城中展开巷战，几乎是寸土必争，让毕师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一般的代价。入城之后的大战甚至于比起城楼激战还要惨烈。他虽然带来而来七万人，但徐州城的大街小巷却极大的分散了他的兵力，以至于在黎明时分甚至于还被对方反击了一波。 “率军随我杀向郡王府！”身处第一线的毕师铎在各处传来不利的消息之后亲率一军直奔时溥的府邸而去，对于其他各路的战况不闻不问，强力扑杀这中间一路武宁军的反击。 这一招在随后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时溥带人退守王府之后，各路兵马基本上都以王府为核心，毕师铎大军攻击王府顿时让原本深入大街小巷之中的武宁军兵马逐步回缩，这就给了毕师铎挥自己优势的地方。在黑暗之中，为了达到攻击效果，毕师铎甚至于不惜直接以火箭对准时溥的王府进行攻击，夏日酷暑之中，大火开始逐渐蔓延，帮助对方逐步占据了优势地位，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军开始犹如潮水一般顺着街道冲到了王府跟前，将退回王府门口激战的武宁军逐步绞杀。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上午，当徐州城其他区域的喊杀声逐渐消弭的时候，也正是毕师铎下达最后命令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五章 火烧燕子楼 徐州的这场夜战打得极其惨烈，背水一战的武宁军除了最初的慌乱之外，剩余时间几乎全程都在誓死反击，甚至于一度打得毕师铎狼狈不堪。整整一夜的厮杀之后，虽然毕师铎如愿将战线压缩到了矩鹿王府附近，但是剩余的武宁军却依然死守不退，甚至是对于毕师铎的劝降充耳不闻。 “这武宁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力了？”对方的爆不仅仅让毕师铎诧异无比，就连暗中观察战况的沈勇也是疑惑不解，最后只能归咎到了武宁军大部分兵员都是从徐州府城附近征而来，守备徐州就是守备自己的家园，所以才会在绝境之中爆出如此强横的战力。 不过虽然武宁军爆，但是毕师铎却丝毫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在扫清了外围的战斗之后，迅下达命令，让各部投入全面进攻，啃下矩鹿王府及其附近的几条街巷，将武宁军彻底剿灭。 而此时外面的大战逼近王府门口，里面时溥的家人也慌作一团，在管家的带领之下准备趁乱逃出徐州。 “王爷，赶紧安排一支兵马护送王妃他们离开徐州吧，此地已经不能久留了。”时溥尚在燕子楼居高临下指挥手下兵马战斗，管家的话他几乎是充耳不闻，直到对方将所有人的家人全都带到了跟前，才让对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逃？如今城内到处都是毕师铎的兵马，如何能够逃得出去？”时溥叹息一声之后苦笑道。天色大亮之后他也看清楚了毕师铎的旗号，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办法下达让军士随他突围的命令。在他看来，毕师铎就是薛洋豢养的一条看门狗，专门为他抵挡北方诸侯南下的。此时对方北上攻伐徐州，背后若没有平南军的支持，光凭毕师铎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平南军当年在北境剿灭黄巢的时候他是亲眼见识过的，若是逃走，只怕对方绝对会不死不休。 “割据争雄，累不及家人。王爷，总该为——”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一名满身血污的士兵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哭丧着叫道：“启禀王爷，毕师铎已经攻破王府大门，正朝燕子楼杀来了。” “听到了吗？为时晚矣。”时溥叹息一声之后摆摆手让管家退后，随后毅然决然道：“我本是朝廷御封的矩鹿郡王，就算是战败，那也是王侯之尊，岂能被这些宵小之辈欺辱。今日既然事败，那也是有死而已。苟且偷生，不是我辈中人所行之事。” “这燕子楼既兴于我手，那也该止于我跟前了。”时溥摆了摆手吩咐道：“封闭燕子楼所有出口，然后举火，让这燕子楼随我化成一股青烟。” “王爷，您——”时溥的话让周边的亲卫大吃一惊，但是对方却丝毫不改脸色道：“举火之后，你通知各部残兵投降吧，不要抵抗了。” 时溥独自站在燕子楼最高一层，然后看着亲卫退出去之后一道道火焰开始从燕子楼各处窜了起来，里面时家大小哭声一片，但是在被时溥封闭了出口之后，只得全都跌跌撞撞的逃亡最高处。 “营正，大事不好，燕子楼着火了。”燕子楼几乎算是徐州城内最高的建筑了，那一丛大火冲天而起，顿时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样，甚至于原本还在厮杀的两军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给惊得暂时停了下来。 “王爷有令，各部放下兵力，不要抵抗了。”时溥亲卫传来的命令让王府各处的武宁军将士陷入了一片沉默，燕子楼的大火预示着武宁军最后抵抗的信心正在消失，半晌之后，当叮叮当当的兵器掉落地面，这最后的数千将士开始低下了头，朝着对面而来的毕师铎的兵马投降。 “时溥也算是一代豪杰了。”毕师铎看着燕子楼上的大火，和那似乎还能依稀见到的身影，叹了口气道：“把战俘待下去，传令各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吧。他一死算是将所有的仇恨都带走了，往后徐州就是我们的治所，告诉将士们，不要扰民。” 毕师铎的反应也有些出乎将士们的预料，按照对方的性子，这一夜惨烈的大战，若是战后不能安抚好手下兵马，只怕短期内难以驱使各部再战。只不过那冲天而起的大火却似乎让所有人都心有所悟，以至于命令下达的时候，所有士兵都在沉默。 “去传讯给主公吧，就说时溥在燕子楼举家自焚。”沈勇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原本他以为时溥的性子到了最后就算不投降，也会率军趁乱突围。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把大火的出现不仅仅让他自己断绝生机，也让毕师铎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以至于在后来，稳住徐州局势之后，不仅仅约束手下士兵，而且还对徐州目前的文武官员以礼相待，让其继续维持徐州现状，算是平稳的接收了徐州的一切。 而那些放下兵器的武宁军残部也在随后被毕师铎重新整编，单独编组城一支军队，送到了萧县城内，交给了李成悦。这算是毕师铎对于时溥和武宁军最后的敬意了，若不是此前武宁军爆出强大的战力，以及时溥最后时刻以身自焚化解了他心头的仇恨，只怕这些人根本难以保住性命。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毕师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收复了徐州的军心，也让徐州城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了自己的助力。 徐州之战的结束让毕师铎的谋划成功了一半，提前抢到了徐州城的他在稳住徐州局势的时候就匆匆派兵前往萧县，对于他而言，拿下徐州是第一步，后续最关键的地方还在萧县。 而此时在萧县那边一场大战也几乎是同时展开，其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徐州大战，只不过这场战役的主角不是毕师铎，而是宣武军。在他谋划夺取徐州的时候，宣武军那边也几乎是同时按照葛从周的部署开始了这场大战。 这场大战在短时间内改变了萧县的整体局势，让葛从周声名大震的同时，也促使了战局开始朝着朝着宣武军的方向偏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胜负之间 “国素，斥候可曾有消息传来？”萧县以东七十多里的地方，距离七里桥不足二十多里地，葛从周匆匆从远处而来，看着潜伏于此的韦国素和张言两人，当即问道。 “大将军放心，这个时溥虽然谨慎，让援兵绕道南边而来，但是咱们脚下这条官道却是前往萧县的必经之路，他跑不了。”张言在旁边笑道：“而且我军已经连续擒获了武宁军三批传令兵，此时只怕萧县的李成悦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心心念念的援军被我们阻截在这里。” “好，此战若是胜利，足以让李成悦军心败坏，萧县一旦拿下，徐州就成了我军的囊中之物。”葛从周也很高兴，李成悦缩在萧县城内，自己连番挑战对方却无动于衷。这种依仗着城墙一心一意固守的方式让他颇感无奈。城内的兵马足以长时间抵抗自己的攻击，这和宣武军的策略背道而驰，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否则宣武军的处境就变得危险起来。 作为宣武军中屈一指的战将，葛从周是非常清楚敬翔等人谋划的徐州之战的目的所在，自己统领的宣武军必须在北线李克用南下之前打开局面，然后回师汴州，让徐州成为宣武军的助力，否则的话势必陷入两头作战的危险之中。 “报，武宁军距离我军阵地不足二十里，前锋斥候已经过来了。”得益于郑璠拉起了一支在如今这个时代颇为先进的情报人手，在对阵武宁军的时候，葛从周基本上从未被情报难倒过，所以在此时得到消息之后，迅命令各部进入隐蔽位置。为了如今这一战，他直接在萧县城外摆了迷魂阵，必须趁此机会彻底消灭武宁军，若是让李成悦反应过来率军冲击自己留在萧县的大营那就得不偿失了。 二十里地对于步军来说足足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抵达，所以在宣武军这边久久的等待之中，对方终于从天际线之间露出了身形，三万人的大队人马行进之间汇聚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远处蜿蜒而来。 葛从周选的这处伏击地点并没有什么奇特险峻的对方，而是一片空地，只不过被韦国素和张言带人在官道旁边挖出了几条堑壕，让士兵躲在里面，上面覆盖浮土，如此一来从地面上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所以武宁军的斥候虽然前来侦查了几次但是都没看出什么端倪，以至于大队人马一头扎了进来。 “杀！”葛从周一箭射出，拉响了这场伏击战的序幕，无数的宣武军士兵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掀开身上的木板伪装，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官道两边，然后不等武宁军有所反应就直接冲了上来。 韦国素和张言麾下的兵马是以昔日大齐军虎狼军残部为基干组建起来的战队，在甄选了当年投诚的大部分大齐军中的悍勇之士后，他们的这两支人马在宣武军的序列当中名列前茅，此时骤然出击一下子将武宁军给打蒙了。 “给我杀！”韦国素和张言是一左一右率军往中间而来，直接将武宁军堵在了这节官道之上，瞬间缠绕在了一起，对方尾难以呼应之后，犹如被人勒住了脖子，开始慢慢窒息，三万人的兵马在遭遇宣武军不足半个时辰之后就开始迅溃败。 “不要管两头的逃兵，给我集中兵力拿下中间的主力。”葛从周的战场调度毫无缺失，不断挥舞的令旗和号角声让张言和韦国素两部兵马放过了两头溃逃的散兵游勇，集中主力将对方的兵马几乎一口吃掉。 历经鏖战的前大齐军将士此时挥出来的战力让所有的武宁军胆寒不已，激战之中，原本武宁军的主将还想集中身边的中军冲出包围圈，但是对方却犹如两条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了自己的队形，饶是武宁军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却始终无法摆脱纠缠。而在这种近身肉搏当中，武宁军士兵却根本无法和对方相提并论，往往是三四人对阵宣武军一人还能被对方就地反杀。多年战场厮杀留下来的经验让宣武军的士兵根本不惧怕这种程度的肉搏，更换了全新的甲胄武器之后他们，甚至于在随后不久直接自的朝着武宁军的中军冲了过去，近乎于虐杀一般将对方中军人马屠戮殆尽，然后一窝蜂的上前，直接将对方的中军主将淹没在人海之中。 “大将军，这仗打得，痛快！”三万人，被宣武军伏击之后，一个多时辰就被彻底击溃，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之外，就只剩下这最后关头投降的数千名俘虏。以至于结束之后韦国素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大将军为何不然我等追击啊？这逃回徐州和萧县的败兵足有两三千人，他们肯定会把消息送回去的，到时候不论李成悦还是时溥都会知晓此事的。” “就是让他们知晓我军打败了他们的援军。”葛从周挥手让张言带队迅打扫战场，自己一边走一边道：“若是李成悦知晓援军被我聚歼于半道，肯定会军心败坏，到时候我等攻城，他如何会有心思守城？这种事情武宁军自己去汇报比我等散布消息要可靠的多。” 葛从周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徐州城内的时溥若是得知自己的兵马被歼灭，说不得徐州也会由此大乱，到时候拿下萧县之后，挟大胜之势甚至于可以不战而得徐州城。 他料想的没错，只不过此时，时过境迁，徐州城已经悄然换了主人，毕师铎对于武宁军的胜负却没有那么大的看重，反倒是这伙败兵直接将萧县最新的消息传了过来，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而萧县的李成悦此时等待的也不是徐州的援军，而是南边梁缵的兵马。 在十三司的串联和战场遮断之下，葛从周打赢了这场伏击战，干脆利落的胜利背后却是徐州战场悄然更换了对手，而这一切在表面天平朝着宣武军倾斜的同时，也让他走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关口，甚至于在他率军返回的时候，萧县那边就已经迎来了大变。 只不过此时，在战场之外，也有一件大事生，并最终促使了徐州战场再次出现变局，甚至于一度打破了原本的局势。 第三百三十七章 威压 “大将军，，十三司传讯，让我第六卫出新息，必要的时候占领褒信，威压蔡州，逼迫杨行慜率军东出，进入徐州境内。”早在毕师铎率军攻占徐州城的时候，文德元年六月十五日，坐镇申州的王成就收到了十三司的传讯，在通报了徐州战场的局势之后，对方就已经明白了金陵对于徐州的谋划。所以几乎和毕师铎同时出动，第六卫大军迅越过蔡州地界，占领紧靠申州的新息。 为了增强威压的效果，前锋大军李唐宾没有将新息城内的守军将士俘虏，而是直接驱赶了出去，如此一来败兵迅返回之后，也将平南军越过边界，进入新息的事情快上报到了杨行慜手中。 “这是那位薛郡王惯用的伎俩，以兵势来逼迫我等按照他的意图行事。”戴友归在旁边显得有些不屑一顾。新息因为位置过于靠近申州，所以庐州军几乎没有在那里设置过多的兵马，以免刺激到申州的平南军。所以新息的丢失他也没有在意，反倒是在旁边继续道：“主公，平南军越是急迫，说明徐州战场的局势也越是紧要，此时我军不如再等等，说不得能够在关键时刻介入，让南北两军两败俱伤，最终我等渔翁得利。” “倒也是！”杨行慜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道：“只是平南军进入蔡州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一味退让，只怕后果难料，若是真让他占领了蔡州，岂不是打通了一条直通中原腹地的道路？” “让安仁义率军守住新蔡和真阳一带，防止平南军北上即可。”戴友归点了点头之后道：“至于平南军想攻城，那我等就守城就是，双方虽然交战，但是却不要过问缘由，等到徐州战场局势一变，对方自然会退回申州。” 戴友归谋划的应对策略确实是针对平南军而来，在新蔡和真阳两地的守备兵力得到北面平舆和汝南的支援之后，负责镇守蔡州的安仁义是信心满满，觉得依靠这两城构筑起来的防线足以抵挡平南军北上的势头。 不过庐州军的这种应对办法在被十三司传到王成耳中的时候，对方却忽然一笑，随即道：“命令卢静和李唐宾一起，率部从新息往东北而去，给我拿下褒信，然后除了启山所部守备申州，其余各部前往褒信集结，往东北做出攻击颍州的架势来。” “颍州？”卢静几乎是一面传达命令让各部集结开拔，一面疑惑道：“大将军，不是打算北上威压蔡州吗？” “蔡州和颍州有区别吗？”王成微微一笑，带队跟随主力兵马迅北上，一面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军师常说，戴友归其人只识小利而不知大局，他这等布置太过自以为是了，而且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难成大器。”站在他如今的高度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戴友归此举被动防守的弊端，北面新蔡和真阳两地组成的方向虽然能够将自己挡在蔡州南端，但是对于他如今而言，却不用真的北上，以褒信城为根基，等于是直接拿到了一个既可以北上出击蔡州的基地，往东又可以直接威胁颍州。此等要害之所对方居然拱手让出，王成如何不会鄙视对方？ 褒信城被戴友归直接放弃，城北兵马在卢静和李唐宾联手之下不到一天就直接被击溃，败兵依旧被两人放走，随后第六卫主力兵马迅占据褒信，犹如一颗钉子一般直接楔进了颍州和蔡州之间。 这一下不用王成摆开架势，戴友归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褒信失去之后，等于平南军有了一个稳固的据点，可以随时北上东进，一招就将自己目前构筑起来的防线彻底破开，甚至于直接变被动为主动，王成此时甚至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调动庐州军疲于奔命，让杨行慜的整个地盘陷入被人断成两截的风险之中。 戴友归在接到败兵的汇报之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独自坐在一旁沉思不语，甚至于直到杨行慜出口叫喊他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主公，事到如今唯有将田珺的兵马从亳州境内调回颍州，防备对方偷袭颍州府城，击破我军中枢了。” “平南军不至于如此吧？他们的主力都在南面，如今驻防北境的不足数万人，而且还被分在了东西两端，他如何敢出兵攻占颍州？难不成想和我杨某人开战不成？”杨行慜在旁边摇了摇头道：“如今虽说被对方占据了主动，但是我军只需要沿途节节防守也不至于出现军师所说的那种情况。” “不，主公，这不是能不能打破颍州的问题，而是我军如今处于被动，整个大局都被人家掌控，不得不为。”戴友归苦笑道：“对于平南军而言，打下颍州和打不下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对于我军而言，颍州若是丢失，整个局势就会彻底糜烂，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只怕北面的朱全忠肯定会放弃徐州南下，先吃掉我们。所以不能任由对方继续下去了，必须堵住他们攻击颍州的缺口，至少要在颍州城外大张旗鼓的摆下阵势，让对方知难而退。” 戴友归的法子还是如此前王成所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在大局上抢到先手，这种跟随对方的步伐而布置兵力的办法只能让整个庐州军原本的防御体系逐渐的被撕开一条口子。所以几乎就在田珺的兵马紧急返回颍州的时候，第六卫前锋却已经从褒信出，绕过新蔡，直奔沈丘而去。 而且这一次，王成在进兵的时候直接让十三司给杨行慜送信，几乎是点名了自己要去攻打沈丘，同时告诫对方不要试图切断自己的后路。 结果第六卫前锋尚未抵达沈丘，戴友归直接让田珺率军和新蔡守军一起，试图切断王成的行军道路，却直接和第六卫主力撞在了一起。而此时前锋原本北上的卢静和李唐宾两人也兜头杀了回来，一下子直接将田珺死死地围住了。 “给田珺传讯，告诉他，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去告知戴友归，老老实实遵守约定，出兵徐州，否则的话，我就掀翻了整个蔡州，让他日夜不得安宁。”王成的话让周围的其他将领一阵喝彩，这种在战场之上以一军之众逼迫对方的法子让所有人兴奋异常。 第三百三十八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主公，这事到如今我等该怎么办？”田珺被围的消息飞传回了颍州府城，这一下子让整个颍州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紧张起来，无数的士兵被勒令要求返回军营，守备城池的兵马更是被要求全天候戒备不得放松。整个颍州城都因此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城门关闭，百姓被要求躲在家中不得外出，防止被平南军的探子蛊惑，扰乱城内治安。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府城内的气氛得到缓解，反倒是在杨行慜面前，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去给平南军传讯吧，就说我军十日后进入徐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行慜才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军师也不必自责，战场胜败，技不如人那我等就多多努力，总会迎头赶上来的。我就不信，下一次我庐州军还会被他压下一头。” 杨行慜虽然说的豪迈无比，但是却无法掩饰眼神之中的颓丧，而这个消息在传到王成那边之后，对方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道：“那好，请告知安将军，让他在此地安心住上十日，十日之后我自会放他归去。” 王成的做法无人有异议，甚至于此时此刻的安仁义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这一次杨行慜倒是没有再打折扣，几乎是在给王成这边传讯的同时，也快下达了让刘威出击徐州的命令。只不过此时，他和刘威都不清楚的是，徐州的局势已经开始大变。 在葛从周率军击溃了徐州援军之后，毕师铎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不过他此时倒是没有声张，反倒是急令梁缵加赶到萧县，而且与此同时整顿兵马，汇合了城内的武宁军残部，继续打着武宁军的旗号，朝萧县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更换路径，反倒是继续了上次武宁军驰援萧县的路线，只不过出之前毕师铎直接寻求十三司的协助。 而此时，事件最中心的萧县才是整个徐州战场的焦点，李成悦在得到消息之后几乎是大吃一惊，徐州援军的失败等于意味着自己后备力量的缺失进一步加大，他甚至可以想象，葛从周下一步一定趁势攻击萧县县城，对方故意放败兵入城就是要扰乱自己的军心，从而一举拿下城池。 “去告诉兄弟们，不出三日我部援军就会抵达城下，这一次我们的援军不是徐州。”李成悦沉吟良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召集心腹将领，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众人。 “我已经和毕师铎约定，数日之内，泗州军就会倾巢北上，驰援萧县。”李成悦看着众人，一句话说的所有人一惊。泗州军他们并不陌生，甚至于不少人还和对方打过仗。 “大将军，这泗州军也并不比我武宁军强多少，此时和他们联合，作用也不大啊！”其中一人很快察觉到其中的异状，直接对着李成悦问道：“大将军是否是有别的筹谋？如今徐州就只剩下大将军尚在萧县抵挡宣武军，时王爷掌控不了局势，不如——” “老马说的是，大将军，当初时王爷的徐州刺史之位也是抢来的，如今危难时刻，不如我等也抢一把，至少大将军出面还能挽回徐州的民心军心，我能也还有一战下去的勇气。”这是一帮牙兵牙将的想法，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几乎是遍地都是。牙兵牙将骄横，掌控兵权之后甚至于动辄可以废立节度使，直接扰乱中枢。牙兵牙将之乱几乎是伴随着藩镇之乱的始终，他们依仗着手中掌控的兵权，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将操控节度使废立当成了儿戏，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早已经上演了无数次。徐州之前有时溥，趁乱抢夺刺史和武宁军节度使之位，那么如今，他们这些人也就有了底气怂恿李成悦效仿前者再次出手。 “诸位兄弟的心意我明白，不过如今若是不能打败宣武军，那一切都是空谈，就算是我等杀回徐州，也无法真正应对徐州之危局。”李成悦知道这帮人的心思，所以没有拒绝，只是把话题转移到了萧县目前的战事上来了。 “既然大将军已经联络了泗州军，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未必就打不过这宣武军。”李成悦的态度众人看在眼里，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众人当即开始筹谋如何防守萧县，坚持到泗州军赶来驰援。毕竟他们想要的是徐州全境，而不是前脚拿下徐州后脚就被宣武军赶出去。所以在依靠着这种奇怪的组合之后，萧县城内迅恢复了平静，这些将领亲自带队守备城池各处，弹压动乱，安抚军心，让葛从周的这一道计策逐渐被化为无形。 不过此时，城外的宣武军在葛从周率军返回之后真的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攻城大战，数万宣武军四面合围，连续攻城三日之后，却未能前进一步，甚至于在最后时刻，李成悦直接组织了一支兵马杀出了城外，硬生生的挡住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这有些不对啊，难不成李成悦没有收到败兵的消息？”城内守军的战力让葛从周等人疑惑不解，甚至于韦国素都怀疑，那些败兵是不是进城了。 “是有蹊跷，明日再攻一日，我亲自督战，也好看清楚这李成悦的底细。”葛从周思索半天之后忽然道：“是否是徐州再次派出了援军，消息被提前送给了李成悦？” “不可能，徐州若是再派援军，那府城就空了，那时溥是出了名的胆小，怎么会做这种事？”韦国素急忙摇头道：“再说他和李成悦的关系也没那么好，若不是武宁军后继无人，就只有李成悦这一名将才，只怕早就被时溥冷落了。”他之前跟在尚让身边，对于武宁军是进行过一番研究的，此时说出话来也是让众人一阵点头。葛从周在没想明白之后，索性直接命令大军在第二天开始继续抢攻。 而此时，在城内，李成悦却捏着秘密送过来的线报笑道：“诸位兄弟们，后日梁缵的兵马必到，到时候他只要率军攻击宣武军大营，我等立即杀出，想扫平宣武军，解了我徐州危局，然后我等再筹谋其他。” “后日，将军放心，明日就算是葛从周拼了老命，我也能挡住他。”确切的消息让众人一扫连日征战的疲惫，纷纷哈哈大笑，不论此前如何筹谋，至少萧县之围算是伴随着梁缵的到来，走到了关口。 第三百三十九章 萧县之战 “大将军，我军已经展开全线进攻，但是城内李成悦依旧在誓死抵抗，士气也没有出现低落。”张言在前线指挥攻城，韦国素和张归霸两人在葛从周瞭阵的时候，匆匆而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苦笑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了？孤城死守又有何意义？” “你们两部也压上去，三面合围，我看看李成悦在搞什么鬼。”葛从周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一点，直接让张归霸和韦国素两人也率军上前，如此一来，萧县瞬间陷入三面合围之中。 三面夹攻，萧县面对着数万大军前赴后继的攻击，城内的武宁军几乎是拼了老命，各部将领甚至于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亲自坐镇城头，指挥守城。因为有了确切的援军抵达，所以原本节省使用的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和武器在此时不要钱一般的朝着城外倾泻而出。 “快，弓箭手，上前。”李成悦亲自负责的西城是此时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宣武军不仅仅一口气竖起了五架云梯，而且还推过来好几架攻城塔，城门口在用暴力扯断了吊桥之后，攻城锤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冲击着城门，无数的士兵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城墙而来，从李成悦的角度看下去，密密麻麻根本就分不清对方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 “快，上金汁，给我泼。”古老的守城武器在这一刻挥出了惊人的效果，那一阵阵的金汁被熬煮之后泼下去腾起一阵阵烟雾，臭气熏天之中，也让城墙下面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之声，紧随而至的礌石和滚木没头没脑的砸了下去，硬生生的将云梯之上几乎快要爬到城头的宣武军士兵给砸的骨断筋折。 “去，拆掉城内房屋的门板，给我抬上来挡住宣武军的箭矢。”李成悦自己站在城楼上坐镇，手下的士兵根本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宣武军加大了反击力度之后，直接命人拆掉门板挡在城墙上掩护弓箭手朝下放箭。 双方是你来我往，硬生生的打了一上午，不论是城上还是城下到处都是阵亡士兵的尸体，在如今这个炎热的天气里，伴随着一阵阵恶臭，让整个战场一片狼藉。 “南城和北城现如今情况如何？”宣武军刚一退下去，李成悦就立即派遣人手查看另外两面城墙的动静，同时抽调城内青壮年上城墙运送伤员和武器。 “暂时无碍，就是伤亡太大，各部都快被打残了。”亲卫队长匆匆而回，喘着粗气道：“好在宣武军的伤亡也不小，这会子他们也退下去了。” “去告诉兄弟们，守住今日，我军必胜！”李成悦一声怒吼，亲自往来各地去安抚士兵，同时调来后备兵员上城墙接替各部战斗。在他亲自坐镇和鼓励之下，武宁军的士气恢复的很快，而且在见到城墙下面的那些宣武军的尸体之后，所有人也都信心满满，至少这一上午的战斗有巨大的战果，作为守城一方，武宁军的伤亡其实比起宣武军一方要小得多，毕竟有城墙掩护，居高临下，各式各样的武器不断登场。而反观宣武军因为前期葛从周的心思并不在攻城之上，所以各种准备并未完善，能够反击的手段寥寥无几，还在李成悦的主持之下迅被破解，如此一来双方的伤亡交换比在随后迅拉开。宣武军甚至于有些攻城手段都是临阵之时才开始准备，这一整天的厮杀让其直接在萧县城下丢下了数千具尸体，整个攻城大战的伤亡比起此前在七里桥伏击徐州援军还要大。 “大将军，还是撤兵吧，末将已经让随军工匠开始整修投石车，准备火油，明日一早定能突破城墙。”眼看着夕阳落山，萧县县城却岿然不动，任由宣武军如潮水一般上涌，却始终无法突破李成悦那绵密无比的防守，葛从周长叹一声之后只得无奈退兵。 不过各部下去修整之后，葛从周自己亲自前往后营督促工匠抓紧时间制作各式攻城器械，同时让张归霸调集了三千名弓箭手待命。在今日的攻城大战之中，也只有弓箭手才给城内的武宁军带来了切切实实的伤亡，逼迫后者不得不多次出现防守漏洞。所以葛从周准备明日利用弓箭手密集射击，掩护步军先登上城墙。只要能够登上城墙，以虎狼军为基干组建起来的这三支兵马就足以彻底在武宁军的防守序列当中撕开一道口子，到时候萧县必破。 宣武军这边在尽力弥补此前缺失的攻城器械和人手，而几乎与此同时，城内的李成悦也接到了最新传来的线报，除了梁缵的兵马明日午时左右会开拔过来之外，来自徐州的消息也让众人心情一阵振奋，其中足足数千名武宁军本军更是让所有人看向李成悦的目光都变了。 “告诉兄弟们，坚持明日一上午，我们就杀出去！”李成悦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宣武军是不是铜铸铁打的，我武宁军就打不败他们。” “将军放心，我等唯将军之命是从。”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没了其他的心思，已经坚持数天了，谁还在乎这一上午时间？ “明日一早，你们必须抽调精锐主干作为后备兵马，集中在西门，听我号令行事，一旦援军抵达，我们就杀出去。”李成悦点了点头随后道：“这一战，是成是败要看我们自己。” “将军放心，我等省得。”在仔细安排完明日的守城任务之后，各部才紧急返回驻地，这些牙兵牙将能够在此时如此齐心协力，除了李成悦本身在武宁军中有着人一等的威望之外，就是在于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指望着再来一次徐州之变，重演当初时溥占据徐州的事迹。 萧县攻防双方都做足了准备，各自都在酝酿着更激烈的战斗的时候，梁缵的兵马已经在加赶来，而在他之前，虽然绕道，但是却走在了前头的徐州援军此时更是趁着黑夜一头扎进了萧县东城之内，随即除了武宁军本军数千人趁夜入城之外，毕师铎的兵马却在城外潜伏了下来。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明日这一战上面，甚至于就连十三司的暗线此时也在黑暗之中冷眼旁观围绕着徐州展开的这场大战，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现。 第三百四十章 里应外合 文德元年七月二十四的上午，萧县的守城大战依旧准时开始，在连夜加班加点制作出十架投石车之后，宣武军的攻势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许多，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甫一开始，宣武军就直接用足了力道，先登将士更是一口气直接冲到了城墙上面，随后在密集的箭雨掩护之下，甚至于还将武宁军的反击硬生生的打断了。在连续不断的巨石从天而降之后，这一波猛攻的确是将武宁军给打蒙了，没有料到对方一上来就全力以赴。 “弓箭手带队反击，长枪手随我杀！”李成悦亲自上阵，手持长枪杀到了跟前，开始逆势击杀上城墙的宣武军士兵，同时让弓箭手拼命朝下放箭，汇合其他守城武器，阻挠宣武军的后续力量，双方在城墙上展开誓死拼杀。一下子到了关键时候的两军在这一刻已经不需要各自将领的催促和指挥，自动拿出了全部力气。整个城墙之上血肉横飞，鲜血瞬间流成了河，无数的将士在这短促的攻杀当中丧失性命，而后续者则是直接踏着他们的尸骨继续战斗。 “快，随我冲！”身在第一线的张言在见到李成悦亲自出战稳住了城墙上的混乱之后，武宁军的反击逐渐恢复之后，不想看着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直接盯着一面盾牌亲自上云梯，然后在攻城塔的掩护之下，带队爬上了城墙。 “哼，张言，你这条丧家之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武宁军和时溥最后就是因为拿到了黄巢的级而被唐皇册封，所以李成悦和时溥几乎算是整个大齐军的生死仇人。在他一嗓子呵斥之后，张言顿时双眼一红，怒吼一声之后不顾一切的朝着李成悦杀了过来，双方在城墙之上战成一团。 两边都是主将，却亲自上场肉搏，将指挥扔在了一边，如此一来双方的士兵只能依靠着基层将领的自约束来战斗，结果有着城墙依靠的武宁军逐渐占据了优势，源源不断的箭矢激射之下，那在人群之中穿梭滚滚而落的礌石和滚木砸的云梯之上的宣武军士兵不断掉落，在城墙上的先登将士逐渐被击杀之后，失去了掩护的云梯开始后继无力，只能依靠着攻城塔上的支援。这样一来虽然张言亲自率队登城作战，但是却并没有取得明显的战绩，反倒是被李成悦牵制之后，整个大军的指挥出现了明显的错漏，后继乏力。 一开始这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等到张言身边的士兵逐渐被击杀之后，他开始不断后退，一下子也让李成悦反应过来了，当即一声怒吼，身后数十名亲卫队员齐刷刷张开弓箭，朝着张言举起，就要将其直接击杀在原地。 “杀！”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的张言见此情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就要从城墙上跳离，不过紧随而来的变故却让李成悦不由自主的停了手，城外忽然之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无数的兵马从城南方向蜂拥而来，那漫天的烟尘当中隐隐然飘来的旗帜让所有坚持苦战的武宁军将士欢呼雀跃，也让李成悦一愣之间，给了张言逃生的机会。后者几乎是趁着这一刹那的变故，直接一个闪身从城楼上跳了下去，半空之中，伸手一拽旁边的云梯，犹如猴子一般直接荡到了云梯之上，然后踩着往上爬的士兵的脑袋直接一溜烟的滑了下去。 “来人，随我出城，杀！”李成悦此时已经顾不得击杀张言了，几乎是在这股兵马冲击宣武军方向的同时，下令打开城门，带着各部集中起来的精锐和昨夜摸黑进城的那数千武宁军迅杀出，其方向赫然就是宣武军的中军大纛。 而此时，从城南而来的梁缵的兵马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于李成悦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提前了半天抵达战场。而原本全力以赴围攻城墙的宣武军韦国素所部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梁缵五万大军犹如激流一般冲了上来，在韦国素还未能调整阵型之前就直接冲到了他跟前，厮杀声响起的时候，梁缵的大军前锋甚至于已经强势无比的切开了对方的防线，直奔西面宣武军主力兵马所在的方向而来。 “好，原来如此。”此时此刻，虽然南面方向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但是坐镇中军的葛从周却没有乱，反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前他一直想不明白李成悦哪来的信心坚守孤城。此时毕师铎的兵马前来，一下子让他解开了所有的谜团，只怕李成悦早就改弦易帜，和毕师铎暗中勾连在一起了。 “中军结阵上前，张言所部立即后撤，大军翻转，迎敌。”葛从周在一瞬间下达了命令，让拱卫中军的一万人迅上前，抵挡开出城外的李成悦的兵马，然后让张言所部立即后撤，前军变中军，整个大阵翻转之后，犹如潮水一般往前冲击，开始反过来攻击李成悦所部。 葛从周的反应度及其敏捷，这一下直接让李成悦打算趁乱击溃张言所部的愿望迅落空，而且在碰到对方的中军之后，两军立即陷入僵持的境地。虽然跟随他出城的兵马足有两万多人，但是此时对方的这一万人上前却硬生生的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而且在张言所部开始从阵后前冲之后，自己的兵马别硬生生的压缩在了城门口附近，根本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 “杀！”此时此刻的李成悦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率军冲击，不论前方有多少敌人，他必须冲开对方的围堵，唯有让宣武军中军震动，才能够逼迫南面的韦国素率军回援，如此一来梁缵的大军才能顺势压过来。 可以说李成悦作为武宁军唯一的统兵大将，对于战场形势的把握也非常敏锐，甚至于并不比葛从周逊色几分，在他的高呼酣战之中，武宁军各部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鱼鳞阵层层叠叠往前蜂拥而去，和葛从周布下的阵型几乎是一模一样，双方的士兵捉对厮杀，从前到后纠缠在一起。 “杀！”此时此刻张言的大军冲上来围攻李成悦的时候，梁缵的前锋兵马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冒头，直接朝着李成悦靠拢过来，双方在这一刻真正的将一场大战达成了添油战术，兵马不断上前增援，但是核心位置却始终纠缠在一起，鏖战不已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第三百四十一章 接二连三 “去，将城内所有兵马全部调出，随我出击！”鏖战之中的李成悦一声怒吼，身后的亲卫几乎是瞬间回转，抽调城内能战之士立即出城增援。这近万人的兵马6续加入之后，李成悦逐步稳住了阵脚。在他的亲自指挥之下，武宁军开始逐步进行反扑，尤其是在张言所部被梁缵的前锋兵马牵制住之后，几乎集合了萧县城内所有兵力的他直接将宣武军的这一万人给团团围住。 如此一来，最外围梁缵的泗州军和宣武军张言所部纠缠不清，而最里面的李成悦却逐步压缩阵线，开始了围剿宣武军这中军一万人的步伐。 “去，去抽调张归霸所部从北城返回，从北面侧击李成悦的阵脚。”葛从周不知道此时萧县城内的兵马几乎被李成悦抽空了，但是在前线逐步被对方翻盘之后，当即开始下达命令，让张归霸回援。在南面韦国素被梁缵缠住，战况不明的情况之下，抽调张归霸回援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张归霸接到命令刚刚将兵马撤回的时候，他的前面也出现而来敌人，而且来势汹汹，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直接冲了上来。 毕师铎从徐州派遣过来的援军在潜伏了整整一夜之后终于露出了獠牙，直接在关键时刻扑了上去，咬住了张归霸所部。 毕师铎本人没有来，负责领军的手下将领没有前面几位那么高的战场洞察力，没有直接率军前去支援中军李成悦，但是此时出手无疑也是直接打断了葛从周的部署，张归霸无法回归，造成了宣武军中军逐渐出现防守漏洞，尤其是张言始终无法摆脱梁缵所部的纠缠，而李成悦却逐渐击溃了自己的那一万中军护卫队之后，整个大战战场硬生生的被对方的这种添油战术打出了局部优势。 而此时不论是葛从周还是李成悦都明了整个战场的形势走向，在宣武军左右两翼兵马被缠住之后，只要中军被突破，那么战局将迅迎来逆转。 所以此时此刻李成悦几乎是铆足了劲率队冲击，原本就是三万对一万，在他亲临前线不断鼓舞士气的情况之下，武宁军的战力节节攀升，尤其是旁边张言的兵马近在咫尺，却始终被梁缵所部纠缠无法上前增援的情况下，他们所在的区域实际上就和周边割裂开来，所有的士兵不需要多少见识都能明白大战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到了关键点，而这个点就在他们身上。 这一刻的武宁军迸出来的战力打得原本就处于劣势地位的宣武军节节败退，一万多人战到如今已经折损过半，这还是葛从周的中军兵马，所以能够承受这么高的伤亡而没有崩溃。但是在节节胜利之后士气如虹的武宁军面前，这种局势已经难以支撑多久，变局就在眼前。 “命令张言所部立即且战且退，从右侧随中军大纛转移，前方兵马立即后撤，不要管后路，给我能撤多少撤多少。”葛从周此时站在中军大纛之下，开始迅下达命令，直接让被围困的那一万人不管不顾后撤，同时让张言所部随中军将旗运动，从右侧直接强行转移到了中军前方。如此一来，败退的兵马虽然被李成悦率军杀得鬼哭狼嚎，近乎于全盘崩溃，但是却成功的将后路交给了张言，从右侧强行转移过来的张言虽然和梁缵所部一起转移过来，但是却死死地挡住了李成悦的去路。 这种变阵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付出的代价却非常惨烈，不说被李成悦击溃的那一万人最终逃出生天的十成当中不足三成，就连张言所部在撤退转移的时候也被梁缵的泗州军趁势追击打得灰头土脸，虽然如愿挡住了李成悦的道路，但是却给了泗州军和武宁军合流的机会。 两军汇合之后李成悦直接在战场之上升起了大旗，开始强行接管了泗州军的指挥权，指挥两军开始联手反扑，几乎是压着张言所部步步前进。 葛从周的这一手调动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中军的形势并没有好转，反倒是被李成悦打得步步后退，但是对于南城的韦国素而言，却有了一丝机会。在梁缵的前锋和李成悦汇合之后，他的兵马终于有了一丝缝隙可以摆脱梁缵本人的纠缠。所以在张言率军运动的同时，韦国素也开始调动大军开始加朝中军靠拢。 他的兵马抵达中军，算是解了葛从周的危急，虽然紧随其后的梁缵大军几乎是如影随形，强行压制对方的兵力，逼迫韦国素不得不在回到中军位置之后立即反身接战，但是至少在中军，葛从周已经有了可供调遣的兵马来反击越凌厉的李成悦。 各部被泗州军的进攻打得各自为战，逼迫葛从周不得不从张言和韦国素的兵马当中抽调出部分人手，准备绕道实施偷袭，泗州军和武宁军如今的合流的关键在于李成悦本人身上，虽然葛从周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在仓促之间能够让梁缵的兵马听从他的号令，但是在对方号角声不断传出，约束各部开始按照命令攻击之后，葛从周就看到了自己翻盘的关键，击杀李成悦。 只要李成悦一死，那么不仅仅武宁军会瞬间崩溃，连带着梁缵的泗州军也会失去指挥而陷入混乱。在目前的萧县战场之上，李成悦的战场指挥能力足以媲美葛从周本人，只要没有了他在战场之上调度，那么这场大战对于葛从周而言有的是机会翻盘。 葛从周集中了五千人的队伍，亲自上阵，带着亲卫队在前，绕开了两军交战的区域，开始朝着李成悦所在的位置迂回。对于他而言，战场之上击杀对方的主将这种事情做的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依仗着自身出神入化的箭法，几乎没有哪一次失算。只要拿下对方的主将，那么逆风翻盘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葛从周的动作李成悦并没有察觉，事实上此时此刻李成悦也已经尽了全力，两军互不统属的情况之下，他能够指挥调动，除了事先的沟通之外，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全部心思放在了指挥上的他自然无法留意葛从周的动作。但是在此时，北面的战场之上，也有一伙人直奔李成悦而来，而且直接和葛从周撞在了一起。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两败俱伤 “轰”战场之上，当葛从周亲自率军准备偷袭李成悦的时候，从北面而来的一支兵马也以极快的度而来，一下子和他撞在了一起，两军见面之后立即展开了厮杀，硬生生的堵住了葛从周的去路。 “大将军，这是毕师铎的兵马，我军只怕抵挡不住啊！”此时此刻整个萧县战场，除了南北两个独立的分战场之外，在萧县西面，伴随着葛从周领军出击，正面战场也分成了两部分，李成悦和葛从周两人身为各自的统兵大将，分别坐镇一处，对面相望却是打得难解难分。葛从周的计划被意外从北面驰援的泗州军截断去路之后，也快被李成悦察觉。几乎是在葛从周打算撤退的同时，李成悦直接咬牙抽调了数百名弓箭手过去，协助泗州军不断前冲，以密密麻麻的箭矢为对方打开了一条道路，直接将葛从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杀！全军突击！”此时葛从周的心思李成悦已经察觉出来了，而宣武军的最高主帅在战场之上被绊住了脚，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所以几乎是当机立断，直接号令全军反击，激昂的号角声虽然泗州军有些不明白，但是武宁军那种绝地反击的态势却让所有人都跟着对方的步伐进行冲锋，顷刻之间，宣武军的大阵开始松动，正面战场之上张言的兵马被两面夹击之后开始逐步后撤，带动整个宣武军大阵开始悄然转移，和南北两翼之间的联络也开始逐渐脱离，如此一来逐渐形成了各自为战，无法相互支援的局面。 “该死的李成悦！”对方的反应葛从周自然明白，没有了自己居中协调，宣武军难以和对方相抗衡，但是此时葛从周自己也在前线进退两难，若是此时撤退，不仅仅泗州军会趁势压上来，而且自己的谋划也会功亏一篑，那今日这场大战可真就输到家了。可是若是坚持不退的话—— “我倒要看看，你李成悦到底有几分本事！”葛从周摇了摇牙，在环顾一周看清楚了整个战场的形势之后，立即率军开始疯狂出击，自己带着亲卫队为箭头，强势反冲，对于李成悦安排上来的弓箭手的箭雨浑然不顾，在激战之中不断迸射出一支又一支犀利的箭矢，击杀沿途的泗州军将领，在局部早晨混乱之后不管不顾直接挤了上来。 他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身后的宣武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是在泗州军被他打退的同时，在遭遇一阵阵箭雨洗礼之后，宣武军的士兵是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混乱的战场之上不论是被当场击杀还是受伤倒地的几乎都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短短数十丈的冲锋距离，原本还有数千人之众的宣武军硬生生的被击杀了大半，等到葛从周率军冲过泗州军的阻挠，开始朝着李成悦本人而来的时候，他身后只剩下了一两千人，而且还有很多士兵浑身带伤。 “好，那就将对将，打一场！”葛从周冲破泗州军的封堵，这么大的动静李成悦在中军早就现了，所以只是一瞬间，李成悦直接让亲卫传令各部立即展开全线反攻，然后自己带队也冲了上来，沿途不断集合败退的泗州军进行反攻，要在战场核心击杀葛从周一举翻盘。 两人此时是一般心思，而且动作都一般无二。葛从周仗着自己功夫好，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不断对着四面八方放箭，几乎是弓弦一动必有一人倒地。而李成悦则是人多势众，一冲上来之后就携大势而来，将葛从周重重包围，一声令下之后，不论是他身边的武宁军还是泗州军，蜂拥而至，依靠着他的约束和部署，开始逐步反杀。此前退后的弓箭手也拱卫在李成悦身边，开始一轮一轮的以箭矢开道。 “李成悦，你的死期到了。”激战之中的葛从周对于密密麻麻朝自己而来的箭矢浑然不顾，弯弓搭箭，直接对着李成悦一箭而去，同时一声怒吼，震动整片战场。 他的箭术从未有过落空，不论是在何时何地，箭出如虹，犹如流星踏月一般朝着李成悦而来，而几乎也就在同一时间，当这致命一箭穿越前方两名士兵阻挠，直接扎在了李成悦身上的时候，葛从周自己也被对方的箭雨临体。没有他的准头和力道，但是这足足数十枚箭矢一瞬间将他笼罩在其中，当李成悦一声大叫倒下马背的时候，葛从周自己也是浑身仿佛被扎成了刺猬，仰面落马。 两人几乎是一瞬间同时倒地，一下子让周围的亲卫士兵大乱，根本顾不得再上前厮杀，纷纷开始抢救自家的主将，整个战场也因此乱成一团。葛从周如愿将李成悦打落马下，但是自己却也是一般境地，算是两败俱伤。 此时此刻两人生死不知，但是主战场之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尤其是李成悦在出战之时的部署让武宁军和泗州军的攻势在他落马之后依旧凌厉异常，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反观葛从周此前并没有对张言等人进行交代，此时猝不及防的出现变故，让整个宣武军都跟着乱了起来，虽然张言竭尽全力率军冲杀，但是主帅落马，对于此时此刻本就落入下风的宣武军而言不啻于一个天大的打击，混乱的局势一旦展开就无法再行挽回。在张言所部开始迅溃退的时候，整个宣武军的大阵都开始迅被影响，两翼的韦国素和张归霸原本就属于苦苦支撑，此时中军败退的消息传到之后，两人也是战力大减，不约而同的开始败退。不过好在他们还能够且战且退，朝着张言靠拢，勉强维持住大阵没有崩盘，并且在靠近张言所部之后，还能够抽出兵力帮助对方挡住泗州军的持续冲锋，退回大营之内。 萧县的这场大战，在两军主将落马之后快结束，不论是差点被打崩盘的宣武军还是打赢了对手开始回撤城内的泗州军和武宁军，在面对两军主将生死不知的情况下，所有人的士气都开始低落下来，再也没有开战之初的那种气势。战场之上的那一片狼藉和积尸如山的模样甚至于连很多老兵都感到一阵心惊，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各自主帅所在的方位望去，隐隐然带着一丝担忧。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刘威的盘算 “启禀营正，萧县战场之上，李成悦和葛从周双双重伤，两军如今还在僵持。”萧县之战的结果几乎是在送达徐州的同时，也被十三司的暗线送到了沈勇手中，只不过这个消息却让对方差点咬到了舌头。 “两人同时中箭？”沈勇好半天才看完这份线报，随后皱眉道：“李成悦如今是死是活？葛从周呢？” “重伤昏迷不醒。”亲卫在旁边苦笑道：“毕师铎已经连夜带着徐州城内最好的大夫出前往萧县了，听说宣武军那边也是一样，目前军营大事都是张归霸在处置，宣武军后方也在紧急调动人手，似乎有接替葛从周的意思。” “毕师铎去萧县，想来是打算接手前线大军的指挥，继续征战的意思，不过宣武军如今这副样子，只怕还真有人要坐不住了。”沈勇在旁边若有所思道：“你去把消息传给毕师铎，告诉他，庐州军近期必到，让他做好准备，别真被刘威捡了便宜，一下子将两家都给吃掉了。” “那要不要把消息送给宣武军？”亲卫在旁边听到沈勇的话之后问道：“不能这么便宜了庐州军，让他们两败俱伤不是最好吗？” “到时候再看吧，我们也去萧县。”沈勇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一面让人往金陵送消息，一面带人也摸到了萧县城外。而此时他所念叨的庐州军实际上已经到了萧县城西南不足百余里的地方。萧县之战的经过也在散兵游勇以及帐前都的查探之下基本上完整的摆到了刘威的跟前。 “都统，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早就听闻葛从周那老小子仗着自己的箭术群，在战场之上屡屡击杀对阵的将领，从而绝境翻盘的。没想到这一次撞到了李成悦的口袋中了，哈哈，这一阵箭雨只怕让他丢掉半条命。如今宣武军中主帅重伤士气低落，正是我军出击的好机会啊。”庐州军军营内，李神福看着刘威笑道：“末将愿为先锋，急行军一日一夜之间足以抵达萧县城外，如今城内武宁军也必然毫无战心，不会出城干涉我等，没有了葛从周，这宣武军必然打不过我军。” 李神福是信心十足，宣武军在东都的时候庐州军还曾经和对方对阵过几次，不论是刘威还是李神福都清楚对方的战斗特点，也知道葛从周对于宣武军的重要性。此时对方重伤不治，正是自己趁机剪除宣武军的好机会。 “打败宣武军是容易，但是仅仅是打败他们是不够的。”刘威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你知晓如今徐州和萧县的境况吗？毕师铎从固镇出，已经占领了徐州府城，如今李成悦重伤，城内武宁军群龙无，毕师铎若是出手只怕很容易就能收复武宁军残部。到时候你自己看，毕师铎就占据了大半个徐州了。若是我军击败宣武军，那对方必定趁势北上，将北部徐州彻底收入囊中。我等出兵难不成真要为毕师铎免费打长工吗？” “那该怎么办？”李神福有些傻眼，刚刚光顾着兴奋了，差点连大事都给忘了。自己此行出征可不是来徐州免费帮忙来的，徐州这块地盘，毕师铎和朱全忠想要，而杨行慜同样念念不忘。这也是最终杨行慜选择同意平南军的要求的原因。徐州的人口数量足以在这个时候让所有的诸侯心动。 “怎么办！先看看再说吧，命令各部，先暂时不要动了，就留在原地扎营，然后让帐前都设法打探最新的萧县境况，最好把城内的消息送出来。”刘威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我猜，宣武军一定打算临阵换帅了，能接替葛从周的宣武军战将就只有张归厚，至于其他人都是资历不够，压制不住张归霸和张言等人。所以——” “都统的意思难道还要设法让两方再打一仗？”李神福在旁边摇头道：“徐州之战旷日持久，只怕朱全忠也未必敢继续投入兵力，况且北部徐州已经被他拿下，说不得他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呢。” “如果他不打的话，那我们就自己打。”刘威冷哼一声之后道：“毕师铎的兵马就那么一点人，而且地盘横跨泗州和徐州，我军可以随时截断他的去路，使其尾难以兼顾。” “就怕平南军到时候会再次干涉。”李神福在旁边摇头道：“此次他们申州的王成所部如今还盘踞在新息城，只怕主公未必能有这份决心和平南军撕破脸。” “这不是撕破脸的问题。”刘威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去派人给主公报信，就说徐州战场出现变故，我军需要暂时停留徐州境内，以待时变。” 刘威的打算此时还无人知晓，但是在李神福传讯颍州的时候，十三司的密报也星夜兼程送到了金陵薛洋手中。对于李成悦和葛从周双双重伤的消息虽然感到诧异，但是不论是薛洋本人还是袁袭和李振，在随即就将这个消息抛诸脑后，反倒是将目光定在汴州的方向上，三人此时是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最难受的不是毕师铎，也不是停留在徐州境内刘威，而是朱全忠。 “军师以为，朱全忠还会增兵吗？”薛洋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忽然笑道：“如今已经到了八月份了，北地秋盛马肥，只怕他的心思也要转回北方了。” “方略一再调整，前后难以贯通延续，看起来，子振在大局上的谋划比起子明要差了不止一筹啊。”李振在旁边点了点头笑道：“以臣之见，徐州的大战只怕要换人了，毕师铎能不能守住徐州，就看这一下了。” “他能不能守住，和我军关系都已经不大了。”袁袭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过不论如何，主公答应李克用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中原战局将如何转变，就只能靠他们这些人了。我等如今该看看6翊在岭南的举动了。” “军师说的是！”薛洋在旁边点头，这段时间，他们三人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徐州战场上，因为除了和李克用的约定之外，还有就是利用毕师铎牵制中原两路诸侯的动静，间接影响整个大局走向，所以除了十三司在前面布置之外，他们三人也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关注着局势的进展。现如今，徐州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渔翁 金陵城内，薛洋等人将目光从徐州移开的时候，其实颍州的杨行慜也做出了决断，支持刘威的谋算。毕竟对于平南军而言，徐州可以放弃，扔给毕师铎不要，但是对于杨行慜来说，徐州却是一块非拿下不可的地盘。 所以杨行慜不仅仅紧急传讯刘威让其可以便宜行事，而且还在后方调动兵马随时准备增援对方。他的这一番举动等于是加剧了如今徐州局势的持续动荡，也让刘威开始认真搜集萧县的情报，准备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当一次渔翁。 刘威在准备，实际上不论是宣武军还是城内的泗州军，此时都没有闲着，甚至于动作比起他来更快。在得到了十三司的暗中传讯之后，毕师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庐州军可能出现的异状，所以在李成悦尚未醒转过来的情况下，召集武宁军的将领进行集会，准备合并两军。 “毕将军的意思是，泗州军准备改旗易帜，以后称武宁军？”毕师铎的这个决定不仅仅武宁军的将领大吃一惊，就连梁缵等人也是大感意外，以至于一瞬间梁缵都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毕师铎却当众点头。 “诸位，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毕某也是开门见山，此前和李将军已经达成一致，我泗州军进入徐州之后，诸位的军阶职衔不变，武宁军保留其同属，归李将军指挥。”毕师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之后继续道：“如今李将军重伤，需要修养，但是城外的宣武军依旧盘踞在此，徐州危急之势并未化解，此时更需要两军携手，尽快合流才能形成合力，彻底打败宣武军，收复徐州。” “为了消除诸位的顾虑，我泗州军决定从今日起改变旗号，以武宁军的旗号号令全军。”毕师铎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当即道：“改旗易帜之后，诸位尽可放心，不论何时，只要李将军醒转，诸位依旧是他的部署，非经李将军点头，本帅不会对诸位有过多的约束，所有事务照旧执行，你们觉得如何？”在十三司传递过来庐州军的消息之后，毕师铎就放弃了此前的方案，以低姿态来赢得这些武宁军将领的信任，借此机会先整合全军，然后在战场之上逐渐磨合。 “毕将军由此心胸，我等佩服！请将军放心，我等愿听号令行事。”毕师铎的态度让一众武宁军将领点头，此时此刻在李成悦没办法出头的情况之下，对方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不论众人的心思如何，有一点大家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打败宣武军，收复徐州。 毕师铎的这种办法得到了众人的认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在他的主持之下，萧县城内的兵马快更换旗号，崭新的武宁军大旗开始飘扬在萧县上空的时候，也意味着这两支兵马在共同对敌的情况之下逐步的走向和统一。 而此时在城外，宣武军的动作也不慢，实际上葛从周受的伤势要比李成悦轻得多。当初他的那一箭几乎是直接击中了李成悦的胸口，若不是长箭连续洞穿了两名士兵，力道减弱，只怕李成悦根本就活不了。而他本人虽然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但是大部分都不是致命伤，在抢救回来之后逐渐的醒转过来，算是躲过了性命之忧。 此时此刻他虽然不能下床，但是在清醒过来之后宣武军逐渐有了主心骨，张言等人松了口气之后也开始将这些天的消息逐渐的告诉了对方。 “主公可有消息传来？”因为失血过多，葛从周的声音很轻微，但是思虑却很周全，在听完张言和张归霸等人的汇报之后问道。 “尚未有消息。”张归霸在旁边摇头道：“大将军，如今我军新败，士气低落，该如何行事？” “谨守营寨，对外示弱，内紧外松。”葛从周闭上眼睛微一沉吟之后继续道：“我不担心城内的泗州军，而是担心战场之外。我等在徐州耗时良久，却无法拿下徐州，已经牵制住了我军大部分兵力和精力，北面的李克用只怕也坐不住了，汴州北面不日就会有大战消息传来。如今我等要做的就是守住营寨，不要给毕师铎机会，必要的时候我们这一支兵马还能成为驰援北境的援军。” “大将军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张归霸跟随葛从周时日很长了，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当即问道：“那徐州该怎么办？” “只要打赢了北方大战，区区徐州如何能够挡得住我军的脚步？”葛从周摇了摇头道：“传令徐州北部各县城，谨守城池，不要被毕师铎抢了地盘即可。我军屯兵萧县城下，毕师铎就不敢抽调主力北上。这叫以静制动，以一军之力牵制住毕师铎的视线，而且还能成为战场之外的一支援军，随时北上驰援汴州。” 伴随着葛从周缓慢的解说，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打算，虽然葛从周此时并不清楚，南面还有一波人在虎视眈眈，但是却并不妨碍他通盘考虑整个宣武军目前的态势，从而做出最有利的决断。这才是葛从周最厉害的地方，在宣武军中，不论是张归霸还是丁会他们，都只能算是战将，唯有他才是目前宣武军中唯一的帅才，能够从大局上考虑整个战事。 他的这一番安排算是目前宣武军最好的应对策略了，至少在此时，城内毕师铎忙着融合两军无暇顾及的时候，能够快稳定军心，而且还在无意当中直接打破了刘威的盘算，让其渔翁得利的谋算彻底失败。 不过刘威虽然没有如愿，但是此时他占据的优势是目前除了毕师铎因为十三司的传讯之外，包括葛从周在内的所有宣武军将领都不知道庐州军已经潜伏在册。在探知了目前宣武军的动态之后，刘威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状。 “都统的意思是，宣武军中有人在主事了？”刘威的话让李神福直接摇头道：“如今宣武军全线防守营寨，各部士气低落，这也不像是有人前来接替葛从周的样子。” “那就是葛从周伤势好转了。”刘威在旁边摇头道：“可惜不能查探到葛从周的生死，这一场我们也是进退维谷了。” “那不如去试探一下，或许能够将宣武军的意图打出来呢？”李神福在旁边道：“只要出兵攻打，宣武军的真实意图就瞒不住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我等出兵，得设法让毕师铎出兵。”刘威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你立即以主公的名义传讯毕师铎，告诉他，我庐州军不日即将抵达萧县，让他设法出城和我军配合，先将宣武军的意图打出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算计 “禀告主公，城外有信使前来，说是庐州军已经抵达萧县附近，让我军明日出城配合他们攻击宣武军。”刘威的传讯送到萧县城内的时候，毕师铎明显的是眉头一皱。这些天伴随着武宁军两部合流，逐渐整顿完毕，在李成悦醒转之后，己方的士气逐步恢复过来，原本他打算尽早出兵攻打宣武军，将其赶出徐州。但是庐州军的这个消息却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大兄，这庐州军不是薛郡王传令让他们来徐州解围的吗？”梁缵在一旁问道：“既然他们来了，明日两军合力，足以将宣武军赶出去。” “宣武军走了，这庐州军来了，对于我军来说不是一样吗？”毕师铎在旁边摇头道：“更何况，庐州军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此前就听说他们连薛郡王的命令都敢不听，若是让他们在徐州境内站住脚，对我等来说岂不是引狼入室？” “那我们该怎么办？”梁缵在旁边道：“人家打着薛郡王的旗号，等于拿到了大义，现如今我们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也不是找不到。”毕师铎在旁边摇头道：“你马上派人往金陵送信，把萧县之战的经过都告诉薛郡王，然后上报说我军刚刚打完宣武军，两败俱伤，庐州军就来了，我想薛郡王一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助我等一臂之力。” “然后告诉这个信使，就说我军如今大战刚刚结束，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无力再战。庐州军新锐之师，若是此时出击，宣武军必败。”毕师铎在旁边看了一眼梁赞，后者连忙点头，随后匆匆而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设法让庐州军和宣武军两相争斗，才能从中渔利。”毕师铎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匆匆朝着李成悦所住的方向而去。后者这些天将养之后也在一点点好转，葛从周的那一箭虽然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地创伤，但是好歹未曾致命，如今已经能够正常说话了。 “成悦，今日感觉如何了？”毕师铎进来的时候，两名侍女正给对方换药完毕，所以坐在一边笑道：“听大夫说伤口开始结痂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毕兄眉头紧锁，难不成是底下那帮小子又捣乱了？”李成悦在旁边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当即问道。武宁军的牙兵牙将在最开始两军合流的时候惹出了不少乱子，毕师铎是左右顾忌，无法出手，但是伴随着李成悦醒转，这件事被他的威望直接给压了下去，如今在他不断出手之后，武宁军内部的隐患也在逐渐消除。所有的牙兵牙将在李成悦醒转之后，心思都放到了他的心上。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不是下面小子们的事情，而是外面。”毕师铎挥手将侍女打出去之后，一边端起汤药亲自伺候李成悦，一边苦笑道：“庐州军来了，而且传讯给我，让我明日出兵，配合他们攻击宣武军大营。” “按理说，此时攻打宣武军倒也算是好时机。”李成悦在旁边点了点头道：“葛从周受伤，军营内士气低落，而且张言三人都不是统兵大将的人选。如今宣武军的主力尚在北面汴州防守，如果能够剪除葛从周所部，确实可以起到稳住大局的作用。” “不过宣武军若是战败，只怕庐州军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徐州了。”李成悦在旁边叹息道：“如今徐州周边是两强一弱，都想对徐州下手，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要参与争端，而是要诱使他们互相吞并，徐州从而有壮大的时机。” “成悦兄高见啊！”毕师铎乐得哈哈大笑道：“成悦兄快快好转吧，如今我是孤掌难鸣，左右无人商议军国大事，还请成悦兄以后不吝赐教。” “大兄可以暗中抽调人手北上伺机收复徐州北部区域，同时给庐州军传讯，告诉他们，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同时泗州军和武宁军内部间隙丛生，暂难出战。彼军来徐州，既然奉了薛郡王的命令，那就请庐州军不要吝色军力，讨伐宣武军，我军必为其助威呐喊。”李成悦笑道：“先看看庐州军的反应再说。” “哈哈，成悦兄一番话深得我心。”毕师铎一把拉住了李成悦的手笑道：“实不相瞒，我已传讯庐州军，让其自行讨伐宣武军，只是这北上统兵将领人选，不知成悦兄可有定见？你也知道，我军将领缺乏，战将虽多，但是能够统兵坐镇一方的却少之又少。老梁还要兼顾南面，防止庐州军切断徐州和泗州之间的联络，所以这北方——” “让侯成去，他熟悉地形，而且性子慎重，足以收复徐州全境。”李成悦点了点头，随后道：“如今大兄该向金陵传讯，上报薛郡王，请求其为你上表为徐州刺史留后，如此才有大义名分，才可得到平南军的支援。” “放心，交给我了。”毕师铎呵呵一笑，随后开始紧急布置安排，不过送往金陵的邸报上他并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反倒是直接将李成悦推到了徐州刺史留后的位置上，自己只是在武宁军节度使上面签了字。 如此对外迅得到了武宁军旧部的认同，甚至于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就直接争取到了徐州的民心，李成悦在徐州人的心目中地位非常，而且武宁军旧部对其十分认同，可以说毕师铎这一手直接让徐州人迅归心。 而反观刘威那边，在毕师铎死活不出兵，而且还三番两次派遣使者前来催促对方进兵的情况之下，刘威的计策算是彻底落空，对方如今的处境非常尴尬，对外宣称是奉命前来抵抗宣武军南侵的，但是却屯兵萧县城外迟迟不进兵，不仅仅让宣武军察觉到了他的行踪，更是给了葛从周反应的时间。刘威和毕师铎之间的暗自较量对于宣武军来说是天赐良机，以至于葛从周甚至于不顾自己重伤在身，开始强自坐镇帅帐，继续对外示弱的同时，暗中调动兵马，准备趁此机会打掉刘威的庐州军，扫清徐州南线的威胁。不过也就在此时，徐州战场三方各自算计的时候，北方的那位大敌也终于准备妥当，开始迫不及待的开始越过黄河，一时之间整个中原都处在风声鹤唳之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以逸待劳 “刘威和毕师铎都动了。”萧县城外，当十三司的暗线将两地的线报送过来的时候，沈勇却微微一笑道：“这两个人都想着算计别人，她怎么会料到，葛从周只怕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上钩了。” “去把消息紧急送回金陵，我们也该回去了，这徐州的战事他们想打那就继续打吧。”沈勇这边懒洋洋的不再理睬萧县附近三股势力的暗中争斗的时候，其实吴明那边也得到了来自河东的消息。这不是十三司查探的结果，而是李克用主动通报，并且对方还试图想让平南军加大力度牵制住宣武军南线兵力，好给他们渡黄河的时机。 这些事情都暂时影响不到徐州战场之上的这三方势力了，甚至于就连葛从周都暂时没有收到来自朱全忠的命令，依旧在暗中布置，准备给刘威来一个狠的。 诚如沈勇所言，不论是刘威还是毕师铎实际上此时都在算计宣武军，只不过，毕师铎和李成悦的心思都放在了收复徐州北部地盘上面了。在将武宁军旧部侯成暗中调出萧县并且责令其领兵从徐州府城北上之后，毕师铎的部署就已经完成，自己率大军主力坐镇萧县，摆开了一道严密的防线，死活不出城接战，一心一意等着刘威上前，逼迫对方在萧县城外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 而刘威这边在诱使毕师铎出兵的谋算失策之后，他和李神福商议之后打算趁着如今宣武军全线转入守势，而且主帅负伤的机会，偷袭宣武军大营。毕竟他们进入徐州若是一仗不打就撤传出去肯定会闹笑话的，而且杨行慜只怕也无法向金陵交代。 如此一来，在刘威算好时间让李神福带队趁夜往北急进的时候，萧县附近和宣武军对阵的两方势力不约而同的开始将露出了獠牙，相对于毕师铎这边还因为路程的原因暂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李神福这边可是实打实的开战了。文德元年八月初七日夜，趁着月黑风高，当李神福率军冲入宣武军大营的时候，一场夜战就此展开，整个宣武军大营刹那间变成了浩大的战场。 庐州军浩浩荡荡的跟随着李神福冲入宣武军营寨之中，一把大火之后却并不曾斩获多少战果，反而在黑暗之中现无数兵马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火光之中，无数的庐州军将士成了对方的活靶子，冲天的箭矢落下之后，成片成片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撤！”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李神福要是不知道对方是严阵以待那这些年的沙场生涯算是白过了。急切之间亲自率军断后，带着庐州军不要命的往后撤退，同时不断传出紧急讯号，寻求后续兵马的援助。 “给我围杀前头兵马，不要放走了庐州军。”黑暗之中到处都是宣武军的叫喊声，张言和韦国素联手，犹如两道门神一般从左右而来，死死地挡住了李神福的退路，中军张归霸率军更是直接扑了上去，和李神福纠缠在一起，使其无法脱离宣武军的包围。 如此三面合围，一下子让李神福的兵马陷入了死地，四面八方都是宣武军，根本无法突出去，饶是他自己亲自带队冲锋，也难以冲破张言和韦国素联手布下的防御圈，甚至于在随后被张归霸率军赶过来之后，三人力战李神福，连他自己都被重重包围。 这一战直接打了一夜，李神福的兵马被彻底打散，黎明时分，在看清道路之后他不顾一切率军突围，和刘威的主力兵马前后夹击，才打开了一条缺口，杀出了宣武军大营。但是此时鏖战一夜的庐州军原本前锋足足有一万多人，结果突出重围的不足三千人，剩余的几乎尽数被斩杀在宣武军大营之内。 这一夜的厮杀让宣武军气势大涨，酣畅淋漓的胜利甚至于在随后刘威的主力兵马赶到的时候，还直接扑了出去，双方围绕着李神福的兵马厮杀大半个时辰，对方五万人的大军，张言和韦国素两万人却丝毫不惧，率军冲阵甚至于直奔刘威的中军而来。若不是最后时刻，葛从周在后方命令亲卫吹响号角，阻止了两人的冲杀，只怕一场夜战之后靠着这股精气神，直接能被张言三人拖到决战之中。 城外两军厮杀一夜，而城楼上毕师铎却几乎是全程观摩了这场大战，那种厮杀一夜之后的震撼让他隐隐然有些后悔昨夜未曾派兵出城，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听庐州军的，派兵先行试探宣武军的深浅。对方果然是早有准备，以逸待劳之下，庐州军根本没有讨得了好，就算是最后时刻刘威率主力兵马赶过来，依旧只能是且战且退，无法挽救战局。 而此时，萧县城内毫无动静，也让刚刚率军突出重围的刘威和李神福差点咬碎了牙齿，虽说自己此前有算计过对方，但是这种坐观成败的态度却让他们受不了，尤其是自己被围之后鏖战一夜，如果毕师铎出兵援助，那么等到刘威率军赶过来的时候，宣武军后招用尽，肯定会被自己两军联手翻盘，到时候这萧县之战也就可以以宣武军的失利而告终，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三军对垒，各有胜负，却始终无法打破僵局。 “先走吧，回到大营，禀报主公！”刘威遥遥的看了一眼萧县县城，随后叹了口气，带着大军撤了回去。此时的他只顾得上收拢败兵，缩在军营之内不敢动弹，却丝毫没有料到，此时大胜之后的宣武军也很快迎来了变故，并在随后彻底扭转了整个徐州的态势。 “将这场夜战的经过送往金陵，看起来我们在徐州也呆不久了。”此时对于这种局面最放心的就要数战场之外的沈勇了。三方牵制之后，谁都不敢动弹，也就意味着金陵不用在为此投入过多的关注力度。而来自北方的变故更是让他对于庐州军的这场败仗感到心满意足，形势在变，计划也得跟着变化。此前需要庐州军前来合力对抗宣武军，但是此时，庐州军却成了隐患，此次大败之后正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七章 翻手为云 萧县城外庐州军的这场败绩在十三司的紧急传讯之后快送到金陵薛洋的手中，这份和此前送过来的李克用的动作线报让袁袭笑道：“看起来你们十三司这一次是打算翻手为云之后，再来一次覆手为雨了？若是让杨行慜知道了，肯定能恨死你。” “他自己脑子不好，活该被耍。”向杰在旁边摇摇头，对于自己算计杨行慜的事情毫无愧疚感，反倒是笑道：“反正他就算是知道了，也只能朝徐州毕师铎火，和我们有何关系？” “看起来，这葛从周在徐州是待不了多少时日了。”薛洋没理会这两个家伙，反倒是拿起了李克用送来的这份线报，仔细看完之后若有所思道：“他一走，肯定毕师铎也会随即率军北上，收复徐州全境，甚至于还有可能趁机去打沂州的主意。” “所以向杰这一招倒也不错，留下一个怀恨在心的庐州军在旁，徐州就永无宁日，就算是宣武军无暇顾及，杨行慜也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袁袭在旁边点头道：“如此一来，我军南进方略才能安心展开，而无后顾之忧。” “既然军师都想好了，十三司就放手去做吧，不用管毕师铎的反应。”薛洋见到两人都已经拿定了主意，顿时笑道：“他本就是火中取栗，这一次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传令沈勇，配合吴明完成调动庐州军之后立即北上汴州，看看这场中原大战到底能打到什么程度。看看宣武军能不能挡得住北方铁骑的冲击。” 薛洋这边在让十三司出动算计杨行慜的时候，并不知晓，此时此刻，毕师铎在宣武军尚未离开的情况下已经调动了人手北上，而且瞒住了所有人，连带着坐镇萧县的沈勇都没有察觉，新的武宁军中已经有一支兵马星夜兼程北上，取道沛县而去。 不过这些就算是沈勇知道，他也没心思去管这些，在接到十三司总部的紧急传讯之后他直接带队离开了徐州，前往颍州和吴明汇合。而后者此时更是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在萧县之战的结果传来之后，吴明就已经感觉到了徐州局势的变化，所以几乎是一面上报向杰的同时一面开始暗地里散布消息，说是宣武军准备继续南下，先扫平庐州军的威胁，断掉庐州军窥视中原的一条臂膀，然后回身再取徐州。 原本这条消息难以瞒住戴友归的眼睛，更何况庐州军的帐前都对于前线形势的侦查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葛从周已经收到了来自汴州朱全忠的紧急传讯，要求其立即结束徐州战事，率军返回，坐镇抵挡河东兵马南下。 在此关键时刻，毕师铎是龟缩不出，葛从周无奈之余倒也有些不屑一顾，反倒是对于庐州军他思虑再三，决定继续执行高压政策，趁着此前一战的余威，让张言等率军夜袭刘威的大营，虽然庐州军防范严密，这场夜袭并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但是宣武军这种主动出击的态度却让刘威惊疑不定，甚至于消息传到颍州之后，戴友归结合吴明释放出来的消息，更是一瞬间大惊，急急忙忙找到杨行慜。 “军师的意思是撤兵？”杨行慜也听到了这道流言，但是对于撤兵一事却不以为然，他本就是战将出身，战场之上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败了一阵就撤军传出去只怕庐州军的面子都难以挽回。 不过戴友归此时却已经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道：“宣武军忽然气势大增，对于萧县的毕师铎视而不见，而舍近救远，攻击我军，只怕是徐州局势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否则的话，葛从周不会在此时打破三军对垒的僵局，对我军紧追不放。” “徐州战场会有什么变化？”杨行慜摇头问道，他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而且在他看来真要有变化，那应该增派人手，毕竟徐州也是庐州军早就设想好的需要拿下地盘。 “葛从周如此大举出击，若不是后方出了什么变故需要他紧急回军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戴友归在旁边肃然道：“他和毕师铎达成了一致，暂时放下成见，先对付我军，然后在两家厮杀。毕竟我军的谋算也瞒不住他们，毕师铎在三家之中实力最弱，所以葛从周可以容忍他占据徐州和萧县，但是绝对容忍不了我军对徐州露出觊觎之心。” “那依军师的意思，若是刘威不撤回来，只怕下一步会面临他们联手夹击？”杨行慜此时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耸然一惊道：“毕师铎虽然新占徐州，但是归根结底，他的老巢在泗州，若是他从泗州出击，那岂不是要断我庐州根基？” “所以此时还是以退为进为好，我们一退，宣武军就失去了头好大敌，那么到时候必然会和毕师铎再起冲突。”戴友归道：“到时候没有了平南军的制约和庇护，毕师铎必败无疑，此才是我军进入徐州的好机会。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等从中渔利。” 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慜下定了决心，飞传讯给刘威让其撤回颍州境内，但是前锋大军却始终保持着对徐州的威压，甚至于在对方撤军的时候，还直接让安仁义领兵三万往东而去，加入刘威的麾下。他这么做很显然是等待着葛从周和毕师铎再度交手，然后好趁火打劫。 戴友归的谋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却从根本上失去了先机，被十三司不费吹灰之力调动了回来。帐前都对于此时中原情报的获取难以深入到第一线，在没有得到北方局势大变的消息面前，注定是被金陵牵着鼻子走。 而事实在随后也让戴友归彻底恼羞成怒，葛从周在刘威率军远遁之后并没有回身去攻打萧县，反倒是在摆了个迷魂阵之后，暗中将主力兵马星夜抽调回汴州，然后以一座空营欺骗了毕师铎和刘威两人近半个月之久。最后还是毕师铎看出了端倪，率军出城试探才打破了谜面，但是此时葛从周自己都已经出现在汴州前线数天之久了。 这一场各出奇谋的暗战之中，十三司固然是提前布局，仅凭一则消息和流言就让庐州军白白浪费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而葛从周在萧县城外的这个空营计传回金陵的时候也让薛洋等人拍案叫绝。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下迷魂阵，期满众人半月之久，期间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被他蒙骗过去，足以见得葛从周的大将之才。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打头阵 “军师，葛从周固然是大将之才，不过我平南军如今可不缺统兵大将啊。”李振在旁边见到袁袭的表情，当即笑道:“你看看6翊传回来的消息，如今岭南那边可是一切都在如期进行，不日之内必有捷报传来。” “岭南有静海军的水师，看起来6翊是打算先让水师出击了？”袁袭在旁边看了一下这条邸报，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有了此前刘汉宏的教训，打掉了静海军的水师，就等于断了岭南各州郡最大的依仗，先海后6，这段时日，6翊是把岭南的情况都摸透了。” “岭南虽说和中原相距甚远，历来都是边陲莽荒之地，但自海路开通以来，人口增加迅，如果拿下，对于我南平王府而言可是大有助益。”袁袭的话让薛洋也是跟着点头。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存在，黄巢没能有机会在广州大开杀戒，那座历史上的名城如今算是保存下来了。岭南道的精华就在广州，只要拿下了这一个地方，岭南其他各州郡必会不攻自破。而对于薛洋而言，广州的意义还在于，自己能够迅将原本就展的很好的海上丝绸之路迅拓宽，成为自己展经济的动力！只要有了广州，东南出产的大量物产就能够沿着这条海路输往西方。而自己手下的船队也会随之走的更远！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注重这个时代其他人并不看重的造船业的原因。远洋航行最重要的就是船只，有了船才是征服大海的第一步。 薛洋的想法此时身在前线的6翊自然不清楚，但是此时此刻的他确实在给水师下达命令，以水师两大船队为基础，在步军之前南下，围剿静海军水师，先海后6。岭南的地形让6上行军和后勤运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就算如今平南军直接动用战俘修路，也是远远无法满足行军需要，那么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海运。 所以，6翊和整个南征指挥部指定的作战计划全部围绕着水师进行。唯有前期水师能够取得岭南海上的控制权，步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出动。 “两位，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此战能否取胜之关键不在步军，而在你们能否扫平岭南外海的所有对手，给我军进去岭南打开一条畅通无阻的海上通道。”6翊看着何胜和胜宏烨，脸色肃然道:“你们雷都督回去之前都有交代吧？” “6帅放心，我水师必不让步军兄弟们失望。”何胜和盛宏烨对视一眼之后向对方行礼，同样脸色肃然。 “既然如此，那就出！我为你们送行！”6翊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在漳州登船之后，两支船队号角声不断飞扬，无数风帆竖起之后遮天蔽日，一艘艘福船开出码头之后快编队，然后浩浩荡荡往南而去。平南军水师为了准备今日这一战，雷凌几乎抽空了整个水师大部分力量，准备一鼓而下，为南征大军开路，打出一个开门红。 “传令十三司陈武，让他立即给岭南分部传讯，配合水师，尽快解决静海军水师，打通海上航路。”船队出之后6翊一刻不停的开始下达命令:“让各部做好准备，除第四卫负责6上进军之外，其他各部立即在各港口理解，等待水师消息，出征岭南。” 6翊的命令开始伴随着十三司的传令兵飞送往高济和李孝常的手中。在平南军筹备了近半年之后终于，大规模的战事开始在岭南爆。而这一举动在十三司随后的安排之下也快送往北方各地，让其他藩镇诸侯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暗自心惊平南军持续作战的能力，对于东南各地的富庶足以支撑平南军长时间在南方征战更是让他们生出一种时不待人的急迫感。 谁都知道，平南军如今的主要精力都在南方，这对于还在处于生存壮大之时的其他诸侯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给了他们一个天然的时间！但是与此同时，这个新进的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却也让所有人心惊胆战！一旦对方吞并了南境，转而北上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挡得住他的一击呢？ 这一点，对于杨行愍和钟传这样和东南毗邻的藩镇而言，对方每壮大一步对于自己的威胁也就更大一分。所以当平南军南征岭南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抓紧了时间开始攻城略地是同时，也在暗中筹谋对付金陵的办法。 不过，和钟传决定加大力度援助身在岭南的钱镠，试图让平南军长久的拖在岭南不同，杨行愍和戴友归将目光放在了长安，准备让长安的昭宗皇帝设法遏制平南军扩张的势头。 “这个杨行愍，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杨行愍的法子瞒不住十三司的眼镜，事实上对方刚刚让戴友伦出带着大量的钱粮贡品去长安的时候，十三司就将消息送回了金陵。在薛洋的干预之下，平南军已经不仅仅在硬实力上出自己的对手一大截，类似于情报、后勤和兵备等软实力上更是甩开对手原来越远。十三司的情报刺探能力和暗线甚至于足以保证金陵能在任何时候获得任何藩镇的秘密。 “只怕如今的唐皇就算杨行愍送去再多的钱粮也未必有心思和我南平王府做对吧？”向杰在一旁笑道:“如今西川可是热闹了，韦昭度根本无法驾驭出征的神策军，依末将之见，不出月余，他就要灰溜溜的返回长安，唐皇这一招算是彻底落空了。” “唐皇的心思不在西川前线，而在朝堂之中。”薛洋在一旁若有所思道:“去问问阿六，看看最近长安朝堂之上，唐皇和杨复恭两人是不是真的水火不容了？” “主公的意思是，唐皇是故意放任王建去西川的？好换取对方支持自己铲除杨复恭？”袁袭在旁边没有说话，但是向杰却很显然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匆匆出门。 “主公是觉得唐皇有可能会利用此次戴友伦进京的机会，打我南平王府的主意？”向杰走后，袁袭起身道:“这个唐皇看起来年轻，但是比起先皇，手段要高出不少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长安之变 “先皇临终前或许也看到了这一点吧！”薛洋在一旁没有多说，昭宗皇帝虽说最后被朱全忠赶下台，但是观其一生经历，但也算得上对大唐江山尽心尽力了，至少他在位之时的举措但也说不上有错，只是形势比人强，大唐王朝到了他手上，已经是穷途末路，无法挽留了。而且，他手中没有兵权，神策军在杨复恭之后连续几次败绩彻底变成了笑话，使得最后不论是对抗李茂贞还是朱全忠，都无能为力。 金陵城内薛洋和袁袭的推断在随后不久，当戴友伦见到昭宗皇帝之后就变成了现实。在中原朱全忠和李克用开战的情况下，西川前线韦昭度没有捷报传来，让这位唐皇逐渐失去原本还打算依靠韦昭度控制西川的梦想破灭以后，东南南平王府这个庞然大物在戴友伦的提醒之下迅被昭宗皇帝想了起来。 “陛下，南平郡王依仗手中兵马强盛，屡屡吞并南境州郡，其割据之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若是不能约束，只怕南境很快就不是我大唐之南境了。若要等到江南之地尽失，只怕那位薛郡王下一步就要觊觎我大唐神器了。”戴友归一脸悲愤，一番话说的也是痛心疾，让旁边的裴澈等中枢朝臣暗暗心惊，此前去过金陵的氏叔琮更是大感知己，恨不得就要当场接过话茬进谏。但是很快他就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戴友归和群臣激愤异常，但是不论是坐在御座之上的唐皇还是旁边闭目养神的杨复恭，居然都是一言不，而且神情微动，似乎心思根本就不在戴友伦身上。 “陛下，杨行愍送上了今年的岁入，陛下应该下诏表彰才是。”裴澈的出言提醒才似乎让唐皇反应过来，不过其表情却很明显并没有将对方的话听进去，反而顺手将这件事扔给了裴澈，自己转而回了后宫。 唐皇一走，杨复恭也匆匆而去，留下众人在朝堂之上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到底在想什么。倒是戴友伦自己仿佛看出了点什么，暗自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众人离开。他的品级还不足以上朝堂，若不是代表杨行愍，而且还带来那么多钱粮，只怕根本见不到唐皇。 “呵呵，看起来不仅仅是唐皇，只怕杨复恭这个老小子也盯上我们南平王府了。”长安城内，当朝堂上的这个消息传到阿六耳中的时候，他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点点头道:“让暗卫去找下戴友伦的麻烦，敢在朝堂之上针对我南平王府，这是觉得我平南军无人了吗？” 阿六这边在准备找戴友伦麻烦的时候，深宫之内，唐皇也在筹谋半晌之后下定了决心，让人紧急去找心腹大臣商议如何看待南平王府。 而此时，杨复恭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阿贵。在李稚妍离开长安之后，阿贵和阿六就一明一暗相互配合。阿六负责情报刺探，隐藏于暗处，而阿贵也几乎摆在明面上代表南平王府和薛洋在京城内堂而皇之的出行。 “呵呵，国公爷怎么想起我来了？”阿贵刚刚得到阿六的传信就见到了杨复恭，有些诧异对方的这种着急的同时也暗暗明悟，只怕朝廷真的风向要变。 “今日朝堂上生的事尊使想必应该知晓了吧？”杨复恭咳嗽了一声之后道:“不知尊使作何感想？” “这个杨行愍，就是个小人！”阿贵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当即拍案而起道:“我南平王府奉命领略东南，扫平割据，归复江南合情合理，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了无君无父的悖逆之举了？若不是此地是长安，天子脚下，我定要那个戴友伦好看！欺我南平王府无人吗？” 阿贵骂骂咧咧说了一堆，杨复恭在一旁眼神之中却露出一道精光，对方看似只是斥骂杨行愍，但是言语之中却只字不提朝廷和唐皇的反应，看起来对方也有了判断。这对于杨复恭来说就好办多了，所以他是一言不看着阿贵骂完之后才咳嗽了一声。 “尊使放心，戴友伦不过一个门面人物而已，尊使若是生气，交给本官，帮尊使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便是。”杨复恭朝着对方拱手，随后道:“然则他这一开口只怕朝堂之上会群情汹涌，只怕会对郡王不利。而且陛下也不置可否，想来也是对郡王颇有微词，不知尊使打算如何行事？” “国公爷这话就问岔了，这本是朝廷诸公的事情，再说唐皇明察秋毫，定然不会冤枉我家主公的。”阿贵在旁边摇头，一番话说的杨复恭直皱眉之后忽然笑道:“再说不是还有国公爷吗？想来，我家主公的一番忠心别人不知晓，国公爷总该看在眼里吧？” “那是！薛郡王一心为国，本官佩服。”杨复恭一听这话顿时笑道:“请尊使放心转告郡王，长安虽说风向在变，但是我杨复恭一定站在郡王一边，朝堂之上也一定会拨乱反正，为郡王秉公而言，不会让小人给郡王身上泼脏水。” “呵呵，那可就有劳国公爷了！”阿贵在旁边笑道:“我想，我家主公一定会记住国公爷这番大礼的！” “去，给传讯六统领那边，就说杨复恭果然坐不住了，让他设法这几日和唐皇见一面，或者去见见孙揆，想来唐皇也一定有话要说。”杨复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行之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教训戴友伦的事情交给他，保证让阿贵满意。不过后者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闲事，反倒是在随后匆匆吩咐手下去通知阿六，按计划行事。 阿贵和阿六此时并不清楚的是，实际上在他们打算打探唐皇态度的时候，对方也在想着同一件事，而且二者不约而同的都把眼睛放到了孙揆身上。 此时长安原本的朝堂之争在戴友伦的到来之后逐步变成了争夺南平王府的支持，身处漩涡中心的金陵在此时却放下了对长安的关注，伴随着薛洋开始前往杭州，东南的展几乎和平南军的前进步伐一样，如火如荼的往前推进。 第三百五十章 江南织造 “这杭州的风景果然和金陵别有不同，西子湖比起莫愁湖也不一样。”新婚之后第一次出行的陈潇潇几女泛舟西湖之上，看着往来不断的景致，是不是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是白堤，上面还有大诗人白居易的提诗呢。”李稚妍见到薛洋极目远眺，顿时在旁边笑道：“传说白居易当年在杭州任刺史之时颇多建树，其中这白堤相传便是他主持修建的，上面的杨柳树还是他亲手种下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薛洋微微一笑，随即在旁边道：“白公堤其实当年便已存在，白刺史只是重新修缮了一番而已。然则他名气太大，所以世人都将白公堤唤作白堤。” “夫君吟诗作赋倒也颇为熟悉啊，算是为江南士子开科举开路了吗？”杨若兰对于政事颇为熟悉，很多时候和李稚妍两人都能充当薛洋的左膀右臂，书写公文，甚至于很多时候还很有些见解，此时听到他忽然吟诵这两句诗，顿时笑道：“莫非这一次来杭州不是陪我们姐妹来游湖的，而是打算在杭州开科场不成？” “开科场那是成例，倒也不用特意临时加开。”薛洋摇头，不过随后道：“我让安叔已经过来了，打算在杭州建江南制造局，除了将你们在扬州的纺织作坊开过来之外，还打算革新技术，推广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 “江南制造局？”陈潇潇在旁边念叨了几句之后笑道：“要不，把它交给我们姐妹吧，说不得比你手下的那些文官要做得更好呢。”她和张沐雪长期主持陈家的纺织作坊，从舒州开始到扬州再到金陵，对于这一行当颇为熟悉，所以当即兴致勃勃道。 “倒也是，南平王府亲自出面，我想东南的那些商人一定会蜂拥而起的。”李稚妍在旁边点了点头，笑道：“回头让十三司从长安找一点上造的匠人过来，反正这些人在如今也是大多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来金陵不仅仅能帮我们一把，而且还给了他们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一举两得。” “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已着令江东布政使开始筹备场地了，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主持建制造局。不过江南制造局除了兼顾陈家的生意之外，更多的是加大对整个江南织造的管理，推广技术，开拓销路的同时，还需要兼顾民生，不仅仅要把江南的纺织展起来，还要让下层百姓获利，所以牵扯众多，你们能接的下来吗？” “夫君莫要小看人，这点事难道我们四个还做不好？”陈潇潇白了一眼对方，随即道：“交给我们便是，常俊那边夫君大可不用派人去交涉，我们自己去，只要夫君点头就好。” “也好，如此一来，只怕我们要在杭州多带些日子了。”薛洋微微一笑，民政部那边已经将昔日董昌在杭州的几处住所收拾出来，变成了南平王府在杭州的行宫，所以他们住在杭州倒也很方便，而且杭州更靠近南方，也便于薛洋兼顾岭南的战事。 这件事原本薛洋只是提了一句，但是没想到陈潇潇几人还真当成了自己的事来做，在陈安带着陈家人前来杭州之后，她们几个就飞行动起来，短短数日时间，就在杭州西湖南边常俊专门整理出来的地方将“江南制造局”的牌子挂了起来。 四女直接以南平王妃的名义外出行事，一下子将民间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在如今南平王府在南境攻城略地，势不可挡的情况下，东南百姓已经隐隐然将金陵当成了大唐第二个中心，而且相对于长安动乱不堪，东南却是一片欣欣向荣。此时王妃亲自抛头露面主持的制造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股风声传遍了东南商界，不仅仅原本就经营纺织行业的大商人闻风而动，就连其他行业的大商家也纷纷启程来杭州，除了想看看这个制造局到底是做什么的之外，更多的还想借此机会和南平王府内眷搭上关系。虽然薛洋早就颁布了废除士农工商等级的限制，但是很多商人还是改不过来，在行事的时候情不自禁的觉得低人一头，此时如果和南平王府内眷搭上关系，那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更加便利？更何况陈潇潇出身陈家，在如今陈家已经被当成东南第一外戚的情况下，和陈家合作，对于自身的买卖生意那也是水涨船高。 这场后来连徐家和沈家都参与进来的江南织造局将几乎整个东南所有的织造业全部囊括进来，在岭南等港口被平南军拿下之后，这些蓬勃展的纺织业迅一扫乱世的颓靡，成了东南各地的支柱产业之一，远销海外，带动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加拓展，也成了东南经济展的命脉。 而在这场纺织业大展的运动当中，陈潇潇等人主持的江南制造局，不仅仅制定了纺织行业的相关准则，而且还着力推行新式的纺织机械，推动种桑养蚕朝着职业化和专业化的道路展，并在随后将舒州等地展成熟的棉纺织业也囊括进来，在封建经济尚在积极向上展的时候就直接开启了原始的行业资本运作，提前出现了标准化统一化生产的雏形。 原本薛洋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想着在此时打通海上航路的时候顺带将传统的纺织业带动起来，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却在最后让他大吃一惊，陈潇潇在经商上面有着人一等的天赋，仅仅半年时间，等到文德元年年底的时候，江南制造局就已经颇具规模，不仅仅下属大商家涵盖了整个东南地区，而且展起来的成熟手工作坊甚至于在杭州等地遍地开花，全新的纺织机械上手之后，大量质地优良的丝绸织品被源源不断生产出来，销往各地，带回来的收益甚至于一度让杭州开始隐隐然赶上了扬州的地位，成了江南经济展的新引擎之一。 纺织业历来是江南百姓赖以生存的主导产业，这场由陈潇潇组织起的纺织行业整合之初，前者就直接动用平南王府和薛洋的名义，要求下属各大商家务必确保下层百姓和手工作坊工人的利益，并以此制定了一整套的流程，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场以纺织业带动起来的经济展高潮得到了无数百姓的认可，成为东南快崛起的依仗。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东南五大港 “主公，严先生过来了，还把常浚、徐温和李龙生给喊过来了。”向杰在一旁见到薛洋从行宫内宅走了出来，顿时笑道：“这一次可是军政两方大员全都到齐了。” “来说说东南海港开的事情吧。”薛洋在严明等人进来之后开口道：“如今东南各地大部已被我掌握，水上行船交通越以往，如今民政部和东南各省应趁着平南军在岭南征战，军用大于民用之时，军政联合，迅开建设海港，战时供大军水师出征所用，平时则为商贸往来之据点。如此江南经济展才能倍增。” “主公所言甚是。”严明在旁边点头笑道：“今日臣三人前来真是想上报此事，如今江东、越东和福建三省打算联合开五大港口，以此沟通整个东南三省联络，方便军中物资南下的同时，也为三地展助力。” “你们选了哪几个地方？”薛洋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问道：“关于海上港口兴建，民政部可曾有过规划？”南平王府这一年多来基本上都是军政大于民政，军政因为南进方略的执行，也牵动着整个王府和东南绝大部分精力，民政这一块则基本上执行的是抚民以静的策略，以宽松的政略来让民间自行展。所以薛洋和袁袭等人平日里对于民政关注的并不多，只是将展大略下，交给严明自行规划部署。 “目前，以杭州、望海、台州、福州和泉州为五大港口，有王府投入人力财力修建新式港口。”严明将自己三人联手制定的东南五大港口建造规划送到薛洋手中，随后道：“至于其他小型港口，则有三省布政使府自行筹建，民政部打算以五年时间，将五大港口一一建成，连同到时候拿下的岭南各地，将整个东南各地串联起来，形成以海上航路为主要交通线，以6上为辅的方式，连通东南。” 严明选择的这五个港口基本上和薛洋记忆中后世东南一带的著名大港大致不差，所以他没有其他意见，反倒是将港口建设细则大致说了一遍，而且更多的还是带着后世的一些记忆。这些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更多的还是一种启迪和引导，在如今这个时代，海上行船毕竟还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就算是如今以水师船队的实力，在东南这个风暴频的海域，还是时常会遇到危险。所以如今的海港建设除了基础设施和码头等6上设施之外，还需要配备专门的巡逻船只，方便巡航的同时，也是注意对海上救援的考虑。这些薛洋只是提了一下建议，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民政部统一筹谋。 不过伴随着海上港口的兴建计划通过，三省布政使府和民政部联动之后，海上市舶司和海关就随之开始逐步完善起来，城外管理海上商贸和税收的主要部门。由三省和民政部联合组建，市舶司归属民政部管辖，海关则隶属于民政部户司。 如此一来，在薛洋的干预之下，整个东南伴随着平南军的逐步往前推进，后方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在飞跟进，继6上的闽西南直道计划之后，五大港口的集中建设也让整个东南都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大工场，无数百姓在民政部和后勤部的统一调度之下，从各地赶来，大量的建设物资从四面八方装船起运，送往这五大港口所在地。除了后勤部的施工队伍之外，这一次三省布政使府和民政部还雇佣了民间的建设团队参与施工，五地同时开工，在民政部投入大量资金进来之后，这五大港口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短短半个月之间，杭州原本的码头之外，新建的十一个深水港口设施就已经开工了，无数的工人在工地之上往来劳作，为新港口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主公真是神人，这什么滑轮组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杭州码头上，有感于工人往来拖运建筑材料的不易，薛洋将滑轮组的理念告知了施工团队，在随后几天时间里，依靠着集体的智慧，这种简单实用，但是却方便省力的辅助设施就迅风靡各地。 “这东西古人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你没想到而已。”看着向杰那惊诧的面容，薛洋摇了摇头，他已经让陈烨去着手带人研究齿轮和更复杂的滑轮建筑器械去了，这些东西其实古代都有，只不过要么是失传了要么就被用到了别的地方，想不起来而已，活脱脱将科技树技能点歪了。 “有了这个神器，这五大港口起码可以提前三个月交工。”向杰在旁边哈哈一笑，也不理会对方说的是什么，反正对于他而言，只要能用那就是好事。 “这是水师送来的急报，岭南海上决战只怕就在近期了。”向杰随后将一份急报递给薛洋道：“不过岭南外海最近风暴频，如果天气不好的话，战事有可能还要往后拖。” “告诉水师雷凌，不要着急。海上风浪本就难以预测，让他安全为上。”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让水师抽调专人研究东南沿海的水文和天气变化，这些东西也有些规律，让他们慢慢摸索，不要着急，同时转告6翊，岭南攻略可以放慢一点，那边不像北境还要估计秋冬严寒，岭南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夏天，可以放慢脚步，稳扎稳打。” 对于前线的战事，薛洋倒是不担心，在李振也赶过去协助6翊处理后勤事务之后，整个岭南基本上全都交给了南征指挥部处置。而且实际上对于目前的平南军来说，战场之上的事情反倒不是主要的，战场之外的各式各样的复杂问题才是困扰6翊的大难题。其中后勤运输和道路交通已经成了重中之重，岭南多山地，而且烟瘴丛生，饶是平南军在东南征战一年多，部分军队甚至于有数年之久，到了岭南很多都无法适应。而这也是薛洋下决心建造海港的原因，相比较直道建设费时长久，海上交通对于目前的平南军来说是最便捷的。 “让各地加快度，必要的时候可以抽调前线战俘来加入施工队伍，确保各大港口如期完工。”薛洋放下向杰送来的急报之后，起身道：“要让海上变通途，我们才刚刚开始，这第一步必须要走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风暴灾难 文德元年九月中，当从漳州港出，后勤船队抵达平南军指挥部所在的岭南道循州海丰的时候，天气骤变，风雨交加，海上风浪滔天，让整个岭南变成了一片泽国。 “陈烨，你怎么亲自来了？”6翊见到陈烨带人浑身湿透，一头扎进了县衙之内，顿时惊诧的问道。 “泉州港扩建，大队物资分散到各大小港口，我不放心，就亲自跟过来了。”陈烨抖掉身上的蓑衣，苦笑道：“这看样子是有大风暴啊，你们打算怎么办现在？” “没办法，已经给各部下令就地驻扎，先躲过这场风暴再说。”6翊摇了摇头道：“这入夏以来，岭南天气普遍比去年热了数倍，据当地的百姓说，今年有可能飓风频，只怕我们的推进方略要往后推迟了。现如今除了第六卫从6上往南步步稳扎稳打之外，高济和李孝常两部都已经停了下来，暂时无法前进。这雨都下了两天两夜了，看这风势，估计数日之内，风暴必到。” “那水师船队呢？他们可都在海上啊，如今这么大的风浪，一个不小心可就船毁人亡了啊。”陈烨在旁边难得的关心起前线的战事来了，急忙道：“来的时候我的后勤船队可都是全新的沙船，船大而且载满了货，就这还差点翻船。” “放心吧，盛宏晔和何胜已经在万山岛附近找到了避风港，这么大的风我们出不去，静海镇的水师也出不来，两边都停了下来。”6翊在旁边摆手道：“上次主公说的抽调专门研究天气，这天气多变全看老天爷的心情，这如何找寻一定之规？” “我哪清楚？反正人都找了好几个了，有几个好都是道士打扮，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方僧道，先看看再说吧。”陈烨转头去换衣服，6翊则看着外面都快连成县一般的雨点，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关于天气方面的记载，但是大多杂而不全，而且掺杂了许多糟粕，薛洋在杭州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至于6翊他们更是只能盼望着这风暴能够早点过去。 不过他的想法这一次算是落空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在随后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迅加强，呼啸而来的狂风骤雨带着滔天的巨浪差点直接将海丰一带所有的东西全部掀翻，后勤船队停靠的海丰港只是个临时的港口，根本没有必要的辅助设施，这场大风暴达到极致的时候，硬生生的将多达六艘沙船直接掀翻，甚至于还有多艘船只损伤，物质人员损失不计其数。 而在6地上，呼啸而来的风暴更是将一切都横扫了，前方高济所在的第三卫大营更是差点被一路往西北而去的风暴彻底吹散，无数的帐篷被吹得无影无踪，甚至于还有不少士兵在风暴之中失踪。 漫天的大雨之后是一片狼藉，整个岭南道都被这场风暴彻底犁翻了，大雨之中无数的房屋倒塌，树木被挂断，百姓死难。 “命令各部，尽可能派人搜寻失踪人等，不要管那些钱粮物资了，去派人，搜寻周边的百姓，把活着的人全都接到附近的城里，若是城池不够，那就在背风的地方建立收容大营。”6翊所在的海丰县城一夜之间倒塌了上百间房屋，整个城池像是被人从空中给扫了一遍，一片狼藉，无数百姓的哭嚎声震动四野。这一切让他坐不住了，将手头上能派出去的人手全都派出去了。 “你放心，我已让后勤部从6路而来，顺着闽西南直道往这边靠近，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把百姓迁到内地去。”陈烨也是被吓得够呛，他此前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风暴，连续五天五夜的大风大雨差点将地面上所有的人畜房屋树木全都吹散了，以至于今天早上风雨稍小的时候，外面的场景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这场百年风暴，只怕给岭南百姓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必须设法多救助一点百姓。”6翊在这边点了点头道：“待到海上风浪稍小，后勤部必须抓紧强运物资过来，我让十三司尽量搜寻各地百姓，能带过来的尽量都带过来，这些人如何安置还是个问题。” “安置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我去找李军师，负责接收百姓，你负责把人带过来就行。”也幸亏陈烨赶过来了，否则的话李振此时还在漳州那边，如果真有百姓被送来，只怕6翊自己都要头疼死了。 此时的6翊和陈烨虽然对于灾难有所预料，但是等到十三司各地暗线传来消息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整个岭南一片泽国，百姓死难者数以万计，几乎是一场风暴就直接让岭南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在随后的时间里，平南军根本没有精力去攻城略地，各部手下兵马几乎全都派出去，在四处抢救百姓，然后源源不断的往循州等地送过来，短短几天时间里，循州海丰附近平南军控制的地盘内，就聚拢了数万人，而且这还不算那些没有来得及过来，或者根本过不来的百姓人数。 “6帅，主公传讯，让平南军立即停下脚步，先救灾，救护百姓，就地组建收容地，以工代赈，修路修筑港口，或者就地建城，确保百姓度过这场灾难。”从6路传过来的命令让6翊点了点头，随后将这道消息传给了前线各部，如此一来，在各部停止将百姓送到循州之后，大量的百姓开始被平南军就地安顿，安排人手引导百姓开始以居住地为中心重建家园，修筑城池房屋，整修道路，同时在后勤物资尚未抵达之前，腾出军粮分给百姓。 这场救灾运动虽然对于整个岭南受难地区来说，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但是在十三司各地暗卫的串联之下，灾后那些逃难的百姓却逐渐开始朝着循州附近而来，并在随后汇聚成了一股庞大的难民潮。这些人的到来让平南军控制的循州南部地区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工场，无数的百姓在平南军的指引之下迅加入其中，开始就近居住，靠自己的双手重建城池家园，并在李振随后抵达之后，直接在循州南部修筑直道，准备利用难民来将直道往北修筑，和闽西南直道连通。 平南军这边不惜放下军事行动也要救护百姓，等于在岭南开了一道先河，无数苦难之中的百姓将循州当成了自己仰望的目标和活命的地方，这些在十三司暗卫的宣传之下，岭南的民心在灾难之后迅向南平王府靠拢，也让平南军的形象一下子提升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海丰港 “先生，马上安排人手前往海丰，和李振一起接收难民，直接在海丰附近筹建新城，以工代赈。”消息传到杭州的时候，薛洋自己也大吃一惊，秋季的台风一般很少，但是只要来了就绝对是一场灾难，更何况，在如今这个时代，各地官府的赈济能力几乎为零，一切要光靠百姓自己，只怕岭南道的繁华瞬间会被这场世纪台风给彻底吹散了不可。 “既然灾难已经生，那就要想办法把坏事办成好事。”薛洋对着严明道：“就地建设新城，然后修建海丰港，一来可以让百姓有事可做，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我平南军的接济，另外一方面，既然6翊选了海丰作为平南军的驻地，那就有必要建设一座新城，安顿百姓的同时，确保后勤物资能够以最快的度送到百姓手中，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主公放心，臣马上亲自赶过去，带队建新城，以工代赈。”严明肃然拱手，随后匆匆而去。此时岭南外海的风浪尚未平息，但是后勤船队已经开始不断从各地启程南下，距离最近的漳州港甚至于派船队冒险出海，抢运物资送往前线。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顾危险的办法，才确保了前线十几万大军和数十万百姓的口粮得到保障，让平南军在恢复粮食供应之后能够第一时间抽调出大量的粮食分给百姓，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而严明的到来也让6翊和李振原本的想法快实现，手中有了这么多百姓劳动力，人多力量大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海丰原本只是一座小县城，甚至于在平南军刚刚进入的时候下属人口还不足一千户。但是此时却有着近十万百姓蜂拥到了这里。这么多人在严明和李振的调度之下，依靠着平南军将士的指引还有随船而来源源不断的后勤工匠的协助，就地取材，开始建造房屋城池，直接靠着海边修建了一座新城。 这平南军这里，以工代赈的办法让百姓爆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建设自己的新家园更是成了无数人的口号，这些热情高涨的百姓压下了心头的悲伤，在繁忙的劳作之下，让海丰快大变样，一栋栋房屋平地而起之后，大量的石头被就近从附近采伐而来，汇合了后勤部运过来的建筑材料开始整修城墙，修造港口码头。 “先生，如今这个港口码头是不是按照泉州港的样子建造的？如此一来主公钦定额五大港口只怕要变成六大港口了。”李振和严明这些天几乎是瘦了一圈，但是得到的成果却非常显著，港口码头的修建虽然需要专业化的工匠，但是在近乎于无穷人力的帮助之下，6上设施一排排的出现了雏形，连带着从港口通往城内的道路也已经动工，只不过这多大十七个深水码头泊位和那清一色砖石道路更是让李振恍然大悟。 “那是，兴绪你自己看看这海丰附近有多少百姓？足足十一万人，加上十几万大军的钱粮供给，建成一座大港口的所有条件都已经具备了。”严明点头笑道：“有了这样一座新城，我等在岭南才可以有一个稳固的立足之地，以此来号召百姓归顺主公，扭转世道人心。” “说的也是。”李振微微一笑，随后两人再次投入到繁忙的重建事务当中。在6翊从前方抽调了两万人的兵马在现场维持秩序，协助两人分物资之后，整个海丰城外虽然人手众多，但是却井然有序，而且后勤船队还带来了数百名军医，就地给暴雨过后骤生疾病的百姓免费医治，此举也让所有人欢呼雀跃，一扫灾难之后的那种悲伤的气氛。 海丰港在十几万人手的联合推动之下，一天一个样。而杭州城内，薛洋却给了前来参加江南制造局的各大商家传出了信号，要求各大商家尽量设法前往海丰，帮助军队尽早在新城投入各项后续设施。毕竟十几万人的大城一旦建成就需要无数的辅助设施，各式各样的作坊店铺需要进驻，如此才能让新城能够自行运转。 这个消息原本薛洋只是提了一句，但是没想到的是在沈家和马家的带动之下，随后这些商家真的纷纷派人南下，在新城尚未建好的时候就直接入驻，而且还带去了大量的物资和器材，他们的到来才让全新的海丰城真的焕了新的生机。原本严明还将附近的天地分了出去，但是却无法满足这么多的百姓，而这些商家入驻之后，大量的作坊和店铺开张之后，需要用工，也让百姓能够选择从事工商行业，从而减轻对于耕地的需求。 岭南这地方一年三季，气候适合各式各样的谷物生长，物产丰饶，这些商家进入之后立即开始自行寻找本地特产，然后招募百姓加入，如此一来在新城逐渐完工之后，这些百姓的开始逐渐分流，进入各行各业当中，依靠着他们的帮助，新的海丰城在刚刚落成之后再次大兴土木，一口气兴建了足足十几个大型的手工作坊，甚至于因为前方战事的需要，沈家还开始和兵仗局打算在此地开设新的军工作坊，配合南下的船队建造一座造船厂，借此分担苏州造船厂的压力。开始在生产军用舰船的同时，对外生产大型海上船只，从而满足民间刚刚兴起的航海热潮的需要。 “可以让盐铁司在海丰附近建立盐场，那边适合晒盐。”这个消息传到薛洋耳中的时候，后者立即不假思索的让盐场去海丰附近开设晒盐工场，在东南各地被囊括进南平王府之后，光靠着海州附近的盐场已经满足不了民间的需求。为了遏制盐价，同时也是打击其他诸侯，盐铁司和马家随后迅在海丰建立起了两个大型盐场，利用晒盐的天然优势，迅将食盐供应到市场上，这一举动也让海丰在随后成了和海州并列的东南两大盐城。 平南军这边各式各样的赈济举措让海丰附近的灾民顺利度过了难关，全新的海丰城在风暴之后逐渐成了岭南的风向标，也成了所有岭南百姓心中的希望之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岭南第一战（上） “老何，后勤船队来了吗？”万山岛上，盛宏晔找到何胜之后苦笑道：“再不来的话，船队的储备粮食只怕要耗尽了。” “十三司已经传讯回去了，应该这几日之内便能抵达。”何胜点了点头道：“如今后勤船队正在集中主力输送粮食和建材进入海丰，重建新城，他们的运力也快要极限了，再等等吧，实在不行，你我就率船队出海打渔去，这茫茫大海之上，还能饿死你我吗？” “算了，那就再等等吧，回去收拾船队去，这场大风暴，可把我害惨了，战船损失了十一艘，要是被都督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盛宏晔一听这话之后也只能无奈的一笑。那场大风暴之中，他们虽然分散躲避在万山岛和大濠岛附近，但是却依然没有躲过风暴的洗礼，甚至于船队的损失比起海丰那边还要惨重。两支船队加起来损失的舰船足足达到了二十艘之多，数百人在风暴之中丧生。风暴过后，船队驻地是一片狼藉，那些侥幸躲过灾难的船只也需要紧急修理，甚至于不少船只都不同程度的进水，让所有人都是闻之色变。 他和何胜在随后将两支船队集中在大濠岛的港湾之内，整修船只的同时，试着让李阳带人开掘临时泊地，将原本岛上的小渔港扩大，变成水师南下的一个临时基地，同时征召岛上的渔民就地建设6上仓库和军营，准备持久抗战。而且为了能够尽可能的靠近前沿战场，甚至于还直接派人回去，让造船厂将船只修理和维护的部分器械和工人都调了过来。 水师的自救让他们等来了后勤船队的补给，但是却也在同时等来了十三司的紧急军情线报。 “你是说静海军的水师出动了？”何胜和盛宏晔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才诧异道：“这同在岭南，我们损失这么大？为何这静海军还有战力出海？” “难道是风暴不曾经过交州不成？”盛宏晔也不确定，只能猜测道：“交州距离这边足有数百里只要，说不得风暴就是并未从那里经过。” “算了，人家是地头蛇，就算是风暴经过了，只怕应多举措比我们也多，还是想想该如何迎战吧。”何胜在旁边放弃了这个他想不明白的问题道：“而且他们此时出击应该是看准了我平南军损失巨大，所以来趁火打劫的。” “这样吧，你我两支船队合并，拼凑出一支完整的船队出海，这一次设法找到他们，一战打掉静海军水师。”盛宏晔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道：“若是等到两支船队全部修缮完毕，只怕对方早就打到家门口了。如今我军南北交通可都集中在海运之上，若是让他们钻了空子，只怕后患无穷。” “也好，你留守万山岛，我带队出击，我就不信，你我二人合力，还打不死区区一支静海军。”何胜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之后两人分头准备，从两支船队之中将完整的战船抽调出来，全部交给第二船队。为了争取时间，何胜甚至于连船员全都换了，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战力。海上行船和6地之上完全不同，茫茫大海之上需要寻找到对方的踪迹几乎只能依靠船队自己，十三司除非能够事先渗入静海军内部，否则的话也无能为力。 文德元年十月初，何胜带着拼凑出来的船队出万山岛，开始按照十三司提供的最有可能的路线行军，绕过珠江口，从高栏岛附近进入冈州外海。得益于此前他和盛宏晔带队在此地巡航过，平南军水师掌握了一些此地的水文资料，所以他的这支船队才能够从岛屿暗礁星罗棋布的珠江口钻了出来。 “回去让都督立即组织后勤船只前来珠江口，务必将此地的所有岛屿暗礁全都画下来，不然的话依靠老水鬼，我们根本无法和静海军相比。”饶是如此，何胜自己都是心惊肉跳，在出了高栏岛附近海域之后立即让随船文书紧急记录。他的这个办法在随后得到了大规模的推广，水师甚至专门组建了一支船队开始将整个东南所有的水文资料一点一点补齐，以此来指导海上行船，避免无谓的损失。 “指挥使，按照行程推算，静海军水师应该也快抵达冈州附近，是不是解散船队，让各船在附近搜索？” “应该没有，不过冈州不是也有一支水师吗？”何胜摇了摇头，随即冷笑道：“那个冈州刺史刘谦，这一次是逃不过去了。” “指挥使的意思是？”文书大惊之下，直接劝阻道：“这冈州水师战船颇多，若是我军在此地和他们纠缠不清，万一静海军来援，岂不是两面受敌？”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胜摇头道：“此时静海军只怕还未曾绕过雷州岛，如何能够驰援冈州水师？而且就算是他们来了，若是在这一带和我等玩转圈绕的把戏，我们能抓得住他吗？这一带是人家的地盘，他们比我们熟悉海况，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够我们找上十天半个月了，到时候再趁隙袭击我军后勤船队，到时候才是进退两难。与其将主动权让给他们，还不如我自己来。只要打了冈州水师，那么那个刘谦一定会坐不住，到时必会向静海军水师求援，他们才会主动现身。” 何胜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与其在海上拼命寻找对方的踪迹，最后难免被其所趁，还不如主动出击，利用攻击冈州刘谦所部，逼迫其向静海军求援，从而将对方的水师调出来，如此一来才能化被动为主动，逼迫对方和自己正面开战。 “如今我军只有四十艘福船，二十七艘楼船，只怕两家合力，我们吃不下啊。”文书李成林是个年轻人，也是雷凌这些年培养出来的第一批专业的水师人才，此时在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兵力和战船数量之后有些担忧道：“不如我们提前将冈州水师打残了再说？到时候就算是静海军水师赶过来，只需要面对他们一家，如此也好过两头受敌。” “想的倒是不错，我们在前面的上兰岛临时停靠，然后让十三司去冈州放消息，就说我军决意提前攻打冈州，以此为跳板，夹攻广州，设法引诱对方出海。若是不成，就搞到对方的确切线报，然后我们去冈州，打进去。”何胜赞赏的看了对方一眼，让其迅去传达命令，改变航向，直奔上兰岛。 第三百五十五章 岭南第一战（中） “父亲，城中忽起流言，说是平南军要打过来了，打算先拿下我冈州，然后在两面夹击广州，一战拿下珠江口。”十三司的动作非常快，在何胜传出消息的第三天，就将消息散布到了冈州府城之内，传到了刘谦父子耳中。 刘谦经略冈州已有多年，本身卓有政绩，不仅仅在高骈走后稳住了冈州的局势，而且还大力展经济，组织船队往南拓展商路，依托广州城的有利条件，硬是以冈州一地之力组建起了水6两支兵马，并且在逐年的征战当中，其势力从冈州一地迅扩展到了周边的恩州、新州和泷州等地，隐隐然成了岭南第一诸侯。 原本平南军如果不来的话，下一步，刘谦已经将目光瞄准了岭南道的核心，广州及其附近的珠江流域，只要拿下广州，那么整个岭南道基本上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他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平南军攻略福建之后马不停蹄直接奔着岭南而来，而且此时钱镠也从江西进入韶州，依靠着钟传的支持，正在紧锣密鼓的动对广州的攻势。这一下直接将他逼到了墙角上，不论是北面的钱镠，还是从漳州出的平南军，都不会放过广州这块肥肉，一旦被对方打过来，那么自己坐断岭南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可有查过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刘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看的儿子刘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急忙摇头道：“消息是忽然传出的，想来是平南军的线人，想要借此机会制造恐慌，扰乱父亲的视线，好从中取事。” “只怕未必有这么简单。”刘谦虽然愤怒，但是却想的比儿子要深远得多，直接摇头道：“平南军和我冈州隔着广州那么大的地方，此时放出消息，若是无有兵马前来，岂不是白白提醒了我们？所以，他们一定——” “难不成他们打下广州了？”刘隐吓了一跳，直接摇头道：“前两天有商旅过来，还说受风暴袭扰，平南军已经暂停了前进步伐，原地休整，赈济附近的灾民去了。如今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 “步军飞不过来，那水师呢？”刘谦冷然道：“你可别忘了，他们的水师在珠江口已经出没过好几次了。广州水师躲着不敢出来迎战，所以才没有打起来。从北边一路打过来的水师，战力绝对弱不到哪去。现在人家指不定已经到了我冈州外海了。所以放出这个消息制造恐慌，好一举突袭，冈州府城靠近海湾，若是真被他们得了空子，那说不好他们的阴谋真就得逞了。” “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刘谦不论是从军还是从政都富有见识，而且本身就是一员战将，这方面刘隐自己都无法相比，所以在听完父亲的解释之后，当即道：“既然他们派水师来，那我们也派水师出海，将其拦在冈州海湾之外，只要他们靠不了岸，再多的兵力也无济于事。” “派遣水师立即出海，沿上兰岛附近巡查，摸清楚平南军的底细。”刘谦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话却脸色一白，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您好好养病，此事交给孩儿便是。”刘谦的身体状况让刘隐在旁边隐隐然有些担忧，扶着对方坐在一边道：“他平南军水师兵多将广，难不成我冈州水师还会怕了他不成？我有战舰百艘，水师万人，足以抵挡平南军入侵。” “紧靠我一家还不够，你立即派人通知广州刺史刘崇龟和静海军水师，让他们紧急来援，合三家之力先将平南军水师打掉，如此岭南局势可保，否则三家各自为战，必然会被平南军各个击破。”刘谦脸色泛起了一丝异常的红润，但是却强让着身体的不适，让长子尽快安排人手去求援。 “老天，你为何不多给我一些时间？哪怕是一年也好啊。”刘隐匆匆而去，开始安排水师出海巡逻的同时，让信使持刘谦的亲笔书信前往两地求援，同时暗中让自己的几个兄弟紧急调动兵马前来冈州，准备万一水师失败，就在冈州城外阻拦对方的步军进攻。但是刘谦自己却摊开手心，那一抹咳出来的殷红血迹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在原地喃喃自语。 刘隐的动作很快，而且处理事务的手段也很沉稳，这让刘谦放下了心思，开始加将手中的权力转移到刘隐手中，准备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量安排好后路。 而此时在刘谦忙着交接权力的时候，何胜这边也终于等来了动静。自己的巡逻船队和十三司的情报几乎还是同步送到了他手中。 “三十余艘？”何胜看了看十三司线报上标明的冈州水师的数量，忍不住皱眉，对方派遣三十搜战船出海，看起来是打算先试探一下自己的深浅，这种做法对于冈州来说很稳妥，但是对于何胜来说却犯了难，若是将其打掉，那么只怕下一步对方未必会肯出来，真要是打进冈州海湾，他还真不愿意，万一被人堵住了海湾出口岂不是被包了饺子？ “指挥使莫要担忧，三十搜战船一样打。”李成林在旁边看到何胜脸色沉吟，当即道：“只要打掉了冈州水师的这支船队，就足以让对方心惊胆战，到时候他们一家不敌，只会向附近求援，而广州水师躲着不出来，就只有静海军的水师了，不论对方派多少船只过来，只要对方的求援信使出去，那么指挥使您的谋划便也实现了。” “呵呵，看起来是不该将你放在身边当个文书了，应该让你带着一艘战船去磨练磨练。”何胜看着对方有些感慨，不过随即道：“命令各船做好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出，我们去截住冈州水师的回路，堵住他们。” 伴随着何胜的命令下达，上兰岛附近海域水师号角声此起彼伏，无数的令旗在空中不断飞舞，将命令迅下达到各船上，也正式拉开了平南军岭南第一战的序幕。 第三百五十六章 岭南第一战（下） “指挥使，来了。”平南军水师第二船队从上兰岛开出来之后没两天就直接在冈州海湾入口和冈州水师迎面相遇，双方从刚接触的时候就没打算要想让，不论是准备妥当的何胜还是此时此刻指挥冈州水师的刘谦的二子刘?都一心一意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命令船队分散包围，中军随旗舰运动，冲上去。”平南军水师一路征战，虽然战绩没有步军耀眼，但是此时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作战体系，在何胜的命令出之后，旗舰之上号角声不断传出，那不断升起的信号旗更是一刻不停的传达出各式各样的命令，让原本排列成整齐的船队迅解散，开始在海湾入口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所有战船全部满帆行驶，将度拉到了极限。 海上作战比起6战难度要大得多，旗舰在很多时候无法进行精确指挥，所以在编队解散，包围圈开始形成之后，何胜能够直接控制的就只有随旗舰运动的这十艘福船，其余各船都需要各自随船将领根据情势自行调整打法。 不过此时的平南军水师的动作却让刘?大吃一惊，平南军水师的主力战船比起冈州水师最大的旗舰还要大了整整一圈。在这个时代，很少有战船能够建造的这么大，这一点就连静海军也比不上。原本对方的船大倒也没有让刘?太过于担忧，毕竟船小意味着灵活，在家门口作战，自己熟悉此地的海况水文，足以抵消对方的这种优势。但是对方的船只度太快了，以至于在他刚刚调整好阵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冲，冲过去，给我打掉他的旗舰。”刘?这边没有分队，而是集合起三十艘主力战船排成一列纵队，朝着何胜的旗舰冲了上来。他有他的打算，虽然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但是冈州水师此前还和静海军水师打得有来有往，其战场经验非常丰富，只是一瞬间刘?就找到了致胜的机会，率军直扑何胜而来，对于周边的包围圈不管不顾。 “打！”李成林一挥手，旗舰甲板上的弩炮开始露出自己狰狞的面容，只是一瞬间，足足五架弩炮在船身横摆的那一刹那迸出尖锐的金属破空声，数十枚粗大的弩箭开始朝着远处伴随着海浪上下起伏不定的冈州水师扑了过去。在兵仗局持续改进弩炮的射程和准头之后，加装了“望山”瞄准具之后，这种和这个时代有着迥然不同的瞄准器材让平南军的弩炮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前三轮试射之后，旗舰第四轮射击之后，数枚弩箭呼啸而出，直接一头撞在了冈州水师排头的那艘战场之上，只听得顷刻之间，无数的木屑飞舞四散，直接将对方的船头扎出了一个大窟窿，若不是距离水线比较高，只怕瞬间这艘战船就已经进水了。 旗舰开始带头射，何胜身边的其他十艘战船也纷纷出击，以战列线的方式在海上组成一列纵向行使的轨迹，如此一来布置在甲板上的弩炮就能够挥出最强的战力。这是平南军水师在实战之中摸索出来的打法，也是何胜他们在弩炮和投石车持续改进之后想出来的最大火力输出招数。 如此一来，整个海面之上，在冈州水师尚未靠近的时候，呼啸的金属破空声甚至于压过了海上风浪的声音，十艘战船排头，几乎是每一次射击都足足有数百枚弩箭而来，铺天盖地一般朝着冈州水师压了过来，如此强势的远程打击，顷刻之间就让对方再次遭受重创，此前被何胜旗舰打伤的那艘排头战船还没来得及撤出就被随后追上来的数十枚弩箭击中，集火射击之中，大部分弩箭都打中了船舱各处，除了将附近的水手和士兵打得抱头鼠窜之外，有十几枚弩箭直接扎中了对方的水线附近，瞬间将对方的船只打出了一个打洞，海水几乎是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之中涌进了船舱，那一瞬间这艘原本在急往前冲击的战船猛然间顿了一下，随后直接在海面上打了个横摆，船头迅下沉，船尾上扬，一下子将船上的所有人都给震了出去。 “就是这么打！”何胜此时将旗舰全都交给了李成林，自己站在一边极目远眺，看到这副场景之后乐的哈哈大笑，随后挥手让旗舰再次升起决战旗，巨大的福船在这一刻迅转了一个弯，掉头再次实施射击。 他这边率先取得战果，让所有人心情振奋，那一瞬间各船之上几乎全都是往来搬运弩箭的水手和士兵，几乎和人差不多长的弩箭被安置进弩炮的卡槽内之后，伴随着机簧迅扣动，不断呼啸而出，朝着远处的冈州水师而去。这种全新改进过的破甲弩箭一改此前那种锋锐细长的箭头，变得有些圆润粗大，但是在实战当中对于木质船体的伤害也变得更大，以前的弩箭扎中船体之后基本上要么透体而入，要么犹如刺猬一般直接扎在了船板上面。但是现如今士兵们搬上来的这种钝头弩箭却能够在击中船板的时候依靠强大的动能瞬间撞碎船板，从而在船体上形成短时间难以修复的伤痕，这对于海上作战来说意义非常重大，谁说这种弩箭无法和兵仗局正在试验的新型武器相比，但是还是让水师所有人心满意足。 有了这种钝头破甲弩箭之后，弩炮在海战中的地位才开始彻底的和加大了射程的投石车平起平坐。那一轮又一轮呼啸而出的弩箭压制得冈州水师动弹不得。对方也有海战用的大弩，但确实步军用的老实床弩直接搬过来的，射程近而且威力也无法和弩炮相比。此时面临的境况是平南军水师可以不断打击冈州水师，但是对方却无法针对远达数百丈之遥的平南军水师战船展开攻击，甚至于冈州水师最引以为傲的近战根本没办法施展。对方的那一轮轮呼啸而来的弩箭不是击中船体造成一个又一个大洞，让所有士兵目眦欲裂之外，就是从船舱附近呼啸而过，将暴露在甲板和防御薄弱环节的所有士兵全部击杀，这种打法让冈州水师排在最前方的几艘战船苦不堪言，交战不断半个时辰除了连续被击沉五艘战船之外，剩余的船只也是千疮百孔，人员死伤无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冲天火光 此时冈州水师的主将刘?被何胜打得焦头烂额，但是他不清楚的是，在周边的包围圈迅缩小的时候，更大的危机已经浮现而出。 “指挥使，可以动用投石车了。”在双方距离不断缩短，当冈州水师战船上的弩箭也开始朝着己方射过来的时候李成林也匆匆来到何胜身边。 “可以，我们的包围圈已经成形了，此时正好合适。”何胜点头之后，旗舰上面，在弩炮身旁，同样是五架更为庞大的器械被掀开油布，这种黑漆漆的和往日里所见的步军所用投石车截然不同的庞然大物一出手就震动了所有人，甚至于不少平南军水师将士自己都被吓到了。 “老天爷，兵仗局那帮混账到底把这投石车做成什么了？”当第一个火油弹被扔出去之后，所有人都被吓呆了，那种金属扭曲出来的声音让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坏了，以至于第一枚原本是试射的火油弹无人看见落到了哪里。 “愣着干嘛，赶紧继续装弹，所有投石车三轮试射！”此时负责指挥投石车射的将领的咆哮声让众人如梦方醒，开始纷纷准备下一轮投射。 投石车的射间距比弩炮要慢了不少，但是那冲天而起的火球一旦升空带来的震撼远比近乎于无声无息的弩箭要更加壮观，也更加震慑人心。 “轰轰轰！”旗舰上的动作就是一个信号，在随后片刻，几乎所有的战船全都停下了弩箭射击，改换火油弹，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何胜所在的中军，周边几乎所有的水师战船都在这一瞬间纷纷开始朝着中间射击。 这一刻，整个冈州海湾入口上空浓烟滚滚，无数的火球从四面八方朝着中间刘?率领的船队而去，间或之中尖锐的弩箭更是在空中拉起令人牙酸的破空声，这一刻的平南军水师的火力终于达到了极致。 “哈哈，让你看看我平南军水师的战力！”何胜微微一笑，此时此刻的战场之上，伴随着水师各战船的全力射击，无数浓烟之下，他自己甚至于都看不清包围圈中心到底是什么情况，所有的战情观察都需要靠着桅盘之上的瞭望手扯着嗓子汇报。 不过这一轮接着一轮的火油弹从开始之后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空中是浓烟滚滚，火球不断扬起，而海面之上，也是火焰不断，最新式的火油弹也不知道兵仗局在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扔进水里之后依旧能够燃烧，这让整个包围圈中间的海面上火焰不断窜起，配合着起火的战船一起燃烧，俨然变成了一处大型火灾现场。 “攻击减弱了？”李成林亲自指挥的旗舰在连续数轮投射之后，猛然间现从对面射过来的弩箭密集度一下子减弱了不少，顿时大喜，再次呼叫旗舰拉近距离。他一动身边的其他战船也跟着运动。在距离拉近，投石车重新调整射程之后，火油弹也变得更加精确，远处那腾空而起的火焰是不是窜出，让所有人开怀大笑，甚至于对方射过来的弩箭压制此时也变得不在意了。所有停下来的水手和士兵几乎都是往来船舱之内，搬运一个个圆球状的火油弹，然后以最快的度射出去。 此时冈州水师的确被打蒙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火油弹一下子打破了刘?所有的幻想，对方的作战方式和自己以前遇到的既然不同，甚至于根本不给自己施展近战的机会，远远的火力投送让交战不足一个时辰的自己就连续损失了十几艘战船，而且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再次有数艘战船中弹起火，那滚滚而来的火焰逼得所有船员不得不冒险跳海，随后被风浪迅吞噬。在这种海况之下跳海逃生就算是水性最强的水鬼也存活不了。 但是此时的他根本没办法让其他战船上前救援，对方的火力密集度伴随着一次次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强，从开战到如今他就没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全程处于挨打状态。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刘?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突围，这仗他已经打不下去了，只有突出去才能够保存住剩下的这十几艘战船，保存住冈州水师的命脉。 然而不等他下令，一颗从远处极而来的火球却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这颗火油弹不知道是哪艘战船投射过来的，直接出了射程之外，远远的越过前方数艘战船，直接砸落在刘?的旗舰之上，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火油弹砸在甲板上之后让船体一震，紧接着四散的大火就开始迅蔓延开来。 “快，快灭火！”这一刻的刘?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其他，直接让所有人上前灭火，无数的海水被提上来之后泼到了各处着火点，但是却没有起到意料当中的效果，反而因为水流而将火焰带到了其他各处。 “这是鬼火！少帅，我们快逃吧。”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哭丧着脸惊恐的表情让刘?旗舰上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于连灭火都不愿意去做了，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大火逐步蔓延，迅点燃了整艘战船。原本按照平南军水师自己的操训手册，一枚火油弹是无法起到这样的效果的，但是此时却诡异之极的出现在刘?的战船之上。 旗舰中弹着火，火焰冲天而起，直接让冈州水师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其他战船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这就等于给了外面平南军水师更大的机会，在随后的几轮投射当中，再次命中数艘战船，如此一来，等于几乎将冈州水师此行三十余艘战船全部打掉了。 这一刻，刘?忙着逃命，而平南军水师的战船却开始一窝蜂的冲了上来，福船后面楼船那娇小的身影迅窜出，这一次轮到他们出手了，直接上前以随船的弩炮为武器逼迫那些仅存的冈州水师战船就地投降，以两艘看押一艘，快将最后五六艘冈州水师战船俘虏。 “指挥使，那是刘?！”何胜旗舰上前的时候，海战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整个海面之上除了四处燃烧的火焰和起火的战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原本何胜打算让人去打捞那些还在海面上挣扎求生的冈州水师士兵的，但是李成林的这句话却让他一愣，随即还不等他传令，前方一艘福船快追了上去。 “这帮小子！”何胜摇了摇头，随即道：“命令各船，救援落水者，这一战我们打赢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威压刘谦 “指挥使，这小子被我们给抓到了。”何胜的船队重新返回上兰岛的时候，后面福船之上一艘小船也快靠了上来，紧接着几名水师将领带着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年轻人快来到指挥舱，朝着何胜笑道：“他说自己是刘谦的次子刘?。” “呵呵，老吴，干得好，这一次我得给你请功了。”何胜哈哈大笑，随即命人解开了对刘?的束缚，看着对方缓缓恢复过来之后笑道：“刘谦的儿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总比你们平南军要好，仗势欺人，祸乱东南，现如今又来我岭南，你们居心何在？我父如今已经上表唐皇，到时候各镇大军一起，必会讨伐你南平王府。”刘?长得高高大大的，肤色白皙，看起来似乎和岭南当地人有很大不同，但是这一口中原雅言说的倒是非常地道，此时看着何胜似笑非笑的眼神，怒吼道：“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会大意让你得逞。” “呵呵，你还有机会吗？”何胜哑然失笑，一边命令船队就近停靠一边笑道：“战场之上，胜就是胜，败就失败，哪来那么多狡辩之词？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打算让我怎么给你一次机会啊？” “放我回去，容我重整大军，再来与你决一生死！”刘?毫不迟疑道：“若是我输了，就将整个冈州献出，从此以后为平南军效力。” “你，献出冈州？”何胜摇了摇头，不过眼神之中倒是泛起一道精光，他是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喜爱了，这种不服输的势头倒是很适合水师。不过嘴上面却丝毫不屑一顾道：“这话要是你父亲或者你大兄说那还差不多，你？差远了。再说冈州不用你献出，数日之内我平南军自会自己打过去！你如今已经是我的俘虏，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哼，今日是我大意，你才侥幸得手，若是我准备周全，你焉能如意？”刘?恨恨道：“莫要以为自己仗着奇技淫巧便可以打遍天下，我冈州水师连静海军水师都曾打过，更何况——” “更何况我平南军是吧？”此时的何胜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还需要得到6翊的同意，所以在上兰岛匆匆修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开始重新起航，同时派快船紧急返回去汇报，自己则带着主力船队就堵在冈州海湾的入口，大有一副堵门的架势。 而此时，冈州海湾外海的那场海战也快传回了冈州府城，不论是十三司的主动散布还是几名侥幸逃生的士兵回来禀报，都让刘谦和刘隐二人大吃一惊，对方那近乎于摧枯拉朽的打法以及火油弹的强势甚至于让刘隐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刘?的被俘更是让刘谦当场喷出一口鲜血，直接当场昏厥。 这一下直接让刘隐手忙脚乱起来，弟弟被俘，父亲这一下受惊之后只怕身体更加扛不住，如今的冈州就只剩下他一个主事之人了。更何况刘氏父子在冈州虽然强势，但那是建立在刘谦本人的威权之上的，一旦他倒下，那手下的几名牙将肯定不会服他这个毛头小子的，所以刘隐一面紧急让大夫给父亲看诊的同时全面封锁消息，防止刘谦的异状传出，被人所趁。与此同时抓紧时间联络广州的刘崇龟，让其能够在必要的时候支援自己一把。 刘隐在紧急安排，但是平南军那边也没有闲着，6翊接到何胜的紧急传讯之后直接没有任何迟疑，一口答应了对方的谋划，同时还让高济率部挺进广州附近，准备逼迫刘崇龟提前决战，拖住广州附近的兵马，不让其有机会驰援冈州，同时让盛宏晔抓紧时间带着第二批船队驰援何胜。 得到了6翊的肯，何胜也不再迟疑，直接把刘?当成了普通的战俘，让其带了一封信回转冈州，表示平南军数日之内必会前来攻城，让刘氏父子尽早准备出城投降，否则的话城破之时，刘氏夷三族。同时直接告知对方，平南军已经起了广州战役，刘崇龟的兵马根本不会前来支援冈州，让他迟早死了这条心。 “命令船队，即刻启程，我们去冈州府城外围转一圈，吓唬吓唬一下刘谦。”放走了刘?之后，何胜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率领船队钻进了冈州海湾，沿途更是连续继承数艘巡逻的冈州水师战船，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冈州世人眼前，随后更是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将冈州水师剩余的战船一股脑全部堵在了港口之中。 这种炫耀兵威的举动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虽然何胜在随后主动带队撤离，但是那种可以直接射冲天火球的武器还是让所有人开了眼界的同时，暗中担忧起冈州的前途命运。 “大兄，父亲怎么样了？”此时的刘?也已经返回城内，见到刘隐之后的直接询问父亲的病情。 “这是平南军水师大将何胜让我带回来的亲笔信件，让我刘氏投诚，否则的话平南军打过来的时候刘氏会被夷三族。”刘?面色沉重道：“而且他还说，平南军步军已经开到了广州附近，刘相公的兵马只怕无法赶来支援了。大兄，如今父亲病重，我冈州也不稳，该如何行事？” “你怎么打算的？”刘隐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才看着弟弟问道：“事到如今，父亲若是一病不起，这冈州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主持大局，家族前途命运也尽皆在你我手中了。” “打！”刘?毫不迟疑道：“上次是吃了大意的亏，这一次我不会给他机会了，而且静海军的水师不是已经赶过来了吗？到时候两军合力，足以将平南军的水师一举剿灭，没有了水师，在岭南他们只怕还打不到冈州来。” “算了，你去准备水师吧。”刘隐叹了口气，将弟弟打走之后独自一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而他的这种心思却几乎真实的反映出了此时此刻冈州城内所有人的心情，见识到了平南军水师的强横之后，所有人都是一夜无眠，水师尚且如此强大，那步军呢？光凭冈州的这两万多兵马真的能够挡得住一路横扫从北往南打过来的平南军吗？ 何胜要的效果此时已经出现，城内的人心在他强大的兵威之下已经走到了一个节点，暗流开始随之而起。 第三百五十九章 援军齐至 雷州半岛的最南端，靠近海峡的徐闻，是进出崖州最后的大6连接点，此地因为地处偏僻，三面环海，所以少有人至，乱世之中除了那些在大6过不下去的人，从这里去海外崖州谋生之外，很少有外人到来。直到半月之前，几个年轻人寻到了这里，靠着小镇住了下来之后，似乎才给这里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新的变化。 “快看，静海军的船队过来了。”这几个年轻人平常什么事都不干，只是在周边不断的走访和探寻，更多的时间还是凭海瞭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外海之上一片风范飘了过来，这几个年轻人才疯狂的跑了起来。 “快，二狗子，赶紧去上报，就说静海军水师已经绕过徐闻，主力舰队足有数十艘，楼船大小，领队将旗上写着曲字。”伴随着这道纯正的中原雅言的出现，一个年轻人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飞跑动，直奔镇后而去，半晌之后，一匹快马就匆匆消失在眼前。 “我们几个也走吧，看样子这静海军水师是打算在此地靠岸了。”剩余的几个人在船队逐步靠近之后，将详细信息记录下来之后也跟着撤离，随后恍如没有来过此地一般。 而这个消息在他们连天加夜不间断传送之后也一站接一站送到了此时尚在上兰岛附近巡弋的何胜手中，不过这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静海军这时候出动了，看起来还要再打一场啊！”何胜喃喃自语的时候，李成林也匆匆返回，苦笑道：“指挥使，刚刚快船过来，送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您想听哪个？” “一起说吧，哪来好坏之分？”何胜摇了摇头，将说中十三司的线报放在桌面上摇头道：“还有比静海军水师出动的消息更坏吗？” “差不多，十三司说刘崇龟的水师也出来了。”李成林点点头道：“静海军水师一直分成两支，主力驻守安南，归安南都护府和安南经略使指挥，剩余船只全部集中在广州城，此次算是两军合一了。” “那就是说刘崇龟是铁了心要驰援刘谦了？”何胜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道：“这两拨人加起来只怕真有百余艘战舰，如果到时候冈州水师再出来的话，三者相加，其兵力和战船数量足以过我军三四倍之多。蚁多咬死象啊！” “确实如此。”李成林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我水师目前在上兰岛，堵住了冈州水师的出海口，处在他们三支水师的中间位置，掌握了主动权，可以从容选择先下手为强，在他们三军合一之前，抽出主力先打掉一方，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在决战之前将兵力拉平到三倍以内，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缩减到两倍，如此一来就有机会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何胜微微点头，沉吟半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问道：“你刚说的好消息呢？怎么不说啊？” “好消息就是，不仅仅刘谦的援军赶过来了，盛指挥使的二路船队也从万山岛启程了，而且大都督还直接送过来九艘新船。”李成林笑道：“那可是最新式的战舰。” “四千料船？”何胜一呆，随即喃喃自语道：“我的天，终于造出来了，还一下子九艘！” “确实！”李成林在旁边也是一脸的赞叹道：“新式战舰听说主公还参与进来了，将原本很多建造工序重新安置，虽然造船进度慢了下来，但是如今苏州造船厂全开工之后，这种大船已经可以常年建造，依末将之见，很快我军就可以全部换装了。只是目前兵仗局那边的新式武器研进度没有跟上，所以第一批只有九艘，后续还要看兵仗局那边的度。” “九艘足够了，有了这九艘海上霸王，还怕那些楼船吗？”何胜哈哈大笑，随即道：“马上快船传讯，让老盛不要过来了，先堵在珠江口，将刘崇龟的水师打掉，上次抢了他的功劳，这一次怎么说也不能再让第三船队跟着我们后面了。” 何胜的命令快传出，也代表着平南军水师在援军启程之后方略上的调整。面对岭南最强大的三支水师联手，他们已经提前开始了动作。 而此时，何胜收到消息，冈州城内的刘隐也得到了东西两面的回复，大量的水师船队开始往冈州开拔，重新给了他信心。所以几乎是一连数日，他不断的召集城内各大家族和各大商家集会，将这个消息直接散出去，稳定人心。同时，兵重多日的刘谦也在会上时而露面，和各大豪门谈笑风生。 作为冈州的顶梁柱，刘谦的出面快稳住了城内的暗流，让民心重新安定下来，尤其是对方亲口说出静海军两支水师全部往冈州开进之后，此前被何胜一顿兵威炫耀吓唬的这些人逐渐放心了。他们也在随后迅安抚住了城内的波动，帮助冈州重新恢复正常。然而，这种暂时性的恢复需要依靠的是后续水师联兵之后能够打垮平南军的进攻，否则的话这些信心会随时崩塌。毕竟这些商家自有的船队还在不断进出冈州海湾，可是随时都能看见那支在出海口不断游弋的平南军水师的身影，对方那种明显比冈州水师大了一圈的战舰足以让所有人心生绝望。 “父亲，您赶紧歇着吧，这些天您强撑病体，去应付外面的那些人，小心伤势复！”冈州刺史府内，当刘隐还在担忧父亲的身体的时候，刘谦却在此时摆了摆手道：“痴儿，我已决意，尽快收拢兵权，让你三弟去新州，在那里留下一个落脚点，若是事有不济，你们兄弟就退守新州。” “父亲这是何故？难道您也觉得我们打不赢吗？”刘隐脸上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忧色，看着苍老的父亲，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父亲心气不高，而是两军差距太大。”刘谦咳嗽了半晌才叹息道：“如今传来的消息全都是平南军水师的，可曾有步军的线报传来。冈州毕竟是在6上，不在海上啊，就算你们打赢了平南军水师，他们步军若是趁机南下广州城，那我们还是要面临灭顶之灾啊！” “父亲老了，时日无多，但是不能不给你们兄弟留条后路！”刘谦看着长子叹息道：“痴儿，若是有万一，你可要稳住啊！” 第三百六十章 翻越罗浮山（上） “雷凌啊，你们水师这次要出大风头了，何胜刚打了一次大胜仗，这一次难不成要来一次更大的？”伴随着6翊将指挥部前移到了循州西面的罗浮山脚下，河源县就成了平南军南征的大本营，在雷凌也赶到之后，南征大军次水6两军最高将领都在这里汇聚齐了。一直等待水师消息的李孝常更是看着雷凌一脸的笑意。 “那是，哪能老是让你们步军压着我水师一头呢？”雷凌是乐得哈哈大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得意，笑道：“若不是这些军镇的水师力量分散，我水师足以打下更多的胜仗，你们就等着被我船运广州城下吧。” “有最新的线报吗？”几人在帅帐内说笑的时候，陈武也走了进来，他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所以站在一边看着没说话的6翊，后者点了点头问道。 “循州此时刘建生已经投诚了，打算十一月初前往杭州。”陈武将最新的线报送到6翊手上的时候继续道：“钱镠也已经占领了韶州全部，手上聚拢了足有三四万人，应该也在抢时间，伺机进入广州，如今刘崇龟的步军已经全部开往广州东北两面的浈阳和增城附近，应该是同时防御我军和钱镠军的攻击。” “广州有多少兵马，分兵两地，也算是难为他了。”李孝常和高济对视一眼之后笑道：“两头分兵，只怕到时候是两头落空。” “钱镠不用管他，待我军进入广州，足以将其打回去。”6翊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第六卫目前在什么位置？” “罗浮山内。”陈武闻言苦笑道：“罗浮山深处烟瘴四起，更有哩人聚集，他们的行军度并不快，而且我们的后勤物资也难以及时送达，所以走走停停，只怕本月底难以翻过大山，进入广州。” “调莫山旗过去，让六旗兵马留在罗浮山境内，扫平哩人，打出一条通道，确保第六卫能够按时翻越罗浮山。”6翊毫不迟疑道：“主公传讯过来让你寻找的前朝冯氏后裔，你找到了吗？” “还无消息传来！”陈武这边是一边记录命令一面摇头道：“前朝之事早已经过去数百年之久，当年岭南的冯氏如今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难以寻觅，倒是找到了另外几家在哩人中很有影响力的家族，但是和冯家都无有多大关系。” “那就算了，既然找不到，那就设法将这几大家族的领头人找过来，我南平王府以后若是安稳住这些哩人，只怕还需要他们的协助。”6翊点了点头，让陈武随后去安排，作为三军统帅，除了战事之外，他还要和李振筹划战后南平王府对于岭南各地的统治，所以这些事情必须提前安排好。这也是薛洋临时传讯过来让十三司寻找当年冯氏后人的原因。 “当年武周一朝，岭南冯氏被诬陷谋反，被大军剿灭，冯氏一家就此烟消云散。”高济在旁边叹息道：“而且当年哩人部族强势，几乎能够主导岭南局势，被朝廷忌惮，此役之后，不仅仅冯氏彻底消失，就连哩人也被打回原形。现如今想要找到他们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找不到就算了，主公也没有说一定要寻到冯氏后人，岭南方略不会因为一家一族而有耽搁。至于哩人，若是愿意归顺，就迁到平原地带，和我汉民无二，若是不愿意，那就继续执行改土归流和八旗兵制。现如今已经有了六旗，不在乎多加两旗。”6翊摆了摆手道：“现如今最大的难题还在罗浮山。” “6路通往岭南本就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的大事，更何况我们此次走的还是最艰难的罗浮山道。”高济在旁边苦笑道：“陈烨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闽西南直道修到了循州，陈悦那丫头已经立了大功，这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去传讯，让陈悦抽调部分匠人来河源，这一次，若是前方莫山他们抓到了俘虏，那就抽调兵士押解，先打通罗浮山，打出一条路来。”6翊在旁边沉吟半晌之后道：“人定胜天，区区一座罗浮山而已，我平南军如此强势，足以投鞭断流，难道还打不通一座罗浮山不成？” 6翊是难得的了狠，自从进军岭南以来，先是暴风后是上路，大军云集循州，却数月之久无法前进，若不是南平王府家底雄厚，东南一带的经济展持续高涨，只怕都要停兵了。所以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道山脉就束手束脚。 6翊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传到陈悦那里之后，后者直接将已经修到了循州西北雷乡附近的工程扔给了自己的姐姐，自己亲自带队前来河源，后来在她的努力之下，依靠着后勤部从后方运过来的新式器材，还真硬生生的从罗浮山境内修出了一条贯通东西的官道出来，而且在随后和闽西南直道连通，一路抵达广州，将这条浩荡千里的大路从北修到了南边。凭此，陈悦以女子之身，在随后直接升任南平王府的工司郎中，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代女高官。 不过此时，身在罗浮山深处的6明几乎是看着眼前的这些高山差点咬碎了牙齿。连绵起伏的高山加上湿热的环境，饶是第六卫全军常年在闽南一带钻山沟，也受不了这等山路的折磨，每天都有士兵中了烟瘴之气而病倒。 “启禀大将军，后勤物资总算是送到了，还有十几名军医，带着大量的药材过来了。”这个消息算是半个月以来6明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所以他是亲自来到后军，检查后勤部送来的粮秣和药材。 “几位大夫，快去救治那些兵士吧，他们有的已经病倒数日之久了。”得益于在闽西南大山内行军长达近一年时间，平南军倒是总结出了一整套对付烟瘴和湿热的救治办法，所以这些大夫在向6明行礼之后当即投入到了救治病人的任务当中。军医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在平南军中才会得到这么大的礼遇，基本上只要是士兵看到军医的专用军服都会主动行礼。同级别的军医等职业化兵种，在薛洋的干预之下，已经比普通士兵高一级了，其目的就是要提高他们的待遇，。 第三百六十一章 翻越罗浮山（中） “大将军，这是十三司送过来的命令，6帅已经决定抽调莫山六旗进入罗浮山剿灭哩人，让我军能够放开限制，全前进。”十三司随后勤队送过来的这份急令倒是让6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却忍不住苦笑道：“现如今哪来的全前进？撑死我能在月底之前穿过罗浮山，你去通知后勤部，尽快再送一批粮食过来，等过了这道山脉，只怕你们也送不过来了，一切都要靠我自己。” 第四卫几乎是靠着自己的双脚在崇山峻岭之中跋涉，除了要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之外，更重要的是罗浮山内的那些哩人部落。作为本地的地头蛇，哩人的战斗能力比起獠人还要强上一些，而且此前董昌的挑动，让哩人普遍对于平南军怀有敌意，以至于第四卫不得不在行军的同时抽调精锐战队在四周巡逻，防止这些哩人袭击大军，如此一来每日行军的度不得不降到了二十里以内，几乎是每翻阅几座大山就要停下来打仗。 这也是6翊在随后让莫山六旗兵马全部进入罗浮山的原因，也只有等到莫山六旗兵马进来围剿哩人之后，6明的行军度才重新提升起来。 “总算是安生了一点。”莫山旗进驻罗浮山，给第四卫带来的最直观的的感受就是，伴随着平南军兵力的增强，一前一后，一个负责全力行军，一个则分散开来吸引哩人的注意力，从而进行分区清缴，二者分工之后，罗浮山原本让人绝望的形势才逐渐好转。趁着大雨连绵，第四卫的将士也在山脚附近久违的建立营寨，好好休整一番。 “6帅已经在后方让陈悦赶过来修路了。”十三司的紧急传讯将后方的动静一五一十的送到6明手中，也让他不至于迷失在罗浮山之中。 “那也只能确保以后的事情，现如今还要看我们自己的。”6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雨水，指着前方的那座大山喘着粗气道：“十三司探查，翻过这座大山，就是此地哩人最大的居住地，你带第三都立即做好准备，今夜夜袭哩人山寨，给我打掉这个拦路虎，确保我第四卫主力通过。” “就交给我吧，这些天尽顾着赶路了，手都生了，正好有场仗打。”6盛闻言搓了搓双手，随后紧急而去，开始安排第三都和十三司随军向导，趁着天黑，冒雨前进，6明则在半夜之后让各部拔营启程，跟上了6盛的步伐。 罗浮山内的哩人大小部落基本上都是围绕着6明所说的这个庙山寨所居住，以其为中心，形成了方圆上百里的哩人居住区，历来这片地域汉人都是很少进入，自从前朝那场叛乱之后，哩人对于汉人的仇视情绪非常严重，这也导致了岭南道持续了数百年的两组对峙。而6明如今穿越的罗浮山更是哩人五大集群之一。 6盛的第三都趁着天黑翻山越岭，穿过高山之后就进入了一片宽阔的谷地，此地便是庙山寨，从夜色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山寨内偶尔可见的灯火，这个庙山寨占地都快赶上一座小城了，而且周边岗楼栅栏密布，防守严密。看得出来，对方早已经知晓第四卫深入罗浮山境内，所以在严阵以待。 “你们十三司怎么找到这地方的？”6盛咬着一片树叶，观察了半晌之后朝着身边的向导问道：“这种鬼地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吃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指挥使不用担心，我等探查过了，这庙山寨虽然防守严密，但是今夜他们好像搞一个什么祭祀，大部分人手都要聚集到山寨中心那个圆形空地，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机会，摸黑靠过去，然后从东南角冲破营寨，这些哩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忽然出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向导说到这里舔了舔嘴唇，眼神之中冒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你这样子，打完这一仗我去找你们统领把你调到我第三都算了。”6盛看了对方笑了一句，但是此时庙山寨那边也出现了动静，大雨之中无数的火把开始亮了起来，从山寨各处逐渐朝着中心而去，真如向导所言，今夜有大活动，那一条条火龙一出现，顿时将整个山寨的点点滴滴暴露在6盛眼中。 “去通知大将军，庙山寨哩人足有数万人，让大军主力紧急跟上，随我第三都冲进去。”6盛一面吩咐亲卫去找6明，一面跟着向导悄悄带队下山，开始朝着东南角营寨摸了上去。 诚如向导所言，此时的庙山寨内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往中心靠拢，无数的火把照耀之下，山寨中心明亮如白昼，反而防守四周营寨的火把星星寥寥，看起来对方也不没担心今夜平南军回来突袭。实际上如果不是十三司的汇报和6明的临时起意，第四卫根本不可能在雨天出击，这岭南的雨水对于士兵带来的伤害足以让所有的军医手忙脚乱。 6盛属于人来疯的性子，在看到了取胜之机之后几乎是对周围的危险浑然不顾，摸到庙山寨东北角之后，直接让士兵跳入旁边的小河之中，然后扛着临时砍伐下来的即可树草草的当做栈桥，亲自带着亲卫队摸到了那木质的栅栏旁边，在黑暗之中，众人合力，一点一点将这一段十三司早先就观察好的独立栅栏给一根根拔了起来，然后上百人一起用力，硬生生的将其砸倒，重开了一条路。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围巡逻的哩人的主意，但是好不容易打开了缺口，6盛根本没有任任何顾忌，亲自带队守在原地，和纷纷赶过来的哩人士兵展开生死拼杀，掩护身后第三都主力快通过充当护城河的天然河道。 由于大部分哩人都在山寨中心，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的祭祀，所以一时之间此地虽然引了轰动，但是能够赶来增援的哩人将士并不多，6盛的这一百多名亲卫堪堪抵挡到了后续兵马跟了上来。 “给我冲！杀进去，打开寨门。”此时6盛唯一想到的就是打开东南面的寨门，自己摸出来的这条路仓促之间根本无法供大队人马通行，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寨门，如此第四卫主力才能跟进来。所以半夜之中庙山寨的厮杀声逐渐大作之后开始伴随着他和向导的步伐逐渐转向东南寨门。 第三都在持续过河，后续士兵冲进来之后一部分抵挡就地阻拦他们的哩人士兵，另一部分则跟上了6盛的步伐，使得短时间内东南寨门附近就聚集了足足两千多第三都将士。依靠着这股强悍的战力，哩人防守寨门的士兵硬生生的在家门口被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第三百六十二章 翻越罗浮山（下） “指挥使，哩人从山寨里面过来了。”6盛这边刚刚将寨门给放倒，山寨里面就喊杀声大作，哩人土语从各处不断传出，那一条条火龙让所有人头皮麻，仿佛直接闯进了马蜂窝里一般。 “吹号角，第三都紧急集合，随我冲杀，挡住他们。”6盛一声嘶吼之后推了一把身边的向导厉喝道：“去找大将军，让他全赶过来！” 6盛说完之后就亲自上前，带队反击，并且将第三都主要兵力全部召集到自己身边，依托刚刚被打开的寨门死守，并且派遣部分士兵直接登上寨墙，居高临下放箭，掩护主力部队冲杀。这个雨天弓箭手的为你大减，潮湿的天气对于弓弦的伤害太大了，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顾不得这些了，赶来增援的哩人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地形问题，只怕对方顷刻之间就足以聚集其数倍于第三都的兵力将其围在中间。 东南寨门附近狭窄的地形让6盛得到了喘息之机，对方虽然人多，但是第三都在平地战斗，其强悍的战力却足以将眼前的一切敌人撕碎。一排排长枪手破开对方的阵型之后，刀盾手几乎是贴着地面翻滚而上，横刀在模糊昏暗的视线中泛起无尽的刀光，一排排横扫过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挡得住他们的联手一击。第三都从6明时代开始，就属于全能型的战队，几乎没有太多的短板，其综合实力比起第五都这样的重甲兵还要强。至少在如今这种仓促的战斗之中，以6盛为核心，所有的士兵根本不问编制，自动组队，长枪手和刀盾手的配合妙到毫巅，若不是大雨下个不停，后方的弓箭手战力大减，6盛光是凭借第三都数千人的兵力就敢打出一次反击。 “杀！”6盛亲自处在第一线，除了上阵搏杀之外，还不断的根据前方的战况实地指挥，这种混乱的场面也唯有这种亲临一线的方式才能够有效的组织部队跟随其战斗。庙山寨的哩人各部在连续冲锋数次都被第三都给打了回来之后，也开始改变部署，那种土语外人根本听不懂，而且向导此时也不在，索性6盛也不管对方怎么变阵了，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不论对方如何行动，自己的第三都始终坚守东南寨门，只要对方上前，就立即扑杀。 “不好，这些该死的哩人，他们在放蛇！”前方哩人数次冲锋被打了回来，本身还死伤狼藉之后，开始展开了别的方式攻击，除了从各处释放一枚枚毒箭之外，还直接放出了一地的毒蛇，那种“滋滋”的声音传出之后，多少天都在岭南山区打滚的第三都将士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连忙后撤。豢养毒蛇猛兽作战，这只有哩人和獠人这些南部少数部族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对付小股部队往往能够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在成千上万的大军面前，却能够凭借着庞大的人力迅将其消灭。而且第三都长期和莫山旗等协同作战，岭南各部族都有什么手段，基本上也都摸清楚了。 所以几乎是前方传来士兵的惊呼声的那一刹那，6盛直接怒吼道：“去把那些篝火堆搬过来，给我烧！”此时庙山寨唯一能够照亮周围一切的就是哩人自己制作出来的那一个个篝火堆，在添加了松脂等奇奇怪怪的燃料之后大火能够在雨中经久不息。这个直接被6盛搬到了最前方，直接战线的最前方形成了一道火线，然后刀盾手上前顶住对方的箭矢攻击，长枪手隔着大火迅将一条条毒蛇刺死，而在主力部队的身后，那些躲在旁边的弓箭手则开始6续放出冷箭，逐个击杀领头的哩人将领。 如此一来那些毒蛇阵算是被破了，虽然有无数人员被箭矢杀伤，但是6盛却在随后迅展开反击。蛇类怕火，这种招式被第三都学了个通透之后，索性在后方直接制造出了无数的火把，隔空朝着哩人大队之中投掷，除了搅乱他们的阵型之外，还开始破坏对方的毒蛇阵，掩护主力部队冲锋。 “指挥使，我军主力到了。”这句话在6盛死死坚守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被身后紧急而来的向导带了过来，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喊杀声和火把开始出现在众人身后。6明几乎是将主力战队全都抽调了过来，顺着6盛打开的东南角寨门一窝蜂的冲了进来，漫天的喊杀声开始逐渐淹没了整个庙山寨。在无尽的人海之中，任何的偏门招数都丧失而来自己的作用。那些毒蛇在这股冲天的杀气抵达之后开始纷纷溃散，它们比起人类对于危险的预判还要强烈的多。 没有了毒蛇阵的骚扰，哩人在这场对决当中注定彻底失败，大规模的战斗随后开始在庙山寨内各处展开。身披战甲的第四卫将士面对几乎是只有一柄武器的哩人占尽了上风，无数的哩人近乎于屠杀一般被第四卫将士消灭在庙山寨各处，鲜血混合着雨水开始弥漫，血腥气冲天而起。 战斗打了大半夜之后，在黎明时分，残余的哩人终于抵挡不住，被包围在那个古老的祭坛附近之后，面对第四卫的招降放下了武器。 “你便是哩人的头领宁长枫？”6明看着瘦小黝黑的一个中年人问道：“当年哩王宁长真的后代？” “将军知道我们？”声音的汉话虽然听起来刺耳，但是6明却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罗浮山内的哩人持续袭击我平南军，是你下的命令吧？宁氏一族的后裔，果然有号召力。” “你们汉人打扰了神灵的安宁。”宁长枫的双眼之中闪烁着一股仇恨，但是随即黯淡下来，朝着6明道：“我愿投降，恳请将军放过我的族人！” “早知道这一点不就好了？还至于打来打去的吗？”6盛在旁边瞥了瞥嘴，摇头道：“你几时见过我们屠杀你的族人了？他们不反抗，我汉人可没想过要杀哩人，你们哪来那么大的反抗情绪？这千百年来，岭南难道不是我汉人的州郡吗？” “你们没想过屠杀我们哩人？”宁长枫似乎被对方的话说的一愣，随即抬头看着6盛道：“为何此前有汉人来说，你们的王爷来是剿灭哩人的，是为了几百年前世仇血洗哩人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宁长枫归顺 “得了，大将军，看起来还真有人在挑拨离间啊！”6盛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有些傻眼，但是紧接着不待6明开口，直接问道：“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最后去了哪里？” “不清楚。”宁长枫摇了摇头，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道：“他们的口音和你们不同，倒是和岭南的那些汉人城池里的人差不多。” “该死，肯定是刘崇龟这个混账搞的鬼！”6盛失声惊呼道：“这要不是抓住了你，搞不好我军还真要一路杀过去了。” “宁长枫，你听信谣言，妄图对抗王师，致使两族开战，将士死伤狼藉，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自己应该承担起来。”6明点了点头，随后道：“如今你既然已经投降，我平南军也不会虐杀战俘，你尽可以放心，你的族人都会安全的活下来。” “将军此话当真？”6明的这种表态倒是让宁长枫微微动容，哩人汉化的程度比獠人还要高，所以对于汉人的这种承诺也比较清楚，所以当即道：“我宁氏一族愿意归顺将军。” “不是归顺本将，而是归顺南平王府！”6明叹息一声之后道：“你们常年处于大山之中，与世隔绝，不清楚外面生的事，如今我南平王府授命平定东南，平南军一路征战，已经开始攻略岭南了，不日便可统一岭南各地，到时候南境归一，才是百姓之福。你该带着族人迁居平原，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还会被人蒙蔽，做出这等悔之无及的蠢事来。你若是知晓我南平王府对待獠人的国策，就该明白，凡是愿意归顺我王府之獠人，一律分田地，给予汉人同等的户籍，可以自由进出汉人城池，种田做买卖，只要你们自己不违背律法，无人歧视你们。可是你们却闭目塞听，以至于被人一番言语就说定，对抗王道，致使手下族人死伤无数，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也是所有哩人的问题。我希望经此一役，你能明白这一点，跟随我平南军一起，早日收复哩人民心，尽快迁出大山，去平原，由我南平王府给你们分田分地，或者进入城池，和汉人一样做买卖做工，安心生活。” 6明的这一番话说的是语重心长，也算是对于哩人和宁长枫的一番忠告。他作为南征大军之中接触少数部族最多的将领，自然知道在此时此刻，杀戮无法让这些哩人收心，唯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薛洋颁布的改土归流的国策拿出来，才能让这些人放下戒心，跟随平南军迁出山区。只要他们到了平原，不出数年，哩人的生活气息就会被汉人迅同化，最终不分彼此。这才是薛洋想出来的稳定南境的最好办法，先打服对方，然后再同化，穷一代人之力，必然可以像后世一样，消除部族隔阂，最终彻底变成汉人一员。 “那将军我该怎么做？”宁长枫被对方的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抬头带着一丝希冀，也带着对于对方的这番话的一丝向往问道。 “立即收拢你的族人跟我走，离开大山，去广州！”6明点头道：“然后派人联络一切你能联络的哩人其他部落，告诉他们我平南军的真实一面，告诉他们不要再反抗了，我军不会为难归顺的任何人，不论是汉人、哩人还是獠人，只要归顺南平王府，我家主公都会一视同仁，不分彼此。然后将你族中能征善战的将士抽调出来，组建庙山旗，随我军征战，汉人有好人有坏人，哩人也是一样，自己部族内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明白！”宁长枫朝着6明行了个哩人的礼节，随后匆匆而去，将最后的这不到一万哩人召集起来，开始宣布自己的决定，同时告诉所有人平南军的政策，这一下直接让所有哩人大吃一惊，以至于一度宁长枫自己都弹压不住骚乱，只得再次求助6明，让平南军帮助他稳住了族人的情绪，然后将6明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将军，我要抓住那个来欺骗我的汉人，他害了我们哩人。”宁长枫安抚住族人，然后派人分头行动之后，朝着6明道：“他是我所有哩人的敌人。” “可以。”6明点了点头，随即道：“当务之急，你是必须以自己的威信号令更多的哩人放下抵抗，否则的话平南军不会对自己的敌人留手，你明白吗？” “将军放心，长枫谨记将军教诲。”此时的宁长枫算是彻底被6明给说服，当即肃然道：“将军是我哩人的恩人，为了避免更多的哩人被欺骗，长枫愿率部追随将军。” “传令下去，大军在庙山寨修整三日，三日后，我们走出罗浮山，去广州！”6明点了点头，让6盛去传达命令，第四卫在庙山寨修整，一方面救治两军的伤员，避免出现更多不必要的伤亡，一方面庙山寨后面就已经是广州的地盘了，罗浮山横亘在循州和广州之间，出了这里再走数日就可以钻出山区，真正的踏上广州的地界。 而这段时间，宁长枫也是一刻不停，除了让族中青壮年火集结，准备跟随6明行动之外，海哥附近罗浮山区所有的哩人部落传达命令，要求他们立即往庙山寨集结，不要对抗沿途的平南军，6明也为此给莫山旗传讯，要求各旗在围剿哩人之时必须询问清楚，凡是放了他颁布的令旗的部族，不要出手。 如此一来，罗浮山内的哩人在两人联手之后逐步稳定下来，虽然还有不少部族不愿意接受宁长枫的命令，强制出击，但是在随后莫山六旗兵马赶到之后直接被快夷平，大量的战俘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后方，交给陈悦加入了修路大军之中。 三日一过，当十三司将6明在庙山寨的举措传回6翊的大本营的时候，第四卫也开始在宁长枫的带路之下，钻出了罗浮山区，看着眼前再也没有那此起彼伏的大山阻挠，第四卫全军几乎是齐声欢呼，近一个月来的持续山区作战和跋涉带来的疲惫和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始朝着增城而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伶仃洋海战（上） “6帅，第四卫已经冲出罗浮山，正在朝增城靠近。”陈武将消息传到6翊这边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击掌相庆。第四卫在罗浮山跋涉近一个月，终于是结束了这种漫无休止的行军，正在进入广州地界。 “6明将罗浮山哩人领宁长枫给收降了，就地开始组建庙山旗，准备收拢罗浮山境内的哩人部落，后续作为征伐哩人部落的主力。”陈武将邸报送到6翊手上之后笑道：“现如今第四卫身边云集了近四万旗兵，声势浩大，只怕广州境内的局势瞬息即变。” “对付这些少数部族，6明比我等都有经验。”高济点头笑道：“如此一来，哩人部落算是也有了解决的契机了。” “现如今就看水师的步伐能不能跟上了。”6翊看完6明的邸报笑道：“水师一旦能够跟上，广州境内必然面临三面夹击的态势，我军可以沿着海路源源不断进入广州境内，进行两线作战，一路对付广州刘崇龟，一路则直接海运进入冈州，封锁冈州海湾，直接打击刘谦的冈州军。” “6帅放心，水师保证不会耽误事。”雷凌笑道：“这次我可是把四千料船都带过来了，若是何胜和盛宏晔还打不赢的话，我自己回杭州去找主公请罪去。” 雷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信心十足，而且在前线的盛宏晔也已经率军进入了岛屿星罗棋布的珠江口。 “指挥使，船队已经进入伶仃洋了，是否解散编队搜索周边？”盛宏晔的旗舰直接换成了最新式的四千料船，这种更加庞大的战船，足足比起此前的福船要大了一圈，九艘四千料船一字排开在伶仃洋里劈波斩浪，让他一瞬间心潮澎湃，豪情顿生，点点头道：“解散编队，让各船以岭南号为中心，往四周散开，搜索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海域，重点是十三司提供的那条航路，一定要堵住广州水师，不能让他们去围攻第二船队。” 十三司曾经搞到过一份广州水师的行船航线图，但是这个时代航线图没有后世那样精准，而且船队进入海洋之后还会随时机动航行，尤其是对于广州水师而言，珠江口就是他们的家门口，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在这里都是横冲直撞，根本不会按照航线图行船，这也就造成了虽然盛宏晔堵在了伶仃洋附近，但是却一连三天都没有查获广州水师的踪迹。 “指挥使，那边有船队过来了。”盛宏晔的命令还没出旗舰，遥远的北面海域，似乎有船队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这个情况让他瞬间来了兴致，虽然这些天从珠江口经过的商船队也不少，但是此时他还是直接命令各部开始从左右包抄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先上去再说。 “真是广州水师的旗号，你看那中间那艘还有将旗呢，不是商船队。”盛宏晔的旗舰在急靠近之后，不用别人汇报，他自己就看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果然是广州水师，只是抵达日期似乎比起预定要晚了几天。 “传命各船，左右两翼合围，其余各船组成雁形阵，随旗舰信号行事。”盛宏晔的命令下达之后，不断响起的号角声让这片海域开始变得更加嘈杂起来，那一阵接一阵越急促的号角声和旗舰上面不断挥舞的信号旗，将命令下达下去之后，他本人亲自带队冲在了最前面，此时脚下的四千料船风帆拉到了极致，其度也变得快捷无比，庞大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压了上去。 盛宏晔率领船队快冲击围堵，而对方的广州水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现敌情，大海之上无遮无拦，也就意味着交战双方具备同时现对手的能力。只不过此时的广州水师主将卢琚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盛宏晔的旗舰和一左一右三艘四千料船那庞大的提醒让此时此刻所有的广州水师将士目瞪口呆，那种犹如小山一般庞大的体型从远而近，携带而来的压迫让所有人窒息。 “我的天，那还是船吗？这简直是飘过来一座岛啊！这平南军水师是怎么造出来这么大的战船的？”四千料船的压迫让广州水师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士气开始逐渐崩塌。海上作战战船的大小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绝对是任何因素都无法匹敌的，那种凝重和压迫足以压垮任何水师将士，更何况这种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船带来的冲击。 其实唐代海船的建造技术就已经比较成熟了，后世宋明两代的海船基本上都是承袭唐代的造船技术，在此基础上完善而来。四千料船苏州造船厂当初开工建造的时候也觉得有困难，但是在搜罗了此时最有名的造船工匠连续一年多验证讨论，期间薛洋甚至于还亲自过问之后，终于将其中最难的龙骨建造等环节难题一一攻克，才有了如今这九艘海上巨无霸的出现。四千料船如果放在后世，那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于放在明代郑和的宝船队之中也不算出众，但是在此时，却有着越时代的威慑力。不光是广州水师，就连平南军水师自己初次见到这种比最新式的福船还要大一倍的战船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恐惧。 “改变航向，各船转舵，左右分开，我们给他一个教训。”旗舰上的信号旗伴随着盛宏晔的命令不断舞动，原本急冲击的船队在靠近广州水师不足两三里的地方开始从原本的往北行驶强行转向，分成左右两队。海上战船转向难度大，对于船舵的压力比较大，但是在距离足够的情况之下，盛宏晔的中军船队却在海上划出了一道斜向北方的弧线之后开始逐渐将船身横向对待广州水师的船队。 “哼，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编队，是不是太晚了？”盛宏晔站在旗舰之上，看着广州水师在此时才开始紧急紧急编队，顿时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清楚自己的大船给对方带来的压力，但是此时才开始编队意味着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海战的先机。 “风起。”此时两翼包抄的船队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三艘四千料船打头，两列纵队行驶的水师中军却已经靠近广州水师，弩炮的射程一旦达到之后，不待盛宏晔下达命令各船就纷纷起攻击，那一瞬间，无数的弩箭横空而起，其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在波涛汹涌的伶仃洋上拉开了这场海战的序幕。 第三百六十五章 伶仃洋海战（下） 伴随着海战的次数增加和规模的不断变大，平南军水师的战术也在逐渐革新，眼前的这种两翼包抄战术就是水师当中流传的比较经典的战术安排，再配合目前尚且是平南军水师独家拥有的线性战术，基本上大战一开始，水师都会抢占先机，然后以弩箭开道，现在远距离上大乱地方船队的秩序，然后再射火油弹进行火攻。 这种盛宏晔亲自参与并加以完善的海战战术此时被他自己施展开来，甚至于比何胜还要自然，本身盛宏晔对于海战的认识就比何胜要高，只不过后者虽然理论知识不多，但是其战斗经验比起所有人都要丰富，所以在平南军水师当中始终占据着头号大将的位置。 此时的盛宏晔没有亲自下场指挥的意思，各船也都有自行朝着广州水师射密集的破甲箭，以求在距离拉近之前，设法打掉对方排头的战船，冲散对方的阵型，为后续的火油弹攻击带来更好的效果。 而此时四千料船的优势就开始迅挥出来，其本身装载了十架弩炮和十架投石车，一艘真真切切的当成了两艘福船在用，而且因为弩炮布置集中在一艘船上，所以指挥起来更加方便，集火射击之后，带来的战果也越明显。那一次射击就足有五十多枚弩箭呼啸而出的场景在随后的短时间内就快打开了局面。广州水师根本没有时间调整部署，卢琚在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排在最前面的五艘战船不要命的朝着平南军水师冲锋，冲进对方的阵型当中，如此才能为后方船队争取时间。只是这样一来，在距离拉近之后，弩炮的命中率直线上升，五艘战船遭到了近二十艘福船外带三艘四千料船的轮番攻击之后，只扛了不到一刻钟，其中一艘就因为水线部位连续被数枚弩箭击中，船板彻底被炸开一个大窟窿，随后海水带着呼啸的旋涡蜂拥而至，直接让这艘战船在海上直接横摆，紧接着船头开始快下沉，瞬息之间就直接沉默。 这种战果让广州水师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那一刻原本伴随冲锋的其他四艘战船连身边那些跳海逃生的船员都顾不得相救了，打着横舵就想后撤。 “撤退？早干什么去了？”此时此刻平南军两列纵队相向而行，其密集的弩箭之外，排在最前面的战船已经开始动用火油弹，那滚滚而来，划过长空的浓烟之中，火焰汇聚成球，呼啸而出，一瞬间数十枚火油弹犹如疾风骤雨一般铺面打了过来，一下子让这四艘战船成了风雨中飘摇的树叶，瞬间被祸害淹没。率先建功的依旧是四千料船，得益于更大庞大的船体，海上射火油弹的时候也更加稳固，所以短短两轮投射之后，这四艘战船就已经有两艘中弹起火，在随后其他福船的攻击以此跟上之后，四艘战船全都化成了火柱，在伶仃洋上开始剧烈燃烧。 “绕过它们，冲击广州水师本阵。”盛宏晔此时才下达了命令，直接让中军开始前移，直奔卢琚的本阵而来，将这场海战一下子带入了巅峰。 卢琚借助于前面五艘战船的牺牲为自己争取了一线机会，有机会调整编队，但是对方的这种强势的手段还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海战用火攻，这对于从未和平南军水师交手过的他们根本理解不了那种落入水面之上居然还能燃烧不止的火油弹到底是如何制作的。 不过此时他们想不明白，平南军水师却直接用火油弹打到了他们跟前，这一次因为船的放慢，所以盛宏晔的船队冲上来的时候和对方的距离较近，各船直接动用投石车射火油弹攻击。 而也就在中军攻击卢琚的本阵的时候，两翼包抄的船队也已经靠近，在连续驱逐了数艘广州水师的游击战船之后，两翼船队也在同一时间加入了战斗，只见瞬间，无数的火油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攻向最中间的广州水师船队。 这种铺天盖地的大火和密集如雨的弩箭相互配合之后，卢琚根本无法进行反击，广州水师擅长的战斗方式被对方这种几乎与全部远程化的战斗武器迅取代。对方的攻击度比起自己的行船度要快得多，而且海上大战对方的战船始终游弋不停，保持着较高的度，使得原本卢琚的想法迅落空。 此时的他和此前在冈州海湾出海口的刘?一样，被平南军水师逼入了毫无还手的境地，对方那种密集的攻势几乎是在他眼前将自己手下的战船一艘一艘打沉着火，成了伶仃洋里最灿烂但是却也最残酷的烟火，熊熊燃烧之中的战船是广州水师的希望，也是所有广州水师将士的性命。 “广州水师的韧性倒是不错，这时候还有船只进行决死冲击。”被三面合围，而且用这种办法攻击的广州水师在卢琚的艰难调整之下，渐渐的有数艘战船突烟冒火冲出了编队，开始朝着周边的平南军水师战船撞了上去。这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打法与其说是广州水师的决死反击，还不如说是这群海上船队之后的骄傲。在自家门口被对方用这种方式打败，这对于任何一支水师而言都是一种耻辱。 不过对方的这种血性倒是让盛宏晔点了点头，随后更是主动率领旗舰离开编队，朝着广州水师靠近，旗舰上面招降的信号旗更是一刻不停的随风飞舞。能够在绝境之中还有人敢使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这让他诧异的同时也升起了一种敬意，至少眼前这支水师只得他这么做。 不过盛宏晔虽然有心招降，但是此时此刻包括卢琚在内的全体广州水师却没有一艘战船回应，甚至于在随后更是冲出来更多的广州水师战船，不顾一切的朝着盛宏晔冲了上来。而且卢琚的旗舰此时虽然中弹起火，但是那不断吹响的号角声却在号召更多的水师动反击。 “算了，命令各船全线攻击！”对方用这种方式回敬自己，盛宏晔也是摇了摇头，一面带着旗舰撤退的同时，一面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决心用一场疾风骤雨的大战为对方送行。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葬礼 “轰轰轰”无数的火球冲天而起，在这无尽的海上划过一道道滚滚烟柱，扑向远方，带着死亡，为这最后挣扎的海上勇士送上最后的葬礼。这一刻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所有平南军水师全都面色肃然，神情严峻，看着包围圈内依旧还在挣扎不止的广州水师，不约而同，行军礼。包括盛宏晔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犹如一道道丰碑一般伫立在战船各处，看着这场大火久久不语，唯有那“呜呜”的号角声还在海面之上低沉的传送，为自己的同僚送行。 此时的伶仃洋上，广州水师剩下的战船几乎全部中弹起火，在海风的助推之下，大火开始肆虐各处，一艘艘战船变成了冲天的火柱，熊熊燃烧的火焰家带着滚滚的浓烟直冲九霄，无数的人影犹如下饺子一般从各船之上跌落海水之中。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大火之中坚持。甚至于还不断有船只浑然不顾火焰的燃烧冲了出来，要进行最后一搏。那犹如火炬一般的战船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线，一路之上无数的水师将士浑身冒火，但是却依旧死死地坚守在各处，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除了敌人就再无其他。战船之上的火焰就算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也无法阻止这种甚至于在冥冥之中穿越了时空限制的眼神，跟随着脚下的战船一起冲锋。 “轰！”风帆和桅杆在不断倒塌，有不少船只在冲锋的路上就再也支持不住，轰然侧翻，倒在了路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所有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竭尽全力，试图操控战船继续前冲。那此起彼伏的怒吼在这一刻甚至于盖住了海上的风浪声，和那低沉的号角相呼应，传递着绝境之中那股不屈不挠的战意，也传递着水师将士最后的坚持。 “吹号角！各船随我出击。”卢琚那近乎于嘶吼的声音飘荡在海面之上，对于大火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浑然不顾，亲自吹响号角，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驾驶着带着烈焰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冲锋向前，这一刻的他脸上带着无尽的肃穆，也带着身为水师主将的骄傲和欣慰。 “游击船队上前，打！”盛宏晔带着中军已经停下了脚步，在这些广州水师战船拼死一搏的时候，两翼的游击船队福船开始犹如海上的游骑兵一样快冲了上来。他们以自身强悍的船体和撞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冲而过，以船身犁翻对手，将广州水师最后的挣扎送进海底。 “水师有水师的骄傲，是我想岔了了。”盛宏晔看着眼前近乎于自杀一般的广州水师，叹了口气，神情肃穆之中也带着一丝敬意。虽然广州水师战败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在这方面却比自己做的还要好。海上行船，靠的是一心一意，坚韧不屈，绝境之中不放弃，这才是水师人该有的品性，也是自己这些人尚且缺少的。虽然是对手，但是对方却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和全体平南军水师好好的上了一课。搏击大海，他们这些从小在海上讨生活的沿海水师终究是比内地人要强得多，就算是自己这些人装备了越对方一大截的武器，但是在这方面却差了一截。 “分出几艘战船上前，能救几人算几人。”持续不断的火船自杀式的进攻在游击船队持续出击之后逐渐的打压下去，此时此刻就连卢琚的旗舰都在大火的燃烧之下轰然翻覆，整个广州水师至此彻底战败。盛宏晔也开始指挥手下上前救援那些落水者。对方虽然战败，但是这些水师将士却表现出人一等的素养，这对于还在扩大的平南军水师而言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且此时对于全体将士而言，对方用自己的生命和坚持赢得了尊重，也赢得了自己的尊严。 持续不断的打捞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逐渐结束，在平南军的全力救助之下，整个广州水师最终被救上来的幸存将士只有寥寥数百人，其余的全部跟随自己的座船葬身大海，甚至于就连卢琚本人也彻底消失不见。这种惨烈让所有人默然无言。也让成长度快，但是底蕴却不足的平南军水师将士逐渐的认识到，海战比起6战更加残酷，水师将士该有更多的坚持和追求。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对于自己的这些战俘都带着一种敬意，专门腾出了最好的舱室给他们居住，随后更是让随队军医上前为他们检查伤势。这种无言的尊重也让这些侥幸逃出生天的广州水师士兵逐渐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各船起航吧，我们和第二船队汇合。”盛宏晔带着旗舰在伶仃洋战场之上沉默良久，才缓缓下达了命令，开始让船队启程往西南而去。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是收获颇多，那个卢琚此前按照十三司传来的线报，是个桀骜不驯的牙将，对于刘崇龟多有不服，平日里也是劣迹斑斑。但是在这场大战之中却表现出了自己该有的硬气，以及作为一名水师将领的操守。不论如何，就冲这一点，盛宏晔也打算在战后出面庇护他的家人。水师有水师的传统，虽说平南军水师对于这种传统继承的比较少，算是一大缺失，但是这一战，卢琚和他手下的军兵却用自己的生命为平南军水师补上了这一环。站在盛宏晔的角度，这也算是一种薪火相传了，毕竟不论是广州水师还是自己所在的平南军水师，都是大唐水师的一员，兄弟阋墙，但是不能让这一脉相传的水师传统就此断绝。 第三船队开始从伶仃洋启程前往上兰岛和何胜汇合，但是这场大战的战果却在随后快船不间断北上之后迅送抵6翊和雷凌的手中。盛宏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上报，广州水师最后的坚持让雷凌他们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一丝凝重和敬意。 “传令十三司，设法找到广州水师将士的家属，设法保护。告诉他们，当做我军阵亡将士遗孤对待，他们只得我平南军尊敬。”6翊沉默良久之后叹息道：“传令下去，全军下半旗，向广州水师致敬！” 第三百六十七章 围三阙一（上） 伶仃洋上，水师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赢得了胜利，而对手虽然战败，却赢得了包括6翊在内的所有平南军将士的尊敬，在随后的数天时间里，当十三司在陈武的安排下不断寻找广州水师将士的家属的时候，刚刚突出罗浮山限制的第四卫此时也终于抵达增城附近。 作为广州方向抵挡来自东北面平南军打击的第一道碍口，增城被刘崇龟视为和平南军决战之地，所以不仅仅在城内布置了大量的兵力驻防，而且在北面钱镠已经率军南下的时候还咬牙从广州城抽调了部分军队前来增城，以谭玘为主将，坐镇指挥。 “这谭玘可是听闻在广州就对刘崇龟听宣不听调，怎么此时还肯乖乖的来到这增城，和我平南军死扛？”十三司的线报在6明率军抵达增城之后不久就送了过来，包括增城的大致兵力部署以及主将谭玘的为人秉性。 “大将军有所不知，谭玘此前在广州被压制许久，好不容易有了脱身机会能够独立掌兵，岂能不答应？”十三司的暗卫在旁边道：“而且大敌当前，刘崇龟也是焦头烂额，加上本身病体沉重，看起来也熬不过多久了，所以将谭玘打出广州城也有安排后路的意思。据城内小道消息，刘崇龟已经暗地里派人前往帝都长安，应该是上表朝廷，除了汇报我军的攻势之外，就是安排这岭南五府经略使和静海军节度使的人选。” “这个刘崇龟还真是又老又硬，都这个时候了还咬牙不投诚。”6明有些无奈，宁愿求救于朝廷，也不愿向南平王府投诚，难不成如今朝廷的影响力还能抵达岭南不成？ 6明的这句话其实说错了，如果薛洋在的话肯定能够明白，在历史上岭南道等地对于大唐朝廷还是比较忠心的，在各地藩镇截断税赋，中饱私囊的时候，唯一按时上缴岁入的除了山南道等州郡之外，就只有这偏远的岭南地区了。如此一来刘崇龟对于南平王府不屑一顾，却在对方兵临城下的时候坚持向朝廷求救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刘崇龟的想法虽然6明不明白，但是却影响不了他此时的举动。在宁长枫将罗浮山境内的哩人部落扫清之后，虽然大山阻隔，和南征指挥部的联络不顺畅，后勤物资甚至于都需要自己就地筹措，但是6明此时却甩开了心头的顾虑，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到了眼前这座重兵防守的增城上来。 “明日一早，各部四面合围，给我先扫清增城外围，试探一下这广州军到底有多少战力。”6明在详细部署了各部负责攻击的方位之后，继续道：“我军的粮草只够十天，但是十天之内诸位你们不要妄想后勤部能够沿着6路给我们送来给养，所以我给你们的也只能是十天，十天之内，就算是刘崇龟亲自来增城坐镇，也得给我拿下它。” “增城背靠增江河，有天然的屏障，我军如今攻城器械紧缺，从北面攻击难度太大，而且十天之内只怕难以取得战果。”杜广义和李秀峰对视一眼之后起身道：“大将军，依末将之见，不如将主要兵力调到其他三面，以一个都负责一面，集中三都主力逼迫谭玘收缩兵力进入城内，虚留北面不管，如此一来也符合四面合围，网开一面的兵法战策，有了逃生之路，那谭玘和手下官兵必然不会拼死和我军在此地死战到底。如此也能减轻压力。” “广义说的是。”李秀峰在杜广义说完之后也跟着起身道：“三面围攻，末将有把握五天之内扫平城外的兵马，有这五天时间，我军能够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到时候大军蜂拥而上，广州军如何能有我平南军这番战力？” 他们两人虽然年纪比起其他人都要小，但是这番话说的却是人人点头，一旁的李谠更是笑道：“早先就听说你们两个是讲武堂的常客，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现在我都想回去跟着老相公再学一阵子呢。” “也好，主意既然是你们两个提出来的，加上李谠，你们三个都从东南西三个方向进攻，茂章，带队制作攻城器械，务必要加快度，五日之后，不论哪一方向出现契机，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都要给我全军压上，不得有误。” 安排完主力兵马的任务之后，6明的眼睛扫向了第一次参加平南军军事会议的莫山等人，在微一沉吟之后道：“如今你们八旗兵马已经有了七个旗，其兵力甚至于已经和我第四卫平起平坐，是时候让你们独立作战了。” “岭南一带的所有哩人部落，限期必须向我南平王府投诚，这一点具体安排长枫你自己去做，愿意归顺的可以迁徙部落来平原，若是向继续留在原地，暂时也无问题，一切等拿下广州和岭南之后交给民政部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顽固不化，不听劝告，执意要对抗王师和王府训令的部落给我一一铲平。”说到这里6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意味，恶狠狠道：“若是有人敢趁机浑水摸鱼，挑起岭南汉哩冲突，那就给我打！” “将军放心，交给我。”莫山起身学着6盛等人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问道：“这岭南不光有哩人，还有其他部族呢？” “一样处置。”6明毫不迟疑道：“长枫是本地哩人领，还是当年的哩王宁长真的后裔，岭南各地你熟悉，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个都听你的，你能劝说投诚的，那都是我南平王府的子民，不论是汉人、哩人还是其他部族，一视同仁。不愿投诚的，那就是我们的敌人，遵照八旗制度处置，不必请示。” “莫山，从你们各旗之中抽调部分盔甲兵器交给长枫。”6明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莫山几人，继续道：“打下增城之前，后勤部只怕是无法抵达了，只有我们拿下增城打通南下的海上之路之后，辎重补给才能靠海运抵达，你们先相互协调一二吧，等以后我让后勤部给你们都补上。” “谨遵将令！”莫山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但是在6明面前他可不敢有什么异议，按照平南军的传统，6明本身就是八旗兵的直接上司，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更何况，在哩人也加入进来之后，莫山他们以獠人为的旗兵也感到了竞争的压力。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围三阙一（下） “指挥使，末将找十三司暗卫问过了，这增城之内，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器械，打下来之后足够我第四卫半年之用。”杜广义率军出营的时候，副将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笑道：“都是岭南出产的白米还有咸货。” “你怎么这么关心吃的？”杜广义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问道：“军中粮食还够几天？将士们开始缩减口粮了？” “那倒没有，不过也快见底了。”副将挠了挠头苦笑道：“这后勤部的运粮队没上来之前，末将只得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现如今弟兄们可是一个个都红着眼睛要冲进增城，把广州军的粮食抢过来呢。” “时辰差不多了，命令各部立即战斗。”杜广义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之后挥手让副将带队上前，开始攻击。他这西面战斗一开启，随后李谠和李秀峰负责的南面和东面也快跟上，顿时间增城城外，三面大战随之而来。 因为平南军直到几天前才抵达增城城外，所以前期广州军在增城城外布置了大量的暗堡以及其他沟堑防御工事，层层叠叠连绵好几里，谭玘在抵达增城之后更是进行了重点加固，所以此时对于平南军负责主攻的这三都兵马而言，如何拿下城外的这些工事才是重中之重。 “这该死的广州军到底布下了多少暗堡？”西面的杜广义的第二十都一上午连两道暗堡封锁线都没冲过去，谭玘将这种明显具有岭南特色的半埋氏土堡修建的密密麻麻的，中间以堑壕相勾连，暗堡之间还布置了大量乱七八糟的其他阻碍，从鹿砦到陷阱，从地坑到机关暗箭，层出不穷。第二十都的将士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士兵被暗算。逼得他在随后不得不调集了大量的塔盾兵上前，同时让随军工匠制作了上百个大型的木质木耙，让各部士兵将其不断的在地面之上来回拉扯，刨开地面之上的伪装之后，才连续破掉了数重机关，逼近这些不断放箭阻挠平南军士兵前进的暗堡跟前。 “让弟兄们将放火，给我烧了这些暗堡。”杜广义也懒得去让士兵在付出什么伤亡去攻打这些暗堡了，在靠近之后，以塔盾兵掩护，弓箭手压制，然后直接从后方运过来大量的柴草，放火烟熏，一下子整个增城西面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这种偏门的办法还真起到了作用，在随后一下午的战斗之中，杜广义的第二十都连破数道暗堡，其推进度甚至于连李谠都感到诧异，甚至于在当天晚上亲自拉着杜广义求教。他的第二十九都负责的东面可是被这些暗堡害惨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推进多远，还有许多士兵被对方暗算，受伤阵亡。 “6盛，你在北面潜伏的如何了？可曾有城内兵马前出？”杜广义这边被李谠拉着嘀嘀咕咕的时候，6明也看了看6盛问道。 “当无问题，谭玘派了几波信使出城，沿着增水河而去，应该是前往广州府城求援。”6盛点了点头道：“增城大战，若是短时间内就能逼近城垣，想来这谭玘肯定会设法让刘崇龟再次增援，到时候说不得广义的围三阙一之法能够再次扩大，变成围城打援。” “也好，若真有可能，打援的事就交给你和茂章了。”6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6盛的话对于目前的第四卫来说是最理想的方案，所以如何逼迫谭玘求援，就是一个要命的问题了。按照此前的部署，平南军应该急攻增城，拿下城池之后就近补给。但是若是要打援，那只怕要—— “大将军放心，五天之内必定能够打进增城。”杜广义和李秀峰对视一眼之后道：“可以把围城打援改成攻城打援，如此一来，谭玘只怕会迭次求援，依靠着增城在广州东北部的地位，刘崇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等拿下增城，获得占领广州的前哨，自然会派兵前来，到时候攻城打援两相便宜。” 围城打援和攻城打援虽然仅仅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对于6明来说却不啻于一个剧变，所以当即看了一眼杜广义笑道：“你小子不愧是6帅亲手带出来的人，心思机敏，连我也不及，既然围三阙一是你提出来的，那索性，攻城打援也听你的。此战若胜，我定然为你去6帅那请功。” 方略定下之后第二天不论是杜广义还是李秀峰都卯足了劲头动用各种手段破解谭玘设置的那些连绵不断的封锁线，就连李谠也在两人的帮助下进展度颇快。这种零敲碎打的方式，持续了整整三天之后，杜广义三人冲破了这长达三里多长的城外工事群，连续打破了对方数十道封锁线和堑壕，硬生生的从中间用木板和树干铺出了一条平坦的大道，保障各部顺利抵达城下。 而且这三日大战，虽然第四卫三都主要在于破解对方的地面防御工事，对于广州的人员杀伤不多，但是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三面围攻却也拿下了数千人的战绩，期间城内谭玘也曾数度派人出城增援，但是在杜广义的串联之下，三都根本没有理睬对方的挑战举动，反而是一心一意以攻占地面工事为目的，犹如三道铁耙子一样，硬生生的推到了城墙跟下，和谭玘隔着护城河对峙。 “攻城！弓箭手掩护，投石车给我上前。”杜广义和李秀峰的度最快，在李谠尚且还在清缴城垣附近的残余地堡和广州军的时候，东南两面已经开始了攻城大战。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和随军工匠制作出来的攻城器械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被拉到了他们的阵前。 由于时间仓促，攻城器械也是就地取材，所以除了投石车、云梯之外，能够给两都最大暗卫的就是那一块块木板栈桥了。所以在弓箭手汇合了随军弩炮对城墙之上的守军进行压制的时候，杜广义和李秀峰不约而同的派士兵下水，开始当着谭玘的面“叮叮当当的”的开始架桥。增城的护城河连通着增水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甚至于在此时如果没有士兵亲自下水的话，栈桥根本就架不住。但是即算是如此，原本为栈桥安置的木桩大部分还是不够，无奈之下两根只得从后面调来了大量的原木直接扔进护城河中，然后以木桩将其拼凑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向着城墙靠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攻城打援（上） 杜广义和李秀峰两人的动作让城内的广州军坐不住了，自己精心布置了近两个月的城外工事数天之内就被对方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动作给硬生生的瓦解殆尽，开战才第六天，东南两面的战斗就已经达到了城墙边上，对方那种有条不紊的打法在持续了一上午之后甚至于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道长长的栈桥，然后组织士兵以木板等原材料在栈桥上面搭起了一道类似于屋顶一样的防护工事，如此一来自己居高临下的弓箭一下子失去了作用，而利用雷石滚木等重型守城器械的话却又面临城下那呼啸而来的弩箭威胁，这一下等于将广州军彻底逼到了危急之中。 而此时更是让谭玘焦急的是，东面的李谠也在随后不久加入到了攻城大战之中，得到了李秀峰的就近指导了之后第二十九都也像模像样的开始架设栈桥，同时利用今日东风大作的机会，李谠直接在城下点燃了无数的柴草，滚滚浓烟顺着风向差点将整座城池都笼罩了。那让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的浓烟逼得城内守军一度只能退出东面城墙。如此一来就给了李谠最大的机会。反正他在栈桥铺设好之前也没办法攻城，索性让弓箭手压制住城墙上的反抗之后心无旁骛的开始铺路架桥，他虽然后来，但是利用这浓烟的架势，硬生生的将度追了上来，而且还一口气直接铺出了三座栈桥。 这等让所有人诧异的度，直接让城内守军垂头丧气，对方的度太快了，而且这种偏门的烟熏的办法都能用上，自己一群人根本无法在城楼之上久站，那让人窒息的浓烟甚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何谈反击，反倒是对方站在上风口，不紧不慢的架桥的同时，还能抽调神箭手沿着城墙进行精准打击，只要自己这边有人冒头，十有八九立即找来箭矢攻击，一整天零敲碎打之后，东面城墙上居然躺满了尸体。 “大将军，谭玘今天再次派出了三队信使，朝广州而去，看样子还是真的急了眼了。”晚间收兵的时候，6明这边听到6盛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道：“让十三司紧盯广州城，若是刘崇龟派兵出援，要以最快的度上报。” 6盛和王茂章紧盯着广州方向，而杜广义他们则紧锣密鼓的进行攻城，因为是攻城打援，所以此时他们三人是根本没有在意谭玘的动作和广州的反应，各式准备妥当之后，三都大军果断投入上来，从一开始就将谭玘给打蒙了，三面围城，三面攻打，根本没有助攻佯攻一说，三面的力度同样激烈，让他根本没办法分清楚主次，只得将兵力平行分配到三面城墙，严防死守。 “先点烟，熏死他们，然后再竖云梯。”增城附近风向多变，前天是东风，今天转成了西风，所以杜广义毫不迟疑的直接点燃柴草，大股的浓烟开始弥漫而出，让整座西城仿佛一瞬间到了仙境之中，无数的人影开始在城楼上剧烈咳嗽，这种恶毒的办法不致命，但是却能够逼得城楼上的广州军根本无法专心作战。 “调整弩炮，号令弓箭手，抵近射击，给我把那些烟雾里的人影逐一射杀。”杜广义是亲自站在城墙下面，现场指挥，在弩炮和弓箭手一阵接一阵的箭雨接踵而至之后，那些原本还不打算退出城墙躲避浓烟的士兵被迅击杀，没死的也开始用各式各样的物件捂住口鼻，躲在女墙下面不敢露头。这种场景之下是没办法指望士兵专心作战了。 不过守城兵马无法抬头，却不意味着平南军此时没有动作，在逐一清缴了城楼上的阻碍之后，先登兵马开始扛着云梯一路越过栈桥，直奔城墙下面，迅登城。 “撤掉柴草，命令弓箭手和投石车，压制一轮，随后弓箭手跟上。”杜广义的命令下达之后，这股浓烟逐渐熄灭，在风力的助推之下，原本模糊看不见人影的西城城墙终于逐渐清朗起来。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的守军刚刚探出脑袋，外面的箭矢和从天而降的巨石就呼啸而来，瞬间整个城墙上面血肉横飞，无数士兵被砸成了肉泥，更有无数人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地射杀，整个城墙上面为之一空。 “快！”趁着这难得的空挡，原本就在城下聚集的先登将士在这一刻铆足了劲不顾一切的开始攀爬城垣，开始往城楼上突击。增城的城池并不高，只不过具有明显的岭南特色，除了大部分城墙都是石头垒筑而成的之外，还有哩人土楼的风格，和中原城池有很大不同。 但是此时不管什么风格的城池在步军开始蚁附登城之后也就意味着这场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到来，城墙下面的杜广义固然是让弓箭手隔着护城河尽一切可能掩护，同时弩炮更是一刻不停，不要钱一般的将弩箭朝着城墙上倾泻而出。而守军此时也是竭尽所能，仓促之中将自己手中能扔出去的守城武器全都给扔了出去，借此来阻挠平南军先登登城。 杜广义这边率先进入登城作战的时候，李秀峰和李谠那边进度也差不多，虽然没有浓烟的帮助，但是度却丝毫不慢，几乎就在杜广义这边先登上墙开始和广州军近身搏杀的时候，他们也开始派遣先登上前。 这种三面城墙同时遭到致命攻击的现状让谭玘不得不将城内几乎所有的兵马全都派遣了上去，同时命令各部不屑一切代价也要将平南军赶下城池。 下达完命令，催促各部上前之后，谭玘一面亲自前往西城坐镇指挥，一面再次派人去广州。前面几次他几乎是对刘崇龟威逼利诱，但是这一次书信上的内容却颇为恳切，言明增城若无援军，不日将被平南军占领，到时广州失去东北屏障，必然步步维艰，从而快被对方包围，此乃是危急存亡之时，期盼刘崇龟不要再想着私人恩怨，而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他的这封信是没有机会送到广州城了，不过他所期盼的援军倒真是来了，不论如何增城地位之重要，刘崇龟自己心里清楚，尤其是平南军大军云集之后，他就没有办法真的对谭玘的求援视而不见，再拖了几天之后，这支从广州开过来的援军姗姗来迟，终于出现在十三司的暗线眼前，并在随后快被送到了6明手中。 第三百七十章 攻城打援（下） “太好了，这个刘崇龟虽然属乌龟的，但总算是把援兵派过来了，不枉我在这猫了这几天。”刘崇龟出援的消息传到6盛手中，他和王茂章是拍掌相庆，眼看着杜广义他们三都兵马热火朝天的在增城外围城，他们两个却无法出现，早就安耐不住了，此时总算是听到了好消息，如何不让他们高兴？ “茂章兄，增城东南方向的邱全山地形合适，而且位于广州援军行军要道一侧，我看就在邱全山埋伏下兵马，打他一个伏击战如何？”6盛来回走了两圈之后看着王茂章笑道。 “只要有仗打，你说了算。”王茂章此时是乐呵呵的看着6盛笑道：“你我两个都伺候他一路援军那是高看刘崇龟了，怎么打都成啊。” “那赶紧准备，启程去邱全山，按照时辰算，只怕你我赶到之时，这广州军也快到了，不能耽搁了。”两人一面派人传讯6明的同时，顾不得其他率军急往增城东南而去，大军近乎于在增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度过增水河，然后一路往南朝邱全山而去。 “这小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他们的动作虽然快，但却还是让6明摇了摇头，挥手让十三司去暗中拦截增城内谭玘的眼线，同时设法散布消息，直接告知谭玘，广州援军以备平南军重兵堵截在半路。 这个消息在十三司暗卫的暗中散布之下，快在城内传开。此时下面的广州军将士是没办法知晓这件事了，此时三面攻城的平南军攻势猛烈，东西两面此时甚至兵马已经打到了城墙上，正在和广州军进行近身厮杀，战局随时可能会逆转。但是坐镇指挥的谭玘本人却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此时城内忽然出现这个消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平南军派人散布的，这个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谭玘此时却已经没有胆子去赌了，一旦真如传言所说，刘崇龟的兵马被堵截在半道上，那么增城只怕真的就守不下去了，而且自己也会折在这里。这对于时刻都在觊觎广州五府经略使位置的他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所以此时此刻的谭玘已经改变了心态，其心思也开始逐渐的从增城越激烈的大战之中脱离。 “郎将，东城的平南军也上来了，兄弟们挡不住了，快调派援军增援啊。”谭玘脸色大变，暗中筹谋脱身之计的时候，李谠负责的南城也开始取得进展，在东西两面杜广义和李秀峰两人率军攻上城墙步步紧逼，将大量的广州军目光和兵力都吸引过去之后，他终于得到了机会，先登兵马不顾一切的冲上城墙之后，依靠着蚁附登城，硬生生的打出了一条血路。 如此一来三路大军几乎全都取得了进展，此时正该是谭玘将后备兵马全部压上去驱赶平南军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在沉吟半晌之后并没有派兵增援，反倒是开始暗中将自己的嫡系兵马调集到了一直无人的北城，打算利用增水河出逃。毕竟从开战到现在，从未有过平南军在北岸出现过，如果传言为真，那么平南军主力一定往东南去堵截广州援军去了，这就是他逃出增城包围圈最好的机会。 谭玘的想法没有错，此时北城附近的确没有平南军，原本就打算围三阙一的平南军是直接放空了北城，这给了谭玘逃命的机会，但是实际上也是给城内守军一个陷阱，在有了逃生之路之后，连谭玘自己都在此时无心守城，而是想着逃命，可想而知一旦这些在前线厮杀的将士知晓主将趁乱逃离，北城无人把守的情况之下，增城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围三阙一，那个阙一才是最致命的一招，只是很少人知晓而已。 谭玘的动作最开始无人知晓，毕竟此时城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平南军所吸引，但是他大规模出城却瞒不住城内十三司暗线的眼睛，在此时暗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始在东南三面出没，直接将谭玘开始从北门逃跑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这一次暗线针对的可不是什么高级将领，而直接是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广州军将士，如此一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了这件事。 大战正是激烈之时，主将却逃跑了，这对于广州军的军心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几乎是瞬间彻底崩溃，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在守城了，所有人的心思都飘到了北方，甚至于在东南防守的两名副将直接派人去北门查看，当看到谭玘带着城内的几支小船队已经出之后，城内的秩序彻底崩溃。 “杀！”此时负责指挥的杜广义三人并不知晓城内的动静，但是广州军士气急剧下降，却让他们第一时间察觉，所以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顷刻之间平南军将士犹如猛虎出山一般开始沿着先登开辟的道路冲了上去，开始将整个战线往城内推进。 这种强大的攻势原本广州军就已经抵挡不住，再加上此时谭玘逃跑带来的军心涣散，内外两大打击一下子让整个广州军彻底崩溃，两名副将带队原本想跟上谭玘的步伐，但是却根本没有船只可以送他们过河，而后方平南军打过城墙之后，已经在城内冲锋，无数的兵马从三面呼啸而来，直接将所有人都堵在了北城附近的大街之上。 “快，快去告知平南军，我等愿降，不要打了。”这两名副将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投降，与此同时他们两人的心头对于谭玘的这种做法也是咬牙切齿，以至于杜广义等人上前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将谭玘逃跑的消息告知了对方，并且自动请缨愿意带着平南军过河追击。 “呵呵，你知道这谭玘逃往何地了？”杜广义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问道：“广州那就算了，一者我军自然会打过去的，二来丢了增城，只怕谭玘也没那么胆子回去，刘崇龟不宰了他就算是对得起他了。” “将军，谭玘的老巢不在广州，在韶州！”两名副将直接跪在地上道：“谭玘本就是韶州步军郎将，是此前被经略使调往广州的，末将愿戴罪立功，为平南军大军前驱。杀入韶州，擒拿匪。” 第三百七十一章 攻城打援（下）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那边也打起来了。”暗卫的汇报让刚刚入城的6明尚未来得及歇息，直接问道：“战况如何？” “属下回报之时，刚刚打响，6王两位指挥使率军截住了广州军的前后去路，正在激战之中。”暗卫的汇报让6明点了点头，只要截断了两头，依靠着两都的兵力，这场仗就有得打，所以他在微一沉吟之后朝着杜广义道：“赶紧查封清点增城内的库藏，给各部将粮食给养就地放下去，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让各部修整一下了。” 6明在城内清点缴获的时候，前线6盛和王茂章两人的确刚刚开打不久，在此地埋伏了大半天时间，而且错过了增城攻坚好戏的两人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战场。第三都在正面拦截，第二十都从侧翼迂回到后方。 “指挥使，这广州军的战力似乎比起之前的要强劲不少。”亲卫的话让6盛一阵点头，随后道：“看起来这才是刘崇龟的老本，此前的兵马应该是谭玘的兵马。命令各部，加大力度，要给他们足够的压力。” 6盛的战法其实很简单，依仗着第三都强悍的战力，以一都之兵力硬抗对方两万多人的正面冲击，虽然是有心算无心，但是实际上他此前的埋伏策略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广州军的警惕性非常好，沿途持续不断的斥候查探逼得他不得不中途改变和王茂章联手设伏的办法，临时改成了前后夹击。不过如此一来，虽然前方的兵马一下子少了一半，但是却能够依靠第二十都挡住广州军的后撤之路，一旦两头被堵住，夹在中间的广州军必然是进退无路。 第三都在这边加大了攻击力度，逆势往前冲击，只不过由于这段道路周边地形复杂，而且邱全山靠近道路一侧，所以两军能够施展的空间并不大，以至于虽然命令下达了下去，但是能够进入战场厮杀的兵力却并未增加多少，如此一来实际上这场战役到了此时打成了添油战。 不过添油战术虽然让第三都有些无奈，但是随后当6盛亲自抵达战场前线之后，直接命令各部组织弓箭手就站在前线对准广州军后方不断放箭之后，依靠着密集的箭雨一阵接一阵而来，硬是打乱了对方后方的军阵，而且中途布置在邱全山山腰的弩炮也开始在此时加入战斗，这才让人数占据优势，企图全进攻的广州军内部大乱，前线攻击的秩序逐步被打乱，第三都靠着后方的支援一点一点的前进，逐步将对方逼到了邱全山山脚，也就是他们刚刚过来的山口。 此地空间距离没有了邱全山的遮挡，变得空旷起来，也让双方得到了更大的兵力施展空间，大战也在此时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第三都以长枪手结阵冲击，一个个方阵之间，刀盾手和弓箭手几乎是全程游弋其中，帮助枪阵转换的时候争取时间。 枪阵攻击力强势无比，只是转换之间需要有人配合，否则的话一旦被对方突破进来，长枪在战场之上没有刀盾手灵活，就会遭到大量杀伤。第三都作为最早使用枪阵的平南军战队，在这一方面总结出来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除了增加了大量的备用抢手随时替补第一线之外，就是刀盾手和弓箭手的配合了。枪阵转换之时，就是刀盾手出击的时刻，这些在枪阵威的时候躲在一旁的家伙，依仗着自身攻防兼备，灵活无比的特点，每每能够在此时抢夺枪阵的战绩，趁着被一轮接一轮长枪挺刺打得七零八落的广州军阵型慌乱的时候抢上前来，一阵砍杀，然后迅撤退，根本不给对方重新调整的机会。两部将士轮番上阵，一轮接一轮，犹如滚筒一般翻滚着前进，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广州军原本的势头。 第三都攻势行云流水，硬是在广州军主力都派上来的时候打出了反攻的局面，其后方第二十都也在王茂章的亲自率领之下匆匆赶到了广州军的后方，加入战斗。由于是翻越邱全山而至，所以王茂章虽然竭尽所能，但是还是迟疑了大半天。只不过他的这一延迟差点耽误了大事，前方第三都攻势如潮，一波接一波往前推进，将广州军前军阵脚彻底撕裂之后，广州军主将实际上已经开始在安排后撤了。他们此前没有和平南军交战的经验，在仓促受挫之后，这些刘崇龟的嫡系兵马也不想将兵力都浪费在增城上面，尤其是谭玘坐镇的增城。 所以王茂章赶到的时候，实际上两军变成了遭遇战，双方一个想要后撤，摆脱第三都的持续进攻，一个则是匆匆而至，一心想要堵截住对方的去路，双方直接打成了混战。这和前军第三都那边截然不同，第三都那边是双方摆开阵势，进行阵战，打的是各部之间的配合，是属于综合实力的对决。而此时第二十都则需要依靠将士们个人的勇武，在混战之中强行截断广州军的去路。如此一来，这后军的大战从一开始就打得非常混乱，第二十都各部行进度参差不齐，有先有后，结果抵达战场接战的兵马的编制也非常混乱，基本上没有完整的建制出现。 不过好在王茂章属于和6盛一样，喜欢亲自冲锋陷阵的猛将，他是几乎第一个抵达战场的，在察觉到这种情况之后，索性乱战乱打，直接以自己为中心，号令抵达战场各部就地投入战斗，以将旗和号角取代平日里的各级指挥体系，将这些互不统属的各部将士强行约束在一起，然后开始跟随他自己的步伐前进攻击。 乱战战术如果是第三都来执行的话，或许不足为怪，本就经过了无数次大战的洗礼，而且在平南军组建之初，6明等人还专门研究过乱战战术，毕竟在最初的时候，平南军的训练不足，乱战的情况很容易出现。但是第二十都出现的时候，平南军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体系，乱战战术反倒是很少被提起，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第二十都打的是非常艰难的，对方兵力多，而且在第三都的压迫之下属于夺路而逃，此时迸出来的战力甚至于比起之前还要强盛一大截。 不过在度过了最初阶段之后，伴随着第二十都越来越多的兵马加入进来才逐步稳住了局势，拦住了广州军的去路，为第三都强势下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等到6盛的前军和王茂章所部连成一体的时候，广州军彻底大势已去，被两部联手挤压到了一块狭小的空间内动弹不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浑水摸鱼 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的邱全山大战打到现在基本上是胜局已定，所以在6盛抵达战场之后，平南军各部在一面往前推进，不断压迫广州军的时候一面已经开始了就地招降。逆境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平南军的身影让这支此时兵力尚且还有一万多的广州军开始乱了阵脚，主将身处重围，在无法突出重围之后被第二十都的士兵连续冲击之后，中军率先告破，中军战旗倒下之后，军心开始彻底涣散，在一阵接一阵的招降声中，成片成片的放下了兵器。 “哈哈，茂章兄，做的不错，居然还真能堵住。”6盛不知道刚刚王茂章的尴尬处境，一句玩笑话却差点让对方一头栽倒在地。不过也没等到对方解释，前方有兵将匆匆而至，将刚刚抓获的广州主将蔡全贵押了过来。 “你便是刘崇龟手下号称第一心腹的蔡全贵？”6盛看着对方笑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吗？战场之上迟疑不定，进退失据，看似很有章法，但却处处露出致命缺陷，你这个第一心腹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他是个大嘴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话差点让原本垂头丧气的蔡全贵直接跳了起来，这让旁边的王茂章急忙拦住了对方，接过了看押俘虏的任务。虽然他的性子也不怎么样，都是属于火爆异常的那种，但是好歹比起6盛他的嘴巴稍微能说出几句好话来。 不过随后不久，当6盛准备带兵回增城的时候，王茂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从蔡全贵那里套来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你是说钱镠率军南下广州了？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蔡全贵那老小子哄你玩的吧？”6盛瞪着大眼睛看着王茂章有些不可思议道：“刘崇龟不是在北面的浈阳布置了重兵吗？被突破了？” 王茂章也没办法回答6盛的这些疑问，不过两人回到增城的时候，十三司也紧急将消息传来，钱镠的确率军突入广州境内，而且几乎和平南军差不多，暗中率军翻越了广州北部的崇山峻岭，绕过了浈阳城，一下子迂回到了浈阳南面的英德，然后暗中派人潜伏进去浈阳城，趁着广州刘崇龟被平南军吸引到了东面的机会，偷袭浈阳，一战将刘崇龟苦心经营的北部防线全部击溃，如今大军甚至于已经沿着浈水河南下了。 “大将军，如此一来岂不是这老小子的度比我军还要快？”6盛在一旁怒道：“浑水摸鱼，这个钱镠让我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6帅那边只怕也收到消息了，只是如今摆在我军面前的却是一个难题，到底是暂时放弃广州城转而向西先截断钱镠，还是抢先朝广州急进。”杜广义在旁边摇头苦笑道：“如今广州境内我军只有一个卫，势必难以支持两头作战，所以我们只能选一个了。第二卫和第三卫的兵马短期内也难以驰援，此战还必须靠我们自己。” “你们觉得呢？”6明徘徊半晌之后，紧皱的眉头也一点一点松开，转而看向刚刚说话的杜广义问道：此前增城之战，对方的谋划就非常好，所以这一次6明依旧将目光对准了他。 “截断钱镠！”杜广义毫不迟疑的回答也得到了李秀峰的点头，后者更是直接跟着道：“末将同意广义的意见，我军应该立即前出，往西急进至浈水中流附近，待命阻击钱镠军南下。” “那广州怎么办？”6盛在旁边问道：“如今刘崇龟可是和那个冈州刺史刘谦往来密切，指不定明日刘谦就率部进入广州了，刚刚我们还给他打掉了一个对手谭玘。” “大将军是否有主意了？”杜广义没想出广州那边如何安排，但是看到6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顿时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 “传令下去，把蔡全贵和你们俘虏的那些人都放回去，让他给我带封信给刘崇龟，告知对方，我军即将出击，拦截钱镠，他若是识相，就沿着浈水河给我军送些粮食过来，以作军资。”6明的话让6盛大吃一惊，直接摇头道：“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个蔡全贵？” “便宜什么？我看是便宜我们了。”6明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立即整装，半日后启程，给我直插浈水中流，务必拦截住钱镠的前锋兵马，第四卫后续兵马随后启程，跟上去。” “十三司立即飞传报6帅，让第二卫设法启程南下广州，从东面突入广州，若是刘崇龟执迷不悟，就不要等水师了，我们步军咬咬牙也能打下广州。”6明安排完军务之后让十三司向6翊传讯，汇报了自己的决定。 第四卫的这一次果断改变原定计划，开始往西朝浈水中流进，直接改变了整个广州的局势，在蔡全贵被释放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第四卫开始再次轻装前进，而增城则直接留给了后勤部的随军大队。此时的增城根本就是一座空城，平南军在第四卫主力随后也跟着开拔而去之后，守城的兵马甚至于还不足一千人，只够维持城内的秩序。 但是此时对于6明来说，增城虽然重要，但是却远不如截击钱镠要紧，后者趁乱攻占浈阳之后实际上已经在广州形成了优势地位，顺着浈水一路南下之后甚至于可以直接抵达珠江流域，进入广州的核心地带。而在水师被盛宏晔打掉之后，广州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兵力防御了。这也是6明决定释放蔡全贵的原因所在，万一自己晚了一步，至少刘崇龟手上不至于没有兵力抵挡钱镠的攻击。 不过第四卫和6明不清楚的是，此时在他率军启程的时候，水师那边也迎来了最后的决战，而且6翊在主力船队南下冈州海域的时候，就已经派后方船队运送第二卫从海上出击了。这也是后来广州之战打到最紧要关头，局势突变的起因。只不过此时消息没有传到他这里而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广州的争夺战才因此变得更加曲折。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上兰岛决战 “指挥使，你们都在呢，曲颢的静海军水师已经钻到了下兰岛附近海域，正在和我军对峙，看样子不日便要出击，和我军决一胜负了。”李成林来到第二船队旗舰上的时候见到何胜和盛宏晔两人都在，顿时笑道：“这个老小子，这次可是倾巢而出，光是楼船以上规模的战舰就足有九十艘以上。” “九十艘？加上冈州水师的话，那真的是万船齐了。”盛宏晔在旁边苦笑道：“静海军的这点水师家底算是彻底被掏空了，此前我曾请教过高相公，他说静海军水师当年在他手上的时候也只有五十艘不到的楼船，没想到这才几年过去，居然翻了一倍啊。” “我们都说岭南多烟瘴，乃是蛮荒之地，你看看这哪一点像是蛮荒之地？九十艘楼船，那算上那些舟师船队，最起码也有一两百艘战舰了，我中原就没有哪一家诸侯有这等财力供养这么一支庞大的水师船队啊。”何胜也是跟着叹息不已，水师费钱粮，中原多是6战为主，各路诸侯能够想到的基本上都是扩充步军，但是换算下来，只怕静海军的这支水师最起码能够养活十几万大军了。 “这段时日巡逻岭南外海，那些商船队就算是赶上我军和岭南各地水师开战依旧出海不止，想来靠着海外商贸这一块就足以养军了。”李成林在旁边跟着点头道：“还是主公英明，抢先来岭南，若是拿下这岭南道，我军水师不仅可以扩大，而且依靠岭南一地之财税就足以支撑水师，也不用给主公添麻烦。” “那就好好打吧，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将岭南收入囊中。”何胜一笑，随即继续道：“那个刘?被放回去之后，没有动静吗？这静海军水师都出来了，他不动？” “冈州十三司传来消息说刘谦病重，近期可能就过不去了，只怕冈州水师未必肯出来。”盛宏晔在旁边摇头苦笑道：“若是他不出来，只怕你我还得再打一仗。” “只怕他是被广州水师覆灭的消息给吓得吧。”何胜摇了摇头道：“原本是三面合围的把戏，现如今被你断掉一翼，他是怕水师一旦覆灭，冈州就彻底失去反抗之力了。” “他不出来我们也不能等他，既然不来，那我们就直接打静海军水师吧，打掉了这个岭南最强的水师，足以震慑住一切宵小之徒。”盛宏晔摆了摆手道：“我们是在上兰岛还是主动出击？” “等着，这曲颢自己人都来了，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既然如此那就以逸待劳，说不得刘?自己也会来呢。”何胜摇了摇头，决心把战场就放在上兰岛附近。 此时的何胜和盛宏晔还不清楚步军的动静，甚至于在这一刻，静海军水师已经出击的消息快船还没来得及送回来，但是他的这种布置却很显然避免了静海军水师的突然打击，也为这场大海战奠定了基调。 两支船队汇合之后，何胜和盛宏晔将最新式的四千料战船全部分配到了一起，作为突击力量使用，其余的福船编组成七个战队，每队足足二十多艘福船，以雁形阵在上兰岛东面海域往来游弋，组建水寨，以楼船防守营寨，依靠岛上构筑的工事防守，如此一来就直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海上作战集群，封锁冈州海湾至上兰岛一带海域，能够兼顾两头作战。这种日夜不停的巡逻方式不仅仅能够防备敌人，也是加平南军水师熟悉海战作战形式，适应高强度海况最好的锻炼方式。 “指挥使，人来了，静海军水师忍不住了。”水师快船送信的时候，实际上静海军水师早已经出，海上传递消息没有6上便捷，就算是有专门的快船，但是依旧无法保证抢先多久，而且海上风浪大，快船度虽然快，但是船体小，也不安全，所以消息传来的时候，何胜和盛宏晔刚刚将巡逻的船队召唤回来，就已经现了静海军水师的影子了。 “既然来了，那就打吧。”何胜点了点头道：“老盛，你率队在前，我在中军压阵，到时候你我两军一南一北，夹击，力求一口吃掉曲颢。” “放心，交给我。”盛宏晔匆匆乘坐快船抵达自己的第三船队旗舰之上，然后带着突击船队和三支福船战队快而去，将剩下的所有战船全部交给何胜，编组成庞大的中军船队，如此一来前锋船队集中了平南军水师最强大的战力，正面迎击静海军水师，而何胜则带着主力船队坐镇中军的同时往北运动，伺机和盛宏晔执行包围策略。 两人分路出击的时候，静海军庞大的军阵也在靠近上兰岛东部海域之后迅组建起来，整体上而言，海上作战，不论是此前的广州水师还是静海军水师，战术都是一脉相承，其战力也比内地诸侯要强上一大截。至少在平南军水师刚刚学会海上战时编队的办法的时候，人家已经能够轻松做到这一点。若不是依靠着船体比对方高出一个等级，只怕平南军水师在海战方面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此时对于盛宏晔而言，他已经不需要和对方比拼那种古老的跳帮战和近距离搏杀的战术了。在和何胜研究过己方的优劣之后，两人也飞定下了应对策略，在对方船多密集的时候，除了依仗自身的远程打击能力之外，福船的船体足以支撑在近距离的时候直接撞翻对手，以突击战的方式摆脱对方的纠缠，将打击的主要方式放到远程力量上来。 “升旗，吹号。”坐镇前锋船队的盛宏晔在对方开始冲击的时候第一时间掰开了决战的架势，那一瞬间，前锋船队除了负责突击的四千料战船之外，三支福船大队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在号旗和号角声传出之后，在海上摆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突击阵型，和静海军水师争锋相对。而他自己则将突击船队放在了旗舰附近，准备在关键的时候冲上去搅乱对方的阵型。 而几乎同一时间，后方的何胜的主力中军也开始逐渐和他拉开了阵型，往北运动，并且和静海军水师一样，在不断行进之中调整编队，以福船为先头，后续楼船集结，从南往北，呈圆弧形布阵，压了上去。 两军在此时虽然仓促相遇，但是却都准备妥当，一场旷世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所不同的是，曲颢此时不仅仅将静海军水师的力量挥到了极限，还在等待着冈州和广州水师的来援，他并不清楚，伶仃洋一战，广州水师早已经烟消云散，而对手正是此时他需要直面的盛宏晔。 第三百七十四章 差距 “指挥使，前军已经开始接战。”由于不论是盛宏晔还是何胜都是头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海战，而且还需要近距离掌握战局的变化，所以两人的旗舰之上往来不断的瞭望手不断将最前沿的战况汇报到他这里。在前锋船队刚刚冲击之后不久，最先的消息就已经传来。负责打头阵的福船战队已经开始进行攻击。 此时如果从高空俯瞰，盛宏晔的前锋船队实际上也是走的一个弧形路线，前锋兵马楔入对方的大阵南面之后，就开始往西南方向突击，三支福船战队，依靠着斜角，将自身的火力挥到了最大，弩炮是一刻不停的在远距离上倾泻火力，密集的破甲箭几乎是不要钱一般从各船之上腾空而起，朝着对方的船队不断激射而出。三支福船战队足足七十艘福船，一瞬间就能够射出成百上千的弩箭参与攻击，而且在给福船编组之后，各战队就能够自行调整攻击目标，在总体的方略不变的情况之下，指挥权都交给了战队的指挥舰负责，如此一来打击目标也变得更加精细，各船之间的配合也变得更加严密。在这个通讯手段严重落后的时代，海上大战如果光靠旗舰指挥，那是不可想象的。 盛宏晔的这种调整和指挥权的下放在随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至少在第一波攻击之后不久，就有静海军水师的战船在战场之上打了横摆，那是水线部位中箭，船体进水的标志。此时弩炮的远距离射程几乎是让平南军水师一直处于攻击外打击的范围，静海军水师装备的弩机和床弩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反击，以至于突击的各路福船大队连防护都懒得做，所有的水手和士兵在甲板上往来奔驰，丝毫没把对方的反击放在眼里。 伴随着各福船大队的6续集火射击，大规模的海战迅展开，静海军的水师最大的船只只是楼船规模大小，在一轮一轮的破甲箭的激射之下，排头的先锋战船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被击破，伴随着两艘战船迅沉没，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平南军水师就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战果。在此之前，静海军水师不论是和谁征战，都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以至于在一开始就直接被打蒙了，后方船队甚至于在此时出现了迟滞的现象。 “打的好。”盛宏晔此时都安耐不住自己兴奋的神情，伴随着手下将士对于海战的熟悉度逐步上升，海上作战的战术素养也在一步步提升。海上风浪巨大，就算是如今最新装备的四千料战船，颠簸也非常大，所以要想瞄准射击极具考验士兵的能力。 前锋船队在连续击破五艘战船之后，在随后迅分离，三支福船大队开始不断逼近对方的本阵，准备实施下一轮攻击。不过对于平南军水师而言，进攻战也和以往的战斗截然不同，三支船队在运动之时几乎都在尽量沿战列线行进，然后各船队在海上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弩炮在行进过程中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进行射！连带着投石车也开始准备，火油弹由也在不断的朝着甲板上运送。 “突击船队出。”盛宏晔在福船大队开始绕道南线之后，决定加快战争进程，前方静海军水师的本阵开始松动，前方战船在不断中弹之后，静海军水师已经不可避免的被三支福船大队撕扯开。而曲颢的指挥方式也和盛宏晔截然不同，前者依靠的是各战船的自行调整。这种单船作战的方式在混战之中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给予各战船本身最大的自由度，让他们放开一切包袱，自行选择作战目标，只要没有背离整体的方略，就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这个战法是基于两军同等的技术条件上的，而此时在平南军水师率先开启了新的战法，将海上作战的主要方式放在了远程力量的打击方面，跳帮战和接舷战已经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单船作战的方式正在被迅淘汰，福船大队几乎每一次出手都是各船同时动手，越打越顺的平南军水师甚至于在战斗之中自行摸索协同作战的能力，各船依靠着号旗和号角简单的方式做到起火射击，或者直接跟随头船而战。 两军在战法上的差距随后伴随着大战的持续进行而迅扩大了差距，在突击船队尚未启程的时候，前方福船大队再次传来战果，在距离靠近之后投石车开始6续射，火油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烟柱的时候，大火开始快蔓延开来，伴随着连续两艘战船中弹着火之后，弩炮造成的恐慌开始迅扩大。 “我的天，这是什么船？这简直是飘过来一座岛啊。”如果说火油弹的出现静海军水师将士虽然感到害怕，但是毕竟火攻战术历来也都是海战的常用战术的话，那么突击船队的四千料战船一字排开开始横击整个静海军水师大阵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四千料战船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她们的出现甚至于让所有人感到绝望。 “轰轰轰！”依靠着更加庞大的船体，四千料战船上装备了威力更大的投石车，在远距离上的这一次投射，直接常挥砸中了挡在了前方的静海军游击船队的一艘战船之上，一枚火油弹直接将一艘战船点燃，冲天的大火开始迅弥漫整个船身，逼得这艘战船在原地猛然顿了一下，被硬生生的压得一沉。 “继续。”这一次突击船队的成功，让盛宏晔点了点头，上次在伶仃洋海战的时候，这种四千料大船在战场之上表现不佳，但是此时，在重新调整之后，却只是开战的那一刹那就迅迸出强的战力，只是短短几轮攻击，就直接打开了局面，然后更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强行冲了进去，弩炮和投石车四面开花的同时，本身的船体更是变成了将士们的另外一种武器，乘风而来的庞大船体顺势下压，沿途将对方的船队撞得七零八落，犹如一头远古巨兽闯入人间，周边的静海军水师的楼船在他们旁边犹如小娃娃一般，被随意的丢弃。 第三百七十五章 摧枯拉朽 “指挥使，前锋船队已经全面扯开了静海军水师的本阵。”盛宏晔这边全军出动的时候，何胜在北面也已经拉开了架势。 “四千料船队出击了吗？”何胜头也不回的看着远方，但是这句话却很显然问道了关键之处。 “已经出击，看船帆的方向应该是直接横击中军。”李成林的话让何胜也瞬间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也让前者迅往外而出，随后，激昂的号角声开始迅传出，瞬间，万船齐，开始从北面加入战场。 何胜这边除了四支福船大队之外，还有楼船船队，所以在福船大队负责冲开静海军水师的大阵之后，楼船犹如密密麻麻的雨点一般，扬帆起航，一下子钻了进去。如此一来彻底打乱了静海军水师本阵的秩序，那一瞬间原本还只是松动的大阵彻底混乱，无数的烟柱冲天而起，楼船都是近距离射火油弹和弩箭，其势头也更猛，在此时迸出比福船更强的战力。 “指挥使，楼船的战力也不差啊！”李成林是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有些呐呐的站在何胜身边道：“他们是不是存心的打算和福船一争高下啊？” “不是一争高下，而是憋得太久了。”何胜有些叹息道：“我军装备福船的时间很早，所以这些楼船除了在内河之外，大多都已经沦落到护航船队之中，所以这一次说不得已经是楼船最后一次大规模出战了。” “那就看看今日这一战楼船能不能打出最辉煌的战绩吧。”李成林在旁边一愣，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何胜的意思，这句话与其实说楼船，还不如说是他们这些水师将士，福船出现之后他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战船了，但是没想到才几年过去，四千料战船就已经被开出了船坞，再过几年，只怕还会出现更大的船只。而每一次战船的更新换代，都会伴随着一些海战战术的革新，伴随着一些人的老去，伴随着一些新一代人才的出现。这种更新换代的度的出现，在何胜看来就意味着一代代人的老去，他是平南军第一代水师将领，在这种更新换代面前，他更是感受到了压力。 不过他们在感慨的时候，前方的大战却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突击船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几乎横扫了一切，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撞开了眼前的所有限制，所有船只几乎全部满帆行驶，根本没有避让的意思，而且火力投射加大了一倍之后，九艘四千料战船全力输出之后，犹如一座座移动的炮台一般，破甲箭在此时甚至于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痕迹，因为射度快，以至于很多弩箭看起来轨迹都连成了一条直线。而那些投石车更是一刻不停，不断呼啸升空的火油弹那滚滚而来的烟柱更是成了所有人的噩梦。甚至于一度因为平南军的楼船舰队冲进来之后，还直接砸到了自家的船只。但是就算是这样，依然挡不住楼船船队的进攻势头，他们依仗着船体小，直接钻进去之后四面出击，一艘艘楼船上虽然只有一家投石车两座弩炮，但是数量多，船小灵活使得他们在开战之后迅将战火蔓延到了整个静海军水师大阵。如此一来，这个海上庞大的水师船队开始四面八方都冒出了一阵阵火焰和烟柱，那呼啸而来的弩箭更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根本无法预料到这种武器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给你致命一击。打到最后，因为楼船掀起的混战，以至于平南军水师自己都不得不传令各船，加强防护，以防止被自家的武器伤到。 在这种火力强度直接让曲颢的船队本阵彻底陷入崩溃，各船无法接收到来自指挥中枢的命令之后，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合力，在平南军水师一轮接一轮的强力打击之下，不断有船只中弹起火，不断有战船被击沉，整个海面之上除了火焰，就是不断沉没的战船带来的漩涡，无数的水师将士跳海逃生。但是此时此刻交战双方却都没有办法顾及到他们，周边的战情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全力以赴，以应对来自平南军的这两种远程武器的打击。 “吹号吧，全军突击！看看能不能抓到这个曲颢。”何胜在远处，和盛宏晔身处最前线就近指挥不同，所以他几乎是冷眼旁观整个战场的所有变化。在楼船的这一招祭出之后，整个静海军水师等于算是彻底陷入混乱之中，突击船队更是依仗着船体高大，在对方的大阵中间横冲直撞，几乎将整个大阵中间全部清空，这种大规模的混乱在随后直接导致了整个大阵的彻底崩溃。静海军水师的单船作战的指挥体系导致了曲颢根本控制不住局势的崩坏，在突击船队开始冲击他身边最后一支游击船队的时候，只能带着身边最后几艘战船仓促而逃。 三艘四千料战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开始转舵朝前直追而去，迅脱离主战场。而此时除了周边的其他战船之外，包括盛宏晔在内都不清楚这个情况，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四散而逃的静海军水师的散乱船只上面，大规模的海上围剿战开始迅展开，平南军水师开始展开了一场空前的追击，万船齐之后，整个大海之上全都是劈波斩浪的福船的身影。在这场后来耗时数日的追击战之中，大部分静海军水师战船不是被击沉，就是被追上之后无奈举手投降，只有少部分慌不择路逃往深海从此以后不见踪影，还有部分战船直接逃到了冈州海湾投靠到刘谦的手下。 这场海战的意义极其深远，在彻底剿灭了静海军水师之后，平南军在岭南的声势迅传开，所有诸侯几乎是闻风色变。和内地不一样的时候，岭南各地几乎全都靠海，水师力量的强弱直接决定了藩镇诸侯势力的强弱，而静海军水师作为本地的巨无霸，长期掌控着整个岭南海域的制海权。这一战之后，静海军水师烟消云散，而崛起的平南军水师则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洪水猛兽，成了他们最害怕的存在。 第三百七十六章 魂断交州（上） “老盛，战场搜救都结束了吗？可曾打捞上来多少人？”上兰岛海战结束之后，平南军水师主力返回休整，将后续战场打捞和搜救交给了楼船大队。在连续进行了两天两夜不间断的搜救之后，也已经基本结束了。 “我军一百多人，静海军水师约计三百人吧。”说到这里胜宏烨也有些感慨，摇头道“我军虽然配备了强大的战船，但是在搜救上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将士战场生存的办法不多，而且这场海战持续时间太长，几乎打了一整日，很多落水将士坚持不住，体力消耗殆尽之后被海浪吞没。这件事要设法和兵仗局商议，配备一下新的器械和装备，尽可能为落水士兵争取时间。” “此事我会上报都督。”何胜点了点头之后道:“可有曲颢的消息？” “当日战场之上，曲颢在最后时刻出逃，指使静海军水师全盘崩溃，激战之中我军三艘四千料战船追了上去，现如今还不曾——”胜宏烨的话还没说问，李成林就匆匆走了进来笑道:“两位指挥权，我军追击曲颢的三艘战船回来了，两位猜猜看，曲颢如今身在何处？” “就你这满面笑容，那肯定的被抓了吧？”盛宏烨在旁边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倒也免得我派人去追了，让战船靠岸，把他带进来。” 李成林匆匆而去，不久在外面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逐渐停歇之后，李成林也匆匆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将其中两个战俘模样的扔在一边笑道:“两位指挥使，这便是曲颢和他长子曲承美。” “呵呵，看起来这静海军中倒也是人才不少啊。”何胜和盛宏烨见到曲颢挣扎着起身之后对着他们怒目而视，顿时相视而笑，也不理会这对父子，反而自顾自的坐在一边。 “你们大唐水师越境入侵我安南，破坏两国安宁，破坏高相公当面定下的约定，我要上告唐皇，处罚你们。”曲颢见到眼前这两人没理会自己，在儿子上前将他扶起来之后，怒道:“这岭南外海一向都是我安南水师的旧地，你们越界了。” “成林，你没问问这个家伙脑子没打坏吗？”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就连何胜自己都是愣了半晌才朝李成林问道。不过此时李成林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能苦笑不止。 “老何，你不知道，出之前高相公告诉我，这曲家早些年还是汉人后裔，只不过高宗皇帝之后，就被当地土著给合流了，他们现在学着我们的模样，组了个什么京族，盘踞在安南旧地。听高相公说，这个什么京族一心想着在我大唐的交州故地建国呢。”盛宏烨一番话说的何胜恍然大悟，看向曲颢的眼神也带了一丝不屑一顾。 “当年高相公主政安南都护府，因为过于仓促，被唐皇召回平定黄巢之乱，所以就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盛宏烨看着曲颢似笑非笑道:“不过这也成了他老人家的一大遗憾，不过我看今日我平南军足以弥补他的缺憾。我大唐故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一群沐猴而冠，背典忘祖的东西来窃居了？还有脸跟我提唐皇？我告诉你曲颢，我平南军奉命平定东南，交州和安南乃是我大唐故土，岂能容你这个自甘堕落的蛮夷占据？如今王师已到，识相的赶紧投降，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等我平南军打过去，你那个部族只怕会被全族夷为平地了。” 盛宏烨这番话说的何胜是当即喝彩不止，看着曲颢冷笑道:“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嘛？继续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我告诉你曲颢，你曲家自甘堕落没人拦着你，好好的大唐子民不做，非要去当蛮夷，当蛮夷居然还当出优越感来了，你们难道不怕死了之后会被祖宗清算嘛？一群不肖子孙，背典忘祖而已！哼，是不是觉得大唐式微，高相公也一去不回，所以没人能制得住你们了？就想着窃居大唐州郡了？” “两位大唐的将军，莫要污蔑我曲家，污蔑我父亲！”曲颢被两人的话说的浑身抖，而一旁的曲承美也看着何胜两人开口辩解道:“我曲家祖上虽是汉人，但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家族传承都在安南，若是不融入当地，又岂能安稳？大唐动乱，这安南能够稳定，那是我曲家的功劳，是我父亲的功劳——” “所以你们父子就打算窃居大唐州郡了？还妄想为什么京族建国？”盛宏烨冷笑道:“你们为了家族传承融入当地本无可厚非，但是忘却祖宗出身，甘愿为异族卖命，占据大唐州郡，窃具我静海军治所和旗号，让我大唐边军对抗我王师南下，你以为这是你几句辩解就能说得清的吗？我告诉你曲承美，你们曲家不算什么，也不值得我平南军尊重，你们背弃大唐，背弃族人，甘愿做蛮夷没人管，但是今日之罪你父子绝对逃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唐兵马所及之处，那便是我大唐的疆土，岂能容你们这群小人觊觎？”他说到这里看着目瞪口呆的曲承美冷笑道:“你不知道两汉陈汤的那句话，示明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将军意欲何为？”曲承美被对方这充满杀气的话语吓了一跳，急忙道：“我曲家在安南虽然想要建国，但终究也是大唐番邦，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父子。” “那你说，我该如何对待你们曲家，对待你们父子啊？”何胜冷笑道：“吃里扒外，认贼作父，背典忘祖，哪一项你们曲家躲得过去？又有哪一家如尔等这般，放着人不做，偏要去做狗！而且为了外族反过来谋夺我大唐州郡疆土，分裂祖宗留给我等的大好江山，你这等人活着就是叛徒，背叛大唐，背叛种族背叛祖宗的叛徒，死了也只会下地狱，永世不得生。” 这等近乎于诅咒一般的话代表着此时何胜的愤怒，也让旁边的盛宏晔和李成龙咬紧了牙齿。如今的大唐各路诸侯藩镇，不论如何你争我夺，生死搏杀，但是还从未有人如曲家这般甘愿放弃自己的种族身份，更有甚者多如李克用和拓跋思恭这样的少数部族领归顺大唐，甘愿为汉臣。 第三百七十七章 魂断交州（中） “你！”何胜的话让曲承美有些失魂落魄，而曲颢则双目圆睁，盯着对方犹如要吃人一般，面色赤红，浑身颤抖，嘴唇开阖之间仿佛要驳斥对方，但是却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倒下，人事不省。 “去找个军医来，别让他死了，把曲家父子给我关押起来，严加看守。”何胜吩咐李成林将人带走之后，和盛宏晔道：“老盛，我意分兵，一路进攻冈州海湾，打掉刘谦的水师，一路和李阳的水师步军都一起，直插安南都督府，彻底打掉曲家，收服交州。我中华故土，岂能容这些贼人肆意分裂？此番乃是国战，我水师一定要为大唐铲除叛逆，消除隐患，震慑四方，斩断那些异族侵我疆土，谋夺我州郡之爪牙。” “也好，静海军当初分家，水师主力部署在安南，步军则大多在广州一带，李阳一部在我水师的支撑之下，足以攻城略地了。”盛宏晔点了点头道：“我在上兰岛负责部署围剿刘谦所部，第二船队启程前往安南吧，拿下交州故地之后，将楼船大队的驻地放在那里，配合李阳所部暂时防守，等待6帅大军打过去。” “也好。”何胜点了点头，两人商议之后，一面上报雷凌和6翊，一面则立即传讯让等在万山岛附近的李阳所部立即登船西进，在抵达上兰岛之后，汇合第二船队大举朝着交州而去。 交州所在地在唐时被分出岭南道境内，而且在广州等地独立出来之后，古交州之称呼也就单指盛宏晔嘴里所说的安南那个狭长往南一路延伸到了南阳境内的区域了。不过唐代海上丝绸之路端广州，安南各地也赶上了这一路东风，不仅仅大量中原汉民南来，而且本地土著部族也得到了不少展，在唐军历次经略安南的时候他们也借此机会学到了中原文明，甚至于在如今安南所在的这个往南伸出的半岛上，还有好几个其他小国，他们或者是从古代就传承下来的，或者是在唐代建立起来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大唐的番邦，定期朝贡。 只不过这种番邦朝贡制度并不能很好的维持长久，当中央帝国强盛之时，自然是万国来朝，这些小国唯恐自己被盯上，恨不得将自家所有的好东西都送过去，就为了祈求中原王朝的赐封。但是一旦中原式微，情况则迅逆转，这些往日里逆来顺受的番邦就成了中原汉民最大的威胁。 在安南情况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半途高骈忽然经略岭南，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和强悍的军势强行镇压了此地的暴乱，只怕曲家这样的当地部族早就得逞了。但是高骈在岭南呆的时间不长，这件事他只做了一半就匆匆被调回中原，所以后续的一系列限制当地部族的措施也随着他的离开而荒废，以至于在岭南道其他州郡还在继续奉大唐为正朔的时候，安南这块地方却成了化外之地，对大唐政令置若罔闻，甚至于私下里已经开始称王了。 这也是何胜最终决定分兵先行前往安南的原因所在，中原内乱，各路诸侯轮番登场，但是不论是谁都是大唐的臣子，争夺的是自家的国祚，但是曲家这等家族断送的却是华夏的根基，必须今早铲除祸根，否则的话迁延日久，只怕真的会丢掉自秦汉以来这块汉人近千年才逐步占据的疆土。 汉唐两代不论是百姓还是高层文武百官，都有着鼎盛王朝的那种自信，那种自强不息的精神胸怀，他们比起其他时期更多的还在于关注国家大事，关注华夏兴衰。百姓从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自豪感，不论经历什么，对于这个历经劫难但是却始终昂扬向上的国家和种族始终充满信心。而国家当中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普通将士百姓，对于这种分裂国家疆土，割据为王甚至于投靠异族谋夺自家疆土的行为痛恨异常。所有人都自动和这等人分清界限，因为就算是在离乱的唐末时代，大唐百姓骨子里的那种高傲，那种敢为天下先，为国家为种族的血未曾冷却。 何胜在前线自主决定分兵攻打安南，甚至于临走之前还直接将原本应该送往6翊的南征指挥部的曲承美父子强行带走，按照他的话说要让对方亲眼看看背叛大唐背叛中原的下场。 “指挥使，我们不等都督和6帅的命令就直接出征吗？”李成龙对于何胜的这种做法有些诧异，但是同行的李阳却毫不在乎，一把拉住他笑道：“6帅不是说了吗，水师可以便宜行事，那自然可以分兵进攻安南，只要打赢了，6帅是不会怪罪的。如今这静海军水师都被你们差不多彻底横扫了，你害怕打不过剩下的那帮残兵败将啊？” “这都什么啊，”李成林瞪了一眼这家伙苦笑道：“你知道从上兰岛到安南多长路程吗？差不多足足一个月才能来回一趟，我军如今战线拉的这么长，你难道不怕后勤部到时候给你断粮啊？” “你是不是傻？这安南那地方随便撒一把谷子都能长出粮食来，而且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可以，而且靠海，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饿死不成？”李阳反唇相讥道：“而且到时候派兵把曲家那些大家族一个个全都抄家灭族了，说不得我还要你派船过来运战利品回去呢，这群土包子待在这地方数百年了，肯定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这些东西不运回去弥补我军南征消耗，难不成在那里等着霉吗？” 李阳的话让何胜也跟着点头，按照李阳的办法，至少这一次出征不用担心补给，就算战线拉长了，但是从整体大局而言，占领安南还能起到东西呼应的作用，将原本的夹击广州的方略直接变成了夹击整个岭南，到时候只需要等李阳站稳了脚跟，在给他增派援兵，那么这一支偏军就可以以安南为基地往回打，也避免了如今步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命令各船加前进，满帆行驶。”何胜右手一挥，李成林也停止了和对方的争论，开始迅去传讯，这一行船队大小船只上百艘浩浩荡荡的朝着雷州海峡而去，开始了征伐安南的征途。而对于平南军而言，这是一次收服故土的行动，是铭传青史的举动，但是对于被扣押带回来的曲家父子而言，却几乎是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曲家乃至于安南各大本地人士的失败。 第三百七十八章 魂断交州（下） “启禀指挥使，船队距离海门镇只有一日路程了。”李成林进来的时候脸色也有些沧桑。这连续不断的海上行船足足大半个月，第二船队虽然时常靠岸补给，但是以为周边的州郡均不是平南军控制，所以能够直接才走的物资寥寥无几，大部分补给还是需要靠后面的那一艘艘运输船只来完成。而且在夹带了步军都近万人之后，第二船队足足达到了近两万人的规模，如此庞大的船队比起静海军水师东进的势头只大不小。 “总算是快到了。”何胜也是长长的吸了口气，两人走到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面，笑道：“听说海门镇是交州的门户，也是其水师的驻扎港口，拿下了海门镇就拿下了进出交州的隘口了。” “是，交州距离海上尚有一段路程，虽然有内河连接，但毕竟和内地的大江大河有所区别，福船大队只怕是进不去，只有楼船能够跟随步军沿河逆行而上，直达交州本城。”李成林很显然做足了功课，所以说道安南都护府附近的地形和城池分布是头头是道，两人查看周边海景的机会，他已经将安南都护府所下辖的州郡大体上全都说了一遍。 “我看你不该待在水师，应该去6帅手下去当个步军去。”何胜看了对方一眼，不过却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李成林为人非常勤奋，而且心细，对于水师也很热爱，何胜是直接将其当成了下一代水军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两人说说笑笑之后，李成林也将时间以及自己制作的一份安南都护府的地图交给了李阳，随后开始在海上进行船队重新调度，福船大队在前方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箭头，身后多达数十艘楼船呈三列纵队而行，运输船只拖后。水师步军都的将士开始纷纷集结，称作专用船只和中军旗舰一起，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靠着近海航行，所以船队在晚间的时候停船下锚，第二天在往南行驶了一天之后，第三天中午时分抵达了海门镇外围海域，和李成林计算的时间大致差不多。 “福船大队立即前出，试探海门镇码头守备情况，楼船大队准备。”李成林不断指挥旗舰上的号角声把命令传出，庞大的福船大队开始朝着海门镇冲了过去，船头乘风破浪，带着浑浊的海水冲击6地。 福船大队冲击之后，整个海门镇附近立即出现了无数的喧哗声，这种犹如小山一般的战船一字排开从远处冲过来的时候吓坏了所有人，也让港口内的各式船只不断出现异动，几艘在附近巡逻的战船更是一溜烟的冲了过来，试图挡住平南军水师的去路。 不过对于存心要立威的平南军水师而言，今日这一战是要震慑人心的，所以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巡逻船只，大船在靠近港口之后，所有船只开始转向，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开始和海岸线平行，无数的投石车一瞬间开始对准了码头，滚滚浓烟随之而来，火油弹在此时犹如下饺子一般朝着海门镇港口扔了过去，冲天的大火随之而来。 “这帮臭小子，也不怕将海门镇焚为灰烬？”这滚滚浓烟一起，后方的何胜不用想也知道福船大队在前方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反倒是命人将曲颢父子直接送到了前方的战船之上，让两人亲眼看看平南军水师如何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浓浓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整个码头附近的所有人纷纷四散而逃，福船大队倒是没有追击这些人，反倒是将打击重点放到了拿下仓促之中升帆起锚的静海军水师战船身上。此时海门镇港口内尚有二十多艘静海军水师战船，他们在平南军水师动攻击的时候实际上很多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短时间内这些猬集一团的战船根本没办法开出港口，而且福船大队分成两队往来纵横，火油弹犹如不要钱的一般不断投射而来，大部分都把目标对准了他们。对于平南军水师将士而言，打这种近乎于固定不动的靶子命中率没有五成那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所以片刻之间，无数的火焰开始伴随着这些火油弹的命中开始在各船之上腾空而起，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接将整个海门镇港口彻底化为一片火海，甚至于还差点蔓延到附近的民用小码头上，而且在海风的作用之下，大火开始从港口往6上蔓延，眼看着那些6上的房屋都要被烧着，这群天生的纵火者才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远处的大火指指点点，各个都是一脸兴奋，彼此夸耀自己刚刚刚刚立下的攻击。 “你们，你们平南军不得好死，纵火焚烧我静海军水师，你——”曲颢此时已经陷入疯狂，对方毫不留情而且一点也不讲战争规则，一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的架势更是让他心头在滴血，这些静海军水师是他最后的家底，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此时竟然被对方一阵火油弹彻底覆灭。 “闭嘴，静海军的职衔乃是我大唐的旗号，岂是你这等卖国小人能拥有？我告诉你曲颢，这一次我平南军一定会让你彻底绝望。”福船大队的营正张梦弘本身就是江防军的一员，对于曲颢这等人他是不屑一顾，所以直接拎着对方的外衣冷笑道：“你好好看看吧，我大唐的静海军就算是全军覆没，那也不能认贼作父，背典忘祖。” 这场大火在随后迅席卷了海门镇港口内的一切，庞大的火海甚至于逼得后续靠岸的李阳所部只能在楼船掩护之下从旁边的民用小港口登6。但是没有一个人包括何胜在内责怪张梦弘的举动，静海军的旗号既然被曲颢篡夺，那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于世了，大唐的州郡不能容忍外人掠夺，大唐的尊严也不容许这些人玷污。平南军既然来了，那就要荡涤一切不正之风，重塑大唐新气象，为安南都护府带来新的荣耀，新的开始。 “楼船大队交给你了，率军立即前出，伴随步军都而战，给我拿下交州，直捣安南都护府。”何胜的命令一下，楼船大队浑然不顾海门镇的大火，开始沿着合流逆行而上，和步军一起，水6兼程，直奔交州治所而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水陆并进 “哎，你真不打算随船北上啊？”李阳在彻底拿下整个海门镇之后，让李成林留下一队楼船就地驻守，配合福船大队那边的人手整修港口和道路之后，就带队往交州的方向而去。让李成林诧异的是，对方不打算乘船北上，反倒是有意想要在6地行军。 “你们水师不懂，只有步军登岸才能给这些人有些的威慑，水师水师，始终只是水上的军队。”李阳摆了摆手笑道：“你走你的水道吧，我们水6并进，这样震慑的力度会更大一点。”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带队前冲，数千最精锐的水师步军都将士呼啸而去，真的沿河北上。 “传令各船，北上，半帆行驶。”李成林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这李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楼船也浩浩荡荡的朝着交州而去，而且为了和对方造成齐头并进的态势，可以降低了度，改成半帆行驶的同时，让桨手开始划桨操控战船，在这个当地被成为红河河面上形成了一道庞大的行军队伍。 从海门镇距离安南都护府交州治所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第二天下午，李阳和李成林就先后抵达了交州城外。 “这便是交州城？看起来倒也没多大啊？不过这四面八方的树林实在是太多了。”李阳是带队在外面看了一圈之后才心有余悸的看着周边密密麻麻的树林，苦笑不止。他之所以想要率军步行，就是想试试这本地的地形地势，好让士兵能够提前适应，但是没想到这里的密林却多得让他都感到害怕，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猛兽毒虫，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玩意连他这样的在岭南一带的山林之中钻了两年多的人都扛不住。 “这真要把步军那些大头兵拉过来，只怕一个个非病倒不可。”看着这时不时就暴雨连绵的天气，李阳感慨了一句之后道：“派人探查城内动静，然后让水师老李把曲颢父子给我提过来，我们直接在城下摆阵，我倒要看看这交州城内到底还有没有我汉家百姓，去，把我军战旗和大唐的旗号都竖起来。” 李阳这边是久违的将大唐的旗号给竖了起来，而且放在了平南军的战旗前面，那随风飘扬的大唐旗号瞬间让整个交州城都开始震动不已。 “交州城内的军民听着，我是大唐南平王府平南军水师步军都指挥使李阳，今日奉命前来收复安南，恢复大唐旗号，不得有误。本将不愿战端一开生灵涂炭，还望城内各军民人等莫要自误。”李阳这种粗豪的声音在城外不断响起，也震动了所有人。 “指挥使，水师战船也到了，正在攻击交州码头。”李阳这边摆开阵势在城下等待的时候，水师那边倒是率先起了进攻，而且一出手就直接直指交州城外的水运码头，这倒是让李阳微微诧异之后笑道：“看起来这个何老大的这个心腹干将打6战也不差啊，居然一下子就打到了点子上。派人继续喊话，不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后立即攻城，去通知船队，尽快把攻城器械都给搬下来，再拆下几座弩炮和投石车借我们用用。” 步军都很少参与这种攻城任务，他们的战术定位基本上是攻占滩涂阵地或者作为水师对岸打击的延伸力量使用。但是此时不论是李阳还是李成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强力攻击交州城，用武力打下城池。 交州城内不断有兵士涌上城头，但是对于李阳这边的喊话却无人应答，甚至于在随后，当曲颢父子被抓到阵前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才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曲颢，看起来你在交州城还未曾掌控住大局啊，这些士兵看到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李阳咧着嘴嘲讽了一句曲颢之后见到各部准备妥当，直接一挥手，带着一都之众直接开始攻城，根本没有理睬城内到底有多少人驻守。作为常年以弱敌强，行走在刀尖之上的水师步军都来说，敌人有多少对于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的战力足以力克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不落下风，更何况在步军都准备攻城的时候，水师楼船大队已经开了过来，直接沿着交州城的护城河巡弋，那一队队的弩炮和投石车正在迸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得益于交州城直接以红河及其几条支流作为天然屏障，这一下让李成林甚至于可以直接支援步军都的行动，直接堂而皇之的在护城河的河面上展开攻击。 “命令各船自行攻击。”李成林在李阳下令的时候，也让身边各船自行选择攻击目标，一时之间，无数的投石车将火油弹投射升空，因为距离近，而且城墙都是固定目标，所以很快火油弹落地砸出的火焰就四散而起，大火弥漫而出，直接烧得城楼上无数士兵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哈哈，够意思，快。命令各部跟上。搭乘战船靠岸，我们也去凑热闹。”这么大的火很快将整个交州城东城的城墙全数蔓延，那些士兵在一轮一轮弩箭的迸射之下，根本没办法在城墙上立足，就连那高高耸立的城楼也在随后连续几枚火油弹的直接命中之后化成了一道冲天的火柱。 “火攻战术果然够狠！”这一幕连李阳都吓了一跳，那庞大的城楼此时的大火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敢在有异动，命令各部紧急收住了脚步。 “你们行事如此横行无忌，难道不怕遭天谴吗？”曲颢看着这交州城直接化成一片火海，仰天大吼，状若疯狂，连带着旁边曲承美都盯着李成林怒吼道：“你们就不怕伤到城内的百姓吗？水火无情难道你们这些出身中原的人不知道吗？这交州城乃是中原汉民前赴后继千年才建成的城池，难道你们就不心疼吗？” “你也知道那是我中原汉民的城池，那岂能被你们这些小人窃据？”李成林冷笑道：“我汉家的城池只有我汉家臣民才能拥有，我等大唐将士尚且下得去手，你们两个认贼作父的小人居然心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传令下去，攻城，告诉将士们，入城之后，胆敢阻拦我大唐军队前进者，不论军民，杀无赦。”李阳此时右手一挥，以实际行动为李成林的话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第三百八十章 拨乱反正（上） “下令全军，攻城！”李阳根本没有和曲颢磨嘴皮的意思，在投石车停下来之后，直接下令全军攻城，而同一时间，在步军这边攻城的时候，沿着护城河巡弋的水师战舰全开火，无数的弩炮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孔，弩箭成了此时此刻掩护步军突击的最强大的武器，那一枚枚呼啸而来的弩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城楼上最后的抵抗力量彻底击溃。水师的弩箭比起步军所用更加精良也更加强悍，全部精钢打制的弩箭一旦被射，直接就在城楼上腾起一阵阵烟雾，所到之处不论是土石城墙还是木质的城楼墙体全部被击的粉碎，甚至于在片刻之间，原本在熊熊燃烧的东城城楼就被连续无数枚弩箭击中其支撑的基柱而轰然倒塌，到处翻飞的火焰甚至于差点连水师步军都自己的前进脚步都给拦住了。 这场交州城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攻城战在一片大火之中展开，李阳的兵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成建制的阻击，单纯依靠着云梯就直接登上了城楼，随后更是从大火之中突了过去，打开了城门，掩护大队人马冲入城内，展开巷战。 交州城内的步军其实足有一万多人，这本是当年静海军留下的家底，也算得上是一支精良的兵马了，只不过在经历了刚刚的那场大火之后，这些人的士气全都被打没了，甚至于很多人还对刚刚那些被大火击中，而被烧的满地哀嚎最后活活烧成一堆灰烬的同伴的惨状而心有余悸，看向平南军将士的时候都是面含恐惧的神情，以至于在厮杀的时候根本提不起精神头来，被李阳率军连续三次冲击之后，直接将其逼到了安南都护府的门口。 “静海军的将士们，我在最后问你们一遍，你们当真要和那些叛逆之人一起，和大唐对抗到底吗？”李阳亲自来到阵前的时候，见到静海军的将士猬集一团，顿时一声怒吼道：“你们本是当年高相公奉命组建起来的大唐边军，是我大唐军队的一员，你们不该助纣为虐，对抗大唐。如今本将奉命前来，收复安南，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诚，我保证一个不杀。但是谁若敢负隅顽抗，和我平南军对抗，那边是叛国之人，我大唐绝不轻饶。” “将军此言当真？”李阳亲自喊话，在此时平南军势头犹如猛虎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之后，终于起到了巨大的效果，当这些将士看着平南军士兵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的时候，李阳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军兵下了对方的兵器，然后放开了限制，让这些投诚的士兵走到一边，暂时看押在大街之上。 “看起来曲家倒还真有一些心腹啊！”真正属于静海军的士兵和将领此时都走了出来，他们本就是大唐边军，向挂着大唐战旗的平南军投诚倒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更何况李阳三句话不离高骈，也让这些人心中的包袱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过在连续离开了数千人之后，剩下的人却依旧顽固不化，甚至于还在不断的试图干扰静海军的投诚举动。 “下令全军攻击，把曲家父子给我带上来。”李阳露出了一丝冷笑，丝毫不给这些人机会，右手一挥，各部立即上前，大战在此时再度打响，而且其势头也变得更加猛烈。李阳是一心要立威，所以在曲家父子被押上来之后不久，更是命令各部准备再次投掷火油弹，准备将安南都护府彻底焚毁。 这种近乎于疯狂的举动彻底让曲承美崩溃，再也顾不得身边父亲的阻挠，直接对着李阳跪倒匍匐在地，同时勒令那些还在顽强死守的各部将士立即投诚。 他的举动算是挽救了这些人和背后安南都护府的命令，也让李阳原本还打算彻底让全城百姓震慑的举动破灭。不过好在如此一来交州城总算是被拿下了，在对方数千名战俘被分别看押之后，水师步军都开始迅查封了城内的各处府库，同时开始带着曲承美将当地土著当中坚持反唐的数十个家族尽数抓获，所有家产就地查封，家族主干被当成了战俘全部扣押。 “成林，你们何时返航？”城内的动静持续了数日之后终于渐渐平息，李阳也终于腾出空来，和李成林商议后续的事。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反唐的各大家族？”李成林在旁边皱眉道：“大概再待十天左右，岭南那边尚有冈州水师尚未剿灭，后方往来船队也需要水师抽调战船护航，福船大队留在此地作用也不大。不过鉴于目前你已经拿下了交州城，我会上报都督和6帅，设法为你增兵，到时候，有了更多的兵马，就算是岭南战事旷日持久，你不也可以独立在此拿下整个安南都护府辖地吗？” “哈哈，还是你对我好啊，到底咱们都是水师的编制。”李阳颇为无耻的搂着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直接将往日里的抱怨扔到了脑后，嘻笑几句之后道：“我水师步军不是将范辉给编进来了吗？你问问都督，是不是可以设法将他调过来，到时候两个都足以横扫整个安南，甚至我有把握，在6帅的主力大军拿下岭南之前打掉整个安南最后的反叛势力，到时候北上和主力大军会师，我军又多了一个攻打岭南的途径。” “我知道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把曲家的那些战俘都给我送过来，这一次正好将他们都带走。”李成林点了点头之后道：“那个曲承美不是投诚了吗？你让他留下，我带着曲颢回去，如此一来两边互有人质，我就不信曲家还能翻出大浪来。”说到曲家，李成林也是一脸的鄙夷，他是正统的军人，对于这种连家族底细，种族传承都背叛，就为了争权夺利，分裂州郡土地的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才会在当初攻城的时候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投掷火油弹差点将交州城给烧没了的举动。 “放心，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去把人安排好，这些人一走，我也可以放手去收拾那些大家族了，哼哼，看我从他们嘴里挖出多少财宝来。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运输船，不然的话我怕你装不下。”李阳脸上跟着闪过一丝兴奋，舔了舔嘴唇的模样让李成林一阵恶寒。 第三百八十一章 拨乱反正（下） “将军，为何将我父带走？我已经投诚了。”安南都护府内，曲承美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李阳的身边，满脸的悲愤，看着对方面色涨红，“还请将军体谅家父年迈，只怕经受不住这海上风浪之苦，放他一马，我愿倾心归顺，为大唐为平南军尽心尽力，不敢有违。” “行了，曲承美，让你父亲跟着返航船队前往中原，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李阳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曲家在安南之地经营数百年，当年连高相公都没办法奈何你们，你以为我会比高相公更高明不成？让你父亲去中原，其一就是让你曲家给我老老实实反省自己的过错，不要再想着有什么侥幸的心思，我平南军已经在攻打岭南各州郡了，就算是这一次我不过来，他日我军也会派遣其他人过来，你曲家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蚍蜉撼树不成？” “这！”李阳这种直白的话语倒是让曲承美一肚子的理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倒是李阳自己起身道：“另外一点，就是让你们这些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人好好见识见识中原的强大，我大唐虽然内乱百年，但是，那也不是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就能觊觎疆土的。你父亲不是顽固不化吗？那好啊，我就送他去中原，好好改造，对，不错，就是改造，改造改造他那个比石头还硬的脑袋。”李阳也不管自己明出来的新词对方能不能听得懂，反正说完之后直接道：“你自己就烧高香吧，若不是你最后投诚，你曲家早就被我夷为平地了，哪里还能让你自由进出这大唐边军的官邸？” “去传令下去，把那些和曲家沆瀣一气的各大家族主干全都提出来，然后吩咐下去，张贴文告，明日午时我们在城外校场明正典刑，罪名是背叛大唐，分裂疆土，助纣为虐，欺压百姓。”李阳将曲承美打走之后，喊来亲卫吩咐道：“责令曲家一众人等明日必须全部到齐，去校场观刑，要让他们明白，背叛大唐的下场。” “指挥使，如此一来，曲家就和这些家族分割清楚了，这是保他们一家？”亲卫有些不解，不过李阳也没解释，反倒是让其立即安排，将这些家族的家产全部查抄，冲入都护府府库。 连夜搭建起来的刑场在平南军将士的文告和宣传之下，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其中更有那些暂时没有被波及，立场较为中立的家族势力人手。因为十三司在安南等地布置的人手不多，所以对于这些人并没有详查，只能依靠曲承美的口供抓捕，不过李阳已经让李成林带信给陈武，让其立即派人前来安南各地。 而这些人除了前来查探平南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大开杀戒的同时，也在设法打探李阳的真实想法和下一步平南军的政策走向。 “各位安南父老，本将是大唐平南军水师将军李阳，如今奉命进驻交州，平定霍乱，收复我大唐疆土。今日特将这等背弃祖宗，背弃朝廷之人明正典刑，以此告诫诸位，我大唐威严不容侵犯，我大唐疆土不容侵夺，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李阳亲自现身，一身甲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冷然道：“诸位皆是我大唐子民，自当恪守律令，遵奉朝廷。如此我大唐将士也会保护诸位周全，只要是我大唐子民，若是被外族欺压，皆可来我都护府上报，本将会以铁血让他明白，欺压大唐子民那就是在欺辱大唐，我平南军定不会相饶。” “来人，行刑！”李阳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沉默不语，尔后那血淋淋的场面，足足数百颗人头更是伴随着他的手势冲天而起，让所有人惊诧不已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平南军和以往前来安南任职的其他官员的截然不同。 而这一幕更是让曲承美为的曲家人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李阳让他们前来观刑，而且直接让其在显眼的位置站立，等于对着所有人宣告，这些家族的被害实际上是曲家人所为，更是他曲承美出卖的，一下子将曲家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再也无法回头。在行刑结束之后，曲承美甚至于连脚步都无法挪动，看向李阳的目光更是恐惧之中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惧怕。 对方的手段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但是每一招却都让自己如坐针毡，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些观刑的其他各大家族之中的人手回去之后，自己和曲家也就彻底无法面对他们了，甚至于还需要面对这些人的联手对付。毕竟，在如今自己和曲家投靠平南军已经成了事实，而今天这一出更是将这种事实彻底坐实，在所有人面前为他下了一道数百颗人头筑起来的投名状。 “大兄，我们还能回去吗？”曲承美身后，弟弟曲承星看着对方久久不肯挪动的身影，叹息着站在一边问道。 “去吩咐家族中人，全部随我迁入都护府，你我立即去见李将军。”沉默了良久之后的曲承美终于下定了决心步履蹒跚，边走边道：“然后将家族之中的所有财物，粮食店铺买卖和作坊名册全部拿出来，献给平南军。” “大兄的意思是？”曲承星被对方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在一边问道：“如此一来我曲家——” “曲家如今只有一条生存之路。”曲承美看着对方叹息道：“那就是全心全意投靠平南军，否则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平南军不动手，你以为今日前来的那些家族不会暗中下手吗？父亲如今已经被他们送到中原了，这便是人质，如今又断了我等和其他家族的联络之路，你我兄弟也就只有铁了心跟着平南军一条道走到黑了。” “是，大兄，我去准备，马上去都护府。”曲承美的话让弟弟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沉默了半晌才颓然而去。而他这一去，实际上也就代表着曲家放下了最后的抵抗，彻底将自己绑在了平南军的战船之上，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安南的局势也因此得到彻底改变，李阳的拨乱反正之举也收到了效果，长期困扰安南都护府的这股背离大唐的势力得到了有效遏制。 第三百八十二章 浈水阻击战（上） “6帅，急报，第二船队已经分兵前往安南，扫平了安南附近的静海军水师残部，水师步军都已经朝交州城进。”快船将消息送到6翊身边的时候，雷凌是一脸的兴奋，笑道：“6帅，如今我水师可以独立支撑起了一片战场啊，你可得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看起来你这位水师都督很是得意啊。”6翊摇了摇头，没理会这家伙的表情，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吩咐道：“一个步军都只怕也只能维持交州附近的稳定，若想单独开辟战场，只怕是力有不逮，你们水师不是以范辉的义宁军为基干，组建了第二都吗？索性派船运过去，两都合并，我看安南都护府可以交给李阳了。” “哈哈，还是6帅想得周到，我马上去办。”雷凌是哈哈大笑，直接自顾自的去传达命令，开始从福州调集范辉所部紧急集合，随船开始朝安南进，支援李阳。 “6帅，水师在岭南打的是风生水起啊，看样子日后海外作战，有步军都在手，都不需要我们了。”高济在旁边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主公给水师配备了步军都，那就是给了他们登6作战的一双脚，可以遂行独立作战了。” “水师的事情让雷凌自己去操心，反正如今岭南这一块，水师是没有对手了。”6翊点了点头，随后道：“第二卫如今到什么位置了？” “已经接替第四卫进占增城，下一步应该是直奔广州而去。”高级在旁边笑道：“这还多亏了陈悦那丫头，硬是在罗浮山中间凿开了一条路，保证了大军迅通过山隘，抵达增城。” “权义兄，你们第三卫也准备准备吧，等到水师护航船队抵达，立即启程，从珠江口攻占番禺，然后和第二卫一起，会攻广州，具体战事你和孝常二人商议来定。”第二卫抵达增城，实际上对于广州战事来说就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下一步不论是刘崇龟在广州如何蹦跶，平南军这边都已经没有反复的余地了。 “通知下去，让十三司密切注意第四卫如今的动态，要尽快将浈水附近的敌情查探清楚，报给6明。”高济这边也在整顿兵马准备前行的时候，6翊也让陈武亲自前往第四卫军中坐镇，确保十三司的情报能够及时准确的送到6明手上。 不过此时6明实际上并没有抵达浈水附近，只是第三都作为前锋一头扎进了浈水河中游，截断了原本准备沿着浈水南下的钱镠所部。第三都虽然只是一个都的兵力，对抗钱镠数万大军，势单力孤，而且远离后方，身边暂时也没有援军，但是对于这支第四卫最核心的战队来说却犹如家常便饭。堵住了浈水之后，这些将士甚至于一面构筑营寨准备坚守，一面直接就地取材制造了大量的堵截器材和攻击器械，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样子。 “指挥使，这是十三司传过来的紧急线报，宁长枫和莫山等旗兵已经奉命进入佛冈西北，浈阳峡一带，随时可以切断钱镠大军的后方通道，和我军形成相互配合作战。”十三司的情报传来的时候6盛正在忙着和士兵们一起收集大石头，准备作为武器攻击河面上的钱镠大军的船只。在火油弹没办法及时运过来的情况下，第三都已经开始积极想别的办法了。不过6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哈哈一笑，随机对着身边的将士笑道：“看到没有，我们有援军，而且钱镠这老小子肯定想不到自己屁股后面的深山老林里埋伏着我们的援军。去转告宁长枫和莫山，让他们设法截住钱镠大军的后勤物资，打不过的时候不要硬拼，要动脑子，要抢光他们的粮食，抢光他们的兵器，还要抢光他们的人。” 6盛浑然没有觉得自己定下的这个计策有什么不妥，但是等到十三司真把消息传到宁长枫和莫山手上的时候，两人却有些面面相觑，这典型的就是流氓打法。不过毫无疑问，在此时这种战术却能够挥到极大的效果，甚至于借助于周边的环境掩护，让钱镠大军根本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莫山老哥，莫不如我们假扮这附近的哩人去偷袭你觉得如何？”宁长枫舔了舔嘴唇，想了半晌之后开口道：“反正这一带的哩人始终不肯归顺王爷，还不如趁此机会，借他们的旗号掩护我等一把。”岭南哩人汉化的程度比起獠人要高出不少，所以宁长枫说起话来比起莫山很显然要更加明确有条理性。 “你是哩王的后代，到了岭南我们肯定听你的，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莫山打了个哈哈之后肃然道：“不过这也只能瞒过一时，终究他们会现的。” “无妨，先打一仗减轻6指挥使那边的压力，然后等到大将军的兵马一到，那钱镠难道还有办法来对付我们不成？”宁长枫的话让莫山大喜，他们几个旗主是知道第四卫的行动计划的，所以当即点头，随后七个旗的兵力在短时间内迅聚集在浈阳峡附近，开始打探周边的敌情。 身在岭南尤其是哩人聚居区，宁长枫的消息来源甚至于比十三司还要快，很短的时间内就将钱镠大军的动向摸得七七八八，顺带着还打探出了对方的后勤辎重所部的行进进度。 “此前十三司的将军不是说钱留在韶州只有五万大军吗？怎么这开拔过来南下广州的就足有七万人了？”莫山被宁长枫带回来的消息吓了一跳，急忙道：“赶紧把消息报告给大将军，不然平南军只怕要吃大亏了。” “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宁长枫点了点头之后道：“不过也不奇怪，韶州被拿下之后，若是这钱镠强行征召兵丁，别说是五万，就算是十万大军他也能拉的起来。而且上次大将军不是说北方汉人的藩镇不还支持他吗？说不得这里面就有那个汉人藩镇的兵马。”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莫山此时也没注意了，只得把眼光看向宁长枫，指望着对方能够拿主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浈水阻击战（中） “那自然是要打，而且要打狠一点。”宁长枫毫不迟疑道：“这么大的一股敌人若是放过，指挥使那边只怕压力更大，我们的作用就是在后方捣乱，让钱镠的大军无法专心南下，到时候分兵北上，两头兼顾，自然也就两头都顾不上。” “也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莫山咬了咬牙，朝着宁长枫点头道：“如今他们的辎重大队应该会在浈阳峡附近转运，接驳船只也应该在附近等待，我们要不要趁着他们没有察觉，去抢一把？” “我们有七个旗的兵马，不能全部过去。”宁长枫想了想之后道：“不如让建山旗跟随我的线人去埋伏，抢他们的粮食后勤，你我带着四个旗的主力绕道浈阳峡上游，我们去堵截他们的后续兵马。浈阳峡上游和河段有一段比较狭窄，水流湍急，只要我们预作准备，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两人商议已定之后立即分头行动，以建山旗为核心，三个旗总计一万多人的兵力直奔浈阳峡附近渡口而去，准备打劫钱镠大军的后勤船队，而宁长枫和莫山两人则带着剩下的四旗人马星夜兼程直奔上游而去，前往宁长枫所说的那段狭窄的河段。对于宁长枫来说，岭南道东部的大部分地区他年轻的时候都去过，所以根本不需要地图和向导，他自己就能带路，而且加上不论是哩人还是獠人，穿山越岭的本事比起平南军自己都要高出一筹不止，所以他们的行进度非常快，以至于在建山旗这边还在等待对方的船队靠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抵达目的了。 “我们先砍掉一部分树木藏在河边，一旦这下船队过来，就让手下的儿郎们推着巨木下河，这些船只一旦被惊扰，就无法在这河流之中平稳行走，到时候我们在出击。”宁长枫比划了一下河面的宽度之后道：“你我各占一边，到时候两边一起动手如何？” “好主意，这才十几丈的水面，我都能游过去，不怕。”莫山拍着胸脯表态，并且随后带队直接泅水渡河，一万多獠人所部直接在河面上排开，浩浩荡荡的渡河而过，随后消失在河对岸的密林之中。 “派人去看看钱镠的大军到什么位置了，我们耽搁了不少时辰，只怕未必有那么多的准备时间。”宁长枫比起莫山等人要沉稳的多，而且虑事也很周全，这和哩人自从当年冯氏一族的教化分不开，比起獠人来，他们和汉人的区别更小，甚至于很多哩人就是两族后裔。所以在安排手下兵马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栅栏等水面阻挡物的时候，派人迅沿河北上去查探钱镠军的动静。 和第四卫差不多，钱镠的兵马也无法集中起来齐头并进，所以在前锋三万大军抵达浈水中游和6盛对峙的时候，后续兵马也在一点一点开拔南下。而且浈水河在途经浈阳峡的时候需要更换船只，中间那足有三丈多高的落差阻隔了上下游的通航。这实际上也就给了宁长枫机会，一面让建山旗打劫已经开到浈阳峡附近的钱镠大军的物资船队，一面则带人在此伏击钱镠的后续兵马。这种办法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对于宁长枫来说一次就足够了，一旦前线的钱镠军缺粮，那么势必会战力大减，而且后续援兵被自己堵截之后，没有援军抵达，对于6盛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支援。 “启禀旗主，钱镠大军顺河而下度很快，版日内足以抵达。”哨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但是这个时间却让宁长枫眉头皱的更紧了，随后立即道：“去渡河告诉莫山旗主，让他做好准备，务必让手下人等隐蔽好，不能被看出踪迹，其他人立即全力砍伐树木，能砍多少算多少。” 半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两边不论是宁长枫还是莫山都没有做好准备，毕竟按照他们的设想，不仅仅要堵住河流，而且还要尝试用树木在河面上充当浮板，为各路大军冲锋做准备。半日的时间他们根本准备不了那么多，而且还不能在附近砍伐，免得被对方看出毛病。 不过对于箭在弦上不得不的两人来说，没有准备好这场仗也必须要打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打一场，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所以在时间差不多之后，各部立即推着这些巨木抵达各自的位置，然后等待着上游方向对方的出现。 “来了，这些船只还真不小，韶州那边真是花了大本钱了。”莫山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宁长枫这边也是眉头一皱，随即在算了算距离之后，等着对方距离自己不足数十丈远的时候，猛然间一挥手，负责推动巨木的士兵顿时间开始推着无数尚未来得及修剪的巨木朝着河面上一点一点前进，刚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在地面之上犁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这些木头被推到河里，横七竖八的开始漂浮在河面上的时候，钱镠军的船队也已经抵达，结果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莫山那边的巨木也到了，两面的木头足有数千根之多，搭建浮桥那是痴人说梦，但是这些木头乱七八糟的在水面上漂浮，在湍急的河水的冲击之下，在前面有专门的栅栏挡住的情况下，逼停钱镠军的船队那是绰绰有余。 “放箭，快，放箭！”宁长枫一声呼哨之后，两边的弓箭手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船队各船放箭，在更换了平南军自用的长弓硬弩之后，原本就是天生的步弓手的哩人和撩人在这一方面甚至于比起平南军自己还要擅长。一时之间箭费如雨，密密麻麻的箭矢横空而过，一下子将这些船队上的钱镠军士兵给彻底打懵了，无数人第一时间被射成了筛子，掉落水中之后，直接将整片河流都给染红了。 “杀，浮水登船。”宁长枫拔出长刀之后亲自跳入水中，开始带队冲锋，后续无数的旗兵在此时也跟着冲了上去，一时之间整个河面之上到处都是一个个浮水急行的哩人和撩人士兵，操着奇奇怪怪的方言开始围堵这些船只。 第三百八十四章 浈水阻击战（下） “鲍将军，这哪里来的这么多哩人啊？”浈水河面上，那些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钱镠军将士看着主将鲍君福，哭丧着脸。这哩人实在是太多了，东西两面夹击之后，整个河面上到处都是泅水渡河的人头，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抵抗，这些人就已经到了船边上，一个个简陋的葛藤制作的挠钩甩上去之后，很快厮杀就开始转移到了各艘战船之上。浈水河和河道不宽，而且韶州附近也没有大船，钱镠征集过来的船只甚至于有很多，根本不需要攀爬，哩人战士游到船边之后，长刀乱捅，迅将摇晃不止，根本站不住脚的船只掀翻，整个河面是一阵大乱，大战分成好几部分，在激烈厮杀。 “快，快靠岸啊！”鲍君福此时也没了主意，这些人都快杀到他跟前了。而且他的座舰算是比较大的一艘，很快就吸引了东西两面哩人和獠人将士的注意，在宁长枫亲自率领之下，这些人将大船团团围住，不断攀爬上去的同时，还在拼命摇晃船只，逼迫船上的钱镠军将士无法分心反击。 这种打法也是宁长枫急切之中想出来的办法，他的士兵无法在水中久待，而且大战一起之后，来自钱镠军的反击也是此起彼伏，整个河面之上他们的伤亡差点让宁长枫眼红，混乱之中想到的办法虽然简单，但是却很有效，直接将原本鲍君福身边那些擅长水战的将士给摇的根本没办法朝着水面攻击。如此一来就给了他最好的机会，片刻时间之后，他自己亲自爬上对方的船只之后，厮杀声开始迅大作。 “纳命来！”宁长枫是威风凛凛，一个箭步冲上座船之后，长刀舞成一道刀花，瞬间连斩数人，守住一方之后，身后的哩人将士飞上前，逐渐的将钱镠军的反击给压了下去。 宁长枫在鲍君福的座船之上厮杀的时候，钱镠军的这一行船只基本上都被哩人和獠人从东西两面给围攻了，无数船只被对方联手攻上船之后，钱镠军的反抗也就变得越来越弱。钱镠拿下韶州之后，就急匆匆率军南下广州，也没有时间去操训征召的新兵，只得将自己带出来的那一万兵马打散冲入新军之中充任基层将领，如此一来一旦遇到近身搏杀，而且是在混乱场合的话这种布置就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一旦基层老兵被对方斩杀，那么整个序列就会彻底被打散，新兵和老兵的区别立即就会反映出来。 而反观宁长枫这边，虽然用的是平南军淘汰的武器装备，但是哩人和獠人本身却都是常年厮杀的老兵，而且对于这种混战他们才是最擅长的，毕竟在兵法阵型懂得不多的情况下，乱战比拼的最重要的就是士兵的战斗技巧和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那种鲜血在身边喷射而出，身边的同伴血肉模糊的倒在身边的那种冲击，不是老兵根本承受不住。 如此一来，一增一减之下，钱镠军迅败退，在越来越多的哩人和獠人爬上各船之后，战斗开始一边倒的朝向八旗兵这边，不断滚滚落水的钱镠军士兵将整个浈水河的河面都染红了，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战场惨状是惨不忍睹。 “贼子受死。”鲍君福的战船上，宁长枫带起的攻势反倒是打的最艰难的。鲍君福的亲兵和座船之上的其他士兵大多都是钱镠从杭州带过来的老兵，他们就算是宁长枫率军大了上来，依旧在抵抗，而且精熟水性的他们在战船上作战甚至于比起哩人还有优势。这一点就算是莫山也带人赶过来之后，对方依旧打得有声有色，甚至于在鲍君福放弃了靠岸全力反击之后，还直接将宁长枫给压住了。高呼酣战的他即使被人包围，但是依旧势不可挡，而且哩人的坚韧在这时候也快表现出来，宁长枫和他带来的哩人将士不顾一切的将目光锁定在了鲍君福身上，对于身边其他人近乎于无视，全扔给了莫山。他本人甚至于亲自搏杀在第一线，踏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船板，一点一点朝着鲍君福而来。 “放箭放箭！”宁长枫靠的是自己的悍勇之气，带着手下往前猛打猛冲，而此时莫山那边却直接将浮水带过来的弓箭拿了出来，一轮接一轮的以箭矢开道，冷箭在船舱各处不断飞驰，对于他们来说，善射几乎已经是这些山地部族最强的战斗技巧了，所以那一枚枚箭矢所到之处，无数人倒地不起，竟是推进度比宁长枫还要快，在对方尚且拼杀在前的时候，莫山已经举起长弓，将鲍君福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嗖”一道箭矢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出，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没人能分得清他们到底从何处而来，只见得鲍君福原本高大的身材猛然间晃了一下，随后轰然倒地，一枚箭矢直接当胸而过。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也直接将钱镠军最后的抵抗信心全部扫灭，那一瞬间率先反应过来的宁长枫再次怒吼，犹如一头蛮牛一般迅挥舞长刀冲入人群之中，再次掀起无边的血雨腥风。而此时鲍君福的倒地也让这些原本还能压着宁长枫打的的钱镠军将士迅土崩瓦解，片刻之间，莫山也带人杀到了跟前，将眼前最后的一帮人直接逼到了水中。 “传令各船，立即靠岸，把所有战俘全都带走！”宁长枫站在船头大呼出声，那犹如巨龙咆哮的声音快传遍全场，也为这场阻击战定下了最后的基调。钱镠军虽然船队多大百余艘，但是在此时却几乎全部沦丧，无数被哩人和獠人士兵控制的船只开始遵照号令朝着东岸靠近，随后那些尚在顽抗的船只也得到了其他各船的支援，在扫清了最后的抵抗之后，这些鏖战过后的八旗兵开始欢呼雀跃，不论是在穿上还是在水中，纷纷举着自己的兵器，怒吼不止。 “传讯指挥使，就说我八旗兵已经扫平钱镠的援军，阻塞浈水河道，请他放心。”宁长枫的声音高高飘荡，也让这一瞬间的欢呼达到了极致。 第三百八十五章 抢粮 “指挥使，大将军传讯，我第四卫主力已进至佛冈西南地带，请第三都务必拖住钱镠前军各部，不使其走脱。”在宁长枫和莫山等人策划在浈阳峡附近阻截钱镠后续援军的时候，6盛在浈水河中游也和钱镠的前军打过好几次，只不过对方一时之间没有摸清楚6盛的底细，再加上第三都以极其强势的战力硬生生打出了以少敌多的气势，让钱镠前军有些拿捏不定，所以双方陷入对峙之中。 不过这种对质不是6盛想要的，他率军轻装奔袭而来，连粮食都没带够，对峙之下迁延日久，一旦缺粮，只怕第三都都扛不住。而此时6明的命令很显然就是让他死死的在此地拖住对手，这更让他难受。 “后勤运粮队到哪了？”6盛揉了揉眉心之后问道:“转告大将军，看看能不能让广义他们率军携带军粮前来，第三都断粮在即，情势不容忽视。” “指挥使，不去我们设法去搞点粮食？”十三司暗卫匆匆而去传令，但是6盛很显然并没有把希望放在后方，从佛冈西南要想抵达浈水河中游自己的营地，没有七八天时间根本无法抵挡。真要到那个时候自己早就饿死了。所以在暗卫走后，他身边的亲卫直接道:“莫不乳去打劫钱镠军的军粮呢？” “打劫他们？”6盛微微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笑道:“就是，天天听大将军念叨因粮于敌，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马上派精锐斥候潜伏进钱镠军大营，看看他们的粮食都藏在哪，我们设法今夜去袭营，抢点粮食回来。” 6盛匆匆安排人手去查探这件事的时候，其实钱镠军那边的粮食也刚到，他们占据着浈水河，顺流而下运粮的度和效率比起平南军自然要快的多，而且在宁长枫他们抵达之前，前军的粮食已经运过来了。所以钱镠前军主将是没有6盛的烦恼，反倒是一心一意，派出大量的人手散布四周，想要搞清楚6盛的这个迷魂阵里到底有多少人。对于军粮的保护对方并没有提高警惕，反倒是直接堆在了后营。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钱镠军主将大意，对质这么多天，6盛一直都是以强大的战力压迫对方，阵战打的如火如荼，双方也没有要偷袭的意思。6盛固然是想要掩盖兵力不足的弊病，而钱镠军这边也是不想被对方伏击，万一6盛这边是设了个圈套，等自己去钻的话，那就划不来了。而且，前军被阻之后，消息也送回去了，不日之内援军就到，这也是钱镠军根本不怕和6盛对峙。而且6盛此时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一旦抢夺对方的军粮，很可能直接导致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布下的迷魂阵会被识破。 “指挥使，钱镠军的军粮就在后营，也没有多少兵马守备，属下还曾摸进去看了看，都是今年的新米。”斥候回来汇报的时候直接拿出了那一把白生生的米粒道:“从后营往东有出密林，我军若是偷袭，可以绕道往东，然后以这一处密林为依托，足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小子，你都成精了。”斥候的话让6盛哈哈大笑道:“告诉你，这事要成了，我给你请功。去吩咐各部，今夜三更时分随我出击，我们去抢粮食。” 为了尽可能快的抢走粮食，6盛在随后仔细安排了各部的任务，直接让一半的粮食去随后勤队一起充当运输队伍，自己带着三千人入夜之后秘密潜伏到斥候所说的那片密林之中等待。 “指挥使，钱镠军的那些苍蝇已经被尽数扑灭。现如今他们就是聋子和瞎子。”6盛等到消息之后咧着嘴笑道:“这老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都多少天了，每天都没完没了。传令下去，随我出击，摸过去。” 6盛这一队专门负责开路的兵马在黑夜之中悄无声息的靠近对方的营地，然后一点一点将对方的营寨的木桩给拔了出来，带队冲进去的时候，那片密林之中，无数的平南军将士手持各式各样的运输工具早就等待了。 6盛没有耗费多大力气就充了进去，对方的防备非常松懈，以至于在连续解决了对方两队巡逻人马之后报警声才响了起来。 不过此时第三都已经全军冲了进来，在斥候的带领之下直奔军粮所在地而去，足足五千人一瞬间直接将对方连续三座粮仓给彻底掏空，每个将士至少扛了两袋大米，还有不少士兵甚至于连小推车都给推进来了。 “指挥使，要不要放把火把剩下的军粮给烧了？”6盛这边打了半天之后见到各部已经撤出了钱镠军后营，当即也打算带队回撤，毕竟此时对方的主力兵马已经赶了过来，自己就三千人，钱镠军可是有足足三万人，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给包了饺子。不过对于亲卫的意见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算了，真要烧了他们的粮食不是逼着他们疯吗？再者万一他们缺粮回撤怎么办？” 6盛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还是直接率军撤了回去，黑夜之中不清楚平南军来了多少人，钱镠军也没有贸然追击，只是加上了后营守备之后就作罢。 这场抢粮虽然6盛这边是如愿以偿，而且近乎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种办法还是直接暴露了他的底细，在得知军粮被打劫之后，钱镠军不但没有恼怒，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由此也让这场对峙在随后迅告破，双方也开始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不过对于6盛来说，与其在此地缺粮，那还不如抢对方一把，至少有了粮食，依靠第三都的战力，他有把握将战事拖到6明率第四卫主力赶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对方得知了他的底细之后，实际上对于执行6明的拖延战术并没有太大的冲突。钱镠军得知了第三都的人数和兵力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歼敌机会，一定铆足了劲攻打第三都，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第三都而言，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后面临的却是对方可能出现的全军冲锋，连天大战。 第三百八十六章 激战 “指挥使，钱镠军出营了，看样子准备大举进攻啊！”亲卫一大早过来汇报差点吓了6盛一跳，急急忙忙去查看之后才叹息道:“这个钱镠前军主将叫什么来着，还有点见识，我才一动，他就看穿我的底细了。” “那要不？打回去？”亲卫在旁边问道:“之前我们不也和他们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吗？” “现在可不成啊，我们的兵力多寡被他看出来了，虽说不怕他们，可若是被他钻了空子，缠住我们的同时，分兵南下，那广州可就不妙了。我第三都在这里猫了这么多天可真就白费气力了。”6盛嘴里面念叨了几句之后忽然道:“传令下去，分出一半兵力出营阻击，剩余兵马就留在大营内，先打一阵子再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弧度，然后看着亲卫传令，第三都三千多人迅出营，和前来强攻营寨的钱镠军迅厮杀在一起。 6盛这边有试探的意思，而钱镠军那边也抱着差不多的想法，钱镠军前军主将张明几乎是看着第三都派兵出营厮杀却毫无反应，也没有增派援兵的意思。他反倒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同样现在营门口的6盛等人身上。 “兵马使，我军敌不过平南军啊，是否增派人手？或者先撤回来？”战场之上，第三都三千人对抗对方五千人的攻击，却将战役打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钱镠军自从在韶州大肆扩充之后，战力急剧下降，就算是人数比平南军多了近一倍，却根本讨不了好，被第三都一阵接一阵犹如潮水一般的反击打的步步后退，若不是张明在后方亲自督战，只怕早就溃退了。但即算如此，这五千人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第三都士兵那种娴熟的现场配合和强大的战力让张明自己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命令左右两翼各部，给我压上去。”原本的试探没有达到效果，反倒是被对方看穿了自己军队的战力，张明也不打算再等了，直接让左右两翼兵马也压了上去，如此一来，整个第三都的大营迅被对方三面包围，大战在此时真正拉开了序幕。 “让前军退回来，依托大营据守，各部轮流出击，轮流守营。”张明那边的部署刚刚到位，6盛也把前军给撤了回来，第三都只有七千正军，所以必须精确分配兵力，如此才能将对方拖住。钱镠军的总体实力他也摸得差不多了，刚刚那一仗让他看出了，对方还是原来的那些兵马，虽然藏了后手，但是却也有限。如此一来，自己防守的同时还可以继续反击，逼迫张明不得不停军和他继续打下去，如此一来6明的命令也就能执行下去了。 大营各处的战斗随即打响，钱镠军虽然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但是这种攻坚战对于新兵来说难度更大，依托营寨，第三都甚至于直接将前军撤下来的那三千人分成三部，每个方向仅仅部署一千人就敢直面对方总计一万多人的冲击。 这种胆大包天的做法也就只有在6盛的第三都能够生。和主将一样，第三都的将士同样喜欢冒险，不喜欢循规蹈矩，有了此前6明亲自训练出来的近乎于攻防兼备的战斗技能，第三都此时的办法虽然让人心惊胆战，但是却真的守住了营寨。 塔盾兵在前方死命的挡住对方的箭矢，长枪手手持长枪，每人划定放手区域，以长枪突刺不断击杀那些冲过来试图攻击营寨的钱镠军士兵。而刀盾手也在各处游走，查漏补缺的同时，更是肩负着和塔盾兵一起阻挠对方破坏营寨栅栏的企图。 如此一来，在后方弓箭手不间断的支援之下，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迅形成，各部人数虽少，但是配合却非常默契紧密，一线战斗甚至于根本不需要6盛去操心，第三都的这些打过无数大战的老兵和基层将领自的就能解决一切战场难题。 而反观钱镠军这边，情况就非常不妙了，大军人数虽多，但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平南军的防御圈子，对方那一枚枚精准到让人胆寒的箭矢让很多士兵根本就没有摸到对方的营寨木桩就被迅击杀在半道上。 这种敢于在两军激烈混战的战场上顶着己方士兵的脑袋放箭的自信和办法除了平南军，根本无人敢这么做。那一枚枚箭矢穿梭在战场上，精准之极的击杀目标，让钱镠军的士兵几乎是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数士兵甚至于还没进去一线厮杀的圈子就被放倒在地。 而剩下侥幸逃过箭矢杀戮冲上来的士兵面对的却是一个近乎于刺猬般的防御阵型，长枪手那不断伸缩的长枪就犹如毒蛇一般，在不断吞噬众人的生命，打过去的攻击也大多没有命中目标，被那防守严密的盾牌扛了下来，稍有不慎，靠近营寨的士兵就会遭到对方刀盾手的切割。以至于后来，钱镠军的士兵只要看到前方有铜皮圆盾出现就会慌不迭的往后撤退，不敢靠近对方的营寨栅栏一步，结果和后方的士兵撞在一起，让整个战场变得越混乱。这种状况让第三都的士兵在战斗的时候越的轻松，甚至于很多人还能一边厮杀一边相互说话。 这种奇怪的战斗方式和战况也只有第三都才能干得出来，甚至于许多受伤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撤回去，反倒是一边包扎伤口一面顶着一块盾牌就现在前线不远的地方相互吹嘘自己刚刚的勇武，让原本应该肃杀激烈的战斗变得莫名的轻松起来。 “都统，我们攻不进去啊！”第三都这边的防守方式让钱镠军迟迟打不开局面，前方的战况不断回传之后，张明也是眉头紧皱。他已经高看了平南军的战力，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在防守的时候居然能挥出这么强大的战力，自己一万多人强攻，却打了一个多时辰硬是没有前进一步，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动用其他手段，或者，直接出动隐藏的后手了。 不过此时，他尚未下定决心，6盛却已经在一瞬间开始调动人手投入了反击，让这场大战再次出现转折。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击 “都统，平南军，他，出营反攻了。”前军出现的混乱让张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对方根本对自己就是不屑一顾，劣势的兵力防守之中还能明目张胆的反攻，只说明一点，自己刚刚的攻击没有取得效果。 “调动中军，给我打回去。”这一刻，张明直接把自己中军的一万精锐派了上去。在钱镠收复韶州之后，就将本地兵马之中的精锐抽调了一部分出来，和钟传赠送的部分人马混编在一起，这样一来既能够压制住这些人对于自己的反抗情绪，又能够让两方人手相互制衡，从而能够为自己所用。 这支兵马的人数不多，而且在后来添加了新兵进来之后战力也没有他设想当中那么强，但是至少比起清一色的新兵，他们可以说是目前钱镠手中的杀手锏了。在根本没有时间对新兵进行操训的情况下，不论是钱镠还是张明，对于这支兵马还是寄予厚望的。 “去，把投石车给我推出来，我就不信，他平南军还能挡住投石车。”张明是了狠，在让中军上前堵住第三都的反击的同时，直接让人把投石车也推了出来。整整十辆投石车出现在阵前的时候确实让第三都一片哗然，投石车这种武器除了平南军自己因为火油弹而玩的越来越犀利之外，其他诸侯只有在攻城的时候才会就地制造，但是一般来说，投石车投掷的巨石虽然声势浩大，杀伤力极强，但是却远远无法和箭矢一类的武器相比，准头不够，射缓慢而且最重要的是，城池那么大，那从天而降的巨石其实度并不快，反应敏捷的士兵甚至于可以直接躲过去，除非对方用的是平南军自己的投石车，势大力沉而且度快，否则的话，效果并不大。 不过此时对于第三都而言，这种办法却让他们一个多了一个潜在的威胁。那投石车在最后不断射之后虽然效果不大，却逼得营内的各部士兵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松惬意了，甚至于很多时候为了躲避对方那从天而降的大石头而不得不放弃原本严密的阵型，导致的混乱也让钱镠军终于抓到了机会，依靠着大量的兵力冲击，逐渐的开始撕破了营寨栅栏，其兵锋开始深入第三都大营之内。 “这该死的投石车，还真是烦人。”6盛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在意营寨被破，对方一旦进来，这种十当中能命中一就不错的投石车自然而然也就只能偃旗息鼓，除非他想连自己人一块砸死。而退守大营内部的平南军反击起来也会更加便利。 “命令出营反击的人手加大力度，尽快打退对方，回援大营。”6盛下达完命令之后直接带着辅兵依靠大营内部何处营帐等障碍物的掩护，不断出击，支持前军反击。平南军的辅兵大多数都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操训，比起此时的钱镠军还要精湛于战斗。他们此时加入战场，一下子让军营内的平南军人数翻了一倍，厮杀声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激烈，入营之后的钱镠军不但没能够趁势扩大战果，反而被对方迅反击，打了个七零八落，短短片刻时间整个军营内部就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而此时，在外面反击的第三都将士也占据了上风。张明的杀手锏只是相对于自己本部人手而言的，对于第三都这样的怪物，他们起到的作用很有限。面对近乎于三倍于己的对手，第三都将士却恍若未觉，出手之时依旧是凌厉异常，那种攻防兼备的战斗方式让他们在此时占尽了便宜。不论对方有多少人进攻，自己这边始终是长枪手和刀盾手在第一线互相配合，后方弓箭手箭飞如雨，不断支援一线厮杀。一枚枚箭矢甚至于直接从己方将士的头皮上掠过，在钱镠军将士目瞪口呆之中将对方放倒。每当长枪手转换阵型的时候，刀盾手根本不需要指挥调度，自上前，挡住钱镠军的趁势反击，让长枪手调整阵型，然后再次杀出。 这种战法在平南军中已经推广开来，成为平南军各部厮杀的标准战法之一，但是始作俑者却是6明和第三都。在这方面没有人是第三都的对手。三千人的第三都将士直接打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让周边的钱镠军暗自胆寒不已。 第三都虽然目前是分兵作战，甚至于一路还被对方给突到大营之内，但是却分别打出了实际的优势战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还在继续扩大，钱镠军在持续的伤亡之下，原本的军心士气被平南军强悍的战力迅打垮，那种人数上带给士兵的安慰正在伴随着越来越大的伤亡以及始终无法打开局面的僵持而迅消耗殆尽。 而反观第三都这边，大营内的战斗实际上已经是一边倒了，在辅兵的战力比对方正军还要强上一截的情况下，钱镠军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而且对方人数增加之后杀伤力也骤然增加，钱镠军打到现在前锋兵马近乎于彻底崩溃，只不过是在第三都的大营之内，相对封闭，和后方的联络不顺畅，所以暂时没有波及到其他各部。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身在第一线战斗的6盛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大营内的战斗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出营反击的第三都将士在从张明的中军包围圈杀出来之后直接一下子将原本被打开的那道大营缺口给堵住了。如此一来，等于彻底切断了钱镠军前锋兵马和主力之间的联系，将对方一分为二。主力被挡在了大营外面，而前锋却在里面。如此一来得不到支援的前锋各部迅土崩瓦解，再也支撑不住平南军的打击。 “哈哈，你个老小子，现在轮到我来反击了吧？”打到现在6盛总算是松了口气，吩咐辅兵就地在营内抓俘虏之后带着正军迅出营，两部汇合之后彻底将钱镠军赶出了自己的营地。 “指挥使，钱镠军撤了。”6盛自己出来的时候，张明那边撤军的号令也在不断传出。这一点倒是当6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个钱镠倒是选了个不错的将军。” 第三百八十八章 接踵而至 平南军的反击战打赢了之后，第三都大营内是一片欢呼，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其声势连北面的钱镠军军营都听到了。只不过和平南军那边的胜利相比，张明此时却是脸色暗淡，军营内部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所有人听着伤兵传来的哀嚎声垂头丧气，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三万人去打对方一万人不到的一个都居然连大营都没打下来，而且还损兵折将，反过来被对方打的灰头土脸，这场战争已经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此前拿下韶州的那股喜悦早已经被平南军闷头一棒彻底打的烟消云散。张明的帅帐内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一个个都在低头不语，沉默的气氛让张明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诸位都说说吧，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吧。”良久之后张明才开口，打破了这种气氛，朝着众人问道。 “还是让大帅尽早把援兵派过来吧，我军和平南军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如今还是暂求守势，徐图后举为好。”张明的话没人知道怎么回答，尤其是那些韶州本地投诚将领，敢在这时候开口的，也就只有钱镠的本部了，但是这句话却很明显的让张明脸色一冷，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匆匆走进来几个人，为的衣衫不整，甲胄破碎，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钱枫？你不是跟在鲍将军身边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这副模样？”张明一看来人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问道。钱枫可是钱镠的家将，应该是随二路援军来的，现如今这副模样让他不由得心头一沉。 “都统，完了，全完了。援军，援军在浈阳峡上游遇袭，鲍将军被，被一群哩人给就地斩杀了，援军也被他们给打败了。”钱枫跪在地上，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众人心中瞬间暗淡下来。刚刚还说等待援军，现在援军就被人伏击了，这仗还能再打下去吗？ “哩人？这怎么可能？浈水附近的所有哩人不都已经归顺大帅了吗？哪里来的哩人敢来伏击我军？”张明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扯住了钱枫的衣领，怒吼道:“你们足足有两万多人，那些哩人如何能够伏击你们？那鲍君福是个白痴吗？” “的确是哩人伏击了我们，他们在浈水河两岸设下了埋伏，堵住了我军的船队。”钱枫此时也是以前惨然，看着张明凄然道:“都统，快派人通知大帅吧，末将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能逃回去报训，那股哩人甲胄齐全，一看就不是浈水附近的部落，八成是平南军的人啊。”钱枫这句话猜的不错，钱镠等人此前过早的脱离了东南战场，所以对于平南军组建起来的八旗制度并不知晓。 “是啊，是该告知大帅。”张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放开了钱枫之后开始派人紧急回去报训，同时请求对策。战事展到如今，已经彻底失控，他已经无力挽回，平南军这一招直接让他是进退不得，而且大军此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人心惶惶，若是没有援军，只怕不用对面的平南军打过来就要土崩瓦解了。 而且此时的张明已经不对抢占广州抱有任何希望了。自己已经全面落入下风，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平南军援军未至，第三都防守有余，攻击不足的时机，把手上这点兵马撤回去，紧守浈水上游的浈阳一线，依托收服的哩人，守住韶州的门户，徐图进取，而不是盲目的和平南军争雄。 张明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6盛也得到了宁长枫的传讯，两边消息基本上是同时抵达的。 “哈哈，指挥使，这一下张明那个老小子该坐立难安，睡不安稳了吧？这旗兵这一次打的真不错啊，一举打掉了他的援军，我看他张明还敢拿什么进攻。”6盛身边，营正王宏德是乐的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张明此人从他的用兵布阵来看，能识大局，而且很有分寸。”6盛在旁边难得的开始分析起局势，笑道:“要按照他的性子，援军被打散，没有指望之后，应该会撤军，我军在没有援军之前，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有种预感，这钱镠保不齐自己会忍不住，亲自过来，到时候等大将军一到，说不得我们能顺势打到韶州去。” 他这话让众人哈哈大笑，一个个都在想着如何追着钱镠军的屁股撵上去的时候，实际上张明的确是在暗中开始做撤军的准备。只不过几天以后，钱镠的传令兵却带来了一个让他不解的命令。 “大帅是不是不打算撤兵啊？”帅帐之内，张明独自沉思的时候，张明的亲卫在旁边低声道:“如今军中士气低落，而且韶州本地的那几位也是心思不定，此时乃是大变之时，稍有不慎，我军只怕等不到大帅率军前来就要内讧了。” “他们说什么了吗？”张明声音有些嘶哑，看着亲卫问道:“他们有回去的想法？” “确实。”亲卫直接点头道:“这几日不光都统您让心腹暗中准备，这些人也是明目张胆的开始游说各部，说是在广州和平南军干耗着徒劳无益，韶州又没有被平南军攻击，我们来这里是纯粹没事找事，白白招惹人家。” 亲卫的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但是张明还是很显然听明白了，叹了口气道:“他们有私心，有怨气，韶州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是外来者，他们这话已经是在表达不满了。大帅不该在这时候来广州的，一切都未曾准备好啊，人心不定，兵心涣散，战力更是连民夫都不如，如何能打的赢平南军的虎狼之师啊？” “都统，这件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啊，若是被他们持续蛊惑，只怕再耽搁下去，真要炸营了。这些兵士可大多都是韶州人。”亲卫在旁边急道:“为今之计，还需要设法稳住他们，等待大帅亲自前来，如此都统您才能抽身啊。” “是啊！”张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一边，沉吟半晌之后刚要说话，外面的一阵喧哗声彻底打破了大营之内的宁静，也打乱了他的心思。 第三百八十八章 哗变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张明脸色一变之后急匆匆让亲卫出去查看，自己也深深吸了口气，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强行驱散之后刚要走出去，亲卫就已经回来了。 “都统，不好了，韶州的那几个将军要造反，正拉着军士要出营。”亲卫的话让张明脸皮彻底阴沉下来，立即走了出去，直奔喧嚣声最激烈的所在而去。而一旁的亲卫也暗暗命人去通知钱镠本部的杭州帮的亲信部将做好准备。 “宋刚，杨洪涛，你们在干什么？”张明的到来让原本愈演愈烈的争执为之一顿，为的两名韶州将领看到他之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积威之下，他们对于张明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你们都是大帅亲自点将派过来的大将，本应在逆境之中与本都统一起同舟共济，坚守大营，等待大帅亲自率军驰援。”张明盯着两人，厉声喝道:“值此危难之际时，你们徒起内讧，要做什么？是要拖着所有的弟兄一同万劫不复吗？”张明环顾一周看着所有人，声音稍稍缓和下来:“对面就是平南军大营，几天前的大战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有多强大。此时我们再纷争不止，难道你们想给他们袭营的机会吗？还是打算让自己手下的兄弟去送死啊！” “都统，我们何时才能返回韶州？”张明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不敢再有异动了，此前的那场战斗他们刚刚经历过，平南军的强大所有人都是亲自感受过，没有一人不心惊胆寒。此时自己大营内部所以再起喧哗，一旦被对方察觉，那只怕真是给了对方机会了。这样一想之后，众人纷纷低头不语，唯有领头的杨洪涛看到这一幕之后眼中厉芒一闪，一句话再次勾起了这些韶州兵的心思，喧哗声再次大作。 和此前张明的亲卫说的差不多，钱镠占领韶州时日太短，根本没时间去整合内部，分化瓦解这些本土的势力。原本打算将他们派到战场之上一方面用战争进行消耗，另一方面也是将他们调离韶州本地，从而切断他们和地方上的联系，好给自己一点时间先整顿政务。 这个主意原本也不错，算得上是一举两得。毕竟钱镠就算有钟传的支持，对于韶州而言都是外来户，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如今他是靠着武力将韶州握在手中，本身韶州内部就多有不服。在他携大胜之势的时候自然没问题。这一点从他前期拿下浈阳后，士气如虹，各部打的也很不错的状态可以看出军队内部借着战争整合的势头已经比较明显了。大胜之下，杨洪涛这些本土的将领代表对于他并没有多大意见，相反隐隐然还觉得能够借此机会建功立业。 但是这种融合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且对于钱镠而言，也必须保证一点，那就是他的军队不能打败仗，唯有大胜持续不断才能够给他机会，否则的话一旦打了败仗，势头反弹，这种脆弱的融合必然会瞬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所以这也是张明这样的高级心腹将领都不愿意和平南军打仗的原因，对方过于强大，甚至于强大到让他手下的这些兵马根本就难以有抵抗的心思。在自身还没有整合好这些势力的时候，招惹这么强大的对手，这些人心思有异那就不奇怪了。 杨洪涛此时的反问一下子将张明刚刚压下去的喧哗再次挑了起来，这些士兵是真的被平南军给打怕了，作为大多数都是新兵的他们，很多人上来的时候甚至于就是个那些武器的农夫，你指望这些人如何对抗第三都这样的精锐？那满地落下的尸体和鲜血让这些侥幸生还的士兵再看到平南军的时候根本提不起任何的战力，甚至于对方在战场上造成的杀戮让这些人已经把一种深深的恐惧根植在了心中。他们此时最想的一件事，那就是回家，回到韶州，不要再和平南军有接触了。 “各位弟兄，大帅已经亲自率军从浈阳赶过来了，到时候我军足以集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将平南军一举打垮，请大家坚守营寨，等待大帅到来。”张明看着众人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几天平南军也没有动静，为何？因为他们兵力不足，他们走山路而来，不比我们可以顺流而下，他们的兵马调动太慢，粮饷也跟不上，所以才会来抢我们的军粮。这一点正说明，平南军如今兵力不足，而我军，一旦大帅领军赶到，我们就有了足够的兵马彻底将他们吃掉。难道你们不想报仇吗？不想为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吗？我军乃是大帅南征先锋，大帅一定会率军赶过来的。” 张明的话还是很有力度的，这一番解释至少缓解了杨洪涛刚刚那句话挑起来的骚动，让各部将士逐渐的停了下来。 不过他的举动却让杨洪涛和宋刚两人成了众矢之的，变成了焦点，当张明将目光转向他们的时候，宋刚是脸色剧变，低头不敢看他，但是杨洪涛梗着脖子怡然不惧，看着对方冷笑道:“都统，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漂亮，大帅远在韶州，如何能够率军及时赶到这里啊？而且我们还有援军吗？不是早就被那帮哩人给暗害了吗？我等都是韶州人，和平南军素无接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广州来和他们厮杀？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杭州帮的心思，想用我们韶州人的血来为你们报仇，你们自己丢了老家，成了丧家之犬，跑到韶州，难不成也想让我们也跟着一起被平南军赶出去吗？弟兄们，我们不要打了，我们要回韶州，不要给他们卖命了。” “杨洪涛，你敢放肆！”他的话算是直接撕开了钱镠军内部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让两部的矛盾彻底暴露在眼前，这一瞬间激起的动静甚至于更大，也彻底当张明的本部手下安耐不住了，原本就得到传报而暗暗准备的他们此时一声爆喝之下，直接抽出长刀对着杨洪涛就砍了过去，但见刀光一闪，虽然躲开了一步，但是依旧被这一刀砍得血肉横飞的杨洪涛轰然倒地。 “弟兄们，不能再等了，杭州帮的要铲除异己，要屠杀我韶州旧部了。大家随我杀出去，杀回韶州。”杨洪涛的到底就犹如一个导火索一般彻底将原本就愈演愈烈的局势彻底引爆，伴随着这句话一出口，无数的韶州士兵开始拔出了武器，一场浩大的哗变迅展开，让张明瞬间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章 炸营 钱镠军大营内的混乱在杨洪涛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就再也无法挽回，宋刚几乎是第一时间带头朝着张明冲杀而来，和张明的本部纠缠在了一起，厮杀也快从一处蔓延到了整个营地。 这种喧嚣不仅仅在随后不久就迅传到了对面的第三都营地，急匆匆起来的6盛还以为是对方要来袭营，急匆匆命令全军戒备的时候，哨兵也在此时将消息送了过来。 “炸营了？”这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消息连6盛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直接反问道：“你确定？不会是这个张明在故意引诱我们过去吧？” “确实是炸营了，而且他们就在自己的军营内打了起来，火光冲天，大老远就看见了。”两军营地距离并不远，这么大规模的炸营也不需要靠近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哨兵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属下还看到了他们巡逻的士兵也都回身反杀，营门口都打起来了。” “天助我也，哈哈，这一次我看钱镠拿什么来找我们的麻烦。”6盛乐的一跳脚，急忙道：“快，通知全军，随我立即杀过去，我们活捉张明。”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利用，6盛这个指挥使也就白当了，所以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直接让巡营士兵立即随他出击，身后其他各部也随即跟上，第三都几乎是全军出动，直奔钱镠军大营而来。 而此时张明的大营内，厮杀声正在一浪高过一浪，被彻底激了怨气的韶州本地将士此时拿出了连和第三都对阵时都不曾有过的勇气和战力朝着自己人下手，甚至于很多往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士兵此时都是拔刀相向，恶狠狠的杀向了对方，整个营地内到处都是厮杀声，尸体和鲜血随处可见，无数的士兵在混乱之中丧生，更有无数人被同伴的死激了更大的火气，不断的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种场面别说是张明了，就算是钱镠自己亲自来了也没什么好办法。对付混乱只有一招，迅拿下领头之人，乱世用重典，以杀止杀，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迅消弭祸根。所以张明原本还打算不断劝说，但是在见到全营都跟着混乱之后，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开始亲自指挥本部人马朝着宋刚而去。 他手下的这部人手被控制的很好，而且属于平时待遇就比其他各部高出一截的精锐战队，此时对于他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尤其是在张明亲自冲杀在第一线之后，迅组织反击，其高出其他各部一截的战力也让他们在混乱之中迅冲开一条血路，快杀到了宋刚面前。 “宋刚，你敢霍乱军营，屠杀自家兄弟，今日饶你不得！”张明手持长刀，把所有的怨气都泄到了宋刚身上，长刀连续斩落，刀刀势大力沉，直接和对方战成一团。双方的将士围绕着两人重新形成了一个血腥的战场，厮杀声和怒吼声甚至于直接盖住了所有人，而且因为两人如今身为两派的领头人，所以周边的其他各部也自动朝着这边靠拢，使得大战变得更加惨烈，也迅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吞噬双方将士的性命。 “死！”宋刚面对张明的招招紧逼是毫无畏惧，一把鬼头刀甚至于练练抢攻不止，他本是韶州牙将，靠的就是本身的勇武来压服身边的将士，若不是钱镠率军进入韶州，他和杨洪涛原本是打算投诚杜洪，和岳州连成一线的。只是后来钱镠进入韶州，而钟传率军进入湖南，导致了他们和杜洪之间彻底失去了联络，不得已才投降了钱镠。 “张明，我告诉你，今晚你死定了。”宋刚脸上泛起一丝狰狞的笑容，鬼头刀猛然下劈，呼啸的风声一起，直接震得张明连退好几步，手中的长刀差点都拿捏不住，虎口也跟着颤抖不止。但是对方却毫不放松，后招如潮而出，直接将张明刚刚的气势重新压了回去。 “哼，大帅的援军马上就到，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你这种降而复叛的小人，别说是大帅不能容你，你以为平南军会留着你这样的三姓家奴吗？”张明拼命抵挡的同时一句话说得对方脸色猛然间大变，手中的招式也随之一缓。 “既然如此，那我就宰了你，回去再去宰了钱镠。”宋刚只是一瞬间愣神，随即再次怒吼，这一次被张明说中了心思之后，他近乎于有点疯狂了，手中的攻势比起之前更加强势，彻底压制住了张明。 而此时，在整个厮杀的战场之上，双方的将士也有如各自的主将一般，拼尽了一切，张明的本部为了快平定叛乱，动用了最强的战力，下手之时毫不留情，所到之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虽然张明自己被宋刚打的节节后退，但是他手下的兵马却恰恰相反，在短时间内就快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只不过张明这边还未曾吩咐胜负，所以厮杀还在继续，各部出手之时依旧是毫不留情，以至于很多已经败退下去的韶州士兵被身后的各部强行挤压上来之后，直接被他们当场斩杀，黑夜之中，无数火把照耀之下，整个大营内是血腥气直冲云霄，哀嚎声甚至于比起厮杀声还要惨烈。 “就是现在，跟我冲上去。”双方忘我的厮杀，浑然忘了这里是前线，他们炸营之后对方要是没有反应那才是怪事。所以此时此刻当6盛率军冲进去的时候，沿途所有的岗哨几乎没有一个哨兵，大队人马堂而皇之的直接出现在了张明的中军大营附近。 当另外的厮杀声和呐喊声传出的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而此时黑夜之中，无数的火把从营外呼啸而来，犹如一道长龙一般直接冲入战场，其强大的战力一瞬间直接打破了原本交战双方的平衡，犹如一个野蛮的搅局者，迅将打的精疲力尽的两军将士迅扫落尘埃。 “平南军来了，大家快跑，平南军来了。”这句话不知道是谁最先喊出来的，但是带来的效果却让所有人心惊胆寒，先是无数被张明本部打的找不着北的韶州本地士兵纷纷溃散，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紧接着，当6盛亲自领军介入最核心的战场的时候，直接不问三七二十一，将张明和宋刚两部全都当成了对手，第三都将士下手之时，也根本懒得区分对方，直接上来搂头就是一刀，血光冲天之中，一颗颗人头被干脆利落的斩落尘埃。 “给我杀！”6盛是毫无顾忌，一出手，第三都那处于巅峰王者一般的战力直接强行打断了所有人的厮杀，而且趁着两边分心他顾的时候直接冲开了战场，一路杀到了张明和宋刚两人跟前，直接对着宋刚一刀斩下。 “当！”和张明不一样的是，6盛本就是冲阵性的将领，其本身的战力甚至于比起6明自己还要强上一截，他出手比起张明那是强了一大截，而且以逸待劳，几乎只是一刀就直接劈的对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不等他有所反应，6盛的后手持续不断，根本没有顾及身边还有个张明，直接将其扔给了身边的亲卫，自己一心一意要强行击杀宋刚。长刀在火把的照耀之下，犹如闪电般持续而来，连续几次交锋之后，宋刚终于支持不住，被一个劈斩给直接掀翻在地。 “给我拿下，叛逆之人到哪都一样。”6盛的一句话和身后如狼似虎一般冲过来的亲卫基本上宣告了宋刚的死刑。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韶州主将，你们要进韶州，我可以——，啊！”宋刚挣扎着一句话未曾说完，就直接被旁边一名亲卫给一拳头打的口吐鲜血，随后被迅带走。他被生擒活捉，也基本上代表了韶州本地士兵叛乱的土崩瓦解，在第三都强势介入之后，主将被抓，这场叛乱失去了领头人，尤其是对方那一路之上的哀嚎和惨叫更是让旁边的所有人心惊胆战，以至于在平南军将士招降的时候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扔下了武器，唯恐被身边那些如狼似虎，杀起人来根本就是毫无顾忌，犹如魔鬼一般的第三都将士给盯上。 在6盛率军冲进来到宋刚被生擒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第三都将士都尚未全部抵达战场，前锋兵马就已经以强势之极的战力直接杀的对方人仰马翻，所到之处除了鲜血和尸体，根本就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甚至于很多韶州士兵都亲眼看到了对方那杀人之后士兵们脸上露出来的笑意，足以让所有人心悸不已。 “张明，率部投诚，饶你不死！”解决了宋刚，6盛的心思也一下子定了下来，转而看着被自己的亲卫围攻的张明笑道：“我平南军说话算话，而且你的老家杭州如今都已经是我南平王府的辖地了，你不打算有生之年回去看看吗？” “少来，我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比起宋刚，张明是硬气了不少，被众人围攻尚且死战不退，而且对于6盛的劝降根本就不屑一顾，挥刀力战。 “不降那就只有我亲自来了。”6盛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不过随即就直接挥刀冲了进去，长刀劈空连续斩落，长刀如虹，一上来就是势大力沉的连续攻击。 “当当当”空中火花四溅，6盛上来就用了全力，鏖战良久，气力耗损殆尽的张明根本就接不住他的长刀，被直接一招劈飞了手中的兵器之后，身形一个趔趄，一下子被打翻在地，再也没办法应对6盛后续的那致命的一招，只得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呼！”呼啸的风声过去之后，致命的杀气并没有伴随而致，张明有些疑惑的同时，6盛的声音却随之传来，“把他也绑了，和宋刚关在一起。传令各部，张明宋刚已经被我生擒，钱镠军各部立即投诚，否则杀无赦。” “你！”张明一句话还未说完，身边早有人直接将他给拽了起来，紧随而至的是两名大汉强行将其绑缚起来，然后推着往外而去，根本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 而张明的被俘让此时战场之上另外一股尚在抵抗的势力也开始迅溃散，这场炸营引的混乱在6盛率领第三都强势介入之后终于开始抓紧平息，除了跑了无数的韶州士兵之外，大部分人不是葬生于战场之上，就是当了第三都的俘虏。连带着被张明视为亲卫本部的精锐士兵也在他被俘之后不久纷纷放下兵器，不敢在和第三都相抗衡。 “都收拾好了？”第三都在随后更是全军出动，将散落逃逸的乱兵尽可能的抓了回来，剩下的更是就地打扫战场，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才告一段落。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第三都才在随后以一都之兵力抗击数万钱镠军并取得全胜而名噪整个岭南，甚至于等到第三都开拔广州等地的时候，早已传开的消息让很多人都对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满是好奇，更带着一丝丝的恐惧。 不过此时，6盛是丝毫没有喜悦的神情，在返回营地，突击审讯了宋刚之后他才知道昨夜对方炸营之后的全部过程，而且让他意外的是，搜遍了整个战场，并没有现杨洪涛的尸，甚至于在张明和宋刚两人都说出对方被击杀的地点之后，第三都将士也没找到。 “这个杨洪涛，八成是故意引诱你们厮杀的。”6盛一句话等于是彻底让两人崩溃了，尤其是宋刚，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知道后续会生什么吗？”6盛看着皱眉不语的张明问道：“他肯定回去找钱镠去了，你们两个就是罪魁祸，而他是大难不死，逃回去的功臣。” “将军，我愿投诚！给我一个机会，我要宰了他。”宋刚此时是迫不及待的跪在地上，恶狠狠道：“我和他是同乡，我为他挡过刀子，他如今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好好呆着吧，你不甘心那也没用，你投诚我都不敢用你，还是交给我军主帅吧。”6盛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之后，看着沉默不语的张明刚要说话，外面亲卫匆匆而致。 第三百九十一章 降服张明 “启禀指挥使，大将军率军到了。”暗卫的汇报让6盛笑道：“这刚打完，我军主力就到了，看起来时日还要刚刚好，哈哈，还真要多谢你们一场内讧，炸营了，不然的话，我军少不得真要厮杀一场。”他是笑嘻嘻的朝着张明抱拳行礼，直接羞得对方差点一口气没转过来。 “你小子，我怎么听暗卫在路上说，你们直接一个都就打完了？”6明的度很快，6盛还没出营，大队人马开始抵达之后，6明也从带着杜广义等人走了过来，一见面就直接开口问道：“这帮家伙都打算让你老实交代，怎么回事，第三都什么时候连十倍于己的对手都能打败了？” “大将军你就别听暗卫在那胡说，这不是捡了个便宜嘛！”6盛领着人来到自己的营帐，吩咐第三都协助其他各部就地安营扎寨之后苦笑道：“大将军你还不如去问问钱镠军主将张明吧，就是这个了，他们自己炸营了。” 6盛简要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苦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就不要报到6帅那边去了，免得丢人。” “你是张明？”李秀峰和柴再用两人看了看在一旁刚被松绑没多久的张明，有些好奇道：“我看过十三司的邸报，你之前跟着钱镠在杭州一带打别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到如今连个兵将都管不好了？还炸营了，得了，我们是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大老远翻山越岭白白跑了一趟。” “行了，别乱说。”6明坐在主位上让众人坐下之后，吩咐也给张明一个座位，随后问道：“你可愿归顺我军？如今钱镠是自身难保，我军已经打败了广州水师和静海军水师，南线大军已经开始横渡伶仃洋，不日之内即可从海路抵达广州城下，岭南腹心之地已在我平南军掌控之中。钱镠只有韶州一州之地，而且根基不稳，内不能服众，外无援军，却妄图和我军开战，这是取死之道。如今江南一统势不可挡，纵然是神仙下凡，也无济于事。我看你也是从小读书习武，难道不想扫凭乱世，还百姓以太平吗？” “多谢好意，一仆不事二主，张明此生既然已经在我家大帅手下效力，那就无法再去投靠他人门下。”6明能够在此时以礼相待，张明也是难的的抱拳道：“至于扫平天下，还百姓太平，就请诸位多多努力吧。” “迂腐！”6明直接摇头道：“如今乃是大争之世，需要众人携手才能够尽快平定地方，稳定国势，免得徒耗我中华元气，你乃是杭州俊才，出生乱世就该为百姓尽力，而不是想着自己的忠孝气节。何者为忠？以天下为己任，为国为民才为忠，你有为国为民吗？跟着钱镠逆潮流而动，对抗王师，置百姓于不顾，这便是你的忠孝气节吗？” “就是张明，你自己看看你手下的那些兵，一个个都是民夫老百姓。”6盛在旁边见到张明被6明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当即接着道：“你们在韶州没少抓丁吧？这些人上战场会有什么后果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在草菅人命，这是在祸害百姓。虽说那个杨洪涛和宋刚两人有些混账，但是那些士兵他们可是无辜的，他们连兵器都拿不稳，你就敢带着他们来和我平南军打仗，这便是你对待百姓的举动吗？你读了那么多书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如我家主公所言，大唐天下离乱百年，苍生苦难，这是我等是时候扫平地方，重塑中原气运的时候了，你跟着钱镠除了违背天心民意之外，没有任何用处。”6明摇了摇头，随后道：“这几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不愿意，那我只好将你送到战俘营去修路去了，三年以后还你自由，到时候你自己回家去好好看看，看看我南平王府治下的杭州是不是和你们之前大不相同。” “修路？你们想干什么？”6明原本打人要把他带走，但是张明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在众人看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自然是修路，修官道。”6盛在旁边毫不迟疑点头道：“从闽西南开始，一路延伸进入岭南，打通岭南各地，日后百姓出行也能够和中原一样，有官道直通州府，有直道连接南北，难道不好吗？” “岭南自古多烟瘴之地，丛山峻岭，阻隔交通，远离中原教化，所以才会从秦汉以来，难以融入我汉室核心。”6明点头道：“我平南军自从拿下福建以来，就一直在着力打通闽西南直道，其后进军岭南之时，又开始将原本的直道继续往南延伸，进入广州境内，就是要解决这一难题。只要有了路，那岭南各地就容易治理多了。我中原士民百姓出行岭南也方便的多，举一代人之力总能够彻底解决好这个难题，也为后世如何治理天下提供一个参考。” 6明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在张明听来却有些不可思议，直接起身道：“你们如何有这么大的财力和物力？在岭南修路，那就算是盛世之中，都是一件损耗国力，损耗民力之事，你们拿下东南才多少时日，就敢开工修路？难道不怕惹得天怒人怨吗？” “天怒人怨？你从哪得知的天怒人怨？”6盛和柴再用对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道：“你有见过这般天怒人怨吗？” “算了，大将军，派人给他送回去，让他自己去修路好好感受一下吧。”李秀峰直接摇头道：“你跟他说千遍万遍那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看一遍。” “好，我去看看，看看你们平南军如何一边打仗一边修路的。”张明的话倒是让6明点了点头，随后派人送他直接去了罗浮山工地，将其交给了陈悦。只是没想到这一无心之举，却在随后真的彻底改变了张明，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对于交通道路有着不同寻常的见识和理解，在这一点上甚至于陈悦都比不上，他的加入在其后大大提高了东南道路建设的进程，也让薛洋关于联通东南各地的设想一下子提前了一大截。 第三百九十二章 第四卫的任务 “他这是什么意思？”张明的话让众人都有些不解，但是6明却笑道：“这是一件好事，说不得以后我们就有了一个修路的大将军了。不说这个，来说点正事。” “钱镠军既然前军被你一个都给扫平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元气大伤，只怕如今他着急的不是如何派军前来，而是该回去镇压韶州了。”6明继续开口道：“所以出之前，6帅送信，交代了我们三卫兵马在岭南的整体方略，如今也是该到了实施的时候了。” “大将军，此前张明的亲卫说，炸营之前张明接到钱镠的传讯，说是让他坚守待援，依我看，钱镠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至少浈阳城他是不会让的。浈阳乃是广州和韶州之间的门户，谁占据了就等于扼守住了这扇大门。”6盛插话道：“钱镠不甘心失败，肯定会一心想着报仇，浈阳附近他也一定竭尽全力集结了不少兵马，不然的话不敢用这种口气跟张明说话。” “无妨，这影响不了大局。”6明直接摆手，起身道：“6帅此前决定，广州城交给第三卫和水师解决，广州其他地域则有第二卫负责攻略，而我第四卫的任务则是北上。” “打韶州。”杜广义笑道：“6帅的办法实在是秒，韶州可是个要命的地方，不仅仅是钱镠所占，而且还位处江西和湖南中间，只要韶州被我军攻击，必然牵扯住钱镠和钟传两人的精力，逼迫对方放缓进入湖南的步伐，从而为我军下一步进军整个江南做准备。” “确实如此。”杜广义的话让6明点了点头，笑道：“广义说的没错，岭南一地，我三卫兵马怎么打都够了，而且还有水师从旁协助，这些地头蛇也就那么几个，打完了也就完了，其他地方不足为虑，一队兵丁加一封招降书即可解决一切。岭南一下，那么我军下一步的任务便是江西和湖南了，还有黔中和剑南等地，这些地方要么山高路陡，比起岭南还要艰难，要么便是掌控在钟传手中。既然如此，6帅便让我部在进军岭南的同时，斜插进韶州，和当初在江南一样，切断江南西道和东道之间的联络，逼迫钟传继续往后退缩。如今韶州的位置就和当初的歙州等地差不多，甚至于更重要。” “如果岭南被我军拿下，韶州实际上就是位处岭南、江西和湖南三地之间，是一个突出来的地域，谁占领了这个地方，那么谁就能够抢到先手，大军囤积韶州之后，甚至于只要引而不，就能够逼迫其他两地日夜不得安稳。”杜广义在旁边直点头，对于战局谋划，他是得到了6翊的真传，所以说起话来是让所有人点头不止。 “那还等什么，直接打就是。”6盛则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此时直接开口道：“我军大胜之后正好可以沿着浈水河北上，一路打到浈阳城去，那钱镠就算是在浈阳囤积了千军万马，我一个卫难道还拿不下一座城吗？” “没有粮食，补给不够。”李秀峰直接苦笑道：“运不上来，后勤部已经在努力了，但是山路难行，直道目前还在罗浮山内打转，这一次为了尽可能多的携带粮食辎重，我们三万多人差不多是全都变成了辎重兵了。就这，也不够大军一月所需。” “那该怎么办？浈阳距离此地更远，一个月只怕后勤部就算是动用所有手段也难以支持吧？”6盛一下子傻了眼，直接颓然坐了下来道：“难不成我们就地修路不成？这浈水河从上往下倒是可以行船，但是从下往上？连钱镠他们自己都不敢这么做，我们只怕也不成。” 他是难的有些丧气的情绪，所以一下子让其他人为之一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李秀峰就坐在他身边，直接上前笑道：“你怎么不听大将军说完呢。” “啊，还有办法不成？”6盛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6明苦笑道：“现如今除了修路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让后勤部的人带着粮食飞过来吧？” “飞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修路嘛，就算是把你抓的俘虏算上，我们四万多人一字排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那得修到什么时候去？”李秀峰笑道：“若真是这样，那还不如留你自己和陈悦那丫头在这里，我们跟着大将军去别的地方呢。” “一边去。”6盛直接挥手推开了这个一言不合就拿自己开玩笑的家伙，直接看着6明问道：“大将军你快说啊，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没有粮食，那就只有去找钱镠要粮食了。”6明摇了摇头，有些好气道：“因粮于敌你都忘了？十三司已经报过来一个绝密的消息，钱镠在浈阳附近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准备作为自己南下广州的大本营，而且宁长枫那边不是说了吗？他们剿灭哩人各部的时候也现了大量的粮食北运浈阳，既然我们的粮食过不来，那就只有去抢了。” “合着这才是我第四卫的任务啊？”6盛恍然大悟之后，一拍脑袋之后笑道：“抢粮的事情此前我还做过一次呢，不然的话这些天我都该吃土了。这一次还交给我，我人头熟，去摸营这种事，第三都的弟兄都做熟了的。” “大将军来之前已经让十三司传讯宁长枫和莫山，对于钱镠兵马的进剿采取守势，等待我军援军抵达，同时在哩人当中筹措粮食。”杜广义见到对方明白过来，当即道：“所以当前的要务，依旧是分兵，第一步北上汇合宁长枫的旗兵，然后再去浈阳城。” “这不耽误。”6盛起身笑道：“大将军远来，不如我第三都继续为先锋如何？正好张明兵马，那个杨洪涛老小子逃了回去，我不能让他这么好过，得跟上去。” “可以，你和广义两人同去，明日一早启程，携带半月粮食北上，汇合宁长枫之后相机行事，其余各部随我一起在此地修整数日之后再走。”6明点了点头，随后叮嘱道：“不能让钱镠毁了浈阳城内的粮草。” 第三百九十三章 船过伶仃洋 “启禀6帅，第四卫主力已经和前锋汇合，正在往浈阳方向推进。”6明的回报很快送到了已经将指挥部搬到了增城以南的6翊手中。因为第三卫随水师作战，第四卫有事随行独立作战，所以南征指挥部则改成了和第二卫合并行动。 “6盛这小子真是福星高照啊，这炸营的事情都能让他给碰上，一个都硬是打垮了钱镠军前锋三万五千多人，还俘虏了钱镠军主将张明，这份功劳都能封爵了。”6翊拿着6明过来的战报笑道。 “那看样子第四卫这一次是要北上韶州了。”李孝常在旁边扫了一眼，笑道：“6帅的部署如今算是全都落实到位了，广州境内三路大军横扫过去，不论是刘崇龟还是钱镠都已经没多少回天之力了。” “现在就看你和权义的了。”6翊点了点头，眼睛也朝着西南方向望了过去，第二卫是6上行军，度比起水师战船直接绕过6地阻碍是要慢了不少，所以第二卫的行动还需要看第三卫如今的推进度。 而此时第三卫全体已经从万山岛登船，前期因为后勤部的大队船只除了去给第三船队送寄养补充之外，还要分出一队前往交州，所以为了让第三卫能够全军出动，雷凌甚至于亲自出马，将水师战舰上也塞满了人，调动了福船两个大队汇同后方的沙船大队才勉强一次性将三万多人打包全部运走。就算是如此，整个船队也达到了惊人的两百多艘的规模，几乎是掏空了整个水师所有的运力。 在如今东南战事越来越依赖于水师和水运的情况下，东南各地的海运事业展度越来越快，除了水师等官方和军方的船只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新之外，民间也已经出现了有组织的海上运输船队，以徐家和马家沈家为的东南大商家已经在苏州、扬州和杭州等地组建了专业化的海上船队，除了运送民间的大量商品往来各地之外，也承担了大部分官方的往来运输任务，让整个东南海域成了繁忙的海上运输场，五大港口连同扬州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海上运输网络。这种海上运输除了方便各地物资流通之外，也带去了的繁华展的前景，助推东南各地在战时得到了进一步的展。 “现在已经进入伶仃洋了吧？”高济的第三卫大军基本上都是旱鸭子，上船之后根本经受不住海上风浪的颠簸，所以一个个是吐得昏天黑地，连他自己都扛不住这种程度的风浪，走到指挥舱见到雷凌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早就进伶仃洋了，按照如今的度再过三四天就可以进入番禺海域了。”雷凌也没嘲笑高济如今的这种态度，海上风浪比起大江大河不可同日而语，当初出海的时候自己手下的水师将士都经受不住，还好如今到了年底，风暴算是暂时偃旗息鼓，不然的话这么大的船队在珠江口穿行他还真是担忧。 “这海天一色，风浪无边的景色还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高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随即死死的扶着旁边的桌子苦笑道：“这要是上岸了，第三卫能挥出一半的战力我都要烧高香了。” “放心，十三司探查，番禺县城内没多少人，你们可以在上岸之后略做休整，不用立即投入战斗。”雷凌笑道：“主公当日专门组建水师步军都，我自己都有些不解，现在看到你们这幅样子，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也只有李阳他们能够在海上和我们一起战天斗地，完了上岸还能活蹦乱跳的厮杀。” “启禀都督，前方已经进入岛礁密集地带。”高济尚未说话，外面不断有号角声传来，紧接着在甲板执勤的水师将士也匆匆来报。 “传令各船，半帆行驶，放慢度，紧随头船，不得有误，所有出行船只不得偏离航线。”雷凌挥手让人快传令，随后更是扯出一条绳索递给高济道：“赶紧绑着自己，一会动作更大。” “好吧，现如今你才是地主，听你的。”高济苦笑一声接过绳索的时候，整个船队里面不断有各式各样的号旗升起，而那沉闷的号角声更是一颗不曾停下，两百多艘战船分成七队，开始降帆减的同时，各船之上，无数的水兵纷纷出动，到了甲板各处，严密监控各处的水面，甚至于连带着第三卫的将士也被勒令做好了一切准备，防止出现意外。 伶仃洋上越靠近珠江口内部，岛屿越多，而且还有大量的暗礁，平南军水师不是刘崇龟的广州水师，是地头蛇，对于这一块了如指掌。这几条航线可是水师巡逻船只千辛万苦实地考察测绘出来的路线。这也是目前珠江口附近海域没有对民间船只开放的原因，除非拿下广州，否则的话这些暗礁对于行船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更何况如今的这只船队可几乎都是满载行船，吃水深，非常容易触礁。 “怎么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了呢。”高济在旁边苦笑不已，此时他脚下的旗舰都跟着度减慢，舵手和桨手甚至于全部出动，精确操控战船一点一点跟着前面船只转向，庞大的战船不断沿着弯弯曲曲的航道行驶。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第三卫的这些士兵了，不断的转向就意味着不断的颠簸，再加上海上的风浪，让原本吃水深变得沉稳的船只在此时不断摇摆，上下起伏，就算是水师的那些将士此时都承受不住这几乎一刻不停的变动，更何况他们。所以在整个船队转向行驶之后，不仅仅各船内部一片混乱，无数的物件掉落的同时，这些人也一个个全都捧着木盆差点连黄胆都给吐了出来。 “该死的，下次再也不坐船了，这哪是行军啊，这就是在地狱里行走啊。”这几乎是成了所有第三卫官兵的心声了。此时真要让他们选，他们肯定宁愿去爬这个世上最高的山也不愿意经历这种事情。大船在海上漂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安全感，而且脚下虚浮之后，生命仿佛就跟这些船只一样，在大海之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倾覆沉默。而且这种摇晃给所有士兵带来的感觉比起战场冲杀更难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之后，所有人都没了力气，歪歪斜斜的躺在一边，是不是的吐着黄水，甚至于还需要用绳子来固定自己，是不是砸落的其他物件更是让这些士兵惨呼之声不断传出。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进军番禺 “喂，权义你没事吧？我去，你怎么吐我身上了？”在通过岛礁密集地带的时候，船体一个急转之后，差点没把高济给甩了出去，雷凌好心上去扶了对方一把，却被吐了一声，顿时苦笑道：“你以前不是在水师里面待过一阵子吗？怎么晕船晕的这么厉害？” “我那是在大江之上，你这是在大海上，能一样吗？”高济没理会这个还幸灾乐祸的家伙，勉强撑着自己起身道：“怪不得你们这里的桌子椅子都被钉死在原地，原来都是为了防备这个啊？” “那还能怎样？”雷凌自己倒是没什么事，水师官兵对于这种程度的风浪几乎都快免疫了，除非遇到大风暴，否则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够自由行走。所以他是自己站在一边，身形随着起伏不定的船体几乎像是连成了一体，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幕让高济是羡慕嫉妒不已，差点连手中的木盆都给砸到了对方身上。 “你这是报复！”两人手忙脚乱忙了半晌之后才逐渐消停下来，高济是不顾形象直接坐在了指挥舱的地上，看着雷凌苦笑道：“我算是服了你们了，这个时候了还能站着不动，这才叫不动如山，我是差远了。” “来，你起来，好好看看外面，看多了你就好了。”雷凌是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和被高济吐得满身的狼藉，拉着他强行起身，靠着窗户，指着外面道：“你看这一带的岛屿暗礁，其实大部分都是珠江冲出来的，只有那些海底的礁石不是，他们有的是珊瑚礁，有的则是岩石礁，这些才是行船的最大威胁，尤其是我们这一次吃水重的船只，威胁最大，只要撞上去那肯定就是一个灾难。” “那广州水师和商船是如何出来的？”高济有些不解道：“这种地方行船他们如何避免这些的？总该不会是他们有如神助，换到我们平南军就得战天斗地了吧？” “那倒不是，这老天爷还不敢这么欺负我们平南军。”雷凌摇摇头笑道：“其一是他们是本地人，这些地方他们连航海图都不用，闭着眼睛就知道应该怎么走，这一点我们比不了啊，我手上的这些航道路线图还都是手下的将士千辛万苦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可他们不用啊。其次，听上次被俘的广州水师将士说，珠江口出海有一条稳定的航道，怎么走都没事，但是如今我还没摸索出来，所以也只能凑合凑合先走这一带了。”他说到这里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等下次肯定就没什么问题了，那些战俘已经被我收到了我军帐下，正在测绘新的海图。” “雷凌，以前我现你很老实的，怎么现如今变得这么狡诈？”高济指着对方气呼呼道：“此前你在6帅面前可是拍着胸脯说你已经摸清了这一带的海况，怎么到如今变成了这样？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没完，等上了岸——，哎呦，轰！”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船身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整个旗舰仿佛都像是被抛了起来一般，这么大的震动差点连高济本人都给甩了出去，头部直接撞在了门窗上，疼的他是一声大叫。 “怎么回事？”雷凌此时可顾不得这些，急忙扳着舱门朝着外面吼道：“快去检查船底，是不是触礁了？” “启禀都督，是船头撞到了一片珊瑚礁，还好没事，只是蹭了一下。”亲卫匆匆而来，汇报了几句之后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出去了，这一次真是太险了，后方足足有五艘船撞上了礁石，两艘无碍，另外三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还好有水密舱，不然的话指不定就要全沉了。” “我的天，这片海域不能走了，必须想办法清理掉这些该死的礁石，不然的话我们以后往来进出岂不是太麻烦了？”雷凌挥手让亲卫出去之后，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将高济拉了起来坐在一边。 “算了算了，只要能过去那就行。”高济此时已经没力气和对方斗嘴了，坐在一边气喘吁吁道：“还有多少时间抵达番禺？” “快了，过了这片海域就能全行驶，你们也能安稳一点。”雷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随口答道。这片岛礁密布的海域真的是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这还是平南军水师手上有一份完整的海图指引的情况下，若是不熟悉这一带的海况一头扎进来，这两百多艘战船只怕有一半得栽在这里。 船队连续行驶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了广阔的洋面，这时候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整支船队上所有的水师官兵也是松了口气。没办法，他们比起步军更紧张，往常都是运输粮食等后勤辎重，或者干脆就是纯粹的战舰航行，了不起可以直接弃舰，但是现在不一样，这上面可都是自家兄弟。 “都督，丢了三艘沙船，其余船只无恙。”船队重新整编之后，各船队汇报之后才在知道有三艘沙船触礁严重进水，不得不带着人员进入其他船只，三艘庞大的沙船连同上面的辎重全都扔在了海上。 “这个水密舱还真厉害啊，就这样你们还能拖过来了？”这三艘沙船被扔下的时候，高济也看到了，顿时咂舌不已。 “这可是我们行船海上的法宝。”雷凌是见多了，所以早就是见怪不怪，只要没有人员伤亡，那都不是大事，所以摆摆手让人迅传令，各船立即全朝着广州湾扑了上去。这越靠近6地，自然风浪也小了不少，而且刚从那片岛礁地带实际上也阻拦了不少大风大浪，所以这一次各船士兵的反应要好不少，趁此机会迅转入修整之中，就连高济自己都回到舱室内重新整顿。 船队连续行进两昼夜，期间倒是没有在遇到其他的变故，等到各船号角声不断响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了，远远望去，北面的海面上，那一条灰色的线条直接破开了海天相连的景象，也让所有人欢呼雀跃。 “都督，已经校正过了，我船队准确抵达番禺境内，误差不足两里地。”亲卫拿着星盘走到雷凌身边，将测绘的结果告诉了对方。 “通知第三卫各船官兵，告诉他们，准备登岸，番禺就在眼前。”雷凌点了点头，随后一摆手，亲卫匆匆而去，而那呜呜的号角声也打破了清晨时分海上的宁静，催促着所有人抓紧准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兵临广州 “去，告诉施崇信，尽快拿下番禺县城，为水师找一个临时港口和码头。”高济的第三卫下船之后，顾不得疲劳，开始朝着番禺县城紧急出动，而水师也在卸下士兵之后，让福船大队提前出动，转道番禺而去。辎重物资全都在沙船上，这种平底的船只可以直接坐滩登岸，但是福船却属于尖底海船，必须要有码头才能停靠。 番禺县城位于广州城南部，原本只是个小渔村，但是在广州得到开，海运兴起之后这里就逐渐依靠着广州的展而逐步兴旺起来，不仅仅从小渔村一跃而起而且还有专门的码头港口，也是十三司在经过仔细研究之后确定下来的渡海登6作战的前哨点，拿下了番禺，就等于拿下了进军广州的桥头堡。 番禺城内此时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两里地对于施崇信来说片刻之间就迅赶到，而且等到他抵达城墙边上的时候原本还打算举兵攻城，但是看到对方的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索性直接率军冲了进去。 等到高济率领主力兵马赶到的时候，番禺县城内已经竖起了平南军的战旗，番禺城内的文武官员全部被就地俘虏，守城官兵也被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就迅被扫平。 “没时间在此修整了，我们明日一早直奔广州城！”高济入城之后直接命令封锁一切消息，同时连夜安抚了番禺城内的大小官员，让其各司其职，同时让杨易率部暂时留守番禺，其余兵马以何兵和高勋为前军迅朝着广州城而去。 “福船大队立即启程随步军前往广州，其余船队返航。”步军这边在动，水师也开始从番禺启程直奔广州湾的终点广州城。这是水师第一次兵临广州城下，对于岭南来说，广州是最核心的所在，也是岭南开千年以来的精华所在，拿下了广州就等于拿下了岭南道最繁华的所在。这也是平南军经略岭南的时候提出的第一要旨，在随后6翊安排的部署当中，所有的战事也都围绕着这个南天第一城而来。 “看样子步军已经恢复了战力，这度怎么比我们福船还要快？”雷凌在海上行船，但是在随后得到的汇报当中却得知，高勋和何兵两人动作飞快，全军轻装之后一日一夜之间行军百里之遥，硬生生的抢在了他们之前赶到了广州城下。 平南军的骤然到来让广州城一阵大乱，无数的士兵慌慌张张的来到城楼驻守，也让原本想要突袭的何兵皱眉，但是水师的随后赶到却堵住了整个广州码头，二十多艘福船一字排开，直接将广州水师残余的几艘小船堵在了港口内，连带着那些想要乘船离开的城中富户以及商家也一并被堵了回去。 “你去东城，我去西城，堵住广州对外联络通道。”高勋顾不得查看城内的反应，既然没有找到机会突进城池，那么现如今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堵住广州，将其对外联络全部切断，从而为后续兵马兵围广州创造条件。所以在南面有水师堵在海上之后，迅和何兵分兵，两都兵马从东南方向插入，一者在东，一者则直奔西城而去，将最重要的两个方向抢到了手中。 高勋的度很快，在抵达西城之后，直接和对方的出城信使撞了个正着，算是及时将广州城内和西面冈州等地的联络一下子全部切断，同时第十六都全线散开之后在西面和北面迅游弋，强行驱赶击杀那些城外的广州兵马。 而何兵这边在东城的动作则更快一点，不仅仅将手下的第十七都横贯在城外，而且还直接派兵抢占东城附近的两道城关，将猝不及防的广州守军给赶回了城内，如此一来东城最重要的两处隘口被他抢到了手中，成为后续第三卫主力的主要进攻方向。 他们两人的度也为随后高济率领第十九都和十三都上来将广州城彻底包围在其中创造了条件。平南军从南面而来出击所有人的预料，而且大军出击度奇快，等到高济率军赶到的时候，整个城内是一片打乱，刘崇龟强撑着病体来到城楼上的时候，第三卫甚至于已经分兵清扫城南附近的城关和码头地带了，将滞留在港口附近的所有人全数变成了俘虏。码头被强占之后，水师也在雷凌的率领之下连续撞沉了数艘广州水师的巡逻船只，强行进港，将这座岭南第一大港强行抢到了手中。 这种零星的战斗对于平南军来说只是后续进攻的前奏，但是对于城内的刘崇龟等人来说却无一不是切断他们的后路，在西面高勋强势进入之后，南面的港口也被平南军横扫，等于是将广州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城楼上刘崇龟受不了这种刺激，大叫一声之后仰天倒下，彻底让城内的人心全都乱了。平南军大军压境，广州城的主心骨却在此时倒下，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慌了神，不知所措。 虽然随后刘崇龟醒转之后立即安排了各部兵马严防死守，同时不断派出人手试图在平南军大军初到的机会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向冈州求援，但是依然无法让城内的人心得到恢复。对方能够从海上过来，那么就意味着从福州至广州的海上航路对方已经打通了，下一步大军海运必然是源源不断，广州孤出一隅之地，到底能守多久？在这一世，黄巢没有机会肆虐广州之后，这个足足有二十多万人口的岭南巨城此时也走到了一个节点，伴随着刘崇龟这位岭南经略使的病倒，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要派人去救援那就让他去，不要封锁。”高济到来之后听到高勋的汇报直接摇头道：“岭南能够在这个时候出兵救援广州的就只有刘谦，他想来那就让他来，索性我们一道解决，不留后患。” “大将军准备攻城了？”高勋抵达南面第三卫主大营的时候见到对方已经开始从番禺调杨易过来，顿时一惊道。 “这是十三司的线报，你看看吧。”高济没有回答，反而是将刚刚送来的十三司的线报递给了对方，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第三百九十六章 刘谦病逝 “刘谦死了？”高勋扫了一眼之后笑道：“这死的还真是时候，我军刚到广州他就死了，那岂不是冈州那边也是一片大乱？刘谦的儿子能掌控住局势吗？” “能不能掌控我不知道，但是冈州方向的援军只怕是过不来了，而且，何盛也已经决定立即率队北上，强行进驻冈州海湾，逼迫刘隐投降。”高济在旁边笑道：“或者说水师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将冈州剩余的那点船队一扫而空了。” “那如此一来刘隐搞不好会放弃冈州，全军退守他们的起家之地新州和封州一带，从而退入岭南道西北方向，到时候我军追击起来岂不是更麻烦？”高勋这段时间进步很快，所以分析起局势也有了不少条理性，和往常急躁的性格是截然不同。 “冈州地域广大，而且靠近广州，这些年被刘谦父子当成了核心地盘经营，岂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高济摇了摇头道：：“而且广州这边一乱，势必也会加大刘隐的不安，说不得能够逼降他们也说不定。” “那好，明日一早，我来试试广州城的防守力度。”高勋点了点头，随后匆匆放回自己的营寨，连夜做准备。 而此时远在冈州城内，刘谦病逝的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之后再也瞒不住，一下子让冈州的局势也和广州一样走到了节点。刘隐以一身孝服坐堂理政，自领冈州刺史留后，同时让几个兄弟不准回来奔丧，而是全部接掌泷州、新州和康州等地大权，坐镇一方，防止出现意外。同时让刘?率领水师严防死守，和自己一起坐镇冈州，震慑人心。 这种办法对于如今的冈州来说确实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至少在刘谦病逝的消息传出之后，冈州附近各军往来巡逻错落有致之后民心迅平复，百姓安定之后，军心也开始维稳。在刘谦之前一系列的安排之下，冈州的军政大权基本上都全部移交给了刘隐为的刘氏兄弟手中，而且大敌当前，刘隐兄弟的关系也很好，这就为他们度过第一次难关打下了基础。 “大兄，你打算何时对外丧，安葬父亲？”刘?执掌水师所以留在了冈州城内，此时在见到各处逐渐传来好消息，就连原本的那几名牙将也被刘隐连续用了几次手段压制之后逐渐消停下来之后，开始朝着端坐不动的刘隐问道。 “值此大难之时，父亲灵柩还是暂时先放在冈州吧，你我应该着力于眼前之危局，否则稍有不慎，只怕刘氏一族好不容易在岭南打下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那到时候你我到了阴间见到父亲和列祖列宗，该如何交代？”刘隐叹了口气，看着弟弟。刘氏兄弟当中除了自己，就只有眼前的刘?最有才华，水战精湛，而且还很有谋略，只是过于年轻气盛，还需要磨砺。 “大兄说的是平南军？他们不是还在广州以东吗？只要我们兄弟一心，和经略使一起守住广州防线，兄弟我带领水师封锁冈州海湾足以抵挡平南军的攻势，为大兄稳定地方争取时间。”刘?拱手道：“广州足有三十万人，乃是岭南第一大城，比起中原也是不遑多让，就算是平南军打过去了，凭此一城之地就足以长久坚守，一旦出现危险，我军还可以紧急驰援啊。” “水师怎么办？你能挡得住平南军的水师吗？”刘?的话让刘隐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开口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水师，冈州就在海边，一旦水师战败，对方就可以直接将步军送到冈州城下。如今父亲刚刚去世，内部人心不稳，百姓需要时间安抚，若是平南军此时大举进攻，二弟，你可知，大祸就在眼前了。” “那大兄你说该怎么办？”刘?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开口，自从自己上次战败上兰岛，冈州水师实际上就已经声势大减，而且战船数量严重不足，就算是在自家门口作战，只怕也难以挡住何胜的那种大船攻击，而这也变成了他的一个心痛之处。这些天，除了协助刘隐处理政事，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泡在了造船作坊内，也想造出一艘和平南军水师相媲美的战舰出来，但是结果却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福船的建造工艺起源不在岭南，冈州这边没有技术储备，光靠自己的描述，根本无法指点工匠仿制。 “父亲临终之前，曾经告诫过我，事有万一，就退守泷州，等待时机，徐图后举。”刘隐叹息道：“只是如今东南尽被平南军掌握，而对方主力兵马经略岭南这么长时间，其他各地诸侯却仿佛没有看到，只怕这南境迟早要被那位南平王收入囊中啊，到时候哪里还有时机呢？” “所以你我兄弟不能不为家族考虑了。”刘隐站在一边道：“这些天我已经打算好了，现如今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大兄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若是一战不打就举手投降，岂不是太过于没有骨气？”刘?脸色黯然，但是随即抬头道：“至少您要让我打一仗，若是赢了我们就继续守住父亲开创的这份基业，若是输了，我就听大兄的。” “也好，不打一仗的确对不起父亲的临终之言。”刘隐点了点头道：“你去准备吧，冈州的前途不在步军多少，而在于你的水师，水师若胜，则冈州尚能坚持，若是水师都打不赢，那步军则更没有希望。” “好，大兄就等候我的消息吧。”刘?拱手一诺之后快而去，只留下刘隐长叹一口气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赫然就是广州那边传来的消息。 “父亲，广州已经被围了，儿子无能，只怕是守不住冈州这份基业了。为了家族兄弟，我也只能如此了，还望父亲九泉之下莫要怪罪孩儿没有骨气，只是形势如此，人力奈何啊！”刘隐独自一人幽幽的声音传出之后，仿佛带着一份不甘，更多的还是一种疲惫和无力。 第三百九十七章 海湾决战 “快去禀报指挥使，就说冈州水师已经起航开拔，刘?亲自坐镇。”十三司的快船在冈州海湾外面触礁沉船，被附近巡逻的第二船队舰船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死一生，匆匆说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直接吓了所有人一跳，匆匆将消息送到了上兰岛附近。 “找最好的军医，一定要把暗卫救过来。”看着在海上泡的时间过长，连皮肤都泛白起泡的暗卫，何胜直接让人将其抬到岛上安置，随后第二船队开始迅吹响号角，大队船只开始集结，蜂拥而起，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暗卫送来的消息让何胜瞬间下定了决心，打算一战彻底解决冈州水师，打掉岭南最后一支成规模的海上作战力量，不再等十三司那边的消息了。自从刘谦病逝，十三司就在陈武的指挥下开始秘密接触刘隐，打算劝说其投诚，但是没想到的是换来的却是刘?率领海军出击的消息，这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若不是身边没有步军力量，他肯定要直接派船掩护直接在附近登6了。 第二船队如今手上有着最为庞大的福船作战大队，在全起航之后从上兰岛抵达冈州海湾入口的距离实际上比起从冈州出南下还要短不少，而且海上风浪大，对于福船的度来说也拉升到了极致，所以在连续行军一天一夜，沿途不间断有巡逻船只加入汇报之后，他已经牢牢锁定了这片海域。 “指挥使，根据快船探查，刘?的船队距离海湾入口不足五十里了。”最新的消息报到何胜身边之后，他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命令各部在海湾入口张开了一张大网，以福船大队打头，身后足足七个大队的楼船纵队一字排开，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冈州海湾彻底变成了一个口袋阵。 “命令各船，以福船大队为箭头，就地组建分仲船队，告诉所有人，这一次一定要将其一网打尽。”作战部署是早就研究了无数遍的，所以在命令通过号角声和号旗不断传递之后，整个清晨的大海上，雾气迷蒙，但是所有舰船却个个都是有条不紊，自动就地编组，，两百多艘大小船只在海上形成了史无前例的庞大编队，静静等待刘?的到来。 五十里的路程对于海上行船来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也就足够了，第二船队以逸待劳，几乎是提前将所有的布置都做好了，个分仲船队甚至于还有时间对于各编队内部进行了精确调整，确保各船能够在第一时间进入攻击位置。 “来了！”何胜的中军收到消息的时候，实际上前方各船已经开始了冲击，因为是堵住了海湾入口，所以一字排开的福船大队中间两个编队就承担起了突击任务，在见到刘?的冈州水师之后，就一头扎了上去，旁边的两列纵队则是相互交叉而过，如此一来，整个冈州海湾入口处，第二船队的阵型瞬间开始进行转移，一横一竖的海上作战编队也开始快形成。 前方负责突击的两个福船大队，几乎是瞬间突破两军交战的中间线，然后无数的弩炮和火油弹在船队行进当中不断被抛射升空。边行进边进行打击的作战方式平南军的水师也没有掌握好，但是此时不断射的密集投射力量还是打了刘?一个措手不及，相对于火油弹基本上都没有击中落水不同，弩箭在呼啸而出之后却很快就传来了战果，不论是集中船只，打的冈州水师战船上木屑横飞，还是横扫对方的甲板，让那些站在船头上的水兵血肉横飞，都极大的震慑住了冈州水师的行进步伐。 第二次和平南军水师在海上对决，不论是刘?还是他手下的官兵，实际上最害怕的并不是这种远距离打击的弩炮，而是那种就算是落到海面上依旧可以燃烧不止的火油弹。这种在陈晔不断的研制改进之下近乎于算是平南军独家秘密武器的火油弹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威慑力，那不断腾起的火焰在海水之中不断燃烧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 “冲！冲散他们的编队。”领头的两支福船大队在进入射程之后，福船开始不断释放身后的楼船大队，让其犹如海上的突骑兵一般快冲入刘?的大阵之中，而各福船此时也开始迅寻找角度，开始进行了新一轮的打击。在距离靠近之后，投石车的命中率开始提升，从开始连续数轮无一命中之后，到最后不断有火油弹在对方的大阵中间炸开，火焰四射。 “这批火油弹看起来又被兵仗局加了什么东西啊。”何胜在后方看到火油弹凌空炸开，火焰跟着在空中不断开花的样子忍不住点头。但是此时身在前方的平南军水师将士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一枚枚火油弹升空之后，除了炸开的之外，在随后的几轮齐射之后，只有两枚命中了对方的桅杆，在弩炮的帮助下，点燃船帆之后被一箭击落，随后引大火，总算是带来了最初的战绩。 “继续打！”何胜此时是不需要出任何指令了，在楼船大队钻进对方的大阵中间的时候，岂是刘?已经没有办法在对编队进行统一约束，整个冈州水师原本整齐前冲的大阵开始趋于解散状态。这也是海上作战的常例，旗舰根本无法在混战之中队船队进行任何精细操作，一切都需要靠各大队甚至于各船自己进行紧急处置，就如同此时冲入敌阵之中的楼船大队，何胜也是毫无办法，除了最简单的进攻和撤退之外，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不过此时，这些楼船进入之后，双方的战斗开始逐渐趋向于更加激烈，冈州水师的反击也变得异常犀利，距离变近了之后，对方的那种老式的床弩也开始迅威，就算是所有的平南军楼船全部扯起了竖板，依旧不断有人落水。 不过有来有往的是，这些楼船带来的伤害却比福船远距离射击更厉害，一艘楼船只有一架投石车和一架弩炮，但是却在顷刻之间依靠着数量和距离优势，让整个冈州水师的前军迅变成了一片火海，几乎只是片刻之间，整整十几艘战船先后起火，大火蔓延至下，无数的烟柱滚滚而上，差点将福船大队的射击视线全都挡住了。 “命令其他各船队也进来吧，刘?是出不去了。”何胜在旁边看了半晌之后，直接让其余各船也从海湾入口处冲了进来，一下子让这片海域之中平南军水师的作战力量翻了一倍，这一下冈州水师彻底被对方绝对的数量优势分割包围。 “这帮臭小子，怎么福船大队也冲上去了？这万一要是折损了，我非得让他给我当一辈子海鸟去。”后续的两支福船大队带着身后无数的楼船冲进去之后，几乎是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及已经逐渐普及规范的平南军水师作战条例，福船作战必须尽可能依靠远程打击为主，避免近距离和敌人接触的规则，一马当先直接硬冲冈州水师的大阵。这种做法让何胜哭笑不得，但是随后却也放弃了制止对方的想法，任由这多大四十多艘福船带着身后无数的楼船冲进了对方的火力圈，展开近距离交锋。 而此时，伴随着平南军水师大规模增加了作战船只的数量，前锋的冈州水师算是彻底崩溃了，大量船只在不断被击中着火，甚至于还有几艘被连续的破甲箭击中水线部位之后开始迅下沉，无数的水兵落水之后在风浪之中挣扎求生，整个天空之中更是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对面的船只到底是敌是友。 这种情况下，入阵的平南军水师战船不约而同的将战旗升到了最高处，而且以同一的号角声来快辨别敌我。如此一来数量庞大的楼船大队就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误伤，在搅乱了对方的前锋大阵之后，随后赶过来的两支楼船大队甚至于直接带队朝着对方的后方而去，打算将冈州水师彻底包围在此处，而负责突击作战的第一波打击力量此时也已经集中了火力对于尚在顽抗的冈州水师的作战船只进行了分割包围，然后逐个清缴。 这两种不同的作战方式在同一个战场之上却同时被执行，而且相互之间根本不需要沟通，直接就能够彼此默契的进行配合，也代表着平南军水师在连续数场大战之后逐渐走向成熟，所部官兵的海战素养正在不断提升。 “指挥使，冈州水师前锋已经崩溃了，我们旗舰是不是也跟着前移了？”何胜没有参战的意思，那就代表着身在旗舰上的官兵将士就没有了参战的权力，但是身在战场之外，看着同僚一个个冲锋陷阵，甚至于在自己的眼前将对方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击沉，还是让旗舰之上的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前移吧，不过身为旗舰，应该坐镇中央，不要老是想着冲到最前沿，海战不同于6战，一旦别包围，你就算是想求救都不见得有人能够顾得上你。”何胜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告诫对方道：“所以你们都要有这个盘算，一场海战的胜负，不仅仅需要将士的勇猛和战船的冲锋，更重要的还要有耐得住寂寞，懂吗？” 何胜的旗舰冲到了前方和第一波福船大队汇合的时候，这个冈州水师大阵中间到处都是战火弥漫，越打越顺的平南军水师根本不在乎刘?的拼命反击，甚至于有不少楼船因为冲的太快直接扑入对方的大阵中央被包围之后，直接放弃了突围，然后对着四面八方不断开火，以一己之力对抗周边的无数冈州水师战船，连续出手点燃了数艘敌方战船之后，直接硬生生的将对方彻底杀散，然后带着满身伤痕又一头冲了出来。 这种打法在随后鼓舞了所有的平南军水师楼船大队，他们比起福船船体太小，在平南军内部新的战船不断走上船台的时候，他们注定已经没有了多少参战的机会，所以这几乎算是楼船集体参加的最后一次海战了，所以所有的楼船上的将士都更加珍惜这样的机会，有了第一艘很快就有了第二艘第三艘，整个海面之上，很快无数的平南军水师的楼船都犹如了疯一般前冲，直接不顾一切的冲入对方的大阵中央，然后就地转入厮杀，无数的火油弹和弩箭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不断冲击而去。 自然，不可能所有的船只都有第一艘那样的幸运，连伤对方数艘战船自己却能够冲出包围圈，这种打法不可避免的带来了楼船大队的损失，但是却代表了平南军的血性正在形成。这些楼船冲进去的时候不仅仅搅乱了对方的阵型，让对方的战船频频着火沉没受伤，更重要的是，将平南军水师的血性彻底打了出来，在随后，这样的战绩，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甚至于第二波福船大队也开始效仿，无数的楼船开始伴随着福船大队冲击刘?的中军和后阵，将对方最后反抗的希望彻底葬送。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的同时，也让这滚滚的烟柱开始从前军蔓延到了中军，到最后更是让后阵也开始频频出现火光。 “吹号，命令各部尽快解决当面之敌，然后汇总各船，随我擒拿刘?。”何胜对于刚刚那一番疯狂的突击没有做任何评价，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情。虽然如此一来平南军的战损会增加很多，但是对于海上作战的水师来说，血性有时候更重要，尤其是在大海之上，这种血性有时比起战绩还要能让一支水师走向成熟。平南军水师自从组建开始，虽然一路走来屡战屡胜，但是对于水师将领来说，总是比起步军差了点什么，如今在楼船的这种举动当中，何胜看到了这点差距正在飞被补齐，这才是他最感到欣慰的地方，这比胜仗本身更加重要。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再次被俘 “指挥使，刘?的旗舰好像要逃走！”第二船队全军出击的时候，真是整个冈州水师大阵彻底崩溃的时候，整个海湾上空是烟柱滚滚，遮天蔽日，让战场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而且随处可见的沉船和火船让何胜一阵阵皱眉，因为第二船队此时正在全追击那些尚未投降而是选择纷纷潜逃的冈州水师剩余的船只，所以这些落水挣扎求生的水兵成了此时最悲惨的一群人，在大海之上漂泊无依，而且随时有可能会被沉船掀起的漩涡吞没。这个时代的水兵几乎没有任何自救措施，落水之后能不能存活全部取决于天意。这一点就算是有薛洋这个后世来客指点的平南军水师在这方面也是建树寥寥，根本无法提供什么保证。 “抽调一队楼船去救人吧，我们去看看，刘?这次要再被抓的话，那就是第二次了。”何胜叹息一声之后，命令旗舰开始全往前，准备去看看刚刚亲卫所说的那艘逃跑的战舰。 不过等到他到来的时候，前方已经重新开战了，三艘平南军水师战船直接出动，呈现品字形阵势直接将这艘冈州水师战船给围在了中间，而且直截了当起攻击，三艘战船从远打到近，弩箭和投石车轮番上阵，在何胜面前上演了一副近乎于虐杀的战斗，等到何胜准备叫停的时候，这艘船差点被连续五枚火油弹持续命中，大火之中，无数的船员水兵不顾一切的跳水逃生。 “指挥使，那个就是刘?。”何胜这边还没看清的时候，身边亲卫则是一阵大叫，大老远的就指着远处水中的一个隐约冒头的人信誓旦旦的说那便是刘?。 “让各船将这些人都捞上来看看。”何胜挥手让亲卫去传令之后，号角声开始不但从旗舰上响起，原本还打算继续往前追击的部分船只接收到号令之后，开始6续返回，将任务交给福船大队，各楼船大部开始匆匆返回打捞落水者。刚刚的大战之中，平南军水师楼船十几艘被打沉，其中更是有无数水兵落水。 这些人自然是第一波救助的对象，而且各打捞船只上第一时间让军医上前进行救治。这是自家兄弟，也是平南军从一开始就形成起来的传统。 剩下的才是冈州水师将士，也是战场之上数量最多的一群人，好在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木质的，所以这些水师将士只要是见机得快的，基本上都能够跳海逃生，所以伴随着打捞工作的继续，这些人也6续被救了上来。 “指挥使，快船来报，之前那个人就是刘?，已经被送过来了。”这一场忙碌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何胜在见到有人上来之后忍不住笑道：“刘?，这是第二次吧？怎么样？这次你还不服气吗？” 此时的刘?浑身湿漉，衣衫褴褛，而且额头上还被蹭破了一块，血迹斑斑，应该是刚刚被打捞上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给他整治就直接送过来的。 何胜的这句话让刘?尴尬无比，也是无言以对。上次被俘，自己口出狂言，结果对方还真将自己给放了，如今二次决战，结果却相差仿佛，自己再次成了战败者，第二次成了何胜的战俘。 “怎么？还不服气？还想再战？你们冈州还有船队吗？”何胜看着对方抿着嘴唇不说话，在旁边摇头道：“要是还有的话我就再放你一次，你回去整军再战。” “不必了，我服气。”何胜的话让刘?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闻言叹息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对方，又环顾一圈周围，朝着何胜拱手道：“多谢将军救我一命。” “这么说你愿意投降？”何胜点了点头笑道：“小子，我告诉你，败在我平南军手中你不必觉得丢人，这是大势滔滔，你打不赢的。冈州乃是岭南一隅之地，而我平南军已经拿下东南，手掌千万黎民苍生，别说你一次都没赢过，就算是上次决战你能将我打败，那又如何？我南平王府数月之内就能再次卷土重来，我们败得起，也不在乎，但是你们可就不一样了，冈州上次战败，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的战船数量也没增加多少，你们根本就支撑不了这么大的败绩。此时就算是我放你回去，你觉得你能帮你兄长做什么？能够撑得起危局吗？” “将军说的是！”刘?是脸色灰败，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开战之前我以为我能够适应你们的战术和战法，但是没想到还是失算了。你们平南军水师将士的确很顽强，而且很勇敢，近身战也打得很好，打出了我们海上行船人的血性。” “平南军水师建军时日短，而且是从内河之中诞生，此前从未出海作战过，若不是刘汉宏的水师在太湖被我军打败，只怕真要转移到了海上，只怕那时候我军要想取胜还真是不容易。”何胜也不讳言，反而实话实说道：“这一点和你们没法比，静海军水师建军海上，常年和大海搏击，你们有着先天的优势。” “但是你们学得很快，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过了所有人，不仅仅船只兵器装备比所有对手要高，就连这些我引以为傲的技战和勇气，你们也做的很好。”刘?此时仿佛不像是个年轻人，更像是一个老者，看着何胜徐徐道：“海上行船，协作勇气和韧性，缺一不可，这是当年大唐水师初创的时候留下来的组训。” “多谢告知，我想我平南军水师也一定会继承下去的。”何胜是难得的朝着对方一拱手，算是接过了对方身上的大唐水师传承，然后肃然道：“你不打算投诚了？如今江山统一在即，我家主公任人唯贤，不拘一格，我也希望你能加入进来，为这支强大的水师增添一份助力。” 刘?的态度赢得了何胜的尊重，对方的眼光很好，能够看穿平南军水师的优劣，而且还在此时告知大唐水师传承，等于已经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我想问一句，贵军打算如何对待我刘氏一家？”刘?忽然抬头，看着何胜问道：“我兵败被俘，无怨无悔，只是也不想以一人之罪过连累家族众人，恳请将军——” “你放心，我平南军不会牵连无故，而且只要你兄弟率军投降，我平南军一律以礼相待。”何胜见到对方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顿时肃然道：“你去换身衣服，然后我派人送你回去，告诉你兄长，早日投诚，这才是正路。” “放我回去？”何胜一句话让刘?豁然起身，看着对方有些不可思议道：“将军此言当真？”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冈州乱局 “走了吗？”何胜在带队返回上兰岛的时候，朝着身边的亲卫问道。 “快船送回去的，想来明日便可抵达冈州岸边。”亲卫回答完毕之后有些不忿道：“指挥使为何要将这小子放走？万一他再来一次，岂不是我军要和他一个人打三次不成？” “你小子能不能动动脑子？”何胜回身笑骂道：“这冈州水师前前后后被我们打沉俘虏的战船有多少？他一共才一百多艘战舰，楼船都快被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舟师小船能开的出来？” “那指挥使您放他回去干嘛？”亲卫被何胜的一番话说的默然点头，但是随即有些不甘道：“这小子被俘虏了两次，到最后您多亲自劝说了，他还是没点头，难道不该——” “你呀，有些事不用追究于表面。”何胜在旁边摇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点头？再说了，他投不投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消息带回去。” 何胜的打算其实就是要刘?将这场海战的消息带回去，不论他本人态度如何，这个消息势必会伴随着他的返回而迅传遍整个冈州各地，到时候大战的战果不胫而走之后给冈州各界带来的压力才是他真正想做的。这一点十三司散布消息都未必有刘?自己来得有效果。 实际上何胜的想法很正确，在第二天，当刘?被平南军快船送到冈州码头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冈州水师出海的时候，那是万帆齐动，旌旗招展，不可一世，甚至于如今的冈州刺史留后刘隐还亲自带着高层文武来港口送别。结果这才几天时间，就只剩下刘?孤身一人返回，而且还是坐的平南军水师的船只，这不由得让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原本刚刚被刘隐压下去的暗流重新开始汹涌起来，而且这一次比起之前刘谦去世更加凶猛，这是事关前途命运的大事，容不得这些大商家大豪族不慎重。 而为了打探最真切的消息，这些人几乎是在刘?返回刺史府的同一时间聚拢了上来，一个个全都以嘘寒问暖的名义，来打听消息，甚至于还有不少人开始在见到刺史府门口被军兵拦住了道路之后，开始纷纷走起了歪路，拉住刘家的下人，试图从他们的嘴里探听到一些虚实。 “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吧？”此时的刘隐确实和刘?在说这件事，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有一丝丝的感慨，不过在看到弟弟安然无恙的返回之后，目光也逐渐转的柔和起来，徐徐道：“事到如今，你能平安，我也就放心了。父亲尸骨未寒，你我兄弟断断不能在此时有所折损，否则我刘家真的要走到覆灭的尽头了。” “大兄如今想得如何了？”刘?看着对方苦笑道：“这一战我是输得心服口服，不敢再有其他念头，只是这冈州——” “我知道。”刘隐笑道：“冈州是大唐的州郡，不是我刘家私有，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外面那些人也知道。所以这些人才会拼命打探消息，就想知道我们和平南军到底怎么样了？你这一战输掉之后，我刘家还冈州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兄的意思是，若是你我不投诚，这些人难不成还敢造反不成？”刘?豁然而起，看着刘隐怒道：“大兄，此事交给我，容我带兵先宰了一两个出头的，自然就能震慑住这股歪风邪气。如今这冈州城还不轮到他们上蹿下跳的，朝秦暮楚的。那平南军也一定不会需要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先去休息一二吧，这件事我来处置，还不需要你来操心这些杂事！”刘隐摆了摆手，笑道：“你都说了，都是一些上蹿下跳的小人，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刘隐三言两语将弟弟打去休息之后，独自一人沉默良久之后才喊来管家匆匆而去，而伴随着管家的离去，刘?战败，冈州水师一战尽磨的消息也迅传开，这一瞬间让所有人哗然。由于这个消息是刺史府内宅管家亲自说出来的，可信度不容置疑，所以也一下子让整个冈州的局势迅酵，一下子到了崩溃的边缘。岭南各地，水师的作用在这些大商家看来比起步军还要大，他们出海做生意，靠的是海船，而水师也是直接体现这种作用的军种。冈州的这些大商家此前之所以选择归顺刘谦，就是后者手中的水师力量直追静海军，甚至于比起光州留守的水师力量还要强大，足以确保他们在岭南这片海域横行。 这股强大的力量却两战之后彻底战败，如今更是只剩下刘?孤身一人独自返回，这么巨大的落差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在暗暗计划，打算近期举家出逃，前往广州安南等地。 而也就在此时，原本散布消息的刘隐却让城中兵马暗自做好了全部准备，暗中监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他亲自交代的大商家。 “大兄是打算对他们动手？”刘?被自己的兄长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倒是笑道：“莫不如交给我来处置？” “动什么手？有必要动手吗？”刘隐直接摇头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地方，设法保住冈州平稳。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去新州一趟，好好震慑住那些本地的土豪世家，免得他们作乱。我们既然占据着这四州之地，那就要确保他们平稳安定的交出去。” “大兄思虑周全，我还是差了点。”刘?挠了挠头之后苦笑道：“何将军在我返回的时候，告诉了我一处他们在冈州境内的联络点，若是大兄需要可以派人和他们联络，我想如今这局势，我们也有必要告知他们一声。” “还说你差了点，我看你是长大了。”刘隐起身笑道：“这件事你去办吧，记住要把如今你我的打算和城内局势一五一十告知对方，另外让他们告诉平南军主帅，如有可能，可以尽早派军进入冈州，步军不行，水师也可。” “大兄放心，我这就去。”刘?微微一笑，匆匆而去之后，刘隐却在原地苦笑了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微微沉吟不语。 第四百章 收复广州 “启禀6帅，水师第二船队大捷，冈州海湾大战彻底扫平了刘?的水师残部。”十三司的战报飞传到6翊的指挥部的时候，后者也刚刚接到了高济的汇报，第三卫已经将广州城团团围住。 “呵呵，算是双喜临门啊。”李孝常咂了咂嘴笑道：“6帅，若是有一支兵马跟随水师而动，只怕此刻冈州城都要被我军拿下了，可惜水师步军都都在交州，不然的话，嘿嘿，刘崇龟应该要彻底绝望了。” “孝常兄，你们第二卫也行动吧，既然冈州水师战败，那刘隐刚刚上任，内部不稳，绝对没有力量再对外出击，可以让十三司去接触一下。”6翊看了一眼李孝常笑道：“传令下去，酌令殷红林率部立即南下赤岸，视情进占南海，逼近广州外围。其余各部横插广州北部，越过流溪河，进入花县境内，朝端州方向前进。” “交给我吧。”李孝常拱手一诺之后，飞出门去安排各部，而6翊本人也在随后将消息送到了高济手中。此时第三卫大军已经拿下了广州的港口码头，开始清扫广州外围的防御工事。因为依托珠江建城，所以广州城外水网密闭，而且护城河也直接和珠江联通，一段就靠近大海，让整个广州攻势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水师步步跟随，甚至于步军随时需要停下来，依靠水师就地搭桥才能够逐次前进。如此一来，整个广州的战事打到如今，第三卫实际上并没有打过多少打仗，基本上都在和沿途的道路作斗争。 “陈武，你这个消息应该设法散布到城内去，去吓吓刘崇龟，逼迫他开城投降。”高济在接到陈武送来的战报之后，微一沉吟道：“如今那个刘崇龟不是病重在床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了总该考虑考虑家族子嗣吧？告诉他只要开城投降，我保他子嗣无恙。” “得了大将军，您都耐不住性子了？”陈武见到高济一反常态，直接许出这种承诺，顿时哈哈笑道：“消息我已经安排人手送进去了，此时此刻只怕广州城内也已经翻天覆地了，但是就怕这刘崇龟会扛不住这种打击，彻底倒下去啊。到时候广州城内群龙无，这些乱兵一旦失去控制，说不好内部都先打起来了。” “这些事你不用管，我去找雷凌，实在不行，那就让舟师船队开过来，沿着广州南城给我铺出一条路来。”高济想了想之后，直接找到雷凌，让其将水师下属的各类小船全都开进了珠江，然后命令何兵和施崇信两部靠着水师的协助一天之内连续突破三道防线，将前锋直接送到了广州外城，和城中的静海军步军隔着护城河遥遥相对。 这种陡然间凌厉起来的攻势不仅仅让城内守军手忙脚乱，而且最重要的是也给了其他方向的兵马带来了可趁之机，几乎就在城内守军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何兵和施崇信两都身上，不惜调动城内兵马开出城外和他们展开争夺城外阵地的时候，高勋和柴再用两人也趁机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一举抢占了城外多处据点，并且打进了两座卫城，一下子将广州城外的连环防守体系彻底击破。各部在随后持续鏖战数日之后，终于6续接近广州本城。 而此时十三司散布的消息也逐步让整个城内各界坐立不安了，城外平南军大军压境，而且攻势变得越凌厉，而城内的消息也是满天飞，继东线增城附近大量的平南军开始往西跃进的消息不知为何被送进城中之后，西面一直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冈州刘隐所部，水师被平南军一扫而空，甚至于刘?本人都在海战之中被生擒。 这种消息已经传开就让所有人哗然不止，东西两面同时被挤压，援军更是还未到来就遭受重挫，广州如今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孤城。而且伴随着城外平南军逐步缩短战线，城内和外面的联络也已经近乎于中断，大量出城的信使不是被逼了回来就是就地被平南军击杀，尸骨无存，整个广州犹如被装到了一个闷葫芦里，彻底沉沦。 “大相公，不好了，城外平南军已经开始从南面攻城了，其他方向，平南军也在不断动攻势，我们的卫城和城外的防御堡垒快要坚持不住了。”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烟柱滚滚而起，平南军的火攻战术在城外挥的淋漓尽致，高济为了震慑城内的守军，有心将战事扩大，所以火油弹几乎是不要钱一般被送到各攻击部队手中，在水师的配合之下，不断掀起漫天的大火，其中甚至于高勋在随后更是一把火直接将一座卫城给彻底变成了火海，一上午的时间连续突破两座卫城，打的城外的守军是慌不迭的退守本城，再也不敢出城迎战。这种情况下，消息送到刘崇龟的病榻前，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消化这些消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半晌之后一口鲜血喷出，彻底昏死过去。 整个广州刺史府内一片大乱，所有人都慌了神，刘崇龟病情加重，而且被这个战况刺激昏迷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主官不能理事之后，广州城内的各级将领只得自行其事，开始自主对外。只是这样一来，各军缺乏调度，有主动出击的，有主张退守主城的，还有部分被围在城外的，见到援军断绝，索性直接就地投诚，整个广州局势在随后短短两日内迅糜烂，城内更是彻底乱成一团，无数豪门世家开始忙着自寻前路，纷纷找门路想要出城逃难。 “下令各部总攻吧。”城内大乱，城外平南军却在高济巡查了一圈战况之后，等到了总攻的命令，在雷凌几乎将手下能够派上来的战船全都调了过来之后，一场围绕着广州的攻城大战随即展开。 而原本就度最快的何兵和施崇信两人更是马不停蹄，甚至于连后方杨易的援兵都没有赶到的情况下，就直接率军起了总攻，并且作为第三卫的主攻方向，以两个都的兵力并肩作战，第十七都在何兵的率领下，跳进了广州的护城河，顶着城楼上猛烈的攻击，以人为桩，为施崇信的第十三都搭起了一座人桥，助其快进抵城下，然后竖起云梯蚁附登城。 第四百零一章 收复广州（下） “快，都给我上去扛木板木料，入水搭桥，命令舟师给我开过来掩护步军！”杨易赶到的时候，何兵和施崇信两人已经打的是如火如荼，各部将士犹如潮水一般涌到护城河边，部分士兵甚至于等不及上桥，索性直接跳河泅渡。这种场景让杨易顾不得其他，直接命令各部开始就地再次搭桥，在何兵的第十七都旁边，以舟师船队为前导，让士兵站在船上铺上木板，然后钉下木料为桩，一节一节拼凑，硬生生的重新修造了一座新的浮桥。 如此一来腾出手来的何兵也立即让士兵上岸参与攻击，一下子将整个南城的战事推进到了最激烈的阶段。虽然只是蚁附登城，但是隔着护城河，无数的弩炮和投石车却在一刻不停的朝着城楼上倾泻火力，无数的火油弹带起的烟柱甚至于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迫使城内兵马不得不以最快的度往南城驰援。 如此一来，虽然何兵三人的战斗打得异常艰苦，蚁附登城数次都没有取得实际战果，但是弩炮大队还是帮助他们打开了城门口的吊桥，如此一来另外一条大路的出现也让原本局限于一隅的战斗开始迅蔓延到了整个广州南城，在云梯之后，平南军终于可以动用其他攻城武器了，攻城锤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被后面的杨易给推了上去，随后不久令人牙酸的城门撞击声就持续不断的在南城外响起。 广州城的城防工事很坚固，而且经过不断整修之后，就算是城门都被换成了包铜的，所以这一下下的撞击短时间内无法取得什么成果，只能逼迫城内的守军更加混乱，南城攻城的重点还是集中在了随后从三架增加到了七架的云梯上。在杨易率部加入之后，一口气集中了三个都的兵力，让南城的平南军可以充裕到同时展开攻击，无数的士兵在弩炮和弓箭手的支援下，扛着盾牌咬牙一步步攀爬云梯，不断有人跌落下来之后直接将护城河的河面都染红了。 这一幕让何兵暴怒之下，直接抢过了先登的任务，亲自带兵突击，击中第十七都最精锐的数百将士跟随他一起，依靠着两架云梯的帮忙，硬是盯着城楼上不要钱一般的垒石滚木爬上了城墙。 何兵的这种不要命的做法算是为久攻不下的南城打开了一道缺口，在他上城厮杀之后，得到了掩护的各部逐渐有士兵不断上城，这些精挑细选的先登将士比起广州的守军要强悍太多，几乎是一人上城就能够就地掩护身后的云梯源源不断的输送援兵，如此一来在南城，这场大战在持续了近一天之后，终于在黄昏到来之前，进入了近身厮杀的阶段。 而此时在高勋和柴再用负责的东西两面，也得益于何兵这边的疯狂举动而逐步展开了攻城战斗，甚至于高勋这边，在火油弹开道，逼迫两队广州守军投诚之后，还一举抢占了护城河外围的两道阵地，依次为依托之后，第十六都的攻势甚至于比起南城主力兵马还要快，直接在半天时间里，趁着对方的精力都被吸引到南城的机会，悄无声息的在城楼下竖起了三座云梯，然后高勋亲自带队冲上了城楼。 这样一来，等于两面城墙被突破，大战一下子开始逐步朝着城内展开，平南军在持续不断战斗到深夜之后，三面城墙全部被拿下，城门大开之后，无数的主力兵马开始蜂拥入城，巷战开始在这座岭南巨城之中迅蔓延。 “大将军，刘崇龟可能撑不住了，我打算率领十三司暗卫就近突袭广州刺史府，看看能不能提前将其控制起来。”城外的战斗逐步转移城内之后，陈武也迅找到了高济，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可以，抓到刘崇龟之后，告诉他我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他投诚，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为难一个清官。”高济的话让陈武苦笑不止，但还是点点头，随后匆匆而去。此前刘崇龟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导致他后续的布置根本没时间施展。不过也诚如高济所言，刘崇龟本人是个清官，而且上任以来对于岭南各地的局势也下了一番功夫，维持住了岭南的整体态势，保住了广州的繁华，这也是他最后关头依旧想要将其从乱军之中救出来的原因。 此时城内的巷战在各处展开，陈武让城中的暗卫协助各部前进之后，直接找何兵要了一队人马秘密绕道潜入刺史府周围，然后趁着附近的守军几乎全都朝外而去的时候，一举突了进去。 有本地的暗卫引路，加上十三司在刺史府内还有眼线，陈武的度奇快，甚至于沿途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就直接冲进了刺史府内宅，将聚集在一起惶惶不安的刘崇龟的家眷一口气全给俘虏了。 “我是平南军将领，奉命前来找大相公。”陈武直接押着刘崇龟的儿子冲进了对方的房间，看着病榻之上强自支撑着坐了起来的刘崇龟，微微抱拳之后道：“我军已经进入广州，大相公为官清廉，素来为我等敬佩，所以值此乱战之中末将奉命前来，保护大相公及其刺史府主公安全。” “保护？难道不是俘虏吗？”刘崇龟此时面色潮红，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盯着陈武怒喝道：“你们平南军不守疆界，擅自出兵岭南，置唐皇圣谕为无物，尔等还有脸说敬佩？” “我家主公本就是先皇御封的南平郡王，有征讨南境之权，何来不守疆界一说？”陈武摇了摇头，直接道：“如今天下拨乱纷纷，各州郡各行其是，离心离德，我家主公征讨南境就是为了江山一统，难不成大相公也想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不成？如今广州城破已成定局，大相公久临病榻，还是不要管了，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可以直接向我家主公面陈，想来大相公不会不敢见我家主公吧？” “好，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南平郡王到时候会有什么高论！”刘崇龟猛然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倒是让陈武一惊，随即怒吼道：“快去找军医，赶紧抢救。”他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外面的喊杀声也逐渐由远而近，蔓延到了刺史府附近。 第四百零二章 威压岭南 “启禀6帅，好消息，第三卫已经打进广州城了，而且还俘虏了刘崇龟等一众广州文武高官。高大将军派人报捷，希望6帅尽快赶往广州坐镇。”十三司的消息一路传来，在汇报给6翊的同时，也开始让整个岭南各地为之震动。广州在岭南道境内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不仅仅是岭南五府经略使的驻地，更是整个岭南的精华所在。广州被拿下，实际上就意味着平南军经略岭南往前迈进了关键性的一步。 “立即把捷报上报主公，同时以平南军南征行营的名义传讯岭南各地，要求各地州郡立即向平南军就地投诚，否则大军一到，城破身死，绝不留情。”6翊和李孝常拍掌相庆，随后更是要求十三司迅将消息散布出去。 “6帅，看样子接下来的战事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了。”李孝常笑道：“我都想去广州看一看了，也不知这传说中的岭南第一大城到底长什么样子，听说那可是有数十万人口常住。” “数十万有些夸张了，但是也不远了。”6翊起身道：“上报主公吧，岭南府广州拿下，民政官员应当立即前来接手政务，广州理顺了，岭南也就理顺了，孝常兄赶紧启程吧，往西去端州，我马上带人赶赴广州。” 6翊和李孝常的第二卫匆匆分别，后者领兵从广州以北横插往西去端州，而6翊则不顾广州附近的其他城池尚未拿下，直接带着亲卫队从6上急行军一日一夜，迅进入广州城内。他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平南军南征指挥部开始正式入驻广州，并且以广州为中心，指挥各部朝四面八方进军。 这个消息在随后被十三司扩撒开来之后带来的震动和广州失陷的消息一样，直接让岭南各地开始迅沸腾起来，历来岭南各州郡因为汉化的程度比较差，所以实力都不强，而且人口稀少，气候环境恶劣，千年以来展度一直跟不上中原和江南等地，境内少数部族多而且很强势，造成了中原文明在此地展缓慢，经济实力也一直差了一截，不为中原诸侯所重视。即使到了如今，众人眼中的岭南实际上就是指广州一地而已，其他地方甚至于都直接被忽视了。 而也正因为如此，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时代，不论是黄巢起兵，还是中原纷乱，岭南各地对于大唐王朝实际上还是很恭顺的，历代唐皇不论何种境遇，命令传到岭南各地，都会得到比较好的执行，各地税赋也大多都会按时上交，成了后来帝都为数不多稳定的税源之一。 而如今广州被平南军拿下，岭南各州郡一项视之为领头羊的五府之先陷落，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依靠，而且从这一刻起，不论是冈州的刘隐还是其他州郡都需要直面平南军的兵锋，这对于很多连兵马都没有几个的州郡来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 慌乱、逃亡和不知所措成了随后几天内各地最广泛出现的现象，各大豪门开始纷纷夺路而逃，试图逃到别的地方，不少人北上进入黔中和湖南等地，更有不少人南下试图前往交州安南等地避难，甚至于连带着不少州郡官员都加入了其中。 “立即以主公的名义传讯岭南各地，对于投诚反正的各级官员，我南平王府会给予优待，各地官府在岭南各州郡教化百姓，劝课农桑，功不可没，只要不妄图割据一方，对抗我王府南征兵马，一律不会受大军袭扰。”这种现象连进入广州的6翊都没有料到，所以在十三司紧急传讯之后一面直接以南平王府和薛洋的名义给其他各州郡布公告，一面让十三司出动从北面拦截这些岭南各大家族逃亡黔中和湖南，同时命令水师出动，沿海巡逻，禁止逃难人口前往除了安南以外的其他地方，避免人口出现大规模外流。 实际上6翊出动军队拦截的办法还不如公告来的效果快，这些逃难的世家大族虽然被追回来不少，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逃了出去，反倒是一纸公告让那些跟着惶惶不安的下层百姓迅安定下来。毕竟在平南军经略岭南的这大半年来，南平王府的名声已经深入各地，让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如今公告一出，代表着这个南境最大势力的宣言更能让百姓信服，也更能让他们安心。甚至于有些偏远州郡，因为本身无力参与这场乱世割据争雄的盛宴，其州郡官员甚至于都已经暗暗做好了平南军一到立即投诚的准备。 而这一切的变化，在随后伴随着第三卫从广州开拔朝着附近各地征战的时候也被十三司传了过来，成了后来指导南征大军收复整个岭南的重要依据。 不过在此时，广州收复影响最大的还是珠江流域和西面的冈州等地，距离最近，需要直面平南军兵锋，而且本身和广州的依存度太高，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以广州马是瞻。广州被拿下，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向心力，原本还打算各地协防，抵抗平南军的想法也迅烟消云散。伴随着第三卫开始往四周出击，沿途所到之处，那些小城几乎是望风而降，一连几天时间里，第三卫进军神，直接拿下了增城以南，广州东北这片区域，彻底在6上将广州和循州等地联成一体，使得平南军水6并进的设想彻底实现。 “6帅，刘崇龟活过来了，真是吓得我一身汗，我还以为是末将一番话给他吓死了呢。”陈武这些天是最忙碌的人，不仅仅要安排人手协助接管广州，安抚民心，而且还要派出大量的十三司人员分赴各地传达6翊的命令，散布广州收复的消息，震慑整个周边的其他势力，更重要的是，还专门派人从杭州请来了名医，将刘崇龟从鬼门关附近给拉了回来。 “吓死了？我看是被你气死了吧。”6翊在旁边笑道：“他醒了也好，找个时间我去看看他，看看能不能说动他投诚。此人在岭南各地威望很高，官声也很好，广州军民对他很爱戴，依靠这一项就直接压的本地的几名牙将不敢动弹，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6帅，我有个办法，你看成不成。”被6翊调侃了一句之后陈武也心头一动，摸了摸脑袋道：“弄假成真，6帅觉得如何？” 第四百零三章 劝降的办法 “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啊，你们的刘大相公，被我军从杭州请来名医，已经救过来了。”广州城内的战俘营里，因为后勤部和民政官员还在路上，所以暂时交给了第三卫杨易所部看押。而在一大早，杨易直接找到了被勒令出操的各部人手，告诉了他们刘崇龟的病情。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迅让所有人精神一振，这些人很多人已经选择任命，也有不少是自暴自弃，以为平南军要将他们卖掉当俘虏，只有少部分人看着往来的平南军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一心要加入其中。但是不论是谁，对于刘崇龟却都有一种崇敬的情义，后者来到广州之后整军经武，改善广州静海军的待遇和装备，竭力打造一支强军，而且对于百姓也很好，多次打击世家豪强，为百姓张目，在这些中下层官兵心目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也得到了他们的爱戴。这也是明明刘崇龟病重在床，广州城内没有主心骨，但是这些将士依旧自守城，和第三卫拼死拼活的原因所在。 而此时杨易宣布这个消息无疑让所有人的心思都瞬间凝聚到了刘崇龟身上，那为的几人更是难得的朝着杨易拱手道：“多谢你们救助刘相公，我等拜谢。” “不知我们能不能去看望一下大相公？”刘崇龟的亲兵卫将此时挤了过来，带着一丝期盼道：“杨将军请放心，我们不会捣乱，只是看一眼，看看大相公无碍，我们马上就退出来。”他的话一出口顿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甚至于为的这几人直接就跪了下来道：“请将军通融一二，我等久受大相公恩情，得以活命全家，此生无法再为大相公效命，只求能够见见他，看他无恙我们就退出来，保证不捣乱。” “你们起来吧，快起来。”杨易点了点头，将众人拉了起来之后笑道：“你们的请求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我答应了，不过不是现在。”他看了一眼众人有些失望的表情笑道：“刘相公刚刚被酒醒，身体虚弱，再加上他年事已高，不能再受刺激，所以暂时不能见人，不过大夫也说了，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尝试着下床走动，到时候你们再过去料想应该就没事了。” 他的这一番话让众人欢呼雀跃，所有人对于他都是再三道谢。这一举动也彻底打消了这连续几天战俘营内的对抗情绪，甚至于在随后，这些人主动开始配合杨易的管理，不仅出操开始正常，不少人还在拐弯抹角的向巡逻士兵打听能不能加入平南军的事情，一下子让杨易头疼的问题被迅解决。 这个消息传到6翊和高济耳中的时候，两人看着陈武是哈哈大笑，高济拍着对方的肩膀止不住的笑意道：“快说说，你的弄假成真第二招出来了没有啊？要不要帮忙？” “那肯定要帮忙啊！”这两人无良的笑容让他也有些无奈，直接摊手道：“你们一个是南征主帅，一个是统军大将军，这事情你们不出手，我一个小喽啰怎么办？” “你还是小喽啰啊？你们十三司的级别可是比军中要高一级，你一个营正都是都指挥使的级别了，你要是小喽啰，那我就干脆回家种地算了。”高济瞪了对方一眼，直接道：“快说，后面的办法，我很好奇。” “我找人模仿刘崇龟的笔迹写了一封公告，准备明日贴出去。”陈武饶了饶头笑道：“意思就是他已经投诚我南平王府了，号令城内不要抵抗，放心归顺平南王府，然后解释了一番我们的新政。” “办法是好，不过得改一下。”6翊在旁边点了点头道：“我们的新政可以不写或者一笔带过，要把重点放在好找民众百姓归顺，不要对抗。平南军奉命平定南境，我南平王府是接到了唐皇的旨意的，这叫名正言顺，岭南各地官府接到公告之日起应当立即往广州送达邸报公函，表明态度，争取早日结束岭南战事，恢复大唐新秩序。” “交给我，我马上去办。”陈武点头一笑，随即匆匆而去，他的度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数百份刘崇龟亲笔所写的公告就迅出现在广州城内的大街小巷，甚至于还有不少的士兵沿街敲锣打鼓，不断宣读这份公告，一天时间就让整个广州三十万人全都知晓了刘崇龟投诚的消息。这一下直接让整个民间开始沸腾不止。刘崇龟在广州城内有着独特的地位，百姓很爱戴，这一点从刘崇龟被俘开始就不断有百姓前往平南军大营门口求情，几天来是络绎不绝的景象就可以看出。 而此时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更是让这些百姓心头松了口气，纷纷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谁来广州都差不多，但是刘崇龟是个好官那就应该有好报，如今他选择归顺南平王府，那么这些人也就名正言顺的跟着开始归顺，所以很多百姓当场表示要跟着刘崇龟一起为南平王府效力。原本民间因为大战影响而惶惶不安的民心也一下子得到安定，而且在平南军随后不断放出以刘崇龟的视角解读南平王府新政之后，这些百姓迅转变态度，开始庆幸刘崇龟有先见之明，看到了明主，而他们也找到了好归宿。这几乎是一夕之间，大多数的底层百姓开始风头一转，迅靠拢平南军，并成为其维护广州城内秩序的坚强后盾。 “好了，接下来该我们上场了。”外面生的事情6翊和高济是了如指掌，对于他们来说，广州城的变化能够迅影响到其他地方，所以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按照陈武的安排开始朝着刘崇龟所住的院子而去。 “大夫，这大相公如今身体如何？”6翊走进来的时候，刘崇龟的家人正好送大夫出来，被6翊看到之后当即问道。 “6帅请放心，大相公的病情已经稳住了，剩下的就是调养，若是不出差错，半月之内就可以下床行走，后续再调养个一年半载的，足以恢复如初啊。”这大夫是陈武直接从杭州军医处接过来的，是刚刚成立的太医院的席太医令之一，所以对于6翊等人很熟悉，闻言拱手，一句话也将6翊的身份给说了出来，直接让旁边刘崇龟的家人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第四百零四章 木已成舟 “您是平南军的主帅？”刘崇龟的儿子刘学坤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您不是——” “觉得不像吗？”6翊和高济相视而笑，随即道：“好了，大公子也不用惊讶了，我便是6翊，带我去看看大相公吧，有大喜事要告知他。” 刘家人手忙脚乱的在前面引路，刘学坤亲自上前带着6翊两人走进了刘崇龟的卧室，他们倒是对于平南军没有太大的恶感，而且对方也很仁义，直接不惜代价从杭州请来大夫为刘崇龟治病，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惊魂未定的刘家人感激不已了。 “呵呵，大相公，看起来病情好转不少啊，那本帅也就放心了，我家主公可是交代过了，一定要确保大相公无恙呢。”6翊进去的时候，刘崇龟正半躺在床榻之上，旁边两个侍女伺候完汤药之后，正在房间里收拾，见到6翊等人进来，被两人那一身戎装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不敢动弹，倒是刘崇龟本人闻言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父亲，这位是平南军的主帅6翊，这位您认识，是高相公的家人，高济将军。”刘学坤急忙在一旁边说话，但是刘崇龟却闻言冷笑道：“刘某好大的面子啊，劳动两位南平王府的主将前来问候，真是感激不尽啊！” “呵呵，大相公还是一如从前啊！”6翊朝着高济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笑道：“我叔父让末将向大相公问好，请大相公静养身体，他在杭州等您过去呢。” “哦，高郡王也归顺南平王府了？”刘崇龟好像对于高骈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所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才有些叹息道：“没想到连他也变了，当年不可一世的高大将军，如今竟然也能够对别人拱手称臣，世道真是变了啊！” “不是世道变了，而是民心变了。”高济在一旁笑道：“大相公您不也是一样吗？一份安民告示加一份告岭南道各州郡书可是写的让权义热血沸腾啊，如今岭南一统在即，各地百姓欢呼雀跃，盼我王师抵达，犹如盼星星盼月亮，这些可都是大相公的功劳啊！” “你说什么？什么安民告示？什么告岭南道各州郡书？”高济的话让刘崇龟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何时布这些东西了？” “是吗？”高济故作诧异的看了一眼6翊，随后又看了一眼对方道：“这如今广州城满城都是贴着大相公布的安民告示啊？还有其他各州郡也都收到了大相公的告各州郡书啊，那些州郡刺史可都是唯大相公马是瞻啊，如今我平南军可是收到了好几封归顺降表了。6帅，你今早不是还收到过一封吗” “启禀6帅，外面城中十七家商户大家来探望大相公，还送来了礼品，您看——”高济的话让刘崇龟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陈武就匆匆而来，也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大公子，可否麻烦你一下，随陈将军出去答复这些商户一声，就说大相公刚刚醒转，需要静养，若是想探望，可以十天以后再来。”6翊直接朝着刘学坤点头，后者毫不迟疑，和陈武直接出门而去。 “大相公不信请看，这该是大相公的笔迹吧？”高济在两人走后，忽然掏出一份文告，笑道：“我们可没有代笔，这是大相公您亲笔所书。”他将告示展开之后，上面的字迹让刘崇龟目瞪口呆之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这份告示是怎么回事如何能够瞒得过他？但是对方的这份心思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利用自己的名声安抚百姓，安定广州，这本身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诚如6翊所言，如今平南军已经进入广州，自己也成了对方的俘虏，战争已经结束了，而这份告示一出，基本上所有人都知晓，自己归顺了南平王府，木已成舟，就算是自己再站出来解释，也难以说清楚了，更何况，刚刚自己的儿子那般态度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这般伎俩难道不嫌丢人吗？堂堂的平南军主帅和统军将军，南平郡王手下的干才，这些事情若是说破，只怕外人会觉得平南郡王手下的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吧？”刘崇龟看着两人，忽然脸色一振，一句话说的高济没反应过来，但是6翊却直接笑了。 “所以我们两个这不是来求大相公了吗？”6翊直接坐在一边道：“我二人如此这般，不为各人功名富贵，不为平南军增添战绩，而全都是为了这满城的百姓。为百姓，那就不用理会外人如何评说，公道自在人心。这虽然比不了大相公受人爱戴，但是我等军旅粗人，只要能安定百姓，恢复广州秩序，那也顾不得其他了。至于我家主公，更是不会在意这些，大相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这一番话说的刘崇龟哭笑不得，原本自己是打算嘲讽一下对方，结果6翊直接顺着话直接接了下来，反过来安慰自己了。不过这番话倒也让刘崇龟明白了6翊的决心，以及平南军的初衷，所以脸色缓和了不少。 “郡王爷不在广州，这番心思他也能明白？你难道不需要上报吗？”刘崇龟看着眼前的6翊和高济，忽然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们两个手握重权，执掌平南军南征主力兵马，可谓是权倾天下，已经是当今最耀眼的将才了。如今更是直接先斩后奏，难道不怕郡王爷猜忌吗？” “大相公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而且也太不了解我家主公了。”高济在旁边直摇头道：“6帅自从领兵出征，我家主公就从未干涉过前方任何军务，而且对6帅更是放权到了极限，前线一切事务6帅均可以点头做主，而且紧急时刻，还直接可以南平王府和我主的名义对外布训令公告，我家主公也从未见疑。大相公若是不信，等病好之后可以直入杭州，到时候您就知道我家主公的为人了，他可是和您见过的所有君主都大不相同。” “扶我起来吧，既然你们撒下了弥天大谎，少不得我要去替你们收尾，不然的话6帅的这番苦心岂不是要白费了？”高济的话让刘崇龟沉默良久，忽然朝着身边的家人招手，一句话却让6翊和高济相视而笑，急忙起身上前搀扶。 第四百零五章 收拾人心 刘崇龟强撑病体出现在世人面前，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是其和6翊等平南军高级将领站在一起，却让所有人都迅察觉到了其中的意思，那一瞬间，所有人心头的疑惑全都打消了，并且伴随着这些人的离开而传遍了整个广州城。刘崇龟病情好转，而且还和平南军主帅会见了探望的豪商代表，这个消息让整个广州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恢复了生机，百姓开始重新安定，各家商户也纷纷重新开业，昔日繁花似锦的广州城又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6帅，主公来了。”6翊在处置完广州之事以后，正准备让高济率军北上，从第二卫和第四卫中间往西北方向前进，就见到陈武匆匆进来，一句话吓得连他都直接站了起来，“主公怎么来的？” “我哪知道？几位王妃也跟过来了，看样子想是出游的。”陈武在旁边脸色古怪，但是这话却6翊直摇头道：“主公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游都出到前线来了？算了，快，叫上权义，随我迎接去。”他将大营设在了光州城外，此时正要出去，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后，薛洋那爽朗的声音直接传了进来：“不用迎接，我自己进来了。” 话音刚落，薛洋就直接走了进来，身后陈潇潇四女赫然在列，一众人走进来的时候，让6翊和陈武急忙手忙脚乱行礼，6翊更是苦笑道：“主公，您和王妃过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末将也好去迎接啊？这个时节从海上走风浪大，主公您是万金之躯，可不能涉险。” “好了，快坐吧，都是自家人，说的那么客气做什么？”薛洋微微一笑，随后拉着6翊笑道：“我是送常浚来广州赴任的，顺道来看看你。” 他带着陈潇潇等坐下之后，6翊见到常浚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笑道：“主公是想看看这岭南第一巨城了？” “确实有这个想法，过几天，兴夏他们也会启程南下，到时候看看这广州和岭南的治理方略该如何启动。”薛洋点了点头，招呼众人坐下之后笑道：“刚刚陈武说，你们把刘崇龟给说服了？我本打算让常浚出手，他和王徽几人在长安和刘崇龟相熟，现如今看来算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主公别看我，这是十三司的主意。”6翊摆手笑道：“刘大相公确实已经归顺，只不过他大病未愈，如今在府中将养，所以这广州政务无人处置，幸好主公带着常相公来了，不然末将可要头疼死了。” “你少来，这些天难不成你还把政务都丢下了不成？”薛洋白了对方一眼之后自己也笑了：“常浚，人家在催你呢，稍时准备一下，随我入城，去看看刘相公，看看能够让岭南道百姓爱戴的经略使到底长什么样。” “我也有数年未曾见过刘相公了，正好我们也去看看。”李稚妍在旁边一笑，众人和6翊等说话片刻之后开始进入广州城，沿途所有将士几乎是自的前来为薛洋站岗护驾。伴随着平南军的声势越来越大，薛洋也不再亲自领军出征了，所有除了跟随从舒州起家的老兵之外，大部分将士都不曾见过自家这位主公，所以一个个都是脸色激动，看着眼前走过去，朝着所有人含笑以对的年轻人，充满着崇拜的神情，随后更是齐声欢呼，让整个广州城都陷入了山呼海啸的海洋之中。这般景象也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广州百姓出来围观，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这些平南军将士都在迎接什么人，阵势居然这么大，沿途更是不断见到各级将领来回奔驰，甚至于高济都直接亲自坐镇，带着第三卫全军将士在城内隔开了一道人墙，保障薛洋出行。 “权义，你可是清瘦了不少啊，没被6翊这家伙欺负吧？”薛洋在见到对方之后直接拉着他把臂而行，一句玩笑直接让高济心头一暖，跟着笑道：“主公说笑，6帅怎么可能欺负末将？就是主公您这来也不招呼一声，害得末将都不知道，也不曾去迎接，实在是罪过。” “罪过什么，你要怪就去怪常浚。”薛洋是毫不犹豫把锅甩给了常浚，自己看着两侧的百姓挤在第三卫将士都在好奇的探着脑袋看向自己，顿时朝着众人招手，一个随随意意的动作却让所有百姓心头莫名的一振，纷纷朝着身边的第三卫将士询问这位走在最中间的年轻人的来历。片刻之间，所有的百姓都开始自动跪伏在一边，朝着薛洋行礼。他这位南平郡王的身份也迅传开，让整个广州城都开始为之沸腾。自天宝年间之后，广州还从未迎来这么高爵位的人前来，而薛洋那亲和的面孔和动作更是让无数百姓很自然的和他拉近了距离。 “这可能是大唐开国以来，最没有架子的郡王爷了。”李稚妍跟着陈潇潇身边，低声一笑。她们本来有6翊准备的车架，但是在入城的时候却放弃了，直接跟着薛洋步行入城，也正因为如此，才见到了眼前这般景象，所以不由得微微一叹。 “姐姐以后看多了就知道了。”陈潇潇一笑，随即低声道：“以前子啊舒州的时候，他身为舒州刺史，还大早晨的出门买吃的，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就是，姐姐不知道，夫君的性子确实和常人大不相同，好像天生就能和百姓打成一片。”张沐雪难得在旁边插话，但是一句话却说的李稚妍眼神微微一凝，再看向前面那道挺拔的身影的时候，眼神之中跟着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 “举手投足之间人心尽收啊。”杨若兰拉着张沐雪笑道：“夫君果然是好手段，由此一举，广州从此尽归夫君所有了。”她是心有感慨，当年黄巢起义的时候也曾有振臂一呼，万众跟随的场景，但是却和今日截然不同。薛洋什么都没做，却只靠自己一人之力彻底收拢人心，让广州百姓自动拜倒在地。 “主公，这便是刘相公家的大公子刘学坤。”众人一边走一边跟着薛洋不断的和百姓打招呼，甚至于还时不时的停下来和百姓聊几句，这种走走停停之间带来的效果却非常大，以至于那些有幸能够和薛洋说几句话的百姓随后纷纷被人围在了中间，不断的有欢呼声从人群之中传出。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高官尤其是这种王爷更是充满了一种天然的敬畏，再加上如今薛洋的这种态度更是让百姓感受到其中的亲切和和善，所以在6翊向他介绍刘崇龟之子刘学坤等一众出迎的刘家人的时候，这些百姓一瞬间在刺史府门口爆了无数的欢呼，纷纷朝着薛洋行礼不止。 第四百零六章 冈州事了（上） “常浚，你和刘相公交接一下，然后就走马上任吧。”刺史府内，薛洋看着刘崇龟笑道：“大相公安心养病，岭南之事交给常俊即可。待本王回返杭州之时，会接你一同回去，协助严先生，执掌我南平王府律法，不知大相公以为如何？” “多谢王爷厚爱，微臣领命。”刘崇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下定决心之后就毫不矫情，当即结果了命令。 安排完政务，薛洋也就没有再耽误刘崇龟的修养，将广州的一切事务全都交给了常浚，后者和刘崇龟本就相熟，在长安为官之时就曾认识，交接起来也很方便。而他自己确实是带着陈潇潇四女在附近游玩了几天，算是没有辜负漂洋过海来此地一趟。 不过他这种轻松惬意以及本身来广州的消息却在一夜之间迅开始从广州往其他州郡扩散，当其冲的就是临近的冈州等地。在李孝常率军直接进入花县之后，第二卫大军开始频繁越过广州边界进入冈州等地，只是顾及到陈武那边还在等待消息，所以暂时没有出手，但是大兵压境带来的那种沉闷和不安却让冈州所有人有着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如今薛洋本人亲自现身广州，让这种压力一下子增加到了极致，对方身为南平郡王，手握重权，是当今天下名副其实的第一诸侯，再加上如今平南军在整个岭南攻城略地，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够摄其锋芒。他的到来让整个岭南所有的州郡大员都在猜测其中的意味。 “大兄，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是该拿个主意了。”冈州城内，刘?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兄长叹息不止，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主意。广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震惊不止，薛洋的现身不仅仅让广州城内的百姓迅安定下来，开始恢复正常秩序，而且在消息传递出去之后，对于他们这些诸侯的压力更是空前的，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扛得住平南军的兵锋了，自然也没人能真正忽视薛洋南下广州的事实。 “启禀刺史，不好了，平南军水师，水师战船又来了。”刘隐尚未来得及说话，外面亲卫匆匆而至，带着一丝惊慌道：“整个海湾都被堵住了，他们，他们的战船太多了。” “来的倒是时候。”刘隐点了点头，挥手打走亲卫之后朝着刘?道：“你立即出去散布消息，就说我病倒了，刺史府所有事务全部由你来打理，然后暗中聚集所有兵马严正以待。” “啊？大兄你这还是要对抗平南军？”刘?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道：“我冈州拿什么——” “你急什么？我是准备镇压叛乱，看看有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捣乱。”刘隐瞪了对方一眼之后继续道：“我隐身背后，你在前面，如此一来该跳出来的人都会跳出来，到时候一网打尽，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冈州。” “大兄英明，我这就去办。”刘?恍然大悟，随后匆匆而去，开始将刘隐病重不能理事的消息散布出去。这无异于在原本就混乱的冈州城中再次掀起了一场大风暴，刚刚广州那边传来了南平郡王亲临广州的消息，这边平南军水师就直接开到了冈州海湾之中，在失去了水师船队之后，冈州根本就没有力量阻拦平南军水师的靠近，甚至于在这种庞大的战船面前连防守的力量都没有。 而正是在这种人人自危，惶惶不安的时候，刘隐这位冈州地区的主心骨却一下子病倒，等于让冈州乃至于附近的刘氏子弟控制的州郡一下子慌乱起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想方设法打探刘隐的病情，同时想要探听刺史府最终要如何应对平南军的来袭。如今摆在冈州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负隅顽抗，被平南军水6并进，彻底剿灭，要么就是举手投降，如此一来说不得还能得到善待。毕竟刘崇龟此前的那份告岭南道各州郡书里说得很明白，平南军对于愿意投诚者，一律都会善待，而且他本人就是一个例子，还得到了薛洋的亲自探望。 “二将军，刺史如今病重不能理事，不知二将军如何应对海上的平南军水师？我等靠海而生，手下使役也都是常年在海上行船，若是被人堵住了出海口，那岂不是要饿死我们这些人？”刘?这边刚刚将冈州城内的几家富商放了进来，结果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开始质问起了对方。 “那以海大家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刘?看着对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芒，“我已经命令手下军兵做好了准备，随时待命出击，还请诸位放心，定保你们无虞。” 刘?的保证没有让大家安心，刚刚开口的海大家更是直接开口道：“二将军真的以为我冈州还能打下去吗？我军有多少兵力，平南军有多少人？如此对抗，岂不是枉费了刘大相公的一番苦心？我冈州距离广州只有一箭之遥，平南军如今占据广州，大军西进，朝夕至，我等如何有对抗的本钱？” “那照你的意思？让我举手投降？”刘?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我只是临时代替兄长理事，你说的这些话我可做不了主。更何况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你们是打算投诚，换取家人平安，但是保不齐别人不会这么想啊，我既然领受了军务，那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冈州陷入混乱。所以诸位，你们的意思我已明白，待到大兄病势好转，我会如实上报的，诸位请回吧？” 刘?的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是对方很显然却没有再给他们思索的机会，直接起身送客，随后更是让军兵在城池各处巡逻，摆出了一副据城死守的架势。 也正因为如此，在刘隐抽身幕后的时候，刘?的这一番举动直接导致了整个冈州开始陷入迅分化，各方势力纷纷登场，开始不断劝说刘?，让其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第四百零七章 冈州事了（下） “刘?这小子一直以来不都是领兵的将军吗？怎么应付起这些事情来这么厉害，我看比你这个兄长都要厉害。”刘?在城内不断有人拜访，试图说服这位在关键时刻掌权的少年将军的时候，冈州城外的海面上，何胜却看着眼前面色严肃的刘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还是有些年轻，太过于急躁了一点。”刘隐在旁边听到这句话之后苦笑道：“冈州城内各方势力大多就是如今岭南剩余州郡的代表了，指挥使只需将这些如实上报6帅，必可为我大军扫平岭南提供帮助。” “这事留着你自己到时候跟6帅说吧。”何胜转身朝着对方笑道：“如今我只关心冈州，你有什么招赶紧使出来吧，连十三司都在等着你话呢，不要耽搁了，主公如今就在广州，你要是处置的快，说不得还能在广州见到他。” “也好，今夜时分，烦请指挥使命令船队靠岸，拿下冈州码头，我已经让二弟做好准备，冈州守军稍稍抵挡之后立即后撤至城中，如此一来，城中的那些人必然会下定最后决心。”刘隐在旁边拱手肃然道：“到时候下官秘密潜入城中，调动人手，暗中出击，扫平这些祸患，将冈州打扫干净。” “嗯，你放心，我已经让十三司飞去通知步军，按照第二卫的行军度，估计也就这两三日功夫，即可抵达冈州城下，到时候这些人就在也翻不了大浪了。”何胜说到这里忽然看了一眼对方道：“我听说你那几个兄弟好像心思不一啊，你打算怎么办？” “指挥使放心，我刘家的事都是私事，定然不会耽误平南军的大事，关键时刻，我会分得清楚的。”刘隐闻言脸色一黯，但是随即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朝着何胜肃然拱手。 “那好吧。”何胜点了点头，随后命令各部开始快朝着冈州而去，于当天夜里突袭冈州码头，无数的火油弹在冈州城外炸响，照亮了整片天空，也让原本就处于风雨飘摇当中的冈州城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尽管外面刘?带兵在码头展开了激烈反击，但是这种规模的战斗还是打的守军措手不及，大火熊熊之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所以守了半夜之后，刘?只得无奈率军撤回城中，紧闭城门死守，同时以刘隐的名义飞给新州等地传讯，号令各部极驰援冈州。 “大兄，城中的情况我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就等着你回来呢。”刘隐是昨夜趁乱入城的，等到刘?率军回撤城中之后，兄弟二人才在府中相见。刘?简要的将自己这两天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之后道：“大兄，如今我们该怎么走？平南军那边可有命令传来？” 刘隐点了点头道：“从明日起，将城中一切异己势力全数拿下，同时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将消息锁死在冈州境内。” “大兄这是行动了？”刘?又惊又喜，不过随即却皱眉道：“那三弟他们呢？他们可未必会同意归顺平南军，而且据我判断，他们也不会派兵驰援冈州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泷州，劝他不要负隅顽抗，随你我一起投诚。”刘隐点了点头，但是这句话却让刘?一下子坐不住了，直接摇头道：“此事不可，大兄你如何能够在此时前往泷州？你不怕——” “怕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三弟那胆子还敢对付我不成？”刘隐摇了摇头道：“更何况只要你在冈州和平南军汇合，那他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会自绝前途。回来之前我已经在指挥使面前保证过，不能因私废公，所以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赶紧行动吧。” 刘隐的话让刘?叹了口气，但却不敢再说什么，起身匆匆而去开始迅布置人手，暗中将此前劝说自己全力反抗，并且信誓旦旦说会设法联络外军前来驰援的那些家族、商户全都监视了起来。 而此时十三司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相对于刘?在明面上一举一动和都要受到无数人关注不同，十三司暗地里查获的消息却真的如刘隐所言，这些家族商户的背后基本上就代表着此时此刻岭南道剩余州郡对待平南军的态度，亲善者已经做好了归降的准备，就等着平南军一到便开城投降，而那些负隅顽抗之人却一个个暗中串联，试图通过联合行动来抵抗平南军的进攻。 这份消息送回的同时，也代表着对这些人动手的时机已经到了。所以这一次不仅仅刘?带着大军在城内行动，十三司也出动了人手，将这些大家族的秘密据点一一撬开，提前将对方的后路全部断掉。 这样一来，一时之间无数人被如狼似虎的大军抓获，然后直接送入军营之中看管，整个白天，冈州城中，大军往来无算，所有人都不清楚刘?到底是什么心思，这些人被抓到军营到底会有什么命运。 而且此时刘?一改此前亲和的面孔，直接拒绝了所有人前来拜见的要求，只是让亲卫传出一句话，所有人安心等候消息，然后就开始我行我素，不断调动大军或者是继续抓捕城中的部分大家族，或者干脆配合十三司，攻打那些隐藏起来的据点，将查获的无数资财全都带回了刺史府。 “虽说有些仓促，但是冈州总算是事了了。”这一切整整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冈州百姓算是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在外界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内部刘?却搞起了恐怖统治，直接对往日里的这些大家族下死手，而且是毫不留情，这样一来是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也就在此时，刘隐却微微一笑道：“明日一早，平南军必到，到时候冈州就交给你了，我连夜出城去泷州，希望你我兄弟还能再见。” “大兄放心，三弟若敢对您不利，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刘?躬身下拜，朝着兄长行礼，那一脸的肃然更是让刘隐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父亲临终前不是说了吗，我刘家兄弟一定能够同舟共济的。你安心将冈州完整的交出去，交到平南军手中。” 第四百零八章 流失内讧 文德元年十一月二十一，冈州城北，殷红林的第二都以急行军的度朝着冈州疾驰而去，一连行军一日一夜之后终于于清晨时分赶到城下。虽然如今是隆冬时节，但是在岭南，却感受不到半点冬日气息，甚至于殷红林本人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好在完成了李孝常下达的紧急任务，第二都前锋开始和城门口的刘?所部联络上了。 “罪臣刘?，拜见将军。”刘?只在十三司暗卫的简单介绍之后就匆匆向殷红林行礼，姿态摆得很低，倒是让对方有些好奇。为了照顾刘氏兄弟的情绪，李孝常特意让第二都前来，就是因为殷红林比起其他将领，性格要好很多，长期跟在他身边，也很有学识。 “刘将军请起，你我不用客气。”殷红林将对方扶起来之后，有些诧异道：“不知令兄何在？大将军命我急行军前来，为其助阵，震慑城内各方势力，他如今在何处？” “家兄已经前往泷州招降三弟刘彦去了，命末将全权主持冈州事务，等待平南军前来接手。”刘?带着殷红林一边走一边苦笑道：“家父临终前，将刘氏兄弟分到各州坐镇，他们手中都有兵权，其中泷州兵力最多，而且还有悍将王定保辅佐，家兄恐其有变，故而决定前往劝说。” “他带了多少兵马前去？”殷红林大吃一惊，王定保和泷州之事他得到了十三司的传讯，了解过一点，刘彦也就算了，但是那王定保可算是一员战将了，而且这两人对于平南军的态度可没哟刘?和刘隐两人好，此前就好几次要率军前往冈州助战，只不过手下都是步军，所以被刘隐给拦了下来。而且，泷州地形复杂，刘隐若是前去只怕后果难料，更何况，冈州刚刚归顺，刘隐如此而为，让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孤身一人，冈州兵马尽数在此，请将军检阅。”刘?见到殷红林心思不定，以为对方是觉得刘隐是临时改变主意逃亡而去，当即道：“将军放心，我大兄早已经心向南平王府，断然不会在此时做出这等降而复叛之事。” “你误会了，本将不是这个意思。”殷红林听到对方只是孤身一人前往，当即摇头道：“令兄独自前去难道不怕自己一去之后被人扣押吗？你三弟的态度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而且泷州既然兵多将勇，就该等待我军前来之后再作计较，我平南军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之辈，就算是泷州出现变故，也断然不会怪到你兄弟二人身上。” “将军，末将在家兄临行之前已经劝过了，但是家兄言道，父亲临终嘱托，刘氏兄弟同进同退，不可丢弃一人。”刘?摇头叹息道：“所以家兄才会决定前往劝说兄弟放下成见，和我等一起投靠南平王府。” “算了，我马上上报大将军，你做好准备，一旦大将军有回应，你立即随我一起，去泷州，唐若事有不济，必须马上兵进泷州。令兄可是我家主公跟前有名之人，刘大相公此前还专门提起过，不能出任何意外。” “是，一切谨遵将军命令。”刘?这边不敢怠慢，除了带着殷红林快入城接收一切之外，自己本人更是亲自坐镇军中，将原本的冈州守军聚集到一起，随时等待命令出击。而与此同时，十三司更是紧急将消息传递到泷州境内，让泷州那边的暗卫设法搞清楚刘彦和王定保两人如今的态度和境内守军的备战情况。殷红林是根本就不相信刘隐能够劝说这两人一起归降，所以一早就开始准备。 事实上此时殷红林的汇报刚刚离开冈州城，那边刘隐就已经进入泷州地界，他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劝说刘彦和王定保投诚，所以根本就没有隐瞒身份，很快在还没入城的时候就被对方得知。 “大兄独自前来，难不成冈州有变，被平南军攻破了？”刘彦这边是不知道刘隐和冈州的消息，所以见到他独自一人入城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就要让王定保去准备兵马，准备反攻冈州。 “三弟，你怎么还如此急躁？都是领军坐镇一方的人了，毛毛躁躁可不成，听我把话说完。”刘隐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定保摆手道：“定保你也坐吧，冈州无碍，你们不必紧张。” “大兄，你可是吓了我一跳啊。”刘彦在旁边笑道：“看你一人前来，二兄也不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明显轻松不少，但是旁边的王定保则有些疑惑道：“大公子独自前来泷州，是否是有其他事？” “确有大事要说。”刘隐也不隐瞒，而且他对于刘氏地盘内的掌控力度也非常自信，所以直接开口道：“冈州水师战败之后，平南军的船队已经开进了冈州码头，而广州失陷之后，平南军也是大军压境，所以我已打定主意，率军归降南平王府，今日前来便是要和三弟一起安排泷州守军，尽快开到冈州，避免平南军引起误会。” “大公子为何如此悲观？”刘隐的话刚落下，王定保直接起身，勃然色变道：“我军如今尚且握有泷州、新州、封州三州之地，手下精兵强将足有数万之众，背靠大山，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军，为何大公子只是水师战败就仓促决定投诚？这传出去不是让人耻笑大公子骨气不高吗？” “水师乃是冈州命脉，也是我等能坐拥数万大军之根本。”刘隐摇头道：“没有了水师，就没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以泷州之贫瘠，定保以为能够养军两万余吗？而且泷州地处西陲，汉民不多，其地多哩人，税赋不足，兵员不广，我等和哩人之关系也并不好，昔日也曾多次镇压，如今危急关头，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们能帮到我们吗？” “大兄说得有理，但是这冈州等地可是父亲留下来的基业，就这么白白送出去岂不可惜？”刘隐一番话说得王定保没办法再继续了，但是那一对虎目之中却闪烁出一丝不甘和愤怒，而旁边刘彦的一句话则更是让他一瞬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只听得对方继续道：“如今我们虽然没了水师，没了财富，但是岭南各州郡我们可以派人联络，组成联军，共同对抗平南军的入侵啊。” “晚了，我已经让你二兄打开城门，让平南军入城了。”刘隐摇了摇头，一句话说得在场两人霍然起身，王定保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道：“大公子您怎么能如此草率行事？” 第四百零九章 刘氏内讧（中） “那你以你的意思，能打赢平南军？”刘隐看着王定保，声音一下子也变得陡然高亢起来道：“既然打不赢那为何要打？岭南也是大唐的疆土，如今南平郡王手握唐皇圣旨，有征讨南境之大权，我等贸然对抗那就是在对抗朝廷。更何况，如今连光州的刘相公都已经投诚，归顺南平郡王帐下，我刘氏一族德薄威丧，如何能够以一隅之地对抗十数万大军？如今左右皆是平南军，水师一丧，前路尽失，再顽固对抗，那岂不是拿这四州生灵百姓的身家性命去以卵击石不成？” “大公子，末将说不过你，但是我想说，若是要我投诚，除非他平南军在战场上打赢我手中的长枪，否则任何人来都休想让我拱手让出泷州之地。”王定保被刘隐疾言厉色的话说的语塞，一怒之下直接拂袖而去。这一刻他甚至顾不得刘隐的身份，这一幕也让刘隐脸色一沉，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三弟刘彦，后者急忙道：“大兄莫要着急，这王定保的性子您难道还不知道吗？从来都这样，从前和父帅顶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别急，我去劝劝他。你先在这府上住下，反正平南军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刘彦匆匆安排好刘隐休息之后自己迅出门找到了王定保，在旁边道：“定保，你对大兄的态度有问题，莫要如此，如今大兄才是刘氏之主，也是父亲留下的这片基业的继承人，冈州刺史留后。” “可现在冈州已经被他拱手送人了。”王定保怒气不消道：“末将是怒其不争，昔日曾多听人言，大公子贤明，所以大帅临终让他上位，我也不曾反对，甚至还曾帮忙镇压叛乱。可现在才半年啊，就把冈州送给了别人，水师也是打一仗败一仗，如今居然替平南军跑过来劝说我等投诚，这贤明便是屈膝投降吗？” “他是大兄啊，还是父帅钦定的继承人啊。”刘彦在旁边目光幽幽道：“明日他要召集军中诸将议事，只怕这泷州转瞬之间就要易主了。” “哼，只要有我王定保在，他平南军就休想进入泷州。”王定保转头看了一眼刘彦道：“三公子，你也是大帅的儿子，更是这泷州刺史，我看冈州已丢，您也不用理会大公子，他要做南平王府的顺民，那就由得他去。在这冈州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您可以借此机会自立了，末将必誓死效忠。” “不可，哎，定保，你别走啊。”刘彦见到对方说完之后直接朝着军营而去，在后面喊了几声之后，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神情，随之转身匆匆而去。 这一幕刘隐是没机会看到了，而等到第二天，他出现在军营之中召集主将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整个军营之中弥漫着一股杀气，引而不，而身边除了李守墉，其余主将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头，隐隐然透着一丝不满。 “刺史，今日多加小心，末将就在外守候。”李守墉趁着众人没有察觉的机会匆匆说了一句之后也让他心头一沉，转而朝着对方点头示意之后，才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彦一眼，稍稍定神之后，转而朝着众人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 “刺史莫不是打算带着我们去投奔平南军，搏一个功名富贵吗？”开口的是王定保身边的人，此时在他还没说完之前就直接开口道：“只是兄弟们都是粗人，只怕也受不住那平南军严苛的军法约束啊。” “说的是啊，刺史，我等不比您，出身大家，甚得广州刘大相公赏识，他如今是南平王府的红人，有他在您可保无虞，我等兄弟都是出身粗野惯了，还是就在这泷州自由自在为好啊。”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跟着一致点头，直接将刘隐原本的节奏全都给打乱了。 “大公子，您的理由我等都知晓了，但是您也得为我等兄弟们考虑一二啊。”此前坐在王定保身边说话的程宝起身招呼道：“我等兄弟跟着刘家冲杀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如今的日子，若是再换个主子，只怕是多有不便。” “那以你的意思，你能守住这泷州吗？”刘隐看着旁边王定保默然不语，知道这都是对方挑动的，所以也不讳言，直接一句话道：“平南军不日便会进入泷州，你能打得赢他们十数万之众吗？” “末将是打不赢，但是不是还有王将军吗？他可是我岭南第一战将，比起其他小儿，那是不能同日而语，但是对付平南军却也足够了，大伙说是不是啊？”程宝看着刘隐毫不相让道：“再说，当初老帅临终，给您留下的是冈州，不是泷州。泷州是战是降，那要听三公子的，我泷州刺史是三公子，不是大公子您。” “这么说，三弟你也打算一战了？”刘隐看了一眼王定保，转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彦，直接问道：“三弟，你自己说，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他没有理会程宝，反而直接指着王定保道：“我是你大兄，这些年可不曾负过你。父亲临终之时交代，让我刘家兄弟，生死与共，你打算今日让我是生还是死啊？让我生那就随我走，让我死，那你就跟着他们去对抗平南军吧。” “大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彦站在一边看着刘隐，试探道：“如今平南军不是还没打过来吗？再说这些时日我也曾联络周边的的窦州和康州刺史，他们都已经答应了联兵抗击平南军。大兄，这还有转机，为何如此着急要投靠平南军啊？” “大公子也不用逼问三公子了，这事是末将的主意。”王定保见到刘彦有些退缩的意思，当即起身道：“这泷州乃是老帅带着我等弟兄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城池子民都已经归顺十多年了，岂能说舍弃就舍弃？今日大公子若是要降，除非把我们全杀了，否则的话这泷州是绝对不会步冈州后尘的。大公子连日奔波，我想也累了，不如就去刺史府暂歇吧，军务大事，就交给末将。” “你想对我出手？”刘隐看着对方冷笑道：“王定保你好大的胆子，这泷州乃是我刘氏基业，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那好啊，三公子，你来说，你打算怎么办？”王定保看着刘隐冷笑道：“末将做不得主，那就请三公子来做主吧。” “大兄，不如随我回府吧，到时候我再向您请罪。”刘彦直接拉着刘隐的袖子，直接一句话让对方呆住了，良久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被对方拉出了军营。而在出帐的那一刻，门口的李守墉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悄然低下头去。 第四百一十章 刘氏内讧（下） “启禀主公6帅，第二卫急报，说是刘隐独自一人前往泷州劝降其弟，冈州在刘?的带领下被我第二都拿下。”陈武匆匆而来，一句话却让薛洋和6翊两人脸色一变。 “主公，只怕刘隐此去未必会成功，八成还有可能被扣在泷州。”6翊直接道：“十三司此前说过，泷州牙将王定保其人桀骜不驯，乃是当年刘谦部将，被其生前送到了泷州辅佐三子刘彦，在泷州地界横行霸道，无人可制。这等人岂能凭借一番言语就能轻易说降？刘隐此举糊涂。” “他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想刘彦跟着对方走到和我军对抗之地步。”薛洋在旁边若有所思道：“倒也算是一片诚心了，去让第二卫立即兵进泷州，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刘隐，担忧阻拦，杀无赦！让第三卫择机也进入岭南道西北各州郡，汇合第二卫，共同经略岭南西北各州郡，放空北面，交给第四卫独立处置。” 6翊点了点头，第三卫本就要去西北方向，此时提前出击，倒也能配合第二卫，而且岭南道西北各州郡中间远隔重山，地形复杂，提前经略倒也无有多大问题。 “郡王对刘隐很看重啊。”6翊这边匆匆让陈武去传达命令，同时让高济做好出征准备的时候，刘崇龟在一旁却听到薛洋话语当中的坚决，顿时笑道：“刘隐其人政略优于军略，而且性子稳重，能顾大局，却是岭南难得的一员干才。” “是啊，能得大相公看重，岂能白白损耗在无谓的争斗之中？”薛洋叹了口气，转而望向西北方向若有所思。而此时在冈州，伴随着第二卫大队人马赶过来，李孝常在朝广州汇报之后也不等回信，直接命令殷红林和林大成两人立即启禀朝泷州进，同时让李天成近新州，龙剑锋和徐英二人则分道去取恩州和端州，如此一来，第二卫就直接分兵四路，在水师第二船队的配合下，开始大举进击，一下子将整个刘谦打下来的地盘全部笼罩在兵威之下。 而殷红林和林大成两人的兵马是第二卫的主力，也是平南军起家的精锐，两都兵马朝着泷州急进之后，一下子让王定保和刘彦坐不住了，对方的度很快，他布置在边境之地春州的兵马根本连拦都没拦住对方，一日一夜之间，殷红林领军连过两城数十里，直接从春州中间横穿了过去，强势之极的打进了泷州境内。 “两位将军，过了前面的险峰口，便是前往泷州治所泷水的大路了。”刘?此时是不敢怠慢，亲自跟了过来，为殷红林指引道路的同时道：“泷水城内，还有一部兵马可以听从我的调遣，要不要通知他们接应？” “接应倒是不必，但是你可以告诉他，务必保证令兄的周全，若能成功，那便是大功一件。”殷红林摇了摇头，随后道：“大军修整半日，然后我们直奔泷水。” 殷红林这边在刘?的指引之下度奇快，而且绕过了沿途王定保布下的三道防线，直逼其核心区域，一直快要到泷水城边，才和他手下的程宝所部真正交战。结果也真是这一战，半个时辰的时间，第二都和第九都挥出来的战力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在此之前就算是刘?自己都不曾知道平南军步军的真实战力，他所打交道的都是水师，而对面的程宝此前是在刘隐跟前夸下过海口的，所以在战场之上是卯足了劲想要击退平南军，好让已经被绕过去的那三道防线的守军赶回来增援，将殷红林和林大成一举包围在其中。 但是这场战却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匆匆结束，程宝所部七千多人依山据守，却被第二都和第九都佯攻正面，两翼穿插打了个措手不及，七千多人就在山腰上被林大成亲自率部打了个七零八落。杀到兴起的第二都士兵根本收不住手，硬生生的半个时辰直接斩杀了程宝所部五千多人，最后那点人手还是刘?跟着殷红林追到了战场之上才从第二都将士的屠刀之下将其救了出来，否则的话两都兵马势必要将其全部斩杀殆尽不可。 “红林，让那个程宝给跑了。”林大成是有些意犹未尽，苦着脸朝殷红林笑道：“这小子战前还叫嚣着要和我军决一死战，结果才打了不到片刻中就扔下部下自己跑了，我亲自去追也没追上。” “不管了，跑得了和尚难不成还跑得了庙吗？”殷红林摇了摇头，吩咐各部就地打扫战场，清点救治伤员之后，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笑道：“刘将军，这岭南各地的风景确实是大不相同啊，广州那地方看起来不注意还以为是江南水乡呢，结果这泷州可是崇山峻岭，望山跑死马啊。” 两人谈论了一番泷州这边的关隘情况之后，殷红林看着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而且刘?也抽空将那些杀得亡魂丧胆的战俘整顿好之后，就再次朝着泷水城而去。这一下没有了阻碍，距离只有几十里之遥，对于第二都他们来说就没多大难度了，直接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泷水城下，大军云集，一下子让整个泷水城的气氛快紧张起来。 “定保，你不是说我们的防线万无一失吗？这才几天过去，怎么平南军就直接打到城外了呢？”此时城中是一片大乱，平南军虽然没有攻城，但是那种肃杀的气氛却让所有人心惊胆战，尤其是程宝自己逃回来之后直接说了自己遭遇的事情，所有人都被这残忍的杀戮给吓坏了，连带着刘彦自己都说话直哆嗦起来，看着王定保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直接道：“当初大兄让我投诚，你让我抵抗，还说能确保泷州防线不失，可是现在你自己看看，该怎么办吧？” “将军，如今城内只有五千人不到，我们只怕守不住城池啊。要不，去把大公子交出来，让他去城外和平南军谈谈，说不得事情还有转机呢。”程宝是再也不敢和平南军交手了，他是直接被对方那种近乎于屠杀的打法给彻底吓坏了，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平南军士兵一上战场却犹如一头头嗜血的饿狼一般，自己七千人半个时辰就直接被彻底击溃，漫山遍野的人头让他现在都一想起来就害怕。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里应外合 “事到如今才想着谈判？晚了。”王定保咬了咬牙，朝着程宝瞪了一眼怒道：“那平南军明显是不给我等任何生机，此时去谈判，只怕明日你我之人头都要悬挂在城门之上了。还有你，给了你那么多人马，你却孤身逃了回来，现如今却在这里鼓动唇舌，乱我军心，若不是看你往日有些功劳，我早就砍了你了，还不给我滚！” 王定保怒气冲冲的撵走了程宝，转身对着刘彦狰狞一笑道：“三公子，最近要看好了大公子，莫要让他逃了。这平南军匆匆而来，看起来是很在乎大公子，关键时刻就靠他保你我一命了。” 他是匆匆交代了一句之后就迅去布置城防，而也几乎就在此时，李守墉匆匆派人摸进了软禁刘隐院子，匆匆将程宝战败，外面平南军围城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来得好快啊！”刘隐自己也有些诧异，不过微微沉吟之后道：“你立即把持住自己的兵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看看能不能设法和城外平南军取得联络，听候对方的号令行事。” “那大公子您呢？那王定保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末将这一去他会不会对您不利啊？”李守墉有些担忧，刘隐此举是让他关键时刻开启城门，好策应平南军入城。但是他担心城池一破，对方会被王定保所害。 “暂时不用担忧，城外大军压境，那王定保只怕也未必顾不得上我。”刘隐摇了摇头，随即有些叹息道：“我此来是想让这泷水城军民免遭一场刀兵之灾的，但是现在看来，只怕是免不了了，可惜啊。” “大公子莫要担忧，末将在城外看到了二公子的旗号，想来是二公子指点，平南军才能够绕过王定保布下的层层阻挠，快进兵，直插泷水城外的。”进出泷州就那么几条路，平南军如此快，自然瞒不住李守墉这个本地人，所以见到刘隐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匆匆劝说道：“末将定会设法和城外联络，尽快铲除王定保，到时候大公子再出面，定然能够让平南军消弭怒火，保住一城百姓。” 李守墉刚刚离开，刘彦就苦着脸从外面匆匆而至，刘隐见到对方带着人手将自己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顿时冷笑道：“三弟这是怎么啦？难不成还以为我孤身一人能逃得出这泷水城吗？对付我一个人你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大兄您就别说笑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刘彦直接在一旁央求道：“大兄，实不相瞒，我也是想保护大兄周全，如今城外来了一伙平南军，凶杀成性，随时都有可能入城，我是怕——” “你是怕他们打进来之后会把你当成王定保的同党，砍了脑袋对吗？”刘隐故作诧异道：“没想到三弟也长大了，这些年跟着王定保本事见长啊，居然敢对你大兄我都下得了手了！你还是刘氏子孙吗？关键时刻，去听信一个外人的谗言，对兄长下手，你好大的胆子。” “大兄你别生气啊，听我说。”刘彦在旁边直接跪倒在地，带着一丝哭音道：“那军中人马从来都是听王定保的，我平白坐在刺史大位之上，实际上半点坐不得主啊。他执意不听大兄的话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还望事有不济之时，大兄能够劝说平南军，救我一命啊！” “现在知道救命了？早干什么去了？”刘隐直接踹了对方一脚，怒气未消，冷笑道：“现如今你怎么不怕那王定保找你麻烦了？这泷州兵马都是父亲留下来的，你若不点头，他们能听王定保的话？不长进的东西，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 刘彦是连滚带爬的被赶出了院子，但是嘴角却不自然的浮现出一丝笑容，转而走出去的步伐也跟着轻松起来，刘隐虽然骂了他一顿，但是那话语之中的意思他却明白了过来。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他带来的这一队士兵当中却有人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而朝着左右看了看之后，一头钻进了刘隐的院子。 “你是平南军的眼线？我的天，你怎么进来的？”对方直接爆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让刘隐都跟着不淡定起来。 “将军，末将接到主公紧急命令，要我等不惜一切代价护您周全。如今我军已在城外，将军快随末将走吧，我十三司在城中有秘密通道可以直达城外。”暗卫的话刚说完，刘隐就直接摇头，转而匆匆拿起纸笔写了封信，递给对方道：“拿着这封信去找李守墉，让他秘密配合你们，今夜设法打开城门，接应城外大军进来，以防迁延日久，那王定保会有变故。” “这，好吧，我会设法给将军留下几名护卫，到时候事不可为，将军就随他们离开这里。”暗卫微微一愣，随即咬了咬牙匆匆而去，同时留下了几人暗中保护刘隐。 这种串联在随后消息送到李守墉手中之后，凭借着暗卫秘密经营的通道，城外的殷红林迅收到了回应，得知兄长暂时无碍之后，刘?也放下了心思，当即道：“两位将军放心，李守墉此人忠义厚道，值得托付，末将愿以项上人头为其担保，今夜我军突袭定然可获成功。” “也好，大成，你今夜率第九都杀进去，我领第二都在城外接应，以防万一。刘将军，你率部随第九都入城，任务就一个，把你大兄救出来，其他的不用管，能做到吗？” “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刘?见到殷红林如此布置，而且将救人的任务交给自己，很显然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顿时心头感激之心大起，兴奋抱拳行礼。 “快去准备吧，一个时辰之后，等待城中讯号，我们攻进去。”殷红林点了点头，吩咐完两人之后朝着暗卫道：“你立即返回城中，就跟在刘将军身边，设法护他周全，我看今夜攻城，他只怕会有波折，暗卫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若有人敢阻拦，不必理会，给我杀无赦。”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里应外合（下） 深夜时分，泷州城外，一片静悄悄的，远道而来的平南军似乎也没有多大动静，军营之中的篝火星星点点，让原本一片漆黑的泷水城外，多了几分生气，却也让城楼上的守军瞪大了眼睛。在程宝带回来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人对于平南军都怀有一种恐惧的心理，王定保除了命令所有兵马全力防守城池之外，还趁着平南军尚未围城，紧急派人出城向附近州郡求援，甚至于还朝新州和端州等地派去了信使，希望各州郡能够同时出兵救援泷州。毕竟泷州地处要害之所，一旦被平南军拿下，其他各州郡就会被打开缺口，形成各个击破之局势，而且平南军还能凭此一举深入岭南道西南腹地，威胁那些远离海岸线的州郡。 “李将军，来巡视城墙啊？”泷水城内的五千多兵马，其中有一千多人是李守墉的本部，在如此关键时刻，王定保也顾不得其他，将其直接从刘彦身边调开，让其驻守南城，和其他各部混编在一起，如此一来刘彦身边没了兵马他也能安心，而且守城之时也需要倚重李守墉。 “城外有什么动静吗？”李守墉看了看夜色，转而朝着身边的士兵问道，那一双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周，随即皱眉道：“怎么就你们这些人？其他各部呢？” “都被调到了东城，城外平南军有一部在傍晚时分被移到了东城，都统说平南军有可能夜袭东城，所以兄弟们都去了东城。”兵士在旁边的回答让李守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是要好好防守，你们去巡逻吧，我去看看城门有没有关好，我部已经全都过来了，放心好了，南城由本将亲自坐镇，不用担心。”他不经意的转身之后，身边的亲卫手中的火把也跟着空中划了个半圈，随后左右摇晃了几次，直到外间若有若无的传来了几声“咕咕”的叫声之后才离开。 而伴随着他来到城门口，那原本寥寥几个士兵此时也快朝他而来，在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涌到了城门附近，将原本的撑杆全部拿走，然后几人悄然将那厚重的城门一点一点扒开。 “将军，您怎么打开城门，啊——”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之后半晌，忽然有一队人手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李守墉的举动大吃一惊，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李守墉身边的亲卫手起刀落，迅将其斩杀。 “兄弟们，快放吊桥，放二将军进来。”见到被人现，李守墉也不再隐藏，一声厉喝之后，趁着巡逻的机会在城楼上的士兵开始快将吊桥拉锁给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开始迅朝着身边的其他人杀了过去，那一瞬间整个南城城墙上一片大乱，厮杀声开始大作。 “冲！”城门和吊桥被双双放下，李守墉也松了口气，当下不再迟疑，直接率领本部开始朝着各处冲杀，并且趁着原本南城守军减少，王定保将注意力放到了东城的机会，一举抢占了瓮城的内城门，如此一来，整个南城全部的关隘几乎被他全部拿下，伴随着城外的喊杀声传入城中之后，这股洪流就变得再也无法阻拦。 “快，二将军，随我去救大公子。”李守墉在人群中见到刘?的旗号之后不顾一切的大喊，随后主动上前与其合流，带着对方直奔刺史府方向而去，如此一来整个泷水城东门的争斗就分成了两股，一部以他和刘?为核心，拼命朝刺史府方向冲杀，一部则是林大成带来的第九都主力兵马，在入城之后迅抢占城关，然后以东城门为中心，逐次往东城附近扫荡。黑夜之中的泷水城到处都是厮杀的战场，无数平南军将士手举火把，一手持刀在黑暗之中往来纵横，将沿途所遇到的所有泷州守军迅击杀，然后犹如洪流一般往前冲锋。 “三公子，不好了，平南军打进来了。”而此时刺史府内，刘彦被人叫醒之后，慌里慌张的他根本没有多加思索，连身边的家眷都顾不得了，直接仓促朝着刘隐所在的院落而去。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拿住刘隐，唯有如此才能保自己一命。 而此时无独有偶的是，从东城方向，王定保那边也有一支兵马朝着刘隐而来。在东城传来厮杀和混乱之声后，他就迅反应过来自己被平南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给迷惑住了，对方要突袭的是南城。所以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后者甚至于连东城都没心思防守了，直接带着自己的心腹直奔刺史府而来。 “大兄，大事不好了，平南军入城了，快跟我去避兵祸吧。”刘彦的度最快，直接不由分说就冲进了刘隐的屋子，拉着对方就要往外走。 “平南军又不会对付我，我去避什么兵祸？”刘隐看着对方冷笑道：“倒是三弟你自己还是多想想吧，你怎么才能保住一命。” “那不还得靠大兄吗？”刘彦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对方道：“我若投诚，不知平南军能否饶过我一次？” “可以啊，随我去会会王定保，只要拿下他，不但可保性命，而且还是大功一件。”刘隐看着对方道：“你自己决断吧，是跟着我，还是打算继续跟着他。三弟，这可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想好了再说。” “我！”刘彦脸色一白，看着刘隐的脸色嘴角蠕动半晌，却忽然苦笑道：“投靠平南军之后，我还能再任这泷州刺史吗？” “只怕是不能了。”刘隐直接摇头道：“你若此前就随我投诚，不用平南军劳师远征，说不得就算不能在泷州任职，那也能去往其他州郡，但是如今，你也只能保得一命了。” “那大兄还是随我走吧，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会保大兄一日周全。”刘彦算是下定了决心，叹息一声之后就要拉着刘隐起身，却忽然现对方身边不知何时间多了几名自己不认识的士兵，对方的眼睛全都盯着自己，顿时吃了一惊，呐呐道：“大兄你这是——” “平南军怕我在城内会有变故，所以特意派了几个人前来。”刘隐转身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三弟，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好好面壁反省，想想你自己到底错在哪了，给我拿下。”他一声令下，这几人以闪电般的度直接将刘彦按倒在地。 刘彦带来的那些护卫和士兵见此一阵大乱，就要上前，却见刘隐直接冷笑道：“怎么？在我面前你们还敢动手不成？想造反吗？”他一句话直接逼得这些人连退好几步，昔日的积威之下，竟是让这些刘彦的心腹都被强行逼退。 “大公子，你就这几个人，还是别乱动了，末将在此就是护卫大公子周全的。”刘隐一句话逼退这些人之后，当即就要带着刘彦离开，而此时，一众人马从外面冲了进来，为的王定保一句话让这些人重新将院子围了起来。 “呵呵，来得真不慢啊！”刘隐看着对方冷笑道：“怎么？守不住城池就准备拿我当人质吗？王定保，我刘家对你可不薄，当年你本是一个路边快要饿死的孩童，那是先父怜悯，你早就饿死了，如今翅膀硬了？敢对我下手了？你当真是长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今夜你能拿我如何？” 刘隐的这一番话说的王定保面红耳赤，一时之间甚至于不敢再说话了。当年刘谦初到冈州，在入城的时候现路边快要饿死的王定保，将其救起，传授其武艺兵马，教授其做人道理，算是将其当成了自家子侄培养，才让其一路从饿殍之人走到了如今执掌一州兵权的高级将领。正是因为如此，在刘谦在世之时，王定保作为刘家在冈州等地扩充地盘的急先锋，数次征战，勇猛绝伦，不仅仅攻城略地，连克州郡，还给他带来了岭南第一勇将的名声。童年的记忆让他成了外人眼中刘氏一族最忠心的部下。也因为如此，刘谦在安排后事的时候让其来泷州坐镇，就是为了给刘氏子孙留下一条退路。只不过如今，这条退路却成了阻挠刘隐最大的障碍。 “哼，大公子，不是我背叛刘家，而是你背叛了老主公。”王定保面色青红不定，随即咬了咬牙怒吼道：“冈州一片大好基业，本是我等这些人跟着老主公披荆斩棘一路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可你呢，身为刘氏大公子，老主公钦定的继承者，你却拱手将其让给了平南军，你对得起老主公吗？你都成了刘氏的不肖子孙了，那我还对你有什么旧情可念？这老主公打下来的江山你不要那可就不要怪我了。我王定保只认老主公，你们这群纨绔子弟，败光了冈州基业，难不成还要败光这泷州吗？” “放肆！”刘隐看着对方怒斥道：“这天下州郡本就是大唐所有，我刘家也是大唐之臣，为君王牧守地方，不是要妄图割据。如今南平郡王奉命收复南境，消除隔阂，归附南境江山，名正言顺，尚有唐皇圣旨，下能安抚万民，这就是乱世明主之相！你还想要干什么？难道你自己都忘了你以前过得的是什么日子吗？难道这天下百姓还能承受多久的战乱？” “我不管！我王定保只知道，谁想从我手中抢占泷州，那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王定保此时脸色扭曲，看着刘隐怒喝道：“我只知道老主公一点一滴打下来的疆土，不能让你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得逞。来人，给我把大公子带走！” “找死！”王定保的护卫当即就要上前，却忽然见到空中刀光一闪，两颗人头迅疾落地，刘隐身边，两名暗卫一左一右，将其护在了身边，其中一人冷笑道：“有我等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害刘将军。我家主公有令，谁若想伤害刘将军，我平南军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好啊，我泷水城内，居然都有平南军的探子摸进来了，看起来我这个都统主将是真的当到头了。”王定保看着两人冷笑一声，怒喝道：“在本将面前，你们还敢动武，不觉得愚蠢吗？”他手中长刀一挥，就要上前动手，但是一如他此前进来一般，此时的外面喧哗声也开始猛然间大作，在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外面一队人马直接强势之极的冲了进来，将王定保带来的人给硬生生的冲散了。 “是吗？王定保，你觉得谁愚蠢？”伴随着这些人的进入，中间两人联袂而出，一人身穿平南军甲胄，而另外一人却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正是刘?。 “二公子来了，谁敢动手！王定保，还不放下兵器。”刘?身边李守墉一阵怒喝，当即就要出手，被刘?一把拉住了，后者盯着王定保冷笑道：“我刘家养了个白眼狼，真是长本事了，敢对我大兄动手！当初要不是大兄对你提携有加，一路带着你，为你请功，为你受过，为你挡住别人的白眼，为你战场狼烟，将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你何曾有今日？却没想到你个叛家子，敢对他动手？你良心何在？你忠心何在？” 刘?的这些话直接让王定保原本举起来的鬼头刀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色也一下子震住了，而也就在这一刻，旁边和刘?一起进来的林大成一挥手，直接无数平南军将士冲了上去，将此刻失神的王定保迅拿下。 “二兄，救我啊！”平南军这边直接将刘彦也给押了过来，对方拼命挣脱了平南军的束缚，一扒拉着刘?哀求不止。 “你个混账，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兄！”刘?一脚将其踹翻之后，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林大成道：“将军，把他带走吧，我刘家没有这样吃里扒外，不识大义，只顾私利的小人。” “带走吧！”刘隐走了过来，朝林大成行礼之后道：“我以刘氏族长的名义宣布，将你逐出族籍，往后你不再是我兄弟，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下南洋（上） “启禀主公，泷州顺利拿下，刘隐也被救出来了。”广州城内，薛洋原本在和陈潇潇商议组建远海船队下南洋的事情，陈武匆匆而来，将最新的西南战报送了过来，笑道：“主公，李孝常已经让人护送刘氏兄弟前往广州。” “也好，刘氏兄弟归顺，端州和新州那些地方应该不需要经历什么战事即可平定，算是一件好事了。”薛洋点了点头，起身笑道：“去找一下布政使常浚，让他稍时来一趟，我有要事要吩咐。” “对了，6帅一早曾说，打算近期让第三卫分兵往西北沿怀集进入贺州，不知主公意下如何？”陈武刚要走，忽然转头道：“6帅说第四卫在浈阳城外和钱镠对峙，打算让第三卫侧击广州西北，减轻第四卫压力，扫荡怀集附近的哩人部落。” “可以，让他放手指挥，近期军政之事我也没空去过问，他自行决断即可。”薛洋点了点头，让陈武走后，对着陈潇潇笑道：“可以让安叔他们抽空来一趟广州了，冬日里正好可以顺风下南洋，去探探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看南洋那边能不能带点金银回来。” “你去忙大事吧，这些事我和姐姐商议就好了。”陈潇潇笑道：“南洋那边早些年也曾听父亲说过，只不过陈家以前都是和北方商家往来，所以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去看看也好，到时候让水师借几艘兵舰跟着呗。” “不用，我会让水师组建专门的船队，巡视南洋。”薛洋起身拉着她笑道：“水师也是该分家了，以广州和交州等港口组建南洋船队，下海巡洋，除了为往来的大唐商队护航之外，还要肩负打击走私、剿灭海盗，保护航道，甚至于海外拓边的重任，往后水师船队抵达何处，我大唐商队就可开到何处。” 他要和常浚说的就是这件事，在平南军逐步扫平岭南东部沿海各州郡之后，靠海而生的岭南各地的海外贸易必然会成为重中之重，在和刘崇龟谈过此前岭南各地的船队下南洋之后，薛洋是越坚定了这个想法，岭南内地多山，要想重新开需要大量的人手，而如今中原各地民生凋敝，也无有那么多百姓南下，所以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人为的进行沿海开，先展沿海各州郡，将此前的五大港口进一步拓展，囊括广州、交州和廉州等地，如此一来海运就可以重新展起来。有了自己带来的海船出海护航，足以将唐代以来展完善起来的海上丝绸之路重新利用起来，从而依靠着这种东西贸易迅带动岭南各地的展，也为自己的南平王府带来源源不断的税收。 为此他已经传令回金陵，让严明近期派人来广州组建市舶司，如此一来，广州、福州和杭州加起来，南平王府下辖的沿海各地就有了三个市舶司，负责管控整个东南各地的海运事务和海关税收事务。 所以在陈潇潇让人同时陈安以及徐兴夏等大豪商择期南下，和他们在广州汇合的时候，薛洋也将这一想法告知常浚，让他近期组织岭南各地的海商来广州，大家组成一支联合船队出海，沿着交州南端往南，并且直接告诉对方，水师到时候会抽调最强大的舰船组成护航编队，为联合船队提供护航任务。 “主公，如此一来只怕这些人会乐疯的。”常浚这段时日已经将广州等地的政务全部接了过来，在刘崇龟不间断的从旁协助之后，一应政务理清楚之后的他原本展的方向是和东南各地的联系。但是在听到薛洋打算让陈家、徐家这样跟随平南军起家的老牌豪商带队南下之后顿时笑道：“主公放心，此事交给微臣便是，定然会让这海上贸易愈繁盛，为我东南各地带来新的契机。” “金陵那边的市舶司人手未曾抵达广州之前，你可以和福建那边联络，抽调部分人手就地组建海关，水师会暂时负责海关的巡逻任务，打击走私、收取海关税，为往来商旅提供必要的帮助。”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如此一来，东南各地通过海上必然会联成一体，摆脱内6运输遭遇群山阻隔，而常年无法往来之境地。” 在薛洋的提点之下，常浚这边迅开始行动起来，而且陈安等人尚在路上的时候，广州这边的市舶司借助于福建等地的帮助就已经组建了起来，而且伴随着恩州等地被逐步拿下之后，原本的冈州也开始仿效广州大力重修港口，罗列商人船队，跟着加入了进来。如此一来在岭南尚未全部收复的情况下，岭南经济的展就已经提前恢复，度过战乱期，开始朝着薛洋预定的远海贸易的方向前进。 “岭南一地自然支撑不起常年的海上贸易，所以为了解决物产问题，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增加和东南各地的联络，从江南运输丝绸、瓷器、茶叶等中原特产南下，另外一个也就是刺激本地商人百姓就地开始增加作坊，增加桑蚕种植养殖。”对于这个时代海上贸易需要的商品种类，也大多集中在丝绸瓷器等物上面，至于其他东西也不需要可以引导，那些常年往来海上的商人自己就能够就地采购。而海外贸易对于商品的需求刺激才是岭南可以持续展，走向繁盛的最终途径。大量的商品运输到海外，除了换回南洋等地的特产，更多的还会带来更多的财富，这些对于东南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你既这么说，要不，我让江南制造局也搬迁部分过来吧。”陈潇潇在一旁笑道：“刘大相公说岭南这地方也适合种桑养蚕，织出来的绸缎也很好，如果有了一个制造局在广州开工，说不得能够让更多的百姓开始种桑养蚕呢。”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推广了。”薛洋想了想之后忽然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片刻之后，后者才眼神一凝，随即道：“要不，我去找人试试？”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下南洋（中） 元德元年年底，陈安和徐兴夏等人组成浩浩荡荡的商队南下，直接奔赴广州靠岸，他们此来除了接到了陈潇潇的命令之下，还有就是提前来广州布局，准备分享开元王府的在岭南的胜利成果。所以随行的有大量的人手，一上岸之后就快在城内各自寻找商行分部，将各自家族的据点全部提前设立好，甚至于部分商家还直接带来各大量的货物，准备先行和广州附近的商人提前交易。 陈潇潇将薛洋和常浚的想法告诉了众人，并且在当地商家的参与之下，岭南各地和南洋那边的大致情况也逐步在这些人当中传播开来。至于海上航线，陈潇潇则直接代表薛洋宣布，将派遣水师船队护航，而且将组建南洋舰队的消息传递了出去。这一下直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徐兴夏和沈梦蝶等人都是跟着平南军起家一路走过来的御用商人了，他们自然明白，水师护航之后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沿途之上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增加什么护卫，一切全部交给水师就可以了。而且上岸和外族交易底气也变得更足了，不用担心被对方黑吃黑。这一点在往年的海外贸易当中经常遇到，尤其是那些远海贸易，商队出没之地乃是大唐影响力从未抵达之处，大唐商人的富足经常被本地人士觊觎，从而出现交易不成反而送命的现象生。 “王妃殿下，不知郡王爷是打算让水师就护航这一次，还是打算长期派兵护航巡逻南洋各地？”广州城内屈一指的大豪商，也是岭南常年下南洋的第一人宋哲城有些期待的起身行礼道：“若是水师能够长期护航，我等就算是再增加一倍的商税和海关税，那也是心甘情愿啊。” “王爷已经说了，水师即将分家，岭南以后会有船队长期驻扎，巡海南洋是南洋船队之职责，往后只要舰队抵达之处，我大唐商人都可以上岸贸易，不用担心安危，水师在，我大唐商队便在。”陈潇潇在旁边笑道，隔着珠帘，那清冷的声音一瞬间似乎也带着一丝激昂，“如今东南一统指日可待，到时候大唐盛世转眼可至，诸位不必担心，只管按照王爷吩咐，将南洋之物产、金银带回来，为东南繁盛继续贡献力量即可。” “王妃殿下如此说话，我等安心，请您转告王爷，我等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违。”宋哲城朝着陈潇潇行礼之后道：“诸位，我宋家为表示对各位到来的欢迎，以及对王爷雄心壮志的支持，决定将家族在南洋的所有航线图全部拿出来，与诸位分享，往后我们海上行商，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帮助，相互救济，如此才能搏击风浪，为国争光。” 宋哲城的话算是徐兴夏等人笑着点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在如今东南各地日渐繁盛的情况下，东南物产南下已经没有任何阻碍，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这群人在陈家为之下，已经代表了南平王府在商界的力量，其一举一动都足以在如今的各地掀起惊涛骇浪。岭南一地虽然海外贸易繁盛，但是其商家的整体实力却无法和他们这些握有扬州等大唐商贸中心的内地商人相比。 不过对方释放出了自己的诚意，而且这份航路图也确实是他们如今所急需的，所以双方也算是相处圆满。 这场会议之后，各地商人纷纷开始准备，岭南本地的商人则开始筹集海船和货物，准备出海，而徐兴夏等人则紧急返回，开始调动内地的大量商品装船南下。得益于苏州造船厂的开工投产并且持续扩大，这个坐落在杭州湾内的大型船厂除了承接水师战船建造之外，大型海船的建造技术也开始迅普及，徐家和陈家为的扬州海上商人已经开始普遍装备几乎足以和平南军后勤船队中的沙船差不多大小的四千料大商船了，其庞大的内部空间，让徐兴夏等人信心倍增。 大量的物资伴随着船队南下，也进一步刺激了整个东南商界的展，在如今的东南各地，几乎是上到大型作坊，类似于制造局这样的庞然大物开始迅普及，下到各家各户的小型作坊，全都在适应商贸展而加班加点，出海贸易一旦成为常态，那么所需要的商品数量必然会直线上升，而且需求量也会持续下去。因此在船队尚未启程的时候，这些内地商人就已经提前一步开始做准备了。 “夫君，海上贸易带来的影响只怕也有弊病吧？”在陈潇潇那边结束之后，杨若兰和李稚妍两女也将广州附近全部过了一遍，回到薛洋身边之后有些担忧道：“夫君可清楚？” “商人逐利，若是海上贸易能够带来暴利，势必刺激所有人都想出海，甚至于出不了海的也都想趁着这股东风，所以久而久之，工商两道会逐渐兴旺，而国之根本的农业却会因为产出有限而逐步衰落。”薛洋在旁边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就在广州一地转了一圈就能察觉这些，倒是眼光独到，而且思虑长远。” “夫君早就知道？”李稚妍在旁边松了口气，笑道：“回来的时候，若兰还说不知怎么和夫君提这件事，害怕打搅了夫君的兴致。不过夫君既然知道，可有破解之策？” “有。”薛洋点了点头，转而笑道：“不过这个办法如今还为时尚早，需要等到商贸真正的展起来之后才能实施，其要旨就两个，其一则是设法增加农人收入，让其和工商阶层的差距不要越来越大，具体就是减税和提高粮价，其二则是把这部分损失的税收转移到工商之上，从而以工商之税收补贴农业，如此一来就可以保持农人种田之积极性，维持粮食生产，从而避免国之根本动摇。” “其实这些天我倒是听到那些商户说，他们在南洋曾经进过一种高产的稻谷，一亩田不怎么搭理，都能够亩产四石之多，若是能够寻回来，我们的粮食亩产能增加五石到六石，就算是种田的人少了，也不必担忧哪天没粮食吃了。”杨若兰的这句话让薛洋悄然一凝，随即想起来了什么，匆忙出门，甚至于在随后李稚妍的呼喊声都没听到。 “夫君这是怎么啦？捡到宝了？还是丢了东西了？”两女面面相觑，但是此时的薛洋却边跑边直接吩咐人准备车驾，紧急朝着水师码头而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下南洋（下） “主公放心，此事就交给我们几个了。”李成林朝着薛洋郑重行礼之后，带队开始登船。文德元年十二月二十一，大规模的船队在广州港开始启程，当水师船队抽调出来七艘已经被薛洋正式定名为远航级的四千料战船率先开出港口之后，身后，十一艘福船，二十一艘大型沙船组成的后勤供给船编组成这次水师护航船队在海上船帆云动的时候，无数海商自行组建的船队也纷纷启程，整个广州港的海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一片船帆，无数的海螺声此起彼伏，在呼唤各船迅编组成船队，跟在水师战船后面开始起航。 得益于宋哲城送出来的宋家在南洋完整的海图，以及这个时代已经比较成熟的海上行船的技术，所有人都对这一次大规模下南洋充满了信心。而且除了广州港的商人之外，几乎与此同时，紧急返回冈州的刘隐也组织起了冈州附近的船队也开始从冈州海湾出，准备在海上和南洋船队汇合，然后一同下南洋。 “夫君，他们真的能找到那种高产的稻谷吗？”陈潇潇四女站在薛洋身边，看着对方远远的目送船队出海，良久没有出声，在旁边低语道。 “应该能找到。”薛洋点了点头，按照他的记忆，占城稻第一次被引入国内应该是在宋代，据此时间并不远，而且宋哲城那些人也说曾经见过类似的稻谷，只不过出现的地点和史记记载并不一致。不过这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就算是找不到传说中的高产稻种那也没关系，这一次海上船队出海，更多的是一种意义，是代表着东南商人主动出海贸易的一个。从前岭南一带的商人出海都是民间举动，而从今日开始，水师护航船队的出，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保障，是一种支持。而对于自己而言，这是大唐往南迈出的第一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南进方略至此才算是有了新的拓展和补充，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必然也会因此而变得越繁荣，成为真正的黄金之路。特别是在西北边陲被割断百年之后，相信随船南下的这些中原物产一定能够为自己带回来无数的财富。 “大相公久居岭南，对于海上贸易想必有许多可以见解，不如我们回府，也好赐教一二，往后成为海上市舶司的具体操作方略，更好的管理海上贸易。”薛洋拉着陈潇潇转身，和刘崇龟一点头笑道。 “主公虚怀若谷，为百姓为家国不辞辛劳，子长愿效犬马之劳。”这一刻的刘崇龟身上傲气全消，对着薛洋恭敬行礼，两人相视而笑，随后共同返回广州刺史府。 “主公所撰写的市舶司方略臣已看过，不仅内容详细，而且对于海上贸易也是有张有弛，臣以为可以照此执行，并无多大疏漏。”回到府中之后刘崇龟见到薛洋并不避讳陈潇潇众女，而且李稚妍还亲自烹茶，顿时急忙行礼之后道：“而且主公所言的桑蚕种植的那个办法，臣以为很好，这几日已经和常浚商议，打算在广州附近先行推广，然后可以让刘隐在冈州一带呼应，只要这两地能够形成种植，有了好的收益，足以带动整个岭南百姓大力展。” 此前陈潇潇的提点让薛洋想起了后世在岭南广州一带展的红红火火的桑基鱼塘的模式，所以这几日是连夜将自己还能记得的细节全都撰写了出来，送到常浚那里让人专门去研究，这是他记得为数不多比较清楚的农业展模式了。后世的经验，在岭南一带展这种经济模式，确实有比较好的效果。尤其是在小农经济盛行的如今，必然刺激经济基础再上一个台阶，而且桑基鱼塘一旦和海外贸易结合在一起，也一定会促使当前的经济得到更好的展。 所以在刘崇龟这边也点头之后，薛洋几乎是好不停留的直接让常浚组织人手开始就地实验，准备一旦成功立即往外推广。而在前者的建议之下，此前大规模迁居平原地带的哩人也开始在广州各地城镇外面建立村落，由各地官府负责派专人指导他们尽快适应汉人的精耕细作的农业种植模式，促使他们在岭南加入农业生产之中，为东南各地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出来。 刘崇龟的这一招确实弥补了大量的人手进入工商行业之后，农业在展过程中的缓慢推进步伐，而且他本人对于农业很熟悉，甚至于在见到各地的农具之后，还直接萌了改进农具的想法。 而此时伴随着广州和冈州联成一体，常浚坐镇广州逐步将岭南东部的循州、广州和冈州等地全部稳住之后，岭南道最精华的这一部分地区终于开始恢复如初，而且在更大的刺激之下，繁华程度更甚。岭南各地的商人对于土地并没有中原那么强烈，而且地广人稀，算上哩人等少数部族，尚且无法支撑开岭南的重任，所以常浚在和刘崇龟商议之后上报薛洋，打算将此前的新政稍作改动，在岭南各地以改良的方式推行。 具体而言就是让世家大族和大商户让出部分肥沃土地，特别是他们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土地的情况下，这些地方一旦分给百姓或者是迁居而来的哩人的话，必然会迅恢复生机。 所以在制定出了相关的细则之后，常浚和刘崇龟联手在先期沟通了宋家为的广州大豪商之后，开始正式对外公布。这也是开元王府的新政第一次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了温和的色彩，改变了以往特别是在江南各地推行的时候几乎是举着屠刀强逼世家大族放弃土地的做法。这这也让岭南各地的大家族和大豪商甚至于有一种得到眷顾的感觉，所以一时之间广州附近，以宋家为，迅开始主动将自家的田地地契送到官府备案，然后切分出足够的数量交给刺史府统一调度，放给各地百姓。 虽然对于他们而言，一来土地不如中原重要，岭南的荒地太多了，只要他们需要，加派人手去垦荒自然就能获得土地，二来让出去的田地品质也不如保留下来的那部分精华，但是对于百姓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希望，特别是那些拿着新式户籍之后又得到了新的地契的百姓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全都纷纷前来刺史府门口叩谢薛洋和南平王府。这种情形伴随着新政逐步铺开，在各地纷纷上演。 此时的这些百姓尚不清楚，岭南各地的特殊性导致了土地问题不是最主要的社会矛盾，而最切切实实的却是他们手中的户籍，也就是南平王府颁布下来的户籍制度。这个才是薛洋为了百姓，也是为了经济大规模展之后所需要的大量的劳动力所提前埋下的伏笔。这一点甚至于在此时此刻，连那些世家大族都未曾明白过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兵进浈阳城 广州开始大规模推行新政之后，甚至于薛洋的心思全都放到了上面，对于军政大事全部让6翊自行处置，自然也不清楚，实际上从他抵达广州的时候开始，第四卫就开始在浈阳附近和钱镠南下的兵马全力鏖战。而且伴随着第四卫大军逐步抵达浈阳附近，那些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哩人各部也被钱镠给诓骗，开始加入了对抗第四卫的序列当中。 “大将军，十三司急报，浈阳城内，除了原本的守军一万五千人之外，钱镠率主力兵马也已经快南下，只怕会抢在我们前头抵达浈阳。”十三司的暗卫在6明本人率部抵达浈阳之后直接上报道：“而且周边的哩人各部也蠢蠢欲动，大有随时呼应钱镠的心思。” “这帮人也不傻，只不过真把我平南军当成软柿子了。”6明若有所思道：“去通知八旗兵立即秘密开到浈阳附近，和我主力大军汇合，这一次既然他们一起来了，那就一起打。” “秀峰，立即吩咐随军工匠，加快度制作攻城器械，越多越好。此地距离浈阳已经不远了，我军可以将后营放在这里，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袭。制作好的器械随军出。”6明的话让杜广义有些迟疑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攻城？” “你以为不妥？”6明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此前第四都未曾抢在前头拿下浈阳城，致使我军失去了一个好机会，如今若是能够拿下浈阳，岂不是粮草补给都不用操心了？” “大将军明鉴，此一时彼一时，此前钱镠大军尚未南下，若是拿下浈阳，等于主动权就掌握在我军手中。”杜广义没看出来6明脸上的笑意，当即起身道：“可如今钱镠大军南下，度也比我们快，一旦我们攻城，他必然调动主力兵马和我等周旋，而从后方让哩人不断出击，袭扰我军侧翼，等于是把我军黏在了浈阳城下。而大将军让八旗兵也跟着过来岂不是自缚手脚，放弃主动，跟着钱镠的谋算在走？” “广义，你这心思，说得好。”6明笑道：“确实，钱镠这一招挺狠的，只是抢先了一步，就抢到了主动权。不过，谁说我要跟着他走了？” “这是围城打援？”李秀峰在旁边笑道：“广义，你想岔了，大将军是打算反客为主，围城打援。不围城如何能够让钱镠主动把这些哩人都引过来？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啊？”杜广义在旁边有些尴尬，但是不等他说话，6明直接摆手道：“不过你想得到也没错，至少钱镠就是这么想的，还打算算计我们一把，既然如此那我们焉能不让他如意啊？传令各部，既然赶不上了，那索性就放慢度，一面等待宁长枫他们，一面等待后营制作器械，我们三日后紧逼浈阳城。” 第四卫突然放慢度，而且还大量就地取材，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无数的士兵甚至于亲自参与其中，三日时间就足以让整个行军队伍之中随处可见大量的云梯、攻城锤和攻城塔、过墙梯等等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被士兵们肩扛手推，甚至于还调动了后勤输送粮草的马车牛车来运输，这一下子让整个行军度变得更加缓慢的同时，也让原本数万人的行军队伍变得更加庞大。尤其是在岭南各地大量的滇马被平南军用来作为后勤物资输送的畜力之后，这一下子浩浩荡荡的队伍根本瞒不住钱镠的哨探。所以几乎是6明这边大规模出动的同时，消息就送到了已经进入浈阳城内的钱镠手中。 “大帅，看起来平南军并未现我等已经进入城中，不如等他们抵达城下之后我们率军偷袭，先打掉他们的锐气，然后在调动哩人里应外合，将这些平南军消灭在浈阳城外？”钱镠手下的大将成及上前一步道：“我军得镇南军协助，已经恢复了元气，此时足以和平南军一战。” “末将附议。”成及的话得到了杜陵的赞同，作为钱镠最核心的心腹，成及和杜陵甚至于比此前被宁长枫拿下的鲍君福还要受钱镠的信任，他们两人一直执掌钱镠手下最精锐的八都兵，而且两人不论是谋略还是手段都比鲍君福要更甚一筹。他们两人同时同意这个意见，就代表了其可行性。 “成及，你马上秘密出城，去找哩人领宁长明，告诉他，约束住所有哩人部落，等待平南军攻城，然后从外围攻击，我们里应外合，彻底打掉平南军的嚣张气势。”钱镠点了点头，随后叮嘱道：“告诉宁长明，若想当真正的哩王，就必须全力打好这一仗，否则的话哩人一定会被那个叛徒宁长枫带着全部投靠平南军，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老杜，城中大军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人看出虚实，你带兵在前面防守，我亲自引兵靠近北城驻扎，到时候一旦情况有变，我就从北门出击。”成及匆匆而去的时候，钱镠也在和杜陵商议部署整个浈阳城内部的防御。除了将兵马分成两部，杜陵指挥守城之外，钱镠还直接将自己的大旗给收了起来，全城全部换成了杜陵的将旗，同时封锁四境城门，割断内外联络。如此一来若不是十三司提前汇报了钱镠的行军进程，只怕平南军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察觉城内真实的兵马数量。 兵者，诡道也。这一点6明清楚，钱镠也明白。战场对决，胜负就在一念之间，而其中的这个诡字，就代表了一切。 不过此时钱镠并不知晓，6明这边在针对他的部署也在这个“诡”字上面做足了文章。而且相对于钱镠的这种近乎于小动作一般的部署，平南军更显霸气，而且也是阳谋。攻城打援，反客为主，从来不能靠阴谋诡计来起作用，真正的战术从来都是以阳谋来步步紧逼，从而克敌制胜，让对手无可奈何，从而不得不主动权拱手让出来。 “启禀大将军，钱镠的兵马在城内做好了准备，看样子是打算死守浈阳城了。”暗卫上前汇报最新军情的时候，李秀峰在旁边扫了一眼笑道：“这钱镠怎么把自己的旗号给收起来了？打算偷袭了？” “他也只有偷袭一途。”6明笑道：“传令6盛，让他率军作为前锋，提前出，去城外转一圈，看看城内的反应，其余各部加快度吧，明日一早我们去看看钱镠会不会露面。” 第四百一十七章 浈阳大战（上） “这次第三都又成了疑兵了。”6盛带着第三都率先赶到了浈阳城下，但是并没有展开战斗，反倒是近乎于巡视一般在城外绕了半圈，然后在城东附近找到了合适的驻扎地点，堂而皇之的开始就地扎营。只不过这一番动作却让他自己有些哀叹，转而看向南边的方向，6明的主力兵马此时也正在往这里前进，并且还在逐渐加快度，和他只保持了一天的路程。 “指挥使，城内好像有蠢蠢欲动的架势。”6盛是好不容易按耐住了自己的好战之心准备等待第四卫的主力兵马抵达，但是十三司的汇报却让他瞬间眉开眼笑，一把拉住对方笑道：“难不成这钱镠看着我军兵少，来打算偷袭了？” “确实。”暗卫老老实实点头之后道：“这是成及出的主意，说是打算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先将指挥使的兵马打出去，挫我军锐气。” “你马上派人禀告大将军，就说钱镠军打算今晚偷袭，我第三都打算防守反击，守住东面营防。”6盛撇了撇嘴果断将暗卫打走去给6明报讯，然后召集手下紧急安排。 其实成及的打算也只是试探，在6盛率兵在城外绕了半圈之后回到东面安营扎寨之后，城内的钱镠军实际上也不清楚第四卫到底来了多少人，所以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试探一下，打出对方的虚实来。在钱镠隐身城北附近，避而不出，将城内的战旗都换成杜陵的旗号之后，两军的这种明暗虚实变化已经开始显现。钱镠军主力隐藏在暗中，而平南军这边却伴随着6明的大股兵马不断上前而逐渐趋向于明面。 成及的偷袭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种6盛提前准备的情况下，第三都在反击的时候打出来的气势和战果甚至于连成及自己都一度以为碰到的是平南军的主力兵马。他亲自率领偷袭的三千精锐被6盛直接打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他本人不在第一线厮杀，只怕连他自己都被对方的口袋阵给装了进去。 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的厮杀让成及狼狈不堪，三千兵马损失殆尽，除了被当场斩杀的之外，剩下的几乎一个没跑掉，全都当了平南军的战俘。而且6盛在天明之后，直接让这些战俘在城外走了一圈，直接气的成及好不容易逃回去之后再次从城楼上一头栽了下去。 “指挥使，大将军传讯过来，让您别轻易出手，若是钱镠军来袭就地反击，不要过度刺激他们。”暗卫在6盛打完仗之后恍若幽灵一般再次出现，除了传达6明的军令之外，还将周边哩人的情况报了过来。 “这些该死的哩人还真是甩不开啊，你刚才说有多少人？”6盛嘴里面念叨了一句之后问道：“宁长枫他们八旗兵呢？” “比他们慢了一步，这些哩人已经聚集了数万大军，比起我们的八旗兵足足多了一倍，而且还大有继续蔓延之势。大将军已经指示宁长枫，让他尽快派出人手差探出这些哩人为何纷纷聚集，钱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暗卫苦笑道：“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的反击必须等到八旗兵抵达之后再展开。” “好吧，我明白了，你派人查探一下南面和西面的城外情况，为主力兵马提前探查，留出的宿营地。”6盛叹了口气，哩人虽然战力比不上平南军，但是光是这数量就足以让6盛这种胆大包天的人都赶到头皮麻，而且这其中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事情了，对方鼓动哩人对抗平南军，甚至于连宁长枫都压制不住，只怕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就大了。 6盛这边在安心等待6明的主力抵达，而城内成及也被钱镠叫了过去，详细将昨夜偷袭的感受一一道出。钱镠倒是没有责怪成及的意思，但是对方却还是脸上火辣辣的，偷袭不成自己居然带回来不到一百多人，还被6盛明目张胆的炫耀了一番，这对于如今城中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大帅，末将无能，请大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打赢平南军，为大帅争口气。”成及跪在地上，瞪着大眼睛道：“那平南军虽然战力强劲，但是孤军不可守，我军可以趁着对方的主力尚未抵达之前，先打掉这支偏军。” “这不是偏军，这是他们第四卫的看家主力。”杜陵从外面匆匆而至，肃然道：“另外，我们已经没机会了，平南军第四卫的主力已经开到了城下，如今他们一个卫三万多正军，足以抗衡我城中主力。” “宁长明的人马到哪了？”杜陵的话没有让钱镠脸色动容，反倒是似乎眼前一亮的样子，起身来回走了两圈之后转身问道。 “明日必能抵达。”杜陵比起成及要更加沉稳，所以闻言直接道：“宁长明这一次是倾巢出动，不仅仅自己控制的三万哩人大军从西面而来，而且还联络了不少其他部落，几乎算是将广州北部附近的所有哩人部落抽调一空，数量加起来只怕不下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钱镠念叨了两句忽然叹了口气道：“若是十万正军，我就足矣吃掉这股平南军了，也不至于在此时犯难。你去传讯宁长明，告诉他，加快度，一定要赶在宁长枫之前加入浈阳战场。” 钱镠的想法此时和6明是不约而同，都在等待援军，只不过他选择的是隐藏主力，等待援军的到来。而6明这边则是大军一到立即开始让杜光义和李秀峰两人筹备攻城，让王茂章所部为中军，将李谠所部调到了西面。如此一来，在他抵达浈阳城外之后，一场大战开始快成形，而且双方主将的目光也基本没有停留在当前的战场之上，而是盯着遥远的援军方向。 只不过此时6明并不清楚的是，在广州的西北方向，第三卫高济所部已经开始分兵，让何兵率部开始昼夜兼程，开始朝浈阳方向急进，这股战场之外的力量从一开始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四百一十八章 浈阳大战（中） “广义，攻城大战就交给你和秀峰两人了。”6明这边倒是不紧不慢，在一早的军前会议上，直接开始下达命令道：“攻城结果如何你们自行把握，我不问，但是这个浈阳城内只怕不止杜陵一股兵马，成及也是钱镠身边和杜陵齐名的心腹将领，他们一起在这里，却只悬挂了杜陵的将旗，这城中只恐有诈，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大将军放心，交给我二人便是。”杜光义这边很显然明白了6明的心思，当即抱拳接过了命令。 “至于你们，暂时不要动，等待哩人的到来，只要我们和他们接战，就能够给广义他们机会，彻底拿下浈阳，端掉钱镠南下的据点。”6明看了一眼6盛和王茂章两人，他们作为第四卫的拳头兵马，在此时必须承担起这个重任，尤其是在十三司那边传来消息，哩人主力兵马都放在了西面，所以王茂章必须独立支撑到宁长枫率领八旗兵赶过来增援。 分配好各军任务之后，杜光义和李秀峰是指挥兵马出营开始在南城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攻城大战，由于也没指望短期内就爬上城楼，所以不论是李秀峰还是杜光义都把远程打击力量运用到了极致，投石车开始在城外一字排开，直接将安排营寨的时候挖出来的石头一股脑全部扔到了城墙上之后，再次祭出了看家绝招火油弹，开始进行火攻。 而且在随后不久，杜光义再次给前面的李秀峰出主意，让对隔着护城河，放置了无数的柴草，然后在风向从东南方向吹过来之后立即点燃柴草，顿时间整个南城烟雾缭绕，火光冲天之中这些不充分燃烧之后带来的滚滚浓烟一股脑全部被吹到了城中，顿时间无数的咳嗽声在城楼上传出。如此近距离的烟雾让城墙上根本站不住人，甚至于在平南军主攻的这一段城墙附近，很快就没了一个人影。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打过类似战役的平南军都扛不住，更别提城内的那些钱镠军了。 “我们不着急，把护城河给我填满，填出一条路。”李秀峰乐得哈哈大笑，在一旁拍手指挥手下兵马将一队队沙土推入对方的护城河中，瞬间整个战场之上，往来的都是无数的士兵人挑肩抗甚至于后军的运输车辆也被直接拉了过来，加入这热热闹闹的填河大军之中。 “让弩炮大队给我压制，不要让对方的弓箭手过来。”杜光义在和李秀峰短暂商议之后，迅让投石车大队开始就地制作土法火油弹，直接将大量的柴草捆成一团，然后就地压实，帮上石头之后点燃，然后也不管不顾直接朝着浈阳城楼上投掷而去。这种土办法制作出来的火油弹很容易就被对方扑灭。但是架不住就地取材之后数量近乎于无穷无尽，而且在无数的浓烟的掩护下，城楼上本来能够坚持的人数就不多，所以大量的火团投入城楼之后，那些浓烟之中的火团6续开始燃烧，如此一来彻底加剧了整个南城烟雾浓度，甚至于在风向从东南方向转入正南之后，这些烟雾甚至于逼得钱镠军不得不彻底推到城墙两端，避开这段根本没办法待人的烟雾区。许多人在此时甚至于感慨平南军还在填河，这要是再来一次，对方根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城墙，什么攻城办法都不需要用，一招就能彻底拿下浈阳城。 这种以烟熏的办法来助攻的办法甚至于直接惊动了钱镠，让后者悄然赶到南城附近，但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甚至于在无师自通的用湿布裹住口鼻之后，都无法挡住这种越来越浓的烟雾对于眼睛的伤害，很多士兵眼睛甚至都快被熏瞎从而不得不仓皇撤下城墙。对面的平南军将士很显然是对于烟熏很有心得，短短半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在火堆之中加了什么东西，让这些烟雾开始变得更加刺激呛人，甚至于很多士兵因为呆的太久了直接原地抽搐，口吐白沫，脸色涨红，双手使劲扣住自己的脖子，样子凄惨不已。这一下彻底吓坏了其他人，几乎是毫不迟疑的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段城墙，远远地避开这些吓人的烟雾。 “让城池两端的将士监视平南军的动静，其余各部留在城内，随时待命出击。”钱镠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种稀奇古怪的招数只能用的了一时，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顶多就是自己在城楼上站不住脚，只能看着对方将护城河填平而已。反正目前为止平南军也丝毫没有投入主力大军攻城的意思，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机会。所以回到城北之后，他是一刻不停的调动军马紧急待命，同时再次派人出城去催促宁长明加快度。 他已经有预感6明的战法了，在自己没办法动进攻之前，不断派兵攻城，为后续打好基础，若是自己这边动作放慢，那么对方只怕是瞬间反客为主，将攻城变成了主场战。 6明的办法近乎于阳谋，钱镠虽然猜到了，但是反击的办法却根本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催促各部加快度，如此一来才能把自己当初的战术执行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在面对平南军层出不穷的攻城手段的时候，钱镠军的应对措施就乏善可陈了。甚至于在杜陵亲自坐镇指挥之后都没能阻拦住对方的填河战术。而且在战至下午的时候，虽然风向转变，但是平南军却直接在原地推出了数架攻城塔，派出精锐步弓手在上面不断朝着城楼上放箭，如此一来配合地面弓箭手形成高低夹攻的态势，直接将城楼上的钱镠军士兵打得抱头鼠窜，没有办法对城下形成有效攻击。而但凡杜陵派出大股兵马上前的时候，对方那种火油弹就会瞬间被召唤过来，而且在攻城塔竖起来之后，对方甚至于还直接利用这高度带来的广阔视野调整准头，直接让杜陵连续三次反击都被火油弹击败，城楼上那些着火的士兵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火人，哀嚎声整整持续了一下午，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大将军，宁长明率军赶到了。”傍晚时分，杜光义这边收兵的时候，6明也接到了暗卫的汇报，宁长明这边终于抵达浈阳城下，而且足足有五万大军。 第四百一十九章 浈阳大战（下） “大将军，这一大早宁长明就从西边打过来了，看样子是得到了钱镠的死命令，大军几乎全部出动了。”王茂章一大早就冲进了帅帐，外面的喊杀声也随之传来。 “早知道昨夜我们趁着他们立足未稳，趁夜突袭，说不得能将其一举击溃。”李谠在旁边有些跃跃欲试道：“大将军，需要我部出击吗？” “中军随我去观战，茂章，率部给我打出去，看看宁长明到底有几分本事，其余各部各自执行任务不得有误。”6明扫了一眼其他各部将领的反应，直接带队出营，第二十九都在李谠的指挥之下迅编队，组成中军，杜广义和李秀峰则率部拉开架势展开攻城不止，只有6盛所部继续潜伏在东面，等待对方的最后一路兵马的到来。 “大将军，这些哩人所部看起来和东部宁长枫所部有些不同，你看他们还有部分士兵是身披重甲啊！”李谠所部暂时没事，所以他直接站在6明身边，指着远处同样在掠阵的那一伙身穿黑甲看起来模样有些古怪的哩人中军有些吃惊道。 “看样子那是藤甲了。”6明点了点头，随后道：“你们准备几架投石车待命，要是这些藤甲兵上来了，就给我放火。传说藤甲轻便坚韧，但是怕火，今天就试试。传令王茂章，让他把长枪手准备好，给我打回去。” 6明这边中军不断有号令传出之后，前面接战的第二十都立即展开反击，原本已经打到了辕门口的哩人被突出来的第二十都的大刀队直接杀的瞬间倒卷了回去，顷刻之间开始反复。 “命令弓箭手抵近攒射。”前面因为就只有王茂章一都兵马反击，所以他脱离了一线战斗，在见到刀盾兵打出去之后，当即命令弓箭手抵近射击，依靠着刀盾兵的掩护，那一排排的箭雨几乎是将前面没什么防护措施的哩人士兵打的哭爹喊娘，在阵前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存余地。 第二十都打出一波反击之后，将阵线稳稳的推进到了大营前方二十多丈远的地方，前方士兵在战斗，后方士兵一刻不停的就地构筑工事。区别于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军队，平南军在薛洋的干预之下，对于防御工事这种土工作业看的非常重，基本上任何一支兵马在防守反击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进行土工作业，利用挖开的战壕来为弓箭手提供稳定的射击阵地，或者直接挖开堑壕阻拦对方的进攻序列，从而在局部为己方争取有利态势。 而如今，在前方刀盾兵战斗的时候，弓箭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阵地，仓促堆起来的高地甚至于很多士兵都站不稳，但是却不影响大规模的箭雨居高临下直接朝着周边犹如海潮一般涌过来的哩人大军激射而去。 “抽调弓箭手上前助战。”第二十都的弓箭手不够用，6明在后方直接让李谠将自己手下的人也抽调了过去，如此一来两都集中了三千名弓箭手，分成两个独立的阵地组成方阵，以密集的箭雨支援前方作战，抵消对方的人数优势。而且伴随着后方无数的战壕被挖开之后，对方的人数明显被这一道道的沟壑给拦住了，攻击的度一旦降下来，前方被第二十都的刀盾兵打的抬不起头来的哩人先锋兵马得不到有力支援，迅疾败退。 “大将军，哩人的主力要过来了。”李谠这边刚刚安排好一切，宁长明那边也在果断变阵，前方攻击不顺之后她果断调整部署，将原本漫山遍野的冲击变成了三路重点进攻，攻击方向也从一开始的单独进攻第二十都的方向转成了三个方向，其中一路甚至于直接奔着朝着浈阳城的方向而来。 “你去西南方向，传令杜广义，让他率军就地阻击，给我把哩人打回去。”6明此时脸色变得有些冷峻了，这个宁长明看起来和其他哩人领截然不同，这三路进攻是把自己的人数优势挥到了极致，三路大军同时出动，势必逼得自己分兵对抗，如此一来，第四卫原本攻城的计划只怕要就此终止，所以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真火。 李谠率军从中军直奔西南，而得到命令的杜广义也率部和李秀峰分开，开始在攻城大战的战场之上开辟出一处新的战场，堵截宁长明的这一路攻击。如此一来在李秀峰这边全力攻城的时候，杜广义也率部和对方打的热火朝天。 “大帅，城外平南军分兵作战，看起来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我军要不要出城反击？”6明这边全力反击宁长明的攻势，城楼上成及和钱镠两人也躲在一边观战，前面的守城战全部都交给了杜陵指挥，他们两人就是想趁着城下平南军全力征战之时突袭，好趁机将6明所部一举击溃。 “你看东边，那里没有动静。”钱镠摇了摇头道：“平南军不是还有最精锐的一部兵马没有上阵吗？八成也是在等着我等出现呢。去传令，让东面的哩人大军加快度，尽快赶过来，只要他们一到必然能够逼出这股精锐所部，那时候才是我们主动出击，一剑封喉之时。” 钱镠这边没有动静，让成及派人去传讯的时候，城外6明这边也紧急找来暗卫，和钱镠几乎是一样的命令，只不过6明这边让暗卫给宁长枫下达的命令却是直接命其从东面突入，将战场的转机全部都放到了东面。 “大将军，要不要放弃攻城？”第十都在战场之上独立支撑攻城任务之后，城墙上面杜陵依靠着优势兵马防守，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这让身边的亲卫有些担忧道：“我军放任这一股生力军不用，岂不是有些可惜？” “可惜？”6明摇了摇头道：“我军若是放弃攻城，就等于给了城内钱镠军机会，到时候一旦他们过早介入战场，这场大战的胜负手就转到了他们手中了。所以此时不仅不能放弃攻城，去告诉秀峰，加大力度，能有几分气力就给我拿出几分气力，除了弩炮大队抽调出来前方第二十都方向驰援之外，其余各部给我全力攻城，牵制住城内钱镠军的脚步，不能让他们出来，给我腾出手脚，剿灭宁长明。” 第四百二十章 针锋相对 “这个平南军，怎么分兵作战打的还这么凶猛？”6明这边的命令传到李秀峰手中的时候，顿时间原本就战况激烈的攻城大战瞬间再次掀起了一波高潮，无数的火油弹冲天而起，直接将整段浈阳城的城墙全部笼罩在火海之中，而且在弩炮大队被调往西北战场之后，为了加大对攻城大队的支援力度，李秀峰甚至于根本没办法顾忌其他，命令投石车全力投掷火油弹之后，不仅仅城墙上到处都是冲天大火，就连城墙后面的瓮城内也开始不断被火油弹击中，无数猝不及防的钱镠军士兵被烧的哭爹喊娘，被大火吞噬。这些人四处乱窜之后成了新的火源，片刻之间，整个瓮城内部根本就没办法站人，大队驰援守城的兵马甚至于不得不依靠城墙上的通道来抵达一线战场。 杜陵到了后来甚至于不得不命令，一旦有士兵被火油弹击中着火，就第一时间将其击毙，避免这些人乱窜把其他人也给烧着。平南军的火油弹在一次次改进之后，兵仗局的人甚至于将最新式的秘密武器所用的东西都添了进去，一落地之后直接就地爆炸，然后火星四溅，根本就没办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烧透身边一切能烧着的东西。 杜陵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只觉得心头火直冒，对方兵力减少之后反倒是攻击变得更强了，单纯的弓箭手加上火油弹就逼得不得不提前动用后备兵员参战，若是战事持续下去只怕自己还真守不住浈阳了。而且若不是城墙之上大火熊熊，逼得平南军攻城的兵马也没办法站立，只怕现如今的厮杀早就转移到了城墙上面了。 “去问问大帅，何时率军突袭，在这么打下去，城外的平南军未曾出现败绩，我都要扛不住了。”眼见着又一颗火油弹冲天而起，直接砸在他身边，火焰直接瞬间爬到了城楼的柱子上，竟然依靠着溅射出来的那些火星，把城楼给点着了。这一下让他彻底坐不住了，这浈阳城的城楼基本上都是木质的，此前的火油弹没有命中过这一段区域，但是此时伴随着城外的投石车调整方向，城楼变成了他们要的攻击目标，几乎是片刻之间连连被命中，大火一下子弥漫开来，吓得杜陵都不敢待在第一线了，急忙狼狈往后逃窜，只见原地一道冲天的火柱瞬间蔓延开来，直接将半个城楼迅笼罩在其中。 “打得好，先放火把他们能烧死的都给我烧死，先登准备，随时准备登城。”得益于前两天杜广义的办法，原本的护城河被平南军填平，失去了这一道防护措施的浈阳城对于平南军来说就是一条通途。所以李秀峰在浈阳城东城喽着火，并且越烧越旺的情况下，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命令弓箭手抵近，逐个点啥城楼上的人影，为下一步攻城做好准备。 而此时，在主力兵马所在的战场之上，王茂章在连续杀散了对方的三次进攻之后，终于等来了宁长明将自己身边的那支看起来甲胄齐全的藤甲兵派上了战场。 “长枪手上前，刀盾兵掩护，弓箭手暂停后撤！”王茂章持续不断的怒吼声中，哩人变阵重整攻击阵型的同时，第二十都也在飞调整。而6明控制的中军十五架投石车和全部的弩炮大队此时也是争锋相对，开始迅将目光放到了这支看起来截然不同于其他所部的藤甲兵身上。 “射！”一声怒吼之后，弩箭开始迅掠过战场，弩炮这种比起床弩更加强悍的兵器根本就不在乎面前到底是什么防御措施，直接率先开启了打击序幕，整整一百多架弩炮是第四卫全部的远程打击兵器，此时被调过来全力投入战场，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整个前方原本阵型逐渐调整完毕的哩人大军像是被吞天巨兽从中间咬了一口一般，一下子凹下去一大片，就连那些藤甲兵此时也是无数人倒地，强大的威力就如同那尖锐的破空声一般令人牙酸心寒，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得住它的进攻势头。 “快，快投弹。”弩炮率先开始打击之后，哩人那边也顾不得其他，在宁长明的催促之下，一窝蜂的冲了上来，等到第一轮火油弹升空的时候，前方的厮杀再次响起，这一次平南军遇到了此前难以想象的阻力。这些传说中的藤甲和他们此前见过的完全不同，刀盾兵原本犀利的战力此时被减弱到了极限，黑乎乎的藤甲上面一刀看过去，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比起平南军自己装备的新型战甲还要厉害。 “长枪手上！”刀盾兵攻击受挫，反倒是被对方给一头打了回来，让王茂章一声怒吼之后直接命令长枪手担任主攻，一排排的长枪突刺终于取得了战果，长枪手攻击，那明晃晃的枪尖连平南军自己的甲胄都防不住，这些藤甲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一排长枪手突刺之后，后续的攻击却被对方给打乱了。这些哩人不要命的冲了过来之后，直接将一个个枪阵打破，失去了刀盾兵的掩护之后，长枪手转变不灵便的弊病被对方给找到了，这一下让王茂章脸色都变了。 不过战场形势从来都是你来我往，这边他的反击受挫，6明那边的火油弹直接砸入人群之后，瞬间让他的脸色跟着一变再变。大火在原地冲天而起之后，无数的藤甲兵瞬间变成了火人，而且一不可收拾，根本就不需要直接命中，一点火星字迸射之后，瞬间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火柱，熊熊燃烧。 “弓箭手，放火箭，刀盾兵上前掩护，长枪手后撤，稳住阵脚。”这一幕让王茂章瞬间改变了部署，原本停下来的弓箭手再次威，不过这一次他们射出去的却是一排排的火箭，顷刻之间，整个战场之上，哀嚎声甚至于盖过了厮杀声，成了这片主战场唯一的主旋律。 “大将军，东面有人过来了，有哩人，还有钱镠军的身影，他们从北面而来。”王茂章这边直接打的宁长明的藤甲兵成了彻彻底底的火柱的时候，暗卫的汇报也接踵而至。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一打二 “宁长枫还有多久能赶来？”6明一瞬间脸色冷峻到了极致，钱镠军从北面赶过来，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而如今李秀峰攻势正盛，浈水城内的抵抗也未见减弱，十有八九是钱镠藏兵于内，就等着如今这一出。 “至少半个时辰。”十三司暗卫的回答让6明毫不迟疑道：“命令他们加快度，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给我从东面参战，截断钱镠军，为我军争取时间。” 暗卫一走，6明直接怒吼道：“传令第三都，告诉6盛，不论有多少人来都务必给我打回去，第三都若是在他手上挡不住钱镠军，就不要回来见我。”他是直接下达了死命令，而且几乎是一瞬间直接抢过亲卫手中的号角，猛然间开始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只是一瞬间激昂的号角声传遍四野，无数的喊杀声瞬间而起，在这种命令之下，所有的第四卫将士都打出了真火，蜂拥向前，硬是以劣势之众展开反击。 而此时承担了最大程度压力的第三都在接到命令的时候6盛其实已经展开反击，虽然只有一都之众，但是却直接在战场之上硬抗数倍于己的钱镠军和理人兵马毫不逊色，6明那边的号角声传来之后，甚至于6盛直接甩开了亲卫的阻拦，直接冲向了第一线，就地指挥各部反击。 第三都的兵种配置是平南军中最齐全的，这时候也只有他们能够在战场之上利用自己的这种近乎于本能的默契相互配合，结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前面长枪手一刻不停的往前突刺，倒盾手几乎是见缝插针，在长枪手的夹缝之中掩护对方转阵，然后以一排排摧枯拉朽之势逆势而上，将面前的对手击杀，踩着对方的尸体步步前进。后方弓箭手在没有弩炮大队掩护的情况下承担起了远程打击的众人，一千多名弓箭手没有如王茂章那边以齐射的方式压制敌手，反倒是在战场之上不断施放冷箭，那一枚枚几乎是贴着前方步军的脑袋飞出去的箭矢在这一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对于这些打仗打老了的兵油子来说齐射虽然威力强劲，但是却明显不如他们这种参差不齐的冷箭有杀伤力，对于他们这群各个都有不错的射击功底甚至于不少人都是神射手的人来说，这种规模的混战之中差不多直接能保证每一箭都能命中目标。 所以前方将士厮杀，刀刀见血，整个战场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后方的弓箭手却往来穿梭，不断飞射冷箭，将那些领头的敌军基层将领迅击杀在当场，以此来造成混乱，减轻前方的压力，整个第三都几乎不需要6盛出任何号令，只需要跟着对方不断往前，整个防线就在这种不断反击的打法之下迅稳住，撑过了对方最初的那一波攻势。 哩人各部在第三都的强势打击之下，被重新压了回去，但是钱镠军从北面出击，赶过来的时候顿时让原本还能步步前进的第三都顿时停下了脚步，和哩人相比，钱镠军在他本人的亲自指挥之下，对于这种大兵团的野战更为擅长，而且和哩人几乎是人人只有一杆兵器相比，这些被钱镠当成了伏兵在关键时刻翻盘的兵马却每个人都能有一件甲胄在身，如此一来原本如汤泼雪一般的攻势被对方挡住，而且随着哩人败而复返之后，第三都不仅仅要和钱镠军正面厮杀，而且还要应付哩人大军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人潮冲击，顿时左支右突，兵力一下子施展到了极限。 “杀！”身在最前沿的6盛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己手下兵马攻势后劲不足，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去顾及其他，唯有尽快击溃眼前的钱镠军，从而重整各部，结成新的防线！所以他的应对办法极其简单粗暴，直接带着前军不管不顾朝着钱镠军的前军核心不断突击，意图在战场之上直接斩杀对方主将，进而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种办法成了自然是什么都有，但是若是他本人进展不力，被对方挡住，那么势必会让整个第三都的防线全线动摇，甚至于彻底被对方的大军冲散。 不过对于第三都而言，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刀口上舔血，和死神擦身而过的打法了，而且是个个乐此不疲。在6盛这边刚刚带着亲卫直接朝着钱镠军起冲击之后，后方各部自动开始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锋矢阵，以最快的度往钱镠军中突击，至于哩人所部，则只留了少量的步军配合弓箭手就地拦截，为6盛争取时间。 这个时候第三都所有人都知道最为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所有人都拿出了所有的气力，那一瞬间如虹的气势再次高涨，伴随着6盛那柄大砍刀，直接将眼前的所有对手就地斩杀，锋矢阵本来就冲击力强大，以6盛亲自打头之后，只是片刻之间就强势之极的冲开了一个缺口，反冲钱镠军的阵型，直接杀入人群之中。 6盛是不管不顾，一柄大刀挥舞开来无一合之敌，所有人只要是被他盯上都逃不过被劈成两半的命运，这种血腥的屠杀从他开始，随后所有士兵纷纷效仿，长枪手一枪架住对方的兵刃之后，刀盾手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一旁收割生命。而每当刀盾手的盾牌向前防御的时候，长枪手则毫不迟疑的挺枪突刺，从而在远距离上直接解决掉对手。虽然平南军的三人一组的战斗小队此时缺失了大部分弓箭手的支援，但是战场之上的杀戮却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是在冲进对方的人群之中以后依靠着这种打法，让整个锋矢阵的推进度变得更快，钱镠军的前锋此时全线收缩，转而向内围剿他们，却始终无法拦住对方前进的脚步，在6盛的带领之下，这个庞大的锋矢阵已经将钱镠军前锋所有的兵力全部吸引过来，此时若是外面再有一支兵马动突击的话，对方一定扛不住这种中心开花的打击。 但是第三都此时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甚至于在6盛率军突击的时候，他留下来的拦截哩人大军突击的兵马差点被对方给冲散了阵型，危急关头，原本在后营修整的后勤大队再次故伎重施，直接上前支援，将此前在浈水河中流阻击战的那套打法再次搬了出来，得到支援之后才逐步清扫整片战场，让阵型勉强维持。 第四百二十二章 前后夹击 “大帅，前军被平南军突进来了，成及将军的兵马好像被对方给打散了。”6盛这边不管不顾冲击，带来的效果在此时逐渐得到显现，钱镠军的前锋被全部吸引收缩之后，整个大阵的阵型开始混乱，而且对方派遣上来围剿的兵马逐一被第三都强势之极的杀散之后，中心开花的战术迅展现出其惊人的效果，无数的乱兵加剧了战场的混乱，也越加大了成及的压力，致使他此时甚至于没办法组织有效的兵力前去堵截6盛的肆虐，如此一来整个钱镠军的前锋开始乱成一团，这让6盛所部越变得如鱼得水，各部兵马杀到了兴头上，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第三都的一击，几乎沿途所到之处，钱镠军纷纷溃败，甚至于不少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前锋兵马已经掉头朝着中军而来。 这一幕让钱镠看不下去了，当即命令身边的中军主力上前，同时传令让哩人兵马朝着自己靠拢，试图依靠对方的人数优势来抵消第三都的锐气。 如此一来6盛的压力逐渐加大，但是负责拦截哩人大军的第三都余部却和后勤部的厢兵一起开始朝前攻击，而且此时6明已经开始调来了部分弩炮大队转移方向，开始朝着东面驰援。这种大威力的远程打击兵力一出现在战场上就迅引了巨大的混乱，尤其是在钱镠将所有兵马全部朝着自己靠拢，然后依靠中军调度来指挥各部反击的时候，人潮之中，几乎每一支弩箭呼啸而出之后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不论是哩人还是身披甲胄的钱镠军本部，在这种武器面前，防护都犹如纸糊的一般，只要擦着了就会立马被带走性命。 所以6盛压力增大，原本击杀成及从而逆转战局的打算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远的时候，留在战场之外的一千多正军加上数千厢兵组成的兵马却打出了反击的高潮，直接冲入哩人大军之中纵横肆虐，很快将对方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彻底打乱。平南军厢兵的素质和装备比起自家正军清一色的新式明光铠那是大有不如，但是和哩人相比却犹如武装到了牙齿上，再配合弓箭手持续不断的冷箭驰援，硬是在短时间内直接打出了连主力兵马都不曾做到的战绩，直接驱赶哩人败兵冲击钱镠军大阵，然后趁乱杀入，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横冲直撞，直接将成及所部彻底杀散。 如此一来，6盛的第三都主力压力未减，在面对钱镠主力大军的重重包围之后，虽然他本人依旧高呼酣战，势不可挡，但是整体的冲锋势头却被对方给拦了下来。原本的锋矢阵在遭遇阻力之后已经自动以他为中心结成鱼鳞阵，开始层层叠叠防守反击。 不过他此时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冲击钱镠军的核心，但是对方前军打乱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留下来的偏军和厢兵做到的，这倒是出乎他本人的预料。而坐镇中军的6明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倒也没有去改变这一切，反倒是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东北方向。如今整个浈阳城外的战场分成几个独立部分，进展最快的就属于李秀峰的攻城兵马，在第三都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命令第十都撤出战斗，加入东线战场其目的就是要拿下浈阳城，从而将钱镠军彻底从浈阳赶出去。而此时伴随着第十都先登各部爬上了城墙和杜陵所部展开近距离厮杀，这场攻城战达到如今胜负之势已经快要出现了。而他所要等待的破局力量，却是宁长枫。 此时不仅是他在等待着八旗兵的到来，鏖战战场之上，已经将钱镠军所有的兵力全部牵扯到自己身上的6盛更是在等待这一刻，第三都独立抗击对方三万正军的攻击，外加数万哩人大军，几乎是以一当十，这种战斗除非他此时立即能够斩杀钱镠，否则的话根本没办法维持长久。第三都将士的战力虽然强劲，但是却不能如此消耗下去。 “该死的，怎么还没来？”6盛是在人群之中一声怒吼，长刀怒劈而下，直接将眼前一名钱镠军的小校劈成两半，浴血而出之后纵声嘶吼，其声音远远传开，犹如炸雷一般响彻整片战场，也让所有的第三都将士悚然一惊，等到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却现，钱镠已经亲自带兵上前，朝着6盛所在的方向压了上去。这一下等于第三都不到五千人的兵马直接应对对方全部的正军力量，若不是旁边的哩人给阻拦，部分还被驱赶破开了成及的前军防线，只怕此时此刻6盛真的要面临对方泰山压顶一般的攻势了。 “杀！”秦明所部是6盛留下来阻截哩人的最高将领，此时在见到前方混乱，钱镠的大纛开始不断向前之后，瞬间明白，主力兵马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以当即不顾一切的朝着对方的侧后方冲击，试图在短时间内打开一道缺口将6盛接引回来。 他的想法很及时，但是此时依靠着他手中的兵力根本无法在抗击哩人大军的时候还有能力冲破成及的本部，双虽然近身搏杀，让战场之上血流成河，但是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反而在分兵之后让哩人有了修整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不仅没有办法驰援6盛，自己也快陷入重围之中。 不过此时6盛固然是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的，转而带队开始朝着钱镠起最后的冲击，而远在中军的6明却在这一刻放下了原本让第十都撤兵的命令，转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意。遥远的东北方向，烟尘大作，几乎就在暗卫匆匆前来汇报的同时，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夹杂着哩人俚语的嚎叫声开始响彻整片战场，这是和此时尚在围攻秦明的那些哩人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一瞬间就让6明感受到了。 “全军突击！”这一刻6明开始纵声怒吼，身后无数的号角声开始压制住一切杂音，向所有奋战在各个方向上的平南军传达了最新的命令，也让各级将领迅意识到这场大战的转机已经到来，那一瞬间，所有人全都使出了全部的气力，朝着眼前的敌人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厮杀之中，鲜血和生命变成了最廉价的东西，被无数的战刀迅带走，残阳西下，整个浈阳城都沉浸在惊天动地的血腥之中。 而此时刚刚抵达前线，正在全力以赴压制6盛的钱镠在现自己的后军被快冲散之后，一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自己算计平南军，将隐藏的兵马全部投放到了东线，汇合哩人所部之后就是想先拿下第三都，好彻底重创平南军。没想到的是6明也在同一时间算计了自己，而且还是将计就计，将战场之外的宁长枫直接调到了自己的身后，此时更是在自己的后军败退之后，和包围圈内的6盛的第三都主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一下子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撤，快撤！”和成及尚在前方死战不同，他只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不顾一切的就要带兵回撤，朝着浈阳城所在的方向撤退。 “想撤？没那么容易，刚刚不是打的很爽吗？”钱镠要撤兵，但是却架不住此时此刻6盛已经杀红了眼，直接犹如一头饿狼一般死命的追了上去，直接咬住了对方死死不放，而后方宁长枫的兵马正漫山遍野的朝着钱镠军冲击，将其后路彻底挡住，6明的苦心谋算在此时全部实现，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西北方向，还有另外一支兵马几乎是和十三司的暗卫同时抵达战场，一下子让战局急转直下。 第四百二十三章 急转直下 “快，跟我出城去救大帅。”宁长枫的到来让整个浈阳战场开始迅朝着平南军一方转移，尤其是钱镠被前后夹击之后，整个大战的重点也迅从西面转到了东面。不论谁哪一方只要在东面取得了突破，那么这场大战就会立刻开始逆转。所以几乎是在宁长枫出现的那一刻，原本一直在城楼上拼死战斗的杜陵开始不顾一起的率部从东城撤出，他要主动杀出去，在钱镠的后方打开一个缺口，将其接应出去。 杜陵这么做等于是直接拱手将打到一半的浈阳城彻底送给了李秀峰。杜陵不像成及，他对于战场调度和指挥很有心得，依托城墙原本和李秀峰是打得旗鼓相当，至少在李秀峰亲自率军杀到了城楼之上的时候，他还能抗住第十都的冲锋，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但是此时主动放弃城墙之后，直接从东城杀出，却让李秀峰的攻城大战成了这场浩大的战役当中最先结束的子战场。 而且杜陵料错了一件事，他急欲出城解救钱镠，而李秀峰和第十都也一直在关注东线战场，在最艰难的时候，6明没有出手调他们过去支援第三都，但是不代表李秀峰不知道第三都的战况，这也是他不顾一切亲自登城的原因。此时杜陵出城，浈阳城内的战事骤然结束，李秀峰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城中的一切扔给了后面的偏军，自己亲率第十都主力也跟着从东城一头扎了过去，紧随杜陵而至。 如此一来在东线战场靠近浈阳城城池的地方，双方再次爆大战，这一次算是公平对决了，没有了城池的掩护，双方的将士从一开始就杀红了眼，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李秀峰甚至于亲自上前和杜陵展开厮杀，双方是打的昏天黑地。 “杀！”李秀峰的嗓子都快嘶哑了，犹如一头猛兽一般扑了上去，手中长刀划过长空，和杜陵手中的长枪撞在一起之后，双方身形一震，紧接着再次杀到，两人撇开大军，混战成一团，双方此时是一心一意要将其斩杀，好趁势彻底击溃对方所部。 而第十都和杜陵所部的将士，此时也是根本没有了章法，杀红了眼的双方将此前在城楼上打出来的火气一下子带到了城下，几乎是刀刀见血，刀刀见肉，平南军将士每前进一步都要踏着对方的尸骨而行，这片狭窄的战场之上，血水混合着湿漉漉的土地，彻底变成了一片泥泞，双方将士的尸不断倒地，人命在这里不断消散。 第十都和第三都这样近乎全能的战队相比还差了一截，但是当年李秀峰也是跟着6翊亲自学习过的年轻人，所以此时此刻的第十都在鏖战许久之后，各部之间的配合也在逐步朝着第三都靠拢，编制混乱了之后战场之上的将士自动编组，一群群小队开始迅穿梭，犹如一柄柄锋利的小刀一样不断切割对手，将杜陵所部兵马切割之后迅斩杀，然后继续推进。这种平南军最基础的战术在此时混乱的战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双方的主将没有办法顾忌指挥之后，手下将士和中基层将领的作用在此时成了左右战场胜负的关键。 而在这一点上，杜陵所部的那些兵马根本没办法和常年厮杀征伐，在血与火当中走出来的平南军老兵相比，可以说在如今天下诸侯当中，只有平南军依靠着不间断的征伐和完好的装备保存了最大程度的老兵，这些在战场上百战余生的将士几乎不需要任何指挥，就能够自动选择最合适的战斗方式和战斗队形。如此一来在杜陵和李秀峰纠缠在一起之后，第十都的攻势反倒是变得更加凌厉，每前进一步都会带走大量的生命，也让杜陵所部逐步被压缩。 “死！”第十都此时的变化李秀峰没有看见，但是他和杜陵两人的决斗在此时却逐渐出现了契机，李秀峰的长刀在数次和对方的大枪撞在一起之后，其沉重的力道逐步蔓延开来，让杜陵的招式逐渐变得散乱。他和成及这样的武力型的战将不一样，本身的武艺并不出众，能够在战场之上和李秀峰恶斗数十回合已经到了极限，愤怒带来的战力一旦消散，就被对方彻底压制。战场之上，李秀峰一个横扫，逼退杜陵之后，跟着猛然间跃起，长刀带着呼啸声力劈而下，只听得“当”的一生巨响，杜陵的长枪被硬生生的磕飞，他本人也被这股巨力给震得身形倒地，面若金纸，生死不知。 “给我拿下！”李秀峰长刀一举，身后厮杀的亲卫迅抢出几个人直接将杜陵给就地抓了起来。这一下算是彻底让杜陵手下的兵马乱套了，主将在此时忽然被对方抬了起来，还举过了头顶，一下子让周边所有的将士猛然间一颤。 而此时回到指挥位置上的李秀峰却果断组织人手调整部署，带队冲击。第十都在浴血而出之后跟李秀峰一样，整体犹如升华了一般，厮杀声震动山野，犹如一柄利刃一样迅刺破杜陵所部的限制，一下子将整个战场彻底搅乱。 失去了主将，杜陵所部被这股强烈的冲击打的不断溃退，开始逐步往后撤退，抓紧的和身后的东面主战场融合，而那里确实宁长枫的八旗兵战斗的地方，只是一瞬间，无数的厮杀声彻底将这股兵马围在了其中。 而此时中军的6明在见到第十都旗帜不断往前，逐步开始深入战场核心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大将军，第三卫第十七都从西北方向驰援而来。”此时的6明尚未松口气，暗卫就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汇报的同时，遥远的西北方向，一股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让他一瞬间脸色一振。 “命令王茂章，立即率队往前突击，给我活捉宁长明，让李谠率部向王茂章靠拢，给我并肩前冲。”6明深吸一口气之后，甚至于自己亲自来到阵前，依靠着身后不断传出的号角声，亲自指挥西面这场比起东面人数还要多的大战。 而第十七都何兵在此时杀出，也让6明有了充足的力量，在两面同时展开反攻，甚至于两面同时展开前后夹击，让浈阳大战在此时迅走过了僵持阶段，朝着最后的决胜一击而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决胜一击 “老李，掩护我，我去宰了宁长明那个王八蛋！”6明从身后亲自调度指挥之后，原本负责截击宁长明余部的李谠率部迅朝着王茂章靠拢，双刚刚见面，王茂章就朝着对方一声怒吼，然后直接将左翼的防线扔给了对方，自己带着第二十都主力瞬间在战场之上形成了一个以他为箭头，疯狂突击的锋矢阵。西线战场其主力是宁长明手下的哩人，数量虽多，但是6明这边却也集中了第四卫的主力在这边，杜广义和李谠两人一左一右将第二十都的后路防线接了过来之后，王茂章几乎是心无旁骛，率军在人群之中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宁长明所在的核心地带而去。 在6明以大火破掉了宁长明的藤甲兵之后，这种惊鸿一现的奇异的甲兵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以至于后来那无数的箭矢横空而过之后没有引起持续的大火。宁长明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将残存的藤甲兵给收了回去。但是此时没有了藤甲兵的掩护之后，这些身上简单披着一件竹甲和篾甲的哩人根本挡不住王茂章手下大刀队的冲杀。那种沉重的大刀配合着长枪手，几乎每一次出击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沿途无数的断臂残肢纷纷散乱战场各处。王茂章这一刻是切切实实打出了陌刀队的威风来了，他亲自领头之后，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冲开了哩人的人潮，直接杀的这群哩人鬼哭狼嚎，仓促之间纷纷败退。 而此时，在宁长明骤然遭遇了王茂章最强势的反击之后，身后的那股威胁甚至于让他不得不亲自来到后军阻截。何兵打仗和王茂章等人差不多，都是习惯了一股脑冲锋上前，将对方的主将斩杀，从而一举翻盘的打法。所以如果此时有人从高处俯瞰整个西线战场的话，就会现，以何兵和王茂章两人为核心的平南军逐渐在战场之上组成了两道锋利的箭头，相互对冲，其目标出奇的一致，都是直指宁长明所在的方位而来。 而此时宁长明主动朝着何兵而来，让他对于目标而言比起王茂章更加接近。他是后来加入战场的，不清楚前面第四卫的动静，但是凭借着多年鏖战沙场的直觉，他直接把握到了最合适的契机。所以在宁长明带着身边仅存的藤甲兵上前之后，当即狰狞一笑，直接率队杀了过去。 刚一开始，这藤甲兵的诡异之处让他直接有些愣，由于他自己就在战场的最前沿亲自厮杀，所以瞬间就察觉了这种比起自己身上的铁甲还要坚韧的黑乎乎的东西的厉害之处，在连换了好几种攻击方式，最终横刀一削从对方一名藤甲兵的脖子切过之后才将其杀死之后，何兵当即怒吼：“砍他们的脖子，不要攻击这些甲胄。” 他的办法和6明是截然不同，而且他也没办法在战场之上制造大火，但是这种见缝插针的打法还是让原本被藤甲兵挡住的攻击势头再次得到重启。出身水师步军的第十七都的战斗技巧甚至于比起第二十都还要精湛，这种灵巧的打法最适合他们这些人。所以在得到何兵的提醒之后，前锋所部将士纷纷拿着兵器朝着藤甲兵裸露在甲胄之外的地方招呼，一下子将原本打的第十七都不知所措的藤甲兵给彻底淹没。 战斗之中，几乎全军都是刀盾手的第十七都，一手持盾牌抗住对方的攻击之后，手中长刀迅对着对方的脖子和脸部一划，瞬间击杀一人。片刻之间，第十七都在何兵的指挥之下兵锋直指宁长明，将他身边最后的藤甲兵迅围在了其中。他本人更是带着亲卫队冲到了最前面，眼睛死死的盯着宁长明不放。 “哈哈，不过是一群废物而已，弟兄们，给我杀。”何兵破掉了藤甲兵之后，乐的哈哈大笑，带队直接切入战场的核心，一路横扫，直接冲到了宁长明的跟前，长刀犹如一团银光一般，直接瞬间砍死宁长明的几名护卫之后，一下子跳到了对方的跟前，举着长刀毫不犹豫的一招劈下，其呼啸的风声甚至于在此时让他的身边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当！”一声清脆的巨响传开之后，他和宁长明双双退开，何兵根本就听不懂对方嘴里那叽里咕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他也没心思开问，直接举刀搂头劈下，直接在此朝着对方猛攻不止。 比起刀法他比李秀峰等人还要擅长，水师步军没办法和步军正军一样装备大枪大戟，所以横刀配盾牌就成了他们最强的武器，第十七都和李阳的兵马一样，对于刀法而言，能够胜过所有人。此时在战场之上，不光是第十七都的刀盾手在战场之上纵横肆虐，依仗着一阵阵的刀光不断将宁长明的兵马彻底切碎，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也被何兵给彻底压制，猝不及防的连续几次对抗之后，他手中的武器一下子被对方彻底磕飞，若不是原地打了个滚，躲开了对方那从天而降的一刀劈斩，只怕他瞬间就要被拦腰劈成两半了。 何兵一招没砍死对方，顺势一个横扫之后将宁长明身后的哩人大旗给一脚踢飞，模仿汉人兵马组建起了完整的指挥体系的宁长明此时此刻在大旗一倒之后，身边的兵马迅陷入混乱之中，而他本人在滚落在地之后也被何兵迅抢了上来，手中长刀连续劈空几次之后，一声怒喝之后忍不住合身扑上，直接犹如一块巨石一般直接砸落下来，一下子狠狠的撞在了宁长明身上。 “噗”这种人体撞击让被压在下面的宁长明五内剧震，一口鲜血喷出之后，身形忽然一轻，直接被何兵给提了起来。 “死！”何兵此时是根本不知道6明打算活捉宁长明，所以手中长刀一拉，迅将其脑袋给砍了下来，然后原地怒吼一声之后，带队开始起了更为强势的攻击。 宁长明被杀，而且脑袋直接被何兵举在手中，一下子让身边的那些哩人再也没有了再战的勇气，无数的混乱在这一刻产生之后再被第十七都强势一冲，顿时间溃败开始再也无法逆转，无数的哩人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溃逃，原本还能够坚持的厮杀一瞬间风出了胜负。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溃千里（上） “哈哈，给我杀，杀了这群混账！”何兵在此时带着十七都在战场之上是纵横捭阖，再无对手，甚至于第十七都的士兵在此时直接解散了编队，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而去，追杀这些溃逃的哩人兵马，然后驱赶他们去朝着尚在抵抗的区域而行。 倒卷珠帘，在此时甚至于不需要指挥，下面的士兵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第十七都这边引的混乱也彻底让整个哩人大军全线溃败，原本还在厮杀不止的其他各路兵马在随后也纷纷加入了追杀的行列，整个西线战场在何兵斩杀宁长明之后，彻底逆转。 “茂章，你来晚了，这个功劳可是我的。”何兵得意洋洋的话语让王茂章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直接朝着其他方向冲杀而去，倒是何兵本人丝毫没有察觉，反倒是自顾自的开始收拢兵马朝着杜广义所在的方向而去。 “快去驰援东线战场。”何兵不知道东面的事情，但是杜广义此时却几乎和6明的中军号角声同时传达了最新的命令，带着自己第十五都马不停蹄直接转向东面。 “哎，广义，你等等我，小兔崽子们，赶紧随我上！”杜广义这边的动作让何兵急忙收拢人手，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两部合力，横冲直撞，直接朝着东线而来，出了决胜一击，也让6明将目光瞄准了那被围在中间的钱镠的大旗之上。 “全军冲杀！”6明站在原地，身后号角声响彻全场，催动各部全前进，西线战场在何兵加入之后就彻底被逆转，其度甚至于比东线还要迅，宁长明被杀之后，哩人彻底被王茂章和何兵给吓破了胆子，开始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溃散，整个大局彻底崩坏。 宁长明之所以能在前期咬牙坚持，连挡王茂章的各种冲击，是来自于他本人对于战局的把握和对于手下各部的调度越一般的哩人头领，在庞大的兵力支持下，打的确实是像模像样。但是他一死，这种调度能力消失之后，哩人被尾冲击之后就再也支持不住。平南军血腥的屠杀带来的震撼让这些人彻底被打的失去了战心，从而酿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溃败。 王茂章全力追击，手下兵马伴随着这个向着四面八方逃窜的哩人分成了无数股，整个战场之上，靠着他和随后追上来的李谠两部，硬生生让剩下的数万哩人兵马打的彻底溃败。杀红了眼的平南军将士甚至于连很多已经放下了兵器的哩人都全数击杀。 而西线战场的溃败让腾出手来的杜广义和何兵迅合兵一处，直接冲到了李秀峰身边，三都加在一起直接瞬间将杜陵的所有布置全部摧毁。那种刚刚经历了西线战场胜利的平南军将士在冲过来的时候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原本和李秀峰大的有来有往，至少短时间不会溃败的杜陵所部不到片刻之间彻底败北，他本人都被何兵和李秀峰带着亲卫队围在了中间。 相对于何兵这种喜欢亲自上阵厮杀的习惯，杜广义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调兵遣将，所以在何兵和李秀峰上前之后，他直接接过了三都兵马实际上的指挥权，除了迅分割包围杜陵所部之外，还让自己的本部兵马快从一旁撕开一道口子，直奔6盛而去。 此时的第三都才是整个战场之上打的最艰苦的兵马，除了分兵作战之外，大部分时间，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硬抗钱镠和哩人大军的合力攻击。就算是李秀峰上来驰援之后，还没等到钱镠分兵，杜陵带兵杀出，双方在主战场之外杀成一团，对于6盛来说除了提升了士气之外，并没有实际上的帮助。而士气对于第三都这样的百战老兵组成的战队而言，根本不需要友军的刺激，他们任何时候都能够靠自己打出自己强大的气场。只不过如此一来对于他们而言就太苦了，6盛率领主力被钱镠团团围住之后数次想要杀出重围，但是对方铁了心要将其围歼在此，所以尽管他率队是杀散了对方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但是周围依旧是人山人海。第三都将士打到现在，几乎是从早晨到中午在到下午根本没有停止过战斗，这么高的强度甚至连6盛这种不要命的家伙都感到了疲惫，可想而知下面的士兵此时根本就没有气力了，能够坚持到现在，所有的将士全靠着心中的那一口气在强撑。 所以此时杜广义的动作算是彻底给6盛解了围，等到他的兵马冲上去杀开一条血路之后，6盛是乐的嘶吼的声音都哑了，挺起长刀拼着最后一口气朝着钱镠而去。这个时候几乎不需要多少高明的战术指挥都知道，拿下钱镠这场浩大的战斗就算是结束了。不仅仅浈阳城会被彻底拿下，连带着韶州那边也会一鼓而下。 “随我杀！宰了钱镠。”6盛自己喊不出声来，就让身边的亲卫高声呐喊，他不习惯用号角传令，大多时候直接自己亲自怒吼，用那种雷霆版的声音来号令手下将士随他一同战斗。这种办法对于他这种习惯身先士卒的将领来说更容易鼓动士气，所以他领头冲锋之后就连杜广义的兵马也跟着他一道冲锋，两部合一之后其杀伤力瞬间大增，直接将钱镠的布置迅击溃。 而此时杜陵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何兵和李秀峰联手，加上杜广义从旁调度，杜陵自己都被何兵拼着被对方刺中一枪直接活捉，手下的将士更是被直接杀的彻底溃败，直接四处逃窜。两人直接率队开始侧击钱镠大阵的侧翼，打算和6盛里应外合。 他们这边一动作，等于让整个东线战场上的平南军分成了三块，中间是6盛率领的兵马，正在不断朝着钱镠的中军而去，其度最快，但是压力也最大，左翼则是何兵他们自己，右翼是第三都的偏军和厢兵组成的拦截兵马，在随后汇合了李谠的部分人手之后加强之后也加入了反击，三路大军呈品字形布局，但是却目标一致，直指钱镠本人而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溃千里 “广义，我和何兵领头冲杀，指挥调度交给你。”李秀峰匆匆和杜广义交待了一句之后迅和何兵领头杀出，他们亲自带着亲卫队打开局面，后续兵马一窝蜂跟上之后，犹如一头蛮牛一般直接将钱镠大军的右翼彻底搅乱，如此一来，在右翼兵马无法往中军调度之后，钱镠只能开始让成及率军从背后朝着6盛所部攻击，同时从左翼抽调哩人进入自己的本阵，加入战团。 哩人人数众多，但是战力比起钱镠的本部却差了一截，和平南军比起来更是不堪一击。虽然第三都鏖战至今，体力消耗殆尽，但是对付这些连盔甲都没有的哩人却根本不费什么气力，第三都的老兵几乎是只是靠着本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就直接砍下了一颗颗人头。 钱镠这么做确实给自己的中军暂时解除了危机，但是对于左翼的哩人大军而言却无异于让其陷入灭顶之灾。他们本来就有对手，在李谠率军赶到之后，平南军的右翼实际上已经得到了加强，第二十九都将厢兵替换下去看押战俘之后，两部重新整合之后李谠亲自领军厮杀，直接迅撕开了哩人布置在最前面的重重人潮防线，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最深处。 之前东线战场的哩人大军之所以那么难对付，第四卫三都兵马一起上阵尚且难以打开局面，最后还是何兵意外来援才算是打破了僵局，就在于除了人数众多，砂纸不尽头之外，宁长明的调度起了巨大的作用。对方熟知兵法甚至于比起宁长枫还要擅长指挥，让平南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此时身后有宁长枫率领的八旗兵不断冲击，前面李谠加入之后整个大军的攻势变得越来越凌厉之后，哩人最先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大战。大量的人员伤亡之后带来的恶果最终开始呈现，无数被杀散的乱兵开始不要命一般后撤之后，给李谠带来了新的机会，战场之上追杀这些乱兵的平南军将士自动汇聚，然后有意识的驱赶这些败兵朝后而去，一次来形成了一个越滚越大的漩涡，直接将整个哩人大军彻底席卷进去，这些乱兵带乱兵，到最后真正的到了一溃千里的地步，第二十九都的士兵打到后来根本就摸不到这些哩人的影子，对方逃跑的度太快了，这些身披甲胄的平南军将士的行军度跟对方比起来根本就追不上。 “吹号，让宁长枫分兵堵截。”6明一直在后面冷眼旁观这一切，甚至于在此前何兵和李秀峰选择先解决杜陵而不是救援6盛都看在眼里，而没有干涉，这两个都属于力战派的勇将，对于战场的形式把控不如杜广义。所以这三人当中也只有杜广义才能够迅辨别出整个战局走向，把兵马派到了最合适的地方，让6盛能够支撑住，并在随后动反击，形成三路冲击之势，并且在随后和宁长枫的八旗兵一起组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前后夹击的态势，将整个钱镠的兵马反包围在其中。 而此时他的调度直接把哩人彻底逼入绝境之中，对方前后受到夹击之后，后路彻底断绝，不得不开始朝着其他方向逃亡，而最好的地方就是钱镠所在的大阵，那里还有哩人的部分兵马，而且钱镠所部他们都熟悉，能够得到其庇护。 这种想法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成了人的本能，所以只有少部分从东面钻出了包围圈，逃之夭夭，大部分都不自主的朝着钱镠所部靠近。 只不过这种想法在后面追上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追兵之后却成了友军最致命的杀招。他们的到来让钱镠所部猝不及防的同时，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压在哩人身后的平南军就已经挥刀杀了过来，顿时间整个钱镠军左翼也彻底崩溃。 这足足万余名哩人士兵的冲击之后，左翼一阵混乱之中，李谠率军冲进来之后，刚刚回军朝着6盛身后追杀的成及所部率先遭到重创。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挡住这些哩人乱兵的冲击，虽然成及第一时间下令自己的兵马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这些哩人痛下杀手，甚至于连钱镠让他追击6盛的任务都不顾了，但是这么大规模的冲击之后，伴随着李谠率军追过来，成及所部彻底崩溃，无数的士兵此前被哩人撞得七荤八素之后迎面而来的是平南军士兵那锋利的长刀，直接被迅就地斩杀。 这种混乱的大战一开，钱镠左右两翼快崩溃，留给中路大军的机会就彻底丧失，在何兵和李秀峰联手杀了上来和6盛合力之后，溃败开始从哩人开始迅蔓延到了整个钱镠大军本部，大阵在维持不住三重冲击之后彻底崩坏。 此时的钱镠大军在加上宁长枫之后，直接被四面合围了，原本品字形的冲锋阵型在此时逐渐化为了四象合围的大阵，混乱从边角开始直接快朝着中军而去。 “哈哈，钱镠，你的末日到了。”何兵是肆无忌惮的在战场之上宣泄着自己的武力，所到之处，钱镠军将士纷纷被就地斩杀，他带着一队兵马再次故伎重施，打算直奔钱镠而去，而且其度快捷无比，比起6盛还要快。 只不过此时他和6盛都没想到的是，钱镠会在此时忽然变招，而且是毫无征兆的，原本中军应该是上前阻拦何兵的最后一支兵马忽然之间掉头，迅朝着后方而去，竟是在此时，直接脱离大阵。 “不好，这个该死的钱镠要逃！兄弟们随我杀！”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何兵和6盛两人愣了一愣，直接大呼不秒，一面紧急追杀的同时，一面拼命招呼宁长枫阻击。但是很显然的是，此时他们的呼喊在战场之上宁长枫根本就听不到，而身在后方坐镇指挥的6明而因为钱镠的大纛没有动静而没有及时察觉。等到他听到前方的汇报的时候，钱镠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自己匆匆而去。 不过宁长枫虽然反应慢了一节，但是却直接将钱镠那支兵马的后尾给堵住了，导致了钱镠本人虽然逃脱，但是却几乎是只带了身边的百余人亲卫队匆匆而去，剩余的人全都被堵在了里面。 到嘴的鸭子飞了，让6盛恶狠狠的一脚踹翻了钱镠的大纛，这本是无心之举，但是在此时的战场之上却直接加剧了对方的溃败，大纛一倒之后，加上没有了持续不断的号角声，钱镠大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无数的士兵开始上演此前哩人的动作，直接被冲的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一溃千里。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惨胜 “启禀大将军，浈阳城内由叛乱再起。”城外的大战在钱镠逃跑之后开始逐渐进入收尾阶段，但是暗卫匆匆而来的这句话却让6明眉头一皱，旁边王茂章当即火冒三丈，直接怒吼道：“大将军，交给我，我非去宰了这般兔崽子不可。”浈阳城内储藏着钱镠南下大军的粮草，是名副其实的后勤基地，也是第四卫即将以浈阳为中心，打击哩人的核心，所以断断不容有失。 “有多少人参与叛乱，是钱镠军的士兵吗？”6明摆摆手示意王茂章自行入城镇压叛乱之后，朝着暗卫问道。 “有城内的军兵，也有部分身穿老百姓服饰的人，人数不少，足有数千人之多，他们企图毁掉粮草辎重，被我等现之后开始在城内四处纵兵抢掠。”暗卫急促的汇报显示出这件事的紧迫性，毕竟当初李秀峰匆匆拿下城池之后根本没有时间清除乱兵，就直接率军追着杜陵打到了东城，随后更是在城外展开大战，城中乱兵四起必然刺激那些刁民生事。 “去传令各部，尽快结束战斗然后将各部抓捕的俘虏留在大营，交给杜广义看管。”6明点了点头，在知道粮草无事之后放下了心，让亲卫去传令之后，自己也紧随入城亲自查探。 而此时在东城外面的战场上，各部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战斗，剩余的都是在漫山遍野的抓俘虏，杜广义匆匆找到6盛之后看着第三都士兵几乎全都一头栽倒在战场之上顿时苦笑一声让自己的本部人马迅将其抬到了军营之中。 这场大战，第三都承担了最大的压力，也抗击了人数最多的敌人，自己三个都合在一起对付宁长明，6盛直接只带着第三都一都就扛住了钱镠和哩人剩余兵马的全线冲击，撑到了援军抵达。大战刚一结束，6盛本人就直接昏死过去，手下的士兵除了战死的，剩下的无一不是浑身带伤，力尽倒地。杜广义和第十五都将士将他们抬下战场的时候，几乎调集了第四卫所有的随军军营紧急救治，直接忙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结束。 而此时城内在王茂章暴力镇压之下，这数千乱兵加上乱民近乎于被一股脑全部杀尽，大量的百姓被这些人冲击，很多人死于战乱之中，还有无数的民房直接被当场烧毁。可以说第四卫虽然赢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但是却不仅仅己方伤亡惨重，就连浈阳城也遭受重创。 “去，立即安排安民告示，然后让军医会同城中的大夫给所有百姓救治，放赈济粮食，收拢鳏寡孤独。”6明这边在王茂章那边刚刚结束就匆匆让李秀峰派人挨家挨户告知百姓平南军的到来，并且将那些嚎哭不止的百姓接到了城中大街上，让大夫给受伤之人救治，派人不断去救火，抢救物资，整个第十都几乎是全军出动，甚至于连带着第二十都也匆匆放下屠刀，参与进来。 如此大规模的出动军队参加救火旧人的举动倒是让这些惊魂未定刚刚遭受兵灾之祸百姓稍稍安心，眼看着这些刚刚还在战场之上下手无情的将士转瞬之间变了脸色，而且还直接给灾民派粮食，甚至于不少将士直接将钱镠军储藏在仓库中的帐篷也拿了出来给这些百姓暂时居住。这些举动逐渐让整个浈阳城安定下来，那些百姓在见到李秀峰等高级将领抵达之后还纷纷行礼。 这场安民之举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所有百姓救治完毕，大火被扑灭之后，腾出手来的平南军才匆匆打扫战场，并且组织了部分百姓参与其中，将一具具尸体搬到城外集中火化之后，整个战事才逐渐告一段落。 “目前城中民房烧毁约计三百余间，百姓死难者千人之多，需要安抚的都已经集中救治，只是目前还需要给他们放足够的救济粮食，新修房屋。”李秀峰在6明这边召集各部将领之后上前苦笑道：“不过大将军放心，已经让厢兵入城了，到时候各部抽调人手，足以应付这些、” “去给广州送急报，告知浈阳大战战果，把这份战报送给6帅。”6明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脸色苍白的6盛，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关切道：“第三都战损如何？” “损失不小，死难者近两千人，剩下的都是全军带伤。”6盛叹息一声之后道：“第三都需要修整补充一段时日了。”他的确是有些遗憾，第三都拼着损失这么大，居然在最后关头让钱镠跑了，现在好了，对方如今人在何处都找不到，这大仇想报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去。 “第三都好好休整吧，将所有将士接到城内，同时让后勤大队紧急回去，调派增补新兵，把他们带好。”6明点了点头，第三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战队，如今损失这么大，近乎于一战损失近半，而且剩下的还个个带伤，这让他自己都心痛不已。 两人的神情让其他人的情绪也有些低落，连一向大嘴巴的王茂章和何兵两人都不敢说话了。这一仗第四卫倾尽了全力，以一卫之兵抗击前前后后钱镠十几万大军的攻击，最后还能打赢，传出去的话第四卫注定会名扬天下，但是背后的这代价却只有这些领兵将领自己知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何兵既然来了，那就暂时归属第四卫节制吧，我们在浈阳修整时日，十天后，第三都留守浈阳城，其余各部随我北上，我们扫荡韶州。”6明微微感慨了一阵之后见到众人的情绪低落之后，转而道：“沙场征战，死伤难免，我辈从军，为国为民，就该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埋葬了自己的同僚之后，还要继续前进，早日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愿听将军号令。”何兵行前高济就交代过，所以此时很干脆的接过了命令，有了他的加入，第四卫的兵力总算是可以得到补充，第三都留守浈阳除了修整之外，还要指挥八旗兵清缴附近的哩人部落，所以6盛也不轻松，这种安排也算是目前的情况下第四卫能够分兵做到的极限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内外影响 “主公，这是第四卫的战报，浈阳城拿下了。”第四卫在浈阳全线转入修整的时候，战报也被十三司以最快的度送到了广州，原本薛洋是打算尽快返回金陵的，此时在6翊走过来之后，挥手让陈潇潇等去收拾行装之后，接过战报看了看，随即皱眉道：“以6明的性子，能开口要求增派新兵，只怕第三都损失不小。” “也是，一卫之兵抗击钱镠本部六万人，再加上宁长明所部七八万人的全线进攻，最后逆风打赢了，损失这么大倒也在情理之中。”6翊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只是第三都乃是我平南军的精锐主力，一战损失过半，只怕传出去对士气会有打击，主公，要不要暂时封锁消息，等待韶州被拿下之后再说？” “倒也不用，若是封锁消息，这第四卫的战报你该如何对外公布？”薛洋摇了摇头，直接道：“就如实公布吧？第四卫以一己之力硬抗十五万大军的进攻，逆风翻盘，难能可贵，第三都虽然战损过大，但是全军将士都是为了平定天下而战，他们都是我南平王府的英烈，你们南征指挥部要将其记录在案，等到南进方略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在金陵设灵堂，为我大军英魂举行祭奠，召唤这些英雄回家。知道，我相信我们的将士，我们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同僚，他们的子弟再进行着一场什么样的大战，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因为这是平南军为了造福更多的百姓，为了大唐江山一统，是在为国而战，为民而战。” 薛洋这番话等于是盖棺定论了，随即6翊直接以其名义通令全军，通报第四卫的战绩之后还将这段话原封不动的给各部下达，如此一来，第四卫的这场浈阳大战也在随后极短的时间内快流传开来，迅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军中将士自然是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浴血厮杀的第三都的一员，6翊预想中的打击各部士气的士气并没有出现，反而引了各部新一轮进攻的热潮，所有人都在憋着一股劲，仿佛将眼前的对手当成了和第三都对阵的钱镠所部，短短数日之内，第二卫和第三卫6续传来捷报，所部均有极大进展。 而在民间，这个消息无疑让所有百姓都感受到了浈阳大战的惨烈，在岭南这些新拿下的州郡，百姓尚且还在窃窃私语，似乎都在想象着浈阳城下大战的惨烈。而在江南和淮南等地，则出现了再一次的投军热潮，无数的年轻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第三都和第四卫的名字，恨不得自己能够直接一步到位，直接飞到浈阳，去参加第三都。 这两地的百姓受益于新政，大多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部分勤快点的，甚至于已经是家有余粮，这在其他地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也促使了更多的百姓对于南平王府和平南军的爱戴，甚至于在很多投军的家庭里，家人们在听到浈阳大战的消息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家子弟是否有事，反倒是四下打探自家的子弟是不是在第三都，有没有参与到这场大战之中。那些身在第四卫的将士家属在随后迅被当地官府和后勤部官兵找到，不论是否阵亡，全都送上了钱粮慰问，并且表示，这是南平郡王亲自吩咐的，而且官府更是当中承诺，免除这些军属家庭的钱粮赋税三年，以表达对于这些将士在前线厮杀的敬意。 这种消息在随后越传越广，甚至于直接传到了周边其他区域，南平王府下辖的州郡百姓固然是欢呼雀跃，年轻人不断朝着新兵处而去，吵着要投军。而在境外，特别是周边的其他诸侯眼中，这却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平南军如今这一年多以来全都在南线征战，甚至于薛洋本人如今都在岭南，原本这是其他诸侯的好消息，没了平南军的那种压制，他们可以放手展，相互吞并，借此机会壮大自己。但是这种消息传出之后让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平南军硬抗十五万大军的攻击，在战场之上近乎于打出了一比五的辉煌战绩，直接让他们目瞪口呆，如果说不了解钱镠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此时刚刚拿下湖南之地，正在沾沾自喜的钟传却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钱镠的实力他可是清清楚楚，而且南下的钱镠军中不少直接就是他镇南军的将士，由此才让钱镠在短时间内拉起了那么庞大的一支兵马，几乎是将整个韶州彻底抽空，连带着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拉拢了韶州附近的哩人各部，结果换来的却是这种结局。 在他的预想中，就算是钱镠打不过平南军，但是借助于哩人部落，总应该能将平南军拖在浈阳附近的崇山峻岭之中，从而让对方后继乏力，白白消耗力量，最终退回广州。如此一来自己也就能放心的收拾湖南附近的州郡，然后举兵南下黔中，和钱镠形成相互策应之势。但是如今自己还没出动，钱镠就已经败了，而且是在战场之上被硬生生的打败的。 这一瞬间甚至于他自己都以为是个错觉，或者传来的消息不实，但是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开始出现，部分散兵逃回来之后整个大战的结果也逐渐在钟传眼前铺开，对方那种强悍的战力和逆风之时打出来的反击让他开始坐立不安，眼睛往南而去的时候尽是一片担忧之色，良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招来亲卫秘密吩咐。 钟传这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甚至于连他手下的大将赵德枢都不清楚，但是此时此刻，身在北方的杨行愍算是彻底慌了神，他和薛洋所部打交道的时间最久，也最知道对方的厉害，也深知对方一旦收拾完南境，只怕第一个就要对付自己。但是如今这种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冲天的杀气从南而来，逼得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连退了好几步。 “主公，不能再放任平南军继续做大了，否则的话一旦对付缓过手来，我等就再无机会了。”戴友归上前扶住杨行愍之后道：“主公此时应该趁着平南军主力在南，有所行动才是，否则坐失机宜，必会丧失良机。” 第四百二十九章 联手（上） “军师的意思是联合谁？”杨行愍呆呆的沉吟了半晌才嘶哑着声音问道。按照如今平南军的势头，南境的诸侯能够联合的也就只有一家，只不过此时此刻，直面平南军兵锋的钟传只怕未必有胆子主动挑衅平南军吧？ “主公既然想到了，那就不要迟疑了，若是坐视平南军继续做大，那主公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戴友归此时也是叹息了一声，走过来沉声道：“让钟传不要再想着埋头壮大了，唇亡齿寒，岭南一下，镇南军的地盘就被两面包围，囤积在金陵的平南军精锐主力势必直接越过江西屏障，直逼江陵，彼时，他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军师安排吧，着令友伦尽快去一趟江西，去和钟传谈谈，若是他有胆子出兵，那我杨行愍必然会从北面牵制安州平南军，使其无法南下增援，逼迫平南军从岭南抽调兵马北上，从而将他们拖在岭南。”杨行愍点了点头，幽幽道：“只是军师，我军的出路在何处？徐州被三家分食，我军前路在西面还是在东面？” “西面便是山南道，打过去旷日持久，而且还和平南军平行前进，就算是我们打进了山南道，只怕也未必安稳。”戴友归摇了摇头，继续道：“主公可否派人去汴州一趟，去和朱全忠商议一下，放开对徐州北部的限制，交给我军攻略，让他全力向北抵抗李克用，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充当汴州的后方，为其供给粮草辎重，从而两家调整方略。”如今杨行愍的前路就只有东西两面，但是对于他的地盘而言，往西是山南道，那崇山峻岭之中，大军征伐短期内根本看不到头，那赵德湮只需以逸待劳，势必会让自己陷入长期消耗之中，戴友归可一点也不觉得庐州军能够真的如平南军一般在山地作战还能势如破竹，那就只有往东一途，打败毕师铎，然后彻底将地盘扩展到东部沿海。虽然如此一来，和淮南之地几乎是平行而进，但是徐州的地盘一旦拿下，必能快扩充自己的实力，为将来做好准备。 “军师安排吧，不论如何，都要试试。”杨行愍点了点头，让戴友归分头行动，在派戴友伦去湖南去寻钟传的同时，也北上去找朱全忠。此时宣武军正在全力抗击李克用的轮番进攻，在这股庞大的草原洪流的侵袭之下，宣武军的力量是用了极限，朱全忠甚至于还把朱瑾兄弟都拉了进来，但是依旧是胜少败多，所以庐州军的使者到来，也让谢瞳和敬翔两人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能够和庐州军谈妥，至少南境不需要派遣多少兵马防御，以利于宣武军全力北上作战。 “两位军师的意思是可以和庐州军谈谈？”朱全忠匆匆回到汴州的时候，也有些惊疑不定，这段时间他是亲自坐镇北面各地，指挥各部和河东兵马鏖战不止，而且还听从了谢瞳的建议，沿着汴州北面各地广建堡垒，阻拦骑兵冲击，但是效果并不太理想。骑兵一击即走的打法让他的宣武军吃尽了苦头。在历经和黄巢的大战之后，李克用那边也革新了战书，乃至于在骑兵之外，还组建起了以周德威为的步军，如此一来此前宣武军的战术被对方逐个破解，饶是宣武军竭尽全力，葛从周甚至于亲自率队出击，也只能保持守势，而无法与其在战场正方，掌控不到主动权。 “杨行愍派人北上，不外乎南境那位南平郡王。”谢瞳直接开口道：“平南军在南境几乎无有对手，逐步扩充地盘之后，其实力必然会水涨船高，再想想如今传过来的消息，足以说明，浈阳大战的结果让他害怕了。一旦平南军收拾了南境的地盘，转头北上的时候，他杨行愍可是当其冲。他此来非为当下，而为将来。” “唇亡齿寒，若是杨行愍有什么好办法，不是不可以和他联合。”敬翔点头道：“但是就怕这庐州军的心思不在联合。” “他要找出路，所以徐州就是关键所在。”谢瞳没有敬翔那种神神叨叨的态度，对于这种全局的把控，他才是宣武军的核心，所以直接指出了戴友归的谋划道：“只有拿下徐州，庐州军才有扩充实力的人口财税，所以此来只怕是来借徐州的。” “徐州？不可能！”朱全忠直接跳了起来，当初葛从周在徐州战场和毕师铎鏖战一场，最终也只保全了徐州北部的藤县一带，剩下的全都被毕师铎给占了过去。其后宣武军直面李克用的攻击，也就没有继续南下，但是在朱全忠的眼里，这徐州乃是他的后花园，岂能在这个时候让给杨行愍？ “不让也没办法，我军如今军力已经到了极限，再无抽兵的可能。”敬翔苦笑道：“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毕师铎的徐州拿出来和杨行愍做一次交易，看看这小子能拿出什么诚意来。” “主公，先和他们谈谈再说。”听到谢瞳也这么说，朱全忠顿时苦着脸叹息一声，但是却无可奈何。谢瞳和敬翔两人同时这么说，对于他来说就几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所以在他这种肉疼不已的情况下，敬翔咳嗽了一声，当即开始商议打算和杨行愍提点什么条件才合适。 而此时，戴友伦去找钟传的时候，实际上钟传的使者也已经到了颍州。戴友归料得没错，钟传此时确实是坐不住了，镇南军几次和平南军交锋，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落入下风。原本依靠钱镠在岭南与其争夺，试图将平南军主力拖在岭南各州郡的愿望如今落空之后，实际上南境就只剩下他和黔中的那些小诸侯了。甚至于此时此刻钟传都能察觉到平南军的意图，一旦岭南收复，其主力兵马北上黔中和韶州的时候，东线一直在彭泽以东驻扎的第一卫精锐兵马必然会直接越过彭泽，进入江陵，到时候自己打下来的地盘虽大，但是也架不住对方两路进逼。 所以实际上钟传比起杨行愍要更着急，毕竟如今的平南军方略大家也都能看得明白，南境没有收复之前，对于北境他们基本上只守不攻，或者说没有主动挑战的兴趣。 第四百三十章 联手（下） “主公，钟传的使者已经到了颍州城内了，看样子他比我们还急。”戴友归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匆匆找到正准备去军营找刘威的杨行愍，直接道：“主公还是见见吧，是个得道高僧。” “是个和尚？”杨行愍一愣，随即摆摆手，让人去请，自己和戴友归边走边道：“这和尚来能谈什么军国大事？” “主公不可如此，这令大师乃是钟传少年时的臂助，能派此人来，钟传应该是花了心思的，也是一种诚意。”戴友归摇了摇头笑道：“而且应该还有军中要人陪同，主公不可大意。” 两人来到正厅之后不久，外面一位身披袈裟的佛门中人领头，其后有几位身穿正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见到杨行愍在旁边等候之后显然也是一愣。 “大师远涉江湖，来颍州，乃是我杨某人和颍州百姓之幸，大师请坐。”杨行愍当先而行，和令禅师行礼之后招呼众人坐下笑道：“大师乃是佛门中人，如今能来颍州，想来两家大事必成。” “施主客气，老衲虽说守镇南王委托，但是终究是方外之人，今日也只是来做个引荐，具体大师还请苏远清苏施主来谈，他是镇南王府的重臣，代表镇南郡王前来。”令禅师介绍了一下坐在自己下的一个长须中年人之后就不再多言。 而苏远清朝着杨行愍行礼之后笑道：“下官乃是镇南王府长史，见过经略使杨相公。” “好说好说，几位远道而来辛苦。”杨行愍有些诧异看了一眼书生打扮的苏远清，笑道：“都说江西各地士子颇受镇南王优待，如今看来倒是不虚啊，诸位器宇轩昂，颇为不凡，连本官都甚是感怀，真想和镇南王一见，当面请教。” “我家王爷也盼望和杨相公一见。”杨行愍的话让苏远清一阵点头，这杨行愍看起来意思也很明显，所以当即直接道：“不知杨相公可知平南军在南线的战绩？” “苏长史说的是浈阳大战吧？”杨行愍点头，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道：“确实出乎本官预料，此等雄壮之师，一战之威足以威慑天下诸侯，只怕此刻都传到帝都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南平郡王此前和本官颇多嫌隙，本官有心去金陵敬贺，却难得其门而入啊。” “南平郡王如今只怕是看不过眼杨相公了，平南军携大胜之威，数日内必会北上韶州，到时候岭南一统之大势再也无法避免，我家主公也心急如焚，这才让下官北上，和杨相公商议。这平南军一旦收复岭南，接下来贵我两家只怕是当其冲，愿听杨相公教诲，为我家主公解惑。”苏远清开口直言，而且语气也很诚恳，没有弯弯绕绕，让戴友归在旁边一愣之下，随即朝着杨行愍点头。 “苏长史此言正是我心忧之处。”杨行愍叹息道：“南平郡王霸道无双，更兼年少气盛，这天下诸侯少有能入其眼，一旦岭南被拿下，只怕你我单独一家誓难与其抗衡，不如你我联合起来，从西北两面压制，然后再派舌辩之士南下金陵，陈说厉害，劝其各守疆土，以免被唐皇斥责，不知苏长史以为如何？” “确实是好主意，然则只怕南平郡王新胜之后，未必会听从劝告啊。”苏远清点了点头，杨行愍说的办法在他离开的时候，钟传已经派人去帝都了，此刻只怕也已经抵达帝都朝堂了。但是光靠这种手段肯定无法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平南军若是能听劝告，也不会在南境动作如此之大，浑然不顾天下人的眼光。 “那镇南王可有什么打算？”戴友归在旁边直接问道：“若有需要我家主公出力之处，不妨直说，此时你我也不用讳言，平南军一家独大，坐断东南，我等必须齐心协力才能遏制其继续壮大之势头，否则南境一统，只怕这大唐江山十有八九会落入他的手中。” 戴友归这句话已经说的非常严重了，所以苏远清微一沉吟之后道：“我家王爷临行前曾道，若是平南军继续攻城略地，我镇南军也绝不愿南境州郡遭受兵灾之苦，然则我一家之力终究有限，希望我镇南军举兵之时，杨相公能在北境和我军一起行动，以打为主，将平南军拖回来，然后再设法让唐皇下旨，让其谨守本部，莫要为难其他诸侯。” “呵呵，倒是英雄所见略同。”戴友归笑道：“长史可知，我家主公信使如今大概也已经到了镇南王跟前了，你我两家既然心意相通，烦请长史回转镇南王，我庐州军必会竭尽所能，策应镇南军，两家合力，定然能够挫败南平郡王之野心，庇护南境百姓。” “戴军师之言甚是。”苏远清起身笑道：“杨相公人爽快，下官也欣慰，期待你我两家携手共进。” “呵呵，你们两家能谈妥，老衲的任务也完成了。不知杨相公可否派人送老衲去一趟淮南？”令禅师见到他们谈的这么快，在旁边点了点头。 “大师去淮南做甚？”杨行愍微微诧异道：“如今淮南境内对于神道之人颇多限制，大师此去只怕未必安稳。” “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但是为苍生奔走也是义不容辞。”令禅师笑道：“我曾听说南平郡王起家之时曾得到佛门高僧慧心禅师之助，如今老衲想去看看这位慧心禅师，想当面一问。” “也好，大师之举让杨某人佩服。”杨行愍倒是心头一喜，转而朝着戴友归道：“军师，你去安排吧，稍时，本官设宴，款待诸位，聊表一番心意。”大事谈妥，他也是很高兴，所以起身和苏远清等人相视而笑。 颍州这边杨行愍大摆筵席，对于苏远清来说也意味着钟传在关键时刻拉到了一位盟友，而此时在钟传面前，戴友伦实际上也将事情料理妥当，而且两人此时也都将目光转向西北，在等待帝都那边的动静，镇南军这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戴友伦背后的杨行愍实际上也需要一个借口。 第四百三十一章 建号立制（上） “主公这一趟岭南之行把严先生他们给吓得够呛啊。”薛洋从广州启程，乘坐水师战船沿海而行，直接进入长江，这一趟几乎是将整个东南沿海的水域全都走遍了。不过他是过了把瘾，却把沿途的水师吓得够呛。雷凌在得到消息之后更是昼夜不停，直接调了一支船队沿途护送，并且责令沿途所有航船为其指引提供天气和水文消息，避免海上出现意外，直到船队进入长江航道之后，雷凌才松了口气。这个时代海上行船风险颇大，尤其是冬季，沿海风大浪高，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倒是薛洋自己沿途和陈潇潇几女玩的不亦乐乎，兴头上的时候还直接在海船上垂钓，把后世的烧烤硬生生的直接被搬了过来。 “这一路上倒是见闻颇多。”薛洋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向杰和严明坐下之后道：“我走之后可有什么事难以决断的？” “民政无大事，只是这浈阳大战传开之后，钟传和杨行愍都不安定了。”向杰想收到的线报递给薛洋，苦笑道：“6明这一仗打得太狠了，算是彻底把钟传给打怕了，如今他的使者都已经到了长安，同时还让长史去了杨行愍那里，具体消息尚未得知，但是不外乎联手对抗我军，甚至于有意要挑起战事，把我军从南线拉回来。” “他想多了。”薛洋摇了摇头，有些不屑一顾道：“钟传虽然新近得到了湖南，但是内部不稳，刚刚拿下，人心不齐，他根本没多大力量可以抽掉出来阻挠我平南军在岭南的战事，所以钟传可以不用考虑，让向冲带着第一卫就守在彭泽附近，只要他敢动，就给我拿下江陵，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来阻拦我军前进。” 薛洋的话让向杰一阵点头，岭南如今虽然未曾全部拿下，但是在刘隐归降之后，其他各地都是群龙无，目前第二卫和第三卫很少会有大战生，后续跟进的常浚甚至于已经可以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推行新政改革了，一旦钟传有所异动，势必会引来南线主力兵马的联合打击。 “那杨行愍怎么办？”严明对于军政了解不多，所以在向杰没说话之后直接开口问道：“这杨行愍可不像钟传，困守江西贫瘠之地，他如今手下的兵马可谓是人数众多，就怕他从北面压过来，袭扰我军后方，破坏淮南和荆南等地的局势，造成百姓恐慌，损耗我内部元气。” “这个杨行愍，倒是个问题。”薛洋点了点头，微一沉吟之后道：“十三司立即给王成和陈瑜传讯，让他们谨守防地，你们也多派暗线，免得被其给偷袭了。我估计这杨行愍一定是等钟传先动，否则的话他不敢南下的。所以让他们两个注意，若是察觉杨行愍有南下迹象，不要顾忌，给我提前出手，将其剿灭。他这种人只有打疼了才能让其老实听话。” 他说完这些之后直接道：“军师他们何时回来？”袁袭此时在荆州，而李振还被薛洋留在杭州，这种事情严明处置不了，只有他们两人回来才能够起到见缝插针，趁机落子的作用。 “袁军师大概明日归来，李军师尚需几日。”向杰在旁边将薛洋的话记下来之后道：“长安那边是否需要末将传讯阿六提前筹备？” “筹备什么？唐皇此时只怕还顾不到江南之地。”薛洋直接要摇头道：“更何况，就算是你提前应对，唐皇也一定会站在钟传那边，杨复恭未除，唐皇寝食难安。他如何顾不得这千里之外的南境纷争？”说起这件事薛洋也有些诧异，按照他的记忆，杨复恭在昭宗皇帝上位之后没支撑多长时日，但是这一世居然都到了文德元年的年底了，这杨复恭居然还好好的在朝廷蹦跶，丝毫没看出昭宗皇帝的后手到底布置在哪。不过虽然诧异归诧异，但是薛洋也没管那么多，如今长安的消息连李稚妍都很少去关注，他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在岭南即将被自己彻底拿下之后，平南军足以应对天下任何诸侯的挑战，准确的说是天下任何一个诸侯都不可能单独抗衡这么庞大的力量。所以钟传和杨行愍的伎俩在他看来有些过时了，平南军历经厮杀之后，整体兵力虽然未曾上涨，但是军队战力，尤其是南境厮杀的三卫兵马，其战力甚至于直逼第一卫这等级精锐，他索性也放弃了此前的那种心态。 不过此时他不清楚的是，实际上杨行愍除了和钟传合作，还快和朱全忠达成了协议，不过这些暂时对于平南军来说，还起不到什么威胁。 薛洋的这些反应在随后袁袭和李振返回之后迅被完善，并且趁着薛洋在将刘崇龟带回来打算重整目前王府的民政架构之后，两人也开始迅给王成和陈瑜下达了具体的命令，着令二人派精锐各部悄然潜伏到了舒州附近，准备一旦杨行愍南下就彻底拿下庐州，断杨行愍根基。 而在第一卫那边，袁袭已经遵照薛洋的指令，让向冲筹谋组建第七卫的打算，只不过因为第七卫和其他各部截然不同，所以暂时还没有动静。但是这一番举动措施的背后，却显示着自浈阳大战之后，平南军上下整体心态的转变，一股真正的睥睨天下的气势开始油然而生。 “这才回金陵几日，怎么现你好像变了呢？”这一点李稚妍在薛洋忙碌了几日回来歇息之后似乎就有察觉，附在他耳边轻笑道：“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说出来本宫可以宽恕你。” “是做了坏事，而且还是很大的坏事。”薛洋难得见到对方露出这等调皮的神情，所以跟着一笑，这几日忙碌带来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伸手拉着她走到门口的抚廊上笑道：“我打算组建正式的王府中枢了。” “是要建号了吗？”李稚妍一呆之后身形有些颤抖，但是随即笑道：“你不是说军国大事，都不跟我们说的吗？怎么这会子巴巴的跟我说这些？” “我听说成儿这几日缠着南岳要去军中？”薛洋轻轻将其揽在怀里，也是跟着幽幽一叹，不过随即问道：“军中厮杀，过于凶险，他若真想体验军旅生涯，就在戌卫队中就好了，至少上战场的机会少，也能安稳。” “嗯，都听你的。”李稚妍微微点头，似乎不想再说这件事，靠在他身上，眯着双眼，喃喃自语道：“你是夫君，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建号立制（中） “子长兄，主公如今建号立制是不是有些过早了？”严明看着旁边的刘崇龟，有些诧异道：“如今南境未平，我军尚在岭南激战，西北两面钟传和杨行愍也是蠢蠢欲动，此时建号立制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 “严明兄此言差矣，如今各路诸侯角逐之势日强，在浈阳大战之后，只怕各自厮杀更加残酷，他们也会变得紧迫起来。”刘崇龟直接摇头道：“我平南军坐断东南，周边能对王府有威胁的不过两家而已，至于其他诸侯，则暂时均不需理会。此时正是建号立制的好时机。” “子长兄所言倒也是良言。”袁袭和李振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开口道：“建号立制有利于百姓重新认识我南平王府，认识东南新政，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两件事应该做一件。” “那就立制吧。”薛洋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诸人都在，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行礼，自己继续道：“如今南平王府已经拥有三道之地，岭南一旦纳入其中，我们就必须要有一个简洁高效、互相监督互相制衡的中枢来处置各地上报的政事，此事比起建号要更加迫切。” 刘崇龟看了薛洋一样，见到他脸色无虞顿时点了点头，他是自从归顺之后，就飞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和心态，一心一意将薛洋当成开拓之主来对待了，但是后者看起来暂时并不想触碰建号这件事，不过倒也没有多大关系，以他对于目前天下诸侯的了解，目前不论是北方闹得最凶的朱全忠和李克用，还是关中逐步崛起，和王行瑜打得难解难分的李茂贞，实际上都无法摆脱帝都长安，无法摆脱大唐朝廷。这也是中原地区李克用和朱全忠一面沙场对决，互相不留情，一面却不断各自派遣使者上书朝廷，企图得到皇帝陛下的支持的原因。 东南虽然和中原等地大不相同，在岭南道和北面淮南道被全部掌控在手中之后，实际上南平王府就有了比这个时代所有诸侯都要广阔的内部回旋余地和大后方，但是看目前薛洋的神情和决断，这种因素也依然没有消除，或者说对于薛洋而言，大唐这两个字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在此时尚且不愿意放弃。 “改民政部为尚书省，以严先生为尚书令，总督尚书省诸事，协调统属各省布政使府，主持南平王府政事。”薛洋看了一眼刘崇龟，他知道后者的心思，甚至于其实虽然严明此前反对，但是在对方的心里，实际上也支持刘崇龟的提议，毕竟如今南平王府气势已成，就算是独立建号立制，其他人也无可奈何，甚至于此时根本抽不出力量来对付金陵。这一点从薛洋回归之后对于钟传和杨行愍明里暗里的联手不屑一顾，直接让十三司去处置就能知道。浈阳大战已经成了一个转折点，代表着平南军和南平王府已经有了独立对抗天下所有诸侯的势力。有了实力支撑，自然要和大唐早日脱离联系，如此才能让百姓尽早摆脱影响，竖立新朝观念。 不过伴随着薛洋这道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开始肃然起来，虽然对方没有公开建号，但是直接将民政部改成了尚书省，光是这一个名称就足以让众人暗自点头。不过薛洋此时却自顾自继续道：“新建御史台，以子长为御史台御史大夫，执掌监察监督之权柄，同时从旁监督各省观察使，肃清吏治，严明律法。” 此前薛洋手下的机构并没有这种独立于民政部之外的监察机构，一来是没有时间，平南军自从舒州开始，基本上就是都在打仗，而严明主导的民政部这些年也是忙着新政，也无暇顾及这些，所以南平王府治下的官员基本上只能靠民政部刑司来处置，或者以十三司执行部分监察职权。现如今御史台建立之后，监察大权也终于从以前的模糊不清到迅清晰，伴随着刘崇龟躬身接令，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他们作为南平王府的初创之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治下官员贪腐渎职而导致最终政权不稳的。 “御史台新建，事无巨细，需要抽调和启用的官员不少，严先生要多多从旁协助，另外，如果人手不足，可以以王府的名义在东南各地进行重新征辟，虽说如今不能开科举，但是也要形成体例，往后各部各司征召人才和后备官员，要分科取士，不能合并在一起。”薛洋想了想之后朝着两人道：“具体需要分几科，待御史台组建完毕之后形成定议，以后照此执行。” “分科取士，主公的想法倒是天下士子之福了。”刘崇龟点了点头之后薛洋则转向袁袭和李振两人道：“军政部也改成枢密院吧，以两位军师为正副枢密使，将军政部各部纳入其中，同时拆分后勤部，让陈烨尽快理清楚后勤部下辖各机构，部分归入尚书省兵部管理，其余的继续保留，让他先兼任兵部尚书，将兵部的架子搭起来。”因为此前薛洋为了军政分离，所以民政这一块直接将兵司给去掉了，但是如今重新添加并且让陈烨主持兵部，所有人顿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准备将平南军的兵权一分为二，兵部负责日常事务，而枢密院处置战时大事，同时因为将后勤部继续安排在枢密院之内，也就确保了枢密院在和平时代也能够制衡兵部，从而让兵权能够不全部集中在一个部门和一个人手中。 “好了，一省一台一院正副人手进入中书省，作为南平王府最高决策机构，军师暂时兼任中书令。”薛洋见到所有人若有所思，顿时点了点头，自己这番安排也是筹谋良久。三省六部制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完美了，至少他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架构比这更好。自己顶多在此基础上修修补补，不可能推翻重来。更何况，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只要君主制存在一天，这三省制度其实就很好了，其展的潜力不比西方的那些制度差不少，只是后世在此基础上却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而已。 第四百三十三章 建号立制（下） 所以他此刻颁布的内容众人根本不需要思索立即就能明白其中奥秘，民政这一块添加了御史台之后，等于对尚书省原本庞大的职权起到了有效的监督，而军政部改为枢密院之后，也和兵部相互制衡，从而将兵权也一分为二，而且恰到好处，互相互不统属，甚至于可以预见，在将来，兵部尚书肯定不会从军中产生，如此一来，兵部就成了遏制枢密院最有效的部门，防止枢密院做大，威胁君权。而反过来也是一样，枢密院作为全军的最高机构，而且执掌全军之后，也是对尚书省和御史台的威慑，这对于武将而言，虽然不参政，但是却实际上比参政更加有效果。 “主公好手段，如此一来，后来者只需要在此之上逐步修补，即可完善，确保我王府基业越走越好。”严明在旁边笑道：“微臣本来还想将此前大唐政务机构的职权抄录下来，送给主公预作参考的，没想到主公如此熟悉。” “先生既然已经抄录了，那还是送给我好了。对于这一块我尚不熟悉，只知大概而已。”薛洋笑了一句之后继续道：“由于中书省诸公都有本兼各职，所以我打算采取轮值制，以今日为，你们几位轮流安排，当值中书令需要协助处置中书省所有大事，再次之时还需要授命组建中书省各属机构。” 他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众人也立即明白过来，如今也只有枢密院有袁袭和李振两人坐镇，而且前方军事也由6翊直接决断，袁袭作为第一任中书令，倒是不出意外，而且还能趁此机会将中书省的架构也搭建起来。 “大体框架就这些，我们是草创之人，以后若有变故，可以随时调整。”薛洋说完正事之后自己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和缓起来道：“尚书省安排一下，让金陵府尽快将尽快将玄武湖以东那片区域腾出来，组建王府正规的办公场所，不能老是挤在我这王府之中，最近我打算找个王府长史，把你们都赶出去，以后王府是王府，全部变成内宅，将行辕变成正所。” 他这种搞怪的神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但是却也让严明等人相互点头，从建制开始，到如今不经意间直接开始重新设立三大机构的办公场所，南平王府从这一日算是真正走上了自立的道路。 文德二年正月，南平王府在经过十几天的准备之后，这种大规模的行文改变终于引起了百姓的主意，先是，各部官员开始纷纷集中到玄武湖东面办公，其次在原地居住的百姓直接被迁到了别的地方，隆冬时节紧急开工，将原本的大小建筑全部推翻，加修建新的办公府邸。其次，公告栏上，南平王府下辖的机构也全部换成了“尚书省、御史台”这样新颖的名字。这一下直接让民间纷纷猜测，这位南平郡王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此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经历了年节的热闹，新设立的御史台直接以南平王府和薛洋的名义公开对外布征召令，第一次开始尝试分科取士，并且全程对外公布了分科取士的办法、流程，开始专门招募选拔专业人才。 这直接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这些年南平王府的官员来援基本上都是各地的学生，参加临时考试，然后在礼司的主持之下，逐步进入仕途，中间并没有多少讲究。毕竟他无法开科举，朝廷中枢那边录用的士子也不可能输送到他这边来，所以这本是个应急的办法，民间也不在意，若是不愿意做他薛洋的官，大可以直接去长安，也没人拦着你。 但是这一次分科取士，却对外透露着两个信息，其一是南平王府在经过这么多年简陋的选拔士子之后终于走向正规了，而且还直接将中央的权力给抢了过来，取士取士，就是要参加专门的科举考试才能走上仕途。这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开始逐步回过神来，在联想此前公告栏上的变化，那些目光敏锐的顿时看出了一丝端倪，随即整个民间的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了，只不过在东南境内，百姓却是欢呼雀跃者居多，兴高采烈者有之。对于这些百姓而言，朝廷距离他们太遥远了，只有王府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还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如今这个王府隐隐然有要继续抬升的势头，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目前这种好政策能够继续推行的保障，也是他们福气的根源。 而第二点信息，基本上只在那些读书人中流传，分科取士，等于是将此前大唐的科举制度进一步细化，而且和此前不一样的是，按照御史台公布的这一次分科取士的流程，招募的是专业人才，对于御史台的职责以及涉及的范围或者说认识要有自己的理解。 这些人虽然疑惑，不过这么多年南平王府在人才征辟办法他们也清楚，因为大战连连，基本上无人顾及到这一块，而这一次可算是难得正规了一次，还出具了详细的规则和流程，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了。所以他们也能够理解，只是更加期待能够制定出严整的制度出来，或者干脆和此前的那些制度一样，将朝廷的权力拿过来直接用，至少他们也不用担心哪一天自己学无所用。这些读书人眼里，对于朝廷的那种尊崇早已经只剩下一些空口号了。南平王府虽然录用人才不正规，不成体系，但是这么大的体量摆在这里，而且人家对于手下官员那是切切实实做到了量才使用，不问出身。所以很多时候很多读书人是莫名其妙就接到了王府的征召，然后参加考试，合格者直接进入王府各部，随后根据各自的能力出任职务。这种常年不间断的行为让这些人有了盼头之后就一下子对长安的科举失去了兴趣，能在家门口做官，而且跟着的还是本地的父母官，谁愿意去长安朝不保夕？ 这些读书人的心思此时薛洋是没怎么去理会了，如他自己所言，在安排好一省一台一院的架构之后，实际上南平王府的机构就已经基本完善，剩下的就是严明他们这些人水磨的功夫了，一点一点往里面填充，一切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水到渠成，不需要他去操心，所以他才算是能够有一点闲暇的功夫可以和家人团聚，享受几天普通人的年节假日。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甘心 “不是打算好了要建号立制吗？怎么到了最后忽然改口了？”李稚妍见到薛洋走到自己跟前一脸笑意，也是跟着温柔一笑。她自从嫁给薛洋之后，性子就变得越的温婉起来，此前的那种郡主气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犹如流水一般的从容和柔软。 “忽然现，我的承诺还没做完呢。”薛洋拉着她指着外面的湖水，也是一脸的柔情，但又似乎是想起了当日的回忆一般，笑道：“江山社稷，我来替你守，如今不是还没守完吗？” “嗯，你已经守完了啊。”李稚妍俯身靠在抚栏上，看着流水，脸色带着一丝缅怀之情，“当日，你不是说过吗？大唐国祚已经转移了。从那时开始，我也放弃了。现在我就在想，我的夫君能把大唐的国祚找回来，我是嫁对人了。” “难不成你若是觉得我找不回来，就休了我？”薛洋在旁边，看着水中对方的倩影，微微调笑，惹得对方脸色一红，但是随即跟着道：“嗯，你要是找不回来，那我就休了你，然后再找一个。” “胆子不小，敢对你夫君这么说话了？”薛洋哑然失笑，随即将对方揽入怀中，抵着对方的额头，轻轻道：“大唐若是就这么亡了，我是不甘心啊，这是个创造了天朝上国的帝朝，也是有着天可汗风采的时代，我不甘心，我是大唐人，我想，如果有可能，我都想让你我守护的这个天下交还给大唐，这不是一姓之人的尊荣，而是这个时代的荣耀，是天下所有百姓最热血沸腾的回忆。不光你我不甘心，他们也不甘心。” “是啊，不甘心。”李稚妍喃喃自语，念叨了几句之后，轻轻靠在他怀里叹息道：“身为李氏子孙，我却无力改变这一切，这是我的错，只怕死后见到太宗皇帝，一定会被骂作不肖子孙的。” “不会的，太宗皇帝不会骂你。”薛洋看着对方，目光转动，脸色肃然，似乎还带着某种虔诚道：“这不是有我吗？有我在，大唐就不会轻易倒下。大唐两百年天下，传承着太宗皇帝威慑四夷，扫平边患的梦想，传承着开元盛世万国来朝，盛世繁华，天朝上国的辉煌灿烂。更是流淌着代代百姓积极昂扬，不屈不挠的意志。这便是大唐的精神，岂能轻易在你我手中断绝？” “自古只有薪尽火传，继往开来，又如何会有传承断绝一说？”薛洋大手一挥，让李稚妍眼中豁然泛起一阵神采，看着眼前自己的夫君，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但是对方那温厚清朗的声音却清晰的在他的耳边回响：“只有你我还在，这大唐自然不会灭绝，我们一定会让天可汗的荣光重新回归，让那所有人向往的盛世繁华重现时间，让这天下的百姓更加的自信，让普天之下，凡力之所至，都成为我大唐的疆土，成为大唐子民的家园。我们要让这大唐精神代代相传，永不断绝。” 薛洋这近乎于誓言一般的话语与其是说给李稚妍听的，还不如说这是他在对自己说的话，盛唐雄风，那铭刻在所有人骨子里的骄傲，到了后世早已经模糊不清，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甚至于当年安西故事，在后世都已经缈不可闻。所有人都知道曾经的这片浩土上，诞生过一个丝毫不逊色武帝时代的无敌的帝国，但是关于这个帝朝的所有事，却都以为其后这场前所未有，持续百年之久的动荡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所有后世人都不甘心的地方，而作为后世来客，薛洋的这种执念甚至于比李稚妍还要强，他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亲手终结那个向往的时代，那个只有在史书中才能找到一鳞半爪记忆的时代。而这，也是他在最后关头，没有答应刘崇龟的建议的原因，也是他说完之后，在场的袁袭等人也没有继续提及这个话题的原因。 他们，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努力半生的信仰被自己亲手终结，不甘心在自己手上恢复不了盛唐繁华。 所有人都不甘心，这个时代的有志之士，不论如何努力，其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天下重归一统，让开元盛世重现人间，让大唐雄风再次吹到那片失落的疆土上，去找回当年那些孤军奋守绝域，城破之时，满城白的将士英魂。 “不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你是我的夫君，就是我的天！”李稚妍看着薛洋那一脸的坚毅和果决，眼神之中闪过一片崇拜的神情，轻轻靠在他胸前，喃喃自语。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主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不仅仅救出了自己，而且还主动接过了这守护天下，守护大唐社稷的担子，甚至于在如今，还因为自己而放弃了建号的打算。她知道，这个男人和她一样，对于如今的这个天下有多么的不甘心，有多少的痛心疾，但是同时也有着多么的热爱。或许这一刻，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大唐，就是他要守护的所在。 “你放心，我守护你。”这个声音一出，李稚妍仰头看着对方，双眸之中泪水在不断打转，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丝开心，看着那郑重的脸庞和一脸认真的神情，这一刻的她宛如孩子般露出了笑容。 “好！”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她宛如托付了一生，也让她彻底变得轻松起来。不论这个担子有多重，至少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外，她已经不需要去守护了，甚至于自己的生命都因为有了他而重新变得精彩起来。 “走吧，看样子夫君是说的差不多了。”两人凭栏而坐，窃窃私语，相依而言，没有察觉在不远处，杨若兰和陈潇潇三女刚刚转过来，见到两人这个样子，顿时点了点头道：“看样子夫君是说明白了，我们过去吧，今天尝尝潇潇的手艺，稚妍可是好几日没怎么吃饭了。” “真说清楚了？”很明显，陈潇潇也知道薛洋之前和李稚妍说的是什么，所以此时和张沐雪一边走一边低声拉着杨若兰道：“夫君可不太会安慰人，要不姐姐你去说说吧。” “放心好了，夫君不要说好话，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杨若兰笑道：“夫君，我说的对吗？” “是。”她们这边的动静此时已经传到了薛洋耳中，所以杨若兰此时的问话他是直接回答，同时拉着李稚妍边走边笑道：“今日吃什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来自长安的拉拢 文德二年正月底，围绕着平南军在南线的重大突破，钟传和杨行愍联手之后，一个围绕着南平王府的联盟开始逐步成形，甚至于北上的庐州信使还直接将朱全忠拉到了阵营之内，两人达成秘密协议之后，朱全忠撤出了在宋州南部部署的韦国素的兵马，而杨行愍也将米志诚的兵马往南抽调，双方形成了一种互不设防的默契。 在解决了北部的困境之后，朱全忠全力往北，而杨行愍也开始不断调动兵马往南，开始和钟传一北一西开始不断压迫南平王府，试图将对方在南境的主力兵马抽调回来，牵制其南下的视线。 这种心照不宣的动作瞒不住十三司的眼睛，不过此时向杰在将消息送到薛洋面前的时候，来自长安的唐皇传诏郎官也进入了王府。 “呵呵，王大相公，真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袁袭刚好过来，见到皇命钦差居然是王铎，顿时拱手笑道：“大相公什么时候接到了这个好差事，居然来我金陵传诏了？” “呵呵，袁军师说笑了，本官也是受唐皇之命，前来南平王府商议国事的，不知郡王爷可在府中？”王铎有些尴尬，但是随即将诏书捧在手中，脸色肃然道：“还请军师引我去见郡王爷，就说有大喜事临门。” “呵呵，大喜事？”袁袭点了点头带着对方进入王府之后，朝着外面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笑道：“大相公才是在说笑吧，我南平王府一向不受唐皇和朝廷待见，能不下诏训斥我家主公，袁袭已经感蒙天恩了，如何会有大喜事啊？” 袁袭的话引来王铎一笑，不过后者却并没有多言，而那边薛洋已经从后宅走了进来，见到王铎之后也差不多和袁袭一样的表情，直接笑道：“大相公如今在长安好自在，本王还以为你是忘了有我这号朋友了。” “郡王爷恕罪，朝中公务甚多，微臣忝居中枢朝廷，自然该为大唐江山尽心尽力，不敢擅自出京。”王铎手中捧着诏书笑道：“郡王爷需要摆香案吗？” “不用了，唐皇这一次打算找我什么麻烦？”薛洋将他引入王府大厅之后，也没有要接旨的意思，王铎也是微微一笑，眼前这位郡王爷只怕比起皇室的那些一字王还要蛮横，但是他此行是带着秘密任务的，所以也不想在这些虚礼上和对方纠缠太多，所以大大方方将诏书递给对方道：“郡王爷如今已经是皇亲国戚，和郡主成婚之后，也是唐皇的家人，倒也不必拘礼，还请王爷一观便是。” “呵呵，这一次唐皇倒是真大方啊，天策上将，这自本朝太宗皇帝以来，还从未有一人能获此殊荣吧？”唐皇诏书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一道册封诏书，而且还是直接册封薛洋为天策上将，这么敏感的职衔也难怪王铎没有纠结于自己刚刚的无礼。自太宗皇帝开始，不光是中书令一职，曾经辉煌的“天策上将”这个名号再无人被册封，这本就是当年高祖皇帝专为太宗皇帝而设置，却没想到如今居然被唐皇安到了自己头上。 “主公，这天策上将可是开府仪同三司，属置官员，节制内外诸军，总督朝堂事，倒真是一封天大的荣誉。”袁袭走到薛洋身边，看完这封诏书之后转而朝着王铎似笑非笑道：“唐皇这一次如此慷慨，是有什么事吧？否则的话这天策上将册封诏书已经违背了大唐惯例，也是要将我家主公放在火上烤啊。” “袁军师这话何意？”王铎面色一僵，正色道：“郡王爷如今平定南境在即，这天策上将一职当年也是高祖表彰太宗皇帝平定天下之莫大功劳所设，如今郡王爷功劳比起当年也是不遑多让，自然配得上这天策上将一职。至于唐皇，本官不也说了吗？郡王爷和郡主成婚，已经是唐皇家人，乃是皇室一员，这天策上将给予宗室倒也不违当年高祖皇帝的初衷，军师为何要凭空忘加猜测呢？这岂不是对唐皇不敬？也辜负了唐皇的一片苦心？” 王铎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倒是让袁袭哑然失笑，随即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之后不再说话，反倒是薛洋将这封诏书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朝着王铎笑道：“大相公，唐皇下诏之时，那杨复恭就没劝阻？天策上将百年以来未曾出现，其中原委难道他和满朝诸公都不知？” “唐皇下诏册封自家宗室何时还需要他杨复恭的肯了？”王铎闻言是冷哼了一声，转而道：“郡王爷旧不到京城，想来对朝廷和唐皇不甚了解，如今陛下可是勤勉政务颇有贤明之风，若是我等尽力辅佐，我大唐天下必有一番新的光景，郡王爷可要把握机会，领袖群伦，拱卫东南，为陛下大业坐镇一方，如此那些想要窃夺九州神器之宵小，必然不敢有所异动，如此，则社稷可兴，大唐可保。将来郡王更进一步，成就周尹之名也未尝不可。” 王铎言辞凿凿，说的是义正言辞，倒是让薛洋和袁袭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以他们两人的头脑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薛洋拱手笑道：“唐皇能有此作为，本王和郡主也略感欣慰，大相公既然来金陵，就不要着急走了，先去暂歇，晚间本王摆宴为大相公接风，到时你我再谈如何？” “下官一切唯郡王爷马是瞻。”王铎也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所以也不理会这封诏书对方有没有接下，起身拱手之后随着陈南岳匆匆离开，前往驿馆歇息。 “主公，这长安只怕不日之内就有一场变故啊？”袁袭和薛洋在王铎走后对视一眼，前者直接苦笑道：“我等坐断东南，距离长安距离遥遥，没想到还是卷入了朝廷之争，这一下只怕牵扯的不仅仅是朝堂了，我们周边的老邻居肯定会推波助澜，趁此机会压制我东南。” “军师所言不差，这是阿六送来的急报，被耽误了几日，而且王铎出京之时也以前往华州为由，躲开了我们的视线，所以没有提前送回金陵。”向杰此时从旁边走过来苦笑不已，但是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两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内外 “如臣所料不差，此时此刻只怕钟传和杨行愍的席上坐着的应该是杨复恭的信使吧？”袁袭将这几份线报看完之后，微一沉吟道：“主公和郡主成婚，已经让杨复恭觉得，主公和我南平王府是站在唐皇一边，所以打算另辟蹊径，扶持杨行愍和钟传了。” “长安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就算是有所勾结也坏不到金陵什么事。”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将诏书拿起来笑道：“不过这封诏书只怕是杨复恭怂恿下的，天策上将，传出去我南平王府可真就变成了众矢之的了，又如何能够安坐东南？” “主公打算如何应对？”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即道：“唐皇让王铎前来传诏，只怕是做足了准备，就算是我等不接，只怕朝堂那边也会将这股风给放出去，到时候唐皇固然是能逼迫主公站在他一边，杨复恭不也是能将众人视线转移到我等头上吗？如此一来他在长安做什么，只怕未必有多少人注意吧？” “这个杨复恭，才是打算把我放在火上烤啊！”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去传令阿六，让他密切注意朝堂变化，若是唐皇打算动手，就帮他一把，但是不可露出踪迹。若是杨复恭打算动手，就设法保住唐皇，不能让他得逞。” “主公放心，此事交给末将。”向杰脸色郑重，而且这种安排也及其考验阿六和关中分部对于朝堂局势的把控，所以容不得向杰不郑重对待。 “军师，陌刀兵如今组建情况如何？”薛洋点了点头，在向杰走后朝着袁袭道：“钟传和杨行愍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于有可能趁机下手，此时断然不能让他们得手，南线交给6翊去处置，但是西线和北线还需枢密院提前筹谋。” “陌刀兵选拔困难，虽说黄杰已经将柴在用的后备兵员都收拢到了自己麾下，又从南线抽掉了不少老兵，但是目前却只有两万兵员。”袁袭苦笑道：“两万人虽说比起当年的安西陌刀兵还要多出一倍有余，但是距离主公所想却差距甚远。” “两万就两万吧，剩余兵员，就补充普通士兵即可，以正军编制操训即可，等到南线战事结束，在让柴在用的第十九都并入其中，如此也算是勉强可用了。”薛洋点了点头道：“陌刀兵是为了北方铁骑准备的，南线大战作用并不明显，最多也是起到对钟传的压制作用。” 两人将第七卫的兵力配置问题敲定之后，袁袭匆匆去下达命令，而薛洋则拿着唐皇诏书匆匆找到李稚妍，与其秘密商议半晌之后才离去。 当天晚上，南平王府夜宴之后，王铎被薛洋留了下来，不过薛洋也只是简单询问了一番长安的近况，并没有多太多的表态，袁袭和李振更是让刘崇龟来应付王铎的连番追问，直接将这件事暂时给搪塞了过去。 不过在随后，来自陈瑜和王成两人的急报刚刚送到金陵的时候，袁袭却忽然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十三司可曾查获杨行愍所见信使到底是谁？”袁袭的问让薛洋和李振一愣，随即两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一起将目光对准了向杰。 “裴澈之子裴昭林。”向杰一句话却让袁袭恍然道：“主公，只怕这个裴昭林未必就是杨复恭的人。” “这是内托安抚之词，外加胁迫之举啊，算是好算计。”薛洋点了点头，苦笑道：“这个唐皇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心计，只怕长安那边就算是我们不插手，杨复恭也不一定是这个唐皇的对手。”他是不记得历史上昭宗皇帝是如何除掉杨复恭的了，但是凭借着如今这一手，杨复恭输的倒也不冤。 “给王成和陈瑜传讯，杨行愍若是敢来，那就打回去。”薛洋只是一瞬间的感慨，随即直接道：“战场之外的计策终究挡不住真刀真枪的拼杀，杨行愍若是不怕闪了腰，那就来吧。” “那钟传呢？”向杰见到薛洋下令之后，不论是袁袭还是李振都没有理会另外一人，顿时苦笑道：“主公，两位军师，你们不觉得钟传才是蠢蠢欲动的那个始作俑者吗？” “钟传自从被第一卫在彭泽附近击败之后，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他若是要动手，要么是水师，要么——”李振目光一闪，直指南方道：“就是韶州。” “拿下韶州就可以作为桥头堡，重演当初钱镠的谋算。”袁袭跟着点头道：“十三司立即给6明送信，告诉他防备镇南军的突袭。至于水师，就让雷凌自己去操心吧，李家添的那点舰船是越来越摆不上台面了。” “主公，既然唐皇用了这种办法，这天策上将，主公不妨接过来便是。”李振见到向杰匆匆而去，直接朝着薛洋拱手道：“虽说是众矢之的，将来隐患多多，但是这天策上将却是一个十足十的大旗，足够我平南军以此来扫平天下所用，如当年太宗皇帝一般。” “兴绪的意思接下来？”袁袭见到对方神情笃定，也是微微一动，转而看向薛洋的时候，见到对方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顿时跟着笑道：“看起来主公已有定见了？” “烦请两位军师去找一趟王大相公，就说我和郡主在王府等他。”薛洋点了点头，起身道：“若是能够借太宗皇帝当年之余威扫平天下，鼎定乾坤，那这天策上将接过来也无妨。” 他说完之后就匆匆转入了后宅，倒是让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这天策上将还真是犹如一块诱饵一般摆在了南平王府面前，但是自薛洋自己下定决心之后，眼前这两位平南军的智者却一瞬间看穿了彼此的意思，随即携手而去。 “大相公，本王已经决定，即日起，改平南军为天策军，王公以为如何？”薛洋在王铎被陈南岳带到内宅后厅之后，直接一句话让对方悚然一惊，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到薛洋面含笑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之间忽然隐隐然有些后悔。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扶不起来（上） “启禀6帅，主公急讯，文德二年正月二十八，南平王府下辖所有平南军一律改名为天策军。”十三司的急报几乎是在短短十几天之内迅将这份紧急命令送到了平南军的各部驻地，连岭南前线的6翊也收到了快船紧急送来的这份急令。 “唐皇派来王铎，正式给主公加封天策上将了。”6翊将命令递给旁边的常浚之后笑道：“这可是自太宗皇帝以来，第二位天策上将，乃是我所有平南军之幸事，也是南境百姓之幸事。着即两这份命令送往前线各部，告知所有将士。” “王铎亲自来传旨？”6翊那边命令伴随着亲卫红翎信使从广州出前往前线各部的时候，常浚却皱起了眉头道：“这无端端的前来加封主公这么大的一个官衔，只怕长安那边有变故啊，而且王铎身为尚书仆射，亲自传旨，6帅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变故吗？” “主公没说，想来是金陵那边已经在处置这件事了。”6翊和他边走边道：“长安朝堂应该是有变故，想来也只有唐皇和杨复恭二人而已。你我不必操心这件事了，主公既然接受了加封，也自然会帮唐皇一把，只不过我等需要努力了，这个消息一旦传遍天下，我南平王府可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所以岭南剩下的事情不宜再拖，要战决，尽快将南境主力抽调北上，尽快一统江南各地。” “6帅放心，岭南粮食一年三熟，下官已经联络一批内地百姓前来，数月之内，必会给我平南军，不对，天策军提供后勤所需粮草，确保我大军一路征伐无虞。同时全力支持筑路大军，在岭南修出一条前所未有之官道，保障大军通行。”常浚对于长安那边的政事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如6翊所言，倒是没有继续关注，反而直接带着岭南各州郡官员一头扎进了新政推行之中，而且联络了张明和陈悦之后，除了将前线送来的战俘送到了修路大军之中外，还额外征调百姓参与其中，按照陈悦两人的规划，多点开工，让这条从闽地一路延伸过来的直道在岭南境内不断往前延伸。 而此时金陵方向，当平南军的旗号被收起来，取而代之的“天策军”军旗开始在风中飘舞的时候，城中所有百姓齐刷刷的看着这面战旗怔怔呆，很多老人似乎想起了上一辈人传下来的久远回忆，开始给身边的儿孙诉说那段久远到他们都模糊起来的记忆。 “太宗皇帝当年的功业啊！”薛洋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些百姓的反应，跟着叹息道：“也许时过境迁，但是当年的那个恢宏盛世，开启一代天可汗风采的太宗皇帝故事终究还是被百姓代代口耳相传，未曾断绝。” “主公，王铎还没走，似乎还有话想说。”袁袭站在薛洋身边，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李振和严明走过来之后才朝着薛洋道：“主公可打算见见他？” “这个王大相公，只怕还想和主公结亲呢。”严明在旁边哑然失笑道：“当初在扬州不就闹过一出吗？只怕今日是要旧事重提而已。他在长安应该是看到了朝堂风向，而主公坐断东南，南平王府权势鼎盛，他忍不住了。” “这个王铎，真以为靠着儿女联姻就能当主公的老丈人不成？”袁袭摇了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鄙夷，转而道：“不如我和严先生去把他打走吧，反正公事已经谈完，主公也没必要见他。” “也好。”王铎的这种心思在袁袭他们看来不免有失了风骨的嫌疑，而且薛洋起家卑微，的确需要增强王室的力量，但是众人却没有看上王铎这样的人。 薛洋这边回到王府之后，李振去枢密院处置军务，严明和袁袭则将王铎招到了中书省新开建的办公场所，那中书省三个大字差点没让王铎咬掉舌头，一进来就见到袁袭和严明两人喝茶，顿时面色大变道：“你们这——” “大相公想说什么？”袁袭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这中书省可是我南平王府最高政议之地，今日请大相公前来看看，这中书省和长安朝堂相比如何？” “三省乃是朝廷处置天下大事之所，你们南平王府只是一个郡王封邑，如何能够擅自逾制，建起了中书省？如此不是败坏朝纲礼制吗？”王铎勃然色变，指着两人怒道：“亏尔等还是饱读圣贤之书，居然怂恿郡王爷做出这等悖逆之事，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王府股肱吗？” “建个中书省难道就是败坏朝纲礼制了？”严明呵呵笑道：“那王大相公明知唐皇把祖宗相传的天策上将赐给一个外姓郡王是有违祖制，为何不加以劝阻？还亲自前来金陵传旨，莫非大相公不知道，天策上将只有一次加封，那是高祖给太宗皇帝的殊荣，如今再加封一次，你觉得天下其他诸侯会作何感想？我金陵既然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还不许我们索性跟着唐皇的意思一走到底吗？” “你，你这是巧言令色！”王铎此时是真的生气了，甚至于都不顾自己滞留金陵的初衷，直接怒喝道：“本官来金陵才多少时日，你们这么快就能建起这么宏大的中枢朝阁？分明是早有预谋，你们——” “我们怎么啦？”袁袭和严明相视而笑，转而道：“我们这不是秉承唐皇意旨吗？天策上将可以开府仪同三司，这便是开府了。” 这种近乎于胡说八道的话让王铎怒急而笑，但是那一瞬间袁袭的笑容却让他忽然明白过来，转而看着两人连连摇头道：“你们——” “大相公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回禀唐皇吧。”袁袭起身悠然道：“我家主公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朝堂对我王府的压制已非一日，然则我军却能步步壮大，是从未依靠过任何人，我辈大业自然靠自己，靠万千士民一起齐心协力，而不是权谋倾轧。大相公在朝堂学过的那一套在金陵，只怕未必能吃得开啊。” “郡王爷难道不怕唐皇下旨剥夺他的一切职权和爵位吗？”王铎在旁边忍不住道：“没有了这些，你们在南境只怕未必会如今这般进展神吧？” 第四百三十八章 扶不起来（下） “大相公好歹也是领军征战沙场的宿将，难不成还真信这个？”严明忍不住哑然失笑道：“这东南大业可是我军将士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唐皇加封的爵位和职权，难道不应该吗？总比给那些尸位素餐，只知道压榨百姓，争权夺利，彼此厮杀不止的中原诸侯要好吧？” “自古只有君王加封，哪有臣子依仗军功强行要官的？”王铎这句话一出口明显是被严明给带沟里去了，所以他话音一落，严明直接道：“所以这天策上将我等也没要，为何唐皇要巴巴的前来加封呢？” “那是唐皇看重郡王爷心念大唐，所以才会加封的。”王铎这句话说的明显语气一顿，所以袁袭是毫不迟疑道：“是吗？唐皇的心思瞒不过我家主公，大相公的心思也瞒不过我袁袭，今日既然请你到这中书省来，那就索性把话说透吧。大相公滞留金陵，迟迟没有返回帝都的意思，到底意欲何为啊？” “郡王爷不还没有接旨吗？那本官的任务尚未完成，如何能走？”王铎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看着上座的袁袭冷笑道：“久闻袁军师乃是当世鬼才，难道不知传旨钦差若是没有完成唐皇交办的差事，回去之后是要问责的，本官如何能回去？” “是吗？”严明笑道：“我看大相公之意不在朝堂大事，而是王氏的私事吧？大相公莫非是想和我主结亲不成？这算是王氏一族的后路吗？” “你！”严明的话让王铎面红耳赤，但是对方的那一脸笑意却让他说不出话来，当初在扬州就是他代表薛洋戳穿了自己的心思，只不过当时自己心急回长安，所以未曾理会，如今再次被对方点破，却时过境迁，早已不是当初的光景，这让他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对方。 “若是结亲，只怕要让大相公失望了。”严明摇头笑道：“我家主公和四位王妃恩爱异常，而且主公尚且年幼，子嗣未有，若是得了你这样的一位泰山大人，只怕这王府到底是谁来做主还尚未可知啊？这南平王府的基业是万千将士用鲜血和牺牲打下来的，如今更是承载南境无数苍生之希望所在，岂能让他人插手其中？” “大相公的心思可以作罢，同样，唐皇的心思，我看也可以作罢了。”袁袭看着对方一句话让其脸色再变但是却自顾自道：“唐皇虽说比起先皇要勤勉很多，所出之谋略倒也颇有章法，然则时过境迁，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当初之大唐了，靠着他如今的能力回天乏力，只怕是扶不起来了。” “这是你一个臣子该说的话吗？”王铎看着袁袭冷笑道：“唐皇如今已有中兴之主气象，如何不能挽回大局？” “因为大局早已崩坏，无可挽回。”袁袭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由，似笑非笑道：“大相公难道不以为然，若是觉得袁袭说的不对，为何要想着和我王府结亲？这难道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大相公身在朝堂中枢，早该明白，如今皇命不出京城，天下诸侯早就不把朝廷当回事了，彼此征伐，为的不是平定江山祸患，而是扩充地盘，为了自己。”严明指着外面道：“这东南能有安定，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靠的也不是帝都的唐皇勤勉聪慧，而是我数十万将士铁血扫平南境换来的。如今长安能有一支大军征讨四方吗？就算有，大相公你觉得唐皇会信任吗？上个月朝廷不是还往我金陵派了几批监军宦官吗？你觉得我主手下的这些将士是愿意听唐皇的命令还是我南平王府的命令？” “你这是割据之词。”王铎看着严明怒斥道：“帝都虽然掣肘众多，内外忧患，然则唐皇已经在逐步清除，迟早帝都会有鼎盛之气象，到时候再从头收拾山河，为时不晚。倒是郡王爷，如今是皇亲国戚，却纵容尔等这些臣子，说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莫说我王氏从未有过和王府结亲之念，就算有，我王铎今日也当面收回。我王家世代忠良，绝不和窃夺神州气运之人联姻。” “是吗？”袁袭和严明相视而笑，起身道：“大相公早说不就好了，王家和我王府结亲却是不妥。然则我等二人所言倒并不是虚言，大相公在中枢还是好好想想吧。如今天下气运早已经开始转移，非人力所能强求。唐皇就算是斗倒了杨复恭也无济于事，各路诸侯只怕已经是等不及了，还是想想朝廷的出路吧。” “朝廷的出路？”王铎虽然怒气未消，但是袁袭的才华他是素有耳闻，此时听他忽然这么说，心头一个咯噔，忍不住直接问道：“你是何意？” “杨复恭在一日，朝廷尚且能够有压制关中乃至于中原诸侯的能力，他若一倒，只怕朝廷会瞬间失去最后的威信，从而被各路诸侯觊觎。”袁袭看着他问道：“大相公觉得到时候靠谁能压制住关中愈演愈烈的大战？” “袁军师何以小看朝廷诸公？”王铎冷笑道：“倒下去一个杨复恭而已，我朝堂重臣随便抽一个出来，足以接过神策军保持长安无虞，为我唐皇革新时弊保驾护航，不劳袁军师操心。” “那好啊，那我等就在金陵坐观王公成大事。”严明看着对方笑道：“如今我平南军也改成天策军了，大相公也该放心了，有我等在前面吸引天下诸侯的注意力，长安那边你们放手去做便是，我也想看看这一代唐皇是否有能力扭转颓败百年之国运，让大唐盛世重新人间。” “哼，难道你们就不怕唐皇中兴，然后来治你们的罪吗？”王铎被这句话给噎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郡王爷呢？我要见他。” “我看还是不必了，该帮的我南平王府已经帮过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袁袭摇了摇头，转而和严明自顾自往前走，同时道：“大相公还是早回吧，长安那边能够统兵坐镇的人并不多，神策军一盘散沙，若是杨复恭出了意外，只怕会顺即崩溃，成为祸害苍生之祸。唐皇，他压制不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争夺韶州 袁袭没有理会王铎有没有听进去自己和严明的那一番话，反正金陵这边包括薛洋本人对于他的离开都没有多在意。诚如他所言，金陵对于长安的这场注定要来的变局，该帮的已经都帮过了。他们这些人终究不是唐皇本人，代替不了对方来做决定，天策军更是距离长安千里遥遥，就算能够干预朝堂一次，杨复恭倒下之后，也终究无法帮助对方面对失去压制之后越难以控制的关中争夺，和新崛起的李茂贞对于朝堂的觊觎之心。 这一点甚至于后堂之中的李稚妍都明白，神策军久守宦官控制，若是那么容易就能铲除，也不会从肃宗皇帝开始，历代唐皇都无可奈何了。 所以薛洋没有再去关注长安的动静，甚至于向杰在随后将收到的长安分部的消息直接转给了袁袭，而不是直接送给薛洋。天策军上下的目光也开始迅转移到了周边的局势上面，从金陵送往各地的命令当中提到最多的也变成了应对周边的变局，毕竟从薛洋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天策军这面大旗就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这，也是远在长安的朝廷君臣为何要把当初太宗皇帝之后无人敢接的“天策上将”一职拿出来的原因。 金陵这边应对这种变故的方略其实很简单，依旧保持当初南进方略不变，对于北面出现的变故，以守为主，采取守势，坐观中原各地的争夺而不插手其中，或者说除了十三司的谋划之外，不会动用天策军北上。而在南线，6翊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几乎是薛洋那份紧急命令传过来之后，他就让前线的高济等人做好准备，加解决岭南战事。 不过在此时，最先出现变故的却不是岭南，而是韶州。这一点此时身在第一线的6明很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一样，原本在钱镠被自己打败，生死不知之后，整个韶州群龙无，第四卫大军进入之后，各地几乎是望风而降。而且很多百姓实际上对于天策军的进驻都是持欢迎态度，当初钱镠为了尽快凑齐出兵的钱粮兵员，对于韶州几乎是采取了洗劫的办法，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那些地方豪族都深受其害，但是在强大的兵势面前却无人敢反对。 如今钱镠兵败，天策军反攻过来，这些人自然是欢呼雀跃，沿途之中天策军是久违的不用逐城攻打，甚至于很多城池都是大军一到迅开门投降。 但是这种情况却在随后迅改变，那些原本没有了战心的韶州兵却在北部几个县域逐渐盘踞，而且其兵力居然在短短数日之内就增强了好几倍，直接将措手不及的第四卫前出小队给强行打了回来。 “十三司的消息呢？”6明大军囤积在韶州治所，暂时没有出动，前面被打回来的兵马人数都不多，原本没在意，但是6翊的命令传来之后却让感受到了，此时的韶州只怕是已经被钟传介入了。 “镇南军的确已经到了韶州附近。”杜光义在旁边点头道：“韶州北面就是钟传的大本营江西，若是我等占据韶州，等于把刀顶到了他的肚子上，他焉能让我等如意？所以我军若是想在韶州站稳脚跟，只怕还需要费一番周折，至少要等到6帅率军进军黔中等地牵制住钟传的主要兵力之后，否则的话我军深入江西腹地，很容易被对方依据天时地利给挡住。” “他牵制我，我也可以牵制他。”6明在地图前面转了两圈之后忽然道：“你和秀峰率军立即进占浈昌和乐昌，守住韶州两个北方门户，给李谠足够的时间收拾这些残兵败将。” “着令十三司传讯第三卫，请高将军率部从广州北部打进连州。”6明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圈之后道：“他敢来韶州对峙，那我们就打进连州，朝湖南之地逼近。何兵，等到高将军有回复之后，你就准备择机返回，我看，连州和韶州必然会城外下一步我军和镇南军争夺之焦点。” “只要有仗打，在哪都无所谓。”何兵的话让王茂章捅了对方一下，随即两人就掐了起来。 杜光义和李秀峰两人的北上，而且是一东一西犹如两个拳头一般迅递近韶州北部，大军所到之处迅剿灭了当地的散兵游勇和其他势力，将阵线稳固在韶州边界。 这种强势出击的手段快将韶州表面的隐患给消弭了，至少在大军强势镇压面前，韶州没有人敢对抗天策军的锋芒。 但是此时镇南军那边也已经开始动手，韶州的重要性钟传甚至于比6明看的还明白，这是江西和岭南的连接之地，谁占据了韶州，谁就拿到了两道争夺的主动权，所以此时的他是直接从湖南前线抽调兵马火回援，同时让赵德枢坐镇洪州等地，筹措大军反压韶州。 如此一来，一场围绕着韶州的争夺开始快成形，天策军虽然占据了先手，将韶州握在手中，而且伴随着6明专门抽调李谠来平定地方乱局，甚至于还将前韶州刺史给请了出来主政，但是对于韶州而言，镇南军依旧占据着地利之优势。 而且最重要的是，第四卫的全部供给几乎全都依靠浈阳的缴获，但是在接管了民政之后，面对近乎于府库一空，连地方豪族都没有多少钱粮的情况下，天策军还需要肩负起赈济灾民的重任，这一切都成了摆在6明面前最大的难题。可以说他虽然抢到了先手，但是钱镠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几乎全部交到了他手上。 “传令，把浈阳所有存粮全部调往韶州，以工代赈，让刺史府招募流民修路，把浈阳至韶州府城的道路修通修宽。”6明在思索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唯有稳住民心，才能反客为主，在这场争夺韶州之战中逐步压住镇南军。” “是否需要抽调八旗兵北上？”李谠想了想之后问道：“何兵随时需要归建去连州，第三都不在之后，第四卫的兵力骤减，让他有些担忧。 ”不用，让第三都补齐兵马之后就来韶州吧，八旗兵暂时不要北上，留在广州西北扫平哩人吧。”6明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人。” 第四百四十章 争辩 “大将军，后勤部打算近期打通从循州至翁源直道，然后让运粮队从循州直接转运过来，至少能借用部分闽西南直道，其度要快捷不少。”6明在韶州愁粮食的事情快传回广州之后，6翊就打算从6路输送粮草进入前线，而且直接避开了从广州北上的群山阻隔，如此一来其度倒是快了不少。而且翁源一带靠近循州西北，那一带已经被天策军占领多时，百姓归化之后，多在当地官员的引导之下安心安心生产，其本地输出的粮食就非常多，让后勤部在当地就能就地采购不少。 “就地输送部分百姓过去，然后组织那些衣食无着的百姓参与修路，让刺史府派员参与此事。”6明点了点头，天策军上下对于缓慢的6上运输一向都不感冒，习惯了大江大河甚至于海运的前线将领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祭起了修路这个招数，想尽快打通直道，也好尽快让韶州恢复生机。 粮食和百姓有了解决的办法之后，6明才终于目光转向北线的争夺上，此时东北方向的浈昌实际上已经处于激战之中，杜光义在浈昌城外连续和镇南军动手数次，将前期对方的几次试探打退之后，双方陷入了一个短时间的停滞，但是彼此酝酿的计划却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浮出水面。 不过此时包括在催促第三卫和第二卫深入岭南道西北方向的6翊都不知道的是，此时镇南军之所以停止进攻，不在于赵德枢兵力不足，甚至于无关于钟传在西面的动作，而是牵扯到了一桩远在舒州的佛门公案。只不过南平王府这边没人注意，但是赵德枢在接到苏远清送回来的线报之后却很笃定的放慢了脚步。 “令师兄从江西出，绕道颍州前来大佛寺，不知有何以教我啊？”大佛寺内，慧心禅师看着令口宣佛号之后笑道：“如今正值春水上涨，不日老衲选一良时，师兄随我下山去游湖如何？” “不急，久闻慧心师兄乃是舒州佛门巨擘，甚至还执掌南平王府宗教司，今日前来确是想劝说师兄一句，莫要把佛门带入世俗权势争斗之中，以免给我禅宗中人带来无妄之灾啊。”令禅师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久闻南平郡王起家之时，是师兄倾尽所有助其稳固根基，是否有此事啊？” “倒也算是不错吧。”慧心禅师看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后道：“当日小郎君和陈家众人遭遇大难，来我天柱山下，曾和老衲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臂助。如今南平王府南天一柱，乃是小郎君自己的努力，和老衲无关，和佛门也无多大关系，师兄还是莫要忘加猜测为好。至于宗教司，老衲如今也不过问俗事，都是交给有司自行打理了。不知师兄忽然上山询问所为何故？” “想和师兄论道一二。”令也不讳言，直接开口道：“师兄当初一念之仁，只怕也未曾料到如今南平王府南天一霸，气势逼人，郡王爷手下兵马四处征伐，让各地风声鹤唳，民不聊生吧？” “风声鹤唳？民不聊生？”慧心看了一眼对方，有些诧异的问道：“令师兄何出此言？小郎君执政向来一心为了百姓，为了苍生，师兄从何处听来的民不聊生一说？” “淮南新政，席卷三道千万百姓，无数人头落地，就为了区区一纸新政，难不成这不叫民不聊生吗？”令在旁边须眉皆张，颇有些怒气道：“南平郡王一到江南，立起兵戈，以屠刀开道，屠杀民间富庶之家，来充实府库，为其南下征战提供钱粮，这不是以官劫民吗？难道师兄还以为这是良政不成？老衲不知师兄当初为何执意要资助这等人上位，然则如今看来，师兄需要为这些枉死之人多念几遍往生经咒才可，否则师兄将来如何修成正果？” “呵呵，是吗？令师兄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片面之词？”慧心禅师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道：“我佛门中人不打诳语，师兄若想去了解这新政，就该去实地走访，去深入百姓之中去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去用自己的双耳去听，而不是道听途说，听信某些人的一面之词，诬陷小郎君一片为民之心。” “小郎君推行新政之时，其人尚在舒州，王府新政也是肇于舒州，可师兄你自己去看看，如今的舒州是何等繁盛，家家户户皆有余粮，百姓富庶，远天下各州郡，师兄难道看不见吗？”慧心禅师一句话说的对方没了话语之后却自顾自起身道：“老衲虽是佛门中人，不理红尘俗世，但是依旧要说，小郎君之为人，却是为国为民之人，他制定新政乃是为了百姓苍生，他率军征伐各地，乃是为了一统天下，结束大唐百年藩镇之乱，此乃是顺应天心民意，怎么到了师兄口中，反倒是成了征伐暴力之人？那些藩镇不该铲除吗？割据一方，奴役百姓，为了自己权势地位，枉顾苍生社稷，这等人就该以屠刀开道，强势扫平。至于那些豪门世家，他们又如何不是一个个全都站在百姓之上，榨取民脂民膏？师兄所在之江西，和如今小郎君之江东，师兄觉得百姓会喜欢哪一个？” “我本以为师兄是受人蒙蔽，看起来师兄才是真的罪魁祸，这番言论可有我佛慈悲之心？”令禅师看着对方，有些怒气道：“师兄这番言说置那些枉死之人于何地？” “枉死？何为枉死？”慧心禅师转身看着对方摇头道：“我看的确都是该下地狱之人，师兄如此奔走，难道不知自己才是犯了凡心嗔念之人吗？那镇南王果真是百姓值得托付之人？若是如此为何又有如今之困局？师兄身在江西，却对近在咫尺的江南各地变化视而不见，又何有资格与老衲谈论小郎君？” “你！”令豁然起身，等着慧心禅师喝斥道：“师兄执迷不悟，迟早会将我佛门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令绝不会容忍此事生。” “随你，滔滔大势如长江之水，东流而下，其实区区人力所能阻挡？”慧心禅师丝毫没有将对方的话语放在眼里，反而直接道：“如今小郎君南岳俯冲之势，已无可阻挡，师兄螳臂当车，只怕到时还会连累我佛门弟子经历杀劫，师兄才是该多念往生经咒。” “那好，我们走着瞧。”令禅师拂袖而去，那怒气难忍的样子让慧心禅师眉头一皱，随即叫来身边的小沙弥道：“即可下山去找布政使，就说，江西来人已进入我大佛寺，是令，让他们多注意，上报小郎君，对钟传其人多加防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会师 “主公，这个钟传还真是有些意思，居然派人去游说慧心禅师，结果被三言两语给打了。”慧心禅师说的事情被舒州布政使府快送到金陵之后，向杰是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个钟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这都能想得出来？” “他脑子没打坏，这是刚在门口接到的十三司的急报，赵德枢为了这件事在韶州前线都停兵了。”袁袭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随手塞给他一份线报，然后笑道：“主公，我看此事不必理会，他钟传的招数慧心大师直接就能打，随他去吧。镇南军这些年为了应对我军带来的压力，不顾江西之地贫瘠，强行扩军备战，境内民生凋敝，他是罪不可恕。看着主公治下之民安居乐业，所以心有不甘而已。” 薛洋点了点头，没理会这件事，甚至于连带着江西那边转过来的线报都没看，就直接让十三司转给了6翊，让其自行处置。如今天策军更名之后，其士气变得更加高昂，南线几乎是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而北线各地，王成和陈瑜两人更是联手应对，对杨行愍采取了东西压制的态度，犹如大钳子一般牢牢的将庐州之地锁在了其中，让其进退不得。 如此一来，整个北线，杨行愍暂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就只能指望钟传在西线打开局面，如此他才能浑水摸鱼，毕竟按照如今天策军的方略，钟传才是当其冲的那个人。 杨行愍的小心思没人理会，此时天策军南线在6明这边的粮草有了着落之后，南征的第二卫主力兵马在攻陷钦州之后，马不停蹄三路进军连续收复笼州等地之后，一路由殷红林率领，攻入岭南道西北最大的邕州境内，另外一路则由徐英和龙剑锋负责，则越过笼州地界，开始朝着安南之地而去。 相对于邕州那边山高路陡，而且境内大小部族数不胜数不同，徐英这一路却很轻松。而且十三司传来消息，李阳独立一人在安南站稳脚跟之后，趁着南征主力大军都在岭南各地攻伐的时候，竟然独立收复了交州附近的长州、武安州等地，短短数月之内，就直接和范辉，以两都之兵力南征北讨，直接将当地以曲家为的土著部族打得近乎于族灭。这种碾压的方式吓得所有人瑟瑟抖。 李阳这边可是根本没有任何顾忌，对于安南各地任何敢于挑战大小家族暴力屠杀，强行竖立起南平王府的威严。这种恐怖统治之下，大小家族固然是不敢再有任何的心思，但是被压制了许久的汉家百姓却一个个欢呼雀跃，李阳所在的安南经略府对待汉家百姓却采取了极其宽松的策略，鼓励汉民开垦土地的同时，极可能为所有人提供便利，方便他们和岭南其他各州郡通商通航，甚至于不少汉人家族在这个地方迅组建起了船队，开始穿梭在各处，协助天策军的同时，也沟通了内地的联络。 “这总算是打过来了，再不来我都想率兵往北打回去了。”十三司的消息传到李阳手中的时候，后者是大松一口气，朝着范辉笑道：“老范，你说我们是北上和主力兵马汇合，还是执行此前的方略，收复交州以南的演州等地？” “这都差不多吧？”范辉这几个月也过得非常滋润，所以闻言笑道：“要不率部北上吧，先和主力兵马汇合再说，演州那地方什么时候打不是打？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部落而已，还能和我平南军相抗衡不成？” “现在是天策军，不是平南军了，没见到十三司传过来的主公训令吗？得了，我率部北上，你留守交州吧。”李阳点了点头，和范辉布置好交州等地的防御之后，立即率部北上，从交州进入汤州等地。这一代只有沿海一带汉民比较多，其他地方甚至于还都是未曾开的森林地带，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收拾那些躲入丛林之中的土著部族，所以一路之上近乎于畅通无阻，直接越过汤州之后进入6州，将这环绕海湾的地方给提前抢了过来。 如此一来，徐英在得知十三司传讯说李阳主动打过来之后，立即和龙剑锋兵分两路，自己快南下，和李阳在北仑河附近会师。 “哈哈，我就知道大将军会把你这个祸害打过来。”李阳对于徐英很熟悉，两人关系很好，所以一见面就打趣道：“怎么样，被配到安南了？走，随哥哥去交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如今被我打得服服帖帖的，所有人都不敢乱动。” “你得了吧，我可是听十三司的人说了，你在那地方短短几个月拿刀砍了多少人的脑袋？”徐英也懒得和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理会，直接白了对方一眼，不过却也有些好奇对方居然能够分兵打回来，两人随后直接在北仑河附近停军三日，商议后续的攻击方略。 “我听你的啊！”李阳在旁边笑道：“反正交州有老范在，出不了大事，好久没有经历什么正经的大战了，说说看，大将军让你们怎么打？”他们两部会师之后，实际上就已经集中了两个都的兵力，若是北上去追龙剑锋，那么三都兵马足以在这片土地上横行无忌，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武装根本不敢和他们相抗衡。 “邕州是殷老大去了，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将邕州以南，交州以北的这片地域给彻底拿下吧，正好让安南和广州的6上通道能够打通。”徐英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你看这一带有瀼州、苏茂州、谅州、思明州、龙州、禄州这些地方，都是有我们汉民居住的城池，将其拿下之后就能够扫平那些其他部族的骚扰，快稳定这一块区域，到时候还可以择机北上，汇合殷老大。” “听你的，只要有仗打就成。”李阳点了点头，随后笑道：“不过这是谁干的好事，屁大点地方，居然弄出这么多州郡，这不是坑人的吗？” “少抱怨了，这些地方可都是先民南下辛辛苦苦开辟出来的汉家疆土，一点都不能少，都给我拿下，这岭南才算完整。”徐英笑骂了一句之后肃然道：“我们可不是前朝的那些败家子，这些地方虽然如今荒凉，但是保不齐以后就能成我等后辈子孙的乐土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连通南北 “启禀大将军，第十八都急报，他们已经于文德二年二月初八在北仑河附近和水师步军都汇合，近期打算收复瀼州等地。”徐英的急报被送到李孝常的第二卫驻地钦州的时候，徐英和李阳两人实际上已经从6州攻入瀼州，这份急报之所以送过来，也是让其尽快人前往6州接收。6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那是块靠近海岸线的州郡，而且还直接被拆分成三块，彼此之前的联络全靠海运，境内良港非常多，如果利用起来的话，至少他们这一路兵马的粮草就可以就地筹措和运输。 不过此时李阳这边直接让人会交州准备让范辉派人将交州粮草海运北上，来支持北地的征战所需。交州那地方被他一番打压之后，收拢了海量的粮食，此前后勤船队还给她输送过两次粮食，但是后来情况就直接反过来了，交州粮食开始源源不断被船队带走，北上广州等地，而与此同时中原的商品也源源不断流入，甚至于还直接流入到那些偏远地带的土著部族当中，从那里交换过来的粮食甚至于有段时间，李阳还专门修建了一批粮库来专门储存。 有了交州粮食北运，6州的位置就十分重要了，靠着北仑河，船队甚至于能在直接深入6地上百里范围，直接大大节省了人力和运力，给后勤减轻了极大的压力。 而这，也保证了李阳等部快进军，这一带打仗容易行军难，大量的原始森林让各部吃尽了苦头，即使常年在交州等地混迹的水师步军都面对这种道路都是苦笑不止。当地百姓踩出来的那种小路也不适合大军通行，所以无奈之下，三人只能开始自己想办法，砍伐树木，然后就地铺设道路，硬是在这大片的无人区内铺设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出来，保证大军从瀼州一路朝西北而去，攻入瀼州临江以北地区，找到了瀼州治所，临江县城。 三个都近两万多人一路打过来，瀼州境内根本没有人能够抵抗，几乎没怎么打仗，这里就被迅收复。见到当地抵抗力量这么弱，索性三人直接分兵，李阳南下进入苏茂州和和西面的谅州等地，龙剑锋则率军进入邕州南部作战，徐英收拾好瀼州境内的那些大小势力之后，带着百姓一路铺路一路往西北进，朝着思明州而去。 这一次三路大军都有了汉民作为向导，倒是比起之前要容易的多，而且他们一路北上铺设出来的道路也给了后续后勤队极大的便利，而且在随后被迅扩充，真的变成了连接瀼州和沿海的一条宽阔大路，而且伴随着大队人马不间断的穿行，在后来真的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官道，连接瀼州等地和外部州郡。 三人分兵之后以瀼州为中心迅朝着周边出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迅打通了原本这些与世隔绝的州郡之间的联络，也让各地百姓逐渐认识到这支外来大军的来历。 他们和北面殷红林那边战事不断不同，大部分时间三人所率领的军队不是行军就是修路，路过有人烟的地方在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大军之后，很少有抵挡的心思，而且在三人亮明大唐的旗号之后，很多地方的汉民都蜂拥上前，感慨大唐时隔这么长时间还能够派大军前来，帮助他们抵御当地少数部族的侵扰。 在这种情况普遍生之后，李阳等人也逐步改变了原本的办法，改成围剿那些已成气候独霸一方的少数部落，而对于大部分和汉民和平共处的族群，则一律加以保护，并且引导当地百姓开山架桥，疏通那些年久失修的道路，逐步恢复和外地的联络，也只有这样，有了道路流通，这些百姓才能真正得到外界的援助，而他们自己也真正能从大山之中走出来。 李阳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大军扫荡各处之后，这块汉民稀少的区域逐步被纳入到岭南的统治之中，在大军开拔之后，广州那边派遣过来的官员开始6续走马上任。而且根据三人回去的建议，直接将原本纷繁复杂的大小州郡迅合并，原本被徐英数过的这七个州郡直接被一下子合并成一个州，如此一来就不用那么多的官吏，在大军尚在境内征伐的时候，官府开始组织百姓以瀼州为核心，逐步将道路修起来，而且还因地制宜，水6结合，让大山深处的百姓迁徙到各处城池附近，引导他们就地开垦荒地的同时，也加了大山深处的各项物产流出的度。 所以他们这三都的征战其实更像是一次武装巡逻，除了少数的征战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着民政官员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大队兵马每开到一处，总能引起一阵阵的轰动，让各地汉民欢呼雀跃的同时，也直接震慑住了那些少数部族，让他们对于大军之强盛心怀畏惧的同时，迅臣服下来，从而加各地稳定的脚步。 这一点和此时第三卫高济所部做的事情大致相同，除了要和6明那边配合执行对钟传的打击之外，高济的主要精力也是如此。 这南北两路兵马同时执行一个策略，等于让岭南这块千年以来汉民前赴后继却始终难以驯服的土地和当地百姓加了融合，在大军开进来之后，这些地区被扫荡了一遍之后，大部分百姓都迅安定，背靠强大的军队，让当地的汉民更加自信，也更加积极进取。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早就习惯适应了岭南的气候和环境，如今各地官员配备到位之后，这些地方开始逐步的和广州等岭南核心地带产生联系，如此就逐步剔除了那些不安定的分裂因素和势力，使得常浚那边火制定出来的岭南新政能够迅落实到位。 文德二年三月底，在李阳等人直接打到龙州等地后，广州和安南的6上联系终于全部贯通，在大军走过的地方，行军踩出来的道路被当地百姓利用加宽之后，成了一条通往希望的大道，也让岭南南北彻底连通，距离6翊所谋划出来的岭南方略也就更近了一步。 第四百四十二章 邕州攻略 “红林，徐英那小子和李阳他们已经把我们南边都给解决了，咱们邕州该怎么打？不能老是等着那个土司啊，得打进去啊。”徐英那边的战报被李孝常转到邕州殷红林手中的时候，林大成在旁边有些钦羡道：“这要是我，早就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进去再说了。” “邕州不同于南边的瀼州等地，需要慢一点。”殷红林看了看邕州地图，转而道：“我军已经拿下了朗宁，原本的邕管经略使王天寿那个叛逆已经把军队撤到了西面的万承州一带，看样子是下一步打算撤往苗人所在的伦州一带立足。也幸好南边的龙州被徐英给拿下了，断绝了他们南下之路，不然的话这小子八成会逃往南方。所以我军能不能招降这苗人土寨就十分重要了，关乎整个邕州攻略能不能展开。” “邕州如果被拿下，我军剿灭王天寿之后，整个岭南道西北部都会被一举扫平，到时候我第二卫回军就可以接替第三卫经略桂州这一片区域，我们需要邕州这块稳固的根基之地。”殷红林在旁边看着林大成笑道：“所以我们慢一点不要紧，但是要稳得住，邕州拿下之后不能出现反叛，否则我军被牵制在这里如何能够收复其他州郡？” “你是主将，我是副将，我听你的。”林大成点了点头，随后笑道：“不过不能这么等着吧？不如你在朗宁等着，我率部去追击王天寿，我们一打一拉，必能收到奇效。” “也好，给我活捉王天寿，这些年他在邕州可是搜刮了不少好东西，给我一点不少的都带回来。”殷红林点了点头，朝着对方笑道。 “你就放心好了，我这第二卫的铁扫把那可不是吹的。”林大成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随即匆匆而去。 他分兵往西而去，也就意味着殷红林安排部署的邕州攻略到了收获阶段，对于邕州经略使王天寿，以迅猛攻击穷追猛打，林大成带着第九都全军从朗宁急行军三日三夜，不顾疲劳，抢先一步插到了万承州南北的左州和北部的思笼两地，直接呈两面夹击之势，堵住了王天寿的南北两个逃逸的方向，然后大军往中间挤压，直接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际，将其合围在了万承州城内。 “哈哈，指挥使，这下子王天寿要是还能再跑，我就叫他爷爷。姥姥的，为了抓他，我手下的兄弟可是足足跑丢了十三人，这一次我非好好找他算算旧账不可。”林大成手下的头号大将戈承元一说起这事就余怒未消，此前在朗宁之战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王天寿打到一般直接从城中撤退，把第九都原本的攻城计划彻底打破，害得对方都抢上城楼了，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没能抓到对方的一根毫毛。 “万承州比起朗宁，城小兵少，王天寿肯定待不住，所以告诉弟兄们，务必给我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谁敢在让他跑了，就自己去大将军面前请罪吧。”林大成冷笑道：“告诉各部，去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明日攻城。今晚他若是敢出城，我们就趁势杀进去。” 打了这么多仗，林大成在战术造诣上也有了非常大的进步，所以一面当着对方的面肆无忌惮的制作攻城器械，一面则让戈承元暗中准备了精锐兵马待命，等着对方坐不住的时候出城，然后一举将其彻底拿下。 林大成的动作的确是让城中的王天寿坐不住了，这些年在邕州作威作福，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带着大军杀到邕州这等穷山恶水之中。所以邕州虽然没有理会此前刘崇龟的书信，但是王天寿也根本没有整军备战，手下的三万人一战直接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如今跟着他逃到万承州的更是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还连带着家中老小尽数被对方给拿获了。 “奎那边到底怎么回复的？”一想到这里王天寿就不由得心烦意乱，转而朝着身边的侍从问道：“他不知道唇亡齿寒吗？我若是倒下了，那该死的天策军会放过他们吗？不知道那些哩人都快被打得灭族了吗？” “据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那个天策军也在和奎接触，但是具体谈什么没人知道。”侍从的这句话让王天寿豁然一惊，转而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猛然间道：“快去告知葛将军，让他马上过来见我，这万承州我们不能待了。” 他这句话吓了侍从一大跳，随即连滚带爬的从城楼上下去匆匆找到王天寿手下的头号战将葛友龙。葛友龙其人乃是王天寿这些年能横行邕州的最大武力保障，也是朗宁城破的时候，关键时刻拉着王天寿逃命的人，没有他，王天寿各奔就拦不住戈承元的疯狂攻击。 “经略使，找末将何事？”葛友龙看着王天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神色，随即低头拱手问道。 “友龙，去收拾一下，我们趁着城外的天策军没有防备，今夜突围，离开万承州，这里不能待了。”王天寿在葛友龙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奎那个老东西靠不住，八成是要把我卖给天策军，我们如今只有去黔中，去找刘士政，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去找他？”葛友龙一愣，随即苦笑道：“那个刘士政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们去投靠他？那还不如去找周元静呢？好歹他和您还有几分交情。” “先去黔中躲开天策军的攻杀，然后再派人联络周元静吧，反正不能待在这万承州了，这里根本就没办法坚守，而且一旦奎在北面投靠了天策军，就等于断了你我的后路，到时候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肯定把你我当成他投靠天策军的礼物。”王天寿摆了摆手道：“你立即去安排一下，今夜我们就走，把城中所有的钱粮全都带走，再放一把火，给我烧了这万承州，不能便宜了天策军。” 王天寿恶狠狠的话让葛友龙微微一愣，那一瞬间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在接令的时候还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但是此时的王天寿根本没有察觉这眼神之中的那一缕不同寻常的冷光。 第四百四十三章 众叛亲离（上） “你马上秘密出城，设法把这封信送给城外的天策军。”葛友龙回到自己的营地之后，沉思半晌之后招来心腹，秘密吩咐了一番之后让其趁着天色暗淡迅离城，自己这开始认真的召集各部将领，分配任务。 “将军，真要放火啊？”葛友龙的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被彻底吓到了，有几人更是连忙起身道：“这万承州内可是有数千百姓啊，我们一把火他们怎么办？兄弟们可都是邕州子弟，这么做将来就算是我们打败了天策军，也没办法向父老乡亲们交代啊。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这话一出口，顿时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全都在劝说葛友龙放弃这个骇人听闻的想法。 “大家伙都起来吧，听我说。”葛友龙是叹了口气，转而道：“这是经略使的吩咐，我也无可奈何。如今我们困守孤城，兵不满万，而且那三千人还是经略使的亲兵，我等若是不遵从号令，只怕后果难料啊。” “那也不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葛友龙手下郎将水元虽然是苗人，但是此时却豁然起身道：“将军，这可是我等先民数百年来在邕州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基业，若是付之一炬，将来就算是我们逃过这一劫，又如何有脸再见邕州父老？这等乱命决不能听从。” “你们过来，听我说。”葛友龙见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愤怒，当即把众人招到自己身边低声道：“稍时你们该布置的依旧去布置，但是没有我亲自到场，任何人不得点火，知道吗？”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水元瞬间明白了葛友龙的心思，当即低声道：“要不，我们投诚算了，反正我们兄弟几个手头上也没什么劣迹，那天策军可是江南的那位王爷手下的兵马，如今广州都被人给拿下了，我们邕州偏远之地如何是人家的对手？还不如投诚算了，跟着这样的大军，我等说不得也能更进一步呢。就怕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乡僻壤里的土人。” “看不看得上，那得看我们能不能立功了。”葛友龙叹了口气，一句话让众人心神一震，但是随即道：“你们马上去准备，今夜听我号令行事，去把西北方向给我抢到手中，我马上给你们调令。” “将军放心，我等时刻准备。”水元微微一笑，葛友龙的话他瞬间明白了，当即拱手，带队迅去准备，而葛友龙也在等待外面的消息。这一刻的他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过此时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元他们几个按照葛友龙的布置迅在城中各处准备，还特意将城中几乎所有的钱粮全都从府库之中给拉了出来，放到军营之中看管起来，那种严谨的模样让前来巡营的王天寿倒是点头不止。只是他身边的那些亲卫将领看着有些眼红。 “经略使，怎么把这些好事都交给他们外军？葛将军还把我们给撵了回来，勒令我等就跟着经略使，哪都不准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亲军主将此时很显然有些不服气，跟在王天寿身边道：“如今我军新败，葛将军如此安排只怕会造成军心不稳啊。” “让你率军跟着本帅，你不知道什么意思？”王天寿对于葛友龙没什么其他心思，这些年若不是对方，只怕自己都死过好几次了，对方让亲军跟着自己，很显然是防止再次出现朗宁城中的那一幕，那一次自己身边的亲军被分散之后，硬生生的被天策军给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对方关键时刻抢了过来，把自己救了起来，只怕那一夜自己的末日真的来了。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冷哼道：“葛将军是奉命行事，怎么？你觉得本帅安排的不妥？” “末将不敢！”王天寿一句话说的对方不敢再继续了，只得跟着王天寿而去，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葛友龙他们外军的军营。 时间很快到了晚间，当葛友龙再次从军营内走出来的时候，水元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甚至于他自己还亲自守在了西北方向。 “经略使，都准备好了，快走吧，趁着城外天策军没有注意。”葛友龙来到王天寿跟前的时候，后者也做好了准备，看了一眼葛友龙道：“天策军如今在干什么？” “都已经回营，营地上空遍及炊烟，想来是正在造饭。”葛友龙的话让王天寿点了点头，转而道：“老葛，我先走，你断后，把辎重带着随我出动。” “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葛友龙一声招呼，从两侧军营内迅推出了无数的粮车，这一幕让王天寿放下了心思，匆匆带着亲军朝着西北方向而去。万承州城墙的位置和中原那种坐北朝南有些不同，而是偏向西北，所以西北方向其实就是北城，在王天寿出城之后，水元也率部跟了上来。 “安排人点火了吗？”王天寿此时尚且还在关注这个问题，直接让水元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经略使，这万承州内可都是自家父老，我们一把火烧下去，他们怎么办？” “废话，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你一个蛮夷哪来这么多废话？这是我汉人的事情，你少掺和，否则我先废了你。”王天寿的亲军主将此时直接指着对方怒喝道：“葛友龙是不是没管好你啊，那我来代他好好教教你上下尊卑。” “水元，这万承州马上就不是我们自家的城池了，他就是天策军的了。”王天寿摆了摆手，转而看着水元那一张愤怒的脸盘道：“既然是敌人的，那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两军征战难道还要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吗？” “那是百姓，不是军人。”水元脸色变得几位冷峻，指着身后的万承州城池爆喝出声道：“我虽不是汉人，但是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外人，我是大唐的军将，还从未见过哪一个守土将军自己败退之时还要放火烧死自己的百姓。经略使难道不怕从此以后人人喊打，被人唾弃吗？我等当兵吃粮，吃的是他们的供养，如今却要亲手毁了他们的家园，你如何能够忍心？” 水元的话声若洪钟，一瞬间传得老远，也一瞬间让所有的外军将士跟着抬头，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杀气一瞬间让王天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第四百四十四章 众叛亲离（中） “水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质问经略使！”亲军主将此时看着水元怒不可遏道：“果然是养不熟的崽子，今日我就砍了你这个不守上下尊卑的混账。” “你敢！”水元看着对方冷笑道：“我告诉你，刘浩三，今日我就是要问问，经略使，这把火到底要不要放。”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去把葛友龙找来。”此时王天寿脸色阴沉，看了一眼被水元挑起了火气，那几乎是处在暴动边缘的外军将士，淡淡的开口道：“你质问上官，不守军令，挑动兵士暴动，还是想想自己该治什么罪吧？” “我治什么罪？笑话！”水元此时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瞬间上前，直接将刘浩三的亲军给堵在了中间，盯着王天寿怒喝道：“你残害百姓，罪在不赦，我没有你这样的上官。兄弟们都是邕州人，不会对自己的父老下手，今日谁敢放火，不论是谁，那就是跟我外军数千将士过不去，和邕州所有的百姓过不去。王天寿，我倒要看看，你今日敢不敢放这把火。” “你们，你们难道也想跟着这个蛮夷一样，反叛吗？他有自己的部族，不是我们汉人，你们难不成也想跟着他去背叛我吗？”王天寿被对方直呼其名的样子给彻底激怒，指着水元身后的外军将士怒吼道：“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即给我杀了水元，戴罪立功——” “谁敢动水元一根汗毛，就别管我迟瑞对他不客气。”王天寿的命令没有对水元身后的士兵起作用，但是刘浩三那边却再也按耐不住，起身直接拔出长刀，就要冲上前去找水元厮杀，但是却被远处城墙附近联袂走过来的几名外军将领的声音打断。 “经略使，你当真要点火烧死我们自己的百姓吗？”迟瑞在王天寿手下是战力直逼葛友龙的存在，他一来直接逼得刘浩三不敢再动了，但是这一瞬间，王天寿却猛然间一惊，对方五人加上水元，外军的各部将领几乎全都到齐了，只有主将葛友龙未曾出现，让他隐隐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葛友龙呢，你把他怎么样了？”王天寿的声音之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惊颤，指着迟瑞怒喝道：“你们，都想反叛不成？” “我们只是想阻止经略使放火。”迟瑞看着王天寿冷笑道：“经略使你此举已经是天怒人怨，兄弟们都是人，不是任由你操控的木偶傀儡，他们都是邕州本地人，家就在邕州，今日一把大火烧下去，那就是在烧死自己的父母兄弟，你让他们如何下得去手？此举一开，我等兄弟又有何面目在邕州待下去？” “我问你葛友龙人在何处？本官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偏将说教。”王天寿朝着迟瑞怒吼道：“去把葛友龙给我找来。” “葛将军你是见不着了，经略使，兄弟刚才不小心把城中的那些柴草、油脂和烈酒都给撤了，所以现在就算是您自己去放火，也烧不成了。”迟瑞看着对方爆喝道：“你这等大难临头之时，为了一己私利枉顾苍生性命之人，如何配给我堂堂七尺男儿当上官，我是瞎了眼，跟着你这么多年，祸害了那么多百姓，今日我就替那些死在你手上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兄弟们，随我活捉王天寿，交给天策军。” “你敢！有我刘浩三在，我看你们谁敢上前一步，亲军随我上，保护经略使。”刘浩三见到迟瑞当即就要动手，顿时忍不住了，直接上前挡在王天寿面前。 “都住手！”两边人当即就要动手，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被一声大喝生生阻断，葛友龙穿过人群，独自从城内出来，看了一眼王天寿，叹息道：“经略使还是放弃吧，兄弟们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呢，你也决定背叛我是吗？”葛友龙出来的时候，王天寿心头就忍不住一个咯噔，这些外军归葛友龙统率多年，如今他出来的时候，这些士兵自动簇拥在他身边，让他再也忍不住了，朝着葛友龙怒吼道：“老葛，我素日待你不薄，对你是从未有过怀疑，你为何要背叛我？” “不是背叛，而是大势所趋，人心向背。”葛友龙朝着对方拱手行礼之后一脸肃然道：“天策军乃是奉唐皇之命经略岭南，我等都是地方军兵，如何能够和他们相抗衡？更何况，经略使，这些年邕州百姓在你的治下过得如何，我等都心知肚明，兄弟们实在不愿再跟着你了，如今你兵败之后不反思自身之过，反而要拉着这城中数千百姓的性命为你断后，我葛友龙如何能够答应？”说到这里葛友龙脸色变得极为沉痛，叹息道：“我本打算趁你离开，收回这道命令，却没想到，你出城之后还不忘这件事，水元他是忍不住，但是我想说，换做我葛友龙，一样忍不住。” “将军说得好！”迟瑞在旁边喝彩道：“这才是我邕州百姓的父母官！不像你，就知道自己作威作福，横行不法，带着我们走这些人这些年做了多少恶事？我是悔不当初，怎么认了你这样的人当上官，还跟着你祸害了这么多年。” “悔不当初不要紧，只要迷途知返，那便是好事。”此时冷不防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雷霆般的声音，紧接着无数的军兵从西北方向蜂拥而来，那无数的火把亮起来之后，直接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哈哈，王天寿，你今天最好别动，不然的话我保证让你碎尸万段。你这样的人别说自己，就算是诛灭九族那就是轻的了。”大队兵马快上前，中间林大成露出了自己魁梧的身形，直接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一句话说完之后笑道：“刚刚是哪位将军说话？” “末将迟瑞，见过天策军将军。”迟瑞见到葛友龙朝自己点头，顿时出列行礼道：“末将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本将是天策军第二卫前锋主将林大成，你刚刚的态度很好，说的好，这才是我大唐军人的风采，有错认错，有错改错，才是大丈夫所为。若是只知道欺负百姓，那算是什么本事？我告诉诸位，只要你们反正，不跟着王天寿继续错下去，我可以帮你们向6帅说情，至少这反正之功，就足以抵得上一切罪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众叛亲离（下） “多谢将军，末将迟瑞愿听将军号令，归顺天策军，有错改错。”林大成的这句话让所有人大喜过望，迟瑞更是当即躬身下拜。 “哈哈，迟将军请起，你们的事有人已经跟我说了，否则的话我如何能够来的这么及时？”林大成哈哈一笑，将迟瑞扶了起来之后，转身看着王天寿和刘浩三似笑非笑道：“你们是打算放下武器呢？还是打算和我天策军再较量一场？” “将军，交给末将吧。”葛友龙叹了口气，转而上前朝林大成拱手道：“我等投诚，虽然事出无奈，但这些年确实愧对邕州父老，这王天寿虽是罪不可恕，但是终究是我等识人不明，跟着他执迷不悟，罪过不小。所以今日这些事还是交给我等兄弟吧，也算是我们归顺天策军的决心。” “也好。”林大成微微一愣，随即站在了一边，将战场交给了葛友龙，而且对于的的这种性格，他也很赞赏。刚刚他是在一旁将整个冲突从头到尾全都看在眼里，这王天寿手下的这些将领的表现他自然也都了然于胸。 不过此时王天寿在看到葛友龙带着水元等人走了上来，却瞬间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的神情，看着对方直接惊怒不止道：“老葛，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为了自己的个人富贵，当真要对我下手不成？” “林将军说了，经略使莫动刀兵，他不会杀了你的。”葛友龙看着王天寿道：“经略使还是放下兵器吧，我等兄弟在此，你没有机会的，这亲军虽说和我等不是一路，但终究都是军中同僚，我不能看着他们跟你走上一条不归路。” “葛友龙，你这个叛逆，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亲军不用你来操心。今日我便宰了你这个叛徒。”刘浩三连退几步之后现自己身后的亲卫居然也是一脸惊慌之色，顿时心思一下子沉到了海底，看到葛友龙逼上前来，顿时心头一横，直接举刀冲了过去。 “找死！”葛友龙没有动，他身边迟瑞和水元却同时爆喝，闪电般出手，迟瑞直接单手一击，瞬间直接拍飞了对方手中的长刀，旁边水元则是狞笑一声之后，直接上前两下直接踢中了对方一脚，直接就地将其制服，随后怒喝道：“亲军将士听着，归顺天策军，以后不要跟着王天寿这个混账祸害百姓了。” 他这一声怒吼声若洪钟，再加上刘浩三直接被他单手给拎了起来，那一瞬间再也不敢有所异动，纷纷跪地。 “哈哈，不错不错，邕州将士听令，立即退出战圈，随我天策军返回军营，不得有误，本将保证不会为难你们。”林大成哈哈一笑，上前看着王天寿冷笑道：“你还不打算束手就擒？” “我若投诚，你会饶我一命？”王天寿看着林大成，忽然开口道：“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一定报答，我愿献出我的所有财富，并且愿意帮你们招降北部的那些苗人土寨——” “不用说了，就算我饶你，只怕这邕州的老百姓都绕不得你。”林大成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这些年做的好事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你以为这些都能逃过去不成？我告诉你，天道好轮回，如今是该到你偿还的时候了，来人，给我拿下王天寿。” “我来！”葛友龙上前，只是一把拍在了王天寿的肩膀上，后者当即无法动弹，转眼看着葛友龙，痛呼一声刚要说话，林大成的护卫就跟了上来，将其直接绑缚迅带走。 “好了，各位，你们去整顿兵马，天亮之后出城，我们交接一下，将城防交给我天策军。至于你们是去是留，还要等本将禀告第二卫大将军才能决定。不过按照常例，你们可以去金陵讲武堂三个月，然后出任我天策军的各级将领。” 林大成的话让众人彻底安心，随后迅回城安抚百姓，并且在天明时分将万承州的城防交给了林大成的手下。 如此一来，殷红林交代的事情林大成是几乎兵不血刃就完成了，最后就只剩下找王天寿挖出宝藏这件事了。按照民间传言，王天寿在天策军进军邕州之前，就将自己这些年搜刮过来的财宝分成了好几份，觅地藏匿，以至于在朗宁天策军打进去的时候，甚至于根本没在他府中现什么钱财，这也更加证实了民间传言的真实性。 “指挥使，这是末将连夜审讯王天寿之后再询问葛友龙他们几个得出的结论。”暗卫在林大成收复万承州，并且在葛友龙等人的协助之下将附近的其他几个县城全部拿下之后走进来道：“王天寿的宝藏应该分成了三份，一个藏在了朗宁城北的大山之中，一个在万德州附近，还有一个可能已经送到了田州的衡山一带。具体位置他死活不说，末将暂时也没办法。” “无妨，你把他带着送回朗宁，设法从他家人那边套取消息，一定要找到。”林大成微一沉吟之后道：“还有那个刘浩三，他是亲军主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人不要怕对他们用刑，只要能问出话来，你什么招都可以用。” 林大成这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将王天寿和刘浩三送到朗宁的时候，殷红林也点了点头，在林大成那边解决掉王天寿之后，他这边也终于可以朝着苗人土寨下手了。 “传令下去，让十三司立即派人去找奎，若是他还下不了决心，那我只能帮他下决心了。”殷红林一声冷哼之后，将手中林大成的战报递给对方道：“把这个也送过去，我想他会明白的。”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万承州那边，伴随着林大成说出了他和殷红林下一步的打算之后，葛友龙却直接看着水元笑道：“将军，此事莫不如让水元回一趟家里，说不得能够说服奎前来投诚，他和奎虽然不在同一处土寨，但是两家平日里关系很好，可以试试。” “若是果真如此，水元，那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林大成一听这话，顿时连连点头笑道：“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带你去见大将军和6帅。” 第四百四十六章 说降奎发（上） 邕州北部的大山之中，功饶州一带，是苗人土寨的大本营，也是殷红林此时着力要面对的主要对手。在林大成率部往西南方向而去的时候，第二都主力也从朗宁北上，挺进思笼地区，开始正面和苗人领奎接触。殷红林已经做好了准备，奎如果不愿意投诚，那么在南部邕州被扫平之后，第二都也着即进入功饶州，以武力打掉奎所部，扫平苗人土寨。 “呵呵，看起来大成这一次算是立了大功了。”不过就在他迟迟没有收到奎的消息，准备派兵征剿的时候，林大成这边的急报倒是让他微微一笑，转而道：“着令第九都从万承州星夜北上拿下伦州之后，绕道田州边境直入侯州城待命。告诉水元，给他时间，他可以放手去说服奎，事成之后，按照八旗制，给予奎饶州旗旗主一职。” 殷红林这边把消息送往林大成那里的同时，也飞派人回告李孝常，禀报了邕州目前所取得的战果和他的打算，同时建议抽到李天成的第二十一都进入邕州，以邕州为核心，往东北方向扩张，扫平桂州及其代领的下辖州郡。 第二都和殷红林此时停住脚步也让水元松了口气，他是和戈承元两人一起返回功饶州苗人土寨的，这一路上他直接以戈承元的下属自居。 “我已经让族人去过奎的土寨通报过了，稍时我们就过去，苗人的规矩甚多，到时候将军您——”水元尚未说完，戈承元直接笑道：“一切听你的，只要奎能投诚，你我就能回去交差，至于他若是执意和我军为敌，那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戈承元的话让水元大喜，两人收拾停当之后，带队立即出，直奔功饶州核心地带而去。奎是苗人的大酋长，他所居住的地方比起水元的部族要恢弘不少，一路之上，苗人的土寨村落是此起彼伏，因为事先通报过，所以守备各处隘口的苗人战士在见到水元之后倒是直接放行，只不过这种临水结寨的方式却让戈承元很诧异，而且这里村寨之多出乎他的意料，几乎一路上到处都是这种大大小小的村落，里面的苗人也让他忽然有一种头皮麻的感觉。 “你们苗人不会都住在这里吧？这么多人靠着一条河，吃什么？周边可都是大山啊。”戈承元的话让水元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早些年我们也曾打算出山，去平原地带居住，但都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最终不得不退了回来。” “邕州适合耕种的地方也不少，很多地方没什么人烟啊，若是你们分散开来，去各地落户，足以靠着土地让族人吃饱饭啊。”戈承元在随处看了那些村寨里瘦弱的孩童之后道：“闽西南和岭南其他地方的哩人凡是归顺我军的，可都分到了田地，我们汉人可没歧视过他们。” “走吧，前面就是奎居住的地方了，今天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也免得一场兵戈之灾。”水元虽然是苗人，但是自小都是在汉人堆里长大，所以他很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了汉人，带着戈承元踏入奎所在的土寨楼前，朝着围了上来的那些苗人士兵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呵呵，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敢来，真打量我不敢动手吗？”士兵尚未来得及回去禀报，里面一个嘶哑的声音直接传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穿苗人服饰，头上戴着牛角盔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几名亲卫还绑着一个汉人也被带了过来。 “水元，你居然把天策军的信使给绑了，你这是在给我们苗人招祸你知道吗？”水元一看后面的那个汉人身上的服饰和身边变了脸色的戈承元，顿时怒道：“你莫非真要带着苗人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水元，你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苗寨如今是我当家，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奎上前一把揪住了水元的衣服，怒斥道：“不要以为你当了汉人的将军，就可以胳膊肘朝外拐，别忘了你是苗人。” “大酋长，我便是天策军第九都前军营正，不管怎么说，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大酋长就算不愿归顺我南平王府，那也没必要扣押我军的信使吧？”戈承元看着这两人的架势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奎停下了动作，转而看着戈承元冷笑道：“好啊，这一个还没来得及处置，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你们汉人倒是血性，也好啊，放了他，我再来抓你。我倒要看看我功饶州的土寨你们汉人能不能打得进来。”他一挥手，身后的那些苗人护卫瞬间放了那名殷红林派来的暗卫，转而就要上前来抓捕戈承元，急的水元直接上前一步挡在前面怒斥道：“奎，你敢！今天有我在这，你休想动手！” “能不能打得进来，大酋长说了不算，那得外面的天策军将士说了算。”戈承元摆了摆手，走上前把水元拉到一边，朝着暗卫道：“没受伤吧？你来多久了？” “启禀营正，属下奉殷指挥使命令，前来功饶州，已经被抓三日。”暗卫躬身行礼之后道：“殷指挥使有令，让苗人尽快派人前往朗宁，但是——”他转头看了一眼奎，摇头道：“属下尚未说完就被抓起来了，也不清楚如今第二都殷指挥使那边如何决断。” “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戈承元点了点头，上前看着奎似笑非笑道：“大酋长是当真要和我军打一场？” “是又怎么样？”奎冷笑道：“我苗人都是不怕死的大丈夫，岂能靠你们的怜悯而苟且求生？告诉你，让我投诚那是做梦，有本事就在战场上打赢我的族人。” “大酋长这一口汉话说的不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本就是我汉人一脉呢。”戈承元也没接对方的话茬，转而笑道：“在哪学过？不过也不奇怪，苗人和我汉人本就是当年炎黄一脉，打来打去的，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已，有什么意思？” “自己人打自己人？”水元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戈承元的话，但是对方却随即给了他一个眼神，瞬间让他安定下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说降奎发（下） “当年炎黄两部合流，构筑华夏大地前面繁衍之肇，只不过当中炎帝一脉有部分族人南下，成了尧舜时代的三苗部落，其后千年以来，便一直在南疆繁衍生息，逐步成为西南各部的源头。”戈承元把自己以前在讲武堂听高骈聊天时说起来的史籍隐秘能记得的全给抖搂了出来，笑道：“汉人是炎黄后嗣，你们苗人乃是炎帝后嗣，你说我们是不是自己人？只不过千年以来，这些史籍典故少有人知罢了。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当初在金陵高大相公无意间和我们提起，我一个行伍之人如何知道这些？敢问大酋长，你们苗人部族传承之中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倒是知道我苗人的典故。”奎看了一眼戈承元，冷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继续动手，转而道：“就算是，那又如何？你们汉人贪得无厌，只知道压榨周边部族，何曾有过同宗之情？这里是苗人的土地，凭什么要交给你们汉人？” “谁说我要你们的土地了？”戈承元转头看了一眼暗卫，后者苦笑道：“不关我的事，他根本就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把我绑了起来。” “你们不要土地，难不成想让我苗家兄弟姐妹给你们当奴隶不成？”奎见到戈承元的神色，微微一愣之后继续道：“此前你们汉人的那个经略使王天寿不就是依仗着自己兵多将广，多次来我苗人土寨强行收税抽丁吗？” “我说奎，你好歹也算是一部酋长了，怎么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呢？”这句话一说出口，戈承元和水元两人算是恍然大悟，后者直接摇头怒斥道：“那王天寿早就被天策军给抓起来了。刚才人家还说，准备让我苗人出山，给我们划分土地呢。你倒好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把人家信使给绑了。我告诉你，幸亏你没对人怎么样，不然的话你就是我苗家的千古罪人，死了祖宗英灵也不会饶了你。” “王天寿被抓了？”奎一愣，但是戈承元却直接开口道：“他不被抓，水元兄怎么和我们天策军走在了一起？大酋长不会是被王天寿给气糊涂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赶紧去一趟朗宁吧，趁着这家伙没被送走，打他一顿出出气。” “行了，奎，还不赶紧摆酒设宴，招待客人，我们苗人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尽了。”水元和奎的关系确实很熟络，所以说话毫无顾忌，更是直接代替后者号施令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大酋长要迎客。” 水元一瞬间将奎身后的那些人撵的鸡飞狗跳，纷纷去准备，他们几个也随即朝着土寨中间的土楼而去，这一次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得出来他对王天寿的怨恨非常大，所以双方坐定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询问王天寿的事情。 “这个经略使算是当到头了。”戈承元在旁边笑道：“他在邕州做的那些事是要一件一件找他清算的，所以他的家小已经在朗宁，下一步应该送到广州，交给布政使和我天策军6帅处置。” “这是报应。”奎恶狠狠的咒骂了几句之后看着水元脸色有些尴尬，但是后者却冷哼一声之后看着对方道：“你这些天躲在寨子里都干了什么？外面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幸亏是我想起来了所以带着戈将军过来，否则的话就你这样的，早就被天策军给打进来了。你自己去外面看看，我们自己的将士，一个个骨瘦如柴，你还这么和人天策军打仗？真把自家兄弟的性命不当回事？” “好了，那都是王天寿的错，既然误会解除了，就不要在责怪大酋长了。”奎的心思戈承元是心知肚明，不过也没点破，反而直奔主题道：“大酋长如今打算怎么办？天策军收复邕州那是我南平王府接到了唐皇诏令，而且大军在岭南各地的动静想必大酋长也有所耳闻，不论是汉人还是苗人，或者是哩人僚人，割据一方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唯有天下一统，我等百姓子民才能和平相处，把千年前的缘分再捡起来，打来打去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只怕是刀兵相见啊。” “我乃是闭目塞听之人，还请将军指点一二。”奎的汉话确实说的不错，而且人很聪明，直接把此前的事情重新又捡了起来道：“只要我苗人能有口饭吃，我奎一定不会胡来。” 戈承元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大酋长的心意本将明白。既然大家坐在一起，那我把话说开，若是苗人愿意投诚归顺，按照我南平王府的八旗制，大酋长可以单独组建一旗人马，归属天策军序列，和哩人的宁长枫僚人的莫山他们同等待遇。作为我天策军正军将领，大酋长以为如何？” “那我这些族人呢？”奎不明白八旗兵是什么，但是随即直接继续问道：“苗人穷苦，只怕不堪负担大军征战所需，所以——” “算了，八旗兵制有时间你见到指挥使的时候再自己问他吧，兵员从苗人各部抽调，你自己作为旗主统辖，粮饷兵器由我南平王府负责，听令行事便是，你们苗人不是第一个，不懂的可以去看看宁长枫那边是怎么办的。”戈承元见到对方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所以转而道：“至于你们的族人，等布政使府派员过来之后，可以分批迁入各地平原，和汉人同等待遇，同样落户，给你们分田分地，我想只要自己勤劳一点，吃饱饭不成问题。毕竟那些僚人如今都能安居乐业，在闽地过得很好。” “此话当真？”奎看了一眼水元，见到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大白眼，顿时朝着戈承元问道。 “自然当真，而且大酋长不信可以去朗宁找殷指挥使当面询问，也可以派人去哩人那边去看看，反正你们两家隔得又不远。”戈承元笑道：“这可是我家主公南平郡王亲自制定的大政，就是给南境各部族一个休养生息和汉人和平共处的机会，大酋长可不要错过啊。” “好，将军放心，明日一早我随你们去朗宁。”奎咬了咬牙，朝着戈承元一拱手，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但是对方的态度说的很诚恳，却让他心思大定。 第四百四十八章 王天寿的宝藏 “启禀指挥使，大将军转6帅命令，着令邕州投诚将领葛友龙、迟瑞、马三宝、赖同辉四人立即前往广州，搭乘快船赴金陵。水元留下协助第二都和第九都迅拿下邕州全境，转攻桂州及其代领诸州郡。”暗卫传来的命令让原本打算放慢脚步的林大成一阵愣神，转而道：“怎么命令这么紧急？而且还是6帅亲自下令的？” “第三卫已经进入连州了，6帅已经正式下令，第三卫原属作战任务并入第二卫执行。”暗卫只是匆匆解释了一句之后就快离开。 “几位，你们收拾一下，马上随十三司去广州吧，等从讲武堂出来，那可就真正的是天策军一员了，望你们多多努力，不负初心才好。”林大成转身朝着葛友龙笑道：“讲武堂可是天策军历来将军升职所必经的一道，名额一向紧张，你们肯定是6帅开了后门，所以才能一次性全都过去，好好努力吧。” “就是高大相公任总教习的讲武堂？”葛友龙这几天也了解到了一点天策军的规矩，所以有些诧异道：“这可真是承了大情了。” “承情那你以后自己去还，不过6帅这人虽然年轻，但是处事极有章法，乃是我天策军中第一号大将，你们去了广州之后就知道了。”林大成笑道：“说不得你们出来统兵的时候还能赶上北上收拾钟传那小子呢。” 几人说笑几句之后，葛友龙带着迟瑞等人迅踏上前往广州的征途，而第九都也开始从万承州附近朝着思笼等地进，和殷红林重新汇合。 此时殷红林在水元的帮助之下收降奎和苗人各部之后，邕州境内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了动乱了，两部合一重新组成第二卫的前锋大军，将邕州之事扔给李天成和随后赶来的文官之后，一头扎进了澄州和昆州等地，开始迅转攻桂州代领各州郡，而李天一则和陈武两人在邕州境内搜寻王天寿留存下来的宝藏。 按照十三司审讯的结果，朗宁本地王天寿的宝藏很好找，就在他的朗宁城北的大山中，王天寿专门做了标记，只不过数量之多却出乎两人的预料。 “这个王天寿，哪来这么多银锭子？都比铜钱还多了。”李天成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所以只觉得自己眼睛都晕了，看着从从山洞里抬出来的足足上百口大箱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西南各地历来多银坑，你没看苗人各部领家中银器都数不胜数吗？”陈武倒是若有所思道：“金银主公说有大用，所以6帅才会让你我二人专门盯着这个家伙，这果然不出所料，都一百一十箱了，里面还有！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他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既然主公有大用，那就全部装箱打包运回金陵。”李天成拿起一块银砖敲了敲之后笑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可惜啊我们是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大用，还是交给主公去琢磨吧。” 两人带着第二十一都足足在原地挖了一天时间，才最终将所有的宝藏全部清理干净，共计银锭一百三十八箱，铜钱五十二箱，其他珍宝古董十一箱，西南产的各种玉器八百多件。 这么大一笔财富让第二十一都的将士都是新奇不已，以至于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讨论这件事。虽然财宝跟他们无关，但是这却是一件真实可见的战功，在如今的天策军中，战功可比赏赐银钱要受欢迎的多。 忙完了第一处，陈武和李天成派兵迅护送南下去广州的同时，马不停蹄赶到第二处，也就是万德州北面一个不知名的荒废土寨。 “这地方已经荒废足足十年以上了，也不知道这个王天寿怎么想的，居然能把宝贝藏到这里。”陈武是带人在这里搜寻了好几天，连带着掘地三尺之后才看出了众多破败的土楼中那孤零零的一个还在伫立的水寨木楼的古怪之处，派兵上前从里到外检查了三遍，才在一个士兵无意当中挖开了地底的一个洞口，将这个宝物给找了出来。 这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之后，靠着人多力量大，李天成索性指挥手下直接将原地所有的杂草、废墟全都给清理赶紧，然后不管不顾的顺着这个洞口往下挖，硬生生的将原本的那个地下藏宝洞给挖了出来。 “呵呵，好家伙，我记得邕州地区没有大象吧？他们能搞到这么多牙制品？还有这还有份地图啊？”李天一翻开其中最大的一个箱子后，随后翻了翻，直接翻出一份地图出来，顿时和陈武两人好奇的开始琢磨起来。 “这是西南地区的舆图，不过好像还有通往域外藩国的。”陈武在旁边看了半晌之后忽然道：“我在大统领家里见到过他和主公搜寻历代典籍制作出来的西南坤舆图，上面就有这个缅夷所在的这块土地，对了，还有这几个小国，此前十三司交州分部的人曾经上报过，只是我没注意。这个老东西，从哪弄过来的？看着绢帛的成色，有些年头了。” “该不会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吧？”李天成在旁边是看不明白了，他们行军打仗拿到手的都是南征指挥部的那些文书测绘出来的地图，或者干脆就是十三司提前绘制的，和这种古老的地图制式完全不同。 “不管了，直接送给6帅，实在不行就派人送回金陵，主公肯定知道，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和大统领提前就画好了西南坤舆图呢？”陈武吩咐人把这些东西收好之后再次起运广州。万承州这一处宝藏基本上都是西南出产的珍宝，少部分是银器等物，真正的钱财就比较少了。看得出来这个王天寿在藏宝的问题上还是下过功夫的，分门别类，划分的很清楚。 “走吧，带着你的兵马跟我去最后一处，我也想看看，这王天寿号称多宝经略使，到底在这最后一处藏了什么宝贝。”陈武这边看着暗卫随行，第二十一都派出精锐护送一路南下的第二批送宝大队启程之后，才朝着李天成笑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王天寿的宝藏（下） 田州，按照大唐对于西南各道的划分，这个深入邕州腹地的州郡隶属于黔中道，但是却因为和邕州紧密相连，所以附近的商旅往常也更多的来往朗宁，而不愿意北上黔中腹地。不过对于西南内地，山路难走，所以很多地方基本上都是与世隔绝，就算是有商队那也只是本地之间相互往来，对于跨越州郡的长途商队，西南比起东南，差距太远。 “这个该死的王天寿，把宝贝藏得这么深也就算了，这周围怎么还有苗寨？”陈武在旁边叹了口气，朝着旁边的李天成道：“这穷山恶水多出歹人，万一要是挖出了天大的宝藏，你可得守住了，实在不行我马上去找林大成，让他派兵紧急回援，这些宝贝比他打十个胜仗都重要。” “统领您就放心吧，我们二十一都不会比别人差的，兄弟们向你保证，不论是谁来都抢不走咱们的宝贝。”陈武这话一说出口，第二十一都的将士顿时不乐意了，一个个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的，唯恐陈武真的从第九都调兵，那样第二十一都的脸都要丢尽了。 “别废话了，赶紧的，干活，这衡山一带崇山峻岭的，要想找到这个浮水山那还真是难度不小，看样子只能去请向导了。”李天成叹了口气之后转而看着陈武道：“这是你十三司的长处啊，总不能让我这些大头兵去下山吧？搞不清楚的，还会被那些苗人当成了打家劫舍的人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带着你的兵马还有这些车子跟我走吧。”陈武摇了摇头，边走边挪喻道：“你们怎么这么小心眼啊，我不过说了一句事关重大而已，你们怎么瞬间就想是变了一群人一般？” “还不是你怪话太多？我手下的人心气可高了。”李天成瞪了一眼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跟着对方开始在崇山峻岭之中穿梭。 十三司确实早有准备，早在陈武他们赶到万承州附近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这里查探了，所以他们一来就直奔浮水山而去。 “原来浮水山是江边的一座石头上啊，只是这里潮湿阴暗，藏宝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李天成是带着手下连续钻了好几天的大山，才逐渐来到郁溪附近的一条支流旁边，见到水流在这里绕了一个弯之后，那座水中的倒影果然是仿佛浮在水面之上，顿时笑道：“还真是名副其实，山在水中浮，人在画中走啊。” “别感慨了，我虽然找到了这座山，但是却没找到藏宝洞的洞口，让你的手下赶紧把这座山给翻一遍，这个王天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这几天连续翻山越岭，让陈武吃尽了苦头，所以坐在一边就着溪水一边啃着大饼子一边恶狠狠的说道。 “那也等我的手下兄弟歇会啊。”李天成看着对方笑道：“我这次可是被你给坑惨了，好好的大战放着不去打，跟你来钻山沟，我都憋着一股气，这回去肯定会被林大成给笑话死，我告诉你啊，这一趟回去我就不认识你了，欺负我是老实人，你怎么不去坑林大成啊？让他来钻山沟多好。” 他们两人在一边相互埋怨，互相讽刺，旁边暗卫和第二十一都的将士嘴都笑歪了，这两人自从在舒州的时候认识开始，一见面就没有不掐的，他们这些人都习惯了。嘻嘻闹闹了一阵子之后，第二十一都这三千多人开始跟着暗卫一起在整个浮水山拉开大网一点一点搜索，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甚至于连石头缝都被士兵们给强行扒开。这种暴力手段过后，陈武只觉得整座山都要被对方给掀翻了，忍不住叹息不已。不过为了这批宝藏，他很果断的选择了无视对方的破坏行为。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多人连续搜寻了两天，期间陈武和杨天成两人还亲自带队，终于察觉到了那个被埋在一块巨石下面的洞口。 “来，我们使劲啊，一二三给它推到河里去。”杨天成命人找来无数的葛藤编成了十几条粗大的绞索，然后套在大石上面，上百人搬动大绞盘，硬生生的给这块千斤大石拽到了旁边的溪水河之中。 “来来来，兄弟们，赶紧的，往下挖，这一次废了这么大周折，肯定有大宝贝，哈哈，这一次我们算是财了。”陈武乐得哈哈大笑，浑然不顾自己满身大汗，指挥将士开始不断往下挖，直接硬生生的将原本的洞口给挖大了好几倍，然后不管不顾，暴力砸开了封锁的石门。 “我的天，这个王天寿，我感觉他搜刮的不止是邕州一个地方，这是打劫了整个岭南道啊。”砸开石门之后，陈武是喃喃自语，杨天成和手下的士兵连连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之后才叹息道：“我要是邕州的百姓，指定要把这家伙点了天灯不可，这得祸害多少人才能搜刮出这么多宝贝？” 顺着火把照亮的地方，这个几乎挖空了大半座山的山洞里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大箱子，旁边还零星堆放着无数的亮晶晶的东西，让火把一照整个山洞都变亮了。 “都带走，一个子都不要留下。”陈武迫不及待的指挥士兵冲进去搬运这些东西，同时叫道：“这个王天寿不能杀，我得留着，让他去祸害别人去，以后看哪一路诸侯不顺眼就给他放出去，保证能让对方倾家荡产。” “都带走都带走。”李天成这时候也很高兴，催促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士兵不断上前，将这些箱子一个个全都抬出去，然后两人摸进去检查之后才现了端倪，这里面和此前两个不一样，这全都是铜钱，后面还堆放着无数的兵器。 “倒是未雨绸缪啊。”陈武摇了摇头道：“你们都马上就要换装了，这些破铜烂铁的我们早就看不上了，都带走，算是回炉再造吧。这些铜钱拉回去倒是能够给你们当饷钱了。” “铜钱就铜钱吧，这看起来好像都是开元通宝啊，不对，这下面怎么还有五铢钱啊？”杨天成抓起一把铜钱看了看之后道：“成色都还不错，这应该才是搜刮百姓得来的。” “这趟探宝我们算是完成了，回去我的写个心得什么的，以后说不得还能派上用场。”陈武哈哈一笑，看着这不断从山上下来的人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第四百五十章 摧枯拉朽（上 ） “大将军，第三都已经上来了，看架势恢复得还不错，6盛的精神头也很好。”韶州城内，6明接到暗卫的汇报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第三都恢复也就意味着第四卫主力可以随时抽调上去，所以他是毫不迟疑的让6明率军直接朝着浈昌而去，增援杜广义。如今在东线，赵德枢的攻势比西面的乐昌还要强悍的多，而6明也因此制定了一个东打西防的策略，借此掩护第三卫兵进击连州，为下一步两军联手做好准备。 6明的命令让第三都连韶州城都没进，直接朝着浈昌而去，大军连续行军三日三夜，匆匆于文德二年三月底赶到了浈昌城外，和杜广义快汇合。 “老杜，外面情况怎么样？你们怎么还能被赵德枢堵在家门口了？”6盛是恢复的很好，往日的大嘴巴又回来了，一见面就挪喻道：“先打回去再说吧，守着浈昌这屁大的地方有什么出息？” “得了，你老大一来就会说风凉话，你知道这外面赵德枢调集了多少兵马围攻浈昌城吗？”6盛的话杜广义直接选择了无视，指着外面道：“这个赵德枢，八成是日子不过了，几乎将洪州附近的兵马全都抽调过来了，浈昌城外足有数万大军，我可没你那种本事，顶着数万大军的围攻还能斩将夺旗的，所以被人给逼了回来。” “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吗？你小子脑子好，有主意没有？”6盛一把搂住对方笑道：“怎么说也得达到安远镇，把这些该死的镇南军给挡在韶州外面才行啊，我一路过来，这韶州的百姓如今可都忙着春耕呢，这要是还有战事，附近的百姓不又要耽误工夫吗？” “你还有这心思啊？”杜广义笑了笑，之后拉着他道：“你来之前大将军给了我一道命令，说是让我东面设法起攻势，牵制钟传的视线，掩护第三卫从西面取得突破。你不知道，这如今的镇南军主力都在湖南，江西老巢里就赵德枢手上的这些主力，北面江州附近的兵马又被第一卫看的死死的。” “你的意思，实际上江西就只有赵德枢手上这一支兵马可以独立作战是吗？”6盛搓了搓手，瞬间明白了杜广义的心思，直接低声笑道：“我说大将军放着李谠不派来增援，非让我过来，原来是想吃掉赵德枢啊，没说的，你打算怎么打？” “直接平推过去呗，还能怎么打？”杜广义笑道：“这韶州本是人家江西的地盘，你们大队兵马行军也瞒不住，索性我们明日一早就直接出兵和他们打一场，到时候第三都负责正面，我从侧翼，我们先把赵德枢的先头兵马打散，然后冲击他的中军，比他回安远镇，到时候攻守易行，让他也尝尝被扣关围攻的滋味，如此一来为了争夺安远镇这道关口，赵德枢一定会把全军主力都囤积在安远镇附近，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老规矩，我只负责打仗，这些谋算运筹的事情都交给你了。”6盛打了个哈哈，拉着杜广义仔细观察了一番城外的赵德枢摆下的阵营，随后才匆匆而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分别率军出城，第三都直接在阵前把自己的旗号给堂而皇之的竖了起来，然后在6盛的指挥之下，开始大军排开阵势朝着赵德枢的前锋大军压了上来。 这种明目张胆反攻的架势让赵德枢的前锋大将赵宝才大吃一惊，尤其是对手换成了第三都6盛之后他是更加紧张。第三都浈阳城一战名扬天下，几乎是一己之力扛住了尽十倍对手的攻击，最终反败为胜，让天下诸侯都记住了6盛和他手下的兵马番号。 “哈哈，不出营就觉得我打不进去？”6盛见到对方迟迟不愿出营接战，顿时右手一招，身后无数的投石车瞬间竖了起来，那一颗颗火油弹开始迅射升空，伴随着弩箭的嘶鸣，开始主动强攻对方的营地。 这和之前杜广义那种绵密的防御打法截然不同，第三都和6盛本人一样，性烈如火，直接一上手就硬冲赵宝才的营地，火油弹在大营各处掀起无数火焰，将镇南军的无数帐篷点燃，烧起冲天大火的同时，那一排排的刀盾手已经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快冲击营寨了，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 这种迅而张扬的打法让负责守备营寨和营门的镇南军头皮麻，尤其是第三都非常恶毒的将两架弩炮放平，对着营门口附近不断倾泻弩箭之后，附近的镇南军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那快赶得上长枪一般的弩箭连塔盾碰上都是瞬间土崩瓦解，根本就防不住，片刻功夫营门口就血流成河，所有士兵不得不开始从门口撤退。 “打进去了，命令第三都所有人给我冲。”6盛手中长刀一举，带头冲了过去，然后随手操起一块铜皮圆盾，在第一线冲杀，如此一来第三都只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直接在大营内部和对方厮杀在一起。而且面对第三都这种近乎于全能的战斗方式，赵宝才虽然竭尽全力抵挡，但是对方的攻势却犹如潮水一般从前方涌了过来，根本就挡不住。第三都的那种长枪手和刀盾手的配合让镇南军的士兵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而一旦有人冒头，后方肯定会有不断的箭矢迅飞来，短短片刻之间，在前方组织兵马就地反击的将领就被连续伤了好几个。这些天策军的弓箭手，在前方大战厮杀激烈的时候果断将目光瞄准了镇南军的基层将领，然后一枚枚冷箭不断在两军厮杀的战场之上穿梭，快将这些人击杀之后，整个阵线开始越的不稳固，不断被第三都零敲碎打，往前突进。 “比起第三都，我们第十五都还是差了不少啊。这兵形势未必比不上兵权谋啊。”杜广义看着第三都气势如虹，直接以一己之力在战场硬生生的打出了如潮水一般的攻势，叹息一声之后挥手让自己的手下趁着赵宝才所有的精力都被6盛牵制住之后，从侧翼快杀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摧枯拉朽（下） 类似于第三都这种在对方人群之中都能顶着对方的强攻反击的打法他是做不到了，第三都当初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并没有随着上次的重创而被磨灭，反倒是一次比一次娴熟，一次比一次厉害，现如今在战场之上，那些士兵冲上去之后相互之间的配合几乎是妙到毫巅，全部出乎本能。刀盾手在人群中穿梭，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却总能在长枪手换阵的关键时刻顶上去，挡住对方的反击，然后长枪手再次前冲，利用那种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战力迅击溃当面对手。而二者一旦遇到了阻拦，后面游弋于各处的弓箭手则立即上前支援，以一枚枚冷箭开道，迅帮助前方厮杀的步军打开缺口。 这种有股滚筒一般往前推进的打法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陷入对方的包围之中，光是那如汤泼雪一般的强势横扫就足以让所有的敌人心惊胆战。第三都在历经数次血战之后，所有的将士都具备了自作战的本能，所有根本不需要什么战场指挥和调度，只需要跟着6盛的战旗不断冲锋，调整方向即可。战场之上的任何突情况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自应付，甚至于很多士兵在厮杀的时候还能够自主的跟着前方敌人的强弱来调整自己的攻击方式，将第三都全能的战斗方式挥的淋漓尽致。 这一点在天策军中除了6翊亲手训练出来的第一都，其他任何兵马都无法与之相比，只不过第一都偏向于防守反击，而第三都则刚好相反，在6盛的率领之下喜欢强攻，甚至于喜欢这种万众丛中逆风翻盘的打法。 道理谁都懂，但是这种打法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至少杜广义很果断的放弃了和6盛一般的打法，第十五都在他的号令不断召唤之下，依靠着中军号角来调度，各部完成配合之后趁着所有的镇南军全都在围攻阻拦第三都的机会，撕开了对方的营寨，从侧翼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进去。 他们两部加起来才一万五千人，但是此时在战场之上却打出强大的气势，尤其是第十五都侧击镇南军之后，赵宝才原本部署在侧翼的兵马因为不断抽调至中军抵抗第三都的强大攻势而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被第十五都这么一冲，瞬间土崩瓦解。侧翼防线一动摇，瞬间连累了整个战场大局。等到第十五都将士从左边潮水般冲上来的时候，败局开始从左翼迅往全军方向蔓延。本来就被第三都那摧枯拉朽一般的打法打的不断后退的镇南军各部，此时再也无法挡住两部的合力攻击，纷纷败退。 “赵宝才居然这么果断的选择败退？”此时6盛是没心思管这些，对方溃败也好，上前对攻也罢，第三都的打法都是一样，其强大的战力确保了他们不论是身处任何环境都能够挥出强大的作用。但是担负着指挥全军的杜广义此时却有些疑惑，不过此时伴随着赵宝才的败退，两都兵马已经顺势追击，败局无法挽回，被打散的镇南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凝聚战力，甚至于在追击之中被彻底打散编制之后开始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很多打昏了头的镇南军士兵甚至于直接往浈昌城的方向败退。 “命令全军出击，给我直追安远镇，通知后勤大队接管浈昌城。”杜广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传下号令，带着手下兵马衔尾追杀，连续追击一整天，行程上百里，从浈昌城一路打到了韶州东北关隘安远镇附近才和6盛缓缓收兵。 “就在这里扎下营寨吧，这一回得轮到我们反守为攻了。”6盛是哈哈大笑，这一整天的厮杀对于第三都来说也是恢复战力最好的手段，在补充进来大量的新兵甚至于直接将第三都的兵力补充到了八千人之后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大量新兵加入之后造成第三都战力下降太快。但是如今这一战看起来至少在这种烈度的战场上，第三都的战力比起之前并没有差多少。剩下的再经历几次大战洗礼，他的第三都必然又会重新归来。 “我已经快马禀报大将军了，虽说这一战的战果出预料，但是能够打到安远镇，我们的计策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大将军的调度了。”杜广义一面让手下就地扎营，围绕着面前的这座小山，将营寨扎在半山腰上，同时派兵在山顶安排岗哨之后笑道：“我猜赵德枢今夜肯定会来偷袭，你打不打？” “这不是废话吗？都来偷袭了我们要是不打难不成再退回去？”6盛撇了撇嘴，看着杜广义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了？赶紧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这个赵德枢，这时候肯定知道了我们长途追击一整天，此时安营扎寨必须让手下兵士修整，所以夜晚偷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在旁边设伏，再打他一次。”杜广义看着对方笑道：“你看这座小山旁边连接要道，若是我率军驻守半山腰营寨，你第三都悄悄埋伏在山脚下，让赵德枢误以为我们为了省事，放弃了山脚的防御而全力攻击我第十五都，然后你再抹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兵马困在中间岂不是又要吃一次大亏？” “我忽然现大将军让你和李秀峰在东西两个方向驻守真是有道理，一样的鬼头鬼脑，什么损招你都能想得出来。”6盛一句话让杜广义差点满头黑线，不过对方随即却咂了咂嘴笑道：“好主意，说不得这一仗就能彻底打的赵德枢哭爹喊娘，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布置吧？” “放心好了，我都想好了。”杜广义看着对方笑道：“这赵德枢不是觉得在自家门口我们瞒不住他们吗？那好啊，我们现在就全军去半山腰的营寨，从山腰到山顶，把大军都布置在山上，入夜之后，你从后山摸下去，然后潜伏到道口等待，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让赵德枢以为我们也成了马谡。” “你是不是马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成不了司马懿。”6盛是难得的想起了这个典故，直接拉着他哈哈大笑，两人携手朝着山顶而去，这听起来有些阴损的笑声，直接让旁边的将士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恶寒。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夜袭战 半夜时分，整个天策军大寨里是灯火通明，从山半腰到山顶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篝火，照亮了各处，沿途还不断有人走动，那种喧嚣声甚至于在山脚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白天那一仗的大胜让天策军各部的士气非常高涨，军中犒赏所有人，所以这种欢歌笑语遍布全营。 “将军，这天策军为何在山脚连个岗哨都没有，就布置了一堆陷阱而已。”黑夜之中当赵宝才从安远镇匆匆率部潜行过来的时候，哨探斥候并没有发现天策军在山脚下布置什么岗哨，倒是一堆的陷阱连续坑死了十几名斥候。 “需要布置什么岗哨？你没看到吗？人家在山顶上居高临下，什么都能看得清楚。”赵宝才黑着脸到“而且极目远眺我们根本就进不来。姥姥的，要不是这帮家伙打了个胜仗就得意忘形，今晚肯定会被他们算计。” “那还上去吗？”亲卫在黑暗中不知道赵宝才的脸色，但是见到对方半天没说话只得再次开口道“这天策军在军营内狂欢，守备肯定松懈，我们摸过去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不济也能把他们围在山上，他们大意了，扎营之地选择了半山腰，那是取死之道。” “你倒是明白。”赵宝才不满的瞪了一眼亲卫，发现对方看不见之后索性道“传令各部，跟着我，摸上去把这帮该死的天策军全都灭了。” 赵宝才的这一招确实够狠，而且为了隐蔽行踪，硬是靠着本地人对于这一带地形的熟悉，直接抹黑上来，沿途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而且这月初的夜晚也根本没有月光，漆黑一片之下所有的将士两眼一抹黑，全靠相互一个接一个跟着前面的步伐前进。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行进缓慢，但是却真的躲开了天策军的所有哨探岗哨，若不是杜广义提前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只怕今夜不论把营地放在何处都会遭到对方的偷袭。 不过这种抹黑前进在抵达半山腰的营地数十丈距离的地方就在也瞒不住了，毕竟此时的天策军军营内是亮光一片，外面还有值守的士兵，大队人马抹黑上山，根本不可能没有动静，所以那一刹那之间警报声在整个军营内迅速响起。 “该死的，怎么警惕性这么高？”赵宝才几乎是一边咒骂一边怒吼，带队开始快速前冲，这点距离他倒是不在乎了，为了一雪前耻，他直接冲在了第一线，数十丈的距离他是一跃而致，带队迅速杀入天策军营寨之中。 “指挥使，这个镇南军真的攻入山腰营寨了。”此时山腰的厮杀声传来之后，埋伏在一边的第三都才察觉其中的变故，陆盛有些诧异道“这真是见了鬼了，他们是怎么摸过来的？我可是大半夜都没睡啊。” “算了，传令下去，各部随我行动，我们从后面打，军营那边不用担心，早就布置好了。”陆盛摆了摆手，也不理会自己的疑惑，带队开始从面迅速抄了赵宝才的后路，大军掩杀之后，一瞬间震天的呐喊声开始在山脚响起。 这如此一来，镇南军在赵宝才的率领之下，才刚刚冲到天策军的前营没多久，自己的后脚就被对方斩断，因为人数很多，所以赵宝才在率军冲上去和第十五都厮杀的时候，后尾大军还有一半未曾上山，如此一来直接被第三都拦腰截断。而且陆盛在发现这一异状之后，直接果断分兵两路，一路就地阻击被自己截断的赵宝才后军，一路随他亲自上山执行杜广义的谋划，两路夹击赵宝才。 如此一来夹在半山腰的赵宝才前面遭到了杜广义以逸待劳的攻击，后面则需要面对第三都数千将士不断从下而上的打击，在山半腰彻彻底底的被堵住了前后退路，动弹不得。 “放火球，看看这些镇南军有多少人烧不死。”杜广义这边强势将赵宝才的人全都赶出了军营之后想都没想直接命令各部不断顺着山峦放出巨大的火球，一方面照亮道路，另一方面也是利用大火来增强攻势。 这个办法在随后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无数的火球在黑夜之中不断反观而下之后，不仅仅将这片山峦照的亮如白昼，镇南军的身影清晰可见之外，还迅速引燃了周边的柴草树木，一场大火彻底将赵宝才的兵马给堵在了山腰上。 “我的天，都快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住了，命令后军从后山退出去，其余各部继续放火，烧死他们。”杜广义自己也是等大火烧起来之后才想起来如今才是刚刚新春到来不久，这些枯枝败叶一旦被点燃自己都要被烧死，所以是毫不犹豫的命令后军顺着陆盛下山的道路迅速撤退，自己则几乎将整个小山彻底点燃之后才跟着后撤。 这样一来，被陆盛堵住后路的赵宝才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不论他的兵马从何处下山，陆盛都会如影随形从山脚下追杀不止，甚至于在杜广义和第十五都绕道下来之后，后山的路也被引燃，彻底决断了赵宝才的最后希望，一场大火让参与夜袭的所有镇南军彻底绝望。 “老杜，交给你，准备招降吧，我去收拾那些家伙，赵德枢要是在安远镇的话，这么大的火肯定瞒不住他，八成还能把他给引过来。”陆盛在杜广义率部撤下来之后果断将追杀赵宝才的任务扔给了对方，然后第三都合兵一处开始冲击赵宝才此前还未来得及上山的那部分兵马。 “派几个嗓门大的士兵上前招降吧，这不能都烧死了，不然的话罪孽可就大了。”杜广义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这把大火似乎烧过头了，所以直接让人上前招降，停止攻击。如此一来被大火逼得没有丝毫退路的镇南军此时几乎是一窝蜂的全都窜了出来，见到天策军之后慌不迭的扔下兵器，然后蹲在了一边。 “指挥使，赵宝才没有下来。”第十五都这边在迅速将被俘投诚的镇南军士兵带走之后发现赵宝才没有了踪迹。 “随他去吧，命令各部守住各处要道，天亮之后再派人上山扑灭各处火头。”杜广义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士气之争 杜广义的一场大火差点让前来夜袭的镇南军全军覆灭，主将赵宝才更是直接葬身火海，一战直接打得安远镇内风声鹤唳，赵德枢闻讯之后更是连夜赶了过来，亲自坐镇城关，指挥兵马严加戒备，防止天策军趁势袭占城池。 “这个赵德枢来安远镇了，大将军那边是不是该动了？”不过此时相对于安远镇，6盛却把主意打到了赵德枢本人身上。作为钟传的当家大将，赵德枢对于镇南军的意义远远越一般的将领。在钟传亲自领兵征伐湖南的时候，赵德枢可是接管了整个江西，守护着钟传的大本营。 “你说赵德枢要是被我军斩杀或者俘虏，那钟传会不会彻底急眼，从而逆转整个战局？”6盛的这句话让杜广义抬起头来，转而看着前方的安远镇道：“那你得四面围城，否则的话他一个大将军，如何走不脱？” 两人说话的机会，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喧嚣声，随即亲卫就匆匆进来道：“两位指挥使，镇南军出关了，足有三四万人之多，依山扎营，似有和城中兵马夹击我军之意。” “三四万？”杜广义念叨了几句之后有些诧异道：“这么说来钟传手头的大军全都在此了？不过他能出城看来也是想防备我军围城啊。安远镇乃是关隘，周边群山起伏，是韶州东北的门户，他吞并城外，也是要保持攻势。” “管他呢，明日我去试试他的深浅，若是好打的话，就不等李谠了。”6盛没心思思索这些，在他看来钟传舍弃城关之固选择把主力兵马调到城外，那就是犯了兵家大忌，不过6盛自己也没想过光凭一都兵马就能啃下来对方的这三万余众。所以第二天的大战原本也只是试探，但是没想到的是，赵德枢在见到第三都的旗号亮出来之后，却调集重兵上前，试图吃掉6盛。 “这个赵德枢是疯了吗？”杜广义原本没有出营，第三都在前方挑战，而且6盛也没打算真打，所以他没在意，所以在亲卫匆匆回报禀报战况的时候直接吓了他一跳。 “这是士气之争了。”杜广义亲自查看了半晌之后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道：“集合第十五都，去攻城，他们拿不下第三都，两处受袭之后，必然会两处受挫，赵德枢的筹谋也必然会被打破。 杜广义这边在扣关攻城拉开架势之后，一下子打了赵德枢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根本没有料到，杜广义会放着越大越激烈的城外大战不管不顾，举兵攻城，而且从一开始第十五都就攻势迅猛，根本不像是牵制自己，反倒是真正的分兵攻城。 “呵呵，老杜的打法不错啊，这下看你个老东西还敢不敢来跟我争士气。”身在第一线的6盛见到杜广义此举之后直接乐得哈哈大笑，他是勇战派的将领，对于士气比起杜广义更加敏感，自然是第一时间明了赵德枢的打算。所以几乎是在第十五都出动朝着安远镇而去的时候，命令第三都全力反击，一下子冲入镇南军的核心地带。 这样一来在第三都和镇南军主力杀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安远镇外，战火弥漫，第十五都在投石车投射火油弹在城关上掀起漫天大火之后，依靠着弩炮的协助，先登大军迅突入城墙，和镇南军展开近身厮杀。 虽然单从两部分兵来看，不论是攻城的第十五都还是城外的第三都，人数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此时从战场上的战况来看，却逐步压制住了镇南军的反击，甚至于在第十五都突烟冒火出现在城墙上之后，赵德枢率先坐不住了，想要派兵回城救援，但是却在关键时刻，被6盛亲自领兵带着第三都直接冲向他的中军，逼得他无暇顾及城关，只得全力应战。 如此一来天策军固然是分兵作战，无法将兵力合并使用，但是赵德枢却在此时明显分心他顾，对于第三都的强势冲击无可奈何，双方在安远镇外鏖战一天，第三都连续突破镇南军三道封锁线，一度打到了距离赵德枢跟前不足三十丈的距离，若是此时能有兵马接应侧击，依照6盛不管不顾的性格，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突入进去，斩杀赵德枢。 不过6盛最终功亏一篑，但是第三都的这种强大的战力，顶着数万大军冲阵突击，还是将镇南军的士气彻底给打没了。那种近乎于无敌的风采让所有镇南军将士心惊胆寒，甚至于在最后6盛选择退兵的时候，所有的镇南军各部根本不敢追击，6盛亲率一千多人断后，看着周边万余人的追击面不改色，那近乎于张扬的姿态气的赵德枢差点咬碎了牙齿，但终究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哈哈，老杜，你今日这办法可是比直接和我并肩作战还要狠，你是没看到最后赵德枢看着我的样子，我有预感，他肯定会被气的吐血。”6盛收兵之后见到第十五都也返回营地，顿时乐得哈哈大笑，拉着对方笑道：“原本想靠着优势兵力把士气抢回来，但是没想到的是你这一举兵攻城让他功亏一篑，两头被打，两头都没有取得战果，镇南军的士气算是彻底给跌没了。” 6盛的这种张扬的姿态直接带动了整个第三都的气势跟着持续高涨，鏖战一天的两军将士反倒变得更加神采奕奕，所有人对于镇南军的真实战力摸得一清二楚之后，恨不得迅投入到总攻当中，将对方彻底从安远镇外扫出去。 “大将军回复了，李谠的第二十九都于明日启程，预计三日内抵达安远镇，到时候就能把今日未竟之功给抢回来。”6盛兴高采烈，杜广义的情绪也很高，拍手笑道：“这东面战场能不能提前结束就看如今这一着了。” “你就放心好了，这一战我一定给你把赵德枢给活捉回来。”6盛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有预感，赵德枢这老小子一旦被俘被杀，必然会让钟传方寸大乱，到时候西线秀峰那边也会随之打开局面，我们韶州的战事必然会迅逆转。” “韶州！”比起6盛的乐观，杜广义则要冷静的多，而且6翊虽然远在广州坐镇，但是从其将第三卫调到了连州方向可以看出，天策军对付钟传的力度比起岭南其他地方要重大的多。而自己所在的第四卫更是全军都集中到了韶州一州之地，更代表着天策军南征指挥部在此时的战略考量，让他不由得看了看周边，只觉得韶州这片地方的战争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三军夺安远（上） “暗卫来报，赵德枢想要重新缩回安远镇城关。”杜光义找到6盛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直接起身就要走，被前者给拉住之后道：“不能让这老小子缩回去，否则的话他数万大军躲在关城后面，我们攻城的难度势必会增大不少，到时候屯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就被他反客为主了。不如我现在就抢先进攻，逼得他不得不在城外和我军决战，把战事拖到明天，等李谠一到，就把攻城任务交给他的第二十九都，你我两军合力，必能打下他的大营，将其活捉。” “就知道你小子还在记着这一茬。”杜光义摇了摇头，不过6盛的这个提议倒也是一个办法，将赵德枢的主力兵马拖在城外，把攻城任务交给随后的李谠，如此一来不论李谠能不能及时赶到，整个城外战场都会被自己拖住，甚至于按照目前两军的士气来说，得到第十五都策应的第三都完全有可能直接击溃镇南军，从而独立奠定胜局。 “我派人通知李谠，让他加前进，你马上准备，一旦赵德枢真的想退，那我们就提前动进攻，三都兵马合力打掉赵德枢，拿下安远镇。”杜光义微一沉吟之后，当即作出了决定，整个东线战场虽然第三都是绝对的主力，但是却以他为主，所以他做出了决定，也就意味着在6明没有明确的命令传来的情况下，他已经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开始在李谠未曾到来之前就着手部署对赵德枢的最后一击。 此时的赵德枢的确在收拾兵马打算回城，原本想着安远镇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不需要多少兵马就能挡住天策军的攻击，这样一来自己依仗着优势兵力屯兵城外，就能够起到策应作用，甚至于还能够在关键时刻逼迫对方分兵，从而逐个击破。 但是昨日一战他才现，镇南军的战力和对方的差距甚至于比此前在彭泽的时候更加明显，而这还不是那传说中被天策军当做镇军利器的第一卫，光是对方的一都兵马就能压着自己三万多人逆势冲击，这才多长时间，对方就已经成长到了这种程度。这让赵德枢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所以，他此时最想的就是回到城中，据城而守，靠着城关消耗天策军的精锐兵马，从而将东线战局持续拖下去，一直拖到西面决出胜负。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在6盛这种人面前注定没有办法事先，几乎是他一出营就被第三都再次打了上来，而且这一次第十五都放弃攻城之后，直接充当第三都中军后援，在6盛亲自带队冲锋之后，第十五都迅从侧翼攻击，逼得原本打算出城救援的安远镇守军不得不又退了回去，第十五都前日就是在第三都攻击的时候分兵攻城的，此时城内兵马若是前出，只怕对方反手一击就能把城关给拿下，这样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城内兵马缩了回去，第十五都从侧翼攻击之后，一下子让6盛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而且杜光义为了确保第三都攻击能够尽可能快，亲自操控弩炮大队不断朝前射击，以密集的弩箭帮助对方强势开道，直插镇南军军营所在地。 这样一来虽然赵德枢在察觉第三都故技重施，朝自己而来之后缩回军营试图坚守，但是此时的6盛却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带着第三都一股脑的冲到了对方的营门口，和对方近身厮杀。 “架投石车，给我把火油弹朝着镇南军军营内扔。”杜光义对于放火很有心得，见到第三都在对方的营门口陷入焦灼僵持，迅想到了火攻，所以几乎是飞的，几架投石车匆匆竖起，火油弹在空中带着一道道烟柱疯狂的朝着镇南军军营而去，冲天的大火迅燃起，那一瞬间，整个镇南军将士都被这种攻城武器的威力给吓到了。 而几乎是瞬间，第一线厮杀的6盛果断抓到了这个机会，趁着镇南军后续无力的机会，抢过一块盾牌亲自冲杀，硬生生的带着亲卫打开了一道缺口，蜂拥而上，一下子杀进了对方的军营内。 如此一来第十五都也顺势打到了对方的营寨附近，并且在随后拆除了一段营寨之后，两路兵马一起进入镇南军军营厮杀，将整个大战带入了最高潮。 “命令投石车，给我朝着安远镇的西城门投射火油弹，放火阻断城内兵马外出驰援。”杜光义身在中军，掌控全局，几乎是在两部突进去的第一时间命令投石车改变方向，直接在西城门门口放火，以此封锁整个西城门，断绝城内守军出城增援的希望。 “指挥使，第二十九都据此还有不足二十里，李指挥使让属下来跟您说一声，说——”杜广义原本打算带着弩炮大队前出，跟着冲锋的队形前进，持续压制镇南军军营内的反击，却被疾驰而来的暗卫打断了，后者看着杜光义，有些迟疑道：“李指挥使说让您和6指挥使给他留点麻纱。” “那就让他快点来，我把安远镇的关城留给他了，告诉他，过时不候。”杜广义瞪了一眼在旁边憋着笑的亲卫，打走暗卫之后迅跟上了前面的兵马，直接让弩炮大队就在镇南军的军营门口布阵，直接朝着对方的中军营帐方向铺天盖地的射弩箭。 “这个老杜太狠了，差点连我都被他的弩箭给击杀了。”他这一顿招呼，差点直接将冲的最快的6盛给放倒，下的对方一身冷汗之后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所以当下毫不迟疑，带着第三都集中兵力，将后方和左右两翼全都扔给了第十五都，自己一心一意死死地盯着赵德枢。 杜广义这边用弩炮催促第三都加快脚步，而暗卫那边的传讯也让李谠快放弃了一切辎重加快度，轻装前进第二十九都硬生生的在路上跑出了骑兵的度，二十里路硬是在一个时辰内一冲而过。 “吹号角，全军进攻。”李谠的到来让杜广义松了最后一口气，安远镇的守军此时不论是出不出城，这场大战他们都注定只能当个看客了。 而在他这边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前方的6盛眼中也是一片火热，眼睛死死地盯着中军营帐前的那镇南军大纛，随即带动全军动总攻，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一瞬间强势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三军夺安远（下） “快，各部给我加快脚步，再迟了我们可就连汤都喝不上了。”安远镇外面，那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隔着数里之遥尚且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无数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让李谠不断催促各部加快度，他在接到杜广义传讯之后就已经加快了脚步，但是此时的他还是记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大军连阵型都不顾了，犹如潮水一般冲上了战场，直奔安远镇而去，沿途直接将不止在后方大营门口的投石车和弩炮大队全部带走，然后开始匆匆假设在城外，作为自己的掩护打击力量。 第二十九都算是仓促上阵，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甚至于云梯还是接着弩炮架设阵地的功夫后勤大队从大营内匆匆抬过来的，但是这种不顾一切的架势还是让所有的士兵感到了一阵震慑心灵的火热，以至于在号角声传出，大队兵马抬着五架云梯冲上去的时候，那股呐喊声丝毫不比主力战场之上的两都兵马弱多少。 不过此时安远镇内守军的情况也并不怎么好，此前他们一度想要出城驰援赵德枢，但是被杜广义一顿劈头盖脑的一场大火烧得整个西门变成一片火海之后，这些人就失去了出城一战的勇气，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赵德枢在城外力战而无动于衷。 不过此时在第二十九都投入战斗之后，他们也快面对着天策军的强大攻势，那一阵阵的弩箭之后，无数的火球再次袭来，大火迅弥漫整座关城，冲天的大火之后是无数的天策军将士扛着云梯就直接上来了。 “弓箭手准备。”因为时间紧急，李谠根本来不及去准备其他的攻城器械，所以此时只能匆匆调集弓箭手不断朝着城楼上倾泻箭雨，借此阻拦守军的反击，掩护各部迅爬上城墙。甚至于这一刻他直接让自己的护卫队都派出去作为先登兵马使用，为的就是能够以最快的度冲上城墙。 安远镇东面是大山，整个关城依山而建，如今西面大战连绵，能够给李谠施展攻城大战的就只有南面城墙，而且当初设计建造安远镇的人将城墙修的中间突出了一段，以至于云梯靠上去的时候下面必须要有士兵扶着，否则的话敌人只要稍微推一下，整个云梯都会迅朝两边滑落。 这种设计让李谠破口大骂，自己连续两次登城士兵才爬到一半就被对方给推倒，所有人都摔成了滚地葫芦，情急之下的他直接亲自来到阵前，扛着一面盾牌就冲了上去，如此一来整个第二十九都的士气因为他的身先士卒而再次高涨，这一次几乎是五架云梯齐头并进，所有人都对上面扔下来的雷石滚木丝毫不闻不问，顶着盾牌拼命前冲。 而下面的弓箭手更是将箭矢沿着登城士兵的脑袋往城楼上激射，双方围绕着登城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中间连李谠自己都跌下来好几次之后才终于有人成功爬上城楼，厮杀随即围绕着立功的第三架云梯展开，一点一点蔓延到其他方向。第二十九都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之后逐步在上面站稳了脚跟。 “杀！全军突击。”李谠是丝毫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势，竭尽全力嘶吼，不断催促各部迅上城墙，将先登将士全部推上城墙之后，第二十九都的攻势变得越猛烈。 被敌人爬上城墙，这在任何一个守城兵马面前都是危急万分的时刻，尤其是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的时候，镇南军被逐步从城墙上压缩到了两侧，将中间大部分城墙都让给了第二十九都，这一下连李谠都再次冲了上去，亲自在第一线指挥各部展开大战，在压迫镇南军的同时，派遣精锐兵马朝着城门而去，只要打开了城门，第二十九都主力进来，安远镇再怎么易守难攻，对于他而言都是囊中之物。 他在城楼上一点一点的挤压镇南军的生存空间，城外的那场大战也在激烈进行，6盛率军冲在前面，不管不顾一心一意要冲到赵德枢跟前，而后方杜广义则带着第十五都清扫两侧围上来的对手，全力以赴为第三都剪除后顾之忧，保证第三都能够把所有精力都用到冲锋上面。这种一个全攻一个全守的作战方式也就只有他们能够做到。 如此一来第三都放手进攻全力以赴之后，就在李谠率军冲上城墙的时候，第三都也冲到了赵德枢的中军阵前，和对方的中军人马厮杀在了一起，双方的大战一瞬间就进入了高潮，第三都固然是势不可挡，而赵德枢此时也是拼尽了一切力量，将能够抽调上来的所有兵力全都紧急召唤到了中军附近，围攻第三都。甚至于原本部署在后军的人马也被他直接抽空了， 第三都在此时再次重演浈阳城外的那一幕，被对方数万大军合围却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直奔对方的中军主帅而去，不过这一次不论是6盛自己还是第三都将士都打出了自己的心得，在人群中将攻势挥到了极致，而依仗着后方第十五都强行赶过来，撕开了合围的口子，两部兵马呈现扇形排列，第三都在中间冲锋，第十五都分列两侧，逐步隔开两侧的夹击之后，第三都也摆脱了再一次身陷重围无法动弹的命运。 不过此时真正能给6盛和杜广义希望的还是城楼上吹响的全军进攻的号角声，第二十九都的这个号角代表着他们已经拿下了城墙，正在朝着城内纵深方向拼命突进，一旦第二十九都从城中打出来，那么等待赵德枢的命运就是三军合围，再无逃脱的希望了，由此，6盛此前想要活捉赵德枢的打算也就能真正实现。 6盛的想法李谠不清楚，但是此时他在城楼上看得很清楚，第三都的旗号已经冲到了赵德枢的核心地带，周边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镇南军反击的势头，所以他是一刻都没办法耽误，在打开城门之后，直接召唤全军一窝蜂的朝着城中而来。 南城城门的打开意味着不论城外的战斗胜负如何，安远镇都已经被自己打开了大门，所以在全军蜂拥朝着城内各处冲上去的时候，他亲自抢过号角，不断以全军进攻的号角声来召唤各部加快脚步。 城中的这场大战在持续进行，镇南军丢了南城之后，开始在城内各处和第二十九都展开激烈巷战，试图将对方再赶出去，而第二十九都各部士兵则在不断传来的号角声的催促下投入了全部战力，双方从城南打到城北，沿途到处都是激战，等到李谠亲自下城墙的时候，整个安远镇各处都是厮杀。 第四百五十六章 活捉赵德枢 “护卫队随我上，随我逐个清除镇南军的反击。”李谠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带着身边的护卫队加入战斗，此前他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直接的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但是在此时却强行压下伤势不管，带着亲卫队从南城门口逐个清除镇南军的负隅顽抗，甚至于在随后伴随着前面几处反击被扫平之后，更是集合了部分弓箭手上前助战，如此一来直接大大加快了自身的脚步。 “快，不要管我，催促各部加快脚步，清扫城内的镇南军。”激战之中李谠再次受伤，被一名镇南军士兵一枪横扫，打翻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整个人面若金纸，但是依旧咬牙带队冲锋。 他的这个举动直接激了所有人的血性，那一瞬间，以他为中心，所有的第二十九都的杀气变得更加沸腾，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活口留下，血淋淋的屠杀上演之后，各部士兵就再也没有办法收手，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整个城中原本足有一万多镇南军守军，却硬生生的被第二十九都击杀大半，李谠本人所到之处，几乎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那股冲天的杀气从城中四处传出之后，直接吓得剩下的镇南军再也不敢直面这帮杀神，一窝蜂的从北城迅逃出。 “不要追了，立即整合各部，随我出城，驰援主战场。”李谠传出号令之后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吓得周边的护卫队再也不敢让他上前，仓促之中只得扶着他在城中坐镇，各部集结之后让副将率领城外。 不过此时不论李谠能不能出现，第二十九都从城内杀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下子打在了赵德枢的软肋之上，大军蜂拥如潮从西面冲击镇南军的后军的时候，几乎如入无人之境，第二十九都副将钱林几乎是一路直接杀到了赵德枢的中军后方，一出手就打的他身边的军阵快动摇。 而且这边的号角声传出之后，赵德枢军阵一阵大乱，后路被截断之后，中军也跟着动摇，其中感受最直接的就是6盛本人了。他是勇战派的将领，对于战场之上对手的变化有着本能的直觉，那一瞬间号角声传出之后，他是乐得哈哈大笑，直接亲自冲到了最前线，手起刀落，将镇南军一名小校就地斩杀之后，一冲而过，直奔赵德枢而去，身后第三都将士气势大振，其冲锋的势头瞬间变得更加凌厉，竟是瞬间打破了僵局，带动各部从人群之中强行冲开了一条血路，一下子将赵德枢所在的中枢围在了中间。 “赵德枢，你的死期到了。”6盛手中一柄大砍刀左右劈砍犹入无人之境，任何挡在他跟前的对手都直接被一刀砍下脑袋，这种残忍的杀人方式，外人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他身边几乎没人敢上前，被他一路冲刺，直接杀到了赵德枢的跟前。 “杀！”赵德枢此时后路被第二十九都堵住之后，自己又被6盛欺身到了跟前，只能咬牙带着亲卫上前接战，但是却没办法挡住如狼似虎，已经杀的兴起的6盛本人，而且他的中军被包围之后，失去了指挥的镇南军开始迅溃败，根本挡不住三都合力带来的冲击。所以几乎就在6盛和赵德枢的亲卫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周边的溃败也再也难以支持，最外围的第十五都在杜广义的指挥之下，迅冲出了两翼镇南军的封锁，一口气直接冲到了第三都身边，再次伴随对方而战。 “死！”6盛一柄大砍刀是指东打西，几乎是须臾之间连杀几人之后，一个箭步直接跳到了赵德枢跟前，抡起大刀直接搂头劈下，那股呼啸声吓得后者连连后退，拼命招呼身边的护卫上前救援。他和6盛是截然不同，本身顶多也只是弓马娴熟，对于这种沙场厮杀，纵横无敌的肉搏功夫并不擅长，此时让他对付常年和第一线士兵冲锋的6盛，太过于勉为其难。 但是此时他身边的亲卫在被6盛斩杀干净之后，对方是浴血而出，直奔自己而来，急切之间的赵德枢只得拔出长剑上前抵挡，没有三个回合，就被6盛直接一刀磕飞了兵器，眼见着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迅劈落，赵德枢只得慌乱之中一个驴打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这一躲倒是让6盛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要活捉对方，所以索性一脚飞起，直接将对方给硬生生踹飞，然后不等对方落地，身形猛然间冲出，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原地绕了一圈之后，声若雷霆，咆哮而出：“赵德枢已经被我生擒，镇南军各部立即放下兵器投诚，否则，杀无赦！” 这股雷霆般的声音震动全场，他身边的镇南军见到6盛倒提着赵德枢，一瞬间脸色大变，而旁边的第三都将士则跟着急声高呼，山呼海啸一般的招降声硬生生逼得旁边的镇南军放下了厮杀的动作，呆呆的看着6盛和他手中的赵德枢。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6盛满身是血，再次怒吼，这一次，喷薄的杀气犹如实质般以他为核心往四面八方扩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渗入灵魂的战栗，那一瞬间，无数的士兵是情不自禁的扔下了兵器，随后被第三都将士快抢上，将其押到了一边。 战场之上只要有人领头，那么剩下的人就会自动跟随，更何况，第三都和随后而来的第十五都将士虎视眈眈在旁，整个镇南军的中军在这种内外威胁的合力之下，不到片刻全部放下了兵器，整个大战到此，基本上都快结束了，后军那边钱林刚刚冲了过来，沿途的镇南军士兵就全都扔下了兵器。 “万胜！”这一刻所有的天策军将士情不自禁的纵声高呼，雷鸣般的声音犹如海啸一般震慑住了所有人，也在尽情宣泄着这场属于他们的辉煌胜利，只是这胜利的声音当中，却是在场足足三万多镇南军将士齐刷刷的低下了头颅。 “打赢了，终于打赢了。”此时此刻，在城楼上强自支撑着自己观战的李谠喃喃自语一声之后，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直接吓得身后亲卫跟着不断嘶吼。 第四百五十七章 攻伐虔州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等不在安远镇打破镇南军，活捉主将赵德枢，斩一万余，俘获两万余，彻底击破镇南军东线攻势。”杜广义和6盛的战报送到浈阳城内的6明手上的时候，后者脸色一振，但是随即道：“李谠伤势如何？” “伤势很重，从城墙跌下去两次，伤了肺腑，只怕短时间内难以痊愈。”暗卫脸色一暗，苦笑道：“吐了两次血，6指挥使打算近期派人先送李将军先回金陵养伤，第二十九都暂时交给副将钱林指挥。” “传令6盛和杜广义，让他们整顿兵马之后立即兵出虔州，给我把钟传的视线拉回去，同时责令钱林率军往西线连州方向急进。”6明点了点头，随后道：“你们十三司负责将李谠送回金陵，另外把那个赵德枢也带着送到连州交给第三卫。” 6明匆匆下达命令极送往安远镇的时候，李谠实际上已经被送走，而且是让随军大夫跟随返回金陵，他的伤势的确是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先后几次吐血之后直接把6盛等人吓得半死。 “放心吧，大夫不是说了吗？他这是新伤旧伤一起作了，送回金陵交给太医院，想来太医令会设法将他治好的。”杜广义拍了拍钱林的肩膀，送别李谠之后安慰道。钱林是旧日李谠的下属，从黄巢义军的时候就跟在对方身边，感情深厚，此时是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是听到杜广义的话之后还是强颜欢笑道：“指挥使放心，我明白，金陵那边那么多名医，肯定能把他治好的。” “我辈征战沙场，马革裹尸，那是我等的宿命。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伤势被稳住了吗？会好起来的。”6盛是难得学了几句安慰人的话，拉着他边走边道：“他回金陵，第二十九都交给你，要好好努力，不能把大军带垮了。” 三人返回安远镇之后，杜广义道：“如今赵德枢已经被活捉，镇南军一定惊慌失措，那些逃回去的兵将一定会把消息带到四处各地，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扩大战果，设法闹出更大的动静，借以牵制钟传更多的精力，为西面大战做好准备。” “所以你打算出兵虔州对吗？”6盛点头道：“虔州乃是江西南部重镇，也是此前赵德枢的粮草后勤的囤积之所，一旦被拿下之后，整个洪州乃至于江西之地都会陷入我军攻击范畴之中，钟传若是不想老窝被我们掏掉，就必须设法回援，这就是我们东线最大的战机了。” “你我两部尽快收拾，兵出虔州。”杜广义点了点头，转而朝着钱林道：“第二十九都暂留安远镇，你们是大将军手下的后备兵马，所以打完了东线，很有可能要被抽调至西线参战，你做好准备，随时启程。” 杜广义这边安排好军务，将俘虏送往韶州府城的时候，6明的命令也到了，三人当即兵分两路钱林带着第二十九都径直朝着连州方向而去，汇合王茂章和李秀峰，而6盛和杜广义两人则正式踏过安远镇地接，进入江西境内。 由于赵德枢的主力兵马在安远镇外近乎于一扫而空，所以两人联手之下，沿途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之力，强大的兵势直接逼得沿途各大小县城望风而降，第三都更是创造了一日一夜连续行军上百里，直接在三日内迅抢占了虔州城外的赣水河畔要地，将虔州和外界联络的水上通道给迅切断。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出动，直接震动了整个江西，消息在短短数天之内迅传到后方的洪州和江州等地，一时之间整个江西都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到处都在流传天策军打过来的消息。 这么大规模的南线兵马出击，深入江西境内，也逼得驻防江州附近的镇南军星夜南下试图在洪州等地构筑第二道防线，组织天策军北上，同时，在钟传的命令尚未传过来之前，留守江西，赵德枢的副将更是责令虔州守军无比将天策军拖在虔州一线，等待主力兵马驰援。 “按照时日推算，钟传那小子应该收到消息了，这一次我们可没阻止镇南军往外传送消息啊。”6盛在虔州城下待了两天之后等来杜广义带着后勤大队人马赶到之后笑道：“我只是堵住了他们从赣水北上的水上道路而已。” “收肯定是收到了，但是未必能做出什么反应，他现在应该被第三卫给吓着了。”杜广义在旁边安排人手进驻第三都营地之后点头道：“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上我们送过去的赵德枢，八成钟传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敢主动挑衅我军，他就必须做好失败的打算。” “那你猜他还有兵马回援江西吗？”6盛在旁边笑道：“江州驻防的兵马一旦南下，岂不是给了第一卫机会？从彭泽进兵江州只是咫尺之遥，只怕第一卫的向大将军做梦都在等着这样的机会。” “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杜广义对于大局的把控比较擅长，所以闻言摇头道：“如今我军南边需要等待第二卫压服岭南桂州等地的大小州郡，北面第一卫也需要随时策应北线，应付杨行愍的动作，所以应该不会有大动作。所以6帅才会让我们第四卫和第三卫在连州和韶州布置了这样一个东打西防，在连州决战的方略，其目的也是给我们自己争取时间，防止战线拉得太长啊。” “反正这些费脑子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说什么时候打我就率军冲锋就得了。”6盛是想不明白这几大战场之间那种千丝万缕，牵一而动全身的联系，所以索性直接把这个问题扔给了杜广义，自己只打算做个冲将，率军冲锋。 “虔州还是可以打一打的，打完之后我们就在原地等待连州那边的消息就好了。”杜广义看着虔州城笑道：“赵德枢南下入侵韶州，大军所需的粮草可都放在了虔州城内，你不动心？” “你这不是废话吗？老猫枕咸鱼，你让我能睡得着吗？”6盛闻言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我要是能忍得住还用听你在这废话？我告诉你，想好什么时候打了吗？” “明天！”杜广义微微一笑，那一瞬间高深莫测的神情让6盛猛然间锤了他一把，两人随即哈哈大笑。 第四百五十八章 攻伐虔州（下） “你想好怎么打了吗？没想好的话我可要带兵直接冲锋了？”一大早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不断传出，第三都和第十五都将士在虔州城外背水列阵，从西南两个方向逼近虔州城之后，6盛见到杜广义只顾着让后勤大队布置弩炮和投石车大队阵地，把各式各样的器械推到阵前，然后自己盯着虔州城呆，忍不住抱怨道。 “虔州背靠赣水，南北皆是平原，东面是饭池嶂主峰，桃江也是源于此，倒是依山傍水，鱼米之乡。是个好地方啊。”杜广义感慨了一句之后道：“我在想我们依托赣水从西南两面攻城，岂不是要把这伙镇南军给赶到饭池嶂上去了？” “赶过去就赶过去呗，你还指望这伙败兵到时候能有什么大用不成？”6盛直接摇头道：“要是我，打不过的话肯定直接往北而逃，直奔洪州而去，那里十三司不是说了吗？镇南军已经在构筑第二道防线，就等着以防万一了。” “算了，先打吧，你负责登城作战，我来指挥调度。”杜广义目光一动，随即朝着6盛点头，挥手之后身后亲卫立即传出号令，号角声在此时传出之后，早就准备待命的各部立即开始准备，推动着各式各样的攻城武器开始缓缓推进。 因为虔州城位处赣水和桃江之间，护城河直接和赣水连通，宽阔无比，而且水流湍急，所以一整天的时间，除了第十五都派出弓箭手连同投石车和弩炮压制城楼上的反击之外，两都主力兵马都在一点一点清楚城外的障碍，然后开始负土而行，不断填充护城河，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所以在连续填充了几次之后大部分土石都被水流冲到了赣水之后，6盛突奇想，将后勤大队用来装粮食的布袋装运土石，然后将所有的布袋全部捆扎在一起投入护城河中，最后在砍伐树木，在河面之上以木筏来阻拦河水流动。 这种稀奇古怪的法子在随后迅起到了效果，在连续三天，两都屯兵虔州城下都只做这一件事之后，终于将虔州护城河给堵住了，并且在随后迅填充出三条大路，直通城外。 “哈哈，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帮兔崽子怎么拦我，该死的连我都差点被冷箭给射杀了，让我带着那个姓吴的家伙，我一定活劈了他。”看着护城河被堵住，填出了大路，6盛是哈哈大笑，浑然不顾此前被城楼上的镇南军将领一箭射住了头盔上的红缨，率军立即起冲击，喊杀声也第一次真正出现在虔州城下。那一瞬间万箭齐，早就集结待命的弓箭手几乎是第一时间起反击，从厚厚的盾牌后面将箭矢不要钱一般射向城楼，瞬间压制住了对面的反击。 而此时弩炮那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也在一瞬间传来，无数粗大的弩箭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崩碎了虔州城的女墙，失去了掩护的镇南军士兵成片成片的被击杀在原地。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6盛是没有功夫准备其他的攻城方式了，直接带着第三都将士推着云梯就直接朝着城楼上攀爬，将攻城锤和攻城塔包括云楼在内的其他器械全都扔给了第十五都操控。 那一瞬间，整个虔州西南两面城墙附近喊杀声惊天动地，无数的天策军将士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虔州城而去，无数各式各样的攻城武器在城下迅集结，在箭矢和火油弹的掩护之下，飞靠近城墙。 “立即抽调一个营，去东面隐蔽待命，若是有人从东城而出，就给我堵住他们。”杜广义在后方见到第三都全军都压上去了之后，当即从第十五都抽调了一个营迅朝着东城而去，他和6盛不一样，直觉的认为镇南军会把东门当作逃生通道，毕竟北面的那条大路谁都能想得到，而东面是通往山区的小路，6盛想不到，只怕敌人也会料到自己想不到，所以一个出其不意，八成还真能让对方给逃出去。 他这种未雨绸缪的安排有没有效果没人知道，但是此时虔州城外的攻势却在此时变得更加猛烈，两都的精锐上前之后，两面主攻，直接逼迫城内守军两面迎战，手忙脚乱。而投石车扔出去的火油弹在城楼上的大火更是让所有的镇南军心慌意乱，时不时就有士兵被击中浑身大火凄惨嚎叫，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而此时6盛亲自率领的第三都先登将士已经在后面的攻城塔上来掩护之后迅爬到了城楼之上，第三都在近战之中强悍的战力迅展现开来，硬是凭借着十几名士兵联手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等到6盛率亲卫冲上去之后，厮杀开始从西面城墙迅蔓延开来，这场大战至此也进入了决胜阶段。 在西面城墙率先取得突破之后，镇南军的防守出现了更大的漏洞，在对方的主将抽调了大量的人手围堵6盛之后，南面第十五都阵地也开始进展顺利，攻城锤在连续轰击半天之后，终于撞开了城门，这一下，比起对方的蚁附登城度还要快，无数的人潮开始顺着城门潮水般冲入城内，厮杀开始随即展开。 两面同时被打破城关的虔州城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大量的镇南军被斩杀之后，余众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后方败退，追击的天策军将士甚至于在短时间内直接冲开了瓮城的内城墙，杀入城中。 “指挥使，镇南军真的打开了东城城门，开始往东逃窜而去。”第十五都的汇报让杜广义点了点头，随后道：“立即通知各部，把城中战斗交给第三都，所有人手给我全力冲向东城，给我拿下这帮溃兵。” 杜广义的命令传出的时候，东城外的战斗实际上已经打响，一个营的第十五都将士相比较这些溃兵而言，数量太少，但是却牢牢地将对方给牵制在了城外，等到了城中大队兵马6续开出，将对方反包围宰了城外。 “下令招降，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杜广义没理会城内的战斗，直接来到东城的时候，大战已经正在激烈展开，第十五都一个都直接将数千败兵围在了中间，杀的对方步步后退，逐步猬集一团。 此时他的命令一下，被彻底打破了胆子，而且编制混乱不堪的镇南军只坚持了不断片刻时间，就6续有人放下兵器投诚，这场大战至此也快结束，虔州城虽然还在经历战火，但是此时却已经被两人联手打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全线震动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和第十五都将虔州给打下来了，俘虏一万余，缴获粮草军械无数，整个江西震动，周边各县是望风而降，杜6两位指挥使请求下一步命令。”韶州府城内，6明看到这份战报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道：“命令两部暂时防守虔州原地待命，将所有缴获和战俘全部押送韶州，等待西线大战打起来再动。然后把这份战报上报6帅并转交第三卫。” 虔州这场大战对于本地的影响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动了虔州等于是牵一而动，将钟传原本的所有部署全部搅乱了，在失去了赵德枢坐镇的江西之后，虔州再次被拿下，等于江西的核心之地，赣水河谷沿线的江州至洪州一线全部被天策军纳入攻击范围。虔州失去之后，钟传起家之地的洪州也就成了第一线战场，随时可能面临被天策军大军压境，而北线江州更是被第一卫死死的盯着，防守兵马日也不敢妄动，唯恐被对方钻了空子，一举多得整个江西的精华之地——江州。 这样一来，钟传就彻底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稍有不慎，不仅仅西线的连州会被第三卫翻盘成功，东线根基之地近失之后，就算是在湖南粘住了脚，也无法应对天策军犹如潮水一般从南线扑上来。 不过对于目前的6明来说，没有什么比虔州的大批辎重粮草被源源不断送回来更让他安心的了。为了应付韶州的春荒，他是将后勤部挤压到了极限，甚至于前线的大军军粮都被挤了出来赈济灾民。这些粮食被送回来之后，整个韶州的后勤压力一下子彻底消失，甚至于他都想让6翊把指挥部搬到韶州，如此也能靠近前线战场。 至于在6明下令东线两都就地防守之后，整个南线的主战场那边，第三卫高济会同李秀峰等第四卫三都兵马从连州至会昌一带形成了一个东南两个方向包围连州态势的这一股合围兵马而言，等于彻底铲除了后顾之忧，没有东线战场的牵制，不论是高济还是第四卫的李秀峰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所以在消息传到西线战场前线之后，第三卫卓即进入连州境内，而李秀峰也和钱林、王茂章等人尽起第四卫三都兵马翻越骑田岭山脉，准备绕道临武南下，从背后反包抄身处一线的连州镇南军。 只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如今的钟传来说注定是一个灭顶之灾，自从赵德枢被生擒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他就有打算撤回连州的兵马，放弃和天策军争锋，但是对方却不紧不慢调集大军朝着连州而来，前线的军情是一日三变，逼得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调动兵力来打这一场被对方在开战之前就废掉了一翼的大战。 “远清，杨行愍怎么说的，他为何在北线没有动静？”此时的钟传在长沙坐不住了，打算启程前往南线连州，但是在见到苏远清进来之后匆匆问道。原本和杨行愍达成的协议是他在南线挑头，杨行愍在北线牵制天策军的兵力，西北两面夹击天策军。可如今自己这边大战连天，丧师失地的时候，杨行愍却丝毫没有动静传来，这让他隐隐然觉得其中不妙。 “他们回复说，庐州被天策军东西两面夹击，他们无法抽调兵力南下，只能沿庐州南线防御，吸引天策军与其对峙。”苏远清苦笑道：“这个杨行愍就是想着只占便宜不想吃亏，想看我军和天策军决战之后坐享其成，小人一个。” “那如今该怎么办？我们已经失去了虔州，总不能连老家洪州也丢掉吧？西线连州一旦丢失，整个湖南都会陷入天策军的兵锋之中。”钟传是狠狠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逐渐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更何况，湖南新附不久，人心未稳，那些本地豪族有一半以上对我等镇南军是虚以委蛇，根本不可靠。这要是天策军打过来了，他们只怕逃的逃，降的降，那里还能和我等同舟共济？” “王爷也不要理会这些人，他们都是墙头草，依我看，如今还有三策可行。”苏远清眉头一皱，在旁边低声道：“对于这些豪族，我们立即散布消息，就说天策军在东南一带屠杀豪门，缴获资财和仆役，充实王府，以做军资，支持天策军南征北战，那世家豪门的血来养肥南平郡王的野心，逼迫这些人跟着王爷抗击天策军的进攻。我想事关自己生家性命，他们一定不会马虎，只要套住这些人家族中的私兵，王爷立时可增十万之众，而且再也不愁粮草辎重了。其次，王爷设法在连州挡住天策军，绝对不能让他们深入湖南腹地，给这些豪族信心，用天策军的强大压力逼迫这些人全心全意倒向我镇南王府。最后，苏某愿去金陵见见那位南平郡王，和他交涉，说服他放弃入侵镇南军领地。” 苏远清的这三策算是把内外都给算到了，而且要命的是，只要他把东南新政的内容修改一番散出去，就足以吓住湖南各地的那些豪族和大小世家，他们消息闭塞，长期沉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对于任何外来势力都非常排斥，这也是钟传在湖南运转艰难的原因。但是如果按照苏远清的谋划，这些人最为看重的权势和富贵一旦遭到致命威胁，只要稍加煽动，就足以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和钟传捆绑在一起。毕竟如今湖南境内，没有任何人比起外来的钟传的势力强大，对方是确确实实一刀一枪把整个湖南打下来的。质押套住了这些世家豪族，那么不仅仅钟传在湖南的根基一下子变得扎实起来，而且还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员补给，让他在赵德枢东线损兵折将之后迅恢复元气，可以举兵再战。 所以钟传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并且让苏远清全权负责这件事，给予他最大的权限，同时自己亲自前往连州，准备坐镇指挥这场关乎前途命运的大战。而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围绕天策军虔州之战以后的一系列部署迅到位的时候，天策军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四百六十章 捆绑煽动（上） “长史，长沙城中，顾杨陈6四家家主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长沙城内原本的属于闵勖权的节度使府被改造一新之后成了钟传的镇南王府行营，不过此时钟传早已带着大军离开了长沙，一路往南朝着连州而来。而此时坐镇的苏远清在一系列的部署落实到位之后，也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客人。 “启禀长史，我等冒昧前来，是想求见王爷，禀报最近几日听到的流传在湖南各地的一些流言，不知王爷他——”四大家族算是长沙乃至于整个湖南的支柱了，他们联袂而来，也代表着苏远清暗中制造出来的流言真的起效果了。他是将南平王府在东南新政推行的时候对于那些反对的世家大族的所有举动摘了出来，单独流传，如此断章取义之后这些家族很快就开始在流言越传越广之后坐不住了，毕竟此前他们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有这般详细，如今在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忽然大面积流传开来，肯定是有人在主导。而他们能想到的，在湖南境内也就只有当家人镇南王府了。 “各位，实不相瞒，王爷已经率军前往南境连州抵抗天策军的入侵了，所以你们没办法见到他。”苏远清眼珠子一转，转而道：“如今本官负责主理湖南政务，各位如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不知你们四位前来是有何要事啊？难道是最近王府在湖南施政对诸位有什么阻碍，所以惹出了什么民怨不成？” “长史，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讳言。”长沙顾家家主顾延开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很显然对于对方道出钟传南下的消息很吃惊，但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之后，开口将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一一道出，然后道：“敢问长史，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啊？为何忽然出现在湖南各地，是否是别有用心之人煽动？” “都是南平王府那些该死的探子在阴谋祸乱我湖南人心啊。”苏远清叹息一声之后起身道：“诸位可知，岭南各地如今已经尽数被天策军拿下，南平王府已经拿下了除了东南所有要地，接下来就要东南两面进逼江西、湖南、黔中和剑南各道了。王爷也是勉为其难，所以才亲自率军南下，抵御天策军的袭击。只是没想到这对手居然如此阴险，大军进犯在前，有阴谋派遣刺探散布消息，扰乱人心在后，湖南局势堪忧啊。一旦湖南再被其收入囊中，整个南境江山，只怕都要落入南平郡王之手，到时候东南之举动，又要在各地上演了。” “南平王府的新政当真是如传言所说，要等我等世家斩尽杀绝不成？”顾彦开看着苏远清，沉声道：“难道东南各地再无其他世家了吗？” “有啊，除非各位甘心放弃自己的权势、财富、田亩和下人，转而从商。”苏远清看着顾彦开和其他三人叹息道：“整个东南世家十不存一，剩下的要不逃到了江西，要不就只能拒收投诚，乖乖放弃了世家的门楣和荣耀，转而和那些升斗小民一起从事贱业，否则的话南平王府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等世家至权势地位传承数百年，岂能说放弃就放弃？”杨家家主杨清起身怒斥道：“如此颠倒上下，枉顾尊卑，那南平王府岂不是要与天下世家为敌不成？” “人家手中有一支无敌天下的兵马啊，一切以刀枪开道，诸位，我们如何能挡得住？”苏远清跟着道：“所以王爷也甚是愁，不得不亲自南下，希望能把天策军挡在湖南境外，保一方平安啊。只是我镇南军毕竟是客军，而且在湖南根基不稳，兵力有限，只怕未必能够挡得住对方数十万虎狼之师。若是我家王爷也挡不住，那诸位你们就要好生掂量了，自家前途命运可都掌控在别人手中。” “不知王爷如今需要我等做些什么？”6康算是四大家族家主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了，所以他一开口，其他三人瞬间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那一瞬间似乎都明白了一件事。 “缺兵缺粮。”苏远清此时倒是没有隐瞒，直接朝着6康拱手苦笑道：“我镇南军如今的处境本官不说诸位也看得见，所以我也不怕诸位笑话，和天策军对抗，单独靠一路诸侯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本官早早联络了淮南道北面的杨行愍等人，一旦我军在南线牵制住了天策军主力，他们会立即攻入淮南道境内。淮南乃是天策军和南平郡王起家之地，一旦有失必然震动整个天策军，逼迫他们两头作战，如此才有胜算。只是如今我镇南军独立支撑南线，牵制天策军主力却力有不逮，兵员缺少，粮草更是不济，我家王爷也是焦头烂额，却不知从何下手啊。6老家主乃是湖南之望，若有教诲，本官一定恭听。” “若只是缺兵缺粮，倒也不是什么大事。”6康咳嗽了一声之后缓缓道：“难得苏长史能够筹谋到两线逼迫天策军的法子，如此两家合力，最起码也可以将天策军牵制住，让我湖南从容布局。请苏长史转告王爷，湖南境内若是缺兵少粮，但说无妨，我等四大家族，一定尽心尽力，需要什么我们就拿什么，只要能挡住天策军，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听从王爷调遣。” “老家主此言当真？”苏远清等的就是这句话，原本以为这句话应该是顾彦开开，但是没想到6康却直截了当说了出来。6家虽然比不上顾家，但是6康在各大家族之中威望极高，他开口比起顾彦开还要有分量。 “自然当真，长史放心，稍时我们四家就准备联手出军粮十万石，军械兵力三万套，抽调各家湖南各大家族私兵五万人上前线，交给王爷调遣。”6康摇了摇伸出来的手掌朝着苏远清道：“不知我等此举，王爷和长史以为如何？” “如此若能打败天策军，诸位必是功之人啊。”苏远清一听大喜，他虽然没想明白这些人为何忽然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但是对方提出来的条件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定了定神之后道：“不知老家主可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转告王爷。” 第四百六十一章 捆绑煽动（下） “我们家族也有些不成器的小子们，整天闹着要从军入世，只是时局不好，所以我等也没把他们放出来。”6康晃晃悠悠道：“如今王爷执掌湖南，对我等甚是优待，而且为了湖南大局尽心尽力，所以我们感同身受，就想把他们放出来，也好跟着王爷阵前杀敌，或者跟着长史学习主理政务，好为湖南百姓尽心尽力。不知长史以为如何？” “是这样啊！”苏远清一听这句话顿时明白过来，微一沉吟之后做出了决断，转而道：“可以让他们来行营，让本官先看看，愿意从军的先送到王爷跟前，愿意从政的可以留在行营助本官一臂之力，毕竟都是湖南的俊杰，我想以他们的能力，应该能够胜任的。待到战事结束，王爷回归之后再行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差事，诸位觉得如何？” “如此多谢长史费心。”6康起身点头道：“以上所说之钱粮人手，三日内送到长史跟前，若是王爷还有需要，长史也尽管开口，我等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只要能打败天策军，保住湖南，王爷说什么，我们就有什么。” “呵呵，那老家主，本官政务繁忙就不留你们了，还请诸位尽快将各家的大郎君送过来。”苏远清看了一眼6康，若有所思的一笑，这一瞬间他是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这是要借此机会和镇南王府平分政权了，难怪6康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其他三大家族没有一个开口的，这些人八成是商议好了所以才来的。不过对于苏远清而言，只要能够从这些人身上榨取出钱粮兵源，保住湖南，那么等到钟传回来，完全可以将这些世家子弟打到一些副职虚职上去，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镇南军虽然是客军，但是钟传的意图却非常明显，那就是江西人必须占据镇南军最高层，掌控主要权力，剩下的才能拿出来和其他人分享，而且还需要从百姓之中选拔出一部分人才，如此一来能够给予湖南本土世家的职位和空缺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不过苏远清倒也没有拒绝这件事，在他的印象中，这湖南世家还是有一部分人才的，只要把这些人掌握住，把他们当成榜样，到时候这湖南世家就根本说不出话来，毕竟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确实照办了，而且还破格提拔了这些有用之才进入镇南军高层，这已经额达到了自己的许诺。至于那些有名无实的纨绔子弟，那是到哪里都不会有人用的，就算是拿钱买，那也只能买来一个虚职而已，乱世之中，类似于薛洋和钟传这样起身草莽的诸侯，对于人才的重视比起对于家族地位更看重。这一点，江西和东南其实情况差不多，只不过钟传所在的江西底子太差，过于贫穷加上早年间人才流失严重，以至于钟传才会崛起艰难。 6康那边的动作很快，短短三天时间，就从各个家族抽调了足够的私兵和钱粮器械送到了苏远清手中，后者更是毫不犹豫直接打包将其送到连州前线，交给钟传，同时将自己的决定以及策略一一汇报给了后者，告知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打算。 苏远清没有等钟传的回复就直接再度出手，在6康和顾彦开为的四大家族开始转向合作之后，将对方送来的总计四十多人一一分别安排，部分直接送往前线，部分则留在行营，对于其中自己关注的有用之才则重点培养，这也算是给各大世家释放出来了一个积极信号。毕竟当初他答应的时候之往后推延，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有人就分到了实缺的位置，成了各地州县的主官。这让各大家族兴奋之余对于镇南王府的好感也一下子提升上来，原本很多被暗中阻挠的政令也变得畅通起来，短时间内，依靠着这种合作，双方捆绑到了一起，一致对外，共同对抗天策军。甚至于顾彦开在随后更是派出了自家的侄子顾长城亲自带着顾家精锐私兵前往连州去钟传帐前听令，并且联络其他家族再次出军粮十万石，其他兵马数万人交到了苏远清手中。 这种拿钱砸的架势着实让苏远清吓了一跳，也从中看到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势力。或许他们单独拉出来无法对抗镇南军，但是各大家族联合起来，其实力甚至于比起镇南军还要强大，短短两次出手，就给钟传带去了近十万大军，而且还有数不清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以至于在随后的时间里，往来连州前线的运粮队基本上都是世家大族自行组织的，他们的财力和人力比起苏远清的行营还要强大的多。 不过苏远清虽然把账算得很清楚，却漏掉了一点，那就是这些私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其战力却和正军相差甚远，而且互不统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一点作为文官出身的他自然不清楚，但是在随后，这些私兵却给钟传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没有时间对其进行打散重组的钟传仓促让这些私兵上阵，一都直接将连州原本的大好形势彻底葬送。 不过这些远在长沙的苏远清是不清楚了，他只知道按照她的谋划，整个湖南快纳入到镇南王府的统治范畴之内，各项政令下达畅通之后，王府的触角开始深入各地，对于湖南的掌控力度，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甚至于不得不用武力干预才能完成，到如今官府行文甚至于可以直达乡里，这让他对于前线的大战也充满了信心，从而开始对这些世家子弟逐渐转变了态度。 苏远清通过这种办法和湖南本土世家达成了交易，为钟传解决了后方的难题，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但是也埋下了隐患，只不过在天策军兵锋越来越逼近的时候，这种隐患没人看到，也没人察觉，双方都处在合作的蜜月期，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而已。 不过对于此时的钟传而言，后方的动静他是顾不上了，而且苏远清的办法也确实是不错的策略，所以他只是稍稍犹豫就给对方回复了一封密信，转而开始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连州城外的天策军身上，大战也由此一触即。 第四百六十二章 突袭临武（上） “启禀大将军，第四卫转来战报，第十都、第二十都和第二十九都三都指挥使打算越过骑田岭山脉，奔袭临武，切断连州和郴州之联络。”李秀峰的战报送往连州西南第三卫的大本营连山镇附近之后，高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临武乃是郴州南部重镇，连同连州镇南军前线，一旦被袭，势必将钟传布置的防线一分为二。李秀峰这小子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啊，去告诉他，拿下临武之后，要就地转入防守，给我牢牢的楔进去。” “去传令第十六都，告诉高勋，立刻抢占桂林山。”高济这边让暗卫紧急去传令之后，第三卫在抵达连州连山镇十天之后，也正式展开了进攻，第十六都高勋所部作为第三卫的大军先锋，直接将目标定在了连州府城西面的桂林山，以期抢占这座要隘，从西面形成挤压连州城之态势。 高济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基于此时正在奔袭途中的李秀峰谋划出来的策略而来的，一旦临武被天策军重兵拿下，那么整个钟传在连州的防线就等于被人从中间一刀切成两半，前面防御重点的连州城附近的所有防线阵地势必会全线动摇，那到时候握住了桂林山，就等于掌控了全部的主动权。第三卫居高临下，足以从容选择任何攻击目标。 此时李秀峰三人是不知道高济只是根据的这一个举动就直接让第三卫迅投入实战当中，此时的他还在骑田岭当中艰难跋涉，作为韶州和郴州和连州的界山，这道山脉从东北延伸到西南方向，历来都是阻隔三州百姓相互连通的障碍，里面崇山峻岭，沟壑难行。为了加快度，李秀峰甚至于在和王茂章和钱林商议之后，将辎重全部扔给了钱林，自己和王茂章全军轻装，只携带兵器和干粮迅前行，翻过大山之后一头扎进了西北方向的丘陵之中。 “启禀指挥使，我军沿着武溪水再急行军两天左右即可抵达临武城下。”暗卫此时匆匆追上李秀峰之后道：“临武城中增加了五千多守军，看旗号应该是顾家的私兵，但是装备精良，有些杀气。” “顾家私兵？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用不着担忧，等我们打过去，我一定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顾长城脑袋拧下来。”王茂章对于私兵是不屑一顾，转而道：“他们现在加了五千人，岂不是区区一个临武县城就足有兵马三万多人？这个钟传，眼光倒是不错，居然能把临武防御的这么严实？这么多人城中只怕都住不下了。” “看样子我们的突袭方略要变一变了。”李秀峰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朝着暗卫道：“去催促第二十九都从翻越骑田岭，赶来和我军汇合，告诉钱林副指挥使，就说敌情有变，让他加前进。” “三万多人，我们又不是第三都，要想拿下临武，必须三都联手。”李秀峰见到王茂章还想说话，直接摆手道：“老王，这个时候可不能逞威风，临武必须一鼓而下，若是屯兵坚城之下而无法攻克，我们反而会被镇南军反包围在其中，到时候真出了事，你我逃不了干系。” “你是主将，听你的。”王茂章撇了撇嘴，有些心有不甘，他是一心一意想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第二十都不比第三都差多少，尤其是对方连续两场大战，几乎名扬天下的情况下，王茂章这种一较高下的心思也变得更加强烈。不过此时李秀峰的这一席话却让他不敢再说什么，临武城下那么多人，若是他们不能一鼓而下，被镇南军反应过来，那可真的会被对方彻底包围了，只怕到时候连高济都救援不及，身在连州的钟传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李秀峰是等着第二十九都赶过来之后再继续前进的，他放弃了此前轻装突袭的打算之后，也就等于打定了主意要利用手中三个都的兵力，突然袭击，所以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甚至于避开了武溪水附近人烟较多的平坦大道，而绕道山区，隐蔽潜伏到了临武城外的东南方向。 “你们看，临武城东面环水，背靠武溪河，有护城河和武溪水相连，若是这帮镇南军全都住在城内，那我们要偷袭自然难度很大，甚至于需要连续攻城数日，这样容易引来镇南军南北两路兵马的夹击。”李秀峰三人在靠近临武之后就把大军安排在山区修整，自己三人带着亲卫抹黑抵近观察临武县城，此时更是指着城外的镇南军大营笑道：“但是他们好死不死的把营地放到了城外，这就给我们机会了。明晚我们率军奔袭，定然能够彻底击溃镇南军这三万余众。” “我没意见，我军绕道山区，跋涉数百里而来，他们根本不清楚我们的动静，突然奔袭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钱林资历较浅，所以很少说话，但是此时却还是带着一丝兴奋道：“如此一来，一夜功夫就能彻底拿下临武县城。暗卫不是说城中储存了不少中转的粮草和辎重吗？” 三人在原地对着远处镇南军的营地把一切安排商议好之后才匆匆返回，安排大军秘密在镇南军的眼皮子底下修整了一日之后于第二天晚上秘密出，三都齐头并进，以李秀峰的第十都居中，王茂章和钱林分列南北，在黑夜之中跟随暗卫向导冲出了东南的山岭，快进入县城附近。 “启禀指挥使，我部距离临武县城还有十余里地，敌军尚未察觉。”暗卫的汇报让李秀峰松了口气，在看到月过中天之后放弃了原地修整的打算，率部以最快的度一溜烟的冲过了这最后的十几里距离，出现在临武城外。 “我打头阵，各部跟紧了。”李秀峰把手下的几名将领召集到一起简单的分配了任务之后亲自领兵冲了上去，夜袭战特别是这种仓促而来的夜袭他只有亲自领兵，在激战当中以号角声指引各部攻击的方向。 李秀峰这边摸到镇南军城外大营的时候，王茂章在南边也跟了过来，而钱林则率军潜伏在东面，一方面伺机准备突袭城防，另一方面也是暗中等待，随时支援李秀峰和王茂章。 第四百六十三章 突袭临武（中） “嗖嗖”两声轻微的弓弦声响之后，前面在营寨一处伫立的两名镇南军士兵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倒地，却被旁边极冲过来的两道黑影给隔着营寨扶住了。 “快点。”李秀峰放下长弓之后，招呼一声，带着亲卫上前，靠着众人合力一点一点将这一段营寨的栅栏给硬生生的拔了起来然后放倒在地，如此一来在悄无声息之间，众人就直接开了一道口子直接冲入镇南军的营寨之内。 不过还没等李秀峰高兴起来，东西两路巡逻兵的到来迅打破了宁静，让他连咒骂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挺起手中长刀直接冲杀了出去，那一瞬间根本不需要这些镇南军士兵示警，那突如其来的喊杀声迅惊动了所有人。 李秀峰虽然没有料到镇南军的警惕性这么好，但是此时已经冲进营寨的第十都迅以他为中心散开之后，还是迅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很多镇南军士兵几乎是在睡梦之中就被第十都的将士冲入营帐快被击杀。那血淋淋的黑影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在此时此刻恍如黑夜之中的杀神一般，往来无踪，却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了恐怖的杀戮。 这么强大的杀戮和突袭让整个镇南军大营瞬间大乱，巡逻兵第一时间上前试图阻拦第十都的冲锋，而其他各处营帐内，当那些才睡着没多久的士兵听到这紧急而来的厮杀声和叫喊声准备冲出来的时候，却遭到了当头一刀，整个大营内瞬间围绕着李秀峰为中心变得一场混乱，无数人影在其中穿梭，汇合着不断传出来的惨叫声甚至于让那不断传出的急促号角声都跟着混乱起来。 李秀峰这边突袭变强攻之后，王茂章那边也等不及了，在对方吸引了镇南军所有的注意力之后他突破起来也变得更加轻松，王茂章一身重甲几乎是堂而皇之的从南面大营的大门口冲了进去，任何阻拦在他面前的人就被一刀枭，甚至于原本防守大门的那几道木栅栏和鹿砦都被其强势之极的就地掀翻，那股巨大的力道吓呆了所有人，以至于到最后原本还在顽抗的镇南军见到他亲自挥刀杀过来之后，被硬生生的一个冲击全部杀散。 “兄弟们随我冲！”王茂章长刀一举迅朝着李秀峰所在的方向冲击而去，按照昨晚他们商议的结果，若是被察觉，就立即合兵一处，并力突击对方的中军大帐，从而搅乱对方的所有秩序，斩杀对方的主将，从而驱散败兵。 王茂章这边势不可挡朝着李秀峰的第十都所在的方位冲锋，而黑暗之中的钱林却停下了脚步，原本他打算也率军冲锋的，但是在看到了城楼上人头攒动，似乎有下来增援的迹象之后，就命令全军隐藏在一角黑暗之处，自己带着精锐抹黑沿着护城河岸边摸了过去。 此时李秀峰是不知道钱林的心思，他此时身处战场的最核心地带，也承受着最大强度的攻击，镇南军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朝他冲了过来，周边的敌人杀之不绝，让他虽然迅收拢了所有兵马，却难以冲锋前进，几乎是每一步都需要经过艰难的厮杀。 他此时是状若疯狂，手中长刀不断往前劈斩而出，抢过来的盾牌甚至于都扛不住这种强度的战斗而破裂不堪，但是他却毫无察觉，依旧每一次都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人群之中不算横扫，为后续兵马打开缺口。 这种主将亲自带队冲锋，而且厮杀在第一线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此时第十都承担着吸引所有镇南军的任务，李秀峰也只能不顾自身危险，冲在最前列，带着手下兵马不断在人潮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对方的中军不断前进。 “快，随我杀！支援第十都。”此时唯一能给第十都支援的就只有王茂章，而且和第十都每一步都需要鏖战厮杀不同，他的第二十都却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势头不断往前推进，周边的镇南军主力都朝着中军而去，去围攻第十都了，他带着手下兵马近乎于在镇南军的背后掩杀，很多对方的士兵到死都没搞清楚这伙天策军到底是什么时候抵达自己身后的。 王茂章是冲将，对于战场厮杀有着本能的敏感，自己这边冲锋的越顺利，就代表着李秀峰那边承受的压力越大。对方数万人就算是乱军冲锋也足以将第十都冲散，更何况伴随着对方中军大帐那边的号角声越来越清晰，敌军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各部冲击的度也越来越快，这让王茂章也开始招呼兵马全冲击。 “指挥使，城里有兵马来驰援城外大军了。”王茂章这边跟着镇南军冲进去厮杀的时候，亲卫指着远处的临武县城，那声音刚刚出来，王茂章就仰天长啸一声之后快杀出。城内兵马来援对于他和李秀峰来说必然是变得越艰难，但是对于这场大战而言，却是一个难得的转机。 王茂章无暇多想这些，带着第二十都犹如猛虎下山朝着李秀峰冲锋的时候，第二十九都钱林迟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举动让他得到了回报，城中兵马驰援，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的时候他带着亲卫队也摸了上去，趁着人影杂乱，城门口混乱不堪的时候，直接城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强势出手，将那几名守卫迅击杀，然后不顾一切的连续猛砍吊桥拉锁，硬生生的带着十几名亲卫将吊桥拉锁砍断。 “轰隆”一声巨响传出之后，那被强行拉到了一半高度的吊桥轰然砸落地面，虽然震得钱林七荤八素，但是对方却直接抢到了城门附近和对方冲出来的人手厮杀在一起，而他的亲卫则就地吹响号角，召唤第二十九都飞上前抢占城关。 “杀！”第二十九都的上前让钱林顺利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他不顾刚刚片刻之间身受五创的伤势，拼命召唤第二十九都冲入城内展开厮杀，自己更是亲自带队冲向城楼。 “给我杀！”城内的战斗如期打响，身处被镇南军围困的最核心地带的李秀峰此时终于露出了笑容，自己这一番谋划至此终于全部实现，接下来就看谁能抢到这场大战的胜负手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突袭临武（下） “死！”钱林不顾自己喘着粗气，一刀砍死一名阻拦自己前进的镇南军士兵之后才现了异状，这些镇南军士兵身上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重甲，刚刚自己若不是碰巧一刀劈在了对方的面门之上，只怕根本就杀不掉对方。 这让他大吃一惊之后急忙怒吼道：“长枪手上前，敌人是重甲兵。”因为天策军中第五都就是重甲兵，而且还是让所有人都害怕的陌刀兵，所以天策军中有一整套完整的对付重甲兵的办法，这也是当初6明带着第三都和第一都经过无数次研究整理出来的。此时在钱林的提醒之下，那些刚一接触还没反应过来的第二十九都将士迅调整队形，无数的长枪手迅冲到了各处厮杀的阵前，以手中的长枪抵住了这些重甲兵的身体，逼迫对方无法动弹之后然后或是其他的长枪手上前突刺，或者刀盾手上前，快将对方一个个击杀。 重甲兵战力强劲，重甲覆盖之后很少有兵器能够击穿他们的甲胄，这才是他们最让人恐惧的地方，而眼前这些镇南军将士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甲兵，但是那种甲胄对付刀剑这种劈砍类的兵器防御力度十足，也只有长枪这种长兵器暴力突刺能够突破。而且甲兵力重，行动迟缓，他们也没有天策军这边有能力和财力改进明光铠，让普通士兵的甲胄都能跟得上将领的强度，所以被这种办法逼住脚步之后迅被击杀。 而长枪手在前方大展神威的时候，那一队队跟随进来的弓箭手则在黑暗之中不断施放冷箭，专门朝着对方的面门和喉咙等脆弱的地方袭击，借此机会掩护前方的征战，这种源源不断相互配合的战斗方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原本靠着重甲兵希望将第二十九都赶出去的想法被迅打破之后，反而让对方开始步步前进，反杀了过来。 在钱林亲自冲上城楼，将附近的镇南军士兵强势击杀之后，整个瓮城都快被自己手下的将士抢到手中之后，他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到底出自何处。 “原来这便是顾家的私兵？”钱林扫了一眼远处火光大作之中那顾家的旗号摇了摇头，刚刚他亲自对付过几名重甲兵，虽然甲胄强悍，但是士兵却明显杀气不足，彼此也无配合，对方仿佛是把这些重甲兵当成了单打独斗的兵种了，夹杂着轻步兵当中充当移动的堡垒。 这种办法若是遇到同样性质的对手说不定会有用，但对于天策军这种正军来说却并无多大用处，百战余生的这些老兵在战场之上能够轻松应付任何突情况，尤其是天策军本身就有对付重甲兵的一整套的办法之后，第二十九都在钱林的提醒之下，让这些重甲兵连水花都没翻起来，就迅被压了下去。 而这些重甲兵被逐个击杀之后，剩余的人马士气则直接当场被削掉了一大截，随后更是根本不敢和天策军正面厮杀，直接不断朝后撤退。 “给我抓住顾长城。”钱林并不清楚瓮城下面的战斗，此时他身在城墙上，带着一队兵马迅朝着那顾家旗号所在之处迅冲了上去，沿途的所有阻拦再被他逐个清除之后，直接和顾长城正面相对。 “弓箭手掩护！刀盾兵在前，长枪手集结，随我冲！”钱林几乎是一面急行一面招呼手下兵马变阵，根本不给前面顾长城反应的机会，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型在抵达对方跟前的时候就迅组建起来，钱林亲自指挥朝着对方严阵以待的中军一头扎了进去。 顾长城身边全都是重甲兵，而且手执长斧，一上来就对着刀盾兵猛力劈砍，那铜皮盾牌一击之下就迅裂开，根本经不住这种强大的打击。 但是对于刀盾手来说能够抗住一击就足够了，他们在前面硬抗的时候，钱林召集过来的长枪手就已经冲了上去，清一色的长枪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变招的时候就纷纷前出，直接对着对方的颈部和面门突刺，几乎是两三名长枪手同时对准一名重甲兵。 这种办法几乎是瞬间将对方的第一排重甲兵迅击杀干净，而与此同时那第一波箭雨也在飞朝着对方袭来。箭矢对付重甲兵作用不大，神射手不在此列，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很多天策军的弓箭手都能做到将箭矢直接击中对付的面门，因此对付的第二波攻击硬生生的被一波箭雨给挡住了，而且还有不少重甲兵直接被一箭射中面门仰天倒下。 这一波箭雨给了前面刀盾兵和长枪手转阵的机会，但是却给顾长城的这些重甲兵带来了绝望的气息，一轮冲杀之后，对方近乎于毫无损，只有几名刀盾兵倒下去，而自己这边的重甲兵却顷刻之间有一半被对方一击即杀。这种杀戮和战法让顾长城一瞬间额头冷汗直冒，此时的他脸色大变之后，甚至于来不及下达命令，对方就已经在钱林的指挥下冲向了自己最后一波重甲兵。 “快挡住，要快啊！”顾长乐的嘶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一次虽然刀盾手的盾牌基本上都被砸坏了，但是长枪手上前独立硬抗对方的重甲兵长斧也依然挺过去了，数杆长枪一起动手，硬生生的将对方的长斧给硬接住了，并将其缠在了空中，趁着这个空档，刀盾兵犹如幽灵一般迅蹿了上去，长刀直接捅向对方的面门，一瞬间无数的鲜血喷射而出之后，顾长城身边只剩下最后的亲卫队护在了身边。 “顾长城，识相的立即放下兵器投诚，我绕你一命，否则杀无赦。”钱林看着浑身颤抖的顾长城冷笑道：“一个世家子连战场都没上过，就敢率军出来厮杀！” “想让我投诚，你休想！”顾长城咬牙看着钱林，但不是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现自己身边的护卫近乎是瞬间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随即抱头蹲了下去。 “给我拿下！”钱林一声冷笑之后看着顾长城一眼，根本没机会在天策军士兵手上连几招都没走过就迅被抓的顾长城，反而朝着那些对方的亲卫道：“你们是打算戴罪立功还是被我军当成战俘送去做三年苦役然后释放？” “我们愿意戴罪立功。”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被这些亲卫脱口而出，此时的他们见到顾长城被俘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心思。 “好，随我部一起，传达你们家大郎君的命令，命令城中兵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饶他们不死，能做到吗？”钱林看着对方笑道：“你们若是能做到，不仅仅能赎罪，而且我还要给你们请功。” 第四百六十五章 胜负手 “老陈，带着你的人把所有被俘人手全数看押在瓮城之中，然后带着顾长城站在城墙上朝外面大喊，就说他已经率军归顺我天策军，扰乱城外镇南军的军心，我带队去出城作战。”在顾长城亲卫迅出动，带着天策军将士巡视全城之后，那些尚在抵抗的顾家私兵迅放下了武器。所以在控制了城中的局势之后留下了部分人手守备城池之后迅出城，直接加入战团。 那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天策军战旗和那犹如雷鸣般的呐喊声声震四野，一下子让所有镇南军的心思都跟着混乱起来，临武县城在他们激战之时居然被对方直接给拿下了，等到这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手已经出城驰援了，大军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直接将原本僵持不下的战局给迅颠覆。 “杀！”这一刻没有谁比身处重围最核心区域的李秀峰更高兴了，那高高飘扬的天策军战旗和从城中杀出来的第二十九都将士代表着自己战前的谋划部署已经落实了一半，剩下的就看自己这三都人马如何彻底打垮这战场之上的数万镇南军了。所以这一刻的他是不顾一切的带头冲锋，第十都将士也在这一瞬间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强势击退身边的包围敌军之后，跟着主将起了反冲锋。 “死！”李秀峰手中的长刀连续斩杀数名对手之后，抢过一块盾牌直接硬顶着对方的箭矢冲锋，同时招呼手下还击，直冲镇南军中军营帐，大军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沿途连过对方匆匆布置的三道封锁线，将无数的镇南军杀散之后，开始逐渐靠近镇南军的核心地带。 而此时王茂章的第二十都也已经从西面杀了过来，他们的冲击度更快，王茂章本人一柄大刀更是所向无敌，本身比起李秀峰还要高出一截的强大实力在此时是所向披靡，第二十都在万军丛中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在所有人都被李秀峰吸引住目光，甚至于镇南军的号角声也在不断抽调兵马围攻堵截李秀峰的时候，他们迅杀进了对方的人潮之中，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将整个西面所有的镇南军阵型全部搅散。 “干得好。”王茂章是越打越起劲，若不是考虑到李秀峰的第十都被数倍对手围困良久，只怕他又要疯，直接在当场将镇南军屠杀殆尽了。但是饶是如此，第二十都杀敌的方式还是让所有的对手胆寒不止。王茂章带出来的大刀队所到之处清一色的人头滚滚，鲜血长流的景象吓到了所有人。这些镇南军当中又不少都是新兵，他们的战场经验根本没有老兵那样熟稔，这种恐怖刺激的杀戮方式让他们再也无心和天策军对抗，以至于后来只要见到王茂章朝着自己而来，顿时迅溃散。 这样一来，伴随着王茂章越来越靠近李秀峰，这股溃散之势也越的控制不住，就算是不少镇南军的基层将领很有战场经验，竭尽所能约束这些新兵都无法起到什么效果。新兵需要实战的洗礼才能够适应战场，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避免。但是此时被王茂章无意当中撞破的这件事却成了镇南军后续迅崩溃的导火索。无数参杂在老兵当中的新兵在王茂章率队冲锋上来之后迅败下阵来，大量的人手逃亡之后不仅仅给堵截阵型带来了巨大的空档，而且这些乱兵杂乱无章的四处乱窜也彻底搅乱了各部的步伐，让混乱逐步扩大。 他们两都兵马在钱林出城之后迅爆出强大的战力，甚至于王茂章已经开始打破僵局的时候，钱林从城中杀出之后也选择直奔对方的中军而去。由于镇南军是背靠城池扎营，所以所有的防御兵力全都朝外布置，反而朝着城墙方向的兵力很少，这一下直接让钱林钻了个空子，他虽然是后来，但是其进展度甚至于比李秀峰还要快，只是瞬间就击破营寨，一头扎了进去，随后大军跟随冲锋之后，直逼镇南军核心中军而去。 有了他从背后袭来，李秀峰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在仓促抽调人手抵御钱林的时候，被李秀峰抓到了机会，带队冲散前面的镇南军之后，终于抵达中军大帐外围。 “弓箭手，掩护，各部随我掩杀。”李秀峰不顾一切的嘶吼之后，自己直接跳了上去，不顾自己被一箭掀翻了肩甲，带队迅冲击，冲散了对方布设在中军大帐跟前的弓箭手之后，长刀猛然间横扫而出，一招之内连杀数人，随后一个纵跃，直奔已经开始朝自己冲过来的镇南军主将钟嗣而去，长刀搂头劈下。 “当！”两人隔空接了一招之后双双后退，李秀峰这边是退而复上，丝毫不顾忌刚刚那一招给自己带来的震动，而钟嗣那边长刀势大力沉，和李秀峰打的是难解难分，两人甚至于在这一刻都浑然忘了外面的厮杀，转而一心一意要除掉对手。 不过在此时，失去了钟嗣指挥的镇南军中军终究是在第十都全力攻击之下，逐渐败退，等到钱林率队冲上来之后，整个中军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钱林本人更是带队直接将对方的战鼓队和中军大纛护旗手尽数绞杀殆尽。 这一刻失去了号角声调度的镇南军终于开始全线崩溃，无数的士兵开始盲目的各自为战，原本就从王茂章那里开始溃散的新兵一瞬间成了影响全场的胜负手，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他们挥出来的作用甚至于比天策军的屠刀还要大。 失去了阵型控制约束的镇南军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之后，被三都兵马四下围杀，整个战争快走到了最后阶段，无数的镇南军在随后被天策军迅斩杀在各处。 “死！”这个时候钟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办法了，反而自身在王茂章冲过来之后迅陷入两人合围，战力比起李秀峰还要强悍的王茂章一加入战团就迅一刀劈落，直接将钟嗣手中的长刀劈成两半，随后一脚踹了出去，更是将对方的身形彻底踹飞。 “给我拿下！”李秀峰喘了口粗气之后，吩咐身边的士兵上前将尚在挣扎的钟嗣迅抓获之后，纵声高呼道：“吹号，全军进攻，给我杀！”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截断南北 “秀峰，你没事吧？”李秀峰下达完命令之后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吓得王茂章急忙上前扶住了对方，直接道：“剩下的事交给我和钱林，你马上带队回城修整，保证帮你把这些该死的镇南军全给抓回来。” “也好，这回第十都可是伤筋动骨了。”李秀峰勉力点了点头，带着第十都退出战场朝着临武县城而去，将剩下的战事交给了第二十都和第二十九都。 此时战场之上镇南军已经溃散，两都兵马上前碰到的战事已经快消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抓捕俘虏身上，整整忙到了第二天早上，各部才6续返回，在整整一万多名战俘被勒令打扫战场之后，临武县城外面的这片浩大的战场逐渐开始沉寂下来。 而此时身处县城内的李秀峰也是匆匆让人将战报送往第三卫高济那边，同时让十三司沿着南北两路暗中警戒，一举将整个连州战场和后方郴州的联络迅切断。 这份急报对于此事主力还在连山附近的第三卫来说是个十足十的好消息，能在数天之内击破临武县城，切断整个连州镇南军主力和郴州的联络，等于将钟传的军事集团和后方完全切割开来，剩下的，钟传就只有走南平，沿着九嶷山这条狭窄难走的山路和衡州联络，否则光靠连州本地产出根本无法支撑数量多达十万多人的大军消耗。 “命令各部立即开拔，沿第十九都和桂林山以南部署，压迫钟传。同时传令李秀峰，休整之后抽调兵力南下，切断钟传的后路。”高济在微一沉吟之后立即开始让暗卫不断将自己的命令传出，自己同时带着第三卫主力迅北上，开始和第十九都汇合。 第三卫的动作迅引起了连州方向钟传的警觉，而与此同时十三司为了配合这次行动，也大肆在连州附近散布临武县城被天策军拿下的消息，一下子让整个镇南军的军心迅动摇。临武是连州和郴州的联络要道，一旦临武被切断，整个连州的镇南军势必会陷入进退无路之境地，而且连州的粮草后勤补给也都需要靠临武转运，这个交汇点被天策军占领，等于一下子让整个连州都被剥离出江南西道的范围之内。 “快，去派人打探临武的消息，看看钟嗣如今都在干什么？”钟传几乎是第一时间派出了十几拨信使和斥候，往北打探临武的消息，同时提前派兵出动，沿着连州至临武的官道急行军，打算在事有万一的情况下派兵重新夺回临武县城，恢复后方联络。 钟传的度很快，只不过在李秀峰那边派暗卫沿途堵截之后，这些信使和斥候注定是有去无回，很快全被十三司抓到了李秀峰跟前。 “这老小子反应不慢啊，一定是第三卫那边接到战报之后，高大将军率军逼近连州城了。”王茂章在旁边笑道：“秀峰，这一下，只怕钟传会在和第三卫大战之前派兵回援临武啊，说不得郴州方向也会派兵南下，我们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郴州方向不用担心，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十三司已经打探出消息了，郴州暂时没有粮草运过来，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察觉。”李秀峰虽然受伤，但是此时却在徘徊两步之后道：“我们和第三卫距离太远，往来联络没有钟传快，而且暗卫出动还需要路过连州附近，也容易被人截获，所以还是提前动手为好。” “你打算怎么办？”王茂章一听这话顿时兴奋道：“是不是打算再打他一家伙？” “确实要打他一家伙，而且还是一大家伙。”李秀峰笑道：“连州方向足有十几万镇南军，兵力强大，而且钟传亲自坐镇，镇南军只怕是上下一心，第三卫要是硬抗，只怕胜负难料，而且旷日持久，不利于我天策军接下来的部署，所以我们应该提前出击，迫使钟传分兵，减轻第三卫那边的压力。” “你就说怎么打吧？这运筹帷幄的事向来都是你的强项，我和钱林负责给你当副将，冲锋陷阵。”6盛和杜广义关系好，王茂章则非常和李秀峰待在一块，两人都是属于不愿意动脑子的人，所以此时直接大大咧咧道：“你就端坐临武县城，从容指挥调度就好了，顺便养伤。” “我打算让你和钱林率军于今晚秘密出城，前往临武以南百余里的二道山附近埋伏，这是临武往南进入连州最适合伏击的一道山口，你们就在这里先打钟传回援兵马一家伙，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实在不行就把大将军的旗号给竖起来，掩人耳目。”李秀峰笑道：“大战之后，不要把镇南军全给宰了，要放一部分回去报讯，这样一来，那钟传以为我们第四卫也全军进入临武了，说不得还会在派援军过来，如此，则第三卫在连州就能迅拉平和钟传的兵力差距，到时候两边任何一方取得突破，就能迅打破如今对峙之僵局，从而彻底赢得连州之战的胜利。” “秀峰，你和广义这两小子的脑子怎么长的？”王茂章在一旁连连点头之余，带着夸张的表情笑道：“我都羡慕你这个脑袋瓜子，这幸亏之前是被人调翻了肩甲，这要是打坏了兜鍪，那岂不是把脑子给打坏了？” “滚蛋，上次讲武堂高大相公开课，你们一个个都不去，就我和广义被主公抓了个现行，你现在好意思来说我？”李秀峰虚踢了对方一脚之后肃然道：“你们马上去准备吧，这临武县城我们刚刚拿下，只怕里面也不安定，你们白天把士兵调出城去，在镇南军的老营盘上安营扎寨，和后勤大队的人一起，然后夜晚秘密前出，让后勤大队的人顶着你们的旗号继续活动，掩人耳目。我会让第十都守备城门，同时监视城中一举一动，防止有人走漏消息。” “你放心好了，就交给我们吧。”钱林在旁边笑道：“这一次非得给钟传那老小子一击猛击不可，让他知道挑衅我们天策军，那就得死无葬生之地。” 三人相互一笑之后开始迅按照李秀峰的布置去落实，由此在临武之战以后，他们这三人组开始再次出动，把目光瞄准了连州方向。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二道山阻击战（上） “老钱，不如我率军在大路中间正面冲击，你兵分两路，占领二道山这山口的山梁吧，也免得这些镇南军真的冲过来，你觉得如何？”王茂章在看了看二道山的地形之后皱眉道：“此地两道山口一左一右距离大路过于遥远，我们若是埋伏在山上，只怕难以挡住镇南军的拼命突击。” “少来，秀峰不是说了吗？你我各自抽调部分兵马沿山口附近埋伏，让弩炮大队在山腰埋伏，呈两翼夹击之态势。”钱林对于王茂章的想法直接拒绝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又想着和第三都比试呢？你省省心吧，你以为6盛想打那种被人围在中间，九死一生的大战啊？那不是被逼的吗？” “得，你说的都有理。”被戳穿了心思之后，王茂章尴尬的直抹鼻子，随即老老实实带队在东侧山口埋伏，和钱林的第二十九都从西侧形成两翼合围之阵型。两部兵马趁着敌人未到之际，快构筑阵地，防止战事不顺之时，被对手反攻上山，同时尽可能做好伪装，力求达到突然袭击之目的。 “启禀指挥使，镇南军过来了，大军三万人，其中两万私兵，一万镇南军正军，预计半日内即可抵达二道山，前军斥候已经快过来了。”十三司暗卫前来汇报的时候着实吓了王茂章一跳，镇南军派出斥候侦查，这直接打消了此前王茂章的想法，若真是在大路中央正面阻拦，搞不好还能给这帮人吓走不可。 “传令各部，隐蔽好行迹，别露出马脚来。”王茂章匆匆亲自和钱林出来查看两部的伪装，然后不断调整，连山腰上的弩炮大队都没放过，直到从外面看不出来有兵马潜伏的迹象之后才放心躲在一边静静等待镇南军的到来。期间不断有镇南军的斥候沿着大路附近抵近侦察，人手还不少，一波接一波刺探，随后更是将侦查的范围直接朝着更远处而去。 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两人一左一右隔着官道在看到南边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有一道黑线逐渐靠近，那股喧嚣声隔着老远传过来之后，埋伏许久不敢动弹的天策军两都将士此时开始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潮。 “看样子这镇南军扩充过快，本部人马也没有多少战力了。”王茂章自己躲在一侧，仔细查看了远处镇南军的行军队伍之后喃喃自语，他是战场宿将，自然能一眼就能从对方行军时的队形和士兵的动作中看出对方的基本战力。 而此时钱林则已经爬到了山腰，到了西侧的弩炮大队阵地，王茂章想带队冲锋，那这战场指挥的任务就只能靠他了，所以在看着镇南军大队人马逐步靠近山口，前军甚至于已经过了两都的埋伏线之后，猛然间挥手，身后弩炮大队一瞬间虎啸之声大作，无数弩箭腾空而起，直奔山下的镇南军大队人马而去。 那一瞬间对面山腰上也几乎同时有了动静，弩炮居高临下，一波攻击之后，钱林命令亲卫吹动号角，拉开了这场阻击战的序幕。 “哈哈，给我杀！”王茂章几乎是一跃而起，直接从伏击地点窜了出来，直接身处第一线指挥士兵动攻击，无数的弓箭手在这一刻猛然间掀开了身上的伪装，加入了远程阻击的战斗之中，顿时间箭飞如雨，无数猝不及防的镇南军士兵倒在了这一波攻击之中。 趁着对手慌作一团，短时间内没办法调整阵型反击的机会，王茂章这边再次吹动号角，直接带队截住了镇南军中军的人马，顺着弓箭手打开的局面直接一头扎了进去，身后无数的第二十都士兵紧随冲锋，犹如一头蛮牛一般直接在对方的行军队伍当中肆虐。 而与此同时第二十九都埋伏在山口的士兵此时也出动了，从另外一侧起了冲击，两人分别指挥，一个近战之时不断招呼亲卫吹号角，带动第二十都冲锋的时候，召唤对面的第二十九都近战兵马配合，而山半腰上的钱林则不断调动弩炮配合阻击后方镇南军的前进，打断对方传令兵上前，阻挠对方中军主将调整部署，给王茂章创造机会。只不过在见到形势大好，镇南军的反应度比起自己预想的要差之后，他直接嘱咐弩炮大队盯着对方中军进出的传令兵进行打击，自己也带着亲卫飞下山。 所有的弓箭手则盯着前方的人潮不管不顾，直接以最快的度往前射箭矢。两都加起来一千多名弓箭手分列两侧，踏着步军厮杀的步伐不断前进。这种抵近攒射的办法，直接打的仓促之中的镇南军根本没办法对这种突状况做出有效的反应，整个前军瞬间乱成一团。无数士兵被击杀之后，整个山口附近彻底空出了一大块，王茂章直接带队横截对方的大队人马，和第二十九都汇合之后，硬生生的将对方断成两截。 “你率部击杀突出的这数千人，我狙击。”王茂章在连续劈飞数名对手之后，见到钱林居然也冲了下来，顿时乐得哈哈大笑，直接指了指北面突出山口的那数千回身攻击的镇南军，将其扔给了钱林，自己带着第二十都主力开始逆着镇南军冲锋的势头反击。 此时，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天策军两都兵马一万多人兵分两路之后硬生生扛住了两头镇南军的回身大战，并且王茂章亲自带队冲杀的镇南军主力正面，在他身先士卒之下，第二十都士兵士气如虹，硬生生的逆势打出了反击之势。 和王茂章一样，第二十都的将士几乎一心一意都想着和第三都一较高下，所以此时在战场之上根本不需要王茂章如何激励，所有的士兵几乎拿出了全部的战力，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丝毫不惧，厮杀声惊天动地一般不断传来。 “解决他们。”王茂章的想法钱林自然一清二楚，只不过和第三都并肩作战过的他却明白，那种逆势打出来的反击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第三都能够有这种战绩，不是靠着一股悍勇之气就能做到的，所以此时的他是打算尽快解决这些回身冲击的镇南军前军，然后回过头来支援王茂章。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二道山阻击战（中） “将军，天策军势如破竹，我等挡不住了。”此时坐镇中军的是钟传新进提拔上来的将领刘望，在连续数路传令兵都被居高临下的弩箭射杀之后，他等于和前军彻底断绝了联络，只能靠着中军战鼓声来进行整体的调度，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部署，而且此地乃是二道山山口，地形狭窄根本不利于镇南军大军展开，前军厮杀混乱之际，后军涌上来之后却无法前进，让他急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一狠心之下，直接怒喝道：“传令后军顾明山和6昊，率军随我出击，不要管前军了，给我杀上去。” 这种不顾一切的做法等于是彻底放弃混乱的前军，甚至于在集合了后军两大世家的私兵之后，直接将这些已经被打散了编制的镇南军士兵强行驱赶上前，硬抗第二十都的兵锋。 这种做法在一开始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败退回来的乱兵犹如潮水一般阻断了前进的道路，逼得刘望直接命令军法队以屠刀开道，连续看了数百人的脑袋之后，强行震慑住了这些乱兵之后，直接不管不顾驱赶这些人上前，以此来消耗天策军的战力。 “好狠的心。”身处第一线厮杀的王茂章见到对方的败兵被赶了回来，顿时一声怒吼，雷霆般的声音咆哮全场，带动第二十都士兵奋勇向前的同时，直接怒吼道：“镇南军的士兵听着，退出战圈，饶你们不死，强行上前者，杀无赦。” 他是不管不顾，一柄大刀犹如出海的蛟龙一般，带着亲卫直接形成了第二十都最锋利的冲锋箭头，所到之处，不论是谁都没有一合之敌，在这种乱战之中，勇战派的战将挥的作用无与伦比，仅凭一人之力直接带着第二十都步步前进，将这股乱流强行驱散。然后不断怒吼，逼迫这些人强行退到一边，退出战圈。 这一招在强大的武力震慑之下，让这些进退无路，前后夹击的乱兵一窝蜂的朝着两侧的山地退了过去。王茂章也不管这些人靠着陡峭的山梁能不能躲开一劫，但是对方强行被逼退之后，他的前进脚步倒是一下子快了不少，而且飞和刘望亲自指挥的两大家族的私兵近身厮杀。 “弓箭手随军攒射。”王茂章一刀力劈而下，将领头的一名私兵将领就地斩杀之后，回身怒吼，召唤弓箭手迅跟随前进，对方的人数太多了，两大家族的私兵加起来足有两万人，几乎是第二十都的两倍了，虽然因为地形的缘故，对方的兵力无法展开，但是源源不断从后方而来之后，几乎是杀之不尽。而且他们这一次有刘望的不断调整部署，前方还有两大家族的将领坐镇，其战力比起镇南军主力还要强悍，一下子堵住了王茂章前进的道路。 第二十都冲锋的势头被挡住之后，靠着弓箭手的帮忙，虽然没办法前进，但是却稳住了阵脚，王茂章带着手下的大刀队连续挫败两拨对手的进攻之后，身后却传来了犹如潮水般的呐喊声。 “哈哈，老钱，来得及时，随我冲。”第二十都这边在顶住了对方私兵的冲锋的时候，第二十九都也快解决了突出的镇南军前军数千人的回身反击。因为时间仓促，钱林将对方杀散溃逃之后就没再理会，集中全力回身迅赶到王茂章面前，将原本岌岌可危的阵型重新稳固下来。 得到增援的王茂章大笑之中和钱林联手冲击，两军击中起了最强悍的战力跟随主将冲锋，两道箭头迅在战场之上成型，并列而行之后强行撕开了顾明山和6昊布下的防线。 激战之中，钱林以长枪手开道，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了顾家私兵的阻拦之后一头扎了进去，率先将西侧的顾家私兵的防线击散，然后率先冲上去之后指挥刀盾手将对方的败兵强行驱赶到了6昊那边，如此一来对方的人数虽然增加了，但是乱兵极大的阻碍了6家私兵的前进步伐，甚至于那些被打散的乱兵开始扰乱对方的阵型之后，一下子让整个6昊的前军迅崩溃。 至此，私兵的弱点也迅暴露出来，没有经历过大战的洗礼，打顺风战他们的战力丝毫不逊色于正军，但是一旦战局僵持或者走到逆风局的时候，整个私兵会快崩溃，无法在刀刀见血的大战之中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被钱林这种办法一冲之后，不仅仅顾家私兵乱成一团，还直接连累了6家私兵阻击王茂章的步伐。 “哈哈，原来是绣花枕头，弟兄们，给我杀！”前军一乱，正好给了王茂章机会，他没有和钱林一样集中长枪手冲锋，而是带着自己的大刀队一路砍杀，犹如一尊杀神一般冲入敌军阵营，大刀所到之处，滚滚人头不断而落。他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大刀队在此时挥出了巨大的震慑作用，那种血腥的杀戮一下子打垮了6家私兵最后一点精气神，在王茂章和乱兵的冲击之下，败退的比顾家那边还要迅，短时间内就直接纷纷私下乱窜，整个战场再次混乱成一团。 “杀！”王茂章是埋头冲锋，不管不顾，但是钱林却在此时将目光死死的盯在了还在试图挽回局势的顾明山身上。趁着对方不断派出身边嫡系人手试图挽回军心，阻拦败兵的时候，率军快前冲。以长枪手组成整齐的三排队列冲锋，一队突刺，一队掩护，一队随后跟上。三排长枪手直接将长枪在战场之上转阵困难的弱点彻底弥补，那一排排的长枪不断前出，近乎于一往无前的气势，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几乎是瞬间就将对方的努力彻底葬送。无数被杀的七零八落的乱兵连滚带爬的往后败退，靠着人力根本无法阻拦这股败退的浪潮。 而且钱林为了快接近对手，甚至于连刀盾手上前掩护的意思都没有，一旦有箭矢飞来，倒下去的长枪手迅有人填补，后续源源不断前进，让这种整齐划一的厮杀迅汇聚成一道洪流，冲毁一切阻拦。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二道山阻击战（下） “杀！”钱林这边的枪阵以摧枯拉朽之势迅破开了顾明山身边最后一道防线之后，直接将其迅围在了其中，长枪突刺，一瞬间犹如一个滚滚向前的刺猬一般，直接将他身边的亲卫尽数击杀。 “你的死期到了。”钱林狰狞一笑，一声号令，身边的刀盾手迅跟着冲了上去，让长枪阵继续往前突击的同时，自己直接和顾明山正面对决，手中长刀力劈而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朝对方而来。 “当！”顾明山手中的长槊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给震得直接乱窜不已，脸上也浮现出一缕惊慌之色，这一记重击之后他是再也没有心思和钱林厮杀了，急忙往后撤退，试图躲开对方后续的攻击，却直接撞到了身后刀盾手的盾牌之上，身形一个趔趄之后，被旁边一名士兵直接长刀一挥，那颗硕大的头颅直接冲天而起。 “你小子倒是会抢功！”钱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尚自有些呆的亲卫士兵，不过随即一刀劈翻顾明山的将旗之后仰天长啸，怒吼声惊天动地一般传了过来，“顾明山已死，顾家私兵立即投降，否则杀无赦。” 那一瞬间的怒吼加上前方长枪阵势如破竹，沿途所到之处，顾家私兵根本挡不住这种战场杀伐之阵的攻击之后，无数被打的四处乱窜却没有逃生之路的顾家私兵仅仅是迟疑了一瞬间，纷纷慌不迭的扔下了兵器。 这边顾家私兵一倒，被钱林安排刀盾手迅看押之后，直接调转枪阵从中间将6家私兵给拦腰截断。如此一来整个6昊所在的区域也被人为的和后军切割开来，两部分裂，前方竭力和王茂章厮杀的6昊一下子失去了后援之力迅败退。 “哈哈，老钱，干得好。”此时的王茂章才现钱林已经抢先自己一步打掉了顾明山，顿时乐的哈哈大笑，手中大刀挥舞不断，带队亲自冲锋，几个瞬息之间就连杀数人，强势之极的冲了上去，开始和第二十九都的长枪阵前后夹击这最后一股抵抗力量。 和顾明山相比，6昊的指挥能力强了一截，至少在此时，他还能够依靠着手下私兵试图从旁边杀出去，而且沿途不断收拢乱兵，试图增强自己的实力。只不过他如此一来直接被王茂章给盯上了，原本打算击溃对方大队人马的第二十都迅将大刀队组织起来，犹如一道锋利的箭头一般刺了进来，并在随后以近乎于一往无前的气势，斩杀身边的所有对手，杀到了6昊跟前。 “6家私兵可以休矣。”王茂章大叫一声之后，手中的大刀滴血挥出，和6昊身边的亲卫连续碰撞数次之后，横刀一挥，直接在对方面前斩落一颗人头之后，击破了对方身边最后的这一道防御阵型，带队直接携了进去。 王茂章这边的动作让钱林松了口气，开始率队朝后方进攻，准备将剩下的镇南军彻底合围，击杀对方坐镇指挥的中军将领，那打着钟字旗的钟松。 而此时，伴随着顾明山被杀，顾家私兵瞬间土崩瓦解之后，镇南军后方的阵型也开始彻底松动，将旗开始不断摇晃，那不断吹响的号角也在召唤6昊率军往后撤退。如此一来，追击钟松的任务就比击杀6昊更为重要，所以钱林几乎是只带着身边的刀盾手就直接冲了上去。然后和对方的最后的中军护卫厮杀在了一起。 由于镇南军正军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打散，所以钟松身边的这三千多人是此次北上驰援临武最后的镇南军人马，所以从一开始接战，钱林的脸色迅变得凝重起来，正军比起私兵在这种战场环境中果然要强上一截不止，至少在劣势之中还能保持基本的战力。 这三千人死死的挡住了钱林的重逢，甚至于依仗着人数比钱林多出近一倍的优势，在厮杀之中还占据了优势，逼得钱林亲自带着刀盾手冲锋才勉力维持住阵脚。但是此时他没办法将参加围杀6昊的长枪阵调过来，第二十九都的主力不在身边，他只能咬住钟松，使其无法走脱，等待王茂章那边取得战果之后再行驰援。 此时的王茂章不知道钱林这边的动静，他在击杀数名6昊的亲卫之后，直接挥刀和对方战成一团，手中一柄大刀硬是打的对方连连后退。作为世家子出身的6昊和顾明山两人平日所学的功夫在战场上根本挥不出来，这种四面八方都是大枪大戟，随时会朝自己而来的厮杀极其考验自身的承受能力。而他和顾明山基本上没有上过战场，此时被逼到跟前之后，那股血腥气一冲，甚至于让他面色涨红，无法承受，手中长槊在连续几次和王茂章的大刀撞在一起之后，力道是越来越弱，到最后被直接一记重击给彻底击飞。 “死来！”王茂章恶狠狠的一笑，长刀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之后就直接狠狠劈落，那巨大的呼啸声和血腥气让被刚刚那一击直接掀翻在地的6昊亡魂皆冒，直接大声求饶。 “砰”王茂章的长刀临时改劈为拍之后，将对方击飞，虽然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6昊直接被王茂章给拎了起来，怒吼道：“立刻命令你的手下就地投降，否则我剐了你。” 6家私兵只听从6昊的命令，所以对方投降之后，那些人在6昊被拎起来之后纷纷举手投诚，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那一瞬间的动作连王茂章都有些诧异。不过他这边一结束，第二十九都的长枪阵却马不停蹄的快直奔后方，汇合钱林之后开始了最后围攻钟松的大战。 长枪阵抵达战场，让原本还在僵持的这最后的战场迅土崩瓦解，那种长枪突刺，一层一层往前推进，往来没有任何对手的打法根本不是仓促之中的镇南军能够破解得了的，被对方犹如筛子一般一冲而过之后，三千人的队伍，几乎瞬间十不存一，整个战场之上无数的尸体散落下来之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死！”此时的钱林见到钟松慌里慌张的要跑，一个箭步飞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刀猛然间被急伸出，但见那犹如一道长虹横空而过，一瞬间飞起后，直接扎中了钟松的身体，让其在空中顿了顿，随后轰然倒下。 第四百七十章 如坐针毡 “启禀大将军，第四卫第二十都和第二十九都在临武以南二道山打赢了钟传的回援兵马，活捉6家嫡子6昊，击杀顾明山和钟传的堂弟钟松，大获全胜。”二道山之战的胜利在随后伴随着十三司的情报迅送到了连州城外的高济手中，后者至此也彻底放下了心思，转而道：“传讯第二十九都和第二十都立即回援临武，择机阻截郴州南下之敌，同时给第四卫6大将军，让他设法从东线抽调第三都进入连州，参加连州大战。” 高济在前线的部署已经落实到位，而且在将这份急讯送往东面韶州之后，就能够保证连州战场上至少能集中六个都的兵力，足以一战打掉钟传的最后幻想，为下一步经略江南西道和湖南打下基础。 不过他的想法此时传到已经朝着韶州前进的6翊手中的时候，后者却拿着另外一份十三司送过来的北方情报皱了皱眉，不过却也最终没多说什么，反而将其放了下来。 “立即上报主公军师，就说南征大军会如期打败钟传，南边不会有任何问题。”微一沉吟之后，匆匆让陈武快派人返回金陵报讯。 实际上此时在金陵城中，伴随着向杰匆匆赶到薛洋和袁袭身边，来自北面杨行愍的动作情报也快被送到了两人面前。 “主公，看起来杨行愍在南境安插了眼线，所以钟传那边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很清楚，现如今应该是坐不住了。”袁袭和李振两人微一沉吟之后道：“唇亡齿寒，他想来会在北面有所动作，最起码牵制我军北面各部，给钟传一种心理上的慰藉，让其继续出死力和我军在南境血拼。” “不如将新组建的第七位调到舒州，我想他肯定会更加坐立不安的。”李振在旁边微微一笑，转而道：“如此一来他在其他方向上的注意力也会被我军牵制过来，到时必然会本末倒置，此消彼长。如今乃是大争之世，各地诸侯若是停兵不前，迟疑不决，必然会被其他人出，从而汰弱留强，这乃是乱世之法则。” “也好，与我军而言，让第七卫北上，本就是既定之部署，倒也不算因为他改变什么。”薛洋微一沉吟之后朝着向杰道：“十三司立即派人查探杨行愍的动作，我也想看看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反应，该不会又想南下不成继续往东吧？” 薛洋的话惹来众人一笑，事实上此时杨行愍的选择确实不多，在帐前都的暗线秘密部署到了钟传的江西和湖南之后，生在南境的战事就瞒不住杨行愍的眼睛，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才越来越心惊。天策军在岭南都尚未全盘拿下的时候就直接挥兵和钟传大战不止，而且还一路势如破竹，这让他心惊不已。要知道在如今天策军继续扩充的情况下，南境的那三支大军的人数始终没有过天策军总数的一半，但是挥出来的战力却让他觉得不亚于数十万大军的势头。 “军师，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钟传陷入困局吗？”杨行愍有些不甘心道：“唇亡齿寒啊，一钟传落败，整个江南天策军只怕再无对手，难不成他这个天策上将的封号还能再创造一次历史，和太宗皇帝比肩不成？” “薛郡王能不能创造奇迹微臣不知道，但是如今我们是必须该动一动了。”戴友归沉吟半晌之后道：“一来给钟传一点信心，让他在南境坚持下去，另外一点我军的方略也必须设法改一改了，再坐失机宜下去，只怕将来我们不仅仅要面对天策军的疯狂进攻，就连北面的朱全忠，只怕我们也比不过啊。” “军师的意思是？”杨行愍眼神一凝，猛然间听到对方提起朱全忠，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直接道：“军师是说，远交近攻？我们也学学金陵的做法？” “不错，我们在南边和天策军继续对峙不是事，不仅仅无法有助于我等打败天策军，还会被对方的一支偏军牵制，从而将这天下大好的局势拱手让给别人，必须设法破局，然后才有继续壮大的机会。”戴友归叹息道：“天策军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军了，我们妄图依靠一家之力对抗，难有胜算。如此还不如设法增强自己，等到天策军主力北上之时，派出信使游说各路藩镇合兵抗击，才有胜算。光凭一家，只怕就算是北面的李克用也未必能打得过天策军啊。” “那我们该往何处？”杨行愍目光幽幽，沉默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戴友归问道。 “北面如今朱全忠不是和李克用鏖战数场不分胜负吗？”戴友归见到杨行愍反应过来了，顿时开口道：“汴州疲敝，人口凋零，朱全忠之所以能稳住势头，全赖山东朱瑾兄弟支持，他们占据的地盘那可是北方的富庶之所，人口稠密，物产丰富，以此可以支撑朱全忠勉力抗击李克用。如果我们去谋夺郓州等地，从而将地盘往山东扩展，那就彻底走出了薛郡王给我们布下的死局限制，甚至于有可能反守为攻也说不得。” “郓州？”杨行愍沉吟良久之后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让友伦近期秘密北上河东一趟，我们出手的时候就必须拉上李克用，只有他出动骑兵才能让朱全忠全力以赴，从而给我军一丝机会。” 杨行愍此时总算是镇定下来了，但是在目光往南面一扫之后，刚要说话，外面亲卫匆匆而至，拱手道：“启禀主公，天策军新增之第七卫已经离开金陵，朝舒州开拔。” “来得好快啊！”这句话让杨行愍和戴友归两人同时其身，后者更是喃喃自语之后直接朝着杨行愍道：“主公不能再等了，增加了一卫兵马之后，只怕天策军有同时南北开战的能力了。” “一切就交给军师了，安排。”杨行愍原本还打算在南边闹点动静出来，去支持钟传，但是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将心中的信念彻底掐灭，随即朝着亲卫吼道：“去找刘威，让他立即赶过来。” 由此，金陵那边只是挪动了第七卫的驻地，就直接让整个庐州军高层慌作一团，在兵力越来越庞大，南境的战绩越来越惊人之后，天策军的任何举动都让近在咫尺的杨行愍如坐针毡。 第四百七十一章 威压下的出路 “启禀主公，颍州有异动，杨行愍近期频繁召集各部将领，私有蠢蠢欲动之意，戴友伦还秘密北上了，只是暂时没有线报传回来他是北上汴州还是北上并州。”向杰在金陵接到十三司的线报的时候，李振也刚好从蕲州赶了回来，闻言直接笑道：“只怕是北上并州大于汴州，杨行愍应该是被逼无奈，决定重走老路，打徐州的主意。” “第七卫进驻舒州，他所有南下的路全部都被挡住了，东西无法突破，南北被堵的死死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北上。”袁袭跟着点头道：“兴绪所言甚是，戴友归的性子最擅长见缝插针，如今北方朱全忠和李克用相持不下，而汴州能够屡次抵挡河东兵马南下之要，就是靠着朱瑾兄弟的帮扶，若是他北上联络李克用，庐州军从徐州北部藤县地带出郓州，则直接斩断了朱全忠的臂助，从而一举改写整个中原战场之态势，这一招抢点很准啊，是摸透了朱全忠如今最大的软肋。汴州等中原地带历经大战，民生凋敝，人口稀少，而能维持长期大战，兵马粮饷都靠从山东筹集，郓州一旦被切断，则庐州军就能顺势横扫整个山东半岛，到时候反过头来南下徐州，则能和李克用兵分中原了，的确是一招妙棋，一举突破中原之僵局。” 说到这里，袁袭忽然笑道：“主公，要不要，设法给朱全忠一点提示？他此前和杨行愍达成协议，将兵力都抽调去了北方，连徐州东北部都让给了杨行愍，如今若是遭到突然袭击，必会处境艰难，中原少了他，只怕对我等不利啊。” “这是他们的事，不管了。”薛洋摇了摇头，随即道：“至少在前期的时候让杨行愍放手施为。只有拿下郓州，杨行愍才能真正参与到中原角逐之中，他的主要兵力也才会随之迅北上，而我们腾出手来之后才能沿长江西进，迅扫平江南西道，从而和南线大军一起齐头并进，收复江南。而且军师，你也小看了朱全忠的韧性，绝境之中说不得会爆出更强的战力，以一敌二，拖住杨行愍和李克用。” 薛洋的话让袁袭和李振二人点头不语，实际上三人都知道朱全忠在中原其实还有一条退路，虽说也很凶险，但是至少不会被南北两路大军给包围了，不过此时杨行愍掀起的变局尚未开始，倒也不必理会这些。 而此时身在颍州的杨行愍和戴友归自然不清楚，自己的一番谋划被金陵的三人组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连他下一步的举动都猜出来了。他在和戴友归紧急商议之后，对外以应对天策军第七卫进驻舒州的名义召集兵马在颍州等地集结，暗地里和刘威等高级将领积极完善戴友归的谋划，并且暗地里让帐前都派出密集的暗线打探郓州等地情况。 “军师，此次进兵，我庐州军一旦出击，势必要途经徐州，那毕师铎除非让出徐州境内通道，否则我军只怕一旦出手就要彻底和后方断绝联络，不知这留守之人如何安排？”在将一切都部署好之后，杨行愍和戴友归开始落实最后一步。按照他们的策略，毕师铎所处的徐州是等拿下郓州逼迫中原朱全忠陷入绝境之后，在回身反击的，甚至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下宋州，从而打通和颍州亳州等地联络要道。 “主公既然决定亲自领兵出征，那就让刘威留下，微臣让友伦返回之后辅佐，以他之能足以独当一面，就算毕师铎和朱全忠联手来攻，也足以支撑到主公率军回援。”戴友归对于此事很显然早有定计，所以直接开口道：“而且颍州留守军团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募集文人官员和兵马不断支持主公出征，从而在最短时间内迅扫平郓州和兖州，在山东站住脚，到时候朱全忠若是被南北夹击，失去反攻之力，则命刘威出宋州，打通和主公6上连接通道。若是朱全忠尚有余力应对，则主公迅往山东其他州郡扩张，由留守兵团防守亳州。” “好，就这么办。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出了。”杨行愍下定决心之后恶狠狠道：“我决定了，十月初一，兵出徐州，然后迅转道北上，进入兖州，攻击任城。这辈子我杨行愍若能出人头地，割据一方，则必不会辜负诸位，还请大家随我一起，戮力并进。” “主公放心，我庐州没有江南掣肘，必会一飞冲天，从此以后龙归大海，以山东为根基，回身争夺中原，必会成一代霸业。”戴友归也颇为兴奋，起身笑道：“臣愿随主公一起，率军出征兖州，为主公大业尽心尽力。” 颍州君臣快定下决断之后，文德二年中原的态势走向就迅偏移了薛洋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变得面目全非，而等十三司线报迅送回来之后，饶是金陵这边早有预料，但是被戴友归给惊呆了，杨行愍直接准备了十万大军，几乎是将庐州军主力的一大半全给带走了，这是孤注一掷的打算了。 “主公，以袭之见，杨行愍真要大兵压境，只怕毕师铎无法出战，到时候对方在徐州虚晃一枪之后立即北上，光凭如今混乱的兖州，那朱瑄根本挡不住杨行愍的攻击，一旦让他拿下任城站住脚，十万大军不论是继续攻伐兖州还是突击郓州，都会彻底打破局势。”袁袭在旁边笑道：“而且真要被他给拿下兖州和郓州两地，一个大包围圈就真的对朱全忠形成了。” “这不是还有毕师铎吗？”李振在旁边笑道：“他能被杨行愍吓住一时，难不成还能吓住一世不成？虽说他如今在打沂州的主意，但是沂州可是和兖州靠在一起啊？真要被杨行愍给拿下了兖州，他还能坐得住吗？到时候势必参战，不论结果如何，都能给朱全忠一点信心。让他在中原地区坚持下去，拖住杨行愍和李克用的脚步。” 薛洋在旁边看着杨行愍这一手出击之后整个中原的态势走向之后，忽然只觉得在自己扫平南境之后，北方的各路诸侯的争夺度也加快了不少，而且历史走向彻底被改变之后，杨行愍失去了南下淮南的机会，把主意打到山东之后，真的会让中原迎来彻底改变吗？那朱全忠还会如历史上一般，去终结大唐王朝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 南辕北辙 金陵城中薛洋的想法没人清楚，甚至于连已经着手策划在必要的时候干预中原战场的袁袭和李振两人都不清楚。不过此时金陵的态度很显然对于杨行愍来说已经没有多大重要性了，甚至于在最后关头，为了继续迷惑朱全忠，同时做做样子给钟传一点信心，他还直接在庐州境内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动员，抽调大批士兵秘密北上的同时，却大肆整修城墙，做出一副全力以赴应对天策军第七卫进驻舒州城的样子。 庐州的动作是大张旗鼓，甚至于近乎于公开示人，杨行愍召集百姓沿着庐州府城至合肥县一带修筑了无数的碉堡和卫城，作为自己防御天策军北上的最后据点，同时命令无为等边境县城，启动积极防御策略，闹得是整个庐州附近人尽皆知。 而在颍州，他自己则对外宣称要率军南下坐守庐州起家之地，亲自对付天策军的威压，让刘威迅接手整个北境事务，将亳州、蔡州和陈州等地的军队指挥权全都接了过去，进行重新整合，多余主力兵马调往南方，只有少数大军进入全线收缩的态势。 这本是给刘威故意制造机会，提前掌控庐州军各地的军权，但是在帐前都的暗中宣传之下，成了杨行愍全力对付南境天策军露出的端倪。 不得不说在这一番谋划之下，依靠着帐前都在情报方面比起宣武军要强上一截，此时此刻无心关注南线动态的汴州众人还真被他给瞒了过去，甚至于就连敬翔都将这份情报仍在一边，转而开始将目光盯在了河中方向。在李克用这边挟持幽燕各地诸侯南下并且在关键时刻支持支持平卢军少主往事范上位，替王敬武保住了平卢军之后，大规模的联军开始源源不断开赴中原的时候，朱全忠也在全力以赴打王重荣的主意，试图分化对方和李克用的关系，从而在关键时刻将其拉到自己阵营当中，从河中方向直接进攻河东腹地，减轻自己的压力。没有人会想到杨行愍在此时会将目光从南边转到了北面，尤其是在他和钟传达成的协议传到汴州之后，甚至于汴州高层对于他的态度都放松了许多，宋州边境驻军都被朱全忠抽调的差不多了。 宣武军中反应最为敏锐的敬翔都没有觉察出来，所以真等到了文德二年十月初一，杨行愍和戴友归率领十万大军从亳州等地启程，以李神福和米志诚两人为前锋，一路北上直入徐州的时候，沿途动作神，借助于此前帐前都的掩护，直接从亳州进入自己控制的徐州东北部，然后硬是在毕师铎的眼皮子底下，拿下丰县附近的徐州地域，兵锋直逼兖州的方与县城。 这一番动作出乎所有人预料，甚至于就连毕师铎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十万大军在徐州境内横冲直撞还是让他放下了一切，紧急传讯给沿途各守军让他们严防死守，同时派人直奔庐州军而来，想要质询杨行愍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此时好不容易以一招南辕北辙之计瞒住所有人眼睛而且天策军在南线没有对他采取动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如何能够放过？面对毕师铎的使者，他根本没有给被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软禁起来，裹挟着一起迅北上，在李神福走马拿下方与之后，大军一刻不停，甚至于在临走之前还将丰县附近自己囤积的大量粮草尽数带走，直奔任城而去。 这一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操作直接给他带来了先机，兖州方向，天平军根本任何准备，任城甚至于在李神福和米志诚率军过来的时候还是城门大开，守城官兵甚至于一度以为杨行愍的兵马是天平军，直接敞开长门，任由其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进去。 李神福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任城，标志着他初期的计策顺利实施，在周边各路诸侯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拿下任城，在兖州初步站住了脚。 “主公，这个杨行愍的动作很快啊，从出兵到现在，只有短短十几天时间，就直接拿下任城，只怕下一步还会持续搅乱山东局势呢。”袁袭带着一丝笑意，朝着薛洋道：“我看可以派人告知毕师铎了，切断丰县和亳州之间联络。” “等朱全忠动了之后，再让毕师铎出兵。”李振在旁边道：“毕师铎提前出击的话有可能将杨行愍的目光在拉回来，但是朱全忠是绝对不能坐视兖州和郓州出现任何变故的，这两地是他的命脉之所在，他自己和朱瑾兄弟都结为了亲家，哪还能让别人得手？下一步除非李克用立即率军南下猛攻不止，不然的话就算是再艰难，他都会派兵东向驰援的。毕师铎只要抢在他前面拿下丰县，那么失去这条路的朱全忠就只有和杨行愍正面相持了。” “李克用的性子，这时候能有盟友他就很高兴了，所以杨行愍出击之后他肯定会加大攻击力度的。”薛洋点了点头道：“他出击兖州，也算是给我省去了一个大麻烦，从此中原各路诸侯不论胜负都无法在影响南境了，我军可以彻底放下包袱，一旦杨行愍本土被人攻击，我们就可以将第六卫和第五卫也抽调出来。” “主公对于这个刘威倒是很放心啊。”袁袭一笑，此时金陵这边在十三司沿途不间断的情报传输之下，对于中原战局走向的分析和把握十分精确，甚至于连各路诸侯的反应都提前算到了。而相比之下，汴州那边的反应就要慢的多了，而且，李克用在戴友伦离开之后就积极筹备第二轮进攻，而且动用了李存孝亲自组建起来的飞虎军参战，一都将整个濮州战场上朱珍的兵马彻底击散，若不是王彦章关键时刻率军断后，掩护朱珍逃离，只怕朱全忠就真见不到自己这位兄弟了。 这种惨烈的大战也让朱全忠无心顾及其他的是，甚至于此时他已经在筹划向朱瑾借兵了，自己的宣武军已经施展到极限了，朱珍兵败之后，濮州已经被李克用实际占领，一旦对方挥兵西进，那么和周德威率领的步军在滑州汇合的话，汴州就彻底成了前线。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设法在濮州牵制住李存孝的兵马。那么附近郓州的泰宁军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且朱瑾兄弟勇冠三军，比起自己的兄弟朱珍要强势的多。 “去告知朱瑾兄弟，就说我老哥在濮州顶不住了，让他率兵北上，救我一命。”朱全忠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李番以最快的度去郓州，和朱瑾商讨出兵之事。 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任城的变故已经伴随着杨行愍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攻击曲阜，一路朝巨野而去迅扩大，他想要的援兵这一刻只怕是等不到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乱局 “主公，吴明从山东来紧急线报，杨行愍兵不血刃拿下任城，然后兵分两路直奔郓州和曲阜而去，大有一举扫平山东之势。”吴明为了让情报以最快的度送抵金陵，甚至于直接启用了信鸽连天加夜往南，让这份注定让整个中原陷入一片混乱的情报送到了薛洋手中。 “他这一动，李克用可曾有消息传来？”薛洋看了一眼之后转手递给袁袭和李振二人，转而问道：“李克用如今兵马到了何处？” “在濮州境内，正在和宣武军捉对厮杀，朱珍已经败退，听说朱全忠让葛从周带着王茂章上去了。”向杰将另外一份情报递了上来道：“这是沈勇在汴州送来的，朱全忠派人去了郓州。” “呵呵，主公，这下中原可是热闹了，依袭之见，只怕李克用也有其他动作，搞不好，还有人会来浑水摸鱼呢。”袁袭在旁边笑道：“宣武军主力一旦在濮州和李克用形成对峙，那么东都洛阳肯定会空虚，河中的王重荣只怕会忍不住，新一轮的中原大战就要开始了。” “中原一乱，必定牵扯整个北方所有诸侯，李克用携众南下，宣武军一家独立抗衡三路大军围剿，势单力孤，势必要重新部署，从而找他人借力，如此一来毕师铎出兵北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袁袭在地图上看了看之后道：“接下来不如让毕师铎等着朱全忠来求援如何？” “如此一来可以减少我金陵干涉的痕迹，甚好。”李振点了点头道：“十三司可以秘密联络毕师铎，让他做好准备，自行决定往何处出击，不论是他往西还是往北，都无碍于大局。我想，杨行愍北上之时就考虑过自己会被人围攻，所以他此时最急迫的就是尽快拿下郓州或者兖州，大军北上大军有了稳固的城池土地作为依托，才能摆脱被人牵制之局面，从而独立作战，甚至于和留守的刘威形成相互应援之势。以刘威兵马牵制朱全忠之视线，实现和李克用南北夹击中原之态势，自己率军从容收入山东各地，开辟出新的据点。” 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道：“也好，就按兴绪所言行事，十三司密切关注中原各路诸侯之动态，随时传回金陵。”他想了想之后忽然指着帝都长安的方向道：“我想长安那边也会有人会借势，让阿六盯着朝堂，看看杨复恭和氏叔琮如何动作。” 薛洋这突如其来的吩咐让袁袭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和李振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很显然中原的这个由杨行愍引来的乱局只怕已经引来了帝都那边的局势跟着变化，甚至于唐皇原本在和杨复恭的明争暗斗都会随之生变化。 金陵对于局势的预料很快在中原前线得到了落实，杨行愍进入任城之后，几乎是毫不停歇，李神福和米志诚两人动作神，北线米志诚率军以一日一夜之行程进入巨野城下，上演抢关之战，猝不及防的巨野守军根本没办法和米志诚抗衡，后者在一箭射杀守城将领之后，三万大军马不停蹄直接冲关，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打进城中，直接拿下了杨行愍兵进郓城的这个拦路虎。 相对于米志诚这边势如破竹，拿下巨野之后开始快收拢巨野泽内的渔船，打算趁着郓州那边尚且没有反应的机会，冲进郓州的时候，李神福在率军连下邹县等地之后，兵锋和得知消息的朱瑄撞到了一起，双方在鲁城城下展开大战。 此时杨行愍自己则率军迅收复金乡等地，然后以金乡和任城为根基，建立后方基地，同时秘密给米志诚增兵，让田覠率军两万赶到巨野，和米志诚率军合兵一处，水6并进急匆匆朝着郓城而去。 这一次杨行愍是拿出了所有的气力，不仅仅亲自坐镇任城，收拾新拿下的这块地盘，清除散兵游勇，恢复地方秩序，同时紧急安排官员接管地方政务，自己还率军不间断巡逻，防止朱全忠和毕师铎的攻击，给前线的两路大军减轻压力。 朱瑄那边得到消息和李神福大战两场，却都没有取胜，他没有兄长朱瑾那般勇武，在和李神福对阵之余，被对方连败两阵，差点被对方趁势冲入鲁城城内之后，吓得龟缩不前，不敢再出城迎战，只得拼命从后方抽调援军的同时紧急朝朱瑾和朱全忠两人求援。 因为中间隔着巨野泽，而朱瑾也根本没想到南边会有人打过来，所以他在接到朱瑄求救的时候，甚至于主力兵马都被派到了濮州去协助葛从周大战李克用去了，郓城内部只有寥寥的一万多守军。 在得知兖州被杨行愍围攻之后是惊慌失措，一面将消息送到汴州，请朱全忠设法解救的同时，一面想要从前线抽调兵马南下。 但是此时米志诚和田覠两万五万大军分水6两路已经逼近了郓城附近，田覠为了掩护米志诚的水上突袭更是毫无顾忌，直接率军从西面绕了一圈，直接沿途拦截朱全忠和朱瑾的传令信使，牢牢的挡住了郓城往西和朱全忠的联络通道。 而此时南线大战的消息也终于被帐前都的暗线送到了李克用的跟前，在和戴友伦达成协议之后，李克用虽然让李存孝亲自率军攻击濮州，同时责令李嗣源统军为中路，随时应援濮州和滑州等地，大军压境逼迫朱全忠手忙脚乱应对，但是在没有听到杨行愍的动作之前，他是不敢将中军主力给压上去的。但是此时这个消息却让他十分诧异，原本以为杨行愍最多只会从亳州攻击宋州，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跳出了原本的战圈，脱离和后方的联络，一举攻入兖州和郓州。 “王爷，一旦郓州被杨行愍切断，朱全忠失去后援，必会被我等击破，王爷不能再等了。”李克修直接上前道：“不如让我率军去增援德威，逼迫朱全忠增兵华州，王爷您亲率主力汇合存孝，一举在濮州击破葛从周，如此一来两面突破，我军还可以赶在庐州军之前拿下宣武军要害之地。” “哈哈，克修你的想法不错，快去，德威那边都是步军，你带骑兵本部和新组建的李罕之的步军增援，告诉德威，一定要将朱全忠给吸引到滑州前线。”李克用此时看起来也很兴奋，连连挥舞着大手，让李克修紧急而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闻风而动 李克用此时的动作尚未引起朱全忠的怀疑，但是郓州那边的局势在米志诚三万大军从水路越过巨野泽一举出现在郓城城下的时候，就彻底恶化了。依靠水路源源不断的将巨野那边的攻城器械运过来之后，米志诚在田覠尚未赶来支援之前，就已经在攻城不辍了，三万大军摆开阵势，攻势绵延不断，打的朱瑾连出城野战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被迫在城中固守。 也幸亏郓城被天平军经营良久，城防坚固，而且城内储备多，不然的话如此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没办法依靠着一万多老弱残兵守住城防。饶是如此，在连续三天三夜不间断的急攻之下，郓城的城防也是变得岌岌可危，米志诚为了迅拿下郓城，是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日夜攻城不止，同时紧急传讯田覠，让对方率军在郓城北面梁山附近埋伏，等待天平军回援。 这一番布置是在米志诚不清楚濮州战况下预留出来对付回援兵马的手段，而此时在濮州，伴随着后方李克用的命令传来之后，李存孝率领飞虎军为的沙陀骑兵几乎是压着王茂章打，天平军数万大军在葛从周之前赶到战场，却根本无法突破鄄城防线，其兵力被迅压缩在范县附近，虽然王彦章数度出城和李存孝决战，都被对方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范县一战甚至于王彦章以一往无前之气势率军冲击李存孝的中军阵地，都被对方三招两式直接打的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自己还被对方一槊差点大落马下。 先败阵的王彦章和天平军只能固守范县，等待葛从周率军从临濮等地增援，试图两面夹击李存孝，将对方赶出濮州。 而此时伴随着濮州持续吃紧，葛从周率宣武军主力前来增援的时候，李克修抵达滑州战场，得到杨行愍切断郓州的消息之后，周德威一面汇合李克修和李罕之的兵马迅越境白马山朝着灵昌方向攻击前进的同时，还派人密集进入汴州境内，散布杨行愍北上的消息，扰乱汴州人心，自己大军云集灵昌城下，不间断攻击驻守灵昌附近的林言和费传古两人，逼迫对方不断收缩兵力，切断对方和后方汴州的联络。 至此，杨行愍突然率军北上攻击郓州的消息在宣武军境内全面传开，朱全忠是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忽然率军北上，配合李克用秘密联手，对付自己。 但是此时宣武军的境遇已经十分危险，东西两路大军被牢牢牵制在濮州和滑州境内，他自己尚且要抽调兵马前去救援主战场，如何能有兵力去救援朱瑾和朱瑄两人？而且周德威这一招十分阴损，不仅仅在暗中扰乱汴州人心，而且还在李克用没有命令之前，直接派人去给王重荣传递消息，以李克用的名义邀请对方出兵东都洛阳，企图三路夹击朱全忠，堵死对方的所有出路。 “两位军师，形势危急，如今我们该如何出手才能破解危局？”朱全忠是头皮都快抓破了，看着沉吟不语的谢瞳和敬翔两人叠声问道：“要不要我上书唐皇，让他设法出面逼迫李克用撤兵？” “李克用是筹谋良久，虽不清楚他如何说动杨行愍北上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是尽了全力了，如何肯听唐皇的命令？”敬翔对此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把长安放在眼里。不过因为戴友伦是秘密北上联络李克用的，所以此时宣武军尚且不清楚是杨行愍主动促成了这件事，不过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 “军师，长安方向上有十几万神策军，末将愿亲自去帝都，说服杨复恭出兵沿华州东进。”郑璠见到敬翔对于长安的态度极为蔑视，当即忍不住道：“若是如此，想来那李克用也要心有顾忌吧？” “糊涂！”敬翔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如今乃是生死存亡之际，不论对我军而言还是对李克用而言都是如此，他焉能听从唐皇之命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再说就神策军那点鱼腩兵马就算是来了能挡得住骑兵冲锋吗？更何况你想到拉拢杨复恭，人家便想不到拉拢王重荣堵住长安出关咽喉吗？” “你们别吵了。”谢瞳敲了敲桌子，制止了郑璠继续出声，他知道郑璠对于长安的布置，不过如今对于宣武军而言，长安方向能够借力的却是不多，要想破局还要另想它途。所以只是微微定神之后就朝着敬翔道：“子振可是有了主意？” “南边。”敬翔毫不迟疑道：“如今只有南边还能借力，其他方向无一例外都是李克用的援军，我们不去还好，一去势必会让人看出我军虚弱，从而群狼四起，平白给自己惹来敌人。” “你想借势南平王府？这不可能，杨行愍北上，等于卸掉了南平王府北线的压力，这时候他们如何愿意将对方再拉回来？再说，再说李克用和南平王府关系，关系甚好，如何在此时助我等一臂之力？”敬翔的话让郑璠脸色一白，急忙摇头。 不过此时敬翔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要不是郑璠在薛洋大婚之时临时改变主意帮着氏叔琮压制南平王府，只怕宣武军和如今的天策军关系也未必会那么差，平白让李克用捡了个大便宜。不过此时敬翔也顾不得去斥责郑璠，反而看着谢瞳道：“子明，破局之关键还在南平郡王身上，若是我军在中原败退，河东兵马进入这四战之地，与他而言也是大害，所以依我之见，南平郡王一定会出手的。” “子振之言有理。”郑璠还想说话，但是被谢瞳直接给打断了，他在宣武军中的地位最高，甚至于朱全忠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所以直接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转而朝着朱全忠道：“主公应该立即派可靠之人南下，说服南平郡王出兵庐州，将杨行愍给拉回去，如此一来才能压制杨行愍，只有压制住了他，我军才有能力对抗李克用，从而破解此次危局。” 郑璠被谢瞳这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交加，在旁边不敢再说话了，只不过那眼神之中泛起的寒光却扫了扫眼前的这两人。 不过在此时，当朱全忠将目光转向南边的时候，十三司的急训也匆匆送到了金陵，而且这一次沈勇和吴明联手送回来的情报可远远不止战场之上各路诸侯的反应那么简单。 第四百七十五章 改元 “统领，唐皇陛下下令改元了，以文德三年为大顺元年，颁布诏令传行天下。”长安康仁坊内，阿六接到暗卫传递过来的消息一愣神，随即懒洋洋道：“不过是改元而已，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统领，李顺节被加封为天武都头、领镇海节度使，加同平章事了。”暗卫见到阿六没明白过来，顿时苦笑道：“唐皇陛下只怕要对杨复恭动手了，而且这几日，李顺节频繁出没皇宫大内，拿去的可都是杨复恭的罪证。” “这个唐皇怎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阿六恍然一惊，随即一跃而起，微微沉吟之后立即道：“立即上报金陵，就说长安形势要变，唐皇打算对杨复恭动手，另外通知西川的阿贵，让他设法去查探一下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看看他在做什么，将线报送到京城。” 阿六这边飞行动，甚至于在唐皇的改元诏令下达之前就将消息送回金陵，但是依然没办法让薛洋及时掌控长安这边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李顺节在得到一系列的头衔之后实际上已经渐渐拥有了和杨复恭平起平坐的实力。神策军内，李顺节秘密联络了一帮人，在唐皇的掩护之下掌控了近畿要地，只等唐皇命令就立即下手。 而此时杨复恭和氏叔琮等一众朝臣实际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中原的局势转变上，在朱全忠被杨行愍断掉后路之后，后者的使节就第一时间来长安控告杨行愍，只不过这件事唐皇没有理睬，反而有意识的交给杨复恭处置。后者和朱全忠等人交好，而疏远李克用，所以此时长安朝廷在讨论的重点也是如何申斥李克用和杨行愍，确保朱全忠在中原的地位，无人注意到唐皇私下里的小动作。 但是阿六自从得到薛洋传讯之后就将目光盯着唐皇和李顺节，所以算得上此时此刻整个京城内部唯一一个察觉到唐皇心思和部署的人。在此关键时刻，若是不出意外，改元的诏令实际上就是唐皇要动手的信号。 “让长安的暗卫做好准备，若是唐皇事有不济，就暗中助他一臂之力。”阿六在紧急安排人手潜伏各处，准备随时帮助唐皇一把的时候，实际上皇宫里面，唐皇也已经将所有的细节都交代好了，让李顺节将拱卫宫城的神策军秘密更换成了自己的心腹部下，以防止出现意外，同时召明徐彦若和王抟等人秘密商议如何罢免杨复恭。 “陛下，既然神策军已经完成了更换，宫城安全了，那就不怕这位魏国公反复，依臣之见，陛下可放心下诏，让他出东都调节朱全忠和李克用三人之争执，将其调离帝都，如此一来他人在外，陛下就可从容收拾其党羽，将神策军彻底收入陛下囊中，从此摆脱其掣肘。”徐彦若毫不迟疑道：“如今关中李茂贞刚刚上书请求册封，必然不会再这个时候捣乱，只要我等操作得当，必能搬到这个权宦，为我大唐除一大害。” “陛下放心，末将誓死护卫陛下周全。”李顺节在旁边见到徐彦若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起身保证。他是武将出身，勇冠三军，此时更是作为主要实施者来负责驱逐杨复恭，所以他一开口顿时让唐皇逐渐舒缓了眉头，点头道：“三位爱卿，如今大唐国势就尽皆托付给你们了。杨复恭擅权，已经是内外皆知，此时正是清除他的时候，各位就依计行事吧。” 唐皇这边命令一下达，第二天徐彦若就趁着杨复恭再次召集群臣商讨如何应对中原这场越来越剧烈的波动的时候，直接开口，要求杨复恭立即前往中原调停三家之争，恢复中原秩序，同时建议唐皇，以杨复恭为东都留守，监控此次三家罢兵一事。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徐彦若和随后出列的王抟等人身上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唐皇此时居然也选择直接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中原战乱让朕忧心忡忡，而满朝之中也只有魏国公威望卓著，能够压服李克用、朱全忠和杨行愍等人，让他们罢兵一事就交给魏国公处置吧。中书省立即下达诏令，以魏国公兼任东都行营都统，负责调停三家罢兵，同时收回东都。诏令下达之时立即出行。” “陛下这是要让老臣前去东都？”杨复恭见到唐皇果断下令，甚至于根本没有和自己以及朝臣商议的意思，恍然一惊之后抬头看着对方问道：“关中形势危急，李茂贞随时有可能东出长安，陛下此时让老臣离开帝都，难保他李茂贞不会趁机——” “尚父不必担忧，李茂贞那边朕打算下令，册封其为岐国公，驻节凤翔，同时让杨守信为凤翔监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唐皇起身道：“中书省立即起草诏书，神策军派一队人马立即护送魏国公代朕巡幸东都，不得有误。” 他这边命令一下，李顺节几乎是瞬间出列结果命令，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立即亲自上前，几乎是连拖带拉将杨复恭带离了朝堂，然后派兵以护送钦命大臣的身份启程迅前往东都。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早就准备好的命令，李顺节、徐彦若等人带兵迅开始将整个长安城里外的所有神策军将领全部更换，将兵权全都收拢在自己手上，同时撤换抓捕了杨复恭数十名养子，并将对方的魏国公府彻底查封。有李顺节这位昔日的杨复恭养子出手，杨复恭在长安城内的布置根本瞒不住对方，几乎是一夕之间，直接将对方的势力连根拔起。 而且在出手的过程中，李顺节和徐彦若等人不同，为了唯恐这些和他齐名的杨复恭其他养子有机会报复，他直接带兵怒杀了上百位神策军将领，并且将抓到的杨复恭的养子也尽数秘密杀害。短短三天时间里整个长安城就足有上千颗人头迅被斩落，无数的鲜血让唐皇此次行动染上了冲天的血腥气。 “统领，杨复恭在华州地界转到南下了，朝着山南西道去了。”此时，长安这边所有人都在盯着杨复恭被迅驱逐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只有阿六这边在见到杨复恭从车架之中逃走之后皱起了眉头，转而道：“他只怕要去投靠杨守亮了，你去把消息分别送往金陵和西川，秘密将长安变动的消息也散布给他。” 第四百七十六章 金陵的反应 “主公，十三司急报，长安那边唐皇已经动手，将杨复恭给遣送去东都了，但是半路上杨复恭又给逃了，据十三司长安分部推算，杨复恭应该是逃往山南西道去了。”向杰匆匆赶到扬州的时候，实际上距离长安的这场流血变乱已经过去十几天之久，但是薛洋接到这份急报的时候还是愣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说了句向杰浑然不解的话：“还是一如此前那般波澜不惊啊，不过既然杨复恭已逃，只怕大头还在后面啊。” “告诉阿六，杨复恭前往山南西道，必然不会甘心自己就这么被解职，必然会起反击报复，让他做好准备，把消息尽快透露给唐皇，我想这个时候唐皇和那位李顺节一定不会放过他。”薛洋想了想之后最终还是让阿六出手，通报消息给唐皇，让其迅补上这一记。在薛洋的记忆里，历史上的杨复恭应该是被唐皇下旨遣送凤翔，后者不愿提出退休回老家，结果在半路上出逃商山的。 不过在如今，当大顺年提前了一年出现之后，杨复恭虽然命运得到了改变，但是按照薛洋的估计只怕还是会走玉山那条老路，也只有如今的玉山俊荣使杨守信他还能控制得住。所以在沉吟良久之后快让向杰传讯阿六，让其立即秘密布置。 “杨复恭被唐皇给解除兵权了。”向杰走后，杭州的行营内，薛洋也来到围绕着西子湖打算趁兴游湖的李稚研四女面前，将长安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遍。 “夫君打算如何应对？”李稚研见到其他三女都看着自己，微微摇头道：“唐皇出事不决，就不该放任杨复恭安然离开，此必然是来日大祸。” “若是金陵和长安毗邻，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派兵追杀杨复恭，然则此时对方只怕已经潜逃山南道杨守亮之处，我也是鞭长莫及。”薛洋苦笑道：“所以只能将消息送到唐皇那里，后续之事，能够干涉的已经不多了。” “稚研，长安的皇家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又不是成儿坐镇朝堂，你管那么多作甚？一切交给夫君就是。”杨若兰在旁边美目之中泛起一丝别样的神采，泯然一笑道：“如今我们还是看看趁着冬日去游湖吧？” “说的也是，夫君，我如今是你的王妃了，这军国大事，你如何处置也不用在乎我的感受。”李稚研一笑，转而走到薛洋身边，靠着对方笑道：“长安之事，自从稚研南下金陵之时，就和我无关了。” “就是，夫君，你去处置大事吧，我们姐妹还要游湖呢，刚刚我让南岳去找了一条画舫。”陈潇潇也不希望李稚研再为长安的事情操心，所以瞥了一眼薛洋，拉着李稚研匆匆离开，沿着西子湖白堤漫步而行，将薛洋留在了原地。 杭州这边薛洋放下了心思的时候，金陵那边袁袭也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当即着手让向杰去布置的时候，十三司的另外一份情报也匆匆送了过来，李番已经进入舒州地界。 “这个李番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南下了，一路上还敢把朱全忠的节仗给竖起来？”袁袭悄然皱眉，随即道：“只不过如今朱全忠那边也应该收到长安的消息了，那个氏叔琮一定不会忘记在此时帮助朱全忠在朝堂之上捞好处，说不得这件事吃亏的还是李克用。” “军师，主公南下杭州，摆明了想要避开这个李番，结果他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会让所有人都会把目光集中到我金陵上面来，那到时候主公的筹谋岂不是都要落空了？”向杰在旁边怒道：“要不要我让十三司去派人假扮杨行愍的杀手去刺杀他一下，将水搅浑？给杨行愍一点信心？” “主意倒是不错，就是容易让别人看出来。”袁袭皱了皱眉，不过随即笑道：“看不看的出来都一样了，这个李番，你就算是不刺杀，难不成那杨行愍就不知道我们的打算吗？去安排一下吧，不过别真把人给弄死了，留着他的性命来金陵，不过毕师铎那边可以稍作安抚，让他别去管杨行愍在北面的动作，一心一意去打刘威，那是个软柿子。” 袁袭的话让向杰捂嘴偷笑，刘威可是杨行愍手下的第一号大将，这些年杨行愍的地盘有一半都是刘威率军打下来的，在庐州军中，他的威望所有人都信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被杨行愍留下坐镇大本营，结果在此时却被袁袭说成了软柿子。这要是让杨行愍和刘威本人听到，估计会被活生生气死不可。 不过向杰这边也没多言，反倒是迅下达命令，一面让人去徐州联络毕师铎的同时，暗地里调集暗卫，在对方过江的时候假扮水贼，直接将李番的行船给劫持了，而且还一路往西，直接深入大别山境内。 李番无端受此一劫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之后，身边的其他护卫已经尽数被对方下手击杀，只有他自己一人从大别山深处逃出，在艰难跋涉数天之后才走到舒州境内，以自己的节仗通报舒州官府，请求庇护。 而他这几天的拖延，也让袁袭这边飞调整了部署，十三司更是将李番被人袭击的消息迅散布了出去，并且责令水师沿江搜索可以人等，将声势迅闹大，也飞传到了朱全忠和杨行愍的暗线手中。 “军师放心，我十三司安插在他们两部内部的暗线已经收到消息，各自上报了。”向杰是得意洋洋，浑然不觉自己这一招有多损，差点直接害的李番在大别山内部被野狼给吃了，反倒是朝着袁袭笑道：“现在李番只怕八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蠢笨？”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之后直接没好气道：“十三司关于陈州等地刘威的庐州军布防图送给毕师铎了吗？再准备一份，不过不要那么精细，要在关键的地方出现错漏，不要让人察觉出来的错漏。” “军师打算给朱全忠送礼？”向杰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至少不能让李番空手而回，否则的话朱全忠只怕还真扛不住。” 他是匆匆而去，围绕着袁袭的吩咐迅调动人手篡改地图的同时，研究怎么给朱全忠下套。而袁袭这边也快收到了舒州那边转来的消息，李番这一次在舒州官府的护送至下，终于平安无虞抵达金陵下关码头。 “去通知严先生，就说今晚王府摆宴，让他带几个人过来随我一起会客。”袁袭微微一笑，转身出门让人去找严明的同时，也飞让人去杭州报讯。 第四百七十七章 舆图玄机（上） “李长史，你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如此狼狈？”南平王府内，袁袭等人见到李番的时候，大吃一惊，饶是他和向杰是心知肚明，知道对方的遭遇就是自己人下手的，但是见到眼前李番这副模样还是暗自咂舌。对方虽然重新梳理过形容，但是那种经过大难之后仓皇逃生的感觉还是一目了然，甚至于身上几处受伤的同时，连官服都是南平王府制式的，想来是几日几夜在大别山内跋涉之余，本身早已经损坏，不得不更换了南平王府的官服。 “袁军师，一言难尽啊！”李番苦笑不已的同时，见到袁袭等人脸上的惊诧似乎并不是刻意装扮，顿时心头也暗自松了口气，转而道：“下官途经大江之时遭遇水贼了，被强行劫夺到了大别山之中，幸好手下护卫拼死相救，才侥幸得以脱身，实在是没想到在南平王府治下，居然还有如此猖獗之贼人，居然打劫过往使者。军师，这非当是在藐视郡王的威严，更是在欺辱我东平王府啊。” “李长史放心，此事我已知晓，会立即派人去严查，确保给长史和东平郡王一个交代。”袁袭摆手，亲自将其扶到了客座上之后笑道：“贼人如此猖獗，只怕不是寻常盗贼所为，我天策军水师常年在大江之上巡逻，若是一般贼人从西面东进作乱，肯定早就被水师盯上了。” “军师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为之，针对的就是李长史？”严明在旁边一句话让李番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了不少，转而朝着袁袭道：“不知郡王如今人在何处？下官奉命前来，是代我家主公有要事求见王爷，还请军师助我通报。” “李长史来的不凑巧，我家主公如今陪着四位王妃南下杭州游玩去了，已经走了快半个多月。”严明在旁边笑道：“如今王府中军政大事尽是军师在处置，长史要不要等待下月中旬，我家主公返回之时再见如何？正好严某也是久闻长史学富五车，想要就近请教一番，” 严明的话让李番终于忍不住了，这件事若是薛洋不在场，就算是袁袭只怕也根本无法点头，而等他想要追问前往杭州亲自拜见的时候，却被袁袭和严明联手给挡了下来，直接言明薛洋此行南下乃是陪着王妃游玩，金陵这边很少去打搅对方的兴致，而且两人信誓旦旦有事可以直接询问袁袭。 这种软钉子让李番根本无法招架，甚至于让自己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上，若是合盘托出自己的来意，对方只怕一时半会根本不会给出答复，可是自家的事确实已经火烧眉毛了，出之前朱全忠甚至于已经亲自前往滑州坐镇，他必须尽快设法拉着天策军从南边出击，将杨行愍重新拖回颍州等地，好解除自己的危机。可是如今的他如果继续不想说明来意，由着眼前这几人打官腔你一句我一句，只怕自己真要等到半月之后了，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整个中原局势大变。 所以李番是左思右想，在宴会之后直接拉住了袁袭，直接告知了对方如今中原的局势变化，他是不相信金陵对于北方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局没有反应的，所以直接开口道：“事态紧急，还请军师务必转告郡王，就说我家主公和宣武军亟待郡王解救，确保中原局势不要彻底糜烂，而让杨行愍做大，让异族胡虏占据中原之地。” 李番这番话算是将自己的底都交代了出来，他也知道在眼前这位天策军的席军师面前，自己也无法隐瞒什么，索性直接开门见山，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好印象。 李番的话让袁袭皱了皱眉头，转而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就算是我天策军有心相救，我军主力皆在南境作战，短时间内只怕难以抽调北上。那杨行愍既然敢入中原，想来做好了一切准备，若筹谋不当，只怕解不了东平郡王和宣武军的急，还会将我天策军拖在北境，从而两头失措。李长史可能不知道，杨行愍此前和镇南王钟传相约联手反击我天策军在南境之行，想来这也是他出手牵制我天策军的手段，我军万万不能上当，否则岂不是给了钟传可趁之机？” “袁军师，可是我宣武军如今危在旦夕，还请军师设法说服郡王出手相救，我家主公愿厚礼相谢，若是打败杨行愍，其治下土地城池，皆归郡王所有，如何？”李番眼神之中透着急切，直接朝着袁袭连连拱手。 “这样吧，李长史把这张中原舆图先带回去交给东平郡王，本官也顾不得其他了，设法帮你上报我家主公，你看如何？”袁袭从案几上拿出一张卷好的图册交给了李番，起身笑道：“李长史也不要着急，那杨行愍如今不是还在郓州吗？可以让朱瑾和朱瑄兄弟就地坚守，他孤军北上，难以持久，想来一旦在坚城之下，屯兵良久，攻而不克，自然会退兵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李番目瞪口呆，不明白对方到底意图何在，但是如今薛洋不在金陵，他也只得当作袁袭的回旋之举，在再三央求之后，匆匆离开。 “可有宣武军的最新消息？”袁袭在李番走后，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直接叫来向杰问道。李番此番游说和往常大为不同，甚至于可以说借着实话实说的由头在反客为主，他在摸不清朱全忠真实处境之前，甚至于连刚才那份准备好的中原舆图一开始都没打算给对方。 “朱全忠日前已经启程前往滑州坐镇，并且带着朱珍一起，有可能要拼死一搏了。”向杰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道：“至于郓州方向，杨行愍急攻郓城不止，同时让田覠横扫郓州其他各城，大有一举拿下郓州之势，兵锋鼎盛，锐气正盛，势不可挡。” “那看起来这不像是敬翔和谢瞳联手拉我们下水了。”袁袭点了点头，沉吟半晌之后道：“明日一早那李番必然再来，到时候你就拦住他，点拨一下，给他打走。” 向杰明白袁袭的想法，很快匆匆而去。而第二天早上，李番也果然早早在南平王府门前等待，甚至于连主掌民政的严明都被对方给拉住了。 “李长史，军师说了他今日有事，要离开金陵，不敢耽搁宣武军的大事，还请您返回汴州，将舆图交给东平郡王。”向杰的出现让严明松了口气，直接将李番交给了对方，自己匆匆而去。向杰倒是一脸的笑意，带着李番边走边道：“李长史可曾看过那份舆图？那是此前我家主公临行之前绘制的，想来对宣武军而言，也是一份不小的助益。” 第四百七十八章 舆图玄机（下） “舆图？一份舆图有什么玄机不成？”李番不是军政人才，所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向杰道：“不知袁军师何时返回？薛郡王在杭州陪同王妃，不知能够通报一声，想来薛郡王一向以国事为重，肯定会知道——” “李长史，该说的末将都已经说过了。”向杰直接摆手道：“李长史只要回去将这份舆图转交给东平郡王或者敬翔，自会明白。我天策军如今主力都在南境作战，无法抽离，所以能帮到你们的就只有这些了。那杨行愍不过是苔藓之疾而已，你也不要过分紧张。” “向将军，这是什么话？如今我宣武军上下已经朝不保夕，否则本官也不会千里迢迢南下求助于郡王，您这三言两语是要打我李番回去不成？”李番被向杰这明显的敷衍之词说得有些恼怒了，当即道：“我家主公念及和薛郡王有过共同对抗黄巢之友谊，特意让下官南下恳请郡王施以援手，我宣武军上下必然感激不尽，但是将军此言，难道就不顾及你我两家之情义？” “情义？李长史不是在说笑吧？”向杰看着对方目光也渐渐变冷，转而道：“若不是我家主公和军师明大义之所在，只怕今日连这份舆图都不会给你。你们宣武军和我南平王府还有情义？宋州偷袭我军在前，金陵城中，我主公大婚，贵军的郑璠郑大将军，帮着氏叔琮都欺到我家主公的大婚仪典上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情义？” “你！”李番被对方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转而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当天在试图前往杭州却现被人监视之后只得无奈启程朝北而去。 “这个李番还真是有一股死缠烂打的劲头啊，若不是我提前部署人手就在驿馆外面守着，说不得还真让他给冲到杭州去了呢。”向杰在得到消息之后来到袁袭跟前笑道：“军师，你就不该给他什么舆图，让他空手回去多少，反正毕师铎那边一动，以敬翔的眼光自然能看得明白，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要是什么都不给，人家愿意走吗？”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之后也跟着笑道：“不过这个李番临行之前想来是得到了子振的指点，所以也有些准备，只不过子振那个人和子明不一样，老是喜欢走捷径，这有时候就是缺少点堂堂正正的气势，落入下乘不少。” 向杰一听顿时不说话了，八成是袁袭想借着这份舆图和敬翔斗法，这种事情他可参与不了，所以很自觉的在一旁问道：“如今要不要让毕师铎动手？” “你把这份舆图也给毕师铎送过去，然后告诉他，一旦李番返回汴州立即动手。”袁袭重新掏出另外一份舆图卷轴递给向杰，一脸的笑意。 “军师，这舆图和李番的那一份？”向杰有些迟疑，但是袁袭却直接点头道：“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份，别管他，算是给毕师铎一个臂助吧，上面有我和主公给这次毕师铎出兵规划的路线，不论往北还是往西都做了标注，他一看便知。” “得，军师，我马上去办。”向杰对于袁袭这种近乎于恶作剧一般的想法也是无奈，随即匆匆而去。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的是，在这两份除了路线不一样，其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舆图里，袁袭的谋划到底是什么。而等到李番怒气冲冲直接返回汴州黑着脸将其交给敬翔的时候，后者却和谢瞳一看就直接当场明了。 “长史，你还真是带回来一份大礼啊。”敬翔的话让李番有些不解，相对于他的那种说话高深莫测，李番直接朝着谢瞳看了一眼，见到后者跟着点头才开始放下怒气询问根由。 “薛郡王好谋算啊。”敬翔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但是转而朝着谢瞳笑道：“子明兄，既然金陵已经有了布置，那我们也不要管了，我马上去滑州，设法助主公一臂之力，挡住周德威和李克修，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军师，这子振的话？”李番还没明白过来，所以在敬翔匆匆离开之后转而朝着谢瞳问道，后者才是宣武军的主心骨，而且为人厚道，不像敬翔那般难以相处。 “薛郡王以一份舆图告知我们，他对中原如今的战局了如指掌，而且做了部署，不日我们就有援军出现了。”谢瞳此时紧皱的眉头也一下子松开，点了点头道：“而且正好打在了我军如今力所不及之处。能提前布局如此，是真的把中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啊。此等人才在，只怕以后我们宣武军的日子未必好过。”他和敬翔不一样，所思所想着眼点都非常长远，此时已经开始思索将来了。 “幸好，在金陵未曾得罪过那位袁军师。”李番吓了一跳，自己之前还打算将这份舆图给扔了，现在看来还真是险些误了大事。不过此时他是不知道，几乎是他前脚进入汴梁城，后脚十三司的暗卫就紧急朝着徐州的方向而去。袁袭和薛洋联手布下的第二枚棋子在此时也迅落下。 毕师铎早就准备就绪了，只等着金陵那边松口才敢放心出击。他和杨行愍不一样，虽然同在淮南道的北面，时刻需要应对天策军北上，但是杨行愍选择提防，一心一意想要摆脱天策军的掣肘，而毕师铎却很明显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至少自己如今的这种附庸地位，让朱全忠和杨行愍等人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一旦攻击徐州，那几乎就等于攻击淮南道一般，金陵那边的手段肯定层出不穷。 “请尊使放心，我马上出兵。”毕师铎在十三司信使进入徐州之后，当即第一时间接过了这份舆图，随后摊开之后大喜过望，连连朝着南边拱手。对于汴州的宣武军而言，这份地图可能只是薛洋的一个心思，但是对于他来说，确实十足十的谋划了，几乎是一份舆图就将他的所有部署全都谋划好了。甚至于毕师铎本能的觉得，只要按照这份舆图进军，自己就根本不需要在做什么部署，一切都有人给自己提前想到过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借势 “主公，朱全忠只怕要南下，不然的话他无法破局。”袁袭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濮州战场，李存孝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天平军和宣武军的两路人马，等到李克用主力一到，势必会更加艰难，到时候天平军若是回援郓州，只怕整个濮州战局会瞬间崩坏。而濮州战事不解，宣武军就无法应对周德威在滑州的攻势，滑州之后那可就是汴州本土了。” “他要借我们的势，只怕有人也要借他的势呢。”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道：“军师看看长安的动静吧，唐皇只怕这一次是铁了心要除掉杨复恭了，连人手都找好了，这个李顺节还是杨复恭的养子呢，只怕此刻对方也在打着除掉杨复恭自己上台的打算，所以才会和唐皇一拍即合。”伴随着阿六那边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回金陵，长安的动态如今在金陵薛洋他们三人面前也一览无余，杨复恭固然是接着关中的局势和李茂贞步步紧逼而牢牢牵制了唐皇的手脚，逼迫对方不得不依靠自己才能维持目前的局势，反过来唐皇也是如此，趁着李茂贞牵制了神策军大部分兵力的时候，暗中找到了李顺节，以此来对付杨复恭。 不过此时中原战场的动静传到长安，唐皇立即趁着杨复恭和朱全忠交好，选择帮助朱全忠的机会，暗中加紧了步骤。这个办法至少在远隔千里之外的薛洋等人看来，并没有多大疏漏，只要杨复恭不是察觉李顺节的动向，倒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只不过长安这边借势朱全忠，已经不足以影响到如今中原的态势，甚至于可以说如今天下所有诸侯的目光集中的方向也不是关中，而是中原。这场大战不论谁赢了，都会造就中原各大诸侯势力的重新划分。在杨行愍率军不管不顾加入进来之后，中原乱局之走向已经越的不可预测。 “军师，若是宣武军使者前来金陵，就说我近日已经陪王妃前往杭州小住，你负责拦住他们。”薛洋在稍微沉吟一会之后朝着袁袭道：“同时让舒州的第七卫做好准备即可。中原如何动作都不能影响我军既定之方略，如今收复江南只剩下钟传这最后一股势力，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主公放心，交给微臣。”袁袭很明显瞬间明白了薛洋去杭州的目的，顿时哈哈一笑道：“不如让兴绪去舒州一趟吧，就地指挥前线三部兵马适时而动。” “可以。”薛洋点了点头笑道：“朱全忠如今是风雨飘摇，这个冬天只怕很难度过了，我等三人还能看着他在中原折腾，倒也算是别有一番趣味。让十三司在徐州做好准备吧，我们不动，但是要给毕师铎一个机会，养了他这么长时间，也该出去试试自己的锋芒了。” “主公放心，这对于毕师铎来说，也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他不会看不到的。”李振微微一笑，转而道：“主公南下，正好给我们的大总管说说亲，他常年在南境，别耽误了和马家大娘子。” “交给我。”薛洋哈哈一笑，将这件事接了过来。这番轻松的场景倒是和此时汴州完全不同，甚至于在李番迅南下朝金陵而去的时候，朱全忠还竭尽所能拼凑了一支两万人的兵马赶赴葛从周帐前听命，希望能加强一份力量算一份。 不过朱全忠在南下求援的时候，实际上李克用在抵达濮州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还有一位该死的盟友尚未入局，所以在周德威之后再次派人进入河中，游说王重荣南下。他此时倒是没有觉得自己会打不赢这场大战，而是觉得让王重荣孤立在外的话，若是再关键时刻抽冷子打自己一记，搞不好真的会被他一人将整个战局给颠覆了。所以本着能拉着对方一起下手总比被朱全忠拉过去要好的打算，开始将目光瞄准了河中方向。 李克用的想法此时杨行愍是无心去理会了，甚至于在得知对方率军前出濮州之后，杨行愍就迅给李神福和米志诚下达了死命令，年前两路大军一定要突破郓城和鲁城防线，要赶在朱全忠的反击到来之前拿下这两州，然后以此来和周边的各路诸侯周旋，同时趁着毕师铎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着令刘威再次派遣兵马进入金乡地区。 如此一来，李神福固然是在鲁城打的朱瑄连夜逃回曲阜，试图从后方增派援兵前来抗击李神福的进攻，而米志诚那边在天平军无法回援，而李克用大军南下，李存孝甚至于亲自转到范县方向的时候，直接让田覠率军从梁山回身围攻郓城，并且分兵在此时迅扫平了郓州东北方向的寿张、须昌和宿城等地，在短时间内迅将整个郓州打的就只剩下郓城一座孤城。 而且和李神福那边猛攻曲阜不同，米志诚在收复这些县城之后，迅派出士兵出安民告示，除了任用自己携带来的文官主政之外，还分别留用了几个县令，将其收入囊中，如此一来地方迅恢复之后，解除了后顾之忧的他更是集中大军再次投入到郓城攻坚战之中，和朱瑾的兵马昼夜厮杀不停，并且同时切断了朱瑾和天平军主力的所有联络，亲自让帐前都和自己的亲卫队一起，在运城外围昼夜巡逻，防止对方的信使越城而出，往范县送信。 杨行愍的这两路大军在战场之上打的如火如荼，而围绕着他和李克用的这一次联手行动，在朱全忠和李克用的信使分别前出之后，河中方向王重荣也终于动了起来，虽然李克用和前线的周德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河中兵马再次出击华州，围攻韩建确实一个积极地信号，很显然不管对方最终如何，打下华州之前，河中兵马都不会参战。 这个举动让李克用满意，而朱全忠也是吓了一身冷汗，急忙让张全义设法联络韩建，让其死守华州，避免出现河中兵马趁势前出，攻击东都洛阳。而在安排完这些之后，朱全忠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李番身上，期待对方能如敬翔所愿，撬开南平王府的大门，拉拢这位天下第一诸侯参战，为自己解围。 第四百七十九章 突变 “启禀军师，毕师铎已经动了，连夜率军从徐州出，往西进击永城。”向杰的情报送到金陵的时候，实际上毕师铎的兵马已经开出了徐州地界，朝着永城而去。如此一来徐州兵马也正式介入到杨行愍一手搅动的中原乱局之中。 “永城？那看起来毕师铎是知道我们的心思，所以选择了西进方向了。”袁袭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去通知兴绪，告诉他别再舒州待着了，大局已定，还是回金陵吧。同时把这个消息上报主公，我想主公如今的目光应该也在毕师铎他们几个身上打转呢。”因为杨行愍骤然掀起的中原乱局，天策军高层这边甚至于直接将南线战事扔给了6翊独立处置，不管不顾，直接盯着中原不放。此时看到毕师铎如约朝着亳州而去，大松一口气的袁袭也开始将消息迅送往杭州和舒州两个方向。 毕师铎在徐州的动作瞒不住一州之隔的郑璠，所以几乎是对方出现在永城附近的时候，这个消息也被送到了汴梁城内。只不过和敬翔惊喜若狂的表情不同，谢瞳却在旁边沉吟良久，眼神之中隐隐然有着一丝忧色。 “子明兄勿忧。”敬翔看着对方笑道：“亳州南面是颍州，那是杨行愍庐州军的根基所在，而西面则是陈州和蔡州腹地，毕师铎一旦拿下永城关隘，则庐州军局势必然崩坏，那到时候杨行愍也就只有回援一条路可走了。” “未必吧。”谢瞳的眼睛在地图上扫了又扫，但是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话。如今的宣武军上下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绝对不能够再出现变故，否则士气一泄，则大局更难支撑。所以他随后迅让郑璠把这个消息送往滑州和濮州前线，通报朱全忠和葛从周的同时，开始安排人手迅在汴州和宋州等宣武军控制的核心地带大肆宣传毕师铎攻击亳州一事，想方设法扭转如今汴梁等地百姓的恐慌，借以稳定人心。而且为了让民间迅恢复下来，谢瞳直接让郑璠将毕师铎的兵马改成了天策军，借助于如今这个天下第一藩镇大军的威慑力，来帮助自己安抚百姓。 如此一来，汴州等地的民心自然是很快稳住了，在郑璠的解释之下，南线杨行愍老巢被攻击之后，郓州等地的庐州军主力兵马自然是待不住了，一旦其南撤，腾出手来的天平军也就可以协助自家兵马抗击李克用的沙陀骑兵了。 这个举动几乎是一举扭转了此前宣武军被三路围攻带来的士气低迷和百姓恐慌，并且让前线的大军也跟着稳住了势头，甚至于在濮州，天平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个都非常兴奋，在郑璠的鼓吹之下，甚至于很多人都在畅想杨行愍撤退之后，自己率军尾随追击，打破庐州兵马的事情。 而身处永城外围的毕师铎很显然也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所以拿出了全部的气力全力攻城不止，大军四面围攻，日夜不停，直接摆开了一副急攻永城的架势。 “都统，永城只怕支撑不了几日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出兵增援永城？”安仁义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一份帐前都的情报递给刘威急促道：“永城乃是亳州东北关隘，一旦失手，整个亳州东北的临涣一带都会无险可守，到时候局势糜烂之下，甚至于连亳州府城都保不住啊。” 其实也容不得他不着急，杨行愍抽调主力兵马北上之后，他和刘威留守的大本营实际上就没剩多少兵马，甚至于是在杨行愍第二次增兵的时候他就曾激烈反对过，但是刘威当时出人意料的点头同意，让他没办法阻拦。结果此时，毕师铎大军来袭之后，自己根本无法应对。 “我此前让你做的事情你都做好了吗？”刘威此时却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一般，直接开口问道，只不过那表情之中的凝重还是吓了安仁义一大跳，急忙点头。 “那好，让帐前都立即传令亳州等地官府，带领百姓、粮草和兵马南撤或西侧，我们让开亳州。”刘威此时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疯狂的表情，冷笑道：“既然所有人都在算计我们，那也好，我也来摆一个局，放空亳州，让毕师铎进来，我就不信，毕师铎拿下亳州之后，不会让整个中原的乱局再添一把火。” “放空亳州？”安仁义有些傻眼，但是刘威脸上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却让他无法再拒绝，只得咬牙点头。 不过后者此时却忽然道：“放空亳州那是腾出一块战场，到时候所有有心思的人都会来此战场，我们就守住四角，等着最后谁能决出胜负而已。你马上去陈州，汇集陈州、蔡州所有兵马，竭尽全力防守陈州之亳州要害，亳州我们可以丢，但是陈州绝对不能，知道吗？” “都统放心，我在陈州在。”情况紧急，安仁义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而去。而帐前都的命令也随之从颍州快出，直奔亳州各地，刹那间，一场涉及到整个亳州的大撤退开始迅开始。 刘威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等于宣告庐州军彻底放弃了亳州这块地盘，在后方兵马百姓和钱粮源源不断的南撤和西撤之后，整个亳州几乎是十室九空，瞬间变得荒凉起来。 他的这个做法无疑让原本就混乱的中原战局再次突变，甚至于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起来。如此一来在毕师铎拿下永城之后甚至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前进，危机之中只得将消息告知天策军，请求金陵方向给予他指点，同时让留守徐州的李师悦做好准备，万一在亳州无法打开局面就立即挥军北上攻击杨行愍亲自坐镇的金乡地区，执行袁袭给他规划好的北上路线。 不过此时不需要他派人汇报，十三司的急报几乎是跟着从舒州返回的李振一起快进入金陵，而且相比较毕师铎的消息，十三司暗线送来的更加详细，连刘威具体放空亳州的步骤都详细列举。 “军师，你这两位老乡那可真是了不得啊，都是善于乱中取胜的高手啊。”李振见到袁袭沉吟不语，转而笑道：“军师打算放他们一马吗？” 第四百八十章 应变 “兴绪是有主意了？”袁袭原本还在盘算，但是此时听到李振的话之后顿时眼前一亮，随之笑道：“这北方的事来都是你负责的，有什么主意赶紧说，不要卖关子。” “军师都想到了啊。”李振难得的开了句玩笑，随即肃然道：“刘威想要放空亳州，引来更大的乱子，那就随他，亳州距离宋州只有一墙之隔，要担心那也是汴州的那两位担忧，我们可以让毕师铎往南突破，占领亳州中部，切出一块地方来，隔开和宣武军的宋州地带，难不成子振他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可以让王成率军再次北上蔡州，我们占领上蔡等地。”李振一指蔡州方向笑道：“亳州可以放空，但是陈州和蔡州等地，刘威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只要王成一动，刘威必然察觉，到时候也就解了宣武军的困境了。” “兴绪啊，你这可是把子明和子振两人往死里逼啊。”袁袭哈哈一笑，转而朝着向杰道：“就按照兴绪所言立即通知毕师铎，让他不要管亳州府城，既然刘威给他送礼，那就收下就是，占领亳州中南部，隔开和宣武军的距离。” 金陵方向，在薛洋带着陈潇潇四女返回的时候，袁袭和李振就已经飞做出了应变措施，得到指点的毕师铎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即行动，放弃亳州府城不管不顾，率军从永城南下临涣，然后率军往西急进，在刘威撤出了几乎所有的兵马之后，整个亳州中南部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其全部拿下，一时之间徐州兵马在亳州肆虐，声势大振。 而也几乎在同时，得到十三司快马传讯之后，王城的第六卫迅出上蔡等地，将直接切断了蔡州南部靠近安州等地的地盘城池，虽然王成没有任何声张的意思，但是天策军亲自出动，三万多大军囤积在蔡州境内，这本身就是对外释放出自己的信号。 如此一来，在刘威放空亳州之后，天策军这边也开始参与进来，让整个中原的局势再次向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甚至于这个消息传回汴州的时候，直接让谢瞳呆了半晌。 “这个刘威和毕师铎，还真是处处都在给我们挖坑啊。”敬翔皱眉不止，不过随即道：“子明，你怎么想的？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后手，该是到了下决断的时候了。” “你想怎么办？”谢瞳是心头悚然一惊，他知道敬翔在说什么，但是此时而言，这么做一旦操作不好无异于是在自断根基，而且他不能保证能不能成功，甚至于从如今的局势来看，刘威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形势危急，不得不为。”敬翔叹了口气，不过再见到谢瞳没有继续说话之后，知道对方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思，只不过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不过敬翔倒是很有信心，在见到谢瞳没有阻拦之后亲自前往滑州前线，找到朱全忠之后将自己的谋划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转而继续道：“主公，如今形势危急，我军无法兼顾两面，还请主公下决断，不能再迟疑下去了。” “放弃濮州？”朱全忠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有些呐呐道：“濮州一旦失手，那我军下一步该怎么办？” “收缩防线，往南撤到曹州境内，以离狐为根基，集中泰宁军和我主力兵马构筑第二道防线，拉开和沙陀人的距离。”敬翔目光闪动，但是此时的朱全忠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反倒是指着郓州方向直接道：“那朱瑾那边如何处置？” “放弃郓城，让他率军突围去兖州和朱瑄汇合，合力守兖州，然后等待我军反攻。”敬翔毫不迟疑道：“郓州地域狭小，虽然人口稠密，地方富庶，但是无险可守，境内还被巨野泽弄得支离破碎，根本无力承担防御庐州军的大任，为今之计还是设法联络朱瑾，让他趁着杨行愍还未曾拿下曲阜之时，赶紧率军突围，然后迅疾朝曲阜而进，变成援军，打败庐州军北上偏师，从而稳住兖州，给我们在东面提供一个支撑点。” “我设法说服朱瑾。”朱全忠此时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在敬翔的话落下之后就匆匆而去，而后者却直接拉着张全义走到了一边，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 “军师，这能行吗？这岂不是给自己招惹强敌吗？”张全义只是听了几句就吓了一跳，转而看着对方直接摆手道：“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啊。” “你放心，我没让你率军出击，你只要给我守住滑州和东都就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办。”敬翔看了一眼张全义，见到他艰难点头之后匆匆而去。他此时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在朱全忠的紧急信使跟着郑璠的暗卫匆匆前往郓城的时候，敬翔也紧急赶赴葛从周所在的大营，他需要亲自坐镇东面负责劝说葛从周，如今的宣武军内部，也只有这位智勇双全的头号大将适合执行自己的谋划。 敬翔的办法到底是什么此时除了谢瞳没人知晓，甚至于连张全义也只知道其中一部分，但是在宣武军快调整的时候，实际上在北面李克用也收到了中原尤其是亳州这边生的事情。 毕师铎的主动出击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背后有金陵方面的影子，所以李克用对于薛洋在此时的举动是有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的，只不过如今他手下两路大军进展都不错，再加上杨行愍在东线也是捷报频传，局势大好之下他也没多少心思去管南边的事情。 只不过他不过问，周德威却对着6续送过来的情报皱眉不止，他倒不是在想毕师铎的反应，而是对于刘威放空亳州隐隐然有些不安，在沉吟良久之后，也定了定神，转而找到李克修，和他商议起了应对之策。 “德威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设法抽调一支兵马？要干什么？”李克修看着对方怪叫道：“如今河东也没多少兵力可以抽调了，能带来的都上了战场了，你要干什么？” “应对变局。”周德威苦笑道：“南边的动静虽然和我等隔着宣武军的地盘，但是有句话叫做牵一而动全身啊，这种涉及到整个中原战场变动的方略，我们不能老是被动的被人拨来拨去，我们也要主动参与进去，从而为我河东争取一个有利的态势。”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以退为进 “军师，如今我军刚刚稳住阵脚，一旦撤退后果难料啊！那李存孝可都是骑兵，后面还有李克用亲自率河东主力兵马为后援，一旦察觉我军后撤，骑兵上前一冲，我军如何抵挡？更何况还要筹谋接应泰宁军跟着一起南撤？”濮州临濮城外宣武军构筑的堡垒里，敬翔的话让葛从周皱眉不止，若不是对亲自过来，葛从周根本不相信这种自乱阵脚的主意会是敬翔出的主意。 不过此时敬翔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拉着对方仔细说了半晌之后后者才渐渐点头，但是随即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我军一退，整个濮州构筑起来的防线岂不是要拱手让给李克用了？” “不撤还能有什么办法？”敬翔此时也有些无奈，站在他身边道：“从周，如今我军难以两面兼顾，只有往后撤退，放开濮州，缩短战线，让泰宁军替我等守住东北面，然后你率军星夜兼程，前往滑州，秘密汇合主公之后不惜一切代价先打掉周德威和李克修，如此一来才能实现翻盘，知道吗？” “我明白，我来设法联络泰宁军，让王彦章秘密率部南下，直接朝离狐撤退。”葛从周叹息一声之后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匆匆安排信使传达命令，自己也调集兵马开始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敬翔没有干涉葛从周的部署，对方的心思本来就非常缜密，而且战场指挥也不是他所擅长的，他来的目的就是说服葛从周南下，放开濮州，分散李存孝兵马的同时，将对方吸引在东面，甚至于他已经做好了连曹州也舍弃的打算。只要东面能让泰宁军独立支撑起抵挡沙陀人南下的重任，那么才能够打一个时间差，调动葛从周这支生力军加入滑州战场，从而解决掉目前宣武军的困局。 这是敬翔在看到南线毕师铎放开和宋州的接触，转而攻击亳州中南部之后明白过来的，宣武军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一点了。 葛从周的动作很快，在信使紧急返回之后就主动出城挑战，将李存孝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王彦章在鄄城也快和泰宁军率军突围，从鄄城西南冲出了沙陀人的封锁，大军不管不顾，趁着李存孝移兵和葛从周的主力兵马争锋的机会，率军快南下，直接冲入离狐城内，然后就地组建第二道防线。 王彦章在离狐城中让泰宁军守城，自己回过身来之后直接和李存孝手下大将高思继大战一场，双方在离狐城外的动静甚至于在随后不久直接传到了临濮城外的李存孝耳中。察觉到自己被耍了之后，李存孝是怒不可遏，率领飞虎骑兵连续不断的对葛从周动突袭，三日内连破葛从周设下的三道防线，兵锋直逼临濮城下。 这一仗，葛从周亲自上阵都未能挡住李存孝冲锋的势头，在他的亲自率领之下，以飞虎骑兵为，数万沙陀骑兵呼啸而起，葛从周的步军防线根本拦不住对方冲锋的马蹄，虽然临阵连续射杀了十几名沙陀将领，但是依然挡不住这犹如潮水一般的攻势。若不是葛从周治军严格，手下兵马大多都是改变了大齐的虎狼军，只怕根本就不是李存孝的对手。饶是如此，葛从周和敬翔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料到对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威力这么大。 不过此时而言，虽然葛从周败退至临濮城内，但是王彦章那边却已经安全撤出，而且在离狐站住了脚，高思继虽然颇有李存孝的武力，碰上王彦章之后却是半斤对八两，两人在离狐城外捉对厮杀了几天几夜，硬是没分出胜负。而且离狐城和此前的鄄城不同，此间靠近曹州，王彦章在自己挡住高思继的同时，见到无法摆脱对方之后，索性临阵改变主意，调天平军秘密往西，前往封丘，同时通知葛从周，将自己的这种部署告知了对方。 如此一来，虽然改变了敬翔的初衷，但是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彻底腾出了葛从周所部，在天平军快迂回到封丘之后，敬翔和葛从周不再迟疑，快率军放弃临濮，直接前往封丘而来。 如此一来虽然被李存孝衔尾追击，葛从周亲自断后都没有阻拦住溃败之势，被李存孝亲自率军追击，从临濮一路败退封丘，大军差点被彻底冲散，但是好歹主力兵马算是撤了出来，而且在天平军的接应之下，李存孝虽然追到了城下，但是却因为远离后方大营，最终不得不含恨而退。 这一番操作让敬翔的计划开始逐步实现，而且在王彦章的干预之下，封丘城内，葛从周整顿兵马和天平军汇合之后，兵力大增，也给了葛从周从容部署的机会。 而此时敬翔也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李克用自己派遣李存信增援李存孝，而且兵马还已经到了濮州境内，这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不过葛从周此时在和天平军将领商议之后决定趁着李存孝撤退之际，率军立即从封丘前往滑州，将防守汴州的北大门全部交给了对方，同时让敬翔留下辅佐对方。 这一番谋划在此时已经逐渐浮出水面，葛从周的大军是当前敬翔唯一可以抽调出来的生力军，也是决定宣武军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支兵马，所以葛从周为了以防万一，选择昼伏夜行，而且离开之时，还直接将自己的旗号留在了封丘城内掩人耳目。 不过此时的他和敬翔都不知道的是，在滑州那边，周德威也准备了一招后手，虽然一开始并不是针对对方，但是伴随着接下来战局的演变，却快和葛从周撞在了一起，也再次让宣武军在度过了这次难关之后，进入了另外一个僵局之中。 在葛从周撤离的时候，敬翔却已经秘密将郑璠给调到了自己身边，而且对着他说出了自己这边的谋划，并且让其立即前去准备，甚至于不惜直接从汴梁城内征集了大量的古玩珍宝，全数连夜送往北面。这种奇怪的操作只有郑璠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伴随着他的离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随后不久，破局的关键就已经到来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挑拨离间 “四太保，宣武军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封丘城内的宣武军被十三太保打败了，对方已经打算举兵投诚，近期十三太保就会再次率军南下。”濮州府城内，李存信刚刚率军抵达没多久，就听到了手下人的汇报，顿时皱起了眉头。 “四太保，这王爷太过于偏爱十三太保，什么好事都让给他，长此以往哪还有我等什么事？”亲卫原本只是一句抱怨，但是却深深的打在了李存信的心坎上。李存信的武力和忠诚在这一世因为薛洋的干扰，导致沙陀人在剿灭黄巢的时候受损颇重，战后李克用要压制周边的对手，就需要更加倚重李存孝这样的战将征讨四方，更何况在乾封大战的时候，李存孝三番两次解救李克用，也被对方深深的记在心里，以至于在如今沙陀人的队伍里都在传李存孝才是十三太保中最受宠信的人，而且李克用也有意要将对方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这种流言蜚语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李存孝的受宠程度确实让所有人眼红，在如今不仅仅抢下了南下攻打朱全忠的东路军前锋主将的位置，而且受命组建起来的飞虎兵更是得到李克用的允许可以从整个河东大军中选拔勇士，而且数量不限，这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个要命的问题，李存信自己就因为这个被对方硬生生的抢走了自己身边好不容易收拢到的几员大将。这让他有苦难言，却有无法拒绝对方。再加上李存孝性格孤僻，心高气傲，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好，也从来都看不上武力不行只能靠耍嘴皮子上位的李存信，所以他们两个在河东几乎是一对天生的死对头。而类似于李嗣源等人也乐得有人能够牵制李存孝，所以在对方受宠之后都是明里暗里的帮着李存信，这一次李存信能够率军南下实际上也是李嗣源等人暗中在李克用面前鼓捣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摘桃子。 “消息可靠吗？宣武军的前军主将不是葛从周吗？那老小子打仗可不含糊。”李存信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问道：“他怎么可能会投降呢？” “听说不是葛从周要投降，而是朱全忠扛不住了，想要跟王爷割地求和，让葛从周试探一下王爷的反应。”亲卫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存信，后者是坐不住了，一面安排亲卫匆匆去部署的同时，也亲自给李克用写信，除了添油加醋的将这件事描述了一遍之外，还言之凿凿的说道，李存孝擅长征战，对于这种投诚谈判的事情并不擅长，自己愿意接手这件事，从而让李存孝放手打仗，不耽误濮州前线的战事。 他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连夜率军从濮州离开，而且直接带走了濮州城内所有的粮草辎重，逼迫李存孝不得不靠近自己，从而牵制住对方的脚步，避免对方不管不顾直接在此前冲。 这种做法在传到李存孝的耳中之后，差点让对方拎着毕燕挝直接去找李存信算账，要不是身边的亲卫死死的挡住了他，只怕河东兵马在阵前就要再次打起来。 而此时潜伏在濮州境内的郑璠在见到李存信的这种举动之后，直接亲自出手，带着大量的珍宝前往李存信的军中，故意以求见李存孝的名义送来无数的礼物，并且大赞李存孝的功劳，并恳求对方在李克用面前为宣武军争取一线生机，并且表示，等他返回汴州之后立即再次送来金银美女玉帛。 李存信没有点破自己不是李存孝的身份，在郑璠走后快将这些东西送回李克用身边，而且还附带了一封信，借此再次给自己的推断加码，直接上诉李存孝和宣武军已经勾结在一起，密谋造反。 而此时郑璠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反倒是派遣舌辩之士进入濮州，除了送来不少的粮草之外，还直接再次上演好戏码，说这是送给李存信的粮草，同时劝说对方帮忙劝告李克用，放宣武军一条生路，设法阻止李存孝的进军脚步，宣武军愿意成为李存信的外援。 这样的话语直接让盛怒之下的李存孝根本没有察觉这其中的破绽，直接将宣武军的使者给抓了起来，并在随后从其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却是以葛从周的名义写给李克用的，信中表示，自己愿意投降，但是不能投降李存孝，只愿服从李存信，请求李克用临阵换掉李存孝，让李存信前来封丘，自己愿意率领数万宣武军就地投诚，调转方向，南下汴州，直捣汴梁城。 这种反反复复的挑拨离间的计策并不高明，但是对于原本就有宿怨的两人来说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计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存孝横扫濮州打的葛从周狼狈逃亡封丘，一旦封丘有失，则整个汴州势必不保。这么天大的功劳李存信和李嗣源等人是绝对不会让李存孝独自占据的。所以李存孝固然是怒不可遏，想要一巴掌拍死李存信的心都有，而对方则在秘密联络李嗣源等人之后，也开始真正打算将李存孝从前线调离，或者趁此机会彻底将其扼杀。毕竟在李存信源源不断送回去的珍宝密信以及刺探得到的消息中，葛从周是真的被打散了，而且在积极的和李存孝接触。 而此时盛怒之中的李存孝根本没有想到李存信会把事情上报李克用，他也没有派人回去禀报，而是直接带着飞虎骑兵直闯李存信的大营，和对方一番唇枪舌剑的反击之后败下阵来的他难以咽下这口气，直接揪住对方厮打起来。 虽然旁边的亲卫竭尽全力阻拦，但是李存孝的功夫哪是只会三招两式的李存信所能比拟，直接被对方打了个半死，而且盛怒之中的李存孝一声大喝，直接硬生生的将李存信的帅帐给硬生生的掀翻，整个营帐都被他一槊打飞。 这种动静惊动了军营内的所有人，那种近乎于天神一般的力道在吓坏了周边的军兵的时候也让李存信连夜想李克用哭诉，说是李存孝肆意欺压自己，而且还直接率军打翻了自己的军营，已然背叛了李克用。 这种哭诉加上营中将士的众口一词，在李嗣源等人的挑拨之下，原本就在后方心有疑虑的李克用终于坐不住了，他不相信李存孝会背叛自己，但是也无法仍由其在前线放任宣武军不管而和李存信继续敌对。而且他知道一点，李存孝不善言辞，若是葛从周所言是真的，愿意投诚，让李存孝前往八成好事会变成坏事，所以在得到李存信的哭诉之后直接大手一挥，将李存孝的和他的部下兵马尽数召回，调到了西面滑州，让李成嗣率军南下和李存信一起负责招降葛从周。 第四百八十三章 渐生嫌隙 郑璠的这一番部署将敬翔交给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在听到李存孝撤军的消息之后，王彦章是信心满满，直接让人送信敬翔，表示自己单独领一支偏军足以抵挡住李成嗣和李存信两人，让他可以放心将泰宁军调往滑州战场，驰援朱全忠。 此时敬翔尚且不知道李存孝真正的去处，而对于这位十三太保而言，关键时刻被人摘了桃子，而且还是自己的生死仇人，这让他一腔怒火无法泄，只得咬牙带着飞虎骑兵启程朝着滑州而去，只不过在途径李克用的大营的时候，愤怒的他选择过营而不入，率军扬长而去，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个举动被李嗣源飞报给李克用之后，后者的独眼之中也猛然间迸出一道寒芒，直接下了李嗣源一跳，在旁边再也不敢说话。 “存孝到滑州，就让他听从克修的军令行事吧，免得再给我捣出什么乱子。”足足沉吟了半晌之后，李克用才恢复如常，但是这句话却让李嗣源听出了别的意思，当即在走出王帐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对着滑州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冷笑，开始找来身边的亲卫，吩咐其匆匆而去。 这一番动作没有谁知晓，但是李克用却从这一刻开始真的把李存孝记在了心头，这位义子实力强劲，在战场之上纵横往来，从未有过一合之敌，但是这种脾气和性格却已经让李克用忌惮了。仅仅是一次不顺他的心思，就能够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用这种方式挑战自己的权威，如果不打压下去的话，那以后李克用甚至于不知道该什么办法来约束住对方。 李克用的心思此时此刻除了旁边的李嗣源猜到了一点之外，无人知晓，甚至于怒气冲冲率军赶到滑州前线的李存孝本人都不清楚，他只是一个表达不满的动作已经让他这位义父对他失去了往日的信任和宠信。 不过李存孝抵达滑州的消息还是让朱全忠吓了一跳，原本滑州局势就岌岌可危，周德威和李克修联手，那种绵密的攻势和战法让朱全忠亲自上阵都连连败退，沙陀人战力强势，已经节节胜利之时，再来这样一支强悍到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大将，那岂不是滑州战场真的要一败涂地了不成？ “主公莫慌，李存孝从濮州转战而来，说明军师的计策依然奏效，我等只要坚守，就能够给濮州方向赢得战机。”袁敬初不清楚敬翔的整体谋划，但是却一瞬间猜出了濮州战场定然是出现了变故，所以朝着朱全忠道：“如今我军应该坚守不出，拖住沙陀人，如此让东线战场主力兵马放手一搏，只要赢了，那么整个战局必然会生根本逆转。李克用谋划的两路出击的策略也必然被我军击破。” “敬初所言甚是，传令各部，严防死守，不得出战，死也要死在原地。”朱全忠咬了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匆匆给张归霸等人下达命令，着令各部死守营寨，不得出战，决心将整个沙陀人拖在滑州。 如此一来，在敬翔设法布置滑州战场两只生力军后撤，又将李存孝从濮州弄走之后，西面的滑州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的时候，东线实际上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局面。虽然敬翔最终没有同意王彦章的意见将天平军也跟着调走，但是葛从周所率领的宣武军主力却可以放心撤离，连夜转到汴州北部，极朝着滑州开拔。 葛从周所部才是敬翔所谋划的生力军，关键时刻也只有自家的这位第一号大将坐镇才能让敬翔安心。只不过他的这一番部署却让郓州方向彻底陷入了绝望，虽然敬翔让郑璠紧急派人秘密入城联络朱瑾，解释了自己这一计策的原委，但是对于此时日盼夜盼就想着将自己的泰宁军抽调回来的朱瑾来说，却无异于宣告自己彻底败亡，失去了郓州的朱瑾难道还能掌控泰宁军吗？而且就算是自己此时突围，犹如能够突的出去？ “这个朱全忠，好狠的心。”朱瑾本来生性就非常残暴寡恩，刻薄多疑，此时盛怒之下，直接将敬翔好不容派来的信使劈头盖脸给打了出去，同时想方设法派人紧急联络泰宁军主将朱明，让他不要管朱全忠的命令，全力以赴增援郓州。 朱瑾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还不解气，怒火冲天的他再次派人出城联络自己的堂兄朱瑄，让对方不要再为了朱全忠的谋划而死守曲阜了，派兵撤往兖州北部，另外构筑防线挡住李神福的进攻。 他的这一番部署等于是彻底打破了整个东部战场的变局，而这也正是此前谢瞳最为担心的地方，朱瑾兄弟和朱全忠此时虽然已经结为亲家，但是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势力，以前朱瑾和自己的老上司齐克让不也是亲家吗？但是还不是在酒席之上动手，干掉了对方，从而和朱瑄两人独霸兖州和郓州一带？更何况敬翔的这种手段肆无忌惮，根本不考虑朱瑾的感受，这如何能够让对方心安？ 只不过此时此刻，包括谢瞳在内也找不到另外的办法来打破僵局，所以这也是最终选择沉默的原因所在，既然到了生死关头，而自己有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也只能索性让敬翔来出手了，至少如此而为，宣武军还有一线生机，大不了打赢了之后，再出兵帮助后者把郓州和兖州抢回来就是。 谢瞳的心思敬翔明白，但是对于他而言，可没有打下来再还给别人的打算，他已经在落子之前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以至于在撤走葛从周的兵马之后，趁着李存信被自己的一番计策迷惑住的时候，命令王彦章从离狐率军悄然朝封丘而来，同时针对中了自己的计策，以为葛从周要投诚，所以南下准备接应葛从周的李存信，再次布下了一张大网。 敬翔的这一番谋划可谓是见缝插针，以至于在传到金陵的时候，连薛洋和袁袭都赞叹不已，对方战场上的随机应变和布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调走李存孝之后，立即开始算计李存信。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是，在郓州城外，米志诚和田覠两人也开始了自己的部署，并且和周德威在滑州那边一起，几乎是一东一西，开始竭力扯破敬翔部署的这个中原战局。 第四百八十四章 算计 “老米，抓到两个混进大营的奸细，搜出了两封密信，你快来看看吧。”田覠匆匆赶到米志诚营中的时候，将自己在寻营的时候抓到的俘虏送了过来，然后把密信交给了对方。 “你们是朱瑾的心腹？”米志诚匆匆看完这两封密信之后看着两人有些惊疑不定道：“此番出城要干什么啊？” “这个，我等——”两人吞吞吐吐，惹得田覠怒火大盛，刚要说话却听到米志诚叹息道：“算了，忠义之士不想说就不说了，带下去看押起来，待本将破了郓城之后再放了你们。” 他说完之后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两人给带走了，这一幕让田覠大为不解，但是后者却忽然在对方耳边嘀咕了几句，田覠顿时一笑道：“老米，你一个老实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等花花肠子了？放心吧，小事，交给我。” 米志诚没有理会这些小事，反而直接让田覠故意撤走守卫，当天夜里就让这两人给放跑了，而自己故意在第二天调动兵马加大了南北两面的攻势，却将东西方向的兵马全都抽调出来。 “老米，你这是要放纵朱瑾突围逃走？”田覠在看明白米志诚的部署之后有些诧异道：“真放他走啊？” “放他走？”米志诚冷笑道：“这叫四面合围网开一面，朱瑾如今是不可能朝着朱全忠靠拢了，那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东面兖州，所以我就如他所愿，他不清楚我们截获了他的信使，所以肯定会继续往东。老田，你率本部在郓城东面埋伏，别露出马脚，我把他给你逼出来，到时候给我杀他一阵之后放弃逃走，我已经派人通知神福了，到时候利用这老小子叩开曲阜的城门，一举两得，岂不是好事？” “交给我了，你就请好吧。”田覠对于米志诚的这番谋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率军趁着夜色悄悄前往郓城以东埋伏，而留米志诚的主力兵马在持续攻城不止。 而无独有偶，在米志诚在东面准备算计朱瑾的时候，西面滑州前线，周德威不清楚葛从周已经率军从蒲州转了过来，但是他却在此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后手，打算打朱全忠一个措手不及。 “德威你放心，我让安休休悄悄率军潜伏在卫县以南，可以随时待命出击。”李克修没有周德威那么多的心思，但是对于周德威的谋划能力，沙坨军中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安排安休休的这支兵马是连李克用都不知道的。 “急令安休休，率军绕过灵丘，袭击延津，断朱全忠的后路。”周德威冷笑道：“如今我等和朱全忠手中的兵马都摆到了台面之上，任何调动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所以此时也唯有安休休出手，才能起到破局的作用。” “交给我！”李克修点了点头，随后安排人手连夜出动，朝着卫县以南而去，通知安休休昼夜兼程南下，突袭延津。而他本人则和周德威一样，不断以大军迅猛攻击朱全忠的正面大阵，给对方造成压力的同时也在迷惑对方的眼睛。 周德威算计朱全忠是早就想好的计策，滑州乃是三国官渡之战的古战场，如今他屯兵在滑州府城也就是白马附近，而朱全忠则在灵丘，后方的联络通道和粮草补给基地全都靠着延津输送，一旦延津被自己击破，那么对方的大军势必会全线震动，从而士气动摇，到时候自己集中主力骑兵一冲，势必会彻底打破僵局，在西线打开局面。 这一番谋划事先除了李克修之外无人知晓，甚至于负责奉命南下进攻延津的安休休都不知道具体的谋划，朱全忠更不可能知晓。只不过此时，在周德威密谋算计宣武军的时候，敬翔的谋划在葛从周抵达滑州境内之后，也快浮现而出。 和周德威希望从西线率先打破僵局一样，敬翔给葛从周的命令也是让他率领主力兵马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战场之上，从而和朱全忠形成合围，侧击周德威和李克修的侧背，从侧面撕开一个口子，直逼对方屯兵的主要据点白马山，从而占据这个制高点，起到带动全局的作用。 如此一来，整个滑州在葛从周率军赶到的时候就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谋算，双方的目的都一样，隐藏自己的援兵，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从而彻底奠定胜局。 但是所有人都把一件事给忘了，或者说选择性的给忘记了，那就是在朱全忠调动葛从周从东线撤出加入滑州之后，原本负责对付李存信的王彦章此时也率军出动了，而且其度快捷无比，甚至于早于东线郓城和西线滑州两地打开了局面。在和高思继打得难解难分之后，原本王彦章还想找机会和对付决一胜负，但是伴随着李存孝的撤兵，对手换成李存信和李承嗣两人之后，王彦章顿时就放下了原本小心翼翼的打算，对付李存孝他可能没办法取胜，但是眼前这两位，却根本没有被对方放在眼里。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王彦章属于新晋将领，李存信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一心一意朝着封丘进军的时候，还打算利用这一次收复葛从周的机会在李克用面前大大的露一次脸的时候，浑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身后，这股敌人已经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而此时，身在封丘城内的泰宁军各部在敬翔一连串的出手之后，已经绝了返回郓城救援的心思，开始全力备战，转而打算在封丘一战成名，彻底打败沙坨人。 可以说有敬翔亲自坐镇的封丘，已经在此时波云诡谲的中原战场成了后续一连串大战的起爆点，只要这个点一旦炸开，那么整个中原战局必然在短时间内迅起到连锁反应，从而重新给各大势力洗牌。而这也是远在金陵，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中原的薛洋和袁袭等人所希望看到的。在杨行愍加入中原角逐之后，金陵对于中原战局的预测已经走在了交战三方所有人的前面，而且还在战局持续往前推进的时候，伴随着暗卫的不断出没，开始逐步的将各方势力纳入到自己的预测轨迹之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出其不意 “四太保，封丘城内有密信传来。”李存信的大军抵达封丘城外没多久，哨探就匆匆来报：“是箭书。” “呵呵，这个葛从周还真是处处都不忘炫耀自己自己的看家本事啊。”李存信微微一笑，随即接过看了看朝着身边的李成嗣笑道：“他说城内泰宁军势大，他打算三日后摆下宴席，召集泰宁军将军朱松等人，以掷杯为号，将其诛杀，然后带着泰宁军一起投诚，希望我等在义父面前给他求个恩赏，把兖州送给他。也好啊，反正兖州不在我等手中，给他就是。张口说白话又不会死人。成嗣，你去给他回一封信，就说三日后让他放开一道缝隙，放我军入城，我助他一臂之力，拿下朱松，彻底瓦解泰宁军。” 李存信带着一丝喜色，泰宁军如果跟着葛从周一起投诚，那么自己这一仗的功劳就更大了，说不得真的风头一举压过李存孝也说不得，所以急匆匆让李成嗣依样画葫芦，也给城内射出一封箭书，回复取代葛从周坐镇封丘的敬翔。 “哈哈，这个李存信，往日里还自称自己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么草包？这种话都能信？”敬翔收到李存信的话之后乐的差点在城楼上就笑了起来，随即立即让人去秘密出城通知王彦章三日后起突袭，通知和朱松商议好之后，让其三日后打开城门，埋伏下伏兵，准备引诱李存信入城之后展开截杀。 这两边的动作一起进行，对于敬翔来说封丘城必然成为李存信的埋骨之所，不过他脑子转了转之后忽然对着朱松下达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命令，让其不要直接斩杀李存信，要留着他有大用。 朱松的迷惑不解不能影响此时双方的准备，三日后，当敬翔和朱松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立即打开了封丘城的城门，同时城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若不是战时只怕还以为是全城遇到了重大节日一般热闹，往来的人手不断出没，甚至于城楼上的巡逻士兵都撤掉了一大半，只有寥寥几人偶尔路过。 “葛从周倒是个信人，如此放松，只怕是做好了准备。”李存信亲自抵近侦察，在确定了城楼上并无埋伏之后朝着李成嗣道：“你率部突入城中和葛从周汇合，我带队在外面压阵，若是事有万一，我就接应你。” “放心好了，这么稀松平常的城防，便是那朱松有准备，我也能杀出来。”李成嗣不屑一顾，随即带队开始迅扑了上去，顺着打开的城门直接冲入了封丘城的瓮城城内。 浩浩荡荡的大军从瓮城直达主城内部尚且没有遇到阻碍，这也让李成嗣放松了下来，转而朝着手下道：“立即抢占瓮城和主城城墙，主力兵马随我立即去县衙，汇合葛从周，斩杀朱松，收复泰宁军，建不世之功。” 主城城门前锋已经派人占领了，只要将瓮城占据，李成嗣等于就是后路无忧，所以他一声令下，原本和他待在瓮城城门附近的大队兵马开始快朝着瓮城的城墙冲了上去，他自己也开始朝前而去，准备亲自带队杀向封丘县城。 “杀！”喊杀声快响起，李成嗣往前冲杀，刚刚路过主城门之后，却现从两侧猛然间冲出无数大军，直接将自己沿着城中大路已经冲得很远的大队兵马截成了无数段，而且领兵出击的正是泰宁军的旗号。 “不好，朱松掌控了局势，快随我杀出去。”朱松的旗号出现，李成嗣以为朱松掌控了城内的局势，现了葛从周的谋算，所以当即脸色一变，开始掉头往外的时候，却现不知何时间，瓮城的城门早已经关闭，两侧无数的人手开始不断往前冲杀，将自己原本用来抢占瓮城城墙的兵马全都给打回来了。 如此一来，整个李成嗣的兵马在被这连续两股对手的不断冲击之后，直接给逼到瓮城之中，城墙上无数的泰宁军将士手持弓箭齐射，无数的箭矢呼啸而出之后，成片成片的河东士兵被斩落马下，更有无数的泰宁军将士突到城门口开始阻拦对方出城的步伐，厮杀声在城中响成一片。 而此时在城外，李存信见到瓮城的城门猛然间关闭，大叫一声不好，当即带队就要上前抢关，营救李成嗣。但是此时在远处的王彦章也早就准备好了，潜伏了整整一夜的这一万多宣武军在此时忽然杀出，直接出其不意打在了李存信的后军上，这一下彻底牵制住了对方的脚步。 王彦章自己率领亲卫队勇不可当，阵前连挑李存信手中三员大将，杀散对方之后，直奔中军而来，其势头比起城内的战斗还要快。 一开始李存信并没有察觉王彦章针对的是自己，慌乱之中的他不顾一切的命令手下往中军靠拢，试图集中兵力之后再回头反攻。但是他的调度杂乱无章，反而打破了一线将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抵抗秩序，直接给了王彦章手下兵马机会，让宣武军的冲锋度一浪快过一浪，甚至于连率部冲阵奔着他自己而来的脚步都快了不少。等他现的时候，王彦章已经犹如一尊杀神一般连闯数部兵马合围，势不可挡的出现在他跟前。 “李存信，你的死期到了。”李存信的金盔金甲在此时不仅没有保住他的命，反倒成了最明显的标志，连没见过对方本人的王彦章都一瞬间锁定了目标，手中大铁枪横扫而出之后，周边的沙陀士兵犹如纸糊的一般迅被击飞，他一提缰绳，战马连续两个纵跃，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李存信跟前。没有了李存孝的压制，这位史上五代十国第二大将绽放出了自己强大的身姿，片刻之间连杀李存信身边二十多名亲卫而面不改色，铁枪只是和李存信手上的大枪轻轻一磕，就直接震得对方户口崩裂，面若金纸。 而趁着这一愣神的功夫，王彦章枪交左手，猿臂伸出，直接趁着战马交错而过的机会，硬生生的将李存信给扯了过来，同时声若雷霆般怒吼道：“李存信已被我生擒，沙陀蛮夷立即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这犹如天神一般的举动一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也让被举在空中的李存信惊骇到了极致。 第四百八十六章 敬翔的谋算 王彦章的这个动作像极了李存孝，那一脉相承的杀伐无敌的形象早已经震住了所有的沙陀人，所以在这些人的眼里，李存孝就是天神下凡，不是他们凡人可比的，而如今敌人宣武军也出了一个天神，而且看起来不比自己的十三太保差多少，这一下让所有人的人心都跟着乱了，再加上前后宣武军不断的冲杀，一下子让所有人逼到了墙角，再也没了抗击的勇气，几乎是片刻之间，李存信的本部一万多精锐骑兵就默然放下了武器。 而此时城内，因为亲自回身杀到了瓮城城墙附近，靠着部下不计生死打开了一条缝隙闯过死结的李成嗣也正好杀出城来，见此情景目眦欲裂，怒吼声犹如惊雷一般咆哮而出：“尔等身为草原子弟，可汗的亲卫，如何能够屈身投降？他不是十三太保，你们不用害怕他。” “贼子找死！”李成嗣的怒吼让很多沙陀人反应过来，开始迅奔驰而出，带队朝着李成嗣靠拢，一下子让王彦章原本全数俘虏对方的打算迅破灭，盛怒之中的他直接一骑绝尘，直奔李成嗣而来。 而此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李成嗣原本还打算靠着这不断朝自己用过来的李存信的部署反身杀入城中救援自己的手下，但是见到王彦章直接朝自己而来，顿时怒吼一声之后开始挺枪和对方硬拼一击。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声响起之后，李成嗣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惊骇，不过比起李存信一招就被对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他要好得多，不过对于王彦章的勇力，他是不敢再继续死拼下去了，开始不要命的驾马逃向一边，避开王彦章这越打越顺，不可一世的锋芒，朝北而去。 而他这一动，也几乎带动了所有的沙陀士兵，刹那之间万马奔腾，此前跟过来的沙陀骑兵固然是紧随而出，就连拿下已经放下兵器被王彦章的部下围在中间的其他的沙陀士兵也有不少趁势而起，战马直接在人群之中踏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这个骑兵！”王彦章原本要追，但是见到自己本阵大乱，忍不住怒吼一声，却无奈留了下来。说起来还是他逼降沙陀人到李成嗣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很多沙陀士兵虽然放下了兵器，但是连战马都没下，此时只要有人带头必然会迅摆脱之前被王彦章的震慑，然后依仗着骑兵那近乎于无敌的度冲锋，直接打步军一个措手不及，冲出去逃逸而去。 “等有机会，我一定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这是王彦章的心声，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敬翔在吩咐朱松开门迎接王彦章的时候，已经将入城的李成嗣的部下尽数斩杀，见到王彦章怏怏不乐，索性将缴获的这数千匹战马尽数送给了对方， “这算是给你俘虏李存信的奖励。”敬翔对于年仅二十的王彦章尤为的喜爱，所以甚至于不顾朱松的反对直接让王彦章从泰宁军抽调好手就地组建骑兵，然后乐呵呵的将李存信给提了过来。 几人回到城中之后，敬翔见到李存信半死不活的样子反倒是和蔼可亲的上前安抚了一番，转而笑道：“李存信，你到底是要死要活？” “你？你能放了我？”这一下李存信顾不得其他了，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问道。 “若你能顺从我的意思，那自然会放了你，而且连带着你手下的兵丁，也一起放了。”敬翔大手一挥，颇为豪气的笑道：“我们要对付的是李存孝，又不是你，你也就是遭了无妄之灾而已，说起来这事情还怪李存孝，若不是他背信弃义，和葛将军达成交易，最后却反复无常，连续攻击我军，逼迫我等退出濮州，我也不至于设下这等计策来对付你。” “这李存孝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此时李存信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直接顺着敬翔的话接着怒道：“往常便仗着自己的武力欺压我等，如今更是连做人的信义都没有了，实在是该死。”他这句话说得旁边朱松和王彦章都忍不住了，急忙别过脸去，唯恐被敬翔看到。 反倒是敬翔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笑道：“所以四太保也莫要担忧，你我不妨做个交易，我们设法办了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军去一大害，而四太保你们也少了一个心腹之患，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这！”李存信有些傻眼的同时也有些担忧，随即苦笑道：“敬翔丈夫说笑了，这李存孝虽然为人不齿，但是他那一身功夫，不说天下第一那也差不多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近身，便是我们这十三太保合起来也不是他一合之敌啊。” “无妨，此事交给我，我会设法帮你们除掉祸患的，你只需要暗中配合即可。话说如今李存孝人在何处啊？”敬翔看着对方问道：“不会还在濮州境内吧？” “他已经被调到滑州去了。”李存信毫不迟疑直接将李存孝给卖了，而且还补充道：“我义父让他去滑州听从周德威的调遣。” “那就更好办了，你回去之后设法也去滑州，反正如今我军也没有了再战的气力，暂时也没办法反攻濮州，不如就给你送一个功劳，濮州就交还给你了如何？不过你设法去滑州之后务必要把李存孝的一举一动全数告知于我军，不然的话，你今日的这些言行我可是要如数上报你家汗王的。”敬翔微一沉吟之后朝着旁边的亲卫招了招手，后者当即从旁边文书那里取出一份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朝着对方道：“为了确保你我交易达成，还请四太保签个字据吧？” “这，好吧。”李存信有些迟疑，但是随即咬牙签字画押，那一瞬间他仿佛被抽掉了全身所有的气力，连带着还咳出了一口血沫子，精气神瞬间丧失了一大截。 “你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又没让你背叛你义父。”敬翔瞪了一眼对方随即道：“你放心，李存孝一死，这封书信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以后你我两人互不干涉，你看如何？” “就听你的。”李存信深吸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随后道：“李成嗣已逃，还请丈夫尽快放我离去，否则我无法交代今日之行。” “马上放人，把彦章俘获的人手全部释放，连带战马兵器如数归还。”敬翔哈哈一笑，转而朝着王彦章笑道：“给他们准备一份干粮带走。” 第四百八十七章 纵敌 “快去，传讯主公，就说李存孝已经进入滑州，让西线各部多加小心。”李存信一走，敬翔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下来，随即道：“事不宜迟，朱松，你立即带着泰宁军奔赴滑州，先随我稳住滑州战场，打退李克用，再挥兵东进助你兄长一臂之力。” “可，郓州危在旦夕啊。”朱松在旁边直摇头道：“那杨行愍不顾一切北上，就是为了夺取郓州，大兄数次让我率军回援，救兵如救火，如何能够耽误下去？郓州城内只有老弱病残一万多人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庐州军啊？” “现在中原危急，不在于郓州一城一地之得失。”敬翔猛然间怒吼道：“我已传讯你大兄放弃郓州，率军突围朝兖州汇合你表兄，两部合一先守住兖州，等待我军主力东援。赶紧执行命令，不得有误。” 朱松被敬翔的表情和话语吓了一跳，不敢再有所争辩，只得泱泱率军跟随其从封丘启程往滑州而去，此时的他不清楚，郓州城内，朱瑾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在稍后傍晚时分趁着米志诚收兵回营的时候，猛然间率军从东门杀出了郓州城，一路直奔兖州曲阜而去。 “让他跑吧，派兵追一追就算了。”米志诚根本没有拦截的心思，只是象征性的派兵追了一下就撤了回来，反倒是集中兵力直接杀入郓州城内，将朱瑾临走之前放的那把大火迅扑灭，然后连夜安顿郓州民心，查封府库，逮捕泰宁军一众高级将领的家属。 “帐前都秘密将消息散布给泰宁军前部，就说各军家属已在我庐州军手中，但有投诚者，阖家老小均安然无恙。”米志诚镇定自若的让帐前都秘密派人去散布消息。此时的他还不清楚泰宁军已然从东线撤出，直奔滑州而去。 不过这本是一步闲棋，对于米志诚而言，真正要等待的消息是田覠和李神福那里。所以在帐前都一面往西去散布消息，一面星夜兼程给杨行愍上报郓州已经被拿下的战报的时候，田覠那边的战斗也快打响。 慌不择路往兖州奔逃的朱瑾根本没有意识到米志诚还会给他在路上设下埋伏，这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手中的兵马迅被打散，原本纠集了城中青壮年加上原本的数千老兵组成的两万兵马一冲而散，被他带出去的只有几千人。这还是田覠始终牢记米志诚的嘱咐，要放走朱瑾，给李神福一个杀进曲阜城的机会，不然的话以逸待劳之下，朱瑾就算是在勇武过人也挡不住田覠的雷霆一击。 “走，把俘虏送进郓城，我们在后面尾随这个朱瑾，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田覠是乐得哈哈大笑，黑夜里见到朱瑾夺路而逃，根本不敢和自己打照面，也不理会对方，反倒是在对方走后才晃悠悠启程，远远的避开了对方视线后尾随其后。 至此，在朱瑾放弃郓城出逃之后，朱全忠原本赖以数次招兵买马的郓州和兖州两地彻底失去其一。米志诚在整顿城防之后，兵锋开始威压濮州，接替李存孝，重新将压力放到了朱全忠的宣武军身上。 而且最要命的是，依托郓州为根基，在杨行愍得到消息火派人接管了郓州政务之后，放开了手脚之后的米志诚手中足足有四万大军，侧击濮州之后的压力足以让只有一万多人加上骑兵也不到两万人的王彦章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兵。 不过此时米志诚倒也没有真的打进濮州的意思，至少在杨行愍和李克用沟通之前他不会继续进军，按照联军的约定，濮州是属于河东的攻击范围，而且此时他的目光也大多时候都停留在兖州曲阜方向。和李克用是越过河东本土南下不同，对于庐州军而言，如今的兖州和郓州那就是自己这些人将来的大本营。 而此时在帐前都的串联之下，朱瑾夺路而逃直奔曲阜而来的时候，帐前都的探子其度比他们还要快，提前一步将消息送到了李神福手中。 “老米果然比我厉害。”李神福喃喃自语之后，随即迅安排各军，连夜悄然改变部署，将主要兵力从西面移到东南两面，并且在第二天早上继续起攻城大战，但是虚开西面包围圈，放任朱瑄的信使从西面进出。如此一来对方试图从兖州北部各地筹措的援兵也迅接到命令，绕道西面准备接应朱瑄突围。 而此时帐前都也开始秘密入城，散布消息朱瑾已经率军前来支援，要求朱瑄就地防守，等待两军合一，击败庐州军，稳住阵脚。 这一下子直接让朱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打算突出重围且战且退，等待朱全忠反攻的打算此时也无法再继续下去，相比较朱全忠，自己的表弟总比同宗要亲的多。所以朱瑄是左思右想，决定等待对方继续到来，同时让援兵潜伏在西北方向，随时接应朱瑾。 “启禀将军，朱瑾已经进入兖州地界，按行程，明日就该抵达兖州城下。”帐前都的汇报让李神福点了点头，在第二天一早悄然将主要兵力全都隐蔽埋伏了起来，攻城的兵马一下子急剧减少。只不过庐州军连续攻城十几天，中间也曾有过几次类似场景，所以朱瑄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反倒是看出了天赐良机。 而此时朱瑾匆匆抵达曲阜城外，尚未来得及修整就被迅赶过来接应的兖州援军接到了，双方一商议之后，朱瑾这一路上连续奔驰之后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直接道：“你们天平军既然有援军在旁为何不救援曲阜？此时正是好时机，那庐州军连续攻城十几日不克，正是士气低落之时，马上设法联络城中，随我一起前后夹击，灭了这个嚣张的庐州军。” “二帅，大帅的意思是让我等在此接应您，随他一起放弃曲阜，前往兖州北部，稳住阵脚之后再行商议对策。”统兵将领徐友德面露苦色，指着远处的庐州军大营道：“那个李神福勇不可当，数日内连续几天亲自率先登抢占城楼，若不是城中的兄弟拼死大战，只怕曲阜城早就被其攻下了。” “勇不可当？那我倒要试试。”朱瑾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服气这四个字，随即催促徐友德道：“赶紧去传达消息，准备随我出击，别磨磨蹭蹭了，耽误了军机我先砍了你。”他和朱瑄是表兄弟，兖州和郓州的将领基本上对于两人的命令都没有多少抵触，所以朱瑾在太平军中和泰宁军中说话的习惯向来都一样。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又被算计了 徐友德无奈，只得安排兵马开始迅准备，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在往城内送消息的时候还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城外的庐州军的动静。在见到对方的士兵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心思攻城，反倒是这种摆开架势的做法有些敷衍的时候，在确定李神福也没有出现之后，咬了咬牙，开始和朱瑾合兵一处，径直朝着庐州军大营猛冲了上来。 不过徐友德最终还是没有把朱瑄的看家本钱，那五千名骑兵投入战场，反倒是作为掠阵之用。这种布置朱瑾没去管，事实上除了平卢军和李克用等少数北方几个藩镇之外，中原很少有成建制大规模的骑兵参战，很多藩镇将领都不知道该怎么在战场之上合理的利用骑兵。而朱瑄手中的这五千名骑兵还是连哄带骗从卢龙搞来的，虽然花费了天大的代价，但是好歹五千名骑兵往战场上一方，足以震慑住一般的对手了。 不过此时，他和朱瑾合兵一处足有三万多人，在率军猛冲的时候，城内的朱瑄也瞬间率部出城，侧击李神福的大营，两部顷刻之间就杀入庐州军大营之内。 “杀！”这一次朱瑾是亲自上阵，一心想要着和这个李神福比一比高下，所以一路冲杀，丝毫不顾身后徐友德的劝阻。 说起来朱瑾的武力确实强大，沿途的庐州军虽然轮番阻拦，但是在他那杆长槊之下，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而且杨行愍此前的部署也让他这一路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所以他一冲过来直接犹如虎探羊群一般，往来没有任何阻拦。 但是越是如此，就越让徐友德担心，他在朱瑾杀向李神福的中军的时候，已经暗暗给骑兵大队下令，随时做好接应措施，同时给朱瑄传递消息，让其率军不要顾及其他，尽快想自己的中军靠拢，如此一来三人合力之下，才能够避免被对方冲散。徐友德有一种本能的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只不过迄今为止，对方的后手都没有暴露出来而已。但是作为天平军中的当打之将，他大多时候对于自己的本能还是很信服的。 不过在朱瑄率部快来到自己跟前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城内朱瑄已经冲出来了，这对于天平军来说主心骨就来了，所以暂时放松了警惕的他正要请示朱瑄是否率军出击的时候，前面异象陡生。 “哈哈，朱瑾，你小子从郓州跑到兖州，这下被我逮个正着吧？”此时朱瑾原本一路冲杀，仿佛要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受到的屈辱全都泄出来一般，出手之际凌厉异常，直接朝着庐州军中军大帐而来，但是却被这一声大喝给打破了。 但见李神福一身戎装，身披甲胄从大帐内冲出来的同时，中军附近一下子涌出了无数的兵马，身后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军开始蜂拥而来。潜伏在大营内许久的庐州军一爆，彻底将朱瑾反包围在其中，而且大军迅往前合围，隐隐然要一举将朱瑾两兄弟彻底围在其中一样。 “好你个庐州军，敢算计我！你找死。”朱瑾一声暴喝，不退反进，直接舞动长槊快冲了上来，带着自己的本部直接和李神福捉对厮杀起来。 朱瑾的武力不是吹出来的，和李神福刹那间连战十几回合，根本没有一丝败绩，而且手下兵马靠着他的不断冲锋硬是挡住了庐州军的反压，给后面朱瑄争取了机会。 “命令各部跟着泰宁军前冲，我们凿穿他们。”朱瑄此时毫不迟疑让徐友德下令，带着本部快往前冲击，三万步军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进来。 “大帅，我们留点看家本钱吧。”徐友德始终没有把骑兵投入战场，反倒是在冲上去之后，直接要求朱瑄去劝说朱瑾赶紧撤退，他已经隐隐然感觉不安了。自己的兵马汇合了朱瑾的人手数量已经和庐州军相持平，而且还在对方的大营内战斗，但是庐州军的进攻却始终有条不紊，各部反击之余还自的开始从外围包抄，根本不需要李神福下令指挥，这已经反常了，而且要命的是朱瑾被李神福拖住之后，他本部人马已经身陷重围，庐州军的中军犹如粽子一般牢牢的将对方围在了中间，就算是自己冲了进去，对方还是一如既往不断从两翼压了上来。 “留什么——”朱瑄瞪了对方一眼，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故噪声，无数的喊杀声迅传出，那忽然出现的兵马瞬间打破了徐友德的最后一点念想，不顾朱瑄的迷茫，声嘶力竭大吼带着朱瑄不顾一切的往南边撤退，同时招呼骑兵开始迅冲击前军，接应朱瑾迅撤退。 事到如今，庐州军的应对策略已经非常明显，对方早就埋伏下了伏兵，而且徐友德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兖州境内的援兵，八成是尾随朱瑾从郓州赶过来的，如此一来对方的用意就非常明显了，明摆着就是要算计朱瑾，利用对方和自己太平军汇合之际，忽然出手袭击，将自己彻底合围在曲阜城下。 “大帅，快撤！我来断后。”徐友德一声大吼，让朱瑄先行离开，自己带着骑兵迅冲击，从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子，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冲了上来，不由分说拉着朱瑾就要离开。 “你的骑兵为何不早早投入战场？”杀红了眼的朱瑾此时没反应过来，还一把甩开了徐友德的拉扯，反身再次和李神福战在了一起。 “哈哈，朱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神福此时是哈哈大笑，虽然对于徐友德手下的这大队骑兵很羡慕，但是此时他最重要的就是拿下朱瑾，所以二话不说直接和对方战在了一起，而且不断招呼身边的兵马快合围，隐隐然要再次将徐友德也围在其中。 “大帅，快走吧，庐州军有埋伏，我们被算计了。”徐友德的武力在这种恶战当中根本不敢掺和，只得远远的大喊，竭尽所能维持局面，试图劝说朱瑾离开。 只不过此时朱瑄那边也遭遇到了状况，田覠的大军杀过来之后，见到朱瑄的旗号往南，迅撇开了徐友德的步军，直奔他而来，将其围在了中间。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南下 这一下，徐友德只能率军救援一个，所以在咬了咬牙之后开始带着骑兵迅后撤，汇合朱瑄试图先将其送出去，然后回身设法营救朱瑾。 但是他的想法只能实现一个了，在匆匆冲到朱瑄身边的时候，朱瑾和他本部的兵马就快被庐州军迅淹没，他本人随即也再也没有了消息。 “大帅，我们快突围吧。”徐友德满身是血，不顾自己受创多处，拉着朱瑄不顾一切的往南逃窜，骑兵在前面开道，身后不断吹响号角，带动步军开始一窝蜂的往南撤退。 “想跑？兄弟们随我追！”徐友德拉着还想回身救援朱瑾的朱瑄往南逃窜，李神福没有余力追击，但是属于天平军的这三万步军跟着一哄而散之后，田覠却在后面出怒吼，直接率部迅追了上去。 徐友德带着朱瑄亡命往南，骑兵全力奔驰，倒是将田覠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但是三万步军却无一跟上来，而且仓促之中他们没有办法回到北面，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南边。 “大帅，我们回不去了。”大军连夜奔驰一昼夜之后，第二天天明时分才在邹县以南的峰山山谷附近斜角。虽然骑兵损失不大，但是朱瑄却仿佛丢了魂一般坐在原地，徐友德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友德，危难之际，也只有你才会不顾一切来救我啊。”朱瑄叹了口气，拉着他坐在一边苦笑道：“说说吧，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朱全忠已经靠不住了，一则他现如今自身难保，只怕就算是打退了李克用，中原气数也会被尽数消耗殆尽，我等靠上去，除了被他尽数吞噬之外，毫无出路。”徐友德此时喘了口气之后继续道：“二来，二帅的泰宁军若不是被他强行扣留在濮州，郓城也不可能这么快被杨行愍攻破，此人豺狼之心，我等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和他联手，毫无生路可言啊。”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朱瑄垂头丧气道：“曲阜被拿下之后，兖州北部的那几个城也保不住，后面的平卢军和我兄弟有杀子之仇啊，只怕现如今早就磨刀霍霍南下了。”朱瑄之所以在曲阜死守而不去北面，就在于平卢军所在的齐州和他们朱氏兄弟在此前早就彻底闹翻，若不是王敬武剿灭黄巢后不久就去世，新任节度使王师范年幼，掌控大局困难，只怕早就打过来了。 “既然北面不能去，那就只有去南面了。”徐友德知道当年王师悦的死因，也知道这其中谁起到了作用，但是此时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所以直接开口道：“大帅，我们南下吧。” “投降杨行愍？”朱瑄瞪着大眼睛直摇头道：“投降他那还不如去找朱全忠呢，他们虽然敌对，但都是一丘之貉。宣武军好歹我等还熟识。” “大帅，我说的是南边，不是杨行愍。”徐友德摇头苦笑道：“大帅，南边的薛郡王。也只有他才能帮我们报仇雪恨，打败杨行愍，为二帅报仇啊。” “南平王府？”朱瑄一呆之下，沉默良久才苦笑道：“且不说兖州距离淮南千里之遥，中间穿州过县，我们败军一伙，如何能够越过徐州？再说昔日我曾和薛郡王也有些嫌隙，只怕人家未必肯收留啊。” “他肯定会容纳大帅的。”徐友德咬咬牙，索性直接开口道：“我们手上这数千骑兵就是见面礼，那薛郡王在南边，缺乏战马，焉能不知这是一份大礼？就凭这个，他肯定会对大帅另眼相看的。而且传闻平南军在南境攻城略地，我等去了之后不论为官为将，总有出头之日，总好过被朱全忠吞噬殆尽要好。”徐友德是对朱全忠很有芥蒂，所以此时毫不迟疑道：“大帅还请听我一言，如今我等阖家老小都在曲阜城中，大帅难道不想有朝一日把他们找回来吗？也只有薛郡王的势力足以震慑住杨行愍和朱全忠等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啊。而且兖州距离淮南随远，但我骑兵全力奔驰，一日一夜间足以驰骋百里之遥，往来数日之内即可南下徐州，到时候平南军必会知晓，沿途挂上平南军旗号，毕师铎依仗薛郡王虎威才敢在徐州立足，如今他焉能对平南军下手？” “友德，真能到淮南吗？”朱瑄此时是被手下的这位大将说糊涂了，呐呐的问道。 “大帅，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能到淮南。”徐友德起身道：“事不宜迟，大帅若是同意，我们去附近看看，大劫杨行愍一票，然后急南下，不管不顾，以骑兵冲击，直奔淮南而去，凭我数千骑兵之力，杨行愍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那就快走！”朱瑄已经没什么其他的选择，再将朱全忠排除之后，徐友德的建议是唯一的选择，所以他在随后迅跟随后者启程，绕过峰山直接快南下，沿途以劫掠杨行愍的运粮队抢了点粮食，随后有顺手夺了藤县附近的粮仓，五千骑兵呼啸南下，犹如一阵旋风一般直接才从藤县附近李师悦的眼皮子底下冲了过去，一下子让整个徐州境内警报频传。 但是这些对于徐友德来说却根本不重要，在大劫藤县的一个小粮仓的时候，直接留下了一封书信，光明正大的将自己南下的目的告知对方，然后大摇大摆的在白天纵马往南而去。 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放开了所有的顾忌，大军奔驰前后，烟尘不断，但是却对沿途试图拦截的徐州军不屑一顾，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甚至于还直接对着对方喊话，道出自己南下前往淮南之目的。 如此一来，原本并没有关注他的吴明在接到手下汇报之后也飞派人沿途跟踪，并且通知坐镇扬州附近的陈瑜，派兵北上，不管如何先把人接到淮南再说。对于徐友德和朱瑄，吴明是懒得关注，但是这几千匹战马却没办法忽视，尤其是连毕师铎都开始派人出手的时候，他更是毫不相让。 大顺元年六月初三，当徐友德和朱瑄两人率部进入泗州境内，被泗州守军堵在运河附近的时候，陈瑜也率部赶了过来，直接以薛洋的名义责令泗州守军放开一道口子，接应两人南下。至此这个纵穿整个徐州的长途行军至此结束，朱瑄和徐友德的到来，对于当前的中原战局没有多大影响，但是对于南线平南军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陈瑜在随后直接派船将两人送往金陵。 第四百九十章 攻其无备 “这个朱瑄和徐友德，还真是胆子很大啊，居然率领数千骑兵穿州过县，从兖州直接冲到了我淮南境内，倒是人才。”消息送到金陵之后，薛洋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念叨了几句朱瑄的名字之后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不过随即笑道：“不过他这一走，朱全忠算是彻底失去了干预兖州的力量了。” “能在此时想起投靠主公，朱瑄的脑子也不差，和传闻中朱氏兄弟脑袋被驴踢了差距甚远啊。”袁袭在旁边一笑，不过随即道：“主公，朱瑄一走，兖州和郓州算是彻底被杨行愍拿下了，下一步就看他是准备往南回救刘威，还是继续往西兵锋压制朱全忠了。” “怎么选其实都一样。”李振笑道：“南边毕师铎自出兵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让李师悦亲自防守藤县附近，就是打算和杨行愍南下相抗衡的。至于西线，主公军师，这是最新的十三司线报，你们看看，朱全忠和李克用的部署都有问题啊。” “呵呵，看样子两边都铆足了劲打算在滑州战场算计对方呢。”袁袭在旁边扫了一眼之后笑道：“这李克用能想到这个主意，八成是那个智将周德威的主意吧？这可真是河东的服气了，一群莽夫中间居然出了个人才，敢在子振面前摆起了迷魂阵。” “他如今也是一叶障目，等着吧，要我看，周德威此战必能如愿。”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敬翔的谋算只怕周德威未必能够及时察觉，所以滑州战场虽然被敬翔寄予厚望，然则打来打去还会陷入僵局。所以到最后李克用还是只能拉杨行愍下水。” 金陵这边在围绕着滑州两军对垒的布局谋算预测下一步中原局势走向的时候，周德威也已经让安休休率军迅出击，而且绕道而行，直奔宣武军的后军基地延津而去。这一下子直接打了身处前线灵昌的朱全忠一个措手不及。 延津是宣武军北上的两条重要通道，而且靠着郑州和河南府，几乎是整个西南方向进入滑州战场的唯一通道，囤积了大量从河南附近调集过来的粮草兵员，是十足十的后勤基地。 这时候被抽冷子的安休休率军攻击，顿时间让所有人惊慌失措，而且对方出现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好，在敬翔调集葛从周率部挺进匡城之际，他刚好率部南下，两部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一东一西，直接相向而行，但是造成的混乱却在消息传到灵昌之后差点让朱全忠咬碎了牙齿。 “快说，安休休是如何出现在滑州的？他不是被扔在太原府守家的吗？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前线？”朱全忠看着郑璠的眼神都能够杀人了。对方数万大军奔袭自己的延津，居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自己聊以**的谍报组织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这让他如何不生气？而更重要的是，延津被击破，自己在灵昌很可能也坚持不下去，对面的周德威肯定会趁着自己暂时失去了延津的补给，不顾一切的率军极冲击宣武军防线，到时候一步后退，就真的会彻底丧失滑州了。 而作为汴州和郑州等地的屏障，滑州一旦丢失，整个中原都会震动，汴州无险可守，一马平川，那还不任由对方的骑兵任意奔驰啊？ 一想到这里，朱全忠忍不住使劲的挠着自己的头皮，极怒吼道：“快，快去派兵，夺回延津，无论如何我等不能失去延津。” “主公，不用了。”旁边的袁敬初是直到朱全忠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道：“那安休休率军远程奔袭，本就是要捣毁延津的粮草和后备兵员，不是真正的占领眼睛，所以此时他只怕已经选择撤军了。主公为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在葛将军北上卫城，袭击滑州府城侧背之前，守住灵昌，我军是万万不能再次溃退了。” “敬初，你可有良策助我一臂之力？”朱全忠在泄了一番之后听到袁敬初的话也让自己平复了下来，转而看着对方问道：“子振何时过来？” 朱全忠此时是必须要拿出一个办法了，延津被袭，傻子都知道这时候是趁着宣武军士气震动，后方不稳，出手的好时机。但是此时袁敬初猜错的是，安休休却并没有从延津离开，在虐杀一般的将宣武军从东都调过来的后备兵员和驻守延津的守军尽数击溃之后，安休休反倒是直接入驻延津，就地转入防守，全军紧急将宣武军修筑起来的防御工事和堡垒全都利用了起来。 “伪装？伪装你们懂不懂啊？”安休休自己几乎是跳着脚趁夜将所有的人手全都驱赶进入这些坞堡当中潜伏，准备再打一仗，吸引朱全忠的援兵再来。他是看准了延津的重要性，只要朱全忠一日不退兵，那么延津就犹如喉咙一般卡住了灵昌前线，自己在这里那便是让对方如鲠在喉。 不过安休休的举动在随后快马传给周德威之后却让对方吓出了一身冷汗，袭击延津确实他早就谋划好的一着妙棋，但是可不是让安休休就地依样画葫芦再打一次对方的攻其无备的，而且这样一来安休休有可能会被对方彻底合围在中间。 不过周德威在李克修还在嚷嚷的时候就飞想到了对策，而且针对安休休的举动，直接做出了最及时的决策，急令他和李克修手下所有兵马于第二天一早全线投入进攻，将整个灵昌前线瞬间变成了一片浩大的战场，其投入的兵力和攻击的势头甚至于连有所准备的朱全忠都心惊胆战。 如此着急而又几乎不加掩饰的进攻背后必然掩盖着什么，这是此时袁敬初需要想的事情，在敬翔选择跟随葛从周去了匡城之后，灵昌城内就只剩下了他一个谋臣，所以在朱全忠忙着调兵遣将，和张归霸等人一起拼尽全力挡住对方这不要命的冲击的时候，他是眉头紧锁，始终站在灵昌城内沉吟不语。 “莫非安休休没有离开延津？”这是袁敬初思索一整天得到的猜测，但是在看到朱全忠自己都是满脸疲惫，浑身甲胄歪斜的从外面赶了回来之后，就越让他的心里的猜测得到了某种验证。 “主公，只怕还是要派人去救延津。”袁敬初一句话让原本疲惫不堪，甚至于白日里亲自上阵厮杀过几回的朱全忠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互争先手 “敬初，我们焉能还有兵马救援延津？”袁敬初将消息告诉朱全忠之后，后者颓然道：“如今我老朱能用上的兵马全都调到前线了，哪还有兵马能驰援延津？更何况，从周那边马上就要动总攻了，这个时候救援延津——” “是啊，已经没有兵马救援延津了。”袁敬初喃喃自语，他本来是打算让朱全忠将泰宁军的兵马调到延津的，但是朱全忠一句总攻却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话语，悄然叹了口气，转而道：“如此主公，我军务必要在夹缝之中坚守十日以上，等待大都统能够翻盘。” “你放心，我亲自守住城外阵地，灵昌城就交给你，你我一心，坚守到底。”朱全忠咬了咬牙，重重的跺了跺脚。宣武军此时兵力已经施展到了极限，就算是袁敬初此时看出了安休休占据延津的后手是什么，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此时，在白马山附近，葛从周却已经和汇合了张归弁、林言、齐猛、费传古、牛存节等一众高级将领，在敬翔不管不顾将朱松也调集过来之后，迅开始进行最后的部署。 “军师，李存孝虽然在我军阵前，但是这一次我一定要掰折了这位十三太保。”葛从周也知道此时宣武军已经到了最危机存亡之时，所以匆匆部署完一切之后，朝着敬翔道：“此战必能打进滑州府城，断周德威之退路。” 他这一路加上朱松的泰宁军，史无前例的达到了九万人的兵马，在他的指挥之下第二天一大早直接率军忽然起冲击，进击白马山，一下子打在了李存孝和周德威两军的结合部上。 战役一开始的时候，李存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于可以说自从李克用将他从东线滑州抽调出来之后，他的精气神就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整日里除了在军营练武，整顿飞虎骑兵之外，什么事都不敢，甚至于周德威让他节制外面白马山的步军都无心理会。这种情形原本周德威和李克修也无心理会，在安休休率军攻入延津之后，周德威也没打算让李存孝出击，毕竟他主导的滑州战场情势一片大好，不需要李存孝这种冲起来除了李克用谁都拦不住的人破坏了他的节奏。 但是此时白马山骤然遇袭，却一下子让周德威的部署陷入了困境，尤其是在灵昌城外，朱全忠死战不退，甚至于驱使丁会、朱珍、康怀英等众将轮番上阵，以命相搏之后，周德威和李克修硬是猛攻数日无法攻到城墙附近之后，白马山的急训就让他无法安定下来了，匆匆让李克修派人连夜去滑州府城去找李存孝让他星夜率军南下驰援白马山，同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克修还直接给坐镇后方的李克用送去了急令，让他能够迅挥兵南下，从华州府城奔袭白马山，从而彻底打败葛从周的同时，将朱全忠的势力消灭在滑州境内。 此时葛从周突袭白马山，破周德威的部署，反而过来其实也一样，安休休死守延津，任由谁来都不管不顾，直接将延津变成了自己的堡垒，依靠着宣武军留在这里的大量的辎重粮草和兵器，将其变成了一个刺猬，作用其实都一样，双方到了这个阶段都是在赌，葛从周和朱全忠固然是将宝全都压在了白马山，而周德威也是将希望都寄托在延津固守，而自己能啃下灵昌，从而彻底将宣武军主力拖住。 如此一来，在延津被安休休占到先手之后，白马山这边葛从周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九万大军攻势迅猛，昼夜不停，一日一夜之间连破周德威在此地布下的三道防线，兵锋直指白马山腹地，并且让各部轮番出击，开始在周德威的急令送到滑州府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攻山的脚步。 “都统，这是滑州的急报，周德威和白马山求救信使都已经到了滑州城了。”敬翔将最新收到的消息递给葛从周之后道：“而且依照周德威的性子，自己和李克修不会放弃灵昌的，定然会急攻灵昌不止，主公那边形势危急，只怕数日之内就必须退守灵昌城内了。” “军师，要不要调集张全义去攻打延津？”朱全忠对于滑州方向并不在意，他已经布下了一个口袋阵，明面上各部轮番攻山，但是实际上，却抽调了最精锐的兵马在白马山北侧附近布下了埋伏，就等着李存孝上钩，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会在白马山搞出了这么大动静。他和敬翔一样都在担忧灵昌，那里朱全忠可是亲自坐镇。 “先看看李存孝的反应吧，若是他不出兵的话，那就先拿下白马山，然后我带泰宁军去驰援灵昌，设法解除灵昌之围，大都统兵锋过了白马后直奔滑州府城，将李存孝和后续的李克用堵在城外，如此我军就可以逐步翻盘，将对方挤出滑州。”敬翔想了想之后道：“然后我再设法去布置反间计，逼迫李克用对李存孝下手，或者将其调走，他一人在，可抵十万大军。” 葛从周知道敬翔在东线战场的动作，也知道他有办法用计，所以索性将这些战场之外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对方，自己全心全意率部进行围城打援，虽然白马山不是一座城，但是此时在交战双方看来，白马山的作用却不次于一座大城，一旦丢失，整个沙陀人的方向势必会被东西割裂，从而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取胜之后的葛从周完全可以从容分兵围困滑州府城的同时，派兵驰援灵昌，将周德威消灭在灵昌境内。 所以周德威几乎是一日数次急令传入滑州，要求李存孝立即南下白马山。但是此时的李存孝却明显有些疑虑，甚至于对白马山的战事都无心过问。 “十三太保，白马山形势危急，为何我军始终不出动救援？”李存孝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手下战将高思继的注意，后者心思缜密，而且和其他的沙陀将领不一样，他和李存孝一样都是汉人，但是却彻底臣服在李存孝的强大武力之下的，可以说心里是认李存孝为主。 “还不明显吗？德威说葛从周十万大军急攻白马山，我们在白马山才多少人？要是我，别说两天过去了，一天我就能拿下来，为何到现在守军还能坚持啊？”李存孝不屑一顾道：“这是他们的鬼伎俩，不用理会，这一次要等白马山彻底陷落之后再出手，将其再夺回来。我倒要看看，从此以后谁还敢再小觑我。” “这——”高思继脸色大变，但是刚要说话李存孝却忽然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后者立即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吃惊道：“这可能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出其不意（上） “统领，李存孝分兵了，而且是李克用命令抵达滑州之前分兵的。”在滑州城外，游离于战场之外的吴明在接到暗卫匆匆来报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精彩起来，转而喃喃自语道：“这个李存孝到底是站在哪头的？这么一分兵是真打量自己的飞虎骑兵数千人之众就能挡得住葛从周的铁壁合围？还是想帮朱全忠一把？” “该不会是他在濮州受欺负之后想要报复，自暴自弃吧？”暗卫的这句话让后者瞪大了眼睛，随即道：“密切关注李存孝的一举一动，将这个消息和你的猜测立即上报金陵，越快越好，主公对这个天下第一勇将很看重啊。” 吴明这边匆匆开始将消息回传金陵的时候，实际上李存孝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滑州城内的骑兵一分为二，主力交给高思继，让他率领昼夜不停直奔灵昌而来，而自己带着飞虎骑兵整装待，只留下步军防守滑州城。 这种奇怪的部署一开始并没有被宣武军的探子得知，但是葛从周在连续两日的持续攻击并没有换来李存孝的出兵举动之后，只得放弃，开始真正让张归霸出手，率军趁夜横扫了白马山阵地，并且将守山的沙陀兵马近乎于斩尽杀绝。 如此一来，白马山阵地固然是拿下来了，但是计策未曾奏效的葛从周盛怒之下，命令各部飞出击，从白马山毫不迟疑率军极朝着滑州城而去。 “军师，立即带着泰宁军去灵昌解围，然后和我军合力对付滑州。”葛从周让敬翔带着朱松离开，趁着自己大军往北进，声势浩大之时掩藏自己的行踪，昼夜兼程，以一日夜的功夫秘密抵达灵昌附近。 而此时葛从周也终于在滑州城外碰到了李存孝的兵马，五千飞虎骑兵在他的率领之下直接硬闯葛从周数万大军的军阵。 “都统，交给末将，看我如何斩了李存孝这个孽障。”林言和费传古等一众将领纷纷上前，但是却都被葛从周给拦住了，反而直接下达命令道：“以齐猛和张归弁为左右两军，往中间合围，以林言军为正面挤压，我们摆成一个三面包围的态势，逐步往前挤压，各部务必协调一致，铁壁合围，将飞虎骑兵的阵型逐步合拢。” “老牛，你集中弓箭手随林言军而动，记住，设法给我杀了李存孝。”葛从周在安排好所有人之后率领大军开始执行铁壁合围的部署，各路大军以盾牌为前导，开始从三个方向逐步往中间合围，而且对于飞虎骑兵的踏阵，葛从周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要接战的意思，只是命令各部以盾牌上前硬抗，长枪手在后面突刺，能杀一个是一个，而且弓箭手从三个方向不间断释放箭矢。 葛从周为了对付飞虎骑兵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为了确保各部不被冲散，甚至于自己亲率主力在后压阵，给执行合围的三军配备了足够的后备兵马，一旦前军溃败，后军立即顶上去，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尽可能的利用自己摆出来的这个乌龟阵将对付困死，迫使对方的骑兵无有冲阵的能力。 这种办法在一开始的时候起到了极大的战果，飞虎骑兵无法冲开三面的盾牌大阵之后，正面林言在前面硬顶，后面牛存节的弓箭手更是铺天盖地一般射箭雨，成片成片的飞虎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一幕让李存孝得知后怒不可遏，飞虎骑兵只有五千人，是汇聚了整个沙陀部族的精华所在，可以说每一个士兵都是李存孝从各个部落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以一当十那是常态，在他的带领下，飞虎骑兵甚至于就连李成嗣等和他不和的人都知道，就是以一当百那也没有多大问题。但是此时却在葛从周的布置之下，只能不间断的后退才能保持机动性，而且对方的两翼大阵除了往前延伸之外，源源不断的兵马还已经开始有四面合围的趋势。 盛怒之下的李存孝直接亲自出手带队直奔葛从周的军中大纛而来，有他亲自率领的飞虎骑兵仿佛是瞬间变了个样一般，原本被打散的士气瞬间重新凝聚，甚至于变得更加高昂，其冲锋的势头也瞬间变得异常暴躁。 “放箭。”这一次连葛从周的中军也开始出手了，而且他本人在看到李存孝的身影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只带五千人就敢冲击自己为了对付沙陀骑兵静心准备的铁壁合围阵，那是在找死。 不过此时葛从周虽然瞄准了李存孝，但是却有些奇怪，按照情报显示，滑州城内的沙陀人绝对不止李存孝这点人手，光是他从濮州战场带过来的兵马就不止这么多，而且李存孝对于飞虎骑兵珍爱异常，这种和步军硬碰硬的战斗根本不是他派遣飞虎骑兵突击的时候，那他手下的兵马如今到底在何处？ “难不成是去了灵昌？”葛从周悚然一惊，手中的长箭不由自主的激射而出，准头是对准了李存孝，但是却因为他自己心神恍惚，而没有全力以赴，所以被李存孝察觉之后，一槊将其击落，但是那种轰鸣却还是让后者也跟着一惊，心头对于葛从周的名号再也没有轻视之心。到了他这种程度的功夫，在战场之上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但是无疑葛从周的箭矢能够对他产生威胁。 此时葛从周是不知道，甚至于连李存孝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在和葛从周激烈交锋的时候，高思继率领骑兵侧击灵昌城的时候，除了让周德威怒不可遏之外，却也逼出了另外一股对手，并且使得以灵昌为中心的大战激烈程度迅过滑州，并且一举成为彻底改变交战双方在滑州力量态势，直接奠定了最后的胜局。 “上报金陵，杨行愍兵出曲阜，往北而去，米志诚兵锋收缩郓城附近，无有进入濮州之意，王彦章率部收复濮州府城，大有进击北方之态势。”滑州战场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但是此时在东线，沈勇的这个消息却在飞传到金陵之后，让一直关注中原战场的薛洋等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第四百九十三章 出其不意（中） 在玄影卫的消息星夜兼程一路南下的时候，实际上此时的中原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情势的展远远出当初设计者所谋划的预想结果，可以说，各路兵马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动作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西线，在滑州主战场之外，王重荣和韩建在华州地界打了半天之后忽然握手言和，韩建据守华州城，却放任河中兵马出东都，直奔朱全忠西面屏障渑池而去，瞬间和张全义纠缠在一起，逼迫朱全忠的西面防线全线收紧。 这一招甚至于逼得敬翔在进军半途的时候差点让泰宁军朱松率军先去东都解围，可想而知张全义此时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况。而此时在灵昌城外，高思继的动作虽然让周德威怒不可遏，但是在事已至此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他果断率军提前投入了总攻，大军呼啸而出，配合高思继全力围攻朱全忠本部，力图在敬翔率军驰援之前，彻底打掉朱全忠，好让宣武军陷入群龙无之境地。甚至于还在随后飞马去延津去找安休休，让他立即放弃延津，率军从背后插入灵昌城下，四面合围，彻底锁死朱全忠的所有退路。 如此一来，周德威这边大战一开启，逼迫朱全忠瞬间陷入最危险的境地，甚至于他本人都开始亲自带队上战场，抵抗来自周德威等部源源不断的进攻，同时不顾一切的催促敬翔，不惜一切代价上前增援。 灵昌城的危急让敬翔放弃了分兵救援东都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全力进入北线灵昌，打算利用手中的生力军协助朱全忠打开局面，稳住势头，至少要等到葛从周那边决出胜负，保住自己当初谋划的局面能够顺利展开。 此时对于宣武军而言，不是一点危急，而是除了王彦章这边没人管没人问的濮州之外，全线处在最危险的境地之内，稍有疏忽，就会全线崩溃。这种场面甚至于在他的从军经历当中从未出现过。 “敬初，子振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我老朱都要死在战场之上了。”朱全忠亲自上战场都没有挽回败局，手中康怀英等部在高思继连绵不断的骑兵冲击之下快败退，半天时间，对方的兵锋就已经逼近城墙，彻底将灵昌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全部切断。得到骑兵援助的周德威和李克修甚至于一刻不停的投入全力攻击城垣，在他说话的档口，那看不到尽头的步军就已经开始了攻城大战，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听到袁敬初的话，就匆匆冲了上去，招呼城内不多的兵马全力抵抗。 此时的灵昌城已经被彻底包围，四面大战之下，朱全忠固然是竭尽全力硬抗，而城外，周德威在见到自己顺利进入攻城大战之后直接朝着高思继嘶吼道：“立即率军驰援白马山，支援十三太保。” “那灵昌城怎么办？”高思继皱眉道：“朱全忠在城内，宣武军定然不惜一切代价驰援灵昌，你们——” “我自有分寸，你务必以最快的度驰援白马山，断断不能让葛从周得逞。”周德威几乎是不一切的怒吼，催促高思继率军离开灵昌，同时怒道：“若是白马山有失，则我军必会全线陷入崩溃之境地，再也无法挽回，还不快去！” 高思继这边咬牙率军从灵昌城直奔北面而去，去白马山驰援李存孝，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白马山大战也已然全力打响，李存孝在率领飞虎骑兵连续数次冲阵之后，依靠着五千人的兵力和自己无敌的战绩硬生生的连续破掉葛从周两路防线，逼迫对方不得不在阵前收缩。 但是这种冲阵打法却把自己的兵力劣势全部放大，在葛从周飞调整之后，一场围绕着围歼飞虎骑兵击杀李存孝本人的战斗开始迅展开。 在调集了牛存节的弓箭手上前支援之后，林言率领的步军大阵终于在飞虎骑兵的冲锋之下稳住了阵脚，绵绵不绝的箭矢逼迫李存孝无法前进，只能带着飞虎骑兵且战且退。而此时部署在两翼的宣武军大军在张归霸和费传古等人的率领之下，已经着手在收缩包围圈了，一步一步将李存孝的活动空间飞缩短，逼迫其和自己手下的步军大阵硬碰硬。 原本沙陀骑兵对于这种和步军打野战也有充足的准备，尤其是飞虎骑兵这等几乎是选拔了整个沙陀部族甚至于是整个河东军队中最精锐的兵力组成的精锐，根本不害怕打这种硬碰硬的战斗。但是奈何的是此时飞虎骑兵根本没有援军从旁协助。李存孝也高估了自己的冲阵能力，他虽然有无敌的功夫，在战场之上不论冲向哪个方向，都无一合之敌，但是对方的连绵不断的塔盾兵却将他之外的几乎所有骑兵硬生生的挡了下来，几乎是不顾性命的打法逼得他不得不连续数次变更突击方向，但是在葛从周这边的部署逐渐到位之后，他所能取得的战果也越来越小，本身还逐渐被对方这种绵密不断的阵型逐渐往中间压缩。 “十三太保，我们快设法突围吧，这仗打不下去了，宣武军杀不尽的，死了一波又来一波，兄弟们没办法了。”亲卫好不容冲到李存孝身边还没说两句话就被一枚流矢击杀。 这一幕让李存孝目眦欲裂，一声怒吼之下，手中的毕燕挝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一般，一口气直接调翻了对方的两队人手，差点将林言就地斩杀。 这一突然的暴起打乱了原本中军稳步推进的步伐，让李存孝顺利摆脱纠缠，重新回到飞虎骑兵中间，但是此时他手头上的兵力在不间断的消耗之后只剩下了三千多人，而且局势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他们来说是越来越不利，留给他们的冲锋距离越来越短，而且宣武军这边准备了无数的盾牌，甚至于很多直接就是就近拆下来的门板，被士兵们扛着山前阻拦骑兵冲锋，这种不顾一切的防骑兵措施虽然伤亡巨大，但是效果却非常明显。 “突围，随我突围。”李存孝一声怒吼之后，率部在万军丛中队尾改队头，亲自冲到后面开始冲锋陷阵，要在此时突出重围，离开白马山。 “现在突围，晚了。”葛从周见到李存孝的动作之后冷然一笑，随后右手猛然间往前一挥，中军战鼓开始迅爆出一阵惊雷。 第四百九十四章 出其不意（下） “十三太保，宣武军要全线进攻了，我们快撤！”隆隆的战鼓声犹如惊雷一般在整片战场炸响，宣武军数万兵马开始爆出一阵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那无数的身影犹如一阵阵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战场之上无数的箭矢腾空飞舞，目的却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飞虎骑兵此时簇拥的所在。 “所有人跟我走！给我杀，让宣武军看看我河东健儿如何沙场冲阵。”李存孝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浮现出一股奇异的神采，但是一瞬间就快消失，随即亲自领头，一马当先冲了上来，直奔齐猛和和张归弁的兵马结合部所在。 李存孝亲自率军冲击，一下子让两人瞬间打起了全部的精神，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倾尽全力率军前出阻拦，同时不断召唤费传古等人从两翼支援，誓死要堵住李存孝的回撤之路。 “给我死开。”李存孝手中毕燕挝犹如蛟龙出海一般连续调翻了三面塔盾之后带队一头扎进了对方的兵马丛中，随后，依靠着飞虎骑兵冲锋的势头，几乎是硬生生的从人堆里用马蹄才出了一条路。 “给我留下。”张归弁壮着胆子带着亲卫上前和李存孝硬碰硬，和对方连过两招之后被对方一长槊迅击飞，手下的亲卫队原本截住了飞虎骑兵，但是在主将被大落马下之后，再也不敢上前，只得以无尽的箭矢封住了李存孝的前路，同时招呼无数的步军一起围攻对方。 “杀！”李存孝倒是没多大感觉，几乎是长槊所到之处人影不断飞起，无人能挡得住他一击之力，但是这阵箭雨却让飞虎骑兵伤亡惨重，开始逐渐的减慢了度，被随后赶过来的齐猛抓了个正着，对方没有和张归弁一般不知死活要去和李存孝正面对阵，而是趁着对方在前面杀的兴起的机会，直接率军侧击飞虎骑兵侧翼，然后以命换命，逐个斩杀这群在自己的大军从中往来飞驰的沙陀骑兵，并且招呼弓箭手根本不分敌我，以箭雨对飞虎骑兵往来的路径进行覆盖，以此迅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可以说，葛从周为了对付这支沙陀人的杀手锏，拿出了全部手段，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将飞虎骑兵斩落马下，李克用的河东集团必然陷入彻底崩溃的边缘，更何况，李存孝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无法与其匹敌的存在如今也深陷自己的军阵之中。个人的武力再强大在千军万马面前那也是极其有限的，只要他身后的骑兵力量消耗殆尽，葛从周有的是把握将其彻底击杀。 所以葛从周布下的这个阵型越收越紧，到最后当接替林言的牛存节率军从正面杀上来的时候，李存孝彻底陷入对方的大军丛中，失去了腾挪之地的他和手下的飞虎骑兵几乎是每一刻都在遭受着对方的全力攻击。 “给我死开！”李存孝什么时候在战场上受过这等窝囊气？自己往来无敌的骑兵居然被步军团团围住，而且对方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竟然想着彻底击杀自己的飞虎骑兵。一时怒从心中起的他爆出了全部的力量，硬生生的打开了周边无数步军的包围圈之后，回身单骑冲阵，从侧翼直奔牛存节而来，那一股杀气隔着老远就让对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忙避开了对方的冲锋视线，并且招呼更多的士兵挡在自己跟前。在张归弁这样的猛将都被对方两招打的生死不知之后，他可一点和对方对决的心思都没有。 但是此时牛存节的避让却并没有起到作用，反倒是李存孝利用这一冲之力迅和身边的飞虎骑兵汇合，然后重新以自己为龙头，开始了冲锋阵型。 这一次所有人都拿出了全部的气力，不顾一切的跟随李存孝往前冲击，骑兵往来所到之处，凡是遇到阻拦根本不给步军反应的机会，直接顺着李存孝打出来的通道一头撞了上去。瞬间人仰马翻的同时，也彻底崩坏了宣武军布下的防线。 “都统，李存孝要冲出去了。”林言受伤退到了葛从周跟前，此时见到对方犹如一阵风一般强行撕开了费传古和齐猛等人的包围圈，一头扎了进去之后，忍不住脸色大变。 “看起来这个李存孝还真是难以对付啊。”葛从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道：“命令张归霸和牛存节立即率军抽离主战场，往北延伸兵力，给我继续往前堵截，衔尾包围，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存孝走脱。” 葛从周这边果断变阵，迅抽调张归霸和牛存节开始沿着齐猛和费传古等人的兵马外沿迅往北追击，一路将包围圈往北延伸。如此一来，等于从空中俯瞰的话，是李存孝带着宣武军的阵型彻底往北一路翻滚而去，虽然他如愿杀出了齐猛和费传古的联手，但是却再次陷入了牛存节和张归霸的包围圈之中。 “不好，这时候怎么还有骑兵前来支援？”葛从周这边的计策快奏效，那一圈一圈往前推进的包围圈逼迫李存孝和飞虎骑兵残部刚刚脱离上一队宣武军的堵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前面的对方就再次围了上来，这让所有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甚至于就连李存孝自己都回头看了一眼葛从周所在的宣武军中军，思索要不要放弃突围，动决死一击的时候，外面大规模的骑兵奔驰的马蹄声打乱了所有人的动作。 宣武军没有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兵大队，所以只是一瞬间，就在葛从周自己脸色大变的时候，李存孝和飞虎骑兵却绝处逢生，那一瞬间再次恢复了斗志，所有人都开始嗷嗷直叫，李存孝甚至于一瞬间连续挑翻了前面的五六面塔盾，逼得宣武军的阵型开始迅垮了下去。 “快，抽调费传古和张归霸立即前出，给我挡住这伙骑兵，调集张归弁所部随我中军一起，往前压制，不能让他们汇合。”此时的葛从周也是瞬间怒吼，这一刻的骤然变故可以说彻底打破了他的预想，逼迫他不得不急切之间开始抽调人手迅变阵。 第四百九十五章 功败垂成 “十三太保，是我们的骑兵，是高将军的兵马。”此时此刻，在白马山战场之上，最兴高采烈的无疑是李存孝和飞虎骑兵了。当亲卫高盛怒吼的时候，李存孝是精神彻底为之一振，一声怒吼之后，开始带着仅存的飞虎骑兵拼命开始往外突击，试图在高思继到来之前跳出包围圈。 此时不仅仅是李存孝急于冲出包围圈，宣武军这边在急促的战鼓声传出之后，无数的大军开始蜂拥而至，各部拼命上前，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拦飞虎骑兵的突击。双方的战斗在高思继领军前来的时候，一下子达到了最高潮。 “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就位，给我放！”张归霸几乎是不顾一切的率军冲了出来，开始在包围圈的外围匆匆布置下一道防线，然后命令弓箭手对着急促而来的高思继所部放箭，无数的箭雨在随后迅腾空而起，阻拦沙陀骑兵的靠近，并且在费传古的调动之下，整整一万多人在战场上排成了两排，长枪手几乎是竭尽所能，将长枪前刺，对准了铺天盖地而来的高思继所部，要阻拦对方的行进脚步，为后方彻底覆灭飞虎骑兵争取时间。 两边的争斗在葛从周亲自率军前出之后，迅开始白热化，李存孝亲自领军开路，一路之上几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往来没有一合之敌，但是他身边的飞虎骑兵却剧烈的厮杀当中飞减少。 宣武军此时已经不需要任何指挥了，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旦让飞虎骑兵突出重围，那么他们在白马山打的这场战斗必然会功亏一篑，所以就算是齐猛和林言等人无法抗衡李存孝，但是在此时却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远远的招呼宣武军将士前赴后继冲着飞虎骑兵冲锋的同时，以弓箭手不间断的朝着这一队骑兵射箭矢，甚至于直接调来了后方的强弩不分敌我射弩箭，将那一个个高大的飞虎骑兵迅击杀在当场。几乎在高思继率军冲上来的那一刹那，数以百计的飞虎骑兵也直接倒在了这纷飞的乱箭之下。 这种几乎同归于尽的打法让李存孝本人都被一枚流矢击中了肩膀，他身边的亲卫更是为了为他抵挡箭雨，顷刻之间死伤殆尽，此前还有两千多人的飞虎骑兵一瞬间倒下去足足一半多。 这让他回头一看之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急切之间一声怒吼，手中毕燕挝连续出击，接连调翻三面盾牌之后，带着剩余的残部艰难的闯过了齐猛所部部下的封锁线，一头从最核心的区域杀了出来。 而此时，高思继那边的疯狂突击也快和宣武军大队兵马撞在了一起，双方最前排的士兵一瞬间人仰马翻，骑兵固然被严阵以待的步军长枪手直接扎成了刺猬，但是战马的高突击带来的度却让原本就是仓促布阵的盾牌手直接迅被撞翻，无数的步军士兵在这一刻丧生马蹄之下，后续骑兵更是趁着这些以前队骑兵性命还来的通道直接杀了进去。 而宣武军这边，第一排长枪手倒地之后，后方直接踩着前人的尸骨迅上前，再次突刺而出，身后紧急抽调来的同队人员也是一排排上前，以命换命，来阻拦和杀戮对方的骑兵冲锋。 高思继冲上来的时候，双方的士兵乱成一团，围绕着张归霸和费传古布下的这道防线，几乎是一片尸山血海，无数的宣武军士兵被骑兵硬生生撞飞的同时，沙陀骑兵的度也被这不要命的反击强行遏制住了度。 “踏阵！”高思继一声怒吼之后亲自率军突进了宣武军的军阵之中，一杆银枪左右突刺，瞬间以暴力扫开了一道通道，然后率军一头扎了进去。 他本身就是属于和李存孝同一类型的猛将，亲自开路之下，沿途几乎是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脚步，只是片刻之间被他硬生生的连闯两道封锁线，两万多沙陀骑兵犹如浩瀚的潮水一般冲进了宣武军的阵列当中，大规模的乱战也在这一刻迅展开。 不过此时高思继却根本没有心思和张归霸等人力战，在他率军冲进来之后，李存孝那边的情形他就一目了然，五千最精锐的飞虎骑兵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撮人手在跟着李存孝本人拼命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他必须以最短的时间冲进去，接应其迅和主力兵马汇合，否则的话，一旦被对方再度合围，即便李存孝再逆天，也绝对挡不住对方的人海攻击。 “杀！”高思继一动念之间，就已经带着手下骑兵开始径直朝着李存孝而去，对于周围的阻拦丝毫不管不顾，骑兵在对方的人潮当中起了最快的突击，以马蹄在人群中开道，硬生生的飙出了冲锋的高。但见犹如一道旋风一般迅横扫了整个战场。 “给我截住他们的后尾，杀！”高思继这边在拼命突击，甚至于不顾自己身边的兵马和后队脱节的风险也让战场之上的葛从周迅抓住了战机，在张归霸率军紧追不舍的时候，立即指挥林言所部，直接从侧面围歼这后方的沙陀骑兵，并且借此机会再度布下了一个包围圈，并且迅往中间收缩。 高思继带来的沙陀骑兵不比飞虎骑兵那样精锐难打，所以这两部包围圈一旦布下，迅起到了效果，直接断绝了这尾部数千骑兵前后道路，将其一举围在了中间。 无数步军冲锋上前之后，大军犹如潮水一般冲刷沙陀骑兵的阵型，逼迫其迅降低了度，随后直接被两万大军彻底淹没。 后方惨烈的厮杀没有引起高思继的注意，在他一心一意率军冲锋，连续冲散了费传古和齐猛两道防线之后，终于快杀到了李存孝跟前。但是此时，包括李存孝在内，残余的飞虎骑兵几乎是个个带伤，而且人数只剩下一千人不到。 “十三太保，快，随我突围，我们回滑州府城。”高思继一声怒吼之后，带队迅在前面开路，从战场之上绕道而出，接应李存孝从东北角快杀出一条血路，依仗着自己一路冲锋带来的锐气和度，冲出了宣武军的包围圈。 “不好。”他冲出来之后才现此时宣武军已经在葛从周的不断调度之下，改变了战法，直接将攻击矛头对准了他留在后尾的那不到一万人的骑兵大队身上，无数的人潮从四面八方冲上去之后，这数千骑兵彻底被淹没。 “十三太保，你返回府城，我去冲锋。”高思继一拍战马，带队直接就要走，但是李存孝却猛然间一声怒吼，直接冲了最前沿，带着高思继和他身边的最后数千人开始犹如闪电般从整个战场外围绕道，直接冲到了此时厮杀最激烈的最后一处战场。 李存孝带伤出战，几乎将全部的怒火全部泄了出来，在身边有了高思继率领的骑兵助阵之后，顿时间犹如一道惊雷一般响彻整片战场，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杆毕燕挝瞬间扫飞了眼前阻拦的宣武军士兵，一头扎了进去。 他虽然受伤，但是此时却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勇不可当，以一己之力凿开宣武军的包围圈之后，身后的沙陀骑兵一冲而入，迅切入战场之后，和周边极用过来的宣武军各部厮杀在一起。 但是此时他的救援对象却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在宣武军不计代价调动了全部力量扑上来之后，沙陀骑兵失去了最重要的度之后，就只剩下了被步军屠杀的命运。当人海战术在历次战斗中被不断演练优化之后，此时挥出了乎所有人想象的力量。被围在场上的沙陀骑兵一人需要面对宣武军数人乃至十几人的同时攻击，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几乎就在李存孝冲进来的那一刹那，张归霸和费传古联手，片刻之间就已经斩杀对方数以千计的沙陀骑兵，直接在对方救援之前，差点将这伙骑兵彻底扫灭。 这样一来，李存孝冲进来虽然势不可挡，但是救援对象一旦丧失了战力，被对方绞杀殆尽之后，他瞬间开始再度被对方包围。 “十三太保，我们快走，救不出来了。”高思继在旁边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拉着李存孝转身杀出，他在此时表现出来的果决迅挽救了手下这最后一支兵马的性命，赶在宣武军的增援兵马上前之前跳出了包围圈，然后不管不顾率军直接冲向了滑州府城的方向。 如此一来，这场白马山之战也终于渐渐落下帷幕，宣武军以步军六万人在此地连续展开大战整整一日，围杀沙陀骑兵前后一万多人，其中包括三千多名最精锐的飞虎骑兵，直接将李存孝彻底打回了滑州府城，剪断了沙陀人南下的一支臂膀。 但是此战葛从周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却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六万人的步军在战后存活下来的不足四万人，在他的全力调度之下，尚且付出了两万多人战死的代价，其中受伤的更是数以千计，甚至于让他一度失去了继续北上进攻的能力。 如此一来，李存孝虽然只剩下六千多骑兵逃回滑州府城，但是却依靠着高思继关键时刻救援到位，逼迫葛从周不得不在白马山停了下来，无法继续按照敬翔的谋划，打败李存孝之后立即兵滑州府城，彻底断绝李克用南下的最后据点，将对方的势力彻底赶到黄河以北。 “都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战之后，葛从周和身边的将领没有一人有兴奋的感觉，反倒是面面相觑，一脸的苦涩，这一战他们虽然打赢了，但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那么多伤兵，差点将整个军营都给占满了，整个战场之上积尸如山，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脚，甚至于他们这些负责打扫战场的将士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派人快马传报主公军师吧，就说我的意思，灵昌城若是能守则守，不能守就立即退出滑州。”葛从周叹了口气，转而道：“我军在白马山损失巨大，难以继续往北挺进滑州城，打算立即南下配合主公，先行击溃周德威，然后合兵一处北上和李克用决战。” “都统，如此一来我等在白马山浴血厮杀岂不是——”费传古脸色大变，看着葛从周一脸不可思议道：“那军师的谋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军师的谋划虽然面面俱到，但是却忽略了我军和沙陀人的战力差距啊。”葛从周招呼众人坐在一边苦笑道：“你们也都看到了，不是我等不够努力，而是沙陀人的战力过于强劲，骑兵冲击，我等步军要想阻拦其步伐，唯有以人命去填，如此一来一场大战之下，我军伤亡足以是沙陀人的数倍以上，此战能打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军将士已经竭尽全力，不能再让他们倒在沙陀人的马蹄之下了。” “所以我打算，还是率军往西进入灵昌战场，放弃军师所言北上进攻滑州之不切实际幻想，转而稳扎稳打为妙。”葛从周起身道：“我军如今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不能再冒险了，若是我军北上滑州，和李克用主力兵马对峙，而主公在灵昌被周德威牵制住，到时候还会出现此前对方两路出击，而我军孤立无援，最终被其骑兵大队彻底冲散的危险。如今趁着李存孝败退，滑州战场沙陀人一只拳头被我军打回去的态势，迅合兵一处，和主公内外合兵，彻底打掉周德威，然后以滑州为前线，为我军争取时间。” 类似于这种整体方略的部署和调整，不论是费传古还是林言张归霸等人都不擅长，他们更多的还是战场之上冲锋陷阵的一军勇将，所以在葛从周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如此一来，统一了内部意见之后，葛从周在白马山战场惨胜之后，开始艰难的率军从白马山往西南而去，准备汇合灵昌内部的兵马，先行对付周德威。 不过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迅改变部署，率军朝着灵昌而去的时候，实际上灵昌那边的朱全忠和敬翔也已经做出了决断，甚至于在对面的周德威也是几乎同时，将自己自开战至今，最后的底牌全都拿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决战（一） “这个葛从周，怎么能如此行事？”周德威的四面合围最终还是被敬翔关键时刻率领泰宁军介入战场打乱了节奏，不得不退到了当初的战线上，反倒是安休休率领的兵马从西南方向杀了上来，将敬翔希望关键时刻靠着自己这一支生力军破掉周德威铁壁合围的幻想彻底打破，泰宁军在和安休休激烈厮杀之后，虽然打退了对方的进攻，但是却伤亡惨重，兵锋顿挫之后，甚至于连累宣武军的主力兵马，一度让整个宣武军阵型彻底混乱。等到朱全忠好不容易稳住了局势，保住灵昌城之后，葛从周的战报也送到了城内。敬翔几乎是只看了一眼，就皱眉怒喝不止。 “从周只怕是遭到了极大的困难。”此时的朱全忠倒是没有敬翔那般急躁，自己的这位手下头号大将什么性子他自己清楚，所以只是微微皱眉，随即明白过来了对方的心思，叹息道：“还是想想如何将从周的谋划部署到位吧，他一来，灵昌城势必要展开我等最后一战了。” 敬翔撇了撇嘴，但是也只能无奈摇头，葛从周本就是统军大将，有权力变更作战部署，便宜行事，更何况，对方的谋划也不能算是错误，所以在随后强自打起精神道：“如今我军城内尚有兵马两万，泰宁军虽然被冲散，但是朱松收拢的人手打散配置在各部之中足以凑齐五万人，加上都统那边的近四万人，我们能集中九万人作战。” “启禀主公，城外沙陀人有援军来到，从北方而来，人数看不清，约计万人以上。”袁敬初此时从外面匆匆进来，一句话打断了敬翔，让后者深吸一口气之后看了看朱全忠。 “从周是老成谋国，他若不来，军师，灵昌城只怕是再也保不住了。”朱全忠闻言苦笑不止，他不清楚周德威从哪调集来的兵马，事到如今李克用有多少大军他基本上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但是按照郑璠的情报，此时的河东只怕根本没有多少兵力能够抽调，为了这一场大战，宣武军固然是竭尽全力，李克用又何尝不是？ “只怕是李克修捯饬出来的汉军！”敬翔微一沉吟之后道：“沙陀人当中唯有周德威对于汉人组建起来的仆从军很看重，而且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所以他能在此时调集这样一支人马上来也不足为奇，只是如此一来，这场大战的后果就极难预料了，稍有不慎，我们和李克用可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了。” “就算是同归于尽，那也得打下去。事到如今，李克用迟迟不露面，只怕也是骑虎难下，他搞不好也在搜罗援兵呢。”朱全忠说到这里看着东面叹了口气，杨行愍北上，将自己最可靠的两个盟友和兵马募集基地给端掉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了。 “主公勿忧，只要我们打赢这一仗，就算是丢了山东，也一样有稳固的靠山。”敬翔在旁边忽然笑道：“子明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主公放心，当务之急是先打败周德威。我没想到，沙陀人一群草原蛮夷中居然有他这号人物，行军谋划几乎不逊色文臣多少。” 敬翔提及的谢瞳让朱全忠迅放弃了颓废的气息，开始笑道：“军师可有谋划？” “都统那边不用管，他对于战场形势的把控不逊色于我，而且行军调度更是当时一流，我等要做的就是将城内的五万人部署妥当，依托灵昌城消耗沙陀人的兵力，拖住南面的安休休和西面的周德威主力，放开李克修，让都统能有机会单独对付他。”敬翔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李克修的兵力最为孱弱，原本和周德威联手，不分彼此，这个劣势就被对方的兵马给弥补了。但是主公若是愿意亲身赴险，率军在西面吸引周德威的注意力，我想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冲上来和我军近身厮杀，那么李克修的后背必然暴露在都统面前，我军主力从背后一冲，足以快打垮他。” 敬翔一指身前的舆图道：“只要李克修一败，周德威精心谋划的布局就会洞开一角，到时候都统的兵马从后方冲杀，足以将对方的骑兵优势减弱到极限，从而和主公一起前后夹击，将北面的沙陀主力兵马彻底打败，如此灵昌城之危局也自然可解。” 敬翔的谋划重点就集中在朱全忠身上，要让他亲身涉险，以自己为诱饵来吸引周德威的注意力，从而将李克修和周德威的兵力分开。到时候周德威不顾一切要对付朱全忠的情况下，必然调集手中主力兵马上前，也就顾不得和李克修联手了，这也就给了外面的葛从周机会。 “好，我相信我朱全忠命不该绝，就这么办。”朱全忠见到敬翔的话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瞬间意识到了关键所在，所以咬咬牙道：“军师但请坐镇城中调度，我去上阵厮杀，让朱珍陪我一起去，我就不信，我朱氏兄弟挡不住周德威的冲锋。” “主公浑身是胆，臣等佩服。”敬翔难得肃然点头，随后道：“老康，你和朱松率军出南城，我不管你的压力有多大，在北线战斗没分出胜负之前，你不能让安休休的骑兵冲过来，就算是死，那也得拖着安休休一块。” “军师放心，主公都不担心危险，末将豁出去了，不就是一条命吗？我这百十来斤的就交代在南城了。”康怀英此时知道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所以当即抱拳行礼。 “其余各部归我调遣，随时驰援各处。”敬翔匆匆朝着郑璠道：“事急矣，趁着城外沙陀人没有察觉之前，将消息告诉大都统，然后就不要管他了，他会在最合适的时机介入战场的。” 敬翔没有给葛从周安排任何的部署，一方面是害怕信使被人截获，另一方面也是目前宣武军军中将领的素养，葛从周是唯一一个能够自行安排部署战事乃至于这种大的方略谋划的人，只需要通知他一声自己的谋划的时间，对方就能迅明白过去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在城中谋划，城外的周德威也在同样安排部署，双方无独有偶的是，都把目标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最后的决战（二） “二汗，快去被王爷送信吧，告诉他立即南下濮州吧。”周德威在知道白马山的败局之后独自一人在营帐内坐了良久才转到李克修那里道：“我打算明日对灵昌起总攻，绞杀朱全忠本人，斩了他的级。” 得益于骑兵优势，河东虽然在情报方面很落后，但是战场斥候却非常多，能够让前线将领快掌控敌情，李存孝那边几乎是失利的同时，周德威也快收到了消息。原本李克修以为周德威会打算趁着灵昌附近刚刚击败了宣武军的优势，先撤军，但是对方脸上的那一缕狰狞却吓了他一跳。 “德威，濮州不是被存信那个败家子给断送了吗？此时出兵——”李克修一句话尚未说完，周德威立即道：“因为宣武军主力如今在滑州，只要我们能抽调一支兵马从濮州南下，打败宣武军那支偏师，整个濮州乃至于宋州必然会一鼓而下。” “也好。”李克修咬了咬牙，但是随即叹息道：“只怕王兄未必肯听啊。”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河东已经在濮州和白马山两次败绩之后，兵力折损严重，开战之初打下来的优势已经断送干净，后方兵力损耗殆尽，继续僵持下去，只怕李克用未必会愿意。 “若是王爷不听——”周德威摇了摇头，转而道：“尽人事安天命吧，明日二汗你来守营，我率军突击，一定要宰了朱全忠，否则的话灵昌城外这最后一点优势也会断然无存。” “好，我听你的。”李克修点了点头，快去写信的同时，周德威也抓紧时间开始部署，同时秘密同时安休休，让他明日一早在自己西北主战场开战之后，立即率军从侧翼截杀朱全忠。 周德威对于战场谋划算计的很好，也算准了朱全忠即使得到了敬翔带来的朱松的援军，为了维持自己目前的局势，势必要亲自出战，带动宣武军士气的提升，所以将矛头直指对方本人，意图在战场之上竭力将其斩杀。所以不仅仅安排了安休休关键时刻率骑兵冲击，而且还特意准备了杀手锏。 不过此时伴随着两军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准备，在第二天一早，当朱全忠主动率军出城和周德威对阵的时候，后者还是赶到了一阵诧异，不过当他亲眼看到朱全忠在阵中率军冲击自己布下的防线的时候，还是直接挥军杀了上去，大军开始在这片鏖战月余的战场上再度开启杀戮。 宣武军那边朱氏兄弟固然是搏命一击，对于周德威布下的大阵不管不顾，而对面周德威很显然对于战场调度比起朱全忠本人还要高出一筹，将步骑混合之后，手下兵马的冲劲十足，在开展之后没多久就直接将朱全忠的攻击势头给拦了下来，而且伴随着骑兵不间断的从步军从中起小规模的冲阵，带动整个步军阵线节节前进，在随后没多久就直接开始切割朱全忠本人和灵昌城内的联络，试图将其一举包围在阵前，从而将其彻底斩杀。 “这个周德威还真是人才啊！”此时的敬翔在城楼上看着周德威的兵马布局和厮杀，忍不住一阵惊叹道：“李克用素来不重视步军，以其为厢兵统属，没想到这个周德威居然能够将自己手下的步军精炼到如此程度，实在是异类。” “军师，主公抵挡不住了，我们要不要派兵前去支援？”袁敬初在旁边见到朱全忠的人马几乎是节节败退，被周德威的步骑混合，连绵不断相互配合的战法打的失去了还手之力，忍不住在一旁跺脚道。 “敬初先别着急，你让庞师古和丁会立即率军准备。”敬翔在一旁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南边，仔细倾听了一会之后才朝着身边的郑璠道：“老康打起来了吗？” “已经率军出城堵住了安休休前进的道路。”郑璠的声音有些不愉，但是还是开口道：“但是安休休所部皆是骑兵，怀英也只能堵住一时，他们真要绕道而行，我军也撵不上。” “撵不上没关系，只要他在大都统率军冲击李克修的大营的时候别来捣乱即可。”敬翔没理会郑璠的脸色变化，反倒是自顾自的开始继续观察敌情，此时城内的兵马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万多生力军，他必须确保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切断周德威救援之道路，从而确保葛从周的兵马能够顺利冲击李克修。 “不好，军师，周德威是不是又集中起来一支骑兵了？”敬翔的心思袁敬初能知晓，但是此时战场上的变化还是让他坐不住了，朱全忠在奋力抗击周德威的攻势之余，对方后营的那一股骑兵暴动迅引起了此时城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那扬起的烟尘根本不像是小规模骑兵才有的动静，一看就知道，对方是隐藏了一股兵马，准备在战场之上实施致命一击。 “军师，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袁敬初的话音刚落，东北方向，无数的人潮忽然之间从眼前出现，远远的迅漫过了地平线，开始犹如潮水一般朝着；灵昌城扑了上来。 “这个周德威，果然啊。”敬翔此时却叹了口气，转而道：“让庞师古和丁会立即率部出击，沿着主公东面切上去，告诉他们，若是大都统攻击李克修顺利，就顺势跟随主公出击，截住周德威的兵马，若是不顺，则立即上去支援。” 敬翔的话让袁敬初松了口气，急忙开始安排，由此灵昌城内的这最后一支兵马也在此时快开上战场，而且没有去救援岌岌可危的朱全忠，反倒是从对方的东面切了过去，直扑周德威和李克修的大营结合部。 不过此时灵昌城的动静注定已经不再是战场上的主角，甚至于连带着南城康怀英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安休休，甚至于自己都被对方的一名骑兵踹翻在地都不能吸引两军主将的注意力，所有人在葛从周的大军出现的那一刹那，目光全都锁定了他们。 此时的敬翔无心去管葛从周是如何做到瞒过沙陀人的斥候锁定侦查的，但是他的出现确实给如今全线落入下风的宣武军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振奋，甚至于在此时，就连朱珍都是咬牙冲到了第一线，带动士兵不要命的展开反击，浑然不顾自己伤痕累累，一心一意就像拖住周德威的兵马，使其无法从眼前走脱。 第四百九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三） “这是要兑子吗？那也好，今日索性就和你见个分晓。”周德威在接到李克修的传报之后，一声冷哼，瞬间明悟了宣武军的打算，右手一招，身后准备妥当的骑兵山呼海啸一般冲了出去，直奔朱全忠而来。 他是有所准备，毕竟在他和李克修的兵马当中，成建制的骑兵并不多，而且战役打到如今这个地步，灵昌城外双方的兵马数量也大致都能心知肚明，安休休的骑兵必然会成为宣武军防御的重点，朱全忠只要脑子没坏都不会让其轻易的在战场上冲起来，所以势必会竭尽全力阻拦，只要将其限制在城南，那么这支站立最强的沙陀骑兵就无法干预主战场的大战，从而也就挡住了自己手下最强的一支兵马。 所以周德威从来没把希望寄托在安休休身上，反倒是给了他一道见机行事，伺机击溃城南宣武军的命令，而自己用来对付朱全忠的杀手锏则是自己身后的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大队。 “给我冲，冲进去，宰了朱全忠。”周德威一声怒吼之后，身后的骑兵开始直冲朱全忠本阵，这么大规模的骑兵冲锋顿时吓了所有一跳，甚至于连城楼上观战的袁敬初和郑璠两人都坐不住了，急切之间就要让敬翔改变部署。 但是此时，在城下的庞师古和丁会两人显然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不待敬翔吩咐就直接率军在这支骑兵冲进朱珍的大阵厮杀的时候，侧击对方的侧翼，然后搂头和对方战成一团。 “这个老庞啊，算了。”敬翔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但是在郑璠在旁边冷哼一声之后终究是没说什么。按照他的打算，此时庞师古和丁会就该置本阵不顾，迅击破李克修的抵抗，然后大军横扫整个沙陀人的大营，彻底搅乱对方的后阵，如此一来朱全忠的危局也会不救而救，甚至于可以一举奠定战局的成败。 但是不论是前线的庞师古和丁会，还是此时站在他跟前的郑璠和袁敬初，都不可能让他如此，眼睁睁的看着朱全忠陷入死局而不问不闻，一心只顾着追求战局的胜负，若是朱全忠真的有闪失，那就算赢了这场大战，对于宣武军和眼前的几人来说也毫无意义。 不过也正是因为庞师古一心杀入主战场策应朱全忠，导致了原本应该前后夹击李克修的兵马转到了别处，所以葛从周一开始冲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和李克修瞬间展开了大战。 李克修的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是此时却也知道自己的责任，所以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带着所有人手截住了葛从周，而且在师古率军转道之后，甚至于将前营防备宣武军冲营的兵马都抽调了过去，浑然不顾整个大军营防。 如此不惜一切代价，直接让葛从周在短时间内寸步难行，双方数万大军直接在整个沙陀大营内打生打死，搅动血雨腥风、李克修在短时间内硬生生的挡住了葛从周大军的冲锋。 “军师，大都统的兵马冲不进来啊。”此时的袁敬初有些慌乱了，见到葛从周被李克修截住，双方在沙陀大营内僵持，顿时朝着敬翔急道。 “那是打不开啊，他的援军被抽调走了呗。”敬翔撇了撇嘴，随后摇头道：“现在就继续等着吧，权谋此时依然无用，战局胜负需要靠前线将士以力拼杀了。现如今我们双方的底牌全都掏了出来，就看御兵御将的本事了。” “主公亲自上战场厮杀，我宣武军士气如虹，外有大都统的兵马驰援，此战我军必胜。”郑璠在旁边冷冷道：“军师既然说权谋已然无用，那索性就把指挥权限交给主公吧。”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敬翔看着对方摇了摇头，没理会郑璠的举动，反倒是袁敬初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终究没有开口。 不过此时诚如敬翔所言，灵昌城楼上敬翔和郑璠两人的打机锋并没有引起战局的变化，甚至于郑璠在派人去通知朱全忠，将指挥权还给对方的时候，也没有引起战局的走向。此时郑璠的想法根本没办法对战局起到半点作用，甚至于朱全忠此时也没有心思去调动整个战场之上的其他兵马。在沙陀人激昂的号角声中，周德威的那支骑兵虽然被庞师古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依旧势如猛虎，直冲朱全忠本人而来，逼迫他根本没办法指挥调度兵马，只能在朱珍之后，自己亲率中军压了上去，开始全力反击。 而此时李克修那边，在周德威得知其挡住了葛从周的大军冲锋之后，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将自己身边的所有兵马全都一股脑塞了过去，同时告诉李克修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葛从周，不能让他冲击自己的后军阵地。 “去告诉安休休，让他立即拿出全力气力，给我击败康怀英和朱松，绝对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出现在北线战场。”周德威在葛从周入阵之后，原本就打算去找安休休，此时更是不去一切的命令亲卫去传达命令。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道命令，让整个灵昌战场随之风云再变，甚至于，一下子出了他和敬翔的预料，而安休休仿佛从南下作战开始，从来都是出人意料。此时更是一个大胆的举动，直接让整个战局为之彻底改变。 “各部随我，立即前冲，从侧翼杀过去，杀了朱全忠。”安休休一声怒吼之后，没有理会周德威亲卫的命令，右手一挥，亲自率军出击，那一瞬间，两万多骑兵犹如一道长虹一般，迅从城南开始冲了出来，摆脱了和康怀英的纠缠。 “快，快随我杀向北城。”康怀英此时是精疲力竭，刚刚怒吼了一句之后就直接从战马上掉了下去，那一瞬间让他身边的亲卫手忙脚乱的同时，也让南城的宣武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只不过此时在战场之上，当安休休这边率军快冲出来的时候，葛从周也匆匆从中军赶到了前军，伴随着他的到来，这场大战最后的决胜局也终于开启。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最后的决战（四） “去找齐猛和张归霸，让他两人率军给我往前冲。”葛从周在前军林言被李克修率军堵住之后，当即抽调中军加入战场，骤然增加的了两支生力军之后，李克修的防线被冲的七零八落，而且至此关键时刻，不需要葛从周吩咐，整个宣武军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气，厮杀之时全然不顾任何后果，一心一意要彻底冲毁整个李克修的大营，很多将士一边厮杀一边抽空放火，滚滚的浓烟随即在整个大营上空迅汇聚，直冲云霄。 这么大的阵仗逼迫李克修手下的兵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节节败退，各部兵马逐渐收缩，朝着中军附近集合，试图利用中军重新构筑的防线抵抗宣武军的连环冲击。 可以说，伴随着葛从周的到来，整个沙陀军营内的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无数的宣武军疯狂冲击之下，沙陀人的步军遭到了持续性的打击，李克修竭尽全力抵抗之余，目光也不断朝着周德威所在的方向而去，期盼着对方能够早一点打破缺口。 而此时，葛从周亲自上阵指挥调度的时候，周德威也迅将自己手下集中起来的五千骑兵投入战场，直奔朱全忠而去，此时的双方主将犹如赌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所有的兵力全部投送战场，都在赌自己能够在对方击破己方防线之前取得突破。 沙陀骑兵的冲锋度非常快，甚至于比起葛从周的步军还要更胜一筹，在被庞师古和丁会连续堵截之后，前锋兵马还是快冲到了朱全忠的跟前，这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宣武军主战场情势迅恶化，朱珍的人手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步骑冲锋，片刻之间，整个防线一如李克修那边的情形一眼，直接被就地冲散。 “给我杀。”朱全忠当初在出阵的时候就知道今日之战自己是关键，所以此时是不顾一切的亲自冲到了第一线，手起刀落，连续斩杀数名沙陀骑兵之后，不顾自己满身是血，挥刀指挥中军人手就地投入反击，硬生生的将周德威的骑兵就地拦住了，然后率军起决死冲锋，将整个宣武军的中军附近彻底变成了血肉翻滚的烂泥潭，无数将士在这一刻身死倒地，更有无数的士兵踏着同伴的尸骨继续前进。 朱全忠的狠让周边所有的宣武军将士士气迅拔高，整个战场在他这边变成了焦灼状态，宣武军的人数虽少，但是在主帅亲自上阵杀敌之后，全部的士兵都放下了最后的顾忌，冲上来之后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拉着沙陀人同归于尽，在短时间内不仅仅挡住了对方冲锋的势头，甚至于依靠着一命换一命的搏杀，将其硬生生的从中军给赶了出去。 “老三，没死的就跟我上，我们杀出去。”朱全忠怒吼一声拉着朱珍快杀了出去，趁着士气高昂，直接冲杀到了第一线，重新稳住了主战场的阵线。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其他方向的战斗了，甚至于在朱全忠看来，今日一战能够彻彻底底打的天翻地覆就已经足够了。 而也正是靠着这股士气和不要命的突击，宣武军以朱全忠所在的主战场为核心，迅将这股士气传递到了四面八方，绝境之中的宣武军可以说彻底打出了自己的气势，在决战之后迎来了最有利的一面。 “给我杀！”朱全忠亲自上阵的身影被庞师古看到之后，当即带动了他和丁会的人马，在两员战将带头冲锋之后，这支原本应该配合葛从周作战的人马此时也挥到了郑璠想要的作用，截断周德威的骑兵之后，犹如一个伸出的右钩拳一般迅回转，一下子打在了所有沙陀人的后背之上。 遭到猛力攻击的前线沙陀兵将开始逐渐慌乱起来，尤其是对方的士气迅拔高的情况下，这种气势压迫让很多人都不适应。往常沙陀人和宣武军作战，依靠着骑兵优势，从来都是在气势上碾压对手，宣武军要想获胜都是调集了数倍的兵马在战场之上硬抗。但是现如今的情势却截然相反，劣势的宣武军在绝境中打出的反击硬生生的逼得他们节节后退，甚至于连带着骑兵上阵都无济于事。这让很多人不适应的同时，也逐渐的将战力给落了下来。 “军师，现在沙陀人出现颓势了吧？”郑璠在城楼上看到朱全忠带动起来的士气之后看着敬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后者悄然一指安休休所在的方向，顿时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 此时北面主战场双方都在僵持，虽然葛从周和朱全忠挥了巨大的作用，逼迫李克修和周德威的人马开始逐渐后退，甚至于李克修那边随时都可能出现逆转，但是此时从南城摆脱康怀英和朱松纠缠的安休休率军也在此时快介入战场，一下子让郑璠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你快想办法啊！”郑璠朝着敬翔怒吼，但是后者却对此丝毫不屑一顾，反而自顾自的看着整个浩大的战场沉吟不语，这种临机决断的事情，郑璠和袁敬初都远不如他，所以他一不说话，连郑璠都反应过来了，在旁边有些尴尬的呆立，再也不敢打扰后方。 “敬初，立即派人去找大都统，告诉他，如果半个时辰内他打不破李克修的防线，那我们就等着去做李克用的俘虏吧。”敬翔的话是告诉袁敬初的，但是郑璠却匆匆而去。 “军师，你莫要责怪郑璠，他——”袁敬初在旁边试图说点什么，但是随即就被敬翔打断了，“都什么时候了，谁还顾得上他？” 敬翔是顾不上郑璠了，而此时身在第一线的葛从周也靠着自己的本能直觉察觉到了整个宣武军的局势全到了自己身上，他没有时间顾忌安休休的这支兵马是不是已经介入战场，但是朱全忠那边的厮杀声和呐喊声不再像此前那般气势如虹，光靠这一点他已然明白，所以郑璠的人手刚刚出城，他就迅做出了改变，自己亲自和张归弁的兵马一起，从侧翼迅出击，沿着当初敬翔给庞师古规划的路线迅出击，直接绕过李克修的正面，从东南方向楔入进去。 第五百章 最后的决战（五）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李克修的防御圈，侧翼突击的葛从周本人带着宣武军大军犹如潮水一般撕开了对方苦心布置下的防线，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软肋之上。猝不及防遭到侧面攻击的沙陀步军瞬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成片成片和齐猛等人厮杀的士兵倒在了宣武军的箭矢之下。 为了加大攻击力度，甚至于这一刻连葛从周都顾不得误伤，指挥弓箭手铺天盖地的朝着两军焦灼的战场上投送了密集如雨一般的箭矢，然后亲自带队冲锋在前，片刻之间就彻底将李克修的右翼防线彻底搅乱。 “给我杀！”葛从周一声咆哮之后，带队截击李克修最后的反扑之后率军开始迅冲击对方的中军。这一刻李克修的兵马可谓是全线动摇，再也无法支撑着突如其来的打击，无数的士兵开始蜂拥后退。 顺势杀出的齐猛和林言等人，此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从后方追击，整个沙陀人的大营战场迅糜烂，而且度奇快，等到周德威在西北方向察觉的时候，甚至于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不过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了，自己这边李克修败退，但是安休休此时率军冲进战场之后，也起到了一骑绝尘的效果，跟在后面的康怀英和朱松根本没办法拖住沙陀骑兵的步伐，甚至于在安休休杀散朱全忠的后军，开始逆冲对方的最后防线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冲进来。 如此一前一后之下，朱全忠瞬间腹背受敌，而且是遭到了成建制大规模的骑兵冲击，整个后军败退之后，中军也迅疾被冲垮，无数的宣武军士兵在乱战中被骑兵迅击杀。 “主公，快过来。”朱全忠的中军一崩溃，整个形势开始悄然逆转，原本局势大好的前方战事此时快被崩坏，危机之中，庞师古将兵马交给丁会指挥，自己带队亲自冲锋，将朱全忠和朱珍等人护到了自己跟前。 “快，组织人手，给我把他们打出去。”此时的朱全忠不顾一切的怒吼，在和庞师古汇合之后，迅拦截败兵，然后拼死阻拦安休休的冲锋。 “军师，主公的中军崩溃了，我们——”袁敬初见到康怀英和朱松只能跟在安休休后面吃灰，根本没有办法起到什么作用，而中军崩坏之后，安休休和周德威联手之下，可以说随时都可能出现最坏的局面，此时的他看着敬翔，希望对方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来。 不过反观此时，敬翔却将目光死死的盯着葛从周的方向，嘴里面也在不停的念叨着，满面潮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刻，身处前线的葛从周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灵昌城的方向，然后亲自冲了上去，远远地对着李克修的方向猛然间弯弓搭箭，竭尽所能一箭呼啸而出。 此时的他没有顾得上查看自己这一箭到底有没有命中目标，因为距离过远，出了他的弓箭射程。但是在这一箭之后，整个沙陀步军却迅开始出现混乱，原本中军的牛角号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一下给了宣武军最好的机会，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全都冲了上去，四万大军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碾压而过，将失去中军指挥的沙陀步军最后的防线彻底冲毁。 没有了李克修的指挥阻拦，宣武军犹如潮水一般冲出之后，彻底将此前敬翔谋划的击破周德威后军的设想挥到极致。而且葛从周四万大军的冲锋度极快，几乎没给周德威什么反应的时间，就横扫了对方的大营，然后在一声号令之后，大军前出，直接堵住了周德威的后路，从后方强势杀出，迅加入主战场之列。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甚至于连袁敬初和匆匆返回的郑璠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这还不简单，大都统神箭无敌，八成是将李克修一箭给射杀了，没有中军调度，沙陀人本就虚弱的防线自然是不堪一击。”敬翔在旁边撇了撇嘴，没有理会郑璠在旁边的反应，转而看着下面叹息道：“好一个周德威啊，我是真想逮着好好问一问，他的战场谋划布局和调度是跟谁学的。” “军师，我军如今形势如何？”袁敬初在旁边，此时对于敬翔是再也没话说了，葛从周突破李克修的路线就是当初敬翔布置给庞师古的那条路，他是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对于这位军师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见到对方说话，当即拱手问道。 “大都统已经进入主战场了，这场大战如何指挥就看他的了。”敬翔摆了摆手，随后道：“他的指挥才能比我们都要好，还有主公在战场亲自厮杀，周德威赢不了。不过我也想看看，这个李克用手下的大将是怎么部署自己的后路的，说实在的，这场大战他赢不了，但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也输不了呢？难不成他在开战之初就想好了退路？不应该啊？这种临机谋划的本事，就算是交给兴绪他们，也未必能做的比他好啊？” 敬翔的自言自语郑璠不明白，但是旁边的袁敬初却不断点头，随即主动站在对方身边，不断询问细节变化，虚心学习。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伴随着战局的逆转，袁敬初是彻底对这位军师服气了，但是郑璠的脸色却在两人站在一起之后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转而看向朱全忠所在的方向，一瞬间心头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不过此时，敬翔此前的话也开始迅在周德威身上验证，对方在此时也迅出手，只不过他在随后采取的动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于连敬翔都瞪着大眼睛，看向周德威所在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 “该死的，这个周德威还真有准备啊。”敬翔这是一瞬间的反应，随即一手拍在女墙上面，忍不住的遗憾。 而此时，周德威中军的号角声也在这一刻骤然大变，一下子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跟我冲！”安休休在阵中一声高呼，带着手下骑兵猛然间改变方向，开始起了全线冲击。 第五百零一章 胜而不胜 此时的安休休在听到周德威的号角声之后是脸色一瞬间变了几变，但是却飞率军开始从朱全忠身边撤退，两万骑兵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开了宣武军的前后堵截，开始迅撤离。 这一幕固然是让原本濒临绝境，靠着庞师古和丁会两人绝地反击才艰难守住的朱全忠松了口气，但是对方在一看安休休撤离的方向的时候却一瞬间脸色大变，随后更是不顾一切的大吼，要求庞师古立即尾随追击，拖住安休休的步伐。 “主公，拦不住了。”庞师古一句话未说完，直接一头从马背上栽倒在地，直接让原地瞬间乱成一团，甚至于连丁会此时都是看着对方犹如闪电般撤离面露苦涩。他们这一部兵马根本没有再战之力，可以说如果安休休再坚持冲锋的话，他们只怕会先陷入崩溃。 “拦不住了，拦不住了。”朱全忠此时喃喃自语，看着安休休一骑绝尘，带队骑兵飞开始进入周德威的大阵之中面露叹息和一股浓浓的不甘，以至于在康怀英和朱松率军赶过来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那一双犹如要吃人的眼睛甚至于吓得两人面面相觑。 “快，快去组织兵马上前，和大都统汇合，给我灭了周德威，快啊。”朱全忠的这一声怒吼带着无尽的杀意，直接吓得两人不要命一般的开始组织兵力，朝前而去。 只不过，康怀英和朱松的手下此前在南城外面被安休休彻底杀破了胆子，虽然两人竭尽全力，但是泰宁军为主的南线兵马战力本身就无法和宣武军本身相提并论，所以就算是两人竭尽所能，但是大军还是在原地踟蹰不前，行进缓慢。 而此时，安休休那边率军顺利和周德威合流之后，周德威也是同样满脸的苦涩，但是相比较朱全忠而言，他就要决断的多，几乎是安休休率军和他汇合之后，立即下令对方开始掩护李克修快撤离，然后以骑兵大队冲击葛从周的前锋，硬生生的挡住了对方的持续进攻的步伐。 “德威，我们该怎么办？”此时的李克修是满脸鲜血，但是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以说周德威一手导演的这一出大戏就是因为他才彻底告破。伴随着安休休的撤退回军，自己这边已然没有了反击的力量。而反观宣武军那边，葛从周的大军还能够激战，甚至于已经逼近己方的后军，稍有不慎，全军都会被其连累，彻底崩溃。 “撤军吧，如今我们已经再无回天之力了。”周德威叹息一声之后道：“二汗你带队先撤，从西北方向离开，我和安休休率军断后。” 李克修没有其他的话语，带着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沿着安休休开辟出来的道路开始快撤出。他的离开标志着灵昌战场沙周德威的一番苦心谋划彻底宣告失败。 不过安休休此时倒是带队和葛从周的大战厮杀连天，一口气连破张归霸的两道进攻之后，直接将其硬生生的打退。 “德威你先走，我来断后。”安休休一个回军，趁着葛从周那边调整部署重新起进攻之前，朝着周德威大吼道：“你快去滑州府城布置，我军必须保住滑州府城，否则大汗此次南下必然彻底宣告失败。” 安休休的怒吼声让周德威咬了咬牙，最终只能不甘心的选择放弃。他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安休休所部打退葛从周所部进攻的机会，步骑混合起进攻，和葛从周决一死战，将其打垮，如此一来就算是自己撤退，也能削弱宣武军的战力。但是在对方提醒之后他迅反应过来，此时除了葛从周所部之外，在朱全忠身边，尚且还有一支人马在飞集结。若是自己被葛从周拖住，那么灵昌战场的形势必然在随后彻底翻转。 “走！”周德威的离开让大战开始逐渐落下帷幕，葛从周虽然重新调整了部署，但是面对安休休的成建制骑兵，短时间内却根本却无法取得成效，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周德威率领步军主力安然离开而无可奈何。 “撤！”安休休在周德威离开之后看了一眼咬牙追上来的康怀英，大军一个回旋，直接吓了两人一跳，急忙就地转入防御，但是对方却只是虚晃一枪，骑兵在对方的大阵面前一个甩尾紧随着从西北方向撤退，将漫天的烟尘留给了追上来的葛从周等人。 “打完了，两位。”安休休的离开也让所有人开始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欲哭无泪，宣武军为了此战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家底，但是却在此时眼睁睁的看着周德威和安休休相继离开，自己损兵折将耗损无数，却没有取得预想的战果。以至于在敬翔站在城楼上看着袁敬初和郑璠两人的时候，那一缕嘲讽让两人差点将头埋到了地下。 “军师，还是设法善后吧。”袁敬初比起郑璠的心态要好很多，所以一瞬间就转变了想法，转而看着敬翔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主公，让他率军回汴州修整，让大都统率部随我去东都。”敬翔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道：“善后之事交给你和子明，我不擅长，我要去执行我的谋划了，不能再被拖累，否则我宣武军必将面临真正的危机，再也无法挽回。” “那李克用怎么办？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时朱全忠已经从城外来到了跟前，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看着敬翔问道：“滑州怎么办？” “和我们一样。”敬翔毫不讳言道：“此战周德威虽然安然撤出，但是南下的晋军几乎损耗殆尽，他已经无力南下，我军守住白马山，以此和他对峙即可。至于濮州，就交给王彦章吧，只要李存孝不去，那就无人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我们和李克用竭尽全力打了一仗，却是毫无所获是吗？”朱全忠看着对方的神情，猛然间叹息道：“军师，只怕李克用会不甘心。” “无妨，此事我会处置。”敬翔苦笑道：“好歹我军还打胜了，惨烈的不是我们一家，而是两家，倒是让庐州军捡了个便宜。” “庐州军！”朱全忠眼神之中骤然冒出一道寒芒，望着东边的方向也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 第五百零二章 渔翁得利 “统领，灵昌大战已经打完了，周德威战败，率军撤出，朱全忠保住了灵昌。”暗卫将消息送到吴明手上的时候，后者看着这份几乎全程记录了灵昌大战的所有经过的汇报哭笑不得道：“这两个家伙算是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吗？这还真是便宜了杨行愍了，他如今可以放心北上进攻兖州以北了吧？” “去把这份战报以最快的度送到金陵，然后上报主公，建议去通知毕师铎，让他设法分兵北上，趁着各方势力无暇关注他的机会，将沂州抢到手。”吴明想了想之后，立即让暗卫飞南下，开始传送消息。 此时身处中原最前线的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伴随着朱全忠和李克用的这一轮争夺之后，中原形势大变，最终形成了如今对于杨行愍最有利的局面。但是作为如今天策军的附庸，也是目前金陵插手中原局势最强的力量，毕师铎必须在此时尽可能的从中分一杯羹，否则的话整个山东之地必然会被杨行愍彻底拿下，如此一来也就真正的成了养虎遗患了。 不过这件事的形成取决于李克用和朱全忠的角逐，虽然吴明有先见之明的将消息提前送给了毕师铎，但是近在咫尺，对于灵昌大战异常关注的杨行愍在得到消息之后还是和戴友归拍掌相庆。 “主公，如今时不我待，必须竭尽一切力量迅出击兖州以北的乾封和莱芜等地，将兖州拿下，我军在山东才能彻底站住脚，以后横跨山东和中原两地，不论是往南压迫徐州还是往西进攻汴州，都占据了有利的地位。”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继续道：“所以我们不该在此地坐失机宜，浪费了上天白白给我们崛起的机会。” “军师所言甚是，立即传令下去，着令米志诚率军立即出，和神福汇合，然后两部合一，共同经略兖州，将南下的平卢军给我打回去。”杨行愍此时也是意气风，对于戴友归的话语深以为然，开始迅下令，让驻守在郓城附近的米志诚大军迅和李神福汇合，留下田珺留守郓州。 如此一来，整个庐州军也在此时迅调整过来，浑然不顾南线毕师铎率军攻入亳州等地不闻不问，直接继续北上，一心一意要将整个兖州彻底收入囊中。 这种打法在随后伴随着十三司的消息送入金陵之后，也让金陵这边开始看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主公，可以同意吴明的建议，支持毕师铎分兵抢占忻州，趁着杨行愍抢占兖州和平卢军兵锋对峙的机会，拿下忻州，将林远图彻底打出去。”李振在旁边毫不迟疑道：“如此一来，北线山东我们就能够安插进一颗棋子，而在亳州等地，刘威虽然竭尽全力，但是我想宣武军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毕师铎率军持续进攻不止，一定会吸引朱全忠的视线，从而形成合力，最终瓦解杨行愍的本部地盘。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让北线兵马前出庐州等地，将淮南道的所有旧属州郡全数收复。” 李振的分析得到了薛洋的赞同，只是袁袭在旁边却有些疑惑道：“兴绪的意见没错，但是依子振的性子，他不会那么轻易南下的，说不得会利用这次机会，王重荣东出洛阳，率军趁势追击，开始指点朱全忠经略关中啊。” 袁袭的想法有现实的依据，如今王重荣正在率军越过华州进攻东都，逼得张全义坚壁清野，苦苦支撑，若不是灵昌那边决出胜负的度太快，只怕洛阳都难以保全。若是东都有失，那么朱全忠是真正的腹背受敌了。 “朱全忠去不去关中，实则和我金陵影响不大，只要毕师铎在亳州取得胜利，我军就可以趁势北上，进一步削弱杨行愍的势力，逼迫对方放弃庐州等地，全心全力转入山东，将我军的北方防线往北推进。至于河中之地的争夺，既然子振想去，那可以设法将李克用再次引过去，设法造成两家分了河中，继续对峙。如此一来，关中再有了李茂贞之后，再引入李克用之后，朱全忠要想取得胜利，岂是那么容易？” “主公，兴绪一番谋划，可以说是将这最后的桃子全都留在了我金陵了。”袁袭在旁边点头笑道：“我看可以照此布置，当无问题。” “可以，让王成和陈瑜做好准备，待命出击。”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笑道：“如此，才算是坐看天下大势变幻，而我始终占据潮头，渔翁得利。” 金陵这边在飞定计之后伴随着十三司快马不断从金陵北上，围绕着中原局势的改变，新一轮的角逐也由此快形成。而薛洋三人在安排完这些之后，就将北方的事情交给了向杰，自己开始重新将事线转回那边。 而也正是这种不经意间的谋算，却让中原在新一轮变局刚刚开始之后，再次被金陵掌控，不论是此时的敬翔有没有察觉，他在随后的每一次落子都没有办法出远在金陵的这个三人组的预测。 不过对于此时的宣武军而言，打扫战场之后的朱全忠开始进入了全面的修整，除了灵昌城内继续囤积兵马之外，王彦章在东线逐步将濮州境内的沙陀人打出去之后，宣武军的地盘几乎全部收复， 但是对于此时的朱全忠而言，在东面郓州和兖州失去之后，汴州等地已经失去了后援之地，光靠着境内的这些百姓根本无法支撑宣武军继续壮大。 但相比较朱全忠此时愁眉苦脸，竭尽全力设法恢复元气不同，他的老对头李克修此时的反应就足以让敬翔惊诧莫名了。 “难不成这个李存信还真能搅动河东风云不成？”敬翔将李克用抵达滑州府城的消息随手扔在一边，皱眉不止。 “子明，你可曾看出什么来？”敬翔自己思索不得要旨之后，朝着紧急赶到滑州来善后的谢瞳问道：“他此举不算是自毁长城吗？还是掩人耳目？” “自毁长城不可能，如今乃是大争之世，区区一个李存信还无法蒙骗这位飞虎子。”谢瞳直接摇头，随即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可以自行其是，此举动摇不了大局，但是能给他制造点麻烦，争取时间。” 第五百零三章 桂阳风云 “启禀主公，李克用把李存孝和周德威给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去了。”金陵城中，向杰将这封急报匆匆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自己也是满脸苦笑道：“重新任命李嗣源和李存信两人统帅兵马坐镇滑州府城，自己亲自率军进入濮州，和王彦章对峙。” “这个李克用八成是气急攻心，昏了头了。”李振在旁边皱眉道：“这不是平白的给朱全忠机会吗？那周德威灵昌一战可是差点将朱全忠逼入绝境啊。” “算了，他来这一手，中原纷争会陷入持久的僵局了。”薛洋摇了摇头，放下线报之后笑道：“如此不是正好吗？朱全忠没死，但是元气大伤，李克用也是如此，接下来他们两个还会继续在滑州死磕，倒是给了杨行愍机会了。中原局势失去了进一步变化的可能，各方大战不会再有，但是小战必然会持续不断，如此才会彻底消耗掉两人的底蕴，为我天策军平定南境争取时间。” “主公说的是，北面就交给他们自己吧，我们该布下的棋子都已经布下了。”袁袭在旁边点头，随后笑道：“我等关注北线的精力终于可以收回放在自家的事情上了。这段时间为了操心他们的事情，南线的战情可是全都丢在了一边。” 袁袭说的是实话，因为中原大乱，杨行愍突如其来的一招打乱了中原的力量平衡，以至于金陵方面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北面。而实际上在朱全忠和李克用鏖战濮州和滑州的时候，南线第三卫高济主持的桂阳战场实际上也在极往前推进。 在杜广义三人占据临武，断掉郴州和连州府城的6上通道之后，实际上盘踞在连州府城附近的钟传集团也在面临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第三卫大军囤积桂林山，兵力虽然没有钟传的一半，但是其强大的实力却让他丝毫不敢怠慢，甚至于此时的钟传已经不指望北面杨行愍能给他带来什么牵制了。 “大将军，这个桂阳城内钟传似乎有别的心思。”陈武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一句话也直接打乱了高济的思绪。 “难不成他想断尾求生？”高济一愣，随即看着对方的脸色皱眉道：“连州是江南西道和湖南的南面屏障，一旦丢失的后果钟传不会不知道吧？他此时有这种心思，难不成真想缩回自己的江州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他是不是想回江州我不清楚，但是如今贵阳城内的确是有些奇怪，镇南军这几日连续数次召集高级将领议事，各部都在匆匆收拾行装，而钟传甚至于亲自带队巡逻各军。”陈武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依照桂阳城内的钱粮储备和那近乎于十几万大军，钟传此时不是应该分兵北上打通临武的通道，就该全力和我军决战桂林山，先打赢一头，如此才能有胜算。”高济微微摇头道：“这里面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伎俩，你们十三司一定要设法打探清楚钟传的真实动向，而且要快，不能迁延日久，免生事端。” “放心好了，这几日我亲自前往城中坐镇，一定摸到钟传这小子那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陈武见到高济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顿时也坐不住了，匆匆而去，开始秘密安排，潜入桂阳城。 “难不成这是对外放出来的幌子？”陈武走后，高济是沉吟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随即脸色一变，自顾自的在面前摆放的那张连州舆图上不断来回比划。 而陈武在临走之前也迅因为高济的话而开始骤然间加大了警惕之心，在随后乔装潜入桂阳城之后，开始迅找到了潜伏的暗线。 “统领，镇南军这几日已经将储备军粮全部到了各部军营之中，城里城外都是运送粮食的车队。”这条最新的消息让陈武疑窦丛生，随即问道：“可曾看清楚钟传本人在何处？镇南军可有北上开拔的动静？” “钟传前日出现在桂阳城内，属下见到过，最近两日不曾看到。镇南军暂时也不曾有北上动静。”暗线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道：“需要属下潜入钟传的刺史府看看嘛？” “你们能进得去吗？那里如今应该是把守森严，全都是镇南军护卫吧？”陈武在旁边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苦力打扮的年轻人，好奇道：“李十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连州暗卫部署时间不长，不能因小失大，而且大战在即，第三卫如今可是指着我们带回去线报，搞清楚钟传的真实动向。” “统领放心，属下明白。”李十三拱手道：“属下有个亲戚如今在刺史府后厨，这每日送菜的活计都是我等负责，来来回回的人头也都熟了，不会耽误事的。” “好，去试试也好。”陈武微微点头，随后道：“明日我去看看他们在北城的兵马有无变动，总觉得这个钟传在憋着一肚子坏水，别真被他给算计了。” 两人商议已定之后，第二天一早，陈武是悄然潜伏到城北附近，开始寻找城墙附近的隐蔽所在，查探城外的镇南军军营的变动。由于第三卫驻扎在桂林山，所以桂阳城内如今还能每天打开城门，在确保城内外大军联络畅通之余，偶尔也会放百姓出没。只不过在如今风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百姓大多都被严令禁止走动。 但是今日陈武却现自己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往来盘查的镇南军士兵似乎也并将多大心思放在这上面，那明显敷衍了事的做法甚至于连此前准备好的一套行头都没用得上就将陈武等人放了出去。 “这真是要撤了？”陈武在仔细查看了一遍北城的军营之后喃喃自语，营中兵马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那种三三两两散漫的样子却让他大皱眉头。他长期出没在南境，对于镇南军非常了解，这是一支难得的能够有比较好的军纪操守的兵马，而如今虽然临武被天策军拿下，但是在桂阳这边，他们可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甚至于可以说，只要他们愿意，甚至于可以反攻桂阳山。 但如今陈武看到的场景却是士兵军纪散漫，无心防备，甚至于可以说近乎于士气全无，这根本不像是镇南军的做派，更何况钟传亲自坐镇连州，镇南军若是如此的话，他自己能不清楚？这位镇南王的爵位可是靠着真实的战力抢过来的。 第五百零四章 疑兵之计 “怎么样，刺史府内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一连两天，陈武将城内城外彻彻底底走了一遍，各处军营外面都亲自蹲点守着，但是越是如此他是疑窦丛生，对于刺史府那位甚至于生出了对方在算计自己的想法。所以在李十三匆匆返回之后，顾不得其他，直接问道。 “统领，刺史府内却有变故，里里外外的都在收拾行装，而且还吩咐我们，三天后不要再往刺史府送菜了。”李十三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数说了出来之后有些迟疑道：“但是我不曾见到我那位亲戚，而且虽然刺史府里面在收拾，但是属下却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说是各处军营实际上都在制作干粮。” “制作干粮？”陈武一听这个眉头大皱，随后又再次问道：“你真没见到你那个亲戚吗？他不就是个厨子吗？这有什么保密的？” “不清楚？”李十三苦笑道：“要不，我明日再随送菜的进去看看，反正他们通知的是三日后再停，所以这两天属下再去探探消息。” “也好。”陈武点了点头，随后道：“你把城内的所有异状全数上报桂阳山的高大将军，就说，如今桂阳城内形势扑朔迷离，钟传似有算计之心，我军行事万万不可大意。” 陈武将消息送了出去，自己则继续留在城中，他如今是伴随着外面的消息越来越多，而自己却越来越怀疑，所以搞不清楚这件事，他是不会罢休。 而他这边的消息也让高济在沉吟不语，在仔细比对了桂阳城内外的兵马数量对比之后，随后匆匆派人去临武，让防守临武的杜光义等人谨守城池。在高济看来，钟传如果有心要算计，那么中心不在自己所在的桂阳山，而是在北面的临武，相对于自己整整一个卫的兵力依山据守，钟传就算是偷袭，那也无法顷刻之间就能拿下，而临武此时只有三个卫，不到两万人，处于连州和郴州交界处，随时可能遭到对方两面夹击。 所以高济在提醒杜光义小心防备的同时，让他随时注意对方两路大军南北对进，将其一举合围在临武，从而将原本的桂阳战场直接回缩到临武附近，迅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力优势，彻底化被动为主动，从而吸引自己前去救援的同时，各个击破。 高济此时只是在暗自猜测，要想进一步获得确切的消息支撑还需要陈武那边能够取得突破，所以他在传令给杜光义的同时，责令第三卫全军同样玩起了一个内紧外松的计策，将最外围的阵地弄得松松散散的，同时暗中让高勋率部放开了日常的严格盘查，甚至于将桂阳山附近的道路封锁都给撤了，以此来争锋相对配合陈武行事。 高济的这种做法暂时有没有效果没人知晓，但是陈武在城中坚持不懈的努力，调动了暗卫几乎所有的人手之中终于得到了几个确切的消息，李十三此前听到的关于镇南军在制作干粮的消息确实是真的，而且是秘密制作，分钱粮的目的也是为此进行掩护，而且为了防止泄密，干粮的制作全都集中到了一个秘密所在，外面重兵把守。 “把武库腾空就是为了制作干粮？”陈武看着李十三道：“你那个亲戚也在里面是吗？” “确实如此，若不是今日属下从旁路过现里面冒出来无数的炊烟，而且碰巧听到了我那个亲戚的声音，也难以察觉这件事。”李十三苦笑道：“听他说话的口气，干粮制作不分白天黑夜，集中了数千人通知制作，三日的功夫已经制作出足以供应数万大军十几日的口粮。统领，只怕这是要长途行军啊，不然的话这个天气制作干粮根本用不着啊。而且往常军营若是制作干粮也根本不用这么隐蔽，掩人耳目必有阴谋。” “今日我已经看到了他们城北的兵营内似乎有动静，进进出出的兵马不断，只怕要趁夜换防，如此一来兵马调动对外也就有了足有的理由和借口了。”陈武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这个钟传八成在算计我们，你马上将消息以最快的度送出去。” 为了尽快将消息送出去，李十三甚至于冒险动用在镇南军中的暗子，在城门关闭之后，硬生生的从一处角落用绳子将自己给放了出去，大半夜的将消息送进了桂阳山。 “让第十六都秘密集结，然后从西北方向绕道，秘密前往临武，给我截击镇南军。”高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想都没想直接下达了命令，让高勋以最快的度集结兵马，然后摸黑出营，秘密绕道西北然后转了个大圈，前往临武。 而他自己则继续在桂阳山驻扎，而且在第二天陈武返回之后，让其秘密前往城内散布消息，就说天策军这边第二卫在扫平岭南道其他各州郡后，已经开始秘密启程，准备和第三卫合力围攻桂阳。 “大将军的意思是，让钟传误以为我军在桂阳山就是为了等待第二卫来援是吗？”陈武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这也是疑兵之计。” “是不是疑兵之计都不重要，钟传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派人前来桂阳山探查，我已经让各部内紧外松，而且放开了道路限制，如此一来，钟传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以为我军会在此地守株待兔，等待他上门攻击。这样一来他才有可能放心把大军主力派遣去临武。”高济点了点头，随后道：“只要临武那边的大战一打起来，我第三卫主力则立即全力攻城，必让他左右算计，到时候左右失策。” “明白，我马上让暗卫全力盯着钟传的动向，临武那边只要打起来，消息会以最快的度传到这边。”陈武眼珠子转了转之后道：“要不要让杜广义也摆出个迷魂阵？” “距离太远，对于桂阳无有大助。”高济摆了摆手，随后道：“不用干涉，他和其他的将领不一样，在6帅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足以涨了见识，能够熟练运筹布局的。” 第五百零五章 再战临武（上） “启禀三位指挥使，第三卫高大将军急报，镇南军今日可能秘密北上临武，责令临武城内第四卫三都兵马做好紧急战斗准备。”暗卫匆匆将命令送上来之后，还附带了一份高济制作的镇南军北上临武的路线图。 “看样子桂阳城那边的战斗也会如期展开。”杜广义接过命令扫了一眼之后朝着刚刚痊愈没几天的李秀峰和旁边的王茂章道：“钟传在桂阳城内摆下了一个迷魂阵。” “那我们是攻还是守？”李秀峰皱眉半晌之后问道：“钟传既然想秘密北上攻占临武，那么肯定会采取急攻方式，或者将我等一股聚歼城内，或者逼迫我军放弃临武，从而打通和郴州的联络通道。” “高大将军已经秘密让第十六都同时秘密北上增援，所以这一战我们必须守住临武，到时候确保能够和第十六都里应外合，先吃掉钟传北上所部，然后大军往南推进，堵住桂阳北上的所有通道，从而将钟传合围在城内。”杜广义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临武城虽然重要，然则城池狭小，我等三个都若是全部聚集城内反而没有大用，我的想法是，我独立守城，你们伏兵于城外，等第十六都抵达之后，你们在一起出击，从而在临武城外也形成一个中心开花的战术，你们觉得如何？” “只要有仗打，我肯定听你的。”王茂章摆了摆手，他是彻底不愿意动脑子了，反正有杜广义在，他安心冲锋陷阵就行。倒是李秀峰看着对方道：“钟传大军北上，一定是竭尽所能，所以你一个都能守得住吗？按照第十六都绕道走的路，至少他要比钟传所部慢五日左右的行程，也就是说你必须独立坚守五日以上。” “大可放心，高大将军让第十六都出击的时候，钟传尚未出兵，五日有些夸大，但是我全军竭尽所能，坚守三日若是还做不到，那就不用打了。”杜广义见状摇头之后道：“你们两部擅攻不擅守，所以守城重任就交给我了。高勋所部是从西南方向绕道而来，也就是说最佳出击方向是西南或者男方，所以老王你率部在城西潜伏，秀峰你在东南方向，一旦等高勋率部出现在城外，你们三都先合力打破南城之敌，然后在击溃其他方向的对手，如何？” “没问题，交给我们了。”王茂章哈哈一笑，和李秀峰各自点头，随后三人开始秘密布置，趁着天黑，两都兵马秘密出城进行潜伏，而城内杜广义则继续打着三都旗号，安排兵士巡城，暗中准备的同时，外部却制造出一股轻松的气息，避免被钟传的探子提前现。 临武城内杜广义匆匆定下策略的时候，桂阳那边，在陈武亲自坐镇城中后，钟传秘密调动兵马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他的眼睛。 “统领，钟传调动了三万人分批前进，大概是想在行进途中再行编整。”历史三将城里城外兵马调动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全数上报之后道：“要不要传消息传去？” “不用，来之前我已经汇报大将军，暗卫在城外也有人手，和随军斥候一起盯着城外的动静，此时大将军只怕已经察觉到了。”陈武摇了摇头道：“等他们出之后我们再设法出城送信，免得事情泄露出去，被人察觉。” 陈武这边没有动静，只是将钟传派出去的兵马数量一一记录在案，而城外，高济那边接到紧急线报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城外抽调了一万多人，那么城内想必也大致如此，钟传此举倒也算是小心谨慎。” 他这边虽然自言自语，但是动作却丝毫不闲着，在随后不久立即给各部暗中下达命令，全力做好准备，随时等待命令出击桂阳城，同时让暗卫一刻不停的沿着前往临武方向布点，跟踪钟传北上大军，将其一举一动全数汇报。 “统领，钟传大军已经在今夜全走完了，比我等预计的要迟了两日功夫。”李十三撤回来的时候匆匆苦笑道：“这个镇南王胆子这么小，大将军那边是不是通知一下？” “人家那不是胆子小，而是保密谨慎。”陈武摇了摇头随后道：“既然是暗度陈仓，那么肯定要小心谨慎，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了？从明日开始，你坐镇城中，设法搞一份镇南军的布防图出来，送到第三卫那边，到时候两边一起动手。” “没问题，交给我。”李十三嘿嘿一笑之后道：“如此一来总算是可以落地了，这来来回回都大半个月了，这个钟传老小子可是把我们暗卫给折腾坏了，要我说干干脆脆投降多好，主公保不齐还会给他保留着镇南王的王爵呢。” 李十三的胡话陈武没理会，而是匆匆开始进行最后的部署，他需要随军行动，在临走之前必须彻底检查一遍城内暗卫的部署，免得在最后关头出现意外。 而陈武的撤出也代表着十三司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与此同时，远在临武那边，杜广义的部署也同时到位，王茂章和李秀峰一左一右，犹如伸开的两只大手一般，暗中张开，就等着钟传所部秘密北上，急攻临武的时候能够和第十六都一起，彻底将镇南军北上的这支兵马绞杀在临武城下，从而破开桂阳城两军对峙的局面，将战线往南推移，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此时，高济在桂阳山，也将目光转移到了临武，在等待着那边的消息，不论钟传如何部署，临武势必都在此时成了两军的焦点，甚至于重要性直接越过桂阳城，直接关乎着此次交战双方的最后结局。 而在城中的钟传，消失了几天之后终于再次现身，仿佛是为了让天策军放心，直接撤掉了北门的关卡，其目的不言而喻。 只不过他的出现不仅仅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倒是在李十三看来，是典型的欲盖弥彰，所以虽然钟传有心将自己坐镇城中的消息透露出去，但是十三司的暗卫却无人关注他本人，反倒是直接将目光放到了城里城外那一道道镇南军的防线上面。 第五百零六章 再战临武（中） “暗卫可有消息传来？”桂阳西北的山区内，第十六都正在艰难行军，这一带的山形地势和岭南大有不同，崇山峻岭，对于大队兵马穿行而过，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第十六都在随后不得不放弃了大量的随军辎重，轻装前行。但是就算是如此，高勋依旧急的嘴巴冒泡，唯恐自己耽误了行程，让高济的想法落空。 “这是早晨送来的线报，说是镇南军已经秘密北上。”副将在旁边也是焦急异常，他们虽然提前出，但是绕道而行，而且走的都是山区的小路，和镇南军那边的官道大路根本无法相比。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和镇南军要落下三日路程是吗？”高勋在旁边叹了口气，看着手下将士一点一点从这种人迹罕至的山路上艰难跋涉，终究只能是叹息不已，而无法多说什么。第十六都已经竭尽所能了，但是依然是落在了后面。 “指挥使放心，大将军已经提前通告了临武城，那边第四卫足足有三个都，必然可以等到我军驰援。”事到如今副将也没有好办法。 “你去前军指挥，跟着暗卫的向导，看看能不能快一点，总而言之，我们不能被这些大山给困死，一定要快，临武城那边不是守住那么简单。”高勋想了想之后和副将分头行事，催促各部加快度，甚至于直接派出人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保障大军前行的度。 高勋的动作无人知晓，他们为了隐秘出击，本身选的路就人迹罕至，所以随便怎么折腾问题倒也不大，但是此时钟传的镇南军的度却非常快，暗卫十几拨人手不断往来的同时，几乎将消息连天加夜往南北两个方向送达，确保高济和临武城那边的杜广义能够及时掌握敌情。 “这个叫刘大山的是什么来路？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怎么一下子窜到了镇南军一军统领的位置上了？”暗卫的消息传到临武之后，杜广义是沉吟不语，伴随之后才朝着身边的副将问道：“老刘，你们家的人你知道吗？” “这我哪知道？我老刘家可没这号人物。”副将刘铭九直接摇头，但是随即道：“会不会是钟传为了掩人耳目放出来的假消息？” “这不可能，他们本就是秘密而行，如何会有消息传出？”杜广义直接摇头道：“更何况，若是知晓我军察觉到他们此次意在临武，只怕早就撤军了，否则岂不是等着被我军算计？不过临阵之时启用新人，这钟传是在孤注一掷还是这个刘大山真有本事？” “要不要让暗卫去查探一二？”刘铭九见到杜广义在旁边皱眉，忍不住道：“说不得是这个刘铭九便是钟传的杀手锏。” “不必了，按照他们的度，只怕三日后便会抵达临武城下，到时候战场上拉开架势一打也就知道几斤几两了。”杜广义摇头道：“就算是兵圣复生，这场战我们该打还是得打，管他什么来路，先打了再说。” 杜广义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个口袋阵早就等着对方钻进来了，所以将对方主将的消息扔在了一边，开始筹划后续的事宜。 而伴随着时间的一天一天过去，暗卫的消息也在不断送来，镇南军开始在安全过了二道山后，骤然间加，甚至于步军在这种山地都跑出了一日数十里的路程。 “指挥使，要不要提前关闭城门？镇南军只怕今日傍晚就能抵达。”刘铭九在收到消息之后直接打算提前关闭城门。 “先不急，你现在关闭城门没有意义，还会让镇南军觉得我军提前得到了消息。”杜广义直接摇头道：“我军没有斥候前出，消息全靠暗卫跟踪送达，所以刘大山不可能知道我军知晓了消息，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伪装下去，也免得他察觉不对再退回去，这岂不是让我在临武城外准备的一桌饭菜没了客人吗？传令各部暗中待命即可，他们冲不进来的。” 杜广义神情自若，让刘铭九将消息秘密送出城告知王茂章和李秀峰之后，时间终于到了第二天，刘大山率领的镇南军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临武境内，为了加快脚步，镇南军的度再次加快，硬生生的在下午时分就直接出现在临武城外。 三万大军蜂拥而至，城内百姓固然是惊慌失措，甚至于急急忙忙逃回家中，而天策军也是紧急关闭四门，号角声不断从城中响起，无数待命的将士也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的身形，结束了潜藏，转到了明面之上。 “也不知道城内有没有镇南军的暗线，不然的话我们的功夫就白费了，城门一关，他们可就出不去了。”刘铭九站在杜广义身边笑道：“这个刘大山不会真想打着偷袭城池的打算吧？” “他是不是有偷袭城池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镇南军的探子肯定少不了。”杜广义摇头道：“十三司尚且有办法在桂阳城内自由进出，他们的探子自然也有办法在临武出没。若不是十三司腾不出手来，我们也不至于摆这个伪装。去把我们三都的旗号都竖起来，放在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城楼上，免得露出马脚。” “放心吧，早就做好了，两位指挥使的冒充人手都找好了，周边都是我军，无人看得出破绽。”刘铭九哈哈一笑，对于自己的这个临机一动还是非常满意。 “只怕刘大山要马上投入进攻了，命令各部准备，这第一波试探之后，他肯定要四面围城，日夜攻打不止，告诉将士们，大战已经开始了。”杜广义没理会刘铭九的得意，反而极下达命令，城内的号角声在这一刻不断响起，迅进入紧急待命的状态。 而此时城外镇南军的阵地上，则是一片忙碌，急行军而来的镇南军顾不得修整，就开始在刘大山的调动之下，快整队，三万大军整齐排列在南城外面，各部之间队列严整，和此前杜广义等人碰到的镇南军截然不同。 “这是下了血本了，孤注一掷了？”镇南军的动静自然瞒不住此时居高临下张望的杜广义，这种和此前截然不同的严整队形让他忍不住对于这位无名将军高看一眼，至少这手下镇南军的精锐程度出了以往，由此也可以看出钟传对于临武这边是志在必得，甚至于不惜抽调了这三万精锐过来。 第五百零七章 再战临武（下） “大都统，临武城内四门紧闭，城楼上天策军人头攒动，似早有准备。”杜广义这边的动作被飞传到此时城外的镇南军主将刘大山跟前的时候，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名不见经传的将领豁然睁开双眼，随即点头若有所思道：“无妨，传令前军立即展开攻城战，试探一下他们的深浅，看看对方的旗号，所部人马是否都在城中。” 伴随着急促的战鼓声，镇南军这边出的呐喊声惊天动地，无数的士兵开始抬着简陋的云梯出现在城下，一排排的弓箭手和随军床弩为这第一波攻击提供支援，直接将临武城的城墙打的千疮百孔，压迫天策军的反击，掩护己方先登士兵直接强登城墙。 “命令各部，给我打回去。”杜广义直接挥手下令，天策军的反击也在一瞬间展开，类似于这种仓促起的战斗，双方无非是试探一下深浅，为今后的大战提供参考，而据守城中的只有一都兵马，所以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杜广义是直接拿出了最大的战力，第十五都几乎是全军压上，趁着对方只来得及从一面城墙起冲击的有利机会，在战役的一开始就打出了真火。 一排排的弩箭在对方刚刚冲锋的时候就直接反击，远比镇南军的老式床弩射程更远，火力更威猛的弩炮直接压制住了镇南军冲锋的势头，甚至于在激战之中，投石车也来凑热闹，裹着火油的大石头和火油罐冲天而起，直接将整个临武南城外面烧成一片火海，直接一波攻势挡住了镇南军的冲锋，将对方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天策军的反击势头这么强大？”刘大山亲自查看了这场急促而短暂的战斗，虽然自己的兵马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就被打了回来，但是他倒也看出了一点端倪，随即迅收兵，在城外安营扎寨。 “去传令，让城外两都今夜不要出击，这个刘大山不是个善茬，这是在试探我们。”杜广义在城楼上沉吟良久之后迅传出命令，他是看穿了刘大山的心思，所以直接约束住了李秀峰和王茂章原本打算趁着对方初来乍到率军偷袭的打算。 如此一来的话，就直接将战役迅往后拖，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镇南军倒是对于攻城战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兵力，战役的规模和惨烈程度也逐日上升，为了制造出城内守军充足的假象，甚至于杜广义直接让后勤队和部分百姓乔装打扮在城楼上呐喊，借此来掩护，避免被一直留心观察的刘大山察觉。 而靠着这种办法，杜广义在连续两日大战之后，也终于收到了暗卫传过来的最新消息，高勋所部终于走出了大山，在距离临武城西南方向百里附近。 “去告诉高勋将军，就说约定明日晚间起进攻，让他务必在明日晚间赶到战场，我部等待他率先起进攻之后再行投入战斗。”杜广义匆匆让暗卫再次启程的同时，也终于将命令传到了王茂章和李秀峰那里。 这两日不光是杜广义自己在城内苦苦坚守，既要反击镇南军的进攻，同时还不能被对方看出破绽，这根本就比打一场正规的大战要艰难得多。所以短短数日内，杜广义本身是活脱脱的瘦了一圈。 不过此时，在城外的镇南军军营内，当刘大山召集手下将领议事的时候，却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刘大山本身并没有率军出征的经验，而他这几天统兵攻城却有处处小心，以至于各部将领都是束手束脚，所以这场帐前议事差点闹的不欢而散。无奈之中的刘大山只得放弃心头最后一丝犹豫，在第二天一早投入全部兵力，并且开辟了城东战场，两面夹攻。大战从早晨一刻不停直接打到晚上才结束，双方在这一天的战斗中都打出了真火，第十五都甚至于在随后直接投入了全部的兵力，直接放空西北两处城墙，一个都的兵力激战一整日的功夫，打退了镇南军十几次进攻。 “这个镇南军还真是不管不顾了？”杜广义在对方收兵的时候，独自站在城楼喃喃自语，他敏锐的感受到了镇南军的这种变化，这才是不惜一切代价急攻临武的动作，但是对方为何忽然改变路数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的原因。 “指挥使，晚间我们也要参战吗？”副将匆匆走到南面城墙的时候满身疲惫，甚至还有好几处伤痕。镇南军今日是拿出了全部的气力，各部轮番进攻，所以第十五都这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几乎是所有的人手都投入了厮杀当中。 “让将士们转入修整，集中一部精锐之兵待命，视情况而定。”杜光义点了点头，吩咐副将紧急去办理的时候，镇南军的军营内也传出了袅袅炊烟，今日的大战第十五都固然是精疲力竭，作为攻城的一方，镇南军很显然也不好过，所以站在杜广义的角度，他甚至于能够看到对方此时的军容变化，从而推断出今夜的战斗该如何进行。 天策军这边在准备，而刘大山那边也同样在暗中筹谋，不过他的想法却夜战，同样是从各部集中精锐兵马打算入夜之后，夜袭临武城。今天的这一次全力进攻，虽然没有取得战果，但是却让对方看出了天策军的兵力不足。由此，急攻是最好的办法，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如此一来，双方在这一夜全都安排了自己的后手，而且针对的都是对方的薄弱环节。这让原本大战之后归入宁静的战场刹那间变得再次气氛诡异起来，这种变化让两军的老兵都有一股本能的不安。 “传令下去，今夜巡逻兵马增加一倍，我亲自负责。”杜广义此时站在城楼上没有丝毫要去休息的意思，尤其是在镇南军的大营内的篝火逐渐熄灭了一半的时候，更是直接下令给巡逻兵马。 “那不出城吗？”副将有些不解的问道，这道命令和两个时辰之前截然不同，而且杜广义的脸上出现了一股凝重的神情。 第五百零八章 夜战 “指挥使，这是第十五都送来的消息，说是镇南军今夜可能有动作，让我军多加注意。”黑夜之中暗卫匆匆找到了急行军当中的高勋，将最新的消息送了过去。 “这个老杜还挺有意思，多加注意，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哪还有那么多顾忌？”高勋直接摇头，他率军在山区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有了机会，岂能放弃，所以直接将杜广义的建议扔在了一边，命令第十六都全前进，直接从西南方向径直扑向临武。 而此时王茂章和李秀峰也已经准备完毕，他们两人的想法和高勋一致，若是夜袭不成那边强攻，集中了这么强大的一股战力若是还畏畏尾的话，那么这仗就别打了。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统一了意见，率部在暗中等待的时候，刘大山那边也调动兵马，在黑暗中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月过中天，对临武城起夜战。 “传令各部，给我上。”刘大山一挥手，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精锐开始秘密出营，抬着云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朝着临武而去。 “指挥使，你看外面，这镇南军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觉得他们在趁夜调动？是不是察觉到了我军的行动？”临武城楼上杜光义身边，副将皱眉不止，对于他们这样打过无数次大战的人来说凭着本能就能感受到异状。 “今夜只怕是一场恶战。这个刘大山还真是个将才，以前怎么会声名不显呢？”杜广义皱眉不语，半晌之后刚要说话，却听到旁边的哨兵一声尖叫，顿时心头大震，随即纵声吼道：“立即命令各部投入战斗，镇南军要偷袭。” 那一瞬间，副将仓促之中直接抢过号角，开始急促吹响，无数原本已经修整的天策军士兵从城内各处帐篷内一跃而起，开始朝着南城飞而来，而那些负责巡逻的士兵更是不间断的从各处迅赶了上来，不断的将一盆盆篝火扔到城外，顿时间整个城外亮如白昼，那些在黑暗中往前而来的镇南军的身形也一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一下被现之后，索性刘大山直接下令强攻，顿时间杀伐之声开始在临武城南再次响起，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开始将一排排火箭急放出，刹那间无数的流星划过长空，在快击杀对方的同时，也开始让火焰逐渐的充斥到四面八方。 “果然是早有预谋。”杜广义喃喃自语，不过随即道：“命令各部给我死死守住城墙，让暗卫通知城外人手，趁镇南军精锐攻城之时，立即介入战场，攻击敌方大营。” 杜广义此时的命令已经没有用处了，实际上在南城的战斗打响之后，早就在暗中潜伏的李秀峰和王茂章第一时间现了异状，两人一愣之下随即现了其中的战机。镇南军趁夜偷袭临武县城，兵力从大营分散出来，也正是他们偷袭的好时机，所以原本应该是等待高勋抵达之后再行拉开的战斗在随后迅打响。 因为激烈的攻城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率先出动的王茂章甚至于直接抵达镇南军军营附近的时候都未曾有人察觉，这直接给了他快杀入的契机。在组织大刀队硬生生的将营寨栅栏砍翻在地之后，第二十都犹如潮水一般从西北方向杀了进去，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直接捅在了对方的软肋之上。 这一出直接出乎刘大山的意料，不过镇南军三万大军这几日的消耗虽大，但是留守大营的兵力也足以应付王茂章的偷袭，所以在城楼上杜广义改变策略，故意示弱之后，刘大山咬牙没有撤回攻城兵马，而是沿着开辟出来的道路源源不断上城墙，和杜广义的部下厮打在一起。 不过王茂章的这一路兵马留守大营的镇南军能够对付，而李秀峰的出现无疑在快打破这种预想，李秀峰的度没有王茂章快捷，但是他一出手直接攻入对方的伤兵营内，大队兵马有如此潮水一般横扫而过之后，开始大规模的放火，直接瞬间将半个大营都给点燃了。伤兵营没有多少反抗之力，以至于导致了第十都后先至，两军在镇南军大营内横冲直撞，连闯数道防线之后，开始将大火从东北方向一直烧到了核心地带。 大火带来的那种恐慌让整个镇南军大营一阵大乱，在天策军两都兵马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下，快溃退，不断的急报开始从军营迅传到刘大山那里，逼得对方只得放弃了攻城，仓促之中开始撤退，打算返回大营先救援，然后则设法攻城。 如此一来刘大山的夜袭战算是彻底宣告失败，仓促撤退让杜广义抓到了空子，一个反击，差点将城楼上那些强登成功的镇南军士兵斩杀殆尽，无数的镇南军在撤退途中被天策军将士追上来射杀，整个城墙下面即使如山，在很短的时间内，镇南军就损失了大批人手。 “快，率部随我追出去，拖住刘大山。”杜广义是一刻不停，直接率部从城楼上杀了出去，尾随刘大山而去。第十五都虽然只能抽调两千多人加入战场，但是却有效的迟滞了刘大山返回的步伐，给李秀峰调整队形阻击创造了条件。等到他好不容率军杀回去之后，等待他的是第十都以逸待劳的攻击。 而此时，高勋所部也终于赶了过来，大队兵马从南往北冲击，一下子打破了刘大山所有的幻想，这股生力军的加入，让原本独立作战的王茂章大喜过望，两人联手之下，犹如一把剪刀一样，直接将镇南军大营的留守兵马一分为二，切割之后逐个击杀。 激烈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夜，第十六都和第二十都在击溃对方的留守兵马之后，高勋一头扎了上来，和李秀峰一起对付刘大山，而王茂章则索性一把大火彻底将整个镇南军大营点燃，熊熊的大火跟着厮杀烧了一夜，漫天的大火至下，那些被打散的镇南军士兵仓皇逃窜，彻底崩溃。而刘大山本人也在腾出手来的四都联手之下被围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哈哈，这一次看你往哪里跑。”王茂章赶上来的时候，高勋正在全力冲击，所以他是一声狂笑之后从旁快切入，正面攻坚作战第二十都继承了第五都的战术特点，大开大合的方式比起其他各都都要强上一筹。所以他已加入战场，直接形成了一个箭头，迅破开刘大山拼命布下的防御圈，将杀戮迅带到了这最后一处战场。 而由此，这场双方原本各有算计的夜战至此也逐渐落下帷幕，虽然刘大山竭尽所能，但是在四人联手之后，还是迅败北，手下兵马鏖战一夜之后在天明时分彻底崩溃，乱军被合围之后除了少部分投降之外，大多数被就地击杀，滚滚的人头不断落下，整个战场血流成河，甚至于到最后连天策军的将士都无法下脚。 第五百零九章 桂阳之战（上） “刘大山要逃跑，嘿嘿，被我一刀砍伤了，交给你了。”王茂章在率军过来的时候吩咐亲卫将半死不活的刘大山扔到了一边，朝着杜广义笑道：“老杜你可是辛苦了，一个都打了两仗，我都嫉妒。” “你少来！这种兼顾方方面面的守城战，就你的性子八成会把破绽露出来。”李秀峰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对方的话语，顿时笑道：“别光顾着说话了，高将军来了，我们去迎迎。” 几人见面之后都是哈哈一笑，随即率部返回城中，开始商易后续之事，因为高勋急着归建，所以第二天，临武就交给杜广义负责镇守，其余三都开始浩浩荡荡南下，直奔桂阳而去。 只不过此时桂阳那边，几乎是在临武大战打响的时候，接到消息的高济迅带着第三卫主力从桂阳山匆匆北上，直接开始在桂阳城南驻扎，大军云集，也开始了同步大战。 因为主力都在桂阳城，坐拥十万大军的钟传不甘示弱，将兵马安排从东西两个方向出击，开始准备和高济打一场正规的野战。 “大将军，这位镇南王只怕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以为自己的人多就可以随意在我第三卫面前耀武扬威了，这一次得狠狠地打醒他才成。”何兵在一旁对于对方的东西两路一起出击丝毫不屑一顾，反倒是跃跃欲试道：“不如让我去碰碰他的西路军，大将军集中主力进攻东路，我们先集中兵马灭掉他一路，这样足以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 “你能挡得住吗？第三都的战法不是适合所有人。”高济扫了对方一眼道：“西路军足有三万人，不逊色东路军多少，你能扛得住多少时间？” “两个时辰内足以让他们寸步难行”何兵大大咧咧道：“大将军放心，我第十七都绝对不会堕了大将军的威风，若有变故，那就拿我的脑袋顶上去。” “我要你的脑袋有何用？”高济摇了摇头，不过何兵的想法虽然大胆，但是却是此时最好的策略，集中一个都的兵力先拖住西路军，然后第三卫三个都齐上，配合第三卫配属的弩炮大队，短时间内击溃镇南军东路兵马倒也不是不可能。 “也好，既然你胆子大，那我索性陪你疯一把。”高济微一沉吟之后马上道：“你必须坚持至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若是战局逆转，我自行向6帅请罪。但是你若是顶不住一个时辰，你自己回金陵去找主公吧。” “哈哈，一个时辰我保证绝无问题。”何兵的大胆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就是典型的人来疯，只要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尽管杨易等人有些担忧，但是在高济也跟着点头之后，也索性不再说话，开始全心全意的开始考虑东线战事。说到底何兵在西线争取的时间，就是给他们制造机会，彻底击溃东路军，如此才能争取将钟传这两路出击的人马至少击溃一路。 不过在钟传城内尚有四万大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高济在排兵布阵，针对对方的东路军的时候就没办法放开手脚全力一战了，所以在思索片刻之后，直接摆出了一个偃月阵，而且将柴再用的第十九都放在了西面，目的就是万一钟传出城救援，他能够快抽身掩护何兵从西线撤退，然后转道东路，合第三卫主力，反击一面之敌。 这种安排几乎是已经将能想到的因素都考虑进去了，所以其他几人也没有多大意见，几人商议好进攻的策略之后立即开始返回本部，开始按照中军号令进行调度。 钟传那边人马众多，所以几乎是高济这边号角声一响起，那边两路大军就已经开始快出击，虽然出城的时候钟传还有些担忧，所以严令各部必须等到他看清楚高济的排兵布阵之后再动手。但是在见到西面只有一个都之后，他当即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西面。 和高济的想法完全相反，钟传打的主意是先行斩杀何兵的这一支偏军，然后西路军就能腾出手来和东路军合二为一，从而反向包围第三卫主力。在他看来，高济将何兵派到西面独自面对自己三万大军那就是在送死，根本起不到牵制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中全力攻击自己一路人马，从而做到敌分多路来，我只一路去的策略。 不过此时伴随着双方主将下定了决心，这场大战也随即快展开，由于双方的主将的心思各在一边，所以从一开始，两边的战斗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高济在东路军这里几乎集中了所有的弩炮朝前轰击，整整五十架弩炮一刻不停的朝着战场上倾泻弩箭，那种刺耳的金属破空声从一开始就没听过，真正的将弩箭当成了普通箭矢来使用。 那粗大的弩箭射程远，力道强劲，甚至于在两军尚未接触之前，就直接让镇南军东路军中间人仰马翻，无数的士兵被这么强大的弩箭强行撞飞之后，几乎是成片的倒地，以至于到后来，各部将领不得不命令各部分散队形，防止被对方一枚弩箭一穿直接穿了一串。 但是这种做法虽然让弩箭的威胁瞬间大减，但是却得不偿失，尤其是在施崇信坐镇的中军，一排排的长枪手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架势和刀盾兵配合往前，身后集中起来的弓箭手几乎是顶着前面长枪手的脑袋放箭，没有大规模的军阵来抗衡，根本无法挡住对方的前进步伐。而两翼柴再用的第十九都足足有三千多人都是手持长斧的重兵器，一旦没有阵型掩护，这种重兵器几乎是无解的。为了保持自己的冲击度以及应付突情况，三都兵马不约而同的将弓箭手集中，以此来确保随时能够将身处一线的兵马及时撤出来。 这种打法几乎是进退皆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要想抵挡就只有一个办法，利用大阵掩护，各部相互配合，前方盾牌顶住，后方长枪手上前和对方打对攻，利用优势的兵力消耗对方。 而镇南军从一开始因为惧怕那犹如雨点一般的弩箭，将中间中坚力量给解散了阵型，这一下彻底吃了苦头，当先头兵马被对方三路齐头并进打开了缺口之后，中间一片混乱，无数的镇南军将士被整齐排列，一队队交替掩护上前冲杀的军阵彻底杀散。空有三万大军，却被对方三个都两万兵马直接打的灰头土脸，若不是后军未乱，只怕钟传寄予厚望，以为能够挡得住第三卫主力冲锋的东路军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第五百一十章 桂阳之战（中） 而此时，伴随着前军杀进对方的中军，高济几乎是第一时间命令弩炮调整射距，跟随主力兵马前进的步伐而动，开始朝着对方的后军方向不间断投射弩箭。整个弩炮阵地上，无数的士兵往来一个个大箱子，里面一排排早就固定好的弩箭几乎是只要放上射架，则立即就会被强大的弩炮激射而出，随后变成无数最锋锐的杀人利器。 东线战场在三都兵马全力以赴之下，进展迅，不论是施崇信还是杨易和柴再用，都敏锐的抓住了镇南军临阵出现的失误，竭尽所能扩大优势，甚至于三都指挥使不约而同的亲自冲锋陷阵，带队杀入重围，将所有的兵马调度全都扔给了高济。 这样一来大战之初，东线战场就出现了巨大的优势，伴随着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短时间内就能够横扫对手，甚至于真的能够在高济规定的一个时辰内依靠两万大军粉碎对方三万大军的冲锋。 “何兵这小子的战法很奇怪啊！”东线战场的局势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就算是钟传派兵驰援，顶多打成僵局，所以高济此时的视线转移到了西面，只不过他一扫何兵的动作之后却瞬间皱了皱眉，不过随即倒是随口念叨了几句后，命令后军开始将投石车推出五架，直接在西线战场之外快架设。 投石车这种东西在野战的时候基本上作用不大，除了特定的时候很少有人将其当成步军的远程支援武器。但是此时何兵带着第十七都在镇南军中犹如一条游鱼一般不断东窜西窜，抽冷子打一下就直接快撤离，硬生生的拖着对方的兵马的时候，投石车的作用一下子就凸显起来了。使用火油弹对外攻击之后，那一丛丛的大火开始在战场之上肆虐，甚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镇南军没有注意，被投石车抓了个空子，直接对着人数最多的地方连续几轮投射，直接让无数的士兵被烧成了火人，那满场乱窜哀嚎的凄惨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而这些人身上着火之后开始不由自主的朝着自己人靠拢，在随后6续点燃了不少人，若不是南境天气炎热，士兵大多时候穿的衣服都不多，而且很薄，不然的话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整个镇南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哈哈，烧死他们。”此时最高兴的就属于何兵了，他带队冲进来之后知道自己手下的战力无法和第三都相比，要是硬拼的话，根本挡不住对方五六倍的兵力狂攻，所以从一开始他打的主意就是利用自己军中士兵度快，而且几乎都是刀盾兵和弓箭手的优势，打一下就跑，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硬生生的拖着对方在原地打转，却始终无法抓住他。而刀盾兵和弓箭手的组合，在这种乱战之中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几名刀盾兵带着一名弓箭手组成小队，就足以在人群中穿梭了。 而此时这场6续射的火油弹无疑让镇南军变得越的混乱，这让第十七都的战术得到了更大的施展空间。对于何兵来说对方人多不是问题，最大的难度就是搅乱对方的阵型，若是对方秩序井然，那么自己根本没多大活动空间，游击作战一旦被围起来，那根本就是找死。 但是此时高济的这一出却无疑帮了他大忙，趁着大火连天，镇南军四处躲避，各处军阵松散的时候，第十七都几乎是每一次出击都打在了对方的软肋之上，让这种局势变得更加的混乱。 甚至于为了达到这种效果，何兵专门让自己的亲卫队派出去，在人群中专门负责击杀那些在一线约束士兵，组织反击的镇南军基层将领。基本上只要这些人一死，整个镇南军的小队就会随之混乱，随后第十七都一冲而过，则迅开始能将其击溃。 这种战法别开生面，可以说直接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直接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刀口上面。但是很显然不论是何兵本人，还是第十七都的将士却非常热衷这种危险的战法，而且本身对于这种战法的领悟程度还非常高，以至于一出手就直接打了镇南军一个措手不及。 “命令弩炮大队，抽回十五架摆放在中军位置，我倒要看看钟传打算朝哪个方向增援。”西线战事被何兵的这一搅和，近乎于达成了一锅粥，至少短时间内镇南军拿他没什么好办法，根本围不住对方，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的人群中钻来钻去，凭空将自己的阵型彻底搅乱。而东线战斗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太多翻转的余地，甚至于在施崇信的正面兵团逐步接近对方的中军之后，大规模的屠杀已经开始就地展开，那些被打散的镇南军将士被追上来的天策军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就地斩杀。光靠后军独立支撑，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高济此时的目光已经越过两军交战的两处战场，对准了在城楼上观战的钟传。对方手中还有四万大军，若是有足够的魄力的话，倾巢而出，说不得还真嫩逆转战局，不论是加入到哪一方面，都足以让自己被动。 所以他在抽调回弩炮大队的时候，身边的亲卫也开始急上前朝着柴再用所在的方向紧急而去。战场变局随时都会出现，作为机动兵力的第十九都必须随时做好准备，充当应变的先锋，为第三卫全军战术的调整争取时间。而抽调回来的这十五架弩炮就是为了掩护对方准备的。 可以说高济的策略基本上已经囊括了所有的变数，也将手中的兵力施展到了极限。但是此时钟传的命令却迟迟没有传出，既没有派兵接应东线败兵入城躲避天策军的追杀，也没有及时调整西线各部对于第十七都的围剿，几乎是任由对方在西路军中纵横往来。 “大将军，这钟传不会是吓傻了吧？”亲卫长在旁边有些不明白，看着高济问道：“他应该赶紧派兵增援啊，总不能坐视自己手下被我军击杀吧？” “他应该在犹豫！”高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的症结所在，若有所思道：“此事倒是怪我，抽调弩炮大队的动作过于明显，让这位镇南王的心思开始转移到我身上了。去传令柴再用随时准备往西截击出城兵马，告诉他钟传有可能从南城直奔我中军而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桂阳之战（下） “中军？该死的钟传！兄弟们，随我撤，撤出来！”高济急促的中军号角和亲卫亲自上前传令吓了柴再用一跳，要知道第三卫主力倾巢而出之后，高济身边就只有两百多名亲卫，若是钟传真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那是万难抵挡。所以情急之下，第十九都在柴再用的率领之下不顾一切的从战场之上杀了出来，甚至于都来不及通知旁边的施崇信。 而此时钟传的救援兵马的确开出了南城，如高济所料，钟传的目光的确是瞄准了高济本人，这第三卫唯一的薄弱点一旦被镇南军攻打，则势必会让原本两处独立的战场迅陷入溃乱，甚至于还可以就地将高济本人斩杀，从而彻底逆转战局。 “集中弩炮，给我往前射！亲卫队弓箭准备。”在这个时候，高济自己倒是很镇定，一面将早就准备妥当的十几架弩炮全部对准了前方，同一瞬间，尖锐的金属破空声就开始呼啸而出，直奔钟传的大队兵马而去，主动将对方朝着自己这一边牵引。 呼啸而出的弩箭拉开了这最后一处战场的序幕，镇南军这一次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直接不顾前方弩箭穿空而过，带走无数性命的威慑，强行朝着高济奔袭而来，从南城门口涌出来的镇南军短时间内就突破到了一万人，而且看着城楼上钟传的架势，大有继续增兵的趋势。 “给我杀！”前方高济凭借着亲卫在原地一箭矢阻拦镇南军上前，而中间，从东线战场紧急杀出来的第十九都则不顾一切的从镇南军的中间杀入，强行拦截对方的冲锋阵型。 由于柴再用率军是紧急从东线战场脱离的，甚至于很多士兵都没有料到，刚从东线大战脱离，转而还没跑几步，就在此一头扎进了镇南军的人堆里，所以第十九都的阵型变得极为混乱，很多士兵受不住脚，直接单枪匹马就冲入人堆之中。 “长斧队，随我出击！”这些单个冲入敌阵的士兵很快当着柴再用的面被镇南军击杀，这一幕让对方双眼赤红，随即一声怒吼，手中长枪横扫而出，连续击杀数人之后招呼第十九都的长斧队出击。 长斧队是当初仿造陌刀队组建起来的兵马，只不过黄杰的陌刀队成型之后，天策军就放弃了长斧队，但是却被柴再用给保留了下来，并且当成了第十九都的杀手锏。此时在他的命令之下，三千多名长斧队开始快越众而出，上前之后根本不问三七二十一，手中大斧劈头盖脸的就直接朝着前方疯狂砍出，然后血光一冒，前方的镇南军就直接被劈成两半。 三千名长斧队拉开架势，直接瞬间打开了缺口，带着第十九都稳步往前的同时，也给了柴再用迅组队的时间。如此一来，第十九都前方靠着长斧队开道，后方各部快重组之后，以弓箭手驰援前线，再配合刀盾兵从旁策应，一个都的兵力硬生生的将镇南军这支出城救援的兵马给拦腰斩断，而且长斧队几乎是所向披靡，沿途所到之处断臂残肢满地，仓促之间，镇南军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被硬生生的杀了个人仰马翻。 这种重兵器在战场之上如果有配合的话，不论是陌刀还是类似于这种长斧，甚至是长槊都能挥出无法匹敌的战力。而且一旦势头形成，就直接爆出摧枯拉朽的气势，从而迅压垮对方！ 而此时在城楼上原本还打算继续增兵的钟传在见到柴再用突然之间从东线战场杀出，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和自己精心安排出城朝着高济本人而去的兵马撞在了一起，最后居然还能将自己的大军拦腰斩断，顿时脸色都变黑了。尤其是柴再用在镇南军中间一个横扫之后，直奔高济而去，从前方镇南军的后背杀出，根本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很多镇南军士兵都是猝不及防的被背后一刀直接就地斩杀。 “大将军，第十九都来驰援了。”此时高济身边的亲卫已经结成了圆阵层层抵抗周边数不清的镇南军各部，但是百余名亲卫根本不是对方千军万马的对手，几乎就在柴再用率军往前冲击的时候，亲卫就损失了近一半，再继续下去，亲卫长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坚守到柴再用杀过来。 “放心，他已经来了。”高济站在人群中间，举着一面盾牌，抵抗前方激射而来的箭矢，随后忽然自顾自的点头道：“这时间也差不多了。” 高济自己是镇定自若，浑然没把身边亲卫节节败退，甚至于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亲自持刀上阵厮杀放在眼里，但是他身边的亲卫长却急的差点直接跳了起来，大吼一声之后，手持一杆长枪疯狂杀入人群，以一己之力带着剩下的亲卫牢牢地守在高济身边。 “大将军快撤，属下守在这里！”亲卫长的怒吼没有让高济后退，反倒是一瞬间停在了原地，极目远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来了！”高济似乎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那一瞬间霍然纵声高呼：“吹号角，命令全军突击，给我杀！” 激昂的号角声一瞬间响起，一改此前的节奏，那一瞬间，整个桂阳战场风云突变，搞不清楚状况的镇南军被天策军就地反攻，一瞬间打得节节败退，甚至于就连高济自己都和亲卫长一起，奋力杀入人群之中，牢牢地将对方牵扯在自己身边。 “轰轰轰！”高济的举动让城楼上俯瞰整个战场的钟传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此时第三卫最好的选择就是高济且战且退，和施崇信所部汇合，然后将这中间战场的对手拖到一边，给柴在用腾出时间，绞杀自己出城兵马。 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势必会让整个东线战场的局势生巨大变化，从而让镇南军两部汇合，至少能够保住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的东路大军，甚至于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但是高济的整个举动却很显然不惜自己身处险境，冒着被自己的镇南军绞杀的风险，也要坚持下去，甚至于直接命令全军突击的方式来号令全军突击，好让优势明显的东路军率先取得胜利，然后支援其余两大战场。 “他到底要干什么？”此时钟传的喃喃自语无人知晓，但是第三卫却明显依靠着中军的号角强势打出了反击，甚至于就连何兵所部也一改此前的游击作战的方式，直接带队开始就地展开反击，以一军之众将整个西面战场给牢牢的撑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胜负逆转 “大将军，快随我部汇合！”高济此时面临的危局在柴在用不顾一切的带着手下从西侧斜插进来之后终于得到解决，但是此时虽然第十九都全军和镇南军纠缠在一起，拖住了对方往东增援东线战场的脚步，但是伴随着从南城门涌出越来越多的镇南军，柴在用也逐渐陷入困境，而且他擅长的是大开大合的正面冲杀，所以根本没办法向何兵那样可以靠着灵活机动直接拖住数倍于己的对手。 “老柴，坚持住，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高济此时倒是不担心，反倒是朝着柴在用叮嘱了几句之后，亲自指挥第十九都就地展开反击，就地将弓箭手收拢靠在自己中军附近，然后不断的对外放箭，以此来帮助长斧队就地转入坚守。 “大将军，如何会有援兵？”亲卫长在一旁苦笑不已，不过高济的手指猛然间朝着北面一指之后后者才悚然一惊，转而道：“能赶得上吗？” “按照时日推算，已经到了。”高济点了点头，随后不管不顾亲自调度弓箭手不断往四面八方射箭，将第十九都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支撑点，牢牢的吸引镇南军往自己这边而来。 “那要不要派人冲出去报讯，催促第十六都他们尽早回援？”亲卫长在旁边有些担忧，他刚刚是极目远眺，但是却丝毫没有现北方有兵马开过来。 “大战之初，十三司就有信送过来了。高勋他们不会迟到的。”高济摇了摇头，此时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在拼命，也就只有他自己还保持着一贯的镇定。而第三卫各部此时见到高济丝毫没有收兵的迹象，反倒是不断以号角声催促各部继续冲锋，都有些奇怪，不过高济平日里的作风从来都是思路清晰，作风谨慎，倒是让众人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不过此时，施崇信和杨易两人反倒是成了压力最大的两位主将了，高济越是镇定，他们就越是以为对方是将信心建立在自己两人身上。所以两人不自觉的将整个战役的胜负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给我冲！”施崇信此时是直接冲到了第一线，手持一柄大砍刀亲自杀入战团，带着手下兵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他必须以最快的度彻底击败眼前的镇南军，然后才能和杨易腾出手来，冲进中路战场，为高济解围，从而扭转第三卫目前所处的不利态势。 他这边一动作，杨易几乎是瞬间跟进，两人原本在柴在用退出战团之后，一度和镇南军陷入僵持局面。但是此时两人带头反击之后，直接掀起了新的一拨强大攻势，硬生生的靠着两都兵马将兵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镇南军杀得人头滚滚，步步后退。施崇信更是状若疯狂，手中大砍刀见人就杀，沿途所到之处，断臂残肢落了一地，犹如杀神一般闯入人群。 第十三都在他的带动之下，全体士兵全都是双眼赤红，厮杀之际根本不顾一切，在正面交锋的过程中，硬生生的以暴力杀戮打开了一道缺口，一头扎进了对方的人群中间，犹如一个巨大的拳头一般在镇南军的人潮当中轰然爆开，将周围的一切彻底搅乱。 施崇信的疯狂为杨易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在第十三都冲进人群搅乱镇南军阵脚的时候，第十四都直接从东面绕过战场，直奔对方的后军所在，从后方迅夹击对手，如此一来，整个东面战场的形势斗转之下。镇南军被前后夹击，后路断绝，失去了和城内联络之后，开始逐渐陷入崩溃的边缘。 东线战场形势出现逆转，倒是让钟传悚然一惊，但是在目光一扫被团团围住，甚至于连第十九都的反击都被压制的中线之后，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只不过他此时明显显得有些犹豫，对于东线，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手，施崇信的暴力杀戮制造出来的威慑正在伴随着镇南军的溃散而挥出越来越大的作用，甚至于此时浑身浴血，犹如从地狱里闯出来的魔鬼一般的施崇信每一次调转方向，迎面而来的镇南军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步步后退，根本不敢和杀红了眼的第十三都正面抗衡。这样持续下去东线战场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彻底溃败。而一旦失去了牵制，腾出手来的施崇信和杨易两人一旦大军压上，势必会让中线重蹈东路的覆辙，那岂不是自己今日的这一战彻底功亏一篑了？ 可以一旦增兵东线那就彻彻底底成了添油战术，在钟传没想清楚高济为何死战不退甚至于在逆风的时候还敢放手一搏之前，他不敢将城内仅剩的两万兵马投入战场。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不能在犹豫了，不论是增兵中路，还是东线，都必须马上做出决断，否则的话一旦让这两股天策军合二而一，那我军必败。”行军参谋的话让钟传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是叹了口气道：“此战事关我镇南军前途命运，不论如何都要放手一搏，高权义尚且能够做到，我如何做不到？传令城内兵马，随我出兵，这一次我要亲自出手，打败高权义，拿下连州。” 桂阳城中的兵马在急调动，钟传也是久违的顶盔贯甲全副武装带队从东门杀出，直接依靠着强势的人数将杨易从后军挤到了一边，接应败兵回城的同时，迅接管战场，和施崇信战成一团。 “去，快去增援大将军，钟传我独立抗住！”施崇信见到钟传的大纛亲自开出城，和自己直接交锋，顿时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怒吼之后，义无反顾的率军主动杀了上去让腾出手来的杨易迅回援中军，和第十九都一起合力对抗中路镇南军。 施崇信的这个决定把握的非常及时，在钟传率部驰援，东线战场重新生巨变之时，也唯有这个办法能让高济身边迅多出一支生力军，从而和第十九都一起反击，或许还能重演东线此前的一幕，从而在中举重新取得优势。 只不过此时不等杨易回身，高济那边却直接以号角声向所有人传讯，要求各部立即全力顶住，不要增援中路，保持和镇南军的厮杀和纠缠。 这个命令让所有各都主将大眼瞪小眼，不明白高济为何会忽然布这样的命令。但是此时已经由不得所有人迟疑了。东线唯一的一处优势被钟传强势扑灭之后，不论是施崇信自己还是迟疑了一下，选择遵照命令行事的杨易，都无法再度脱身，甚至于直接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第五百一十三章 援兵 “大将军，还不撤吗？”亲卫长满身是血，刚刚他甚至于亲自率兵冲杀了一阵，才将侧翼冲上来的镇南军给挡了回去。由于高济的大旗就竖在原地，所以这些镇南军几乎是不要命的一波接一波朝着这里冲锋，光靠弓箭手根本挡不住这群不要命的镇南军士兵，甚至于连在前方冲杀的柴在用见状都开始收缩兵力，围绕着高济的中军战旗布成一道环形阵线，开始转攻为守。 “现如今才算是真正开始，去告诉柴在用，守住就是胜利。”高济摇了摇头，传出命令之后，右手背负，不断张开，然后再次收起，如此反复多次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北方，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轰轰轰”此时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根本无暇顾及外面的一切，三处战场不断腾起的喧嚣和杀戮淹没了一切声音，也让此时桂阳城外围的动静凭空被隔绝。 高济等待的援兵就是急返回的高勋所部，此时他们已经接到了暗卫传来的命令，只不过因为此前在临武大战的时候耽误了一夜，所以就算是急行军，却还是晚了一步，等到距离桂阳城境内的时候，暗卫急的命令再次传来，这一次不用他和王茂章李秀峰等人催促了，三都兵马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全前进。 “两位，我要先走一步了。”高勋知道高济的全盘计划，所以此时着急之下，直接命令第十六都甩掉了一切辎重负担，轻装前进，然后在王茂章和李秀峰面前，以目瞪口呆的度直接扬长而去，其度快捷无比。 “我的天，这个家伙度怎么这么快？这都能赶得上骑兵那些家伙了。”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属于重装兵马，度根本就提不起来，所以此时看着高勋片刻之间就率部从眼前消失，忍不住惊诧道。 “你忘了，当年保着王妃北上驰援主公的，就是十六都。”李秀峰在旁边摇了摇头道：“比行军度，估计我们天策军中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听说高勋当年内疚之下，直接让全军在泗州足足练了一个多月，每天全军没别的，就是全奔跑，所以才有这样的度。” “算了，我们别耽误了，只怕第三卫早就打得热火朝天了，你我也能有多快就跑多块吧，总不能丢了第四卫的脸面。”李秀峰不理会王茂章张大的嘴巴，也率部直接追了上去。 如此三都你追我赶，度也快提升了起来，只不过此时，李秀峰的度还是没有高勋所部快，数十里的路程，第十六都硬生生一个时辰跑完，而且在听到桂阳城附近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之后，直接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东线战场，开始直接从后方杀入。 高勋所部冲上来的时候，钟传真率军步步紧闭，施崇信和杨易两部都是鏖战近一天了，打到此时，根本没有多少气力，反倒是对方以逸待劳，靠着这种办法，将两部逐步压缩，逼迫他们一步步后退，然后逐渐和高济的中军越来越远。 结果，高勋率部杀过来的时候，那漫天的烟尘吓呆了所有人，甚至于不少镇南军都是忍不住转头，他们不明白为何此时自己身后会忽然出现一彪兵马，而且度奇快，几乎就在自己察觉的同时，直接杀了过来。 “看到了吗？我们的援兵来了。”高济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也只有他才明白高勋所部的这种奇快的度，必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杀入，为今日的大战带来决胜一击的力量。 “吹号，号令全军，给我杀！”东线战场高勋所部杀入直接逼停了钟传的冲锋，从后军杀入的第十六都继续保持着高，犹如一道利箭一般直接刺破了镇南军仓促之间布下的层层防御，高勋亲自领军杀出，一口气连破镇南军三道封锁线，直接杀到了对方的中军跟前才遇到真正的抵抗。 “哈哈，就知道十六都能赶得回来！”此时最高兴的就属施崇信和杨易两人了，这样一支生力军加入，直接瞬间就打破了东线战场的平衡，而且在吸引了钟传的主要精力之后，他们两人也当即率部再次起反击。两人不顾身上的伤痕，冲到了第一线，两都将士咬牙冲锋，再度将战线往前推移，而且配合着第十六都那锐不可当的度，开始从三个方向重新合围镇南军，让东线战场的局势再度生转移。 “援兵到了，我们第三卫的主力到了。”这个时候，东线战场的剧变已经被所有人察觉，相对于镇南军士兵的不可思议，第三卫的天策军将士却瞬间迸出无尽的士气，第十九都和身处重围当中的第十七都更是原地爆反击，两都指挥使不顾一切的率部起冲锋，要趁着援兵抵达，手下将士士气高昂，而镇南军有些不知所措的时机牢牢地将战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以说高勋凭借着关键时刻快介入战场的办法直接带动第三卫全军劣势当中起反击，打破了原本的战场局势，开始让战争的天平逐渐的朝着天策军一边转移，让高济一手布下的这场大战在桂阳城外逐渐打成僵局的时候，远处再次有兵马杀了过来。 李秀峰的度虽然比不上高勋那种一骑绝尘，但是比起王茂章倒是快了不少，此时他的到来才真正让这场大战开始在短时间内急剧变化。 第十都是从高勋后面进入战场的，此时除了守备桂阳城的镇南军守军之外，无人知晓他们的到来，甚至于连高济都没有料到。但是当他们从旁侧击钟传大军的侧背的时候，却一下子彻底将对方的反击秩序打乱。 东线战场骤然间多了一个都，而且还是强势起反击之后，镇南军原本就被压制住的士气瞬间再次低垂，短时间内得到两次增援的天策军各部却越的士气高昂。在李秀峰和高勋的联手之下，钟传部署在中军附近的人马被强势击破，瞬间，整个东线战场的战局开始迅逆转。 “杀！”这个时候，四都合力，不论是战力还是兵力都远远过镇南军，几乎同一时间，杨易等四人不约而同开始将进攻目标直指钟传本人。在后面的高勋甚至于率军强行截断了对方和桂阳城的联络，然后将其团团围在了中间。 第五百一十四章 翻盘（上） “快，快撤！”此时的钟传不顾一切的呐喊，试图带队撤回城中，但是却被高勋所部死死的挡住了退路，天策军连续两次援兵抵达，攻势如潮，势头汹涌，四都合力之下根本不是镇南军所能抵抗的，战场形势至此已经悄然翻转，天策军几乎是压着镇南军往前冲锋。四象合围一旦形成，每个方向都能够给镇南军带来致命一击。 而且伴随着各部突进度越来越快，甚至于高勋和施崇信一前一后，已经开始围绕着钟传的中军厮杀不止，逐渐撕扯镇南军中军的防御阵型，一点一点挤到了钟传的跟前。 至此天策军那强势的进攻锋芒迅成型，开始迅斩杀钟传身边的兵马，矛头直指其本人，不论是度最快的高勋还是状若疯狂的施崇信，好不容易等到了翻盘的时候，不论如何是不能放过钟传本人了。 所以这一刻的天策军几乎是不管不顾，一心一意要冲击对方的中军阵线，所到之处无数的镇南军横死当场，几乎是大军兵锋一冲而过，镇南军迅溃散。 “快，调集中路人马回援东线战场！”相比较高济在万分艰难，甚至于自己都身陷重围的时候都没有抽调前线兵马回援，钟传坐不住了，一刻不停的召唤围杀第十九都的中路大军回援，试图从侧翼打开缺口，在高勋堵住了自己从东城门撤退通道之后，接应自己杀到南城。 他这么做固然是让施崇信再次陷入重围，被从后方杀过来的中路镇南军围在了中间，但是却让整个中路战场原本大好的形势彻底功亏一篑。腾出手来的柴再用几乎不用高济提醒就直接率部反身压了上去，从外围迅攻入进去，再度和中路镇南军纠缠在一起。而且这一次双方的形势和形势骤然间生逆转，不再是柴再用被围了，而是第十九都反过来和施崇信的第十三都一起，将中路镇南军夹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在高勋等三都兵马攻势如潮步步紧逼之下，施崇信索性直接率部反身进攻，和柴再用合力，内外突击，开始围剿前来增援的中路镇南军。 一时之间，东线战场伴随着施崇信回身反击分裂成两个独立的战场，高勋李秀峰和杨易三部三面合围，围剿钟传本部兵马，而且势头凶猛，虽然少了施崇信，但是三都进攻的步伐却丝毫不减，甚至于在施崇信撤出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的加大了攻击力度，将钟传身边的兵马一圈一圈迅斩杀，逐步逼近其核心地带。 而施崇信和柴再用两人负责的这个新战场，则东西对进，虽然不论是第十三都还是第十九都都是久战力疲，但是此时却咬牙战斗，所部士兵就算是受伤也是死战不退，硬生生的靠着这股精气神，将中路镇南军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而此时唯一不变的就是西线战场了，何兵原本只需要坚持一个时辰，但是事实上他已经独立率部打了三个多时辰了，第十七都虽然此时伤亡近半，六千多人的兵马现如今能战的只剩下四千人，但是却依旧活蹦乱跳，在战场上穿梭不断，对面的镇南军数次想要合围，或者是想要越过对方介入东线战场，却始终被其在关键时刻猛然一击拖住了脚步而无法成行。 这种打法也只有他能坚持下来，换做其他各部只怕要么要对方硬碰硬，要么就只能后撤防御，见缝插针的游击战法除了何兵自己没人清楚怎么打。 “大将军，我们，我们还有援兵！”此时此刻脱离了一线战斗的高济虽然浑身是血，但是却站在战场之外冷静的查看各战场的一举一动，原本打算重新调整部署的他却听到了亲卫长连滚带爬跑过来的呼喊声。紧接着东北方向再次有烟尘传来，而且动静还不小。 而此时，在后方激烈战斗的高勋和李秀峰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王茂章终于率军赶过来了，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 “快，快去告诉二十都，让他率部去驰援西线战场！”高勋亲自出击，一刀劈死眼前的一名镇南军士兵之后，头也不回的让身边的亲卫返回传令，去找王茂章让其绕道去西线战场。此时东线战场多加一个都也无大用，他们已经在分割钟传的中军了，他不清楚西线战场的状况，但是打到如今也没有消息传来，只怕何兵已经竭尽所能了。 高勋的传讯让原本打算从李秀峰旁边楔进去的王茂章开始紧急转向，直接绕过东线激烈的战场，从南边绕道。 “去帮老柴！”高济直接挡住了王茂章的去路，伸手一指第十九都的方向，王茂章顾不得搭话，直接率军匆匆杀了上去。 第二十都才是真正的生力军，直接楔入战场之后挥出来的战力傲视群雄，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了眼前所有敌人。第二十都的大刀队在此时甚至于挥出了不下于第十九都长斧队的战力，但见刀光闪闪，人头滚滚而落，第二十都迅从旁边杀入，短时间内就直接冲到了柴再用旁边。 “哈哈，老柴，还是我来救你来了，你且歇着，看我宰了那个混蛋！”王茂章嘴上不饶人，直接冲上去接管了第十九都的战斗，其冲锋势头比起久战力疲的第十九都要强势的多，几乎就在柴再用眼前拉开冲锋阵型，然后犹如一道利箭一般直奔对方的核心而去。 “你少来！我不用你救！”柴再用咬牙挥舞着大斧，和王茂章并肩战斗，两人合兵一处之后，杀透重围，直接让整个战场之上血流成河。两部都是大开大合的重兵器战队，此时联手犹如从地域之中闯出来的杀神一般，沿途见人就砍，直接在镇南军的核心地带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彻底搅乱了对方的阵型。 “快，别愣着了，赶紧随我上去，彻底杀散他们！”柴再用朝着王茂章一声怒吼之后，两人直接和施崇信联手，南北分进合击，硬生生的靠着这一支生力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了中路镇南军，将一万多人的大军硬生生的直接杀崩盘。 “你们两个快去支援何兵，快去啊！”此时的施崇信顾不得满身伤痕，朝着柴再用和王茂章大吼！ 第五百一十五章 翻盘（下） “老柴，你还能行吗？不如我自己来冲锋吧，你带手下回归高大将军身边修整！”施崇信匆匆率部开始追着中路镇南军溃兵杀入东线战场，重新参加围剿钟传本部的战斗，而王茂章和柴再用则带着兵马紧急驰援西线何兵所部。 “你少来，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收尸！赶紧上，何兵那小子一个人扛住了两万镇南军，这都打了快一天了，只怕再不去我们真要给他收尸了。”柴再用领军就要前冲，结果却让王茂章抢了先，第二十都快跟随对方的脚步杀了上去，直接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冲入战场。 此时何兵所部确实十分危险，在刀口上跳舞随时都有可能被刀锋所伤，尤其是第十七都鏖战一天，额完成任务的同时，就是所部士兵精疲力竭，度一旦降下来，致命的危险无处不在。 此时被围在一处之后，因为所部兵马战力下降，何兵两次施展手段想要突围却都被对方给强势打了回来。原本不断怒吼招呼手下将士拼命的他猛然间见到东线战旗摇动，镇南军一阵喧哗之后开始大乱，顿时乐的哈哈大笑。 “兄弟们，随我冲，援兵终于来了！我们打出去。”何兵高声怒吼，带着第十七都直接回身冲锋，这一次不是游击作战打一下就跑了，而是踏踏实实的野战进攻。 他这一动，等于从内往外出击，再配合王茂章和柴再用这一对庐州老乡从外往内打，一下子给镇南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西线战场从始至终就无人打扰，双方各自都没有援兵加入。打到现在不论是何兵还是镇南军都已经习惯了独立战斗，但是此时天策军却很显然打破了这个默契，一旦杀入，迅让整个镇南军都陷入猝不及防之中。 而且王茂章为了加大攻击力度，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投入大刀队参战，那三千柄长刀冲入人群，刀光一闪之下，成百上千颗人头滚滚而落，无数的断臂残肢遍及各处。这种近乎于屠杀的方式甚至于比起长斧队的攻击还要残忍，直接硬生生的吓住了在场的镇南军。以至于在王茂章率部冲锋的时候，前方镇南军各部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步步后退，根本不敢和这群屠夫对阵。 “何兵，你小子还活着吗？我老王来救你来了！”王茂章亲自手持大砍刀冲杀在前，沿途不断呼喊。他们几个算是天策军中有名的直性子主将，所以臭味相投，此时在战场上也是荤素不忌，直接隔着老远就用自己那粗大的嗓门呼喊不止。 “老王，我说你倒是快点啊！再不来我都要被镇南军给分尸了。”何兵哈哈大笑的声音倒是让王茂章和柴再用两人相视而笑，至少这小子如今还是活奔乱跳，没有大碍。 安心之后的两人开始并力冲锋，将前期稳住的势头再次加固，而且柴再用此时也开始分兵从南线迂回，留下第二十都继续蛮力往前推进，尽快和何兵的第十七都汇合。 这种办法不是什么战术，而是靠着战场之上领兵主将之间的默契配合。柴再用领军从南边迂回杀出的时候，人群中间的何兵仿佛本能的开始带队往北迂回，如此一来，王茂章在冲上来的时候，和何兵由原本的东西对进，变成了南北交锋，加上最南边的柴再用，三人合力直接形成了一道庞大的封锁线，开始将镇南军一分为二。 这一字长蛇阵一旦汇聚起来，镇南军根本挡不住这么庞大的一股人潮，直接被迅冲散，整个西线战场的镇南军被一字长蛇阵横扫了一遍之后，彻底溃不成军，结阵之后的天策军几乎是以横扫千军的态势直接将整个西线战场彻底搅乱。 如此一来，在东线主战场尚未分出最后结局之后，西线战场原本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在王茂章和柴再用两人加入之后，三个狂人硬生生的将战局在短时间内直接横推了，大量的镇南军各部被冲散之后，再也没有还手之力，无数的士兵被彻底杀散，随后被第十七都追上，就地斩杀。 “老柴，老王，合围，逼降他们！”何兵一阵怒吼之后，带队当即行动，片刻之间，整个战场之上招降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跟上来的第十三度和第十九都也迅跟进，直接将打的抱头鼠窜的镇南军大面积的全部给逼降了。 “这里交给我，老王，你快去东线，给我抓住钟传那老小子！”何兵喘了口粗气之后让此时唯一战力完整的王茂章率部迅朝着东线扑了上去。 “大将军，我们回来了！”柴再用和何兵此时的手下都是疲惫不堪，勉强押着俘虏的数千镇南军来到高济面前。 “带队立即转入修整，看好俘虏，这场大战也快结束了。”高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何兵笑道：“这一战你怕是要和你那位老乡一样名扬天下了，力抗镇南军两万精锐，从早打到晚，创造了奇迹。” “奇迹什么啊，我现第三都都不是人！”何兵哭丧着脸，苦笑道：“大将军就别埋汰我了，人家那是正面扛住了，我是耍了小聪明，不值一提。” 三人说笑的时候，伴随着王茂章率第二十都冲入战场，整个桂阳城外的大战开始出现了连锁效应。他这一支生力军冲上去之后，直接接替已经无力再战的施崇信，瞬间杀入战团，直奔钟传而来，而且度比起高勋还要快的多，片刻之间就依仗着大刀队摧枯拉朽一般的战力横切而入，直接和钟传的亲卫队厮杀在了一起。 “你们三个带队返回军营修整吧，我去前边看看，看看钟传如今还有什么手段突出重围。”高济见到王茂章的度之后，微微点头，随后朝着何兵等人吩咐道。 “大将军是否大战结束之后立即攻城？”何兵在旁边看了一眼之后道：“我们三都虽然没有多大战力，但是此时也该提前准备一二，说不得那边抓住钟传，我们这边就能突入城中了。”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引来了柴再用和施崇信的点头，三部凑在一起倒是的确能够凑出一支兵马，趁着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城外战场之上，若是能够趁机袭击城池，说不得能出奇效！ 第五百一十六章 钟传失踪 “你打算合兵一处，以前攻城是吗？”高济看着施崇信和柴再用三人，似笑非笑道:“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们要是打不下来，被那帮人看见，只怕会笑话死你们。” “大将军放心，就如今这战局，只怕瞬息之间钟传就会败北，所以城中兵马也必然无心开打，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何兵还是老样子，在旁边笑道:“大将军交给我们吧，保证在他们打赢之前拿下城池。” “去准备吧，刚刚弩炮大队也被打散了，你们去聚拢人手，准备攻城。”高济点了点头，任由这三人去折腾。此时战场之上的局势已经越明朗，打赢了大战，桂阳城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此时，何兵三人开始集结兵马，筹备攻城的时候，东线主战场那边，高勋和王茂章两人一南一北犹如两柄尖刀一般快楔入镇南军最后的战团，只不过让王茂章傻眼的是，此时镇南军的中军并没有钟传本人，只有一群亲卫在坚守，持续不断的号角声和最后的调度都是一群亲卫在进行。 “快去找秀峰和杨易，让他们派人去追那些散兵，这个镇南王一定是化妆潜逃了。”王茂章一声怒吼之后，让亲卫去传讯的同时，自己率部一头扎了进去，长刀不断挥舞，带队进行最后的冲杀。 “老王，看到钟传没有？”王茂章这边一都之众全力冲杀镇南军最后的兵马之后，高勋那边也带着第十六都赶了上来，一见面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询问钟传的去向。 “跑了！”王茂章一刀斩杀一名镇南军小校以后转头朝着高勋道:“我杀进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快点，我们杀散他们，抓住他们的亲卫，不怕问不出来。” 他们两人合力之下，镇南军最后的抵抗快被强行杀散，随后更是联手往外冲击，彻底开始进行最后的进攻。 而此时，东线主战场的战斗进入尾声的时候，何兵亲自指挥的攻城大战也随即打响，只不过施崇信和柴再用两人受伤过重，所以三个都集合起来的四千能战之兵只能跟着受伤较轻的何兵冲锋，依靠着弩炮的强势攻击，一股脑的抬着云梯往前冲锋。 “大将军，钟传失踪了。”高济这边原本打算出手帮何兵调度弩炮大队起支援，却被匆匆而来的汇报给打断，微一沉吟之后道:“战场外围可曾搜寻过？” “去告诉何兵，入城之后全力搜索。”高济这边给何兵传讯之后忽然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东北方向，自言自语道:“逃回去也好，不然的话，整个江南西道就彻底乱了。” 高济的话没人听得见，而此时，攻城大战也快去展开，何兵亲自率军登城，让地面集中了三都一千名弓箭手掩护，瞬间冲上城楼，开始展开近身搏杀。 诚如何兵所言，此时桂阳城内的守军根本无心战斗，在城外大战，主力兵马被天策军翻盘成功之后，被何兵一冲之后瞬间溃散，根本没有起到任何阻拦作用。等到何兵率部冲下来打开城门的时候，甚至于高勋他们也才刚刚打完，连战场上的那些溃散的散兵都没来得及抓捕。 “大将军，末将特来缴令，桂阳城顺利拿下，钟传不在城中。”何兵把剩下的事都扔给了旁边紧随而去的李秀峰，自己兴冲冲的来到高济身边笑道:“请大将军进城！” “安排人手打扫战场，抓捕镇南军散兵，收敛两军战死者尸体吧。”高济点了点头，安排各部快去处置战后事宜，自己则在入城以后开始撰写战报，向6翊汇报。 “大兄，钟传怎么办？这兵荒马乱的，他真要躲起来只怕十三司都未必能找得到。”高勋在各部分头行事之后，匆匆安抚城内百姓之后返回高济身边道:“如今还如何行事？要不要——” “不用！我也没指望在桂阳城外。”高济摇了摇头，挥手让亲卫将自己的战报匆匆送走之后起身道:“他是镇南王，爵位比主公的郡王还高一级，我们真要活捉了，只怕还要引来帝都的干预，所以如今也好。打掉了他的主力兵马，留下他一个人逃回去，他的地盘也守不住，与我等而言也不是坏事。” “大兄，你这什么事都想这么多！”高勋坐在一边苦笑不止，不过随即道:“不过今日大兄这一战打掉镇南军十四万精锐，创造了惊人的战绩，只怕我们第三卫也要和第四卫一样名扬天下了。所以我就觉得没抓住钟传，有些美中不足而已。” “少来！这事还用你来考虑？”高济闻言瞪了对方一眼之后笑骂道:“赶紧派人去临武，告诉杜广义并转第四卫，我军已经拿下桂阳，下一步准备攻入湖南，让他们择机做好进军江南西道的准备，楔入钟传的核心地带。” “大兄放心吧，估计6帅那边早就安排过了，只要大兄的战报一到，那边的命令就直接下了。”高勋微微一笑，不过随即起身快而去。 高济这边在匆匆忙碌战后之事，甚至于为了让第四卫兵马早日聚集，直接将随后后勤部送来的新兵优先补充给王茂章他们，并且让他们快去归建，自己则让高勋所部去接替临武的杜广义，对于钟传的失踪根本没在意，甚至于到随后连桂阳城都交给后方跟过来的后勤部负责。 这个消息传到后方6翊那里的时候，后者当即明白了高济的想法，再给6明下令的同时，让陈武将消息快送往金陵。而也因为这个战报，第三卫主导的桂阳大战那惊人的战绩随之开始传遍天下，成为继第四卫浈阳大战之后，再次轰动天下的大消息，直接让天下所有人镇静不已。 不过此时，事情的主角还不知道自己在6明之后再次成为影响天下大势推手！此时的高济在越过临武之后一面等待后方的辎重和兵员补充一面在准备朝郴州进军。 “孝常，第三卫经略湖南，第四卫去江西，剩下的黔中就交给你们第二卫吧。”高济的消息送到6翊手中之后，后者朝着李孝常笑道:“如今高济和6明两人都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大战，南征主力兵马就剩下你们第二卫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杨行愍的动作 “呵呵，军师，权义可是打了个大胜仗了，桂阳城外一战打掉了钟传的主力大军十四万人，钟传失踪，连州如今算是彻底收复了。”十三司的紧急战报传到金陵之后，薛洋朝着袁袭笑道：“这可是比第四卫还要辉煌的战绩，此一战足以再次震动天下了。” “主公的意思是，把消息散布出去，加其他各路诸侯相互吞并？”袁袭和李振两人在旁边微微一笑，随即笑道：“如此也好，说不得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金陵这边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主动将消息传了出去，顷刻之间，一场由南境席卷而来的风暴也再次横扫整个天下，也注定会让各路诸侯再次将目光转向南边，转向这个越来越庞大的天下第一诸侯的身上。 而当其冲的就是几乎和淮南背靠背，而且如今还在和毕师铎厮杀在一起的庐州军，刘威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帐前都转送至已经在经略兖州的杨行愍手中。 “十四万人？一战打完了？”杨行愍喃喃自语，随即看着戴友归苦笑道：“军师，如今该怎么办？镇南王本人都失踪了，南境只怕顷刻之间就会被薛郡王彻底拿下，一旦失去了镇南军的牵制，则我军势必会腹背受敌，到时候难以维持啊。” “主公，臣有一策，只是需要主公受些委屈。”戴友归独自在旁边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天策军势大，只怕单独一家诸侯绝难以抵挡，而我军如今重心都在兖州和郓州一带，下一步之要，还在山东，而不再南面，所以臣以为，是时候和宣武军缓和关系了。” “那东平郡王会同意吗？”杨行愍也是面带苦涩道：“当初我等进军兖州，是断了他的后路，若不是后来李克用南下之势头被宣武军强行打破，只怕如今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现在如何能够缓和？” “拿陈州和蔡州两州郡为礼，送给宣武军便是。”戴友归目光灼灼，一句话直接说的杨行愍一愣，随即面色惨然道：“军师的意思是吸引宣武军南下？” “不错，我军战局兖州和郓州，则彻底断绝宣武军后备兵员地，朱全忠如今想来也在愁此事。中原残破，人口凋敝，他不可能征集多少兵马对抗北方强敌。”戴友归继续道：“但是蔡州和陈州不一样，这些年我等努力经营，已经渐有好转之迹象，所以若是送给朱全忠，对外就说拿陈蔡两州换取郓州和兖州，我想朱全忠不会不愿意的。只要他派兵南下接收，则宣武军之地盘瞬间和天策军相连，到时候一旦薛郡王将目光瞄准北方，就不是我一家独立应对了。这叫遗祸江东之计。” “唉，说起来都是当初我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州郡，现如今白白送给他人，真是有些不甘心啊！”杨行愍苦笑不止，拉着戴友归坐下来之后道：“军师还有其他的谋划吗？索性一并都说出来吧。正好，也是时候考虑南部各州郡前途问题了。” “主公真想听？”戴友归点了点头道：“那臣可要把这些州郡都卖出去了，主公您可不要心疼！如今我军若是集中全力经略山东，则大军所到之处，各州绝难以抵挡，而且西面结好宣武军之后，相比朱全忠也乐得我等从山东壮大，好分担他们面对李克用的压力。而且山东地富人稠，物产丰饶，北接幽燕之地，可以获取军马，组建骑兵，和沙陀人抗衡，南面则是徐州，毕师铎虽然强势，但是充其量也只是薛郡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军师打算去离间毕师铎和薛郡王的关系？”杨行愍神色一动，随即道：“这个毕师铎如今可是派兵进入了沂州境内，军师的意思是？” “他才占了半个沂州不到，那索性就拿亳州和颍州和他换就是。”戴友归毫不迟疑道：“我想占据亳州和颍州总比和我军不死不休争夺沂州要强吧？而且不论他和薛郡王关系如何，一旦天策军北上，毕师铎比起我们还要着急，他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是彻底投诚，以后做南平王府的一个臣子，还是想要放手一搏，夹缝中生存，获取一线生机。” “军师的意思既然我军重点放在了山东，那索性将南部州郡的价值利用到极限，能送的送，能卖的就卖是吗？”杨行愍点了点头，在明白戴友归的意思之后，起身独自徘徊两圈之后豁然转身道：“军师，让友伦快来见我，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 “主公这么快决定好了？”戴友归起身朝着对方拱手道：“泸州和寿州——” “派人南下，送给薛郡王。”杨行愍点头一笑，虽然面容苦涩，但是随即坚定道：“就以道贺的名义送交吧，我们在山东，下一步不论如何都不会正面和金陵生冲突，远交近攻，好歹都是从淮南走出来的人，说起来，薛郡王每每压我们一头，也是靠的真本事，此等人就算是将来败了，我也是心服口服。庐州虽是家乡，但是这些年我等南征北战，也没顾得上多少，家乡父老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送给薛郡王也好，至少如今南境一统在即，庐州也能赶上好时候。” 杨行愍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一丝消沉，但是随即道：“立即传令刘威，将能撤走的都提前撤走，然后全军往颍州一带集结。” “也好，既然主公下定了决心，那臣去安排，定然不会吃亏便是。”戴友归见到杨行愍的神情，当即拱手抱拳，随即匆匆而去，开始安排人手策划部署。 杨行愍和戴友归的动作在天策军桂阳大捷的消息传出之后再次搅动风云，一如上次浈阳大战结果传出来之后，后者开始出兵经略兖州一样，这一次，他率先搅动的依旧是一场大波澜。伴随着戴友伦出使汴梁和紧急命令传到刘威那边，一场史无前例的勾连和搬迁开始提前在庐州、蔡州和陈州等地上演。 因为戴友归说得很明确，放弃这片州郡，换取和天策军脱离接触的风险，所以刘威直接将能搬走的府库、人口全都带走，除了随军家属之外，甚至于大小官员也迅接到命令直接往颍州附近集结，随时等待北面的谈判结果一出来，立即行动。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连锁反应 杨行愍这么大的反应根本瞒不住周边的诸侯，而围绕着他南部州郡的三家诸侯也是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三家同时对于杨行愍的怪异举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于毕师铎还临时停下了攻城，一面派人暗中打探的同时，一面紧急联络十三司，想要询问天策军这边是否有准确的消息传来。 “主公，杨行愍这一次只怕又有大动作了，这家伙怎么每一次我军在南境取得大胜，他都会趁机搅动风云？”向杰是有些无奈，将收到的消息一股脑全都递给薛洋和袁袭之后苦笑道：“上次就是因为突然北上兖州，所以如今连毕师铎都害怕对方忽然再来一手，所以连亳州城攻坚战都停了下来。” “他能不能停下来无关紧要，若非刘威心思不在亳州，只怕毕师铎根本打不赢这场仗。”袁袭摇了摇头，随即抽出一份线报露出了惊奇的神情道：“这个戴友伦去汴梁了，是打算去求和的不成？” “派人联络汴梁暗线，设法搞清楚戴友伦的动静，总觉得杨行愍这一次的手笔不会小。”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后道：“不会把目光对准徐州了吧？” “应该不会，说不得是被我军动静给吓到了，所以打算抽身离开，全力经略山东。”袁袭近乎于本能的一句话直接让戴友归苦心谋划多时的策略全都被道出。 “那倒是很有魄力，一旦全力经略山东，南部州郡势必要全部放弃，那戴友伦去汴梁也就是很明朗了。”李振在旁边顺着袁袭的思路，瞬间猜出了七七八八，紧接着三人找来一份地图，比划了半晌之后李振笑道：“主公军师，杨行愍是打算卖土地了。” “那也随他，只要他能卖得了。”袁袭和李振两人的分析没有多大问题，而且以薛洋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招断尾求生若是用的好，必然可以让整个中原乱局继续往南延伸，从而和自己的辖地连接在一起，而他自己抽调兵马北上，沂州自己的布局也势必难以为继，短时间内山东各州郡只怕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给毕师铎传讯，若是杨行愍找他换沂州，就答应他，能捞点好处就不要放过。”沉吟半晌之后，薛洋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一缕神情让向杰猛然间一震，随即匆匆而去。 金陵这边三人组几乎是没费多大功夫，靠着袁袭一句话就直接道破了杨行愍和戴友归的心思，但是在汴梁，朱全忠却和敬翔大眼瞪小眼，有些不可思议的拿着手中的线报以及戴友归送来大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两个别愣着了啊！这么大的事总给我老朱点建议啊！”朱全忠见到谢瞳和敬翔两人都在沉默，始终不一言，顿时急道：“此时能不能成？那杨行愍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子明，你说吧，这种大事我不擅长，我听你的。”敬翔在旁边拽了拽胡子，看着谢瞳苦笑道：“戴友归那边如何应付？” “远交近攻，抽身退步，以退为进，换取山东。”谢瞳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朱全忠和敬翔一眼，他一开口，包括袁敬初和郑璠两人都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他的继续。和敬翔不一样，谢瞳在宣武军中威望极高，就算是郑璠对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杨行愍此来之心思有三，其一——”谢瞳朝着朱全忠道：“缓和和我宣武军之关系，利用南部两州郡给我军提供臂助，度过难关，以确保我军不至于削弱太过，而失去抵抗李克用之战力。如此一来，则他在山东也能安稳扩张。” “子明说的是，这一点我也想过。”朱全忠点头之后道：“毕竟如今他沾了兖州和郓州，而李克用又撤了，若是我军东出，大战连天，他势必无法安心经略山东。所以这两个州郡就是个见面礼，好让我军安心，放任他拿下山东。” “其次，则是拖我军下水，自己抽身。”谢瞳拿起敬翔身边的那份线报道：“南境天策军取得桂阳大捷，一战扫平镇南王十四万大军，前所未有，此等恐怖之战绩，不论我们哪一家都做不到。而钟传失踪，南境最大只掣肘如今随时可能分崩离析。而下一步薛郡王的意图也是路人皆知了，挥军北上，收复中原，一统天下。这其中，当其冲的便是他杨行愍。所以他让出蔡州和陈州，就是让我军和淮南接壤，从而分担压力。同时必要的时候，两家联手遏制天策军北上。” 谢瞳的这些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不过朱全忠却看着谢瞳苦笑道：“这些我都知晓，但是这两个州郡我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送上门的东西为何不要？”谢瞳难得的反问了朱全忠一句，随即不理会对方尴尬的神情继续道：“我宣武军如今处境艰难，失去兖州郓州之后，兵员匮乏，潜力耗尽，扩充手下地盘已经是刻不容缓，这个时候有人送上来各枕头，为何不要？不仅要要，而且还要和戴友伦好好谈谈，再加点码！此事郑璠你和敬初去负责，总而言之，不能让杨行愍把这两个州给搬空了。告诉他们，若是我军南下之时，现蔡州和陈州府库子民被牵走，一样会找他麻烦。” “其次，子振，有了蔡州在手，你也该安心了。”谢瞳看了一眼敬翔，随即道：“至少南部有了屏障，总比孤零零往西要好。” “就知道瞒不过你！”敬翔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即漠然道：“如今这天下，真正摆脱掣肘的就是金陵的薛郡王了。我这个办法可不光是给主公增加点土地人口，而是为大局着想。” “好了，说说现在吧。”谢瞳摆了摆手，打断了敬翔的唠叨，朝着朱全忠拱手道：“主公可以派兵集结，一旦和戴友伦达成协议，则可以开放宋州，让对方兵马过境，我军则南下接收陈蔡两州，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去打毕师铎的主意。” “此事交给我和从周吧，定会安稳拿下两地的。”敬翔目光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谢瞳望了一眼，后者也是在这一瞬间点头，两人相互点头，倒是让周围其他人莫名其妙。而且难得的是，谢瞳直接越过朱全忠开始下令点将派兵，这种异乎寻常的表现让郑璠心头一凝。 第五百一十九章 散财童子 “主公，急报，杨行愍果然是有大动作！”金陵城内，向杰匆匆而至，只不过看着袁袭面色古怪道：“军师，杨行愍这回可是在切切实实的当散财童子，他手下南部连带庐州在内七个州郡全都准备送出去。” “他打算怎么个送法？”薛洋在旁边目光一凝，随即开口道：“三家平分？” “西面的蔡州和陈州交给朱全忠，亳州和颍州交给毕师铎，然后将淮南境内的泸州、光州和半个濠州送给我南平王府，如今南下使者都快进入舒州境内了。”向杰苦笑道：“刘威如今也已经和毕师铎达成停战协议，一心一意都在忙着搬迁，第一波人手已经借道宋州境内，开始北上兖州了。下一步准备让毕师铎放开徐州北部通道，两路并进，将大批人员和粮草带到兖州。” 向杰顿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这家伙就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让出南部七个州郡一样，现如今整个淮泗一带上到州郡官吏下到普通百姓，全都知道这件事。” “走的倒是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笑道：“也好，总算记得临走之前把淮南的土地都还给我！也罢，随他去吧，十三司暗中派人盯着，通知第六卫和第四卫，准备接收即可。” “主公不打算插一脚吗？”向杰在旁边有些意犹未尽道：“毕师铎就不说了，迟早都能让他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那汴梁那边可是戴友伦亲自过去的，只怕朱全忠会设法让杨行愍停下半空陈蔡两州，给他腾出足够的兵员人口，这岂不是助长宣武军的气势？” “增加点实力也好啊。”李振在旁边笑道：“那宣武军若是持续削弱，敬翔下一步就算是有主意没有足够的兵马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既然人家能折腾，那就让他去折腾好了。” 李振目光灼灼，一句话说得向杰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如今中原的局势，他能出击的方向也只有一个，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一样。” “保不齐还真有人蒙在鼓里。”薛洋起身道：“让十三司注意关中的动静，包括氏叔琮最近在干什么，看着他即可。” 薛洋这边下达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命令，但是向杰明显心领神会，随即开始快行动起来。 而此时，确实如十三司暗线报上的消息一般无二，杨行愍在果断出手，将自己经略的南部七个州郡眼睛都不眨的全都送了出去，直接导致了淮泗地区的势力划分一下子再次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宣武军得到陈蔡两州之后，往南拓展了地盘，获得了继续的人口补充，而且杨行愍未动两地一分一毫，也给了宣武军极大的臂助，让其能够借助这两州获得喘息和补充的机会，从而快弥补上次大战的消耗，为敬翔的下一步谋划提供基础。 而且最要命的是，拿下蔡州之后，宣武军的势力范围实际上开始往西急剧增大，这也使得朱全忠的重心更多的开始往西偏移，从而避开了东面郓州和兖州，让杨行愍自己也免除了东面的威胁。 而对于毕师铎而言，亳州和颍州这两个富庶州郡的获得，也是的他一举拿下了四个州郡，地盘急扩大之后，势力也开始迅增强。原本他属于这三家当中实力最弱的一位，但是在获得亳州和颍州之后，不仅仅给了徐州往西的战略空间，而且本身一跃而起，成为不逊色于宣武军的一股庞大的势力。 并且在增强了实力之后，毕师铎直接开始朝长安上表，自称感化军节度使，正式打算自立旗号，独立为一镇，不再为南平王府的附庸而存在。 毕师铎的动作让坐镇兖州的杨行愍松了口气，对方这是近乎于直接宣布脱离天策军的束缚，如此一来，他才能放心经略山东，将来自南面的威胁全都扔给毕师铎。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干脆利落的将淮南旧属州郡一股脑的全都送给了金陵，并且表示，寿光庐三州自己什么都不会带走。 历时一个多月，前后无数使者往来奔驰，总算是让这场闹得人尽皆知的送底盘的行动落下帷幕，相对于南平王府这边只是收复了淮南旧地，而且薛洋对此也不重视相比，朱全忠和毕师铎可是利用这一波行动真正的恢复和壮大起来，而且势力往南和往西延伸之后，也迅和南平王府接壤，从此以后，原本由杨行愍独立抵抗的南部威胁也分摊到他们的头上。 而此时，刚刚得到了散财童子称号的杨行愍自己却趁着各地被三家接收的机会，大军从兖州悄然出，直接往东翻越沂蒙山，出现在沂州境内。甚至于对还在路上的刘威直接下令，让其将后勤辎重和各路官员百姓交给紧随而来的安仁义，自己率军立即从徐州北部的丰县改道，直奔沂州而去，迅进行沂州攻略。 这种迫不及待的做法除了要利用此时三路诸侯的目光都盯着接收，自己悄然出兵打一个措手不及之外，更多的还是这一波让步当中，杨行愍切切实实的失去了最后的底蕴，他必须以最快的度横扫山东各州郡，然后重新将撤出来的人手安排出去，以新占领之州郡来弥补损失，重新崛起。 所以此时对于他而言，中原纷争乃至于天策军的威胁都可以抛到脑后，暂时不管，唯一要做的就是马不停蹄拿下沂州，将势力往东延伸至整个山东半岛。 而无独有偶的是，在此时，拿下陈蔡两州的宣武军甚至于在派往金陵的使者刚刚出的时候，敬翔和葛从周这两人也迅出现在蔡州境内，开始了他们的谋划。 这一次为了保密，甚至于从兵马调动和粮草后勤的供给，全都没有从汴梁走，而是就地筹措，袁敬初甚至于直接临时被抽调出来，接管蔡州和陈州政务，利用和杨行愍谈判之后对方放弃两州府库的机会，迅补充军需，供应两人所用。 “军师，中原的纷争只怕马上就要往外蔓延了。”十三司送来宣武军特使南下的消息之后，金陵城内，薛洋和袁袭两人也是面北而望，两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感受到了一阵急切。 第五百二十章 岿然不动 “主公，宣武军的使者是李番，如今就在王府外面候着，说是带着礼物想送给主公。”金陵这边除了安排人接收淮南旧地，基本上没太大的反应，但是很显然在外人看起来这个庞然大物此时的心思越让周边诸侯捉摸不定。 “让他进来吧，他见不到主公，朱全忠不会安心的。”袁袭在旁边笑道：“如今杨行愍的压力分摊到他身上，若是摸不清楚我天策军的脉，他如何敢离开金陵？” “这个朱全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薛洋哑然失笑，随即摇头道：“拿下江西和湖南之前，我军也没工夫北上和他们周旋。不过真等到天策军北上，只怕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6翊在南境已经让孝常开始进入黔中了，看起来他是打算彻底收入黔中乃至于南诏等地了。”袁袭在旁边点头道：“也只有拿下整个南境，我军才会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南诏等地在高相公主政川中之时就多次攻入蜀中，是个心腹之患，而且连接西面高原的吐蕃人，若是不斩断这股对手，只怕我军就必须时时设防，时时防备。” 袁袭和薛洋放着李番在外面不管，自顾自的聊起了南境后续的战事，似乎根本没有对中原投入过多关注，连带着朱全忠的动作也都没放在眼里。但是这番话对于天策军的方略来说却非常重要，甚至于在随后，袁袭直接给6翊过去一份专门的命令，让其专心致志做好如今的部署，将南境彻底扫平。 “薛郡王，下官东平王府长史李番奉命前来，为郡王收复淮南旧地贺喜了。”李番一进来之后一句话直接让薛洋一笑，这个朱全忠倒是直接，什么理由都没用，反倒是直接开门见山。 “东平王不也是收获颇丰吗？拿下了陈蔡两州，如今的地盘可是雄踞整个中原了。”袁袭在旁边笑道：“昔日子振所言，执中原之牛耳，如今怕是可以做到了吧？往后两家就直接接壤了，两家王府也是该多多走动才是。” 袁袭的这番话明里暗里表达出来的意思让李番脸色一愣，但是随即似乎若有所思，转而道：“下官回去之后必定转告我家王爷，日后汴梁和金陵之间是该好好走动了。” “东平王如今意在何处？”李振在旁边见到袁袭使了个眼色，当即开口道：“连得两个南部州郡，实力一飞冲天，也是该为天下大业尽心尽力，不知可需要我南平王府助他一臂之力？” “王爷正在收复南境，事关重大，我东平王府一点小事怎敢劳动王爷大驾？”李番见到薛洋含笑点头，顿时急忙摆手道：“我军下一步自然是北上，那贼子李克用依仗自己骑兵战力强悍，屡次挑起中原大乱，攻讦我宣武军数不胜数，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此等大仇岂能干休？只是我家王爷听闻薛郡王此前和李克用交情颇深，而对我宣武军有些成见，所以让下官前来金陵，请王爷莫要听信李克用之谗言，我家王爷愿意诚心诚意和金陵交好，而且下官来时，我家王爷已经决定，将蔡州南部重镇新蔡等地送给薛郡王，以表达两家修好之意。” “哦，东平王倒是大方！”薛洋哑然失笑，转而摇头道：“新蔡就算了，我没有多大兴趣。既然东平王想要北上，那本王也代表天策军向他保证，若是他往北对付李克用，则我天策军和他必然相安无事，而且宣武军需要什么，可以来南境各地自由采购，南平王府不会有任何阻挠。李长史以为如何？” “这——”薛洋一番话说得李番一愣，随即脸色快变幻了一番之后起身肃然道：“多谢王爷体恤，下官代我家王爷多谢了。” “主公，您这是要将朱全忠的精力都牵扯到南边吗？”李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在金陵多做耽搁。但是薛洋最后的那一番话却很显然让袁熙和李振两人若有所思，后者更是在李番走后直接追问道：“这是重新挑起两家大战吗？” “不是我挑起来，而是他们本身就水火不容。”薛洋摆了摆手，和两人坐下之后笑道：“这两人就是一对冤家，从来不分。李克用南下受挫之后，实际上能够扩张的方向也只有一个，和朱全忠是不谋而合。再者说，一旦敬翔有什么动作，李克用可能想都不会想，就直接动手。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先给他设个套，让朱全忠动手的时候始终警惕南北两路人手对他的威胁，如此一来才能让他的下一步部署处处掣肘，从而给李克用一点反应的时间。” 薛洋的这番话等于是直截了当告诉朱全忠，若是和李克用动手，天策军会支持，但是其他人则不行，维持中原局势不变。但是关键是只要他一动手，李克用必然会针锋相对，双方最后还是会打起来，如此一来这番话也等于是没说。但是对于敬翔这等人来说，事先谋局之时就必须将天策军的因素考虑进去，而一旦牵扯到南边的这尊庞然大物，他必然会束手束脚，从而无法放手去谋算，如此一来虽然李克用在智谋上差了一筹，但是在有自己给他拖住宣武军的后腿之后，他也能不至于失去太多的先机。 而实际上，李番此次南下表面上是和金陵修好，毕竟两家如今土地城池接壤，若是他们关系无法缓和，那么宣武军会陷入全线被动之中，尤其是在南境最后一个对手钟传如今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天策军从容北上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条件，随时可以抽调兵马干预整个中原局势的展。 “原本是李番来探我们的底，主公这一出，只怕子振那个小心眼，回去该把脑袋都要想破了。”李振在旁边微一沉吟当即明白了薛洋的意思，顿时笑道：“此时应该让十三司的人摸到子振身边，好好看看这个小心眼的表情。” 李振这难得搞怪的话语让薛洋忽然一愣，这两人历史上可都是朱全忠手下的顶级谋臣，如今李振在自己这边居然想看敬翔的笑话，这让一瞬间有一种错愕感。 “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薛洋忽然一笑，转而看着两人道：“杨行愍这一手倒是让整个中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了，往后就看朱全忠怎么折腾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堵截混乱 桂阳一战之后，钟传失踪，十四万镇南军土崩瓦解，消息传开之后，整个江南西道一片混乱，镇南军群龙无，江州和长沙两地，无数人挤破了脑袋在打探钟传的消息，也在关注着江南西道的命运。 而此时原本坐镇长沙的镇南王府长史苏远清却也跟着匆匆离开，紧急返回江州。对于此时的镇南军而言，江州等地才是镇南军起家之地，比起新收复的湖南要更加重要。 “顾家主，这镇南军开始撤退了，我等该怎么办？”杨清在苏远清紧急离开长沙之后第一时间找到顾延开，朝着对方急道：“如今我等世家也跟着镇南军损失惨重，下一步若真是天策军北上攻入湖南，我等只怕毫无还手之力啊。” “就算有私兵在，你以为我们还有力量反击吗？”6康在旁边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叹息道：“如今镇南王生死不知，而我等出兵出钱帮助镇南军的事情只怕也瞒不住人家，还是设法早寻退路要紧。” “退路？还能退到哪去？这整个南境转瞬之间就要被天策军彻底拿下了。”杨清喃喃自语，一脸的灰败之气，再也没有了此前的那种意气风。 “安排家族主干，退到蜀中吧。”6康叹了口气，和顾延开对视一眼之后同时点头道：“去找永平军节度使王建，他如今不是在平定蜀中吗？我等前去投靠，说不得能够绑住这条大腿，避开这一劫难。至于这长沙，就留下几个庶子在此地留守，看看风头再说。” 四大家族商定好一切之后紧急出动人手，开始从湖南各地撤离。他们这一动作直接带动了整个湖南之地各大家族纷纷出动，大规模的入蜀开始从此时迅展开，这些大家族掌控着湖南几乎七成以上的土地，暗中更是网罗和控制了数不清的人口，如此大规模入蜀直接让湖南人口在此时出现了大规模的外流，甚至于入蜀通道在随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变得异常拥挤。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在此时也跟着纷纷出走，让湖南一地彻底变得混乱起来。 “湖南如今各地乱象纷纷，这是各州郡送来的急报，各大家族纷纷启程，跟随长沙的四大家族紧急迁往蜀中避难。”这种大规模的迁徙搬迁根本瞒不住十三司的眼睛，几乎是在各大家族出动的档口，暗卫的紧急线报就直接送到了南线天策军各部的手中。 “让第三卫和第四卫不要修整了，立即出击，迅占领湖南各州郡，堵住入川通道，将这些人拦下。”6翊的命令几乎是刚刚下达，身处前线的高济和6明就联手动了起来。为了尽快拿下湖南各地，第四卫甚至直接放弃了攻入江西的准备，将原本自己身上的任务尽数交给屯兵江州东面的第一卫，自己全军轻装开始转到湖南，汇合第三卫开始紧急行动。 “孝常，你们也赶紧出动吧，这些大家族不会全都逃亡蜀中的，西南的黔中、滇南乃至于南诏等地，他们也会择机进入。”6翊在给第三卫和第四卫下达命令之后，转而朝着李孝常道：“对于已经进入这些地域的大家族不要管了，只管将在路途中的众人尽数拦截即可，然后分区镇压，扫清各地。” 6翊的命令可谓是非常及时，甚至于在第二卫出击之后，直接将自己的南征指挥部迅从广州搬迁，往北进入连州境内，直接和第三卫汇合，就近指挥抢占湖南各州郡，镇压各地世家夹带人口叛逃的事情。 “十三司立即传讯第一卫，让他们独立负责拿下江州等镇南军旧地。”6翊这边在6明传讯之后，开始往金陵和第一卫送信，除了上报湖南各地出现的变故之外，更是要求向杰紧急派人进入江州和洪州等地，秘密探查钟传的下落。不论是他还是高济，总觉得钟传是已经逃回去了，不然的话镇南军从湖南撤退不会走得那么干脆，以至于如今湖南很多州郡甚至于处于无兵把守，无人主政的境地。内部一片混乱，那些趁乱而起之辈甚至于在短时间内直接裹挟了大量的民众，占据州郡城池，圈地为王，肆意破坏原本湖南各地秩序。 这也是6翊一听各大家族开始逃亡蜀中之后立即命令第四卫停下攻略江西，转道往西和第三卫一起合力先拿下湖南的原因。失去了镇南军之后，作为地方台柱子的世家大族若是跟着逃窜，那么湖南各地就彻底失去了镇压的力量，群龙无之下的混乱只怕会瞬间彻底搅乱这片鱼米之乡，从而给后续天策军的接收带来极大的困难，甚至于会直接拖累整个大军的下一步动向。 6翊赶过来的时候，高济已经和6明分工合作，由第三卫出兵北上，从西面沿道州、郴州、永州、邵州和衡州往北推进，而东面的吉州、袁州和北面的潭州和岳州则直接交给第四卫负责。两军拿下北面潭州之后在对澧州和朗州等最后州郡进行会剿。 这种分工之下，第三卫和第四卫手下各部几乎是一个都负责一个州，迅划分战区之后，两卫十个都迅撒开，犹如一张大网一般快朝各州郡飞驰而去。 “你们十三司有办法阻挠入川通道吗？”6翊并不担心前线的战事，但是湖南各地州郡众多，而且地形复杂，山区连绵，就算是分兵之下，各部行进度也是参差不齐，短时间内极难打到岳州之地，堵住湖南进出蜀中要道。 “没办法，从湖南入川的道路实在太多了，十三司人手有限。”陈武在旁边直摇头，苦笑道：“而且就算是人手够了，也无济于事，这些湖南本地家族承平依旧，家族财力丰厚，加湖南各地民风彪悍，各家各户都蓄养私兵，此前被钟传征缴了一次，但是还有数不胜数的兵马在手中。真要和他们打——咦，倒是可以让水师船队沿江西进啊！” “只要堵住大江，必然可以堵住他们一半的人手，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改走6路，短时间内也难以成行。”说到这里陈武眼前一亮，随即让6翊写调令，以最快的度调集水师船队沿江往西巡逻，直入洞庭湖附近，对所有前往西川的船只船队进行集中拦截。 第五百二十二章 落难聚首 天策军的紧急行动开始让湖南的境况开始飞变化，镇南军和世家大族撤退之后的混乱在一点一点消弭。而此时在江西境内，因为第四卫临时放弃了北上的任务，而陷入短暂的宁静，只有江州附近，因为第一卫的开始快西进而战火重起。 而此时在洪州上蓝寺外，一队人手行色匆匆，快打破了这座佛寺的清静，也让随后出来的令禅师大吃一惊。 “王爷如何这等模样？”令禅师将来人引入寺内精舍之中后，急忙朝对方行礼，同时诧异道：“王爷不该在湖南统兵对抗天策军吗？如何匆匆返回？” “大师，我败了！败给天策军了。”此时的钟传铺头散，身穿一件破烂的士兵军服，坐在一边垂头半晌才看着令禅师苦笑道：“如今本王是无处可去了，才来投奔大师，希望能得一容身之处啊。” “王爷说笑了，如今江西旧地可都未曾听到战鼓声，那天策军如今未曾打过来，王爷就算是在湖南败了，根基未损，足以卷土重来啊。为何一战之后就生出如此颓废之气？”令禅师看着对方直摇头道：“成大事者要能忍受失败之苦，方可有所大成！王爷此时该重召旧部，竖起大旗，自然能够稳住这江西之地，如此方能快恢复元气。” “还能恢复元气吗？”钟传喃喃自语，此前桂阳一战他算是彻底被打的失魂落魄，自己十四万大军还有城池之利，结果被对方不到一半人马硬生生给平推了，一战之后，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对方却实力未损，犹有一战之力。当日若不是最后关头亲卫舍身相替，让他得以临阵乔装逃走，只怕如今已经是阶下之囚了，又如何能够得回江西？ “王爷，此间还有一访客，已经驻足一年多了，老衲引来与你一见如何？”令禅师见到钟传沉吟不语，脸色也始终颓丧，心头一动，命外面的小沙弥去请人，自己则退到了一边。 “王爷，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在这深山禅修之所，还能见到王爷，当真是人生际遇无常啊。”来者度很快，不多时就匆匆而至，一见面一句话直接说的钟传豁然抬头，那一瞬间眼神也跟着来了精神。 “钱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钟传一跃而起，拉着来者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如何逃出生天的？我曾派人去找过你，都说你逃往牂牁蛮夷之地落脚了。没想到你居然在大师这里待了一年多？” “所以说人生际遇无常啊！”钱镠看到钟传这副模样也是感慨万千，拉着他坐下来之后道：“当初败北，我也是临阵逃脱，但是却始终无处可去，也没脸回去求助王爷，灰心丧气便来到上蓝寺，打算找大师剃度，可是大师却说我尘缘未了，就让我在这里住下了。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居然碰到了王爷您。” “世事无常，你我如今也算是落难聚了，只是光景不一，但是却颇多相似啊，都是败在了天策军手中，败在了金陵的那位小郎君手中啊。”钟传苦笑不止，拉着钱镠的手摇头道：“我也步入你的后尘了，被天策军在连州一战打掉了镇南军主力十四万人。如今成了丧家之犬，也想来投奔大师。” “王爷尚有江西旧地在手，此时来此只怕不妥吧？”钱镠在旁边直摇头道：“湖南说到底那只是镇南军新收复之所，内部不稳，各大家族掣肘，政令不一，你又是客军，如何是天策军的对手？现如今主力尽丧，但是根基犹在，只要王爷出现在洪州城内，振臂高呼，这江西子弟难不成还不会蜂拥而至吗？到时候顷刻之间便会拉起一支人马。趁着天策军主力经略湖南之时，只要打败了从东面杀过来的偏军，就足以稳住阵脚，王爷为何舍弃大好前程不要，来上蓝寺呢？” “大好前程？”钟传喃喃自语，随即摇头道：“兄弟，以你的眼光难道看不出，一旦湖南被拿下，我江西回旋之余地尽失，四面八方可都是天策军和南平王府的地盘，前出无路，妄自挣扎而已，没有意义了。” “王爷此言差矣。”钱镠直摇头道：“如今乃是大争之世，争得是一切机会，王爷如今虽然败北，然则处境未必差了，至少手中江西之地稳固，子民归心，这比中原等地诸侯不差几分，所谓前出无路，那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天策军拿下湖南，整个南境就只剩下江西了，王爷以为中原的各路诸侯会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被天策军消灭吗？一旦王爷败北，那中原的那些人还能安生吗？失去王爷掣肘，天策军可以从容北上，到时候拿谁开刀呢？” 钱镠的这番话句句都说的钟传心头巨震，再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钱镠忍不住苦笑道：“大师一直说我尘缘未了，想来就是该在此处遇到王爷啊。如果王爷不嫌弃我这个落魄之人，我愿出山相助，誓死效忠王爷，在这江西之地和天策军决一死战。也好看看，这个天策上将军是不是和当年太宗皇帝一样，以一人之力就哼横扫天下。如此就算是将来败了，也会心服口服，毕竟我等尽力了。” “是啊，我等尽力了。”钟传叹息一声之后起身朝着钱镠鞠了一躬，随即道：“多谢兄弟此时还能看得起某家。也罢，我们就下山去拼一拼，看看如今这大争之世是否还有我等的机会。我向你保证，若是成功，你我共享繁华，若是失败，就再来这上蓝寺，找大师剃度出家，从此不问世事。” “钱镠拜见主公！”钱镠此时是毫不迟疑，直接当面拜倒，而旁边目露笑意的令禅师而是一脸赞赏，起身笑道：“不易你二人在此时能够君臣际会，那也是一段缘法，且行且珍惜。老衲马上准备斋饭，王爷且去沐浴更衣，然后我们再谈。” “大师两次与我有大恩，钟传铭记于心。”钟传朝着令禅师长身一躬，同时笑道：“如此麻烦大师了，待我返回洪州，必定大礼相谢，为上蓝寺重塑金身，再修殿宇。”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兵出江州 “主公，钟传现身洪州，而且身边还出现了钱镠的身影，现如今在洪州一带大肆活动，大有收拾江西人心，和我军对抗之势头。”金陵城内十三司的紧急线报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后者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军师，看起来这两人还真是大难不死啊，一起出现了。” “钟传现身，江西各地势必会迅稳固，比起湖南，江西只怕要费一番功夫了。”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后道：“主公，让第一卫立即越过彭泽进入江州地界吧，然后传讯6翊，等到湖南安定，让第四卫侧击江西，协助第一卫打开局面。” “苏远清此前从湖南撤兵，将防守湖南各地的几万镇南军全数带了回来，靠着这些人节节抵抗，江西要想收复，确实要费一番周折。”向杰在旁边脸色肃然道：“钟传这几日也在大肆招兵，大有和我军决一死战之态势。” “传令水师内河船队，立即移兵彭泽，封锁江州等地对外联络要道，协助第一卫一臂之力。”薛洋点了点头，随即让向杰立即下达出兵命令，让第一卫也加入南征序列。 如此一来，在南征主力大军进入湖南收复各州郡之时，一直盘踞在池州境内，对江西虎视眈眈的第一卫也迅往西急进，数日内连续行军两百多里地，直接赶到了江州城下，开始对这个镇南军府实施包围。 “大将军，要不，这攻城之战就交给我第十一都吧。”第一卫赶至江州的第二天，张大秋带着水师船队就匆匆而至，开始沿着彭泽清理镇南军手下李家锦控制的镇南军水师残部。此前的连续大战让钟传根本无力扩充水师，长江一战之后李家添离世之后，李家锦接手之后的镇南军水师就一直蜷缩在彭泽内部，无法在大江之上和天策军水师争锋。 原本李家锦还打算靠着钟传收复湖南的机会，重新增加水师战船，扩充实力，可没想到转眼之间钟传败北，湖南之地尽丧，眼下天策军的水师甚至于直接扑入彭泽内部，逼得他只得带着剩余的船队四处乱窜，试图在这里拖住张大秋，然后等待步军决战的结果。 关宁此时的话让众人嘻嘻一笑，向冲倒也没有点破众人的心思，转而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你自己说的话莫要后悔。” “这有什么后悔的？”关宁一愣，随即指着江州笑道：“大将军，我有预感，攻城之战一定会异常精彩，不比打援逊色多少。” “那好吧！”向冲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暗卫匆匆而至，而且还是沈勇亲自带队，顿时让他一愣，有些诧异，向杰怎么从北方把他给抽调回来了。 “大将军，镇南军已经在洪州和抚州等地集结，近日就会开赴北上，数量足有六万多人。”沈勇顾不得和向冲寒暄，直接开口道：“前锋大将便是钱镠。” “天策军的老对手了。”向冲微微一笑，虽然第一卫长期在彭泽驻扎，和镇南军真正交手的机会不多，但是钱镠其人他还是很熟悉，所以点头笑道：“打仗的事交给我，只要那位镇南王不是凭空变出六十万大军，我第一卫当可无惧。” “军师让我到时候摸摸钟传的底，看看能否让这位镇南王归顺。”沈勇点头笑道：“所以你们第一卫可得拿出全部的架势来，打掉钟传不切实际的心思，如此才能成功。” “我说老四怎么把你给弄回来了，原来是为了他。”向冲若有所思道：“钟传若是投诚，江西之地倒也能够快稳定，我军也就不用被拖累，能够迅荡平南境，从而真正的占据着江南的半壁江山。” “关宁，你准备攻城吧，从第七都抽调三千名弓弩手助阵，让他镇南军好好见识见识我第一卫的战力。”向冲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立即开始让关宁筹备攻城，并且从第七都抽调了专门的弓弩手助阵。 第七都从组建开始至如今，一直在演练新的战法，其中甚至于还组建起了天策军第一支专业的远程兵种，全都七千多人，全都是清一色的步弓手和弩弓手，装备了天策军制式的所有远程打击武器。靠着沈家加入兵仗局之后，天策军在弓弩方面突飞猛进的地步，第七都一直都是第一卫有名的利器。 此时关宁一听这话，顿时乐的哈哈大笑，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第一卫出战机会不多，大部分都是屯兵彭泽，所以向冲有机会也有时间将第一卫各部之间的战力和战场分工全数划分清楚，第七都专职负责战场掩护和战术打击。有了他们的加入，甚至于江州原本的城防，关宁也不在意了。 沈勇没理会第一卫接下来的战事，而是和向冲交代清楚之后，立即开始带着暗卫匆匆南下，前往洪州地带暗中部署。而第一卫出兵而且囤积江州城外的消息也在随后不胫而走。向冲没有刻意阻拦镇南军求援信使的离开，反倒是摆开了架势，光明正大的开始筹备攻城，把一切都摆到了明面上。 如此一来，在刚刚经过了钟传重新现身而恢复稳定的江西各地重新开始风雨飘摇，江州是江西府，若是丢失，则整个江西势必陷入群龙无之境地，而且天策军势头强势，逼得城内守军根本不敢出城迎战。当年赵德枢一战差点被第一卫打的灰头土脸的经历很多江州守军都是历历在目。所以此时的他们除了向洪州求援，根本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据点被关宁率军一点一点清除，最终大军兵锋直逼护城河沿岸。 “钱镠大军已经进入都昌，不日即可抵达浔阳城旧址。”关宁这边大张旗鼓的攻城也逼得钱镠不得不提前朝都昌而来，从而被向冲提前算计。 “第一都在前，第六度和第八都兵分左右，就在这江州东南摆开阵势，等待钱镠到来。”向冲点了点头，随后道：“第七都剩余人马跟随主力大军布阵，张网以待，等着钱镠到来。第十一都立即攻城，让钱镠的度再快一点。” 向冲的打法平平无奇，甚至于不需要多大的心思就猜到他的目的，然则第一都摆开的架势却无法轻易破解，堵住了东南方向，就能够逼迫钱镠不得不出现在第一卫选好的战场之上，而且江州城一旦被第十一都强势攻击，为了保住江州，就算是明知前方有陷阱，钱镠也根本没办法避让，只能一头扎进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江州之战（上） “关宁，江州就交给你了。”杨功在率军跟随向冲往东南方向补防的时候也将自己抽调出来的三千名弓弩手一次性全都交给关宁负责，协同攻击江州城。 向冲的部署，其关键点在关宁的攻城大战上面，只有攻城越急促才能让钱镠的驰援度越快，从而逼迫他不得不在中途和第一卫主力决战。 “你就放心好了，今日攻城大战必定打响！”关宁是信心满满，虽然城内足有两三万守军，但是第一卫却根本没将其放在心上，镇南军也根本没有胆子出城和第十一都野战，靠着一都之众，他甚至于就可以将其压缩在城中。 “命令各部，给我负土填河。”第一卫主力离开之后，城内的镇南军也开始出现了一丝动静，但是此时第十一都却根本每给对方机会，在水师战船逼近江州城的岸边开始沿着水道进入江州护城河之后，当即命令弓弩手在东城外围列阵掩护，第十一都全军负土开始填河而进。 江州的护城河除了和大江相连，而且沟通赣水，城高沟深，原本是以逸待劳，居高临下。但是在水师将舟师船队开进来一字排开，挡住了湍急的河流之后，靠着填土和不断倾注大石，第十一都的进展度倒是不慢，而且很沉稳。 这一下也让城楼上的守军坐不住了，不断的以各式各样的武器往外攻击，但却都在第七都的三千名弓弩手面前铩羽而归。那几乎是人手一张小型化的大黄弩，再加上足足一百三十架弩炮和改进型的投石车源源不绝的开始起进攻之后，几乎不需要第十一都做什么防护，片刻之间就直接将对方的反击给硬生生的打了回去。 而且在随后，第七都的弓弩手甚至于单独列阵，和从南城窜了出来的江州守军打了一仗。也正是这一仗让镇南军再也不敢出城，两万多人的兵马硬生生的被对方一万多人给堵在了城中不敢动弹。那一瞬间直接击的成千上万的弩箭刺破了所有守军的信心，远程打击源源不绝，甚至于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沈家在结合了弩炮的射原理之后，将几乎所有的弩机全都重新设计了一遍，原本缓慢的击设计改成了扭力射之后，弓弩的射度甚至于已经接近弓箭，而且不需要多大的力道就能胜任击。 这种办法在将大黄弩小型化装备到单兵之后，一旦简化了射弩箭的难度和中间的间隔，那么对于进攻的一方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当初沈家改进大黄弩的时候实际上是把单矢弩的部分优点化入其中，使得如今的大黄弩轻便简单，甚至于很多部件直接都是铁制的，如此一来就让士兵在战场之上真正的能将弩当成了主战兵器。也让远程的弓弩手第一次可以单独承担作战任务，而不是其他兵种的助手。 第七都从一开始就承担着薛洋想要打造专业化兵种的试验，而这么多年来第一卫长期驻守金陵附近，除了第一时间得到新式武器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向冲静下心来有足够的时间去试验这种设想。 如今第七都这三千名弓弩手挥出来的作用甚至于比起第十一都还要大，不仅仅独立将出城作战的镇南军大的灰头土脸的逃了回去，而且在接下来的掩护第十一都登城作战之中，甚至于拿出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武器参与攻击。 “你们这怎么还有连弩？这个沈家不是说复原不出来了？”关宁这边的填河任务几乎不需要任何指挥，放下了兵器的六千多第十一都的将士来来回回几乎是将东城当做了一个大工地，靠着弓弩手的压制，甚至于很多士兵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脱下了甲胄，开始喊着号子推动大石前进。而这也让关宁有时间可以仔细观察第七都弓弩手拿出来的那些奇怪的武器。其中对方那不断转动对着远处的城墙射击的连弩更是让他好奇不已。 “这不是连弩，这是连炮，主公取的名字，不过兵仗局那边的新式武器要出炉了，所以这种连炮就没有继续制造，如今就只有这区区五架，正好可以出来试试手。”杨功的副手是金陵讲武堂出来的第一代专职研究弩炮和弓弩的将领吴彦成，此时见到关宁问，顿时笑道：“指挥使，待会你攻城的时候这家伙才能挥出最大的威力，现如今只是校射。” “的确是像炮，跟弩炮差不多大的个头。”黑漆漆的连炮甚至于通体全都是金属打造，而且旁边还带着一个个调整方向和射角的曲柄，这一切都让第一次见到的关宁好奇不已。 其实连炮只是当初薛洋和沈长青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后世见过的一下连枪的知识，原本是启迪对方在火药出现之后能够快运用到枪支上去的，从而避免早起走过的弯路。但是没想到的是沈家的那些工匠将这些吸收之后却仿造弩炮造出了眼前这个怪物，五枚弩箭连，通过拉动连杆和依靠反弹之力复位的办法，让操作士兵能够以极快的度操控，而且为了使得弩箭的填装度跟上去，沈长青甚至于还亲自出手，直接拿出了类似于后世机枪子弹的弹链。这个越薛洋认知的东西让他有一段时间看沈长青的目光都犹如看到了怪物一般。 不过这种东西虽然因为薛洋的出现采用了后世的很多知识，将冷兵器的威力几乎挥到了极限，但是在金陵兵仗局秘密制造出来火药之后，连炮就被迅叫停。这种东西消耗太大了，以至于在有了其他替代办法之后，不论是薛洋还是沈长青自己都看不上，用不起。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天策军各部当中，也只有第七都持有几架连炮，而且还是唯一仅存的几架。 “指挥使，江州守军开始派出信使了，要不要拦截？”关宁这边尚且有些疑惑，但是还没来得及询问的时候，前方士兵匆匆来报，一下子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 “继续填河，不要管他们，我们第十一都的任务就是拿下江州城！”关宁一声怒吼，随即朝着吴彦成道：“老弟，稍时我带队攻城，就看你能不能护着我上城墙了。” “指挥使放心，末将也跟着你们一起上去。”吴彦成笑道：“我第七都各部都可以随军近距离参战。” 第五百二十五章 江州之战（中） 江州东城的攻城准备在一刻不停的进行，宽阔的护城河虽然连接大江，但是在数千人持续不断忙碌了一上午之后，靠着舟师船队载着土石阻拦河水冲刷，硬是填出了三条大路，直通城下。在第七都的弓弩手的掩护下，城内守军虽然竭尽全力阻拦，但是却都被一波波的箭矢强行打退，甚至于在最后，当改进版的投石车开始隔着护城河参加战斗之后，整个东城城墙都开始弥漫在无尽的大火之中，和水师船队一起交叉射击的火油罐打到最后甚至于直接将东城城楼给彻底烧塌了。 那轰然倒下来的城楼让吴彦成哈哈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边火力溢出有多强大，反倒是关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伴随着天策军这边装备越来越齐全，分类越来越多，甚至于最考验技巧和勇气的攻城战都开始开始越来越简单了。 “指挥使，让第七都和水师那帮人停下来吧，再打下去我们自己都上不去了。”吴彦成那边是兴高采烈，但是第十一都的士兵却苦着脸，城墙上的大火实在是太猛了，这再烧下去，只怕江州守军自己站不住脚，自己这些人也上不去，总不能被自家士兵放的火烧死吧？ “指挥使，如何？你们现在可以慢慢爬上去，我保证那帮镇南军的兔崽子再也不敢还手了。”吴彦成是丝毫不理会关宁黑着脸，在旁边炫耀自己的火力强大，甚至于在后者下令冲锋的时候，直接调集兵马跟着第十一都的人一起冲锋。 “传令大将军，就说我军已经开始登城，江州城须臾之间就能被我军拿下。”关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派人去给向冲传讯之后，集中了所有人马开始迅登城。 只见大火漫天之中，无数天策军将士扛着盾牌强行冲上城楼，开始突烟冒火往两端出击。不过这些将士手中的盾牌在一开始的时候却不是为了抵抗江州守军的反击，而是用来掩护自己避免被大火烧伤。几乎所有的士兵冲出来之后全都是被熏得脸色焦黑。以至于很多第十一都的士兵在战后看到第七都的弓弩手全都是没好脸色。这仗被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硬生生的搅黄了，变成了为难自己的火灾。 不过此时吴彦成跟随先登将士冲锋，带着第七都上去之后却飞帮助了第十一都的士兵占据了有利地位。江州守军虽然被第七都的连续火力打击硬生生的逼下了了城墙，但是城中足有两万人的人马还是给冲锋的第十一都将士造成了巨大的阻碍，几乎就在他们从瓮城城墙往其他方向蔓延的同时，就遭到了对方的堵截，大战也在一瞬间迅展开。 “放箭放箭。”吴彦成带队就站在瓮城城墙上，哪个方向攻击受阻，他直接调集手下弓弩手劈头盖脑的朝着对方射击，密集如雨的弩箭比起弓箭手的箭矢要犀利的多了，基本上只要不是塔盾这等巨无霸，几乎没人能挡得住这一丛丛的箭雨覆盖。 “指挥使，让第十一都的兄弟们帮我打开城门，我把弩炮调几架过来，沿着城墙推进，支援你们，保证你推进度不减弱。”吴彦成是在城楼上不断调教，指挥三千名弓弩手分成无数小队，就跟着第十一都的将士往前推进，充当弓箭手的作用。所以在一回头见到关宁也跟了上来之后，当即向后者道。 “我去冲锋。”关宁亲自带着亲卫队上前，开始往下冲击城门。反正第一卫各部对于巷战早就演练过无数次，各部士兵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该怎么做，基本上不需要他插手。 他这一出手，朝着城门冲击，片刻之间连杀数人，而且为了确保度，吴彦成自己将身边的亲卫也派到了关宁身边，相比较第十一都在前方冲杀，第七都的这帮早就习惯了远程射击的士兵几乎是排队往前推进，一排排的弩箭此起彼伏，依仗着装填度快的优势，硬生生的帮助关宁快击散了城门附近的镇南军，将东城瓮城的城门给抢了过来。 “快，快把弩炮给我推过来，轰死他们。”吴彦成是个人来疯的角色，站在城楼上对着下面推着弩炮前进的士兵直跳脚，到最后直接自己亲自跳了下来，将弩炮和一架连炮给推到了城内，然后对着前方厮杀的战场没头没脑的轰了过去，顷刻之间粗大的弩箭犹如雨点一般砸了过去，直接一瞬间让原本还僵持的局面瞬间溃散。 粗大的弩箭被连炮轰出来之后，是一枚接一枚持续不断，所到之处根本没人能挡得住这种攻击，无数的镇南军士兵直接被洞穿之后，身形被迅骚飞，更多的弩箭直接洞穿第一人之后快往后再次击杀第二人，甚至于由得弩箭一连击杀第三人才停了下来。强大的动能甚至于在最后直接让整个战场一片狼藉，瓮城城内原本激烈厮杀的场面靠着一架连炮和数架弩炮支撑，硬生生的打得镇南军节节溃败，根本没办法应付这种程度的远程打击。 “这往后岂不是打仗都靠你们弓弩手了？”关宁在旁边看着吴彦成操控连炮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顿时有些蒙的问道。 “听主公说，等待新式武器下之后，以后冲阵厮杀就是辅助手段，我们才是主流。”吴彦成大言不惭的话让关宁的脸更黑了，但是却没什么好说的，对方的手段太多了，以至于连他们这些日常就在一起厮混的兄弟部队都不知晓第七都一直不声不响的战力这么强大。这在战场之上，几乎就是靠着一堆堆弩箭强行杀出血路，杀到对方无法抵抗为止。 不过此时靠着吴彦成手下6续将六架连炮和无数的弩箭全都搬过来之后，大战开始迅从瓮城往主城内部蔓延，而吴彦成自己也带着弩炮抢占城墙之后，强行往前推进，和地面巷战兵马同步前行，相互之间靠着弩炮强大的射程相互支援，硬生生的靠着只有对方一半不到的兵马强行往前推进，而且越打越顺的第十一都将士虽然对于第七都士兵抢了自己风头不满，但是那种强大的掩护之下，对于他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只要前方有阻碍，立即招呼弓弩手上前，一顿劈头盖脸的弩箭之后，对方根本守不住多长时间就被强行击散。步军跟上冲锋厮杀就直接将战场搞定，继续往前无脑推进。 第五百二十六章 江州之战（下） “启禀大将军，第十一都已经顺利攻入城内。”江州的攻城战打到如今已经进入激烈的巷战之中，消息传到向冲耳中的时候，后者微微诧异道：“半天时间就攻入城内，你们放火了？” “肯定是吴彦成干的。”杨功在旁边笑道：“有我第七都在，攻城不是难事，大将军你看那边传过来的烟柱，八成是把城楼给烧了。镇南军在这种力度之下根本就站不住脚，打进城内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如今钱镠所部从都昌城出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最起码傍晚时分才能赶来，这江州城若是提前被拿下，会不会把这个钱镠给吓得直接再缩回去？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去找暗卫，让他们设法传递消息过去，就说江州城危在旦夕，天策军全军攻城，随时可能拿下城池。”向冲在原地徘徊两步之后开始让暗卫去散布消息。 向冲这个办法虽好，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根本不用暗卫去居中传送消息，江南西道内部镇南军经营多年，本地的暗线多如牛毛，江州城那边几乎是关宁一攻城，消息就被急送到了钱镠手中。 对于天策军镇守金陵的这个第一卫，不论是钱镠还是钟传自己都从来不敢忽视，所以此时从都昌急匆匆北上的钱镠甚至于在知晓向冲的想法之后依旧选择了往北增援江州。一来江州的位置过于重要，使得他不得不明知前方有阻拦而不得不硬闯，另外一个则是向冲是正面布阵，而且卡在了都昌进出江州至东南要道，他若是想增援江州，要么走彭泽水路，要么就只有这条官道。可如今李家锦被张大秋打的亡魂丧胆，根本没有办法护送步军北上的情况下，他只能硬着头皮一头扎了上来。 不过钱镠倒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如今手下兵马在钟传七拼八凑之下已经达到了五万人之众，而且为了对付天策军，镇南军几乎是彻底掏空了家底，所以兵员虽然是重整的，而且近一半人都是新兵，但是装备却是镇南军建立以来最豪华的，全员配备甲胄，近乎于武装到了牙齿。这些让钱镠信心满满，对方没有伏击的想法，那正好，他觉得能够在旷野之上和对方正面交锋，彻底依仗着兵力优势冲毁第一卫的阵型，从而将号称天策军最精锐的一军之众彻底打败，稳住江西摇摇欲坠的人心士气。 所以钱镠此时已经命令全军加到了极致，而且斥候也快将向冲的部署汇报了上来，向冲的阵型本就平平无奇，在钱镠看到倒也难度不大，所以也不需要暗卫设法传递消息，镇南军的度很快就达到了极致，五万人从都昌一路往北，迤逦而行，漫天的烟尘甚至于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去上报大将军，就说钱镠军已经自行加快了度，天黑之前定能赶到战场。”暗卫潜伏在一侧将钱镠军的动静快传出，并且开始安排人手沿途跟踪探查，防止钱镠临时改变主意。 这个消息急匆匆送达之后倒是让向冲松了口气，只要钱镠所部能够不管江州如今的战事快抵达，那么自己的打援方略就还有实施的空间，至于是是不是伏击，第一卫根本没有在意。和天策军其他各部不同的是，第一卫的战法极其简单，毫无花哨，但是从上到下却没有人在意，所有的士兵最相信的是自己手中的兵器。 不过向冲此时还在等待钱镠主力兵马，但是江州城内的巷战却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入城之后的第十一都靠着一都之众配合三千名弓弩手强势出击，几乎是打的江州守军节节败退，根本挡不住天策军如狼似虎一般的厮杀。 战役越打越顺之后，士气高涨的第十一都将士甚至于以劣势之众直接强行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江州守军，将对方逐渐朝着城池中心驱赶。 “指挥使，各处城门均已被我军抢占，镇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开始朝钟传的王府败退而去。”前方传来的战报让关宁哈哈一笑道：“命令各部，收拢包围圈，给我拿下镇南王府，看看钟传这小子到底在江州建了座什么样的府邸。让各部注意，攻入王府之后不要虐待钟传家人，给我都看管好了，我有大用。” “指挥使，我们也去王府看看。”吴彦成在关宁下达完命令之后搓了搓手笑道：“我帮你开道，保证势如破竹。” “一边去，这风头都快被你们第七都给彻底抢了，那还要我这个都指挥使做什么？”关宁虚踢了对方一脚，随即快从城楼下来，直奔城中心而去。 “兄弟们，干活了，给我推着连炮前进，轰开王府大门，抓住钟传的家眷！”吴彦成在后面一嗓子让前方的关宁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随即就见到对方身边的百余名亲卫开始收拾箭矢弩箭，推着连炮快往前而去。 “跟上跟上！”关宁一声怒吼，自己有些无奈的跟在了吴彦成身边。而此时，第十一都的攻势在包围圈逐渐缩小之后，其战力也越来越强，配合着第七都的弓弩手协助，各个方向的推进度都非常快。被打的节节败退的镇南军根本挡不住这种配合的攻击，江州城内各处到处都是遍地的尸体。 “杀！杀进王府。”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开始逐渐朝着镇南王府的方向汇合，等到关宁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江州城中心的时候，前方到处都是簇拥败退下来的镇南军，而喊杀声也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无数的天策军将士从各处钻出来之后，将大战战场继续往中间蔓延。 “指挥使，要开道，杀进去吗？”吴彦成见到关宁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在旁边问道：“末将也可以冲锋陷阵的。” “这浔阳古城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否则的话我们又要亲手毁了一座城池啊！”关宁微微一叹，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立即开道，设法击杀对方的主将，然后招降。” “快，给我瞄准了前方号角手所在的方向，轰过去！”吴彦成那边倒是没有关宁的感慨，反倒是一声招呼之后，身后的庞然大物开始缓缓调整了方向，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逐渐降临这片战场。 第五百二十七章 正面交锋（上） “轰轰轰！”令人耳鼓颤的呼啸声伴随着吴彦成的一声令下开始腾空而起，持续不断的弩箭开始迅肆虐开来。被吴彦成瞄准的那一片区域随即陷入腥风血雨之中。强大的弩箭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威力瞬间击破了镇南军的刀盾兵组成的方向，直接横空而过，将其迅打的七零八落。 “给我瞄准了打。”吴彦成开始直跳脚，连炮比起弩炮来起强大之处就在于是持续不断的弩箭快出击，而且调整射角的转轮手柄放到了后面，使得可以一边射一边调整方向位置。如此一来让这尊怪物一般的东西甚至于比起弩炮还要受第七都喜爱，若不是被薛洋给命令停了下来，只怕不光是杨功，就连这些将士都要联名上书，加大力度去制造这种杀人利器了。 强大的弩箭撕碎了几乎所有的目标，顷刻之间，整个镇南军中军方向，也就是镇南王府的大门口所在之处，忽视一片血红，无数的士兵被强行洞穿了身体之后，迅倒地。仓促之中对方根本找不到什么有效的防护措施来应对这种几乎是无解的兵器打击。而且得益于长射程，连炮远在数百丈之外，镇南军根本够不着，只能光挨打而无法还手。 “那个主将要逃，给我盯上他。”吴彦成眼睛尖，一下子看到那犹如蚂蚁大小的人影晃动，当即让连炮追逐对方的急射击，一支接一支的弩箭呼啸而出，伴随着准头的微调之后迅被射，一连数次连续轰击之后，吴彦成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指挥使，那个人影倒下去了，看不到了，八成是被就地击杀。”吴彦成一面让连炮继续射，一面确认了一下朝着关宁笑道。 “不管死没死，命令各部立即开始合围攻击，同时准备招降！”关宁点了点头，他没有对方那种眼神，但是镇南军的那股慌乱和戛然而止的号角声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新的命令，也让江州攻城战至此逐渐告一段落。大量的天策军冲上去之后，一面以杀戮震慑镇南军，一面开始不间断喝令对手投诚。 在四面八方都是天策军冲锋之后，失去了中军号角声的镇南军本就是心慌意乱，士气全无，此时面对四处都是的招降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放下了兵器。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士兵几乎是没有多少犹豫，瞬间叮了咣当的兵器落地声迅传出，逐渐的开始从一角迅往四面八方蔓延，没多时，整个镇南王府附近就没有多少人在抵抗了。大队的士兵放下武器之后开始被天策军将士一队队押送，送出城外，剩下少数负隅顽抗的直接被弓弩手强势射杀。那种一言不合，直接用弩箭招呼的办法让所有的镇南军士兵心有余悸，看着眼前押送自己的天策军将士，心头直冒凉气。 “你马上率领本部人马驰援主力，告诉大将军，江州城已被我等成功拿下。”关宁顾不得其他，朝着吴彦成立即下令让其归建，自己开始整顿城内，安排各部打扫战场。 而此时，江州镇南军放下兵器投降的时候，远在东南方向的向冲那边也开始做最后的准备，钱镠的加让这场战场提前了不少。 “你们三个做好准备吧！估计一刻钟之内钱镠就能抵达战场。”向冲让暗卫紧急出之后朝着向天和向明两人道：“以第一都为核心，你们二人分布两侧，组成偃月阵，拦截钱镠的冲击。” 第一都是向冲自领的，所以他将指挥权交给副将李承焕，自己和杨功坐镇中军，将第七都剩下的三千多人全数部署在了一起，组成中军支援大阵，直接朝着前方部署了大量的弩炮，杨功甚至于直接将自己这边的三尊连炮也搬了出来，摆到了中军阵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来了！”暗卫的快马绕过战场，直接冲到向冲跟前的时候，远处的那一阵烟尘也随即腾空而起，让杨功在旁边点了点头道：“指挥使，这个钱镠应该是打算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强势冲散我军阵型，把野战快打成混战，如此他的优势才能逐步挥出来。而我军只有三个都的主力人手，若是无法抗住他的第一波攻势，势必会被人海战术翻盘成功。” “无妨！”向冲摇了摇头，转而道：“带着第七都给我打出第一波气势来，压制住他们的前冲脚步！” “放心，交给我，我要让他好好见识见识，我第七都的战斗方式，让他开开眼。”杨功哈哈一笑，转而直接跳到了前方自己兵马的阵地上，朝着所有人怒吼，让手持大黄弩的将士快组成两队，冲到了偃月阵第一都的两侧。 “吹号角！”天策军的严阵以待，而且直接摆出了阵型让刚刚赶到的钱镠一阵皱眉，对方的兵力并不多，加起来两万余人的架势，但是散出来的气势却硬生生的逼停了自己这边前军的脚步，顿时一声怒吼，开始吹动中军号角，命令各部立即按照此前自己的部署前冲。 钱镠本部的兵马新兵多，所以要想打赢这一仗他只有将人数优势利用到极限，如此一来造成顺风战的局势，才能弥补自身的缺陷。 所以他的阵型很简单，直接摆出了一个鱼鳞阵往前冲击，利用层层叠叠部署的大量兵力冲击第一卫的核心，从而将偃月阵截断成两截，自己同时率领中军精锐杀入战场，斩杀天策军主将，从而崩坏对方的阵型，赢得胜利。 应该说钱镠的这个办法还是非常正确的，至少和向冲想的是一样，偃月阵重在三面合围，让入阵者同时遭受三面打击。而破阵的办法也很简单，直接将正面的对手凿穿，让对方的两翼兵马失去往中间合围的可能，从而各自为战，如此阵型也就彻底告破。而反观鱼鳞阵这边，层层叠叠的部署，让冲击力犹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能够持久有力，将兵力优势利用到了极限。而且最重要的是，各部新兵在周围都是己方人手的掩护之下，其战场适应能力也会得到最大限度的加强，从而度过最初的混乱。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正面交锋（中） 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和中军战鼓开始响彻全场，钱镠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开始立即投入全部兵马，朝着第一卫而来，大军行进之间人头攒动，气势也伴随着中军鼓点越来越密集之中变得越来越高涨。 “这个钱镠倒是很有本事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各部约束的如此严整，宛如自己的亲信部下一般。”由于第一卫是早就列阵完毕，所以向冲几乎是全程观看了钱镠调兵遣将布阵的全过程，所以此时脸上闪过一丝敬佩的神情。他不是6翊和高济这种天才型的将领，能将战场变幻之道拿捏的妙到毫巅，所以对于这种精确部署勾勒阵型的将领都有一种敬佩。不过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他有自己的优势，也就是第一卫的优势。 “全军准备！”钱镠那边大阵开始往前推进的时候，向冲的脸色迅变得郑重起来，右手猛然挥动，身后的亲卫也第一时间吹动号角，那一瞬间原本沉默不动的第一卫开始骤然之间露出了自己峥嵘的锋芒。 一如向冲本人那般沉稳，第一都的主力几乎全都是从岳西开始跟随薛洋一路打过来的老兵，这些年来第一卫长期驻守各地，打仗的机会不多，也就给了向冲更多的时间打磨各部，如今几乎是所有的将士都感觉到了来自主将的意志，第一卫是时候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弩炮大队准备，连炮连接弹链，准备射。”杨功亲自操控的一百多架弩炮和三尊连炮开始提前拉开了大战的序幕。伴随着他亲自挥手手臂，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弩箭开始腾空而起，远隔数百丈远，却瞬间将死亡带到了钱镠军中。呼啸而来的弩箭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刹那之间硬生生的将鱼鳞阵最前方的方阵彻底击垮。 “反击，反击！”前军将领见到排头的方阵被击溃之后，第一时间怒吼，招呼跟随主力兵马冲锋车弩迅投入反击。镇南军的床弩没办法伴随步军冲锋，但是钟传积攒下来的车弩此时却在挥作用，间隔片刻，镇南军的弩箭也开始朝着天策军阵地而去。 只不过车弩比起床弩，威力差距太大，而且射程也太近，虽然钱镠很有先见之明的将其部署到了前锋阵列之中，使得其和天策军大阵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到了极致。但是那稀稀拉拉的弩箭飞起之后，第一都士兵却几乎是本能的直接将面前的塔盾竖起，顷刻之间，一道纯粹由钢铁组成的铁墙就直接出现在镇南军面前。 天策军的塔盾几乎全都都有精钢打造而成，其强大的防御力甚至于能够硬抗床弩的弩箭射击，这对于眼前飞过来的车弩的明显小了一号的弩箭，根本就没办法造成什么伤害。 如此一来，杨功这边的弩炮和连炮继续威，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将弩箭朝着对方庞大的阵型之中投射，而鱼鳞阵密集的阵型也就导致了这些弩箭几乎没有放空的可能，每一箭下去都会带着血花闪过，无数的镇南军士兵在冲锋的途中还没摸到天策军的大阵就倒在了路上，鲜血和哀嚎声让整个军阵出现了微微的混乱。 而这种持续不断的打击之下，短短数百丈之遥的距离，却让镇南军的士气开始迅跌落。对方那近乎于无坚不摧的弩箭最大的作用不是杀伤力，对于五万多人的庞大军阵而言，弩箭真正杀死的人微乎其微，但是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头和无可阻拦的气势却直接压制了镇南军的士气。 而这，才是向冲想要的。战者，气也。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本身天赋不够好，指挥打仗之时只能靠着日常操练士兵到位的将领，削弱对方的士气就是在增强自己这一方的胜算。 “干得好，继续，给我打。”相比较向冲的沉稳，杨功此时明显显得兴高采烈，一面不断让弩炮和连炮朝着对方激射弩箭，同时在对方进入大黄弩的射程之后，迅下令，让部署在第一都两侧的第七都士兵迅加入战斗。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三千多枚弩箭快腾空而起，两阵箭矢犹如雨点一般横空而后，其密集的程度甚至于连夕阳都给挡住了。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和尖锐的呼啸声一瞬间让所有的镇南军士兵脸色大变。 这根本就不是箭矢，而是弩箭，是成千上万的弩箭朝自己呼啸而来。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镇南军士兵不由自主的开始架起了手中的盾牌，试图挡住这一轮死亡的雨点。 弩箭威力大，但是填装困难，只要熬过去，那么对方就没有多少挥的余地。此时此刻的镇南军士兵下意识的反应在随后彻底害死了他们。 依靠着步军圆盾，倒是挡下了不少弩箭，但是对方紧接着而来的第二轮弩箭却让那些刚刚放下盾牌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迅击杀在原地。而且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是，第二轮结束之后，第三轮紧随而至，对方的弩箭几乎是无穷无尽，根本没有任何间隔的空隙。 “哈哈，让你们好好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箭飞如雨。”此时此刻最开心的就是杨功本人了，几乎是跳着脚不断催促各部迅放箭，将这种势头快打出去。 而也正是靠着第七都的努力，镇南军的鱼鳞阵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度从中间被破开两个大洞，无数士兵横死当场，周围原本齐整的方阵此时此刻被强行打乱。大黄弩的威力比不上弩炮，但是在此时却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依仗着填装度快，三排士兵组成的方阵就足以保证弩箭清泻如雨，之间没有间隔了。 如此强力打击直接让镇南军的前军差点陷入瘫痪，天策军的弩箭恍如不要钱一般从前方横扫而过，让整个鱼鳞阵彻底陷入一片腥风血雨，无数士兵被大的抱头鼠窜之后，真个大阵差点开始出现崩溃的势头。 “全军突击，不要管他们的箭矢，给我冲，冲过去。”前军巨大的变化，和从天策军阵地内迸出来的那一阵阵黑漆漆的弩箭让中军的钱镠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隐隐然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给算计了。但是此时此刻却已经由不得他继续往下深思，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直接命令中军战鼓全擂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鼓声传达着异常坚决的命令，也让整个镇南军的大阵行进度骤然加快。甚至于前军混乱的士兵直接被强行裹挟，朝着天策军冲锋而来。 “弓弩手撤！”钱镠的果断处置，让杨功原本打算继续消耗对方，利用手下弩箭的犀利彻底打翻对方的想法落空。不过能够造成这么大的战果，逼迫钱镠提前全军出击，而且压制住了对方的士气，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所以在镇南军冲锋之后，他果断命令弓弩手后撤，将主战场交给了第一都他们，自己则亲自带队在后方列阵，进行新一轮的准备。 第五百二十九章 正面交锋（下） “塔盾兵掩护，长枪手上前，刀盾兵准备，弓箭手攒射！”第七都的撤退也正式宣告两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迅到来。而不论是李承焕还是向天和向明，命令在此时却近乎于一模一样，整个偃月阵在此时伴随着这道命令一出，瞬间变幻了模样。 第一排塔盾兵齐刷刷竖起了精钢大盾，那沉重的盾牌在此时此刻散着无比厚重的气息，也让后方的长枪手迅安定心神，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中的长枪上。同一瞬间，刀盾兵几乎是靠着本能举起了手中的铜皮圆盾，开始在整个军阵上空构筑了一道严密的防护，避免被对方的箭矢搅乱阵型。而反之自己这边的弓箭手则迅加入战场，开始和后方第七都的弓弩手一起，不断射箭矢，阻拦和迟缓镇南军的进攻步伐。 “咣咣咣”无数的弩箭开始撞击塔盾，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第一排的塔盾兵直接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撑，强行抵挡这第一波冲击，同时也是为即将到来的近身厮杀做准备。 而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丈，各式各样的进攻武器也在一霎那间达到了极致，无数的箭矢穿越战场，成了彻彻底底的主旋律，无数的士兵在这一次冲击之中丧生，更有无数的士兵被箭矢强行击伤，退出进攻的序列。 “弓弩手，加射击！”杨功的呐喊声不消片刻的功夫就迅被淹没，前方两军士兵已经轰然撞在了一起，塔盾在一瞬间出了巨大的轰鸣声，镇南军士兵前赴后继，硬生生的将整个天策军的阵线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塔盾在地面上强行刮出一道道烟尘。 “杀！”李承焕第一时间出一阵怒吼，长枪手也在第一时间不断突刺，迅带走一排排镇南军士兵的生命，帮助塔盾稳住阵脚之后，犹如刺猬一般不断前出，展开反击。 “弓箭手攒射！”此起彼伏的号角手不断响起，依仗着塔盾顶住了对方的第一波冲锋之后，弓箭手和第七都第一时间加输出箭矢，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而前方，一排排的塔盾忽然在此时打开了一道道缺口，长枪手和刀盾兵蜂拥杀出。 “冲！”两翼的偃月阵两都开始在向明向天两兄弟的带动之下往中间合拢，长枪手作为突击力量在刀盾手的掩护之下，组成一个个小队，一名长枪手配合一名刀盾兵，加从后方涌出来的一名弓箭手，开始将两翼迅拉散，原本簇拥在一起列阵的两都一万多人，一下子蔓延开来，直接杀入镇南军的鱼鳞阵之中。 那一瞬间，无数的镇南军士兵被长枪手强行击杀之后，刀盾手第一时间掩护，帮助长枪手转阵，顶着铜皮圆盾掩杀，迅砍下镇南军士兵的脑袋之后，后方长枪手再上，弓箭手则在此时顶着前方士兵的脑袋放箭，强行消耗对方的人数优势。 如此一来在中间第一都步步前进，靠着塔盾掩护，将正面冲击的鱼鳞阵强行往后挤压的同时，两翼一下子变成了无数翻滚前进的三人小阵，不断切割对方的阵型，短短片刻之间，直接翻转局势，将原本的守势打成了反攻的势头，而且各阵士兵彼此之间几乎不需要任何命令传出，全都自主战斗。 大战激烈展开，第一都浑然一体的攻击方式打的钱镠多番调整却始终无法抗住这种绵密的进攻，面对这种钝刀子割肉，一步步前进，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不论何种办法，对方始终能够第一时间迅反应，然后自助反击，甚至于整个战场之上，传令的号角声几乎至始至终没有多大变化，全靠下层士兵自主起进攻就能够迅起进攻，自行解决面对难题的打法，镇南军没有任何办法。 “大将军，指挥使，没耽误事吧，江州城已经被第十一都拿下。”吴彦成率军赶到的时候，甚至于李承焕已经撤掉了塔盾，把第一都也放了出来，和两翼兵马一起展开全面反击。 “哈哈，第七都终于全员到位了，大将军，末将也去了。”杨功哈哈一笑，把坚守在中军的第七都迅汇合之后，一头扎了进去。 第一都拉开了架势，等于给他腾出了施展的空间，大量的弓弩手第一时间加入战场，直接让原本需要正面拼杀的第一都前进脚步一下子加快了无数倍，甚至于很多弓箭手在见到后方第七都加入进来之后，都第一时间改变了作战方式，操起随身携带的长刀就冲了上去，充当刀盾兵。 “放箭放箭。”整整一个都的弓弩手一旦全射箭矢，大黄弩持续不停的激射，直接让正面的镇南军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不论是谁都挡不住弩箭近距离的轰击，只是片刻功夫，第一都依靠着第七都的掩护，硬生生的开始从偃月阵的底部一下子翻转了最突出的部位，彻底翻转阵型，直奔钱镠的中军而去。 “第一都压制了这么久，是时候释放全部的战力了。”向冲在后面点了点头，挥手让亲切吹响号角，同一时间战鼓声开始密集响起，直接在大战打到一半的时候起了全军突击的命令。 “杀！”李承焕几乎是一瞬间变阵，让第一都迅拉开了距离，带队往前冲锋。那一瞬间整个第一都恍如变了个人一般，原本靠着阵型压制了本性的士兵开始迅冲了上去，竟是片刻间的功夫直接强行在镇南军的人群中强行犁翻了一条血路。沿途碰到的任何人都挡不住冲锋的第一都士兵的强势击杀。 至此第一都才释放出自己的全部战力，层层叠叠的鱼鳞阵在第一都冲锋之后，被一口气连续掀翻了好几路，数千士兵汇聚成一到洪流直奔钱镠而来，沿途遇到的任何阻拦都被迅击杀殆尽。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的一击，长枪手甚至于根本不需要刀盾兵的掩护，在战场之上一击即杀对手之后，直接抖手硬生生的将对方的尸体给甩了出去，其动作流畅如水，快捷之极，根本不给钱镠和镇南军各部任何的反应时间。 这一刻才是第一都主宰战场的时刻，各部进攻之时步骤一致，保持阵型起突击，却丝毫不乱，那整齐划一的杀伐让中间的镇南军节节后退，根本挡不住这种进攻，瞬间，败退的士兵开始不由自主的朝着两翼涌了上去。 第五百三十章 铁臂横扫 “命令两翼，给我截住这股溃兵，驱赶他们往钱镠中军而去。”向冲第一时间给两翼的向明和向天下达了开战至今第一道明确的命令，同时让传令兵去找到杨功，立即放弃掩护第一都的想法，从东边绕道，去堵钱镠的退路。 不过此时第一都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掩护，冲杀起来的第一都动作飞，战力强势到了极致，一都之众硬生生逆推了钱镠几乎全部的大军压力。各部士兵全都排列成三人一组的小阵线往前翻滚前进，沿途却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三人一组的战法很简单明了，但是除了天策军之外，其他藩镇兵马却明知道这种基础的战术很厉害却无法学习，顶多把刀盾兵和枪阵结合起来就非常了不起了。他们没有成建制的弓箭手长期和步军配合，也找不到配合默契的士兵。也只有天策军能够保持强势扩充的同时，留存了这么多精锐老兵。 要知道老兵在战场上的作用比起新兵那是云泥之别，这一点此时的钱镠感触最深，他手下的五万大军足足一般是钟传征召过来的新兵，在战场之上被天策军强势反击之后迅变得无所适从，根本无法应付这种场面。而仅存的老兵冲上去之后快被第一都镇杀之后，整个前军主力开始逐渐崩溃，大量的新兵被打的抱头鼠窜之后，再也承担不起主力的重任，被向明和向天一左一右杀的哭爹喊娘之后，不由自主的往后败退。 打到最后甚至于第一都都跑不过这些溃兵，越来越多的败兵和两翼的天策军强行驱赶之后，竟是短时间内汇聚成一道宏大的潮流，反冲自家的阵线，直接将鱼鳞阵后续的阵型彻底冲散。 至此大规模的败兵犹如潮水一般远远过了钱镠的控制范围，等到第一都冲上来进行掩杀的时候，整个镇南军的鱼鳞阵彻底崩溃，再也没办法形成合力。 “哈哈，快从左翼给我插过去。”向明在左侧第一时间汇总兵马然后变成了往前冲刺的铁壁，而同一时间，向天在右翼也是同一动作，紧随第一都步伐跟进，再次将偃月阵合围，三面夹击这股败兵，直接将整个钱镠的军阵彻底围在了中间。 此时俯瞰战场的话，第一都步步前进，驱赶败兵冲击镇南军的中军，将钱镠的所有手段全部暴力驱赶，而两翼的两都兵马在此时则执行起了铁壁横扫的任务，犹如伸出去的两只打扫把一般强行将败兵聚拢，然后朝着中间汇聚。 三都主将没有任何的沟通，但是在战场之上却形成了天然的默契，甚至于三都的士兵在此时都不需要任何的沟通，直接自动的开始根据战场上的变化自的形成最合适的攻击阵型。 这也是第一卫最强势的地方，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第一卫长期的锻炼让各部士兵对于战场形势的变化做出的反应全都化作了本能，领军将领甚至于不需要过多的干涉士兵，就能够在战场之上依靠着士兵的本能快适应环境，自主调整攻击。 这种练兵练到了骨子里的做法让第一卫甚至于能够适应任何战场，任何处境。领兵将领只需要在开始的时候传达号令，下面的士兵不需要操心，直接自主的以最合适的方式组成阵线然后往前推进。大战打到现在甚至于向冲直接当起了旁观者，前方负责攻击的三都兵马自己就能够快调整，形成铁壁横扫之势，强行将败兵汇聚，然后珠帘倒卷，强行冲垮了钱镠最后的抵抗。 这种恐怖的兵种，在随后，当钱镠直面第一都的强势攻击的时候体会的更明显。当镇南军中军的三千名弓箭手开始拉开架势组成新的防线准备挡住第一都的冲锋掩护败兵撤退重整的时候，第一都在行进之中，却靠着本能，刀盾兵自动越过长枪手的身形，顶着盾牌快出击，直接将纷飞的箭矢给强行挡了下来，随后后方的弓箭手更是自动汇聚，组成反击方阵，开始急朝着对方射击。各部的编制全都散乱了，但是却在沉默之中自动组队，强行顶住对方的反击之后，一头扎了进来，直接片刻之间掀翻了钱镠的弓箭手大阵，掩护长枪手冲锋。 这种打法让钱镠目瞪口呆，对方的主将甚至于直接充当起了一线士兵，根本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但是对方的士兵却自动组合，自动反击，而且还用的是最合适最恰当的方式。这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阵恐惧，以至于在看到冲上的刀盾兵杀散自己的弓箭手大队之后，毫不迟疑的直接放弃了指挥，转身急往后撤退。 这样的大军他根本无法抵抗，对方的士兵随便抽出来那都是镇南军基层将领都无法媲美，拥有着远远越任何藩镇士兵的战术素养，在战场之上甚至于靠着这群士兵就能够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钱镠自己这一逃，等于宣告镇南军五万大军彻底溃败，第一都扫平了对方中军人马之后，开始从四面八方迅包抄，直接将这些败兵围在了中间，而两翼的向明和向天两人则带队往前冲锋，开始一面收拾对方的后军，一面朝着钱镠逃窜的方向追击。 “命令各部，招降镇南军。”此时的向冲才施施然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让李承焕负责将那些打破了胆子的镇南军全部招降，然后分批带走。 “大将军，不辱使命。”李承焕没有其他人那般活泼，很沉稳，一如第一都那样，但是此时却让向冲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一都从6翊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天策军中军纪最好，战力最强的战队。只不过这些年他们没有多少机会上战场，但是如今却一战打出了自己的威风，自己四个都横推了镇南军五万大军。这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受到真正的胜利的喜悦。 “带队返回江州城，传令杨功，务必给我抓住钱镠，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给跑了，抓住了他才能遏制住钟传反抗的势头，给十三司机会。”向冲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的目光开始越过战场，朝着洪州的方向而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活捉钱镠 “快啊，老三，你们刀盾兵比我快，追上去，不能让钱镠跑了，我们第一卫好不容捞到一场大战，若是不能完美收场，那回去老大肯定会被人给笑死。”向天追上来的时候，见到向明在自己前面，顿时急吼吼叫道。 “那这些败兵都交给你了。”向明此时脸色也不好看，第一卫这些年基本上都在充当禁卫军，负责镇守金陵西面大门，防止钟传偷袭江东，如今总算是解开了束缚，若是抓不住钱镠，让他给溜了，那第一卫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所以他直接匆匆将追捕败兵的事情扔给了向天，自己带队一溜烟的冲了上去。 和向天所部大部分都是长枪手为主不同，向明的第八都则反过来大部分是刀盾兵，当初如此配置的时候也是考虑到第一卫的战力必须保持均衡，有负责进攻的，就必须要有人负责守卫。 这也是当初向冲接手6翊的第一卫大将军之后开始琢磨出来的办法，他的设想是第一卫在任何时候都能够承担起战场的主力作用，攻防兼备，一卫之中由负责攻坚的，由负责守卫的，还有负责掩护的。所以也就造成了，向天所部以长枪手主导，向明所部则以刀盾兵为主，杨功则专职负责弓弩手提供远程掩护，后来加入的关宁则在攻城守城上面下功夫。只不过他的第十一都和其他各部比起来却还是始终差了一点。 也就只有第一都，因为是6翊亲自训练的老底子，这些年在向冲亲自兼任第一都指挥使之后，几乎是将第一卫所有的战术特点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也就早就天策军第一支全攻全防的战队，其战力丝毫不逊色第四都，只不过外表看起来跟向冲的性子特别想象，沉默寡言，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分辨出和第四都截然不同的特点。 向明带队追击，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杨功的第七都在前方横亘而过，顿时直接追了上去，拉住了后面的吴彦成叫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钱镠的踪迹可曾看到？” “我们追上来的时候，之抓住了钱镠的中军一千多人，钱镠却不见踪迹，连他身边的亲卫都没看见过他。”吴彦成苦笑不已道：“我们指挥使已经带队直奔都昌去了。” “这小子属耗子的，怎么这么能藏？不对，他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跑的到都昌，肯定还在这四周。”向明直接摇头道：“你把你的人手和我的第八都混编，然后分散开来，我们沿着这里为中心，往前后左右各处五十里地搜索，我就不信他真嫩钻到地底去。反正老杨带队去都昌了，倒也不用怕钱镠穿城而过，我们边搜索边往前推进。” 向明和吴彦成商议之后立即集合手中的所有人手开始散布开来，在原地拉出了一个东西长达百里的搜索圈，然后一步步往前推进。甚至于为了避免自己有所疏漏，两人亲自带队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几乎是将这一带的草皮都给翻了过来。 这种办法虽然笨了点，但是却没有任何疏漏，而且向明有一点算得很清楚，钱镠慌乱之中根本就跑不远，肯定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企图等到自己大军过去之后在逃离。 在随后向明甚至于直接通知暗卫也带队加入进来之后，这个多达一万多人的搜索队伍在忙碌了整整两日之后终于察觉到了异状。 “这个该死的钱镠，还真是能藏啊，居然跑到鸡鸣山去了，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向明和吴彦成是累得够呛，但是暗卫关键时刻得到了消息，说是鸡鸣山上的太仓寺有生人闯了进去，一下子引来了他们的兴趣，直接亲自带队将整个鸡鸣山团团围住，然后直接带队抵达太仓寺跟前。 “大和尚，情况紧急，本将也顾不得其他了，太仓寺昨天上午是不是有生人进来？”吴彦成是个大嘴巴，一句话说得向明脸色一黑，直接将他给踢到了一边，自己上前朝着匆匆出来的住持行礼之后道：“大师，我等是南平王府薛郡王手下将领，奉命前来抓捕镇南军主将钱镠，敢问大师，能否将贵寺昨日进入之生人叫出来，让我等一辨真伪，若是错了，本将愿意赔礼道歉，大师以为如何？” 向明的这番话总算是让太仓寺住持僧璨稳住了心神，在向明自报家门之后，只得让对方入内搜索，不过看向在场天策军将士的时候却目光闪动，这一瞬间让旁边的暗卫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来到向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带队也加入了进去。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私藏两军交战的主将，只怕有违出家人的初衷啊！”向明在旁边看着僧璨笑道：“再说我天策军奉命收复江西，为的是天下百姓，可不是争权夺利，江南一统，百姓才能休养生息啊！” “老衲是江西人，自当为江西百姓谋福祉，只是他一个败军之将，你们抓过去有何用呢？哪位施主已经打算出家为僧，不过问红尘之事，还请将军网开一面吧，莫要在我太仓寺造成杀戮啊。”僧璨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无数的士兵蜂拥上前，就直接抓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钱镠，你跑倒是挺能跑的，我一万多人抓你一个居然废了这么大功夫。”向明认识钱镠，所以只是扫了一眼这个身穿僧衣，但是头都没来得及剃掉的中年人，随即挥手道：“立即移送金陵，交给主公！同时上报大将军，就说我军已经奉命活捉钱镠，此次江州大战总算是结束了。” “哼，你们莫要得意，我家王爷一定会来为我报仇的。”钱镠一声怒吼，但是随即就被第八都的将士直接押了下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倒是向明看着僧璨摇头道：“大师可知，你今日之举险些给太仓寺带来一场血光之灾吗？幸亏大师最后跟我说了实话，否则的话我天策军可没办法在此地善了。大师是出家人，不问红尘这是好的，但是出家不是得道，天下大势之走向还是该问问的，我南平王府待百姓如何，大师该当知晓，这是天佑华夏之举才降下我家主公这等人才，这天下也必将注定在我等手上终结乱世。” 第五百三十二章 风声鹤唳 “启禀大将军，钱镠已被我军在太仓寺活捉，正在押解返回途中。”急促的汇报让向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朝着暗卫道：“不要带到江州了，直接移送金陵，交给主公，同时上报，就说第一卫已经成功拿下江州城，数日之内必会横扫整个江西。” 打败了钱镠的五万援军，而且还凭借着一都之众拿下江州要塞，第一卫所有人都如向冲一样，瞬间扬眉吐气，算是了了这些年光看着兄弟部队在前面打生打死而自己却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的遗憾。 但是此时的向冲还不清楚的是他这一战对于整个江西乃至于天下产生的重大影响。第一卫此次创造的战绩看起来没有此前第二卫和第三卫那般骇人听闻，但是却势头极猛，前后合计击破镇南军七万多兵马，而且造成的后果就是，江州失守之后，整个江西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其他各州在收到江州战报之后全都是惶惶不可终日，风声鹤唳，一片末日来临之景象。 江州是江南西道的治所，只不过此前朝廷并未设立过江南西道节度使之类的官职，所以才导致了没有想淮南道的扬州那般重要。但是对于江西本土州郡而言，这不啻于扬州，甚至于因为江西来贫瘠，而且湖南等地时常独立，所以江州的位置更为重要，江州失陷天策军手中，对于镇南军而言，就彻底没有了粮草和兵员的补给基地。其他各州郡不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富庶程度都远远无法和江州媲美。 “听说钟传还在老家洪州招兵买马呢，去，让暗卫立即将消息散布到洪州去，你再去让暗卫伪装成溃兵，逃到洪州，让钟传彻底变成丧家之犬。”此时已经在建昌一带的沈勇接到暗卫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将这份战报快扩散开来，同时马不停蹄朝着洪州治所豫章而去。 只不过此时这个消息根本不需要暗卫伪装败兵去传递，当时第八都和第七都忙着搜索钱镠，至少有一两千人从战场上直接逃了出去，这些人被打破了胆子，几乎是日夜不停，朝着洪州和抚州而去，沿途消息犹如雪片一般朝着四面八方传送，等沈勇自己摸进豫章城内的时候，才现已经是满城风雨，整个洪州都沉浸在一片朝不保夕的惶恐之中。 “统领，钟传已经开始往抚州、饶州两地派出了大批的传令兵，应该是看我军下一步的动静，随时会抽调这两州兵马汇合，打算决一死战。”沈勇刚刚摸进城内没多久，暗卫的消息就送了过来，“而且我军在湖南那边打散的岳州杜洪和路审中等人也被他接纳进入洪州，只怕数日之内，这洪州还得再打一仗。” “这小子，这个时候收拢人手的步子倒是迈的挺快啊！”沈勇微微沉吟，不过随即摇头道：“杜洪和路审中两路人马加起来也没多少人，更何况都是一群残兵败将，一旦湖南平定，第四卫必定会抽出手来反攻洪州，这些人的末日也就到了。这一点就算是钟传一时惊慌看不到，但是只要第一卫从江州继续南下，不论是进入饶州还是洪州，钟传都会立即清醒过来，他依然没有任何退路。江西之地如今已经是被我天策军四面合围。江州一战他败了，就彻底失去了拦截我军的前线哨所。” “那我们还要派人去找他吗？”暗卫在旁边苦笑道：“我听说豫章城的城门马上就要封锁了，只留南城门给镇南军进出，一旦内外断绝，我们出城只怕难度不易，还不如放弃劝降钟传，他是个老顽固，又是个王爷，如何会投诚？” “尽人事安天命吧！”沈勇摇了摇头，转而道：“你带队除了暗线之外，大部人手随我撤往城外据点，豫章城内外之联络就启动秘密通道，安排可靠人手守护。” 沈勇很显然没有放弃此前的想法，但是却也没有选择立即动手，反倒是直接将十三司在豫章城内活动的人手全都撤了出来，只留各处暗线继续潜伏，继续监视钟传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钟传确实是慌了手脚，钱镠战败的消息伴随着败兵的6续返回已经确信无疑了。这一败绩让整个镇南军都彻底陷入灭顶之灾，手中最强大的机动兵马，甚至于是集合了苏远清好不容易从湖南撤出来的全部老兵，却一战尽墨，败在了对方不足一半的人手上，连带着连江州城的影子都没摸着。 这直接让钟传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败兵的只言片语汇总之后，以他的心智和阅历自然能分得清真伪，天策军的战力在这段时间又上了一个台阶，尤其是这支向冲率领的兵马，此前在彭泽，就曾经和赵德枢打过一仗，那时候也如今日这般摧枯拉朽，差点将赵德枢给活捉，而如今更是直接在战场上两面冲击，以一军之众同时攻城打援，硬生生的将自己中心开花的战术横扫了。 “王爷，杜洪和路审中已经到了分宁县和豫宁县，他们打算近期前来豫章拜见王爷，该如何安排？”苏远清见到钟传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一整日没有出来，忍不住走过来道：“王爷，如今是多事之秋，您是主心骨，可不能如此消沉，否则的话我镇南军和江西百姓该指望谁呢？” “远清，你说我们真的不是南平郡王的对手吗？”钟传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一句话却说得苏远清心头一沉，转而急忙道：“王爷莫要说什么丧气话，那薛郡王不过是抢到了先手，而且占据了好位置，不论是淮南还是江东，那富庶繁华都远远过我江西等地，如此才迅崛起，招兵买马，壮大自己。若是易位而处，我相信，以王爷之能，一定做的不比他差。” “是啊，他占据了先手。”钟传缓缓起身，身子摇摇晃晃，和往日里那高大挺拔竟似完全不同，带着一丝佝偻，背着身子道：“如今这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啊，一步先自然是步步先，整个南境江山，都快被他给彻底拿下了，我等在此地苦苦挣扎到底有何意义？” “自然是实现我们自己的抱负！”苏远清急道：“王爷，您不要因为一时之胜负而耿耿于怀，如今江州虽然失守，但是其他州郡仍然在我镇南军手中，远清已经派人前往帝都朝廷上书，痛斥南平王府仗势欺人，侵夺州郡，不日朝廷必有旨意下达，而且北边中原的各路诸侯我也给他们送了消息过去，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唇亡齿寒，若是我镇南军有个不测，难道南平郡王下一步不会北上对他们出手吗？” “这些都不是我之所愿啊！”钟传叹了口气，面带萧索，看着自己这位小好友，苦笑道：“昔日我在洪州起事，一则是应付黄巢之乱，免得家乡父老被其所害，而来也是这天下混乱不堪，我有心想要趁此机会，一展生平所愿，为国为民，将来也好成就一番基业。现如今却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啊！” “王爷，如今大敌当前，盟友也需要安抚，各部力量都需要重新整合集结，您如此丧气，岂不是将大好局势全盘拱手让人吗？”苏远清听对方的话越说越不对，当即忍不住气急道：“王爷可知，您这些年一路平坦，不论是拿下江西，还是占据湖南，又或者是得授王爵，一帆风顺，到底是为何吗？是因为我镇南军能打吗？还是因为王爷您比其他藩镇节度使更加聪明吗？” “要我看，都不见得！这天底下的聪明人多了去了，不缺王爷一个！”苏远清说到这里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大了起来，语气激昂道：“那些藩镇主将，能走到领镇一方的位置，哪一个不是心智卓之人？哪一个不是历经沙场历练，成败荣辱，生死关头走过几个来回的？但是要我看，王爷您独立潮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您心怀百姓，心怀天下，知道乱世之中百姓才是深受苦难最深之人，所以您执掌江西之后，才会减免赋税，安抚百姓，选贤任能，尊敬士人，为我江西辉煌灿烂之文教尽心尽力。这一点放眼天下哪一路诸侯能够做到？便是那南平郡王，平白占据了我大唐最富庶的两道数十州，可那又如何？他手下出过多少士子？他的那强大的兵马从何而来粮饷？还不是斩杀世家，吵架灭族带来的？可这一点在我江西有过吗？” “王爷，在我看来，成败得失固然重要，但是我等胸中抱负乃是为国为民，如今国势日下如江河东流，无力挽回，但是百姓尚在，那是我等衣食父母，不可放弃。”苏远清看着钟传道：“王爷难道忘了，您在湖南败北，只身逃回洪州，不过是独自一人，却能一夜之间让整个洪州所有百姓自动听从号令，招募兵马，从者云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王爷您施政仁慈，对百信心怀仁心，所以百姓感激，从而誓死报效吗？如今危急关头，若是王爷您抛弃了他们，对得起他们的这一番忠心相随吗？” 苏远清的话让钟传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耳边炸响，随即猛然间回头，见到对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只觉得原本消沉下去的意气再次逐渐收拢，深吸一口气之后，脸色也变得和缓起来。 “去告诉杜洪和路审中二人，让他们就地驻扎，招兵一事我会设法帮他们，但是天策军即日便会南下，若是不想被逐个击破，就来豫章汇合，我们在这里打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钟传的这个声音一出，让苏远清欣喜若狂，随即匆匆出门而去。 钟传在苏远清的一番劝说之下，终于恢复过来，开始抓紧时间整顿洪州境内的兵马钱粮，同时更是迅抽调饶州镇南军前来洪州，并且直接责令绕州刺史必要的时候放弃州郡，钱粮赋税全部转移到洪州，做持久抗战。 只不过钟传虽然恢复了信心，在积极准备抗击天策军南下，但是却无法阻止沈勇指挥的十三司人手在散布消息，江州失陷和镇南军主力兵马被全歼的消息迅传出，随即更是在整个洪州蔓延开来，一下子打破了两人此前的预想。 占据了豫宁县和分宁县的杜洪和路审中被这道消息吓得根本不敢前往豫章，他们是好不容易从湖南境内逃出来，本身就被天策军打的亡魂丧胆，此时如何再敢往虎口上送？得到钱镠主力兵马被全歼，而整个洪州一片风声鹤唳之后，两人连夜商议之后，打算一面占据洪州西北，扩充兵马等待机会，一面直接朝着金陵派人而去，试图打通金陵的路子，避免被天策军一锅端了。 “路兄，你真舍得把裴家小娘子送出去啊？”杜洪见到路审中直接将自己随军携带的歌姬裴凝紫打跟着护卫前往金陵，顿时惊诧道：“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岳州城破，你可是连正房大娘子都没带出来，就带了她一人——”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路审中阴沉着脸看着对方道：“你以为我舍得？但是老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天策军势大，若是西面的大军真打过来，你我兄弟怎么办？真被人砍了脑袋不成？若是真的身死，那裴氏也保不住，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去金陵，说不得能够靠着她让金陵的那位网开一面，放你我兄弟一马，至少要保住身家性命吧？” 他说到这里也是黯然一叹，转而道：“都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其他，你我如今才是丧家之犬，根基之地丢了，跑到洪州脚还没站稳，结果这位镇南王居然又败了，接下来，你自己想想我们还能逃到哪去吧？这天下虽大，但是南境都要被天策军扫平了。” “算了，既然你都舍得，那我也顾不得其他了，我家不也有一个小娘子吗？我也派人送过去。”杜洪咬咬牙，有些不甘道：“那南平郡王少年英雄，如今手握天下雄兵，我就不信，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给他送两个美人过去，而且还是惊世美女，就不信他不动心，到时候总该给你我兄弟一条活路。” “那就赶紧吧，趁着如今江州的天策军还没打过来，要快。”路审中推了对方一把，两人商议之后，一方面竭尽所能强抓壮丁入伍，扩充手下，几乎是将两县内部的府库全部半空，甚至于逼着当地的富家大户捐献钱粮，同时杜洪也将自家的小妾苏芸芷给打去金陵去了。 两人如此动作，而且直接推掉了钟传让其率部进入豫章的建议，决议死守两县，等待金陵的反应。 而这一幕也在随后迅被十三司的人查获，只不过此时沈勇虽然知道了两人的心思，但是对于他们送人去金陵的事情，却并未察觉。 第五百三十三章 送女人 “大将军，截获一队来自洪州西面的人手，来人自称是路审中和路审中的手下，奉命前往金陵觐见主公，还带着两位女眷，说是要送给主公！”沈勇那边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但是路审中和路审中的人手在途径江州的时候却被南下的第一卫大军给抓了个正着。 “送女人去金陵？”向冲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这两人的心思还真是怪异，难不成觉得两个女人就能让主公放他们一马？十三司此前不是说这两人行事肆无忌惮，祸害岳州百姓良多，那个路审中此前不还是山贼出身吗？这样的人难不成以为靠着女人就能活命不成？那还要我天策军做什么？” “那要不给他截留下来？”李承焕在旁边一句话说完随即脸色古怪，人截留下来没问题，问题是那两个女眷如何处置？这事情要传出去的话，只怕也不好听，大军截留送往金陵的女眷，不知道的还以为第一卫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呢。 “他想去金陵，那就让他去就是，派人护送他们过去。”向冲摆了摆手，随即道：“不用担心，主公岂是那种被美色消磨意志，耽误天下大事之人？不必管他，命令各部立即收拾江州境内一切残敌，然后直下洪州，让水师船队在彭泽等待，随时协助我军作战。” 向冲这边没有阻拦，反倒是派人掩护护送，随后更是直接搭乘水师快船，一路东进，这倒是让两拨人马大松一口气。有天策军水师战船运送，数日之内，就直接从江州抵达金陵城外。 “主公，路审中和路审中到了洪州了。”向冲派来的随行护卫带着这些人找到向杰，直接将其扔给了对方，这样一来，反倒是向杰来到薛洋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看着旁边挑拣荔枝的李稚研和陈潇潇苦笑不止。 “怎么了？想吃了？想吃就自己动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薛洋没听清他之前的话，所以看着向杰奇怪道：“你一个十三司的指挥使怎么今日变得畏畏缩缩的？有人还敢欺负你不成？” “那个，路审中和路审中派来的使者到了城内了。”向杰咬咬牙，也不敢去吃荔枝了，站在一边苦笑道：“主公，您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路审中，山贼草寇支流，路审中，母钟枯骨，两人一般货色，都是欺压百姓，横行不法，依仗着手中的那支兵马，祸害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薛洋撇嘴道：“如今更是被打败了，想来金陵求饶了不成？不过谁给他们出的点子，让他们找到金陵来了？向冲那边没有拦截吗？这等人还让他进城做什么？我还见什么见？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一个王爷有点不务正业了？” “确实有些不务正业！”李稚研在旁边捂嘴一笑，随即拉着陈潇潇笑成一团，倒是让后面端着茶点走过来的张沐雪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 “是，他们送来两个女子，说是献给主公！”向杰这会子不敢在隐瞒了，见到这四位王妃如今都快到齐了，顿时头大，索性竹筒倒豆子，直接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送女人？”薛洋是愣了半晌之后才忽然若有所思道：“他们是知道了第一卫在江州大战之后才决定下来的吧？” “主公你知道？”向杰在旁边苦笑道：“按照日程推算，应该如此，只不过沈勇的目光都在盯着钟传，所以这个消息还是这两队人手在江州被第一卫截获之后才知晓的。” “那就不奇怪了！”薛洋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向杰坐在一边，微一沉吟之后道：“只怕如今洪州境内应该也是军心民心浮动，我天策军随时可能从两路攻击，洪州一旦不保，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逃生之路，所以这两人才会想出了这等馊主意，以为可以借此机会保住一命。” “那要不，把人给撵回去吧！”向杰见到薛洋脸色清醒，顿时放心，起身道：“末将马上去安排！” “撵回去做什么，把人全都收了，他手下的其他人交给金陵五城兵马司处置，或是充入军中，或者罚去做苦役，不过都要等到洪州战事落下帷幕之后才行，暂时扣起来，断绝内外联络即可。”薛洋忽然一笑道：“至于那两个家眷，交给大娘子吧。” “啊！”向杰顿时傻眼，但是见到薛洋眼中没有调侃的意思，当即硬着头皮拱手而去。 “夫君的意思是稳住这两人，免得他们趁机逃了？”李稚研在旁边见到薛洋这一番诡异的处置办法，顿时皱眉道：“这不放人回去，消息传不过去，只怕未必奏效吧？” “他们肯定有暗中尾随之人跟着。”薛洋在旁边道：“这等做过山贼的人，不会再一棵树上吊死，同样也不会指望这一路人手，而我让他们的人去五城兵马司，就是给他安心。至于要是算漏了，那就让十三司直接派人去稳住他们就行。第四卫在岳州等地也打得差不多了，不日即可东进，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 “只是如此以来，夫君不怕被人说是背信弃义吗？”陈潇潇在旁边摇头道：“先是收了人家送来的女人，结果有假言安抚，最后让大军去剿了他们，这对夫君的名声不好。” “你以为向杰会那么笨吗？”薛洋在旁边哑然失笑道：“他会处置好的，只不过和这两人确实也不用讲什么信义，你们不知道，岳州被他们给祸害成什么样子，真要是见到了，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至于那两个女子，十有八九那都是抢来的，你给他送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那还不如放在金陵，等这件事平息了，设法给她们找个人家，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夫君不打算把她们收入王府啊？”张沐雪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呐呐道：“我还以为夫君打算——” “打算什么呀？”李稚研在旁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调笑道：“我们的四王妃是不是害怕夫君又收了什么新的美人，担心自己失宠啊？” “哎呀，姐姐你可不能欺负沐雪！”陈潇潇在旁边急忙将满面晕红，羞得差点把小脑袋钻到李稚研怀里的张沐雪，三人嬉闹了一阵之后，前者才转头道：“夫君让我们怎么安置那两位？要不让若兰去吧，她最喜欢这种事了。” “不行，若兰都有身子了，你让她去，万一冲撞了怎么办？还是我们自己去处置吧。”李稚研急忙摆手，打断了陈潇潇的话语，转而朝着薛洋道：“夫君不打算见一见这两个女子吗？既然是作戏，那也得做全套啊！” 第五百三十四章 乱世飘零 向杰引着两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见到陈潇潇三女陪在薛洋身边顿时脸色古怪，悄无声息的直接退了出去。 “奴家裴凝紫、苏芸芷拜见郡王爷。”两女直接败倒在地，身形颤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月儿，去把她们扶起来，让主君看看，是何等佳人，居然能让路审中和路审中在战乱之时送入金陵的。”李稚研见到薛洋点头，当即朝着旁边的月儿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和星儿上前，将裴苏二女扶了起来，那一瞬间抬头，倒是让薛洋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你们是何方人士，和路审中二人是什么关系？” “奴家裴凝紫，今年十八，是长安京兆人，母亲鱼幼薇，南下之时被杜将军看——”裴凝紫一句话未说完，薛洋和李稚研同时惊诧出声，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开口道：“你是鱼玄机之女？” “王爷大娘子您知道家母？”裴凝紫杏眼微红，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两人，星眸微沉，转而点头道：“家母让奴家从西川南下金陵前往裴家，然则路过岳州之时，那路审中见过奴家一面，便将奴家强留家中，所以——” 她满面凄苦，吞吞吐吐，同时泪流满面，让薛洋长叹一口气，起身道：“没想到这个路审中倒是把你送过来了，倒也算是天意。只是，你母亲不是去世多年了吗？如何能让你南下金陵？” “夫君，鱼玄机此前并未被京兆尹温璋所杀，而是被人给调包救了出来。”李稚研在旁边低声道：“此时京城之内倒是知晓一些风声，看她这年纪，只怕当年救她母亲出来的就是裴家人了。” “你母亲如今在何处？”薛洋倒是有些诧异，鱼玄机的事迹她倒是知晓一些，咸通九年，因为鞭笞侍女绿翘致死而被关入大狱，被放出来之后，不知为何，咸通十二年被时任京兆尹的温璋处死，理由竟是三年前的罪名。 这段公案如今看来只怕其中隐情颇多，咸通十二年被处死的还真有可能是个顶替之人，否则的话按照如今十八岁的年纪推算，她至少是中和年间出生。 “家母两年前在西川病故。”裴凝紫带着一丝苦音，转而看着薛洋有些期待道：“王爷认识家母？” “不认识！”薛洋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不过令堂一代奇人，算得上女中俊杰，只是身世坎坷，一生困顿，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薛洋叹息一声之后仔细看了看裴凝紫，见她薄施粉黛，俏脸带着一丝愁苦，却浑身透着一丝丝的书卷气，倒也算是继承了鱼玄机的底子，十八之龄就已经出挑的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恍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在乱世绽放。 可如今她的身世只怕也就因为盛世容颜开在了如今这个乱世，才会颠沛流离，从西川南下，被路审中抢了过去。若不是天策军打的路审中亡魂丧胆，只怕自己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鱼玄机的那些往事，也不清楚这位历史留名的奇女子居然还有一个女儿留在世上。 薛洋奇怪的眼神让裴凝紫微微诧异，但是眼前这位她在出之前就曾听路审中说起过，是如今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诸侯，转眼之间，整个南朝江山都要被其掌控在手，真真正正的一言可决天下人生死，所以站在旁边，见到薛洋围着转了一圈，只觉得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父亲可知是谁？金陵裴家人吗？”薛洋的表情也让李稚研三女有些诧异，但是见到对方忽然提起这件事，顿时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裴凝紫。 “昔日裴家三郎君裴继盛。”裴凝紫在旁边开口道：“当年他从西川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多年来一直不曾有音信，所以奴家——” “裴家已经不再了，你父亲也已经不再了。”薛洋坐下之后道：“金陵裴氏一族都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乌衣巷的老宅子还在，等这件事了了，你就回去吧，那个宅子就还给你了，你也算是裴家人。” “夫君！”李稚研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微微摇头之后，和陈潇潇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你稍时就先在王府住下吧，如今你既然到了金陵，以后路审中那边你大可不必理会，他是何等人，郡王爷心知肚明，他的心思也瞒不住郡王爷的法眼。你母亲本宫幼年之时曾经见过一面，却没想到那一面之后，竟成了永别，今日得见故人之女，也算是难得。虽然你身世坎坷，飘零数载，但是好在你遇到了我们郡王爷，他是怜香惜玉之人，所以大可安心在此间安置，只是莫要再去招惹前程往事了，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李稚研的话让裴凝紫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坐在薛洋身边，身着宫装，那一脸雍容华贵，巧笑倩兮，自有一股让人心悦诚服之气质的李稚研，当即拜倒在地。 “好了，快起来吧。”李稚研和陈潇潇相视一笑，转而看着她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倾听的苏芸芷道：“你是何方人士？如何被杜洪给送到金陵来了？” “奴家苏芸芷，那是鄂州苏家人。”苏芸芷见到不论是李稚研还是薛洋看起来都是和颜悦色，顿时上前行礼之后道：“也是两年前跟随父亲去老家岳州之时，被杜洪强抢入山，随后就一直被留在身边。” “苏家？”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鄂州苏家如今倒是还在，但是他刚要说话，忽然却摇了摇头，索性扫了一眼李稚研，都交给她处置了。被杜洪抢了过去，只怕自己就算是亲自带着她上门，苏家只怕还未必肯收，而且说不得还会给自己找麻烦。 “星儿，带着她们去后宅沐浴更衣，然后去把西厢院收拾出来，安顿好她们。”李稚研知晓薛洋后面半句话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让星儿将两人带走安置。 “你们打算如何安置她们？”两女走后，薛洋起身苦笑道：“这种事我本来打算问清楚来历，等到杜洪和路审中被解决，就打她们归家，现在想来，只怕未必妥帖。” “裴家也就算了，被打的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几根支脉苟延残喘，但是苏家——”陈潇潇在旁边皱眉道：“他们苏家可是岐黄大家族，若是夫君派人将那个苏芸芷送回去，一来她清白有损，苏家只怕未必肯要她。二来就怕苏家反过来把人再送回王府，闹得人尽皆知，让夫君不得不收下她，而且还得给个名分，那以后这王府可真就热闹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乱世飘零 “夫君不用担忧，交给我。”李稚研在旁边一笑道：“不过是后宫的一些事而已，小时候见多了。只是待在金陵，我们的王府大娘子宽恩，姐妹们和气，倒真是给后宫的那些事都给忘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陈潇潇，然后拉着张沐雪笑个不停，一瞬间让前者娇嗔道：“姐姐敢调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沐雪快过来帮我一把。” 几人闹腾了一阵子，连薛洋也是久违的放下了国事和政事，陪着三女在现场打闹不休，一直闹到午间时分，月儿过来送膳食才停了下来。 “夫君，我看裴苏二女也算是可怜人，而且裴凝紫也算是昔日故人之后，不如就让她留在王府吧，她看起来就是心性柔弱，刚刚你看她说话之时，在夫君面前尚且不敢说路审中坏话，也是这些年被欺辱够了。”李稚研坐在一边，一面给薛洋布菜一边带着一丝惋惜道：“昔日才女名动京华，飘零一世之后，既然有后，那我等也该照拂一二才是。” “夫君，姐姐说得有理，那裴凝紫看起来心性倒是比起另外一位好多了。”陈潇潇在旁边皱眉道：“苏芸芷可没有表面那样柔弱，我感觉她此前在旁边观察夫君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心思。” “也罢，昔日我也曾听王大相公说起过这位京城才女。”薛洋倒是没在意苏芸芷，反倒是若有所思道：“传说当年鱼幼薇曾经和大诗人温庭筠诗文唱和，名动一时，可惜红颜薄命，命途多舛。虽然被裴继盛救了出来，但是这个裴家三郎君只怕也未必对其有什么真情实感，他自己就是个纨绔子弟。” “当年的京兆尹温璋是裴世勋的门生，既然裴继盛出手，那必然可以救出这位女真人。”张沐雪在旁边笑道：“不过也正好，他若是不出手相救，只怕我们今天还看不到这位裴凝紫呢。” “只怕裴凝紫根本就没见过她父亲，你看夫君此前说裴家事和裴继盛的时候，裴凝紫几乎没多大反应，反倒是一说她母亲，就满脸凄苦。”李稚研在旁边微一沉吟之后道：“大约应该是裴继盛在她出生之前就离开了西川。而且当年鱼幼薇也未必对这位纨绔子弟有什么情义，所以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多说什么父亲的事迹。” 薛洋点了点头，鱼玄机当年钟情的都是当时的名人俊杰，裴继盛不过一个世家纨绔子弟，只怕若不是出手救了她，根本就入不了对方的眼睛。而且裴凝紫南下之时，鱼玄机已经去世，只怕若不是怕自己离世之后，女儿孤苦无依，对方估计根本就不会告诉女儿的身世。就算如此，也只是说了一个大概，浑然没有将父亲的生平说清楚。 “姐姐，不如一会让人把她们分开安置吧。”陈潇潇在旁边忽然开口道：“依照如今来看，就怕这个苏芸芷会把裴凝紫给带坏了。” “也好，那就让她搬到我那个院子去吧，正好成儿不是刚刚搬出去吗？就让她过去吧，正好我也能看看她的心性。”李稚研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旁边安排菜肴的星儿道：“你交代下去，找些机灵可靠的下人去西厢院，看看苏芸芷有什么举动，一五一十都要报到大娘子这里来。” 薛洋没理会李稚研和陈潇潇两人的安排，这种事情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自己如今身边人和睦融洽，那是因为陈潇潇等人要么没什么心思，一心一意都在自己身上，要么就是李稚研和杨若兰这样，早就见多了这些后宫争斗，所以对此非常反感，只想着简简单单过日子的，所以偌大的南平王府后宅才会安宁，其乐融融，但是若是真的加入一个有别的心思的人进来，只怕自己就要头疼了。 “潇潇，以后别安排人进王府了，头疼！”薛洋一句话倒是让李稚研泯然一笑，转而道：“我们的郡王爷不打算纳妾了？” “纳什么妾啊！有你们我还不知足啊？”薛洋给旁边的张沐雪盛了一碗肉羹，转而笑道：“麻烦！” “嘻嘻，我现夫君还真是冲着沐雪，什么时候也没给我和姐姐盛一碗粥呢，夹一筷子菜啊！”陈潇潇在旁边嘻嘻一笑，倒是显得很开心道：“我们好心给你纳妾，让你尽享齐人之福都不乐意啊？” “我们的郡王爷只怕不乐意是其次，嫌麻烦是真的。”杨若兰不知何时间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身体微微福，但是却显得更加娇俏可人了，走过来笑道：“我可是听月儿说了，有人给夫君送两个娇艳动人的女子过来了，还是名门之后呢。”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杏儿服侍你在家里躺着吗？”陈潇潇赶忙上前扶着她笑道：“你可不能乱动，这王府好不容易有了子嗣！” “多谢大娘子关心！”杨若兰搂着她坐在旁边笑道：“这不是怕几日不见夫君，被忘到脑后，所以就出来看看，没想到却见到了鱼幼薇的后人。” “姐姐你知道？”张沐雪让旁边伺候的月儿去准备些清淡的食物，自己走过来笑道：“听稚研姐姐说，还真是名门之后。” “我没见过她，但是父亲当年可是还得过这位鱼玄机一诗呢。”杨若兰笑道：“倒真是才华斐然，不逊色男子。她的后人若是进了王府也是好事，将来也不用请什么先生了。不过我听月儿说，那个苏芸芷可不是什么善茬，稚研，你打算怎么处置？” “打去陈家呗。”陈潇潇笑道：“反正我们四个就一个娘家，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稚研给送到长安去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就怕夫君舍不得。”杨若兰在旁边嘻嘻一笑，转而道：“不过人家只怕未必会愿意，夫君如今可是全天下瞩目，少年英雄，有此夫君，夫复何求？” “没关系，交给我好了。”陈潇潇笑道：“陈家子弟当中也有未曾婚配的，了不起我亲自当红娘，陈家如今可比苏家要好，不至于让她觉得辱没了自己。” 第五百三十六章 决战洪州（上） “向明向天，你们二人为先锋，紧逼建昌，先拿下这个洪州北部的哨卡，掩护第一卫攻入洪州。”金陵生的事暂时没有多大波澜，也没有影响第一卫的攻略，甚至于在得到第四卫即将从岳州东进的消息之后，第一卫在七月底迅挥兵南下，直奔建昌而来。 作为如今洪州北上的最主要通道之一，在赣水被天策军水师封锁，水师战船不断往南逆流而上攻伐前进之后，如果建昌也被拿下，那么钟传的镇南军必将彻底失去反攻的根基。所以几乎就在向明兄弟领兵南下的时候，钟传的兵马也在6续北上，而且对方不间断的派人前往西北，招呼杜洪和路审中两人东进，试图在建昌城外挡住天策军的脚步。 “水师还要多久才能肃清李家锦？”向明兄弟从江州南进之后，第一卫主力也在筹谋另外一件事，准备乘船沿赣水南下，通过彭泽直逼豫章城，将战线直接推到洪州腹心之地。 “水师的消息，只怕还需要数日之久，李家锦如今根本不敢现身，只在彭泽内到处打转躲避，应该也在等待我步军和镇南军主力决战的结果。”杨功在旁边道：“不过我问过大秋，他说可以组织船队护送我们先行南下，赣水如今正值丰水期，船队可以一路直达豫章城下，不用等待他们决战的结果。” “那也好，派人给他送信，尽快组织船队来江州，接应我第一卫主力尽快南下，我们堵住豫章，必然可以逼迫钟传两面开战从而难以兼顾，彻底打掉他最后的幻想。”向冲点了点头，开始让人立即给张大秋传讯，让其调集船队前来江州附近。同时为了给水师制造机会，故意让暗卫把这个消息给散布了出去。 如此一来，整个洪州瞬间战云密布，在6路方面，建昌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快从北面赶过来的两都兵马团团围住，双方在城下厮杀数日之后，水路方面，天策军的水师船队也快集结，沿彭泽方向一字排开，大张旗鼓的准备接应步军南下。 这股消息一传开，顿时让洪州上下一片哀鸿，天策军从北面强势紧逼，而且直接水6并进，奔着豫章城而来，等于从一开始就直接打算将战火烧到洪州腹心之地，这也让钟传此前的部署快化为泡影。 “王爷，下官先行去抚州安排，王爷坐镇洪州和天策军决战。”苏远清朝着钟传拱手道：“若是事有万一，王爷就率部且战且退，我等入抚州图存。” “好！”钟传此前意志萧条，但是在此时北线第一卫水6并进之后反倒是精神开始振作起来，让苏远清快南下抚州布置之后，也开始给李家锦传讯，让其择机出击，偷袭天策军的运兵船队，决意在洪州和天策军展开决战。 “这个该死的杜洪和路审中，居然见死不救，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我镇南军败了，他们就可以逃过天策军的雷霆一击吗？”苏远清走后没多久，钟传派往西北方向的信使也急匆匆赶回，不过带回来的却是杜洪二人不出兵的消息，一下子让钟传怒火中烧。此前在攻占湖南的时候，他为了快平定岳州，对于两人的投诚并没有做过多的安排，甚至于还以礼相待，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如今这个时候，镇南军独立坚持整个南境大局的时候，对方居然如此短视，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王爷息怒，杜洪二人在西面也好，天策军如今已经拿下了岳州，若是一旦挥兵东进，他二人在西面可以帮我镇南军挡住天策军的兵锋，避免我军被两面夹击啊！”亲卫在旁边见到钟传生气，当即道：“而且他们二人如今在分宁县等地大肆扩军，与我等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 “去传令李由，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建昌，只要他在建昌拖住天策军的这支偏军，就足以让我腾出手来在豫章和天策军决一死战，到时候我军只要打败了北线的这支兵马，就足以翻盘成功。”钟传一面派人紧急给驻守建昌的李由传讯，一面则开始将东面饶州的所有兵丁尽数抽调到洪州集结，彻底放空饶州的同时，也将自己储存在饶州的钱粮辎重尽数调动豫章前线，增强手下将士守城的信心。 同时，针对天策军放出来的要沿赣水水6并进的消息，直接派人封堵赣水河，沿河设置了无数的关卡，准备先依托河流截击天策军南下的步伐，为自己固守豫章做好准备。 钟传的举动瞒不了暗卫，甚至于在沈勇坐镇洪州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快被送到向冲手中。 “这个钟传倒是把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啊。”向冲这边刚刚要说话，外面张大秋直接急匆匆而来，朝着对方微微拱手之后道：“彭泽内部传来消息，李家锦打算近期出手，所以水师在彭泽估计要提前决战，大将军是否更改出兵期限？等待我水师打赢这场水战之后再动？” “不用，这本来就是给你们水师一个引子，把李家锦给引出来而已。”向冲摆手笑道：“只要你们水师能把彭泽肃清，我步军有自己的盘算，不用管我们，一切你们自行做主即可。” 水师暂时无法抽调兵力沿河掩护，那么就意味着向冲此前水6并进的办法暂时没了用武之地，但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有着另外一种选择。 “第七都立即秘密南下参加建昌之战，帮助向明他们快打开缺口，拿下建昌。”向冲匆匆让杨功率领第七都秘密启程前往建昌参战。而自己则在江州城附近摆下了一个迷魂阵，第一都和第十一都却暗中利用辎重大队朝江州输送物资之时，让其暂留城中，换上第一都和第十一都等部的军服，李代桃僵，自己暗中让李承焕和关宁两人连夜出城，直接从都昌方向急进，也就是当初钱镠大军驰援江州时走的路。 为了迷惑钟传的眼线，一方面江州城内的迷魂阵在继续，另一方面水师那边也在彭泽内部大肆出击，开始将刚刚冒头的李家锦的活动范围迅圈定，然后提前在步军开战之前快筹备彭泽水战。 从都昌南下，要么走彭泽直接往南进入豫章，要么则需要绕道饶州，但是对于如今全部心思都放在建昌和天策军水师身上的钟传来说，绝对想不到，向冲在此时亲率两都兵马绕道饶州急进，从后面直接将他的退路给堵住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决战洪州（中） 第一卫和钟传在洪州双方摆开架势，准备大举出手的时候，消息也在不断传到分宁等地的杜洪和路审中手中，两人对于东面的大打出手暗自庆幸不已，至少如今他们所在的西北角暂时无事，岳州方向，天策军的兵马也没有往东而来的迹象。 “杜兄，是否真是金陵那边收了我们的礼物，而打算对我等兄弟网开一面？”路审中有些惊疑不定道：“这每日里这么提心吊胆那也不是事啊，金陵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估计是没顾得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吧。”杜洪摇了摇头，转而道：“不过我等兄弟也不能坐在这里干看着，是否想想往何处落脚？你不会真打算投诚南平王府吧？我可是听说了，那位薛郡王不是个好相处之人，还喜欢翻旧账！” “那我等还能去哪？”路审中呆呆的问道：“如今东南西北可都是天策军的地盘，我们这些人能冲得出去吗？南平郡王如今权势滔天，若是现我等逃脱，万一他要追究，不管是谁，敢收留他的敌人，那不是在找死吗？” “也未必。”杜洪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拉着对方低声道：“我们可以效仿湖南那些世家大族，率部入川啊！如今川中不都在传，那个永平军节度使自领了西川一地吗？他必然需要兵马资助，我等手下的兵马若是带过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杜洪原本就是山贼出身，对于琢磨这种逃生之路比起路审中要擅长的多，所以一说就直接打在了路审中的心坎上，后者随即笑道：“说的也是，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只要我们进去了，那天策军再想追上来可就难了。再说我们又不是西川之主，天策军真要打过去，在前面扛着的那也是王建啊！” “老弟所言甚是，反正什么地方都能去，唯独这洪州不能待了，这地方已经被天策军四面合围，下一步岳州兵马不可能不出手，而一旦他们东进，你我二人必然是当其冲。”杜洪开口道：“到时候摆在你我面前就两条路，要么顽抗到底，给镇南王陪葬，要么举兵投诚，但是怕被算后账、那还不如趁着如今有机会，我们先撤呢。” “如何撤退？”路审中见到对方已经想好了办法，当即问道：“此去川中，要走水路，你有路子吗？” “你我明日就开始出兵往东，去驰援镇南王，但是暗中调集心腹嫡系，在半路上转道往北走鄂州唐年县，在那里坐船进入大江，然后绕过江上的天策军水师巡逻船队，如此就可以快进入川东一带了。只要跳出了天策军的包围圈，那都是山南道了，难道我等兄弟还走不过去吗？到时候传讯给王建，说不得人家还会派人来接应我们呢。” 杜洪的办法算的很好，而且对方在唐年县附近还有人接应，这对于如今彷徨无极的路审中来说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裴凝紫一个女人身上，那还不如靠自己呢。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之后，开始大肆调集人手，集中了匆匆招募而来的两万多人开始打着往东驰援洪州的旗号快而出。 而在离开分宁县百里之后，两人开始将心腹部下抽调出来，连同后军押送的辎重，秘密离开北上前往鄂州，而大队兵马则在少数几名将领的带动之下继续往东。 这种异状一下子让十三司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此前金陵那边的消息让沈勇原本没打算在此时对两人动手，甚至于连岳州那边都暂时没有出兵。而杜洪和路审中两人也安安静静待在原地，这本来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是此时被打破之后，快让沈勇感觉到了其中的阴谋气息。 “去给第四卫传讯，让他们火派兵沿分宁县周围封锁道路，暗卫将人手分散四周，查看动静，另外派人抵近查看这伙兵马内部的情况，看看杜洪和路审中在搞什么鬼。”沈勇隐隐然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所以部署人手的时候直接将视线瞄准了杜洪和路审中本人。 暗卫这边在将消息送到第四卫那边的时候，实际上，杜洪和路审中打在明面上的人手也出了问题，一下子露出了破绽。两队兵马乱哄哄的经过新吴的时候，当地县令出城犒军，却现大军根本没有主将，只靠着寥寥无几的几名基层将领约束。 这个消息在飞传回豫章的时候，也被暗卫知晓，所以在钟传那边派出人手，打算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些人收到自己麾下的时候，沈勇那边也是脸色大变，随即目光迅瞄准了鄂州，转而匆匆道：“立即给第四卫传讯，就说杜洪和路审中有可能潜入鄂州，从此地借道，想要进入山南或者西川，让他们派兵拦截。” 至此，杜洪搞出来的这一出动静才终于全部浮出水面。只不过和十三司这边打算通知第四卫拦截不同，钟传却对此并不在意，杜洪和路审中这临走之前给他送来的这份大礼才是最重要的。一下子增加了两万大军，虽然都是新兵，大部分人连兵器都不熟悉，但是钟传却有信心，将其迅整编进入自己的大军之中，依靠着老兵带新兵，只要他能坚守住豫章和建昌等地，就一定能够反败为胜，打败第一卫。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在岳州等地，伴随着6翊的帅帐抵达岳州城内，当沈勇的消息送来之后，6翊却阻止了6明的动作。 “6帅不打算拦截杜洪和路审中？”6明等人有些不解，但是6翊却直接摇头笑道：“留下这两人入川，与我等而言，下一步攻伐西川的时候不就多了个由头吗？他们两人数千人残兵败将，拿下了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留给日后入川的时候稍带一起解决，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个王建是不是真有胆子敢收这两人。” “6帅好谋算，这个王建若是敢收这两人，那就是说他已经在做和我军抗衡的准备，若是他不收，那我军则不用费半点力气就足以让王建替我们把这些人抓过来。”杜广义在旁边笑道：“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你们第四卫也修整的差不多了，派兵入洪州参战吧。我看向冲如今应该已经在饶州境内了。”6翊在旁边不置可否，但是随即朝着6明道：“剩余兵马择机和第三卫合并，往西而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决战洪州（下） 6翊这边没理会杜洪和路审中的逃窜，反倒是让6明直接派遣第二十都和第二十九都飞从岳州进击洪州，短时间内就直接拿下了此前杜洪两人占据的分宁县等地，一下子让洪州面临西北两路大军夹击之态势。 此时钟传是顾不得西北方向的变故了，在拿到了杜洪送过来的两万新兵之后，也没有为难对方领兵的几名将领，反倒给人放了回去，自己加将这两万人塞到了豫章守军之中，同时咬牙给建昌的李由派了一万人的援兵，希望对方能够凭借建昌城固守，牢牢的将第一卫的这支偏军拖在建昌，好让自己腾出手来对付即将沿河南下的第一卫主力。 钟传此时的所有希望都在彭泽和赣水的水师和关卡上面，只要能够将第一卫主力拦截在水上，那么他的意图就能够实现。所以他是接二连三给李家锦传讯，让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天策军水师南下之时，截击后者的运兵船队，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 只不过他或者是李家锦都不知晓的是，此时此刻，在建昌城下，向明和向天已经接到了暗卫的传讯，向冲在自己亲自率军绕道都昌从饶州进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立即攻城，彻底断掉钟传的幻想。 “老三，李由的援兵已经入城了，你想好怎么打了吗？”向天看着向明问道：“算上这一万援兵，建昌城内足有三万大军，这镇南王拿来这么多兵马？我怎么觉得我们第一卫进入江西，这钟传的兵士越打越多呢？” “那肯定是强拉青壮年得来的新兵呗，否则的话还能无中生有自己变出来不成？”向明撇了撇嘴，随即笑道：“这些新兵蛋子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要我们突破这城墙，足以一万人横扫他三万。老二，你来撩阵，我负责攻城！江州都打下来了，区区一个建昌县城而已，有多大难度？看我的！” 第八都在两人商议分工之后立即携带大批攻城武器在城北集结，有余他们这一路是明面上的兵马，所以向冲临走之前几乎是将第一卫的弩炮全都扔给了他们，此时建昌城北足足竖起了一百五十架弩炮，五十架投石车，随军工匠在打造了十一架云梯之后，第八都当即快投入战斗之中。 “给我压制住镇南军的反击，掩护第八都冲锋。”向明这边是典型的打算一鼓作气从冲上城墙，所以直接将几架云梯上钉上木板，然后堂而皇之的直接搭在护城河上面充当栈桥，瞬间冲到城下。而向天这边则一瞬间命令弩炮迅集火射击，将成百上千支弩箭倾斜到城墙之上。那一瞬间整个北城迅弥漫在一片哀嚎和烟雾之中，无数的城墙被强力一击打的土石飞舞，无数的镇南军士兵猝不及防被迅射杀。 “老三，你再等等！”向天见到第八都这么快就打算投入先登兵马冲击城池，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一挥手，让投石车也加入进来，同时从自己的第六都抽调弓箭手上前掩护，以密集的箭矢压住城楼上镇南军之后，开始投掷火油弹。 “我们又不用这建昌城防守，烧了他们的城楼再进攻也不吃啊！”滚滚而来的火油弹开始在北城逐步蔓延起一片火海，在向天将目标瞄准城楼之后，建昌古城的这座数百年的城楼开始迅被大火缭绕，滚滚直冲云霄的浓烟让此时打算登城的向明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边全都是刀盾兵，爬上去足以坚持到你们冲上来。”这一场大火一起算是打断了攻防双方的节奏，逼得城内镇南军仓促逃离的同时，也让第八都停了下来。对于火攻，天策军这边几乎都有经验，甚至于很多士兵都能凭借火势精确推断出何时冲入城墙才是最适当的时机。只不过此时向明有些遗憾，他此前打算直接登城是有想法的，第八都全都是刀盾兵配置，能够在对方的反击中坚持下来，而一旦先登士兵登城成功，那么依靠着第八都强悍的战力，足以迅坚持到第六都长枪手迅跟上，如此一来这北城必然会被彻底拿下。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先去了，命令弩炮大队给我全力压制，对准那些女墙，给我打。”向明在见到整个北城城楼被尽数烧塌，火势开始放缓，而投石车大队也开始朝着城墙两端压制的时候，当即开始带着第八都冲了过去。 这场大火让镇南军根本无法上前做出有效的防御，区区两侧士兵的斜射也在随后迅被弩炮大队和城墙下面成建制的弓箭手迅击破。所以在第八都冲上城墙突烟冒火杀到镇南军跟前的时候，后者甚至于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杀！”向明自己亲自扛着盾牌冲上了城楼，不过此时镇南军那边也已经有大队兵马不顾大火尚在燃烧和下面蜂拥而来的箭矢，开始朝着第八都动反击，双方几乎就在这片大火跟前展开激战。 镇南军兵力充沛，所以李由几乎是不计代价强令各部士兵冲上去，要强行将第八都赶下城去，甚至于李由自己都在随后带着亲卫队往前冲杀！ “刀盾兵，给我撞！”两侧源源不断的镇南军士兵堵住了第八都前进的道路，这一下让向明火冒三丈，手持盾牌不顾一切的直接一个飞身扑了过去，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撞开了一条路，强行将镇南军士兵撞得七歪八扭，纷纷倒在一边。 这个办法让随后冲上来的天策军士兵瞬间连杀数十人，将战线往前推移，其他各部见到有效果，当即如法炮制，逐步从城楼跟前杀向两边。 “弓箭手，长枪手给我上！”下面指挥的向天见到第八都先登士兵打开了缺口之后，第一时间让弓箭手压了上去，如今也只有这种远程武器能够帮助城楼上的士兵打开缺口，迅从城墙上往下冲了。 那一丛丛的箭矢在随后从城墙各处出现，几乎是贴着天策军将士的头皮飞出去击杀对手之后，原本寸土必争的镇南军逐步败退。对方的远近程兵器配合的太厉害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缝隙，箭矢在战场之上近距离穿梭，前方厮杀的士兵却丝毫没有任何惊讶。这种稍有不慎，杀敌不成反而伤己的打法虽然犀利无双，但是其风险却非常大。 但是天策军的将士不论是挺着盾牌在前方冲杀的刀盾手还是放箭的弓箭手却丝毫面不改色，在这种混战之时，当长枪手6续冲上来之后，甚至于就地组成三人小队，相互配合冲锋，短时间内就直接在城楼上自的打出绵密的攻势，直接压的镇南军步步后退，根本无法挡住对方此起彼伏，相互之间，各部士兵仿佛演练了无数次的潮水冲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建昌败亡 “老三，快带队抢城门，不要纠缠了。”向天远远的一声怒吼犹如雷霆一般在原地炸响，也让率队在城楼上和镇南军纠缠的向明悚然一惊，随即一声长啸，开始带队迅起冲击，逐步从瓮城城墙往下转移。 “哪里走！”向明的动作让亲自率军作战，并且不断招呼城内兵马迅驰援的李由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带队上前堵截，却被周围的刀盾兵挡在了原地，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冲过去。 刀盾兵攻防兼备，而且必要的时候盾牌相连，光是靠着这种乌龟壳的阵法就足以将镇南军的脚步挡住，更何况在如今长枪手和弓箭手持续不断上城墙之后，李由打不破对方的乌龟壳，反倒是被长枪手不断突刺，迅带走一排排士兵的性命。 “快，调集长枪手上前增援，命令各部，死守城门，弓箭手准备射击，挡住他们！”李由那嘶哑的声音让身后的镇南军开始脚步纷纷，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随后大队人马开始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城北涌了上来。 建昌城内的镇南军实际上还算都是老兵了，至少都见过血，比起此时此刻钟传手中的新兵，对于战阵的理解和反应要快得多。如果对付一般的诸侯藩镇大军，这样的兵马足以胜任。只不过在天策军第一卫面前，不论是李由本人还是他手下的这群镇南军士兵，却显然要显得稚嫩的多。 所以在瓮城城内大规模的反击挡住向明前进的道路的时候，城外向天几乎是犹如亲眼所见一般，直接命令投石车连续数枚火油弹扔入瓮城，一下子将冲田大火烧到了密集的人群中。顿时间整个北城的瓮城内无数火人开始四处打滚，哀嚎声开始迅腾空而起，一下子彻底的打乱了镇南军的反击，也让李由满心的希望迅化为泡影。 而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向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带队迅冲锋，一举从鱼梁道上迅杀了下来，居高临下的他们每一击都携带巨大的力道，打的那些惊慌失措的镇南军士兵迅败退，片刻之间就直接让对方冲到了城门跟前。 “给我打开城门！”向明这边怒吼的时候，城楼上第八都副将已经提前砍断了吊桥的绳索，并且和前来阻拦自己的李由厮杀在了一起，所以这边城门一打开，城外早就准备多时的第六都的长枪手主力也迅冲了上来。 如此一来，整个第八都和第六都主力兵马入城之后，双方争夺的关键开始逐步从这种争夺城墙和城门的厮杀转入巷战之中。原本打算且战且退，靠着熟悉环境和城内地形，用优势兵力将天策军挤出去的李由才交战不断半个时辰，整个北城硬生生的被天策军彻底拿下。 第八都和第六都的配合越任何一支兵马，不仅仅是向天兄弟常年再一起配合，几乎是不需要多少沟通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之外，长枪手和刀盾手在战场之上一旦结合，那么爆出来的战力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靠着这种办法，第八都和第六都合兵一处之后，硬生生的顶着对方优势兵力冲锋陷阵，快清扫了整个北城，然后大军汇聚成两个巨大的潮头，开始滚滚向前，直奔建昌城衙门而去。沿途大量的弓箭手前出，跟随一线大军作战，以其随时随地支援的办法快帮助各部打开缺口，将镇南军一圈一圈击杀。 这种人潮一旦汇聚成形，越打越顺的天策军根本不需要多少战术指挥，靠着一线士兵和将领自的战斗就打的镇南军节节败退，整个建昌城内，从城北往城南道路上，无数的镇南军尸体散落各处，鲜血汩汩而出，让这座古城都沉浸在浓烈的血腥气之中，以至于到后来，当新上来的镇南军士兵见到一个个浑身浴血仿佛从九幽地域中闯出来的天策军士兵之后，本能的开始生出一种害怕和恐惧，脚步不断后退。 这种心理一旦大规模出现，镇南军溃败之势也就不可挽回，大规模的败兵开始抓紧被天车从四面八方驱赶，反过来开始快冲毁李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反击防线，等到向明率部冲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身后无数的镇南军士兵争相而逃，军阵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哈哈，李由，你的末日到了。”这种情形已经不需要说明了，向明身边，天策军各部几乎是自的冲了上去，犹如潮水一般追随败兵厮杀。而他自己则带着亲卫队将李由本人团团围住。 第一卫比起其他各部最大的优势就是手下将士几乎将各个战术动作全部都化作了本能，而且各部士兵几乎都能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自行做出调整。所以向明此时根本没管手下士兵如何战斗的，反倒是盯着脸色灰白的李由冷笑道：“镇南王手下最后一员大将了，说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你找死！”向明这句话一出口，原本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对面的李由仿佛一瞬间惊醒过来一般，挥刀猛然间就砍了过来，巨大的风声让向明不得不仓促架起盾牌防御，随后挥刀反击。 “我说你至于吗？我不就一句话——我去，你还来真的？”向明的大嘴巴在此时彻底让李由陷入疯狂，二者在这里走马灯一般连过十几招，含恨出击的李由视若疯狂，不顾一切的打法连向明短时间内都拿不下他。 “李由，建昌城已破，你负隅顽抗，难道真要拉着这数万将士的性命陪葬不成？”向明一个盾牌前冲，顶翻了对方的身形之后，身后向天也从远处冲了过来，一声厉喝，让李由一震，随即脸色变得黯淡下来。 “带走，送到金陵交给主公处置！”向明摆了摆手，招呼亲卫上前将李由直接给拿下，带队就要继续前冲！ “我率部投诚，你们不许屠杀我的士兵！”李由猛然间一声怒吼，打断了向明的动作，也让向天在旁边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只要放下兵器，我天策军可以保证一个不杀！但是负隅顽抗者，立斩不赦！”兄弟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向明摆了摆手，随后点头。 第五百四十章 三军围豫章 李由的投诚让建昌城内的战斗快结束，一万多镇南军士兵在李由的召唤之下就地投诚，随即被安排快送回江州，交给后勤部处置，李由本人倒是被留在了建昌城内。 “我说李由，你们怎么看不清形势呢？我南平王府一统南境，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跟着镇南王负隅顽抗？我看你这几天的见识都很不错啊，怎么看不清这一点？”向明一面安排手下就地修整，打扫战场，安定百姓，一边拉着李由没话找话。 “尽忠职守！”李由也算是知道了后者的大嘴巴，所以也没想此前那般在意，反而一句话噎的对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岔开话题道：“拿下洪州之后你打算干嘛？我看你政务军务都有一手啊？比我要强的多了，不如我举荐你去中书省那边吧，说不得以后还能外放去当个州郡刺史什么的。” “我还能为官吗？你们——”这句话倒是让李由有些诧异，转而道：“我本打算回老家饶州种地去，家眷都在那边。” “种什么地啊！这不是屈才了吗？这世上种地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再说你会种地吗？”向明的大嘴巴此时挥到了极致，直接开口笑道：“如今天下纷争不断，我辈男儿不该为百姓尽心尽力，为国事尽职尽责吗？你刚刚还说尽忠职守，现如今怎么要回乡种地呢？我告诉你啊，我家主公可是任人唯贤，不拘一格，只要有才华，品行好，他不会在意你什么出身的，当初我们兄弟几个那还是逃犯呢，如今不也是一军指挥使了吗？” “6帅急令，第四卫的第二十都和第二十九都已经从西面杀过来了，让我部立即从建昌南下，6路直逼豫章城下，建昌交给后勤部代管，等待军师那边派人接手。”向明见到对方来了兴致，刚要继续，向天就匆匆而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李将军，你也随我部一起去豫章吧，看看能不能尽快结束战事，让江西百姓早日恢复安定。”向天朝着李由道：“我们不会对你有任何歧视，相反，若是你能立功，我天策军乃至于南平王府都会欢迎你的加入！这是国战，不是私人恩怨和藩镇混战，所以率部投诚，是大势所趋，不丢人！” “我明白，我会设法策动豫章那边的旧部相机反正的。”李由点了点头，见到对方直接把话挑明，当即抱拳。这几日他也算是见到了天策军的军纪和军容，对方对待百姓的态度也让出身贫民的他感触颇多，所以此时也没多犹豫，直接跟着两军快启程，从建昌直接杀奔豫章而去。 第八都和第六都从建昌出的时候，王茂章和李谠两人实际上也从洪州西北急往东南进。洪州的主要精华都集中在豫章乃至于彭泽附近，西北方向多山地，百姓稀少，贫瘠不堪，此前杜洪二人征兵，差点将本地青壮年一网打尽，所以沿途两人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几乎都是一鼓而下，沿途大军进军度丝毫不减，一路从西北急行军上百里，抵达新吴附近才碰到关卡。 只不过新吴县城的几千守军在两人暴力攻击之下，只花了一日功夫就迅告破，直接将这数千宁死不降的镇南军彻底斩尽杀绝，血淋淋的场面震慑的周围的山民再也不敢妄动。 “这镇南军倒是血性很高啊，这点人手居然就敢硬拼，宁死不降！”王茂章算是见识到了镇南军的血性了，在极从新吴出朝着豫章而去的路上，感慨不已。 “自古山区多彪悍之风，倒也不算什么。”李谠以前长期生活在下层，知道这些山民的习性，所以边走边解释了其中的原委。 他们两人还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洪州数日之内连番巨变，让坐镇豫章的钟传彻底慌了神，建昌三万大军抵抗了不到数日，就被天策军打破城池，一万多镇南军阵前投诚，连李由都跟着放下了兵器，这让豫章城北线的防御屏障尽失。而不等他反应过来，西面新吴的陷落更是让他不寒而栗。对方急行军在山区昼夜不停，只怕数日之内必然可以抵达豫章西南地区，到时候这豫章被两路人马围困，岂不是真的坐守孤城了？如果再加上赣水这一路人马冲上来，豫章势必会被三路大军彻底合围。 此时的钟传尚且不知道，赣水那一路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第一卫主力已经从饶州绕了过来，得益于钟传将饶州的兵马人手几乎抽尽了，所以向冲自己这一路根本没有什么人察觉，直到他军山湖附近渡水而过的时候才被察觉，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三都兵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堵住了豫章南面的道路，一举将其和南面抚州的6上通道彻底切断。 “该死的天策军，居然跟我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这个消息传到豫章城内的时候，钟传是咆哮如雷，但是却已经回天乏力，整个豫章城外，对方三路大军彻底切断了所有的对外联络，豫章城此时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孤城。 “统领，是否可以派人去联络钟传？”而在钟传怒不可遏的时候，城内的一处隐蔽所在，沈勇身边，副手却直接开口问道：“如今我军团团围困豫章，只怕下一步数日之内必可进入城池附近，这个时候——” “你这时候去找钟传，岂不是找死吗？”沈勇直接摇头道：“他现自己被耍了之后心里憋着一股气呢，这个时候去找他，那就是送到他的刀口上了。还是等等吧，等着大军消磨了他的怒火，打掉了他的希望，才能出手。” 沈勇是镇定自若，对于钟传的心思把握的很透彻，但是十三司暗卫随即送过来的一份密报却让他随即皱眉，转而道：“立即安排人手去找向大将军，就说南线有变，抚州那边苏远清可能近期要率军北上，让他做好准备。” “抚州？我去，那边还有镇南军吗？”副手吓了一跳，随即匆匆而去，但是他一句话却让沈勇豁然点头，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四十一章 生擒苏远清 “大将军，暗卫急讯，苏远清在抚州组织了一支民军，正星夜北上，如今已经抵达丰城境内。”沈勇的这份急报送到向冲手中的时候，后者原本打算直奔豫章而去，率先围住豫章城南，却被这个消息给打断了。 “民军？这个苏远清只怕都要把抚州给搜罗空了吧？”向冲接过密报扫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随后朝着亲卫道：“去告诉关宁，让他立刻率部前往丰城，堵住苏远清，打败这支民军，然后顺势拿下抚州。” 向冲手中有三个都，在如今第四卫已经派遣王茂章和李谠率部东援之后，豫章城外集中的兵马足以应对钟传的大军之后，他索性直接让关宁快南下，先拿下抚州府城临川，然后再掉头北上。临川距离洪州并不远，苏远清既然都只能组织民军北上，那么抚州必然已经被彻底抽空，第十一都足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拿下临川，甚至于如果度快的话，甚至于可以赶在豫章决战之前返回。 关宁这边接令后，第十一都立即改道往南，直奔丰城而去，两军几乎是在黑夜之中急靠近。苏远清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从丰城北上，而且还将丰城守军一千多人也给带了出来。原本他南下抚州的目的是收拾后路，预备万一豫章失守之后镇南军还能有一个落脚点。但是在向冲从饶州绕道一口气钻到豫章以南军山湖附近之后，身在临川的他就已经明白豫章那边后路断绝，钟传只一次只怕是难以从豫章脱身，除非打败天策军，否则绝难有其他办法。所以他带着从抚州招募的所有人手匆匆北上，决意先行拖住南线的天策军第一卫主力，给钟传腾出手来解决北面和西面的两路偏军。 苏远清的目光还是很清晰的，至少在他看来，只要真的能够得手，那么钟传必然顷刻之间去掉一路大敌，甚至于可以依靠豫章城内的镇南军主力反败为胜，各个击破天策军的两路人马。 所以他是匆匆从丰城快北上，冒着黑夜行军。只不过他的动作根本瞒不住十三司，而且事实上这么大的动静想要不引起注意都难，所以当他从丰城趁夜一头钻出来的时候，却和关宁几乎是直接撞在了一起。 “给我打！”两军仓促遭遇，斥候甚至于都来不及汇报，就被急行军的双方撞在了一起，大战也在一瞬间迅疾展开。面对人数众多，但是看起来却乱哄哄的，历经一夜行军早就疲惫不堪的这支连盔甲都没凑够的民军，关宁索性也没调整部署，直接吹响号角，让前军搂头直接杀了过去。 第十一都和第一都这样的老牌战队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但是对付苏远清仓促之中七拼八凑，将抚州守城兵马和征召来的百姓混编在一起的民军，却战力非常强劲，甚至于在没来得及编队的情况下，前部士兵仓促之中自行投入战斗，还是将对付庞大的行军队伍生生逼停。 急促的号角声由远而近，伴随着关宁亲自来到前军，第十一都开始迅动冲锋，在前军已经和苏远清的民军厮杀在一起的情况下，关宁只是扫了一眼，就直接让第十一都全线加入战团。 民军这边混乱不堪，而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苏远清的反应度明显比关宁慢得多，几乎是在第十一都这边全线进攻，并且关宁在厮杀之中不断招呼手下以他为中心，迅重整编队，往前冲锋的时候。苏远清那边还在仓促之中吹号角打算让前军反击。 他本是文臣，对于军政并不熟悉，尤其是这种行军打仗的战场指挥，更非其所长，所以他这支民军从上到下，几乎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不过人数多达三万人之多。 若是排开阵势，换上军中宿将指挥，就算是新兵也不至于像如今，第十一都直接冲入阵型之中后，中军的号角声还没有来得及变更，直接被第十一都一波强势反推，硬生生的将庞大的前军彻底击溃。 这应该是第十一都自组建以来打过的最轻松也是双方兵力对比差距最大的一次大战。简简单单的一个锋矢阵，甚至于各部士兵因为行军仓促根本没办法按照原本的建制组编，只能靠着中军号角强行捏合在一起，但是爆出来的战力却直接打的身边的民军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一波横推对方前军，而且在决战之后迅往纵深猛插的打法，不需要什么调度，各部士兵只要闭着眼睛跟着前方士兵前冲，然后竭尽所能斩杀身边遇到的对方将士即可。民军除了少部分的守城厢兵之外，大部分都是抚州各地征召的山民，虽然彪悍异常，但是在这种千军万马的战场厮杀当中，却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在第十一都的一波冲锋之后快溃散，庞大的人数彻底成了累赘。 乌泱泱的人潮被强势冲垮之后，第十一都对于冲锋作战越的娴熟起来，各部紧随关宁的号角声，直奔对方中军而去，一口气起连环冲击，从击溃前军到随后在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到如今的直接横推对方的中军，整个打法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第十一都所有的将士到最后几乎是一边厮杀一边怒吼，硬生生的凭借着一都之众，直接在数万大军之中凿穿了一条血路，直接杀到了苏远清跟前。 “哈哈，苏远清，你的死期到了。”关宁对于苏远清身边的护卫浑然不顾，拎着一柄长刀直接就冲了上来，身后第十一都犹如一道长龙一般横扫四方，开始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迅将对方的中军击溃。 “当！”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迅传出之后，关宁几乎只是一个回合就直接将苏远清手中的长剑磕飞，随后猿臂一展，硬生生的将其给拖了过来，一声怒吼之下，直接将对方给举了起来。 “苏远清已被我生擒，尔等还不快快缴械投诚，更待何时？”关宁那破锣嗓子此时声若雷霆，一声怒吼更是快传到了四面八方，直接让原本就被打的抱头鼠窜的民军面面相觑。而关宁那身处万军之中，却手举一个高大的人影横空而起，直接彻底打乱了他们原本侥幸的心理。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战平抚州 “咣当！”几乎是片刻之间，中军附近的民军就成片成片的扔下了兵器，仓皇蹲在地上。他们是和第十一都厮杀的最前线，也是对于对方战力感受最深的一群人。第十一都从前军一路杀过来，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自己这边人数虽多，但是却挡不住对方那犹如潮水一般的冲锋。在如今苏远清被生擒之后，那最后的一丝坚持更是瞬间消散殆尽。 而中军这边的动静更是在随后迅朝着外面蔓延，除了最外围仓促逃逸的部分士兵之外，大部分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快放下了武器，被散开的第十一都将士迅看押起来。 “恶贼，你们不得好死，侵我家园，害我百姓，我恨不得生啖汝等之肉！”苏远清的咆哮此时没有任何人理会，甚至于连关宁自己都懒得去管，直接一下给扔到一边之后吩咐亲卫迅将其绑了起来。 “指挥使，这么多俘虏我们怎么办？”只不过随即关宁碰到的问题就让他头疼不已，他这一行包括向冲他们都是深处敌后作战，根本就和后勤部脱离了联系，这么庞大的战俘不仅仅远自己本身的兵马数量，而且第十一都还要解决临川，南下作战，总不能带着这些战俘一起过去吧？ “要不，把他们放了吧！”关宁沉吟半晌之后道：“你去派人把军中穿甲胄的士兵和将领全都挑出来，剩下的那些人都是百姓，只不过被强征过来的，直接就地释放，让他们各自回家。” “这不是放虎归山吗？那万一要是被人再给抓过来，岂不是我们还要再打一次？”亲卫有些傻眼，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俘虏就这么直接给放了，实在是不甘心。 反倒是关宁自己直接摇头道：“都是百姓，你可惜什么？去，赶紧传令，给我把那些镇南军的士兵带过来，其他人手就地释放。” 关宁的想法还是很及时的，身穿甲胄的基本上都是抚州各地搜罗过来的守城厢兵，虽然和正军相比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战场经验，但是好歹也算是镇南军一员。在此前苏远清的部署当中，正是靠着这些人居中网罗，才将乱哄哄的百姓勉强编组成队，顶着第十一都往前冲杀的。 第十一都这边不断的在人群之中搜索，然后成片成片的将这些百姓俘虏全部就地释放，只留下了在场的三千多名守城厢兵之后，关宁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让人吧苏远清送到向冲那里之后，直接裹挟着这些人急往南而去，大军从丰城境内一冲而过之后，一头扎进了抚州境内。 临川城距离抚州北部边界不足数十里只要，自古抚州、洪州和饶州三州就属于一体，往来密切，而这也给了关宁极大的便利，在连续行军一天之后，第二天早上，直接出现在临川附近。 “指挥使，这个战俘们都说了，临川城如今只有一千多人把守，根本就是座空城！”亲卫也在大军修整的时候将临川城内的事情问的差不多了，此时凑过来笑道：“有两个厢兵说，守城的士兵和他们很熟，可以帮着赚开城门，戴罪立功。” “一千多人而已，靠不靠他们都一样。”关宁撇了撇嘴，不过随后却点头道：“去紧急制作三架云梯，然后带着他们过去，能赚开城门最好，若是不行我们再举兵攻城，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亲卫匆匆准备之后，带着一千多人快跟着这几个厢兵冲了过去，关宁则带着大队兵马抬着三架云梯直接在城外列阵。 裹挟了三千多败兵俘虏的第十一都几乎是一出现就直接吓得整个临川城鸡飞狗跳，原本城内的手中被苏远清带走之后，临川城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结果苏远清走了不到三天，反手天策军直接打到城下。 此时此刻关宁没再管那两个厢兵能不能成功，反倒是对着城楼上那些稀疏的守军怒吼道：“城上的镇南军听着，你们的镇南王已经败了，洪州已被我军拿下，如今我大军南下收复抚州，不愿见临川百姓受此战火肆虐，特来告知尔等开城投降，我天策军保证一个不杀，负隅顽抗者，绝不轻饶。” 关宁这边不间断的呼叫倒是真把守军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而且关宁说的话和此前苏远清匆匆带兵北上也似乎在印证着对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以至于在随后城楼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官服之人。 “那便是抚州刺史于成龙。”亲卫的提醒让关宁微微点头，随即继续道：“于刺史，为一城百姓计，为天下大局计，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我天策军素来爱护百姓，驰骋沙场为国为民，我家主公南平郡王更是思贤如渴，刺史为官一任，理当造福一方，不可在此时为百姓带来兵灾，成南境一统之障碍。” “轰！”于成龙这边闻言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城门忽然一下子被打开了，瓮城旁边聚集的天策军开始蜂拥而入，这道侧门本身就在角落里，原本无人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关宁和他身后的大队人马身上。 这个猝不及防的变故也直接宣告临川城的易手，当关宁带队入城之后，于成龙似乎才反应过来，但是却已经成了天策军的俘虏。 “放开于刺史。”关宁倒是摆了摆手，让人松绑之后，朝着于成龙拱手笑道：“于刺史，我刚刚所言依旧有效，只要刺史愿意投诚，我天策军依然予以接纳。” “你们不都拿下临川了吗？要我投诚有何用？”于成龙有些不解，此时看着关宁面色古怪，他倒是没有去理会此前的城门变故，对方就算是不用计，自己也守不住，一千多人防守偌大的城墙，对方只要有心甚至于都能闲庭信步攻城而入。 “自然是为了抚州安定，安抚百姓。”关宁笑道：“南境一统在即，我南平王府要的是南境和顺，百姓富足，享受我天策军护卫下的太平，而不是屠杀。至此家国变故之时，刺史还应该为百姓考虑才是。” “多谢将军提点，下官愿效犬马之劳。”于成龙在旁边点了点头，没有多少犹豫，这种态度也让关宁哈哈一笑，拉着他把臂而行。 第五百四十三章 彭泽水战 临川被不攻而破和于成龙投诚的消息飞传到向冲那里，靠着于成龙的协助，抚州各地直接是望风而降，甚至于根本不需要关宁出兵，各地官员在接到于成龙的命令之后，纷纷送来了投诚信，表示随时等待天策军接收。 “大将军，关宁所部已经开始北上，抚州的那三千名战俘被还给了于成龙，暂时维持临川的秩序。”杨功在旁边笑道：“这小子一战出名了，靠这一都之众，直接打赢了苏远清数万大军，外带着长途奔袭，直接将临川给拿下了，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再次震惊天下了。” “已经传出去了。”向冲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后道：“既然他都回来了，那我们也出手吧，让第一都立即前出，往豫章城所在方位攻击前进，扫平沿途所有堡垒军镇，亮出我第一卫的旗号。同时让水师船队打通赣水，为我前线大军输送粮草。” 向冲他们是远离后方作战，所以士兵的粮食全靠自身携带，在公开亮出旗号之后，也就意味着水师那边必须尽快打通赣水水路，靠着船队给沿途各部输送粮食补给，如此才能快围住豫章。 而此时实际上张大秋也在准备一场大战，除了沿河派出战船开始和钟传设置的关卡交战，步步紧逼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在彭泽内部，他围住了李家锦的残余船队。 此前李家锦是奉命拖住天策军水师的步伐，避免对方护送步军主力直接抵达豫章城下。而在向冲被现之后，钟传虽然取消了这个命令，但是却为时已晚，他已经让张大秋给现了。 “指挥使，李家锦二十余艘战船就藏在彭泽西南方向的芦苇荡附近，那里有个湖心岛，适合他驻守隐藏踪迹，暗卫的人找了好几次都被其避开了。”张大秋跟前，当这个消息送过来之后，几乎是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内河船队集中了几乎三十艘大型战船和数十艘楼船在彭泽内部搜索快大半个月了，终于确定了对方的真正落脚点。 “通知各部，立即围上去，绝对不能放走李家锦，这一次我要让他彻底覆灭在彭泽内部。”张大秋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下达命令，招呼周边的船队火赶来驰援，在围绕李家锦所在的水域，直接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不断往西南方向缩小包围圈，一点一点挤压对方的活动区域。 这种办法虽然缓慢，但是却胜在万无一失，只要拿下了李家锦，光凭钟传沿着赣水河设置的那些关卡根本就挡不住水师的冲击，所以拿下李家锦才是张大秋最主要的任务。 张大秋的做法自然瞒不住地头蛇李家锦，只不过此时张大秋的船队已经连成一片，各部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小，已经容不得对方穿插，而且这一次很显然张大秋做好了准备，以福船为核心，楼船为外围之后，直接将包围圈堵得死死的，连续两日搜索之后，直接将其逼到湖心岛附近。 “指挥使，看到了吗？那边便是李家锦的所在，他的二十多艘战船此前全都在湖心岛附近驻扎，现在已经集中起来了，看样子知道我军的动静。”亲卫的汇报让张大秋点了点头，他和李家锦兄弟本就有着大仇，此时于公于私都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知道就知道，我又没打算瞒他！传令各部立即展开攻击！”号角声开始将张大秋的命令迅传了出去，那一面面旗帜升空之后，彭泽西南方向万船齐，呼啸的弩箭开始破开清晨的暮霭，让这个深秋的清晨显得格外的肃杀。 “给我直接冲向张大秋的旗舰！”张大秋这边毫不犹豫命令各船队投入进攻之后，李家锦那边也是一瞬间采取了动作，和张大秋四面合围不同，他不管不顾，直接率队直冲张大秋而来。事到如今，他们李家兄弟和天策军的仇恨太大了，不论是此前在一开始的时候被算计，到后来加入镇南军之后和天策军的大战导致李家添丧生，到如今他自己被张大秋这个昔日宿敌带队围困，都让李家锦在此时彻底失去了理智，打算和张大秋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命令护卫船只就地反击，弩炮给我全力射！”李家锦的动作张大秋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一面招呼船队合围，一面直接带着身边的护卫船只冲了过去，一排排的弩炮开始迅集火射击，甚至由于两军是相向而行，所以几乎是这边弩炮射击的同时，那边投石车也快射火油弹，一瞬间让整个天空开始被滚滚烟柱所笼罩。 天策军水师的手段李家锦早就知晓，火攻战术近乎于无解，所以他也没打算和对方打对攻，直接不管不顾，甚至于在随后排头的两艘战船直接中弹起火之后，依旧全朝着张大秋冲锋，竟是瞬间冲过了头船，直接拍在了第一排。 “反击，火油弹扔！”李家锦的战船也配备了投石车和火油弹，只不过和天策军不可同日而语，这种普通的火油弹和早期天策军水师所用的很像，不能在水中燃烧。而仓促之中投石车的准头太差，数枚火油弹升空却没有一枚命中，反倒是张大秋这边依靠着身边清一色数艘福船庞大的船体支撑，投石车的准头在前面几轮准备之后，逐渐提升了起来，一连几次投射之后，终于命中了前面几艘战船。但是无巧不巧的是，李家锦的旗舰却完好无损，直挺挺的朝着张大秋冲了上来。 “将军，我们的后路被天策军堵住了，后面的船只都过不来啊，都被截住了！”李家锦双眼赤红，全心全意的盯着张大秋，但是身后的变故却让旁边其他人惊慌失措，亲卫连滚带爬的上前惨然道：“将军我们快逃吧，我们打不过——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李家锦猛然间抽出战刀，直接将其瞬间枭，随即冷喝道：“各部听令，再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者，杀无赦！，传令各船，不要管身边之敌，给我全冲锋，冲向张大秋，只要拿下这个狗贼，我们就有一线生机！”他自己亲自站在船头，举着滴血的战刀不断高呼，眼中尽是疯狂之色。 第五百四十四章 倒行逆施 “指挥使，李家锦的座船朝我们这边冲过来了。”张大秋跟前，亲卫见到李家锦不管不顾率队极上冲，直奔己方旗舰而来，顿时上前道：“要不要转舵避让？” “避让什么？撞过去！他想死那就索性随他！命令随船弩炮，给我打！”张大秋瞪了对方一眼，让亲卫匆匆传令，带着旗舰也迎头撞了过去，两艘战船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在湖面上划过长长的白色浪花轨迹，急靠近。 张大秋的动作让身边的护卫船只紧随而至，随即雨点般的弩箭倾泻而出，将距离越来越近的李家锦的座船打的木屑纷飞。伴随着双方距离的越来越近，弩炮的准头成倍提升，以至于在双方的距离猛然间拉到三十丈左右的时候，甚至于弩炮根本不需要瞄准，直接对着远处的战船不断倾泻弩箭就可以了。 粗大的弩箭横空而过，打穿船体的同时，直接横扫了战船上几乎所有的士兵，双方的战场甲板上一片血红，不断有士兵被弩箭击穿身体，倒在血泊之中。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人犹豫，不间断的冲上去替补阵亡者，将弩炮的火力加大到极致。 “命令士兵做好防撞击准备，给我撞！”张大秋一声怒吼，座船的船头猛然间拉起撞角，随即劈波斩浪，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轰然撞在了李家锦的战船之上。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之后，两艘战船在激烈交战的战场之上轰然撞在了一起，携带着庞大的体积和重量，两艘巨无霸在船体碰上的那一刹那，无数的士兵被震得东倒西歪，甚至于那一瞬间，许多失手的士兵直接被撞飞掉落水中。巨大的船头在一瞬间被巨力挤压，令人牙酸的声音紧随而至之后，“咔擦咔擦”的声音一瞬间让李家锦的战船猛然间被撞碎了一整块，在张大秋的战船往斜刺里而过的那一刹那间，急开始倾斜。 “跳上去，给我活捉李家锦。”携带巨大撞角的福船在这一波硬碰硬当中取得了上风，虽然被撞得东倒西歪，甚至于船头直接塌下去一大块，但是却近乎于完好无损的从从旁边斜刺里冲了出来。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无数将士纷纷甩出挠钩，一下子勾住了对方战船，紧接着纷纷跳了过去，展开近距离厮杀。 这应该是天策军水师自成立以来第一次进行跳帮战了，甚至于很多士兵压根都忘了这种被淘汰的战术，直到张大秋自己手持横刀跳上对方的战船和李家锦近身搏杀的时候，许多士兵才反应过来，跟着一窝蜂而上。 “当当当当”连续数招对攻，让这两位昔日的老乡在这一刻进行最后的对决，刚刚那一撞李家锦撞到了船身，额头鲜血一片，但是却浑然不顾，不要命一般抡起鬼头刀对张大秋狂攻不止，甚至于根本就是只攻不守，一心一意要拉着张大秋一起同归于尽。 这种打法倒是让一开始的张大秋极为不适应，仓促之中差点被对方磕飞了兵器，危急之中身边的亲卫猛然间一个横扫，一脚踢中了对方的身体，趁着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的机会，数名亲卫联手，直接甩出去一张渔网，硬生生的将李家锦给套了起来。 “给我抓起来！”张大秋一把上前，将李家锦尚在挣扎的身体踢飞之后，迅让人将其抓了起来，同时纵声高呼，招呼那些尚在厮杀的镇南军水师将士就地投降！ 李家锦被生擒，身边的天策军水师将士全都跟着高呼不止，怒吼声犹如惊雷一般从这艘随时快要倾覆的战船之上传出之后，短短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镇南军水师将士全都果断扔掉了兵器，没有丝毫的犹豫。 “带走，吹号角，招降所有人！”张大秋一个箭步，重新回到自己的旗舰之上后，迅让号角手吹动号角，同时调转船身一个横摆，硬生生的将李家锦的座船给挤翻了，庞大的船体入水之后，带来的波浪甚至于连福船都被硬生生的推了好几丈远。 李家锦这边自己被生擒，旗舰被打翻之后，整个镇南军水师的抵抗快消失，无数的水师将士纷纷扯下了船帆，然后停下船只，自己全都一股脑的跪在了甲板之上，再也没有激战的勇气。 “命令各船让他们全都带走！”张大秋这边看了看整个战场，吩咐各船带走俘虏，打捞起所有落水者之后，开始扫荡李家锦所盘踞的湖心岛，随后更是带队将岛上所有的储备物资全都半空，一把火将所有的码头尽数烧毁。 “去传讯步军并上报金陵，就说我水师内河船队在彭泽一举击败镇南军水师残部，俘获并击毁所有战船，彭泽已被我军彻底拿下。”张大秋这边布命令，带着船队重新朝着南下的时候，亲卫也将李家锦和俘虏的几名镇南军高级将领给提了过来。 “李家锦，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挣扎？”亲卫一把按住了怒吼不断的李家锦，那种血腥暴力的手段甚至于吓得他身后的另外几人一跳，急忙慌不迭的跪在了一边，浑身抖。 “你们几个软骨头，为何要跪？我水师就没有跪着求生的人。”李家锦对于身边手下的动作怒不可遏，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人忽然朝着张大秋拱手道：“请将军怜悯，我等不愿和天策军为敌，都是李家锦逼着我们干的，开战之时，他还一言不合大肆屠杀下属，把我等的家眷全都扣在了手中，所以，我们才——” “呵呵，你兄长当年的本事你倒是一点不剩全都学了过来啊！”这种话让张大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随即摇头道：“倒行逆施，你今日之败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们的家眷现在何处？” “都在大湖西南，一处别庄之中，被人看押！”来人一句话让张大秋点了点头，随后冲着亲卫摆了摆手，后者当即匆匆离开。 “哼，张大秋，你休想找到他们，我告诉你，那里面我重兵把守，不见我本人至，任何人想要靠上去，他们的家眷都必死无疑！啊——”李家锦花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张大秋一脚踹翻，随后更是怒吼道：“你个混账畜生，自己手下的人尚且不放过，倒行逆施，你要是不败那还有天理吗？今日我就带着你去找那个镇南王，他不是标榜自己御下宽厚为本吗？怎么收了你这号残暴的人物？” 第五百四十五章 孤城难守 张大秋一战将李家锦所部尽数击败之后，腾出了手脚的水师船队开始集中主力沿赣水逆流而上，沿途不断攻破钟传设置的水寨关卡，逐步将水师的触角往豫章方向延伸。 而此时，伴随着水师胜利的消息快传到步军各部，几乎是同一时间，北面的向明兄弟、西面的王茂章和李谠同时率军紧逼，开始将兵锋迅蔓延到豫章城外，堵住了西北两面。战火至此终于烧到了豫章城下。 “李由，你的旧部如今都在何处？别真打起来到时候被我军一锅端了，那岂不是可惜了？”豫章城北面第六都和第八都沿河设立大营，几乎是和豫章城隔着赣水相互对视，向明在匆匆让暗卫去给水师传讯之后，走到大帐之内朝着李由问道。 “这是我写的亲笔信，将军看看能不能着人秘密给他们送过去，如此才能看看能否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率部反正。”李由此时也头大不已，钟传在城内将各部全都打散，将全军的指挥权全都收到了自己手上，以至于原本应该驻守赣水河河防的人马全都换成了陌生人，一下子让原本三人的盘算，利用李由旧部的便利迅冲过河防，直接抵达豫章城下的打算落空，现如今除了王茂章他们一路之外，自己竟是只能期盼着水师打过来了。 “这该死的钟传，还有这豫章城真是邪了门了，怎么到处都是水道？”向明在旁边一面让人去找暗卫送信，一面苦笑道：“这幸亏我们的水师强势，否则的话用人命去填，那得多少人才打的下来？” “豫章本就是古城，而且在前朝就很有名气，靠着赣水和彭泽，是江西十足十的鱼米之乡，若是那么能打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向天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随即道：“我们这一路只能等着水师了，你去派人问问大将军，他们南边动静如何了？” “反正肯定比我们强！关宁那小子一个人横扫了整个抚州，还抓了苏远清！”向明在这边嘀嘀咕咕的时候，向冲那边的确是进展迅，甚至于在关宁率部回援之前，就全军开到了豫章城南。 “通知下去，明日准备清扫城南的各处防御工事。”向冲这边没有多少犹豫，尤其是张大秋的战报飞传来之后，步军也放开了手脚，而且李由在北面也将自己知晓的基础镇南军的秘密仓库告知了对方，暂时摆脱缺粮之困的第一都和第七都士气高昂，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大将军，那个苏远清要不送回金陵吧？顽固不化，在大营内都连续骂了三天三夜了，还不见消停。”李承焕匆匆而入，朝着向冲拱手道：“要不就宰了祭旗，正好明日大军出击，也——” “倒是个好主意，你明日率部出击的时候，将这股苏远清绑了放在我身边，让他亲眼看着镇南军的阵地是如何一点一点被我军给拿下的。”向冲一句话说得李承焕顿时转怒为喜，兴冲冲而去。 向冲的这个办法有没有什么效果没人知道，但是水师大胜之后，天策军各部是放开了手脚，甚至于关宁都开始急北上，重新加入战团的时候，城中钟传却没有等来好消息，反倒是接二连三的被天策军不断进击的消息打的无法招架。水师失败，等于让镇南军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钳制天策军的拳头，也让豫章城彻底变成孤城。伴随着对方三面合围，再加上水师一路，镇南军的前路几乎被彻底堵死，再也没有了腾挪施展的余地。 这一幕让钟传几乎是独自一人沉默良久，他和天策军几乎是同时起家，甚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和镇南军比起对方要快了不止一筹，但是如今才几年时间过去，对方就已经横扫了整个南境，一路凯歌，将大唐最富庶的州郡彻底握在手中。 而自己，却从一开始的坐拥江西，占领湖南，到如今只剩下了最后的孤城，连老家都丢给了对方。这一切让他难以自持，更加难以平复心情，甚至于一想到这里心头就在滴血的同时，也迷茫起来。 “王爷，外面有人送信过来。”不知何时，当钟传恍然现外面天色大亮的时候，王府护卫匆匆送来了一封信。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随即出了类似于野兽一般的咆哮声。 此时盛怒之下的钟传甚至于直接传令，让亲卫带人全城搜捕刚刚送信之人，要不写一切代价抓住对方。 “王爷，不好了，天策军在外面开始攻城了！”不过钟传的命令刚刚脱口而出，外面急促的号角声开始骤然响起，西南两面紧急传来的厮杀声让他一瞬间脸色大变，手中的那封信也随之颓然落地，上面一行大字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刺眼：“孤城难守，王爷还请早早投诚！”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旁边的亲卫悚然一惊，甚至于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瞬间他身上的精气神也似乎伴随着这一行字的出现，而快消散殆尽。 “统领，你说这钟传会不会反过来更加疯狂？”钟传什么反应在此时都不重要了，城外大军的进攻让他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命令各部投入战斗。但是此时在城中，秦煌却朝着沈勇好奇的问道。 “大将军不是把那个苏远清都带到了阵前了吗？现在就等着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战果了。”沈勇捏了捏眉心，忽然苦笑道：“当初真不该向大统领胡吹，把这个任务给接过来，要我看，这个钟传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投诚的，除非那个苏远清能被收服，不然的话难度太大！毕竟是一位王爷，爵位比主公的郡王还要高一级，让他投诚，我总觉得我自己都不信！” 两人嘀嘀咕咕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城南，此时的向冲不知道沈勇的想法，他原本也只是无意中想出来的办法，但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在随后这个无心之举会真的改变了整个战局。 “第一都在前，第七都掩护，给我横推了城南所有镇南军阵地！”关宁所部还没有赶到，但是向冲却没有丝毫的等待，反倒是带着苏远清来到中军之后立即让李承焕和杨功投入战斗，大战也在一瞬间拉开序幕。 “苏长史，好好看看我天策军今日如何破敌！”向冲朝着苏远清一笑，但是后者却带着沙哑的嗓子冷喝道：“我家王爷定然能挫败你们这些贼子的阴谋，豫章城内士民百姓同心同德，王师士气如虹，不是你们宵小之徒就能打败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瞠目结舌 “王师？宵小之徒？也罢，那今日就让长史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王师，什么叫做士气如虹。”苏远清的话让向冲哑然失笑，不过倒也没说什么，直接挥手迅让前方大军动进攻。 第一都此时已经突进的步伐，前锋兵马全都是清一色的刀盾兵，弓箭手和长枪手反倒是放到了后面，全军排列成一个尖锐的楔形阵列前进。 这种奇怪的阵型从一开始就让苏远清迷惑不解，但是不等他想明白，第七都却骤然动，弓弩手几乎是手持大黄弩瞬间越过前方第一都的弓箭手和长枪手阵列，开始伴随第一都刀盾兵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滚滚而落的投石车开始不间断的将火油弹扔上长空。 同样的投石车，第七都这等专职远程打击的兵种操控起来，其准头比起其他各部要提升了一倍不止，短短两轮试射之后，直接就打出了战果，连续两座暗堡被火油弹灌顶而入，大火蜂拥而起之后，无数的镇南军士兵携带浑身的火焰四处乱窜，哀嚎声甚至于直接盖过了两军的呐喊声。 “哈哈，就这么大，让连炮和弩炮大队给我推上去，抵近平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暗堡厉害，还是我第七都的火力强大！”杨功是乐的哈哈大笑，直接让吴彦成负责带着弩炮和连炮迅冲到了第一线，伴随步军而战。 “看到了吗？苏长史，我军打仗向来都是不拘一格！”向冲仿佛知道对方此前的迷惑在哪，刀盾兵面对暗堡，几乎没什么好办法，被动挨打的架势除了增添伤亡根本没办法带来多大的效果。但是在此时，当第七都的人冲上前去之后，刀盾兵却成了掩护这些军中利器最好的防御兵种。成百上千的盾牌组成了严密的防御圈，确保弩炮和连炮可以心无旁骛的对准一个个暗堡和阵地倾斜火力。等到长枪手和弓箭手上前的时候，几乎就是一波收割，迅带走所有镇南军的性命。 苏远清在旁边阴沉着脸没有继续说话，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方天策军的动静，甚至于一瞬不瞬，唯恐自己一个眨眼就漏掉了什么。他虽然对于战事不熟悉，但是向冲却在旁边好整以暇，不断解释自己这边的战法特点，和随后要进行的动作，直接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方越是如此淡定，就代表着镇南军这边越没办法应付，对方的准备也就越充分。 无数的弩箭在苏远清的思绪当中密密麻麻的从各处腾空而起，接替第一都弓箭手伴随步军冲锋的第七都弓弩手根本没给镇南军什么反击的机会，只要有人冒头，全都是弩箭招呼，射度极快的改进型大黄弩甚至于让前线的弓弩手做到可以随时随地压制镇南军，甚至于不少士兵直接端着大黄弩展开远距离精准狙杀，将那些躲在一处处暗角内查看天策军动静的哨兵逐个击杀在原地，从而让城外的镇南军的反击变得更加困难。 如此一来依靠着第七都的协助，第一都甚至于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动作，只需要在打灭了对方的反击势头之后，长枪手和弓箭手上前清场，就可以一个接一个的将对方在城南修筑起来密密麻麻上百座暗堡零敲碎打逐个打破，然后将那一道道壕沟阵地迅填平，朝着豫章城一点一点推进。 城中的兵马也曾出城救援过，甚至于钟传在察觉到南线是天策军的主攻方向之后，亲自坐镇南城指挥镇南军起反击，但是无一例外全都被第七都劈头盖脸一顿弩箭和火油弹给打了回去，反倒是那些被火油弹击中的镇南军被烧得哀嚎不止的声音让所有人瑟瑟抖，以至于在随后的几次进攻之中，几乎是天策军只要火油弹升空，这些镇南军全都无一例外全都溃散下来，根本提不起任何战斗的士气和欲望。 “哈哈，就该这么大！”杨功是兴致勃勃，打到如今他甚至将第七都全都扔给了吴彦成，让其和李承焕相互配合往前推进，自己直接窜到了向冲跟前笑道：“这要不是主公不同意，我都想上报，组建一支专职的远程大军，独立战斗了。这仗打起来那才有意思，成千上万的弩箭持续不停，那就算是碰到了骑兵，也足以将他们击杀殆尽。” “等你们换装就有机会了。”向冲瞥了对方一眼，转而朝着苏远清笑道：“苏长史，你看看这镇南王的这数百座暗堡和壕沟鹿砦能挡得住我天策军多少时日啊？” “哼！”苏远清此时披头散，双目之中止不住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两人烧死，闻言更是怒吼道：“你少得意，便是你们打破了暗堡封锁那又如何？我豫章古城历经数百年风雨，足以——” “足以什么？不就是一座城池而已，江州城比起豫章差多少了？不还是靠我第一卫一都之众就打下了？连带着还灭了你们的五万援军！”杨功在旁边一句话差点将苏远清给生生噎死。但是这句话却也让苏远清刹那之间有些疑惑，不由自主的问道：“一都之众？多少人？” “六千多人吧！”杨功打了个哈哈，转而笑道：“我们可是攻城打援两不耽误，苏长史以为我们能抽调多少人攻城？这种事自己想想就知道了，问出来多没意思？” 苏远清长大了嘴巴，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似乎看到了怪物一样，喃喃自语道：“我江州城内足有三万守军啊，你们六千多人就能攻破城池？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等我打豫章的时候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杨功撇了撇嘴摇头道：“打下江州的就是活捉你的关宁和他的第十一都，现在还没赶过来呢，等他来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就是。我天策军可不是你们镇南军能比的，我们打仗，那叫，大将军，那叫什么来着？” “不拘一格，随机应变！”向冲也不管自己的话贴不贴切，直接套了上去，转而道：“去传讯李承焕和吴彦成，加大力度，给他两天时间，清了这些暗堡和壕沟，打到豫章城下，让苏长史看看我们怎么攻城的！” 向冲看了一眼苏远清，忽然继续道：“苏长史，打个赌怎么样？若是你赢了，我答应你，就算是城坡，我也会饶钟传一命，若是你输了，你就负责帮我劝降镇南王，如何？” “你想干什么？”向冲这忽然来的兴致让苏远清本能的一阵紧张，但是随即道：“你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向冲笑道：“等到攻城之时，城南方向，我只出一都兵马，你好好看看他们能不能打进城中，若是成功了，那你就负责招降钟传吧，若是失败，那我如你所愿，绕过它一命！如何？”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战收心（上） “哈哈，大将军，末将没有来迟吧？”轰轰烈烈的大战在豫章城南打了整整三天，第一都和第七都联手，崩掉了钟传苦心孤诣在城外连续修筑的百余座暗堡和无数的壕沟陷阱之后，兵锋终于抵达城下。而关宁也几乎也在同时赶到，看着城外被清空，顿时哈哈大笑。 “你小子怎么度这么慢？该不会是抚州城下被人算计了吧？”杨功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坏笑道：“还是被抚州的山川美景迷了眼睛？” “去去，一边去，这不是抚州刺史于成龙送了批粮草过来，路上走得慢了，耽误了些功夫而已。”关宁一把推开这个大嘴巴，转而朝着向冲拱手道：“抚州一战平定，原抚州刺史于成龙归顺我军，末将让其暂留抚州稳定秩序。” “你说什么？不可能，于成龙乃是我家王爷同乡，如何会归顺尔等？”关宁没注意苏远清也在大帐之中，后者一听这话顿时直接跳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关宁扫了一眼对方，撇嘴道：“不过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而已。于刺史不仅仅开城投降，而且还帮着传讯抚州各地，让我天策军兵不血刃就快收服了抚州各地。” “说得好，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向冲点了点头笑道：“第十一都这一次做得很好，独立一都能够数日之内扫平一州重地，断镇南军之退路，这消息传出之后必然能让豫章城迅陷入绝望之中。” “大将军，那这攻城之战？”关宁搓了搓手，一句话说得旁边李承焕直接无奈摇头，随即苦笑道：“你小子真打算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 “少来，第一都虽然号称全能，但是攻城守城大战你们哪有我第十一都打得好？”关宁当仁不让抱拳笑道：“请大将军成全，末将愿率军为先锋打进城内，为我第一卫大军开辟道路，横扫豫章。” “明日是三路大军合力攻城之时，你去准备吧，看看你能不能靠一都之众再次抢的先手。”向冲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苏远清笑道：“苏长史，明日随我中军观战吧，看看我天策军是不是说到做到，打进豫章城，活捉镇南王！” “哼，你休想！我城中兵马数万之多，分配到城南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破城！”苏远清这近乎于赌气一般的话语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在第二天，当第十一都当真率军前出，排开阵势之后，有些恍然若失。 “各部准备，垒土填河。”向冲摆了摆手，示意各部听从关宁调遣之后，自顾自的站在中军看着前方的动静笑道：“苏长史可得看好了，我军可没作假！” “有没有作假我眼睛没瞎！”苏远清虽然嘴巴上毫不示弱，但是一双眼睛却毫不迟疑直接盯着前方，将天策军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 “老李，靠你了。”关宁朝着在旁边充当自己助手的李承焕哈哈大笑，随即一挥手，吴彦成率领第七都立即推着投石车和弩炮连炮迅准备完毕，伴随着关宁的手势一动，迅疾投入进攻之中。 那一瞬间，无数的弩箭腾空而起，直奔远处豫章城楼，无数人头攒动的城墙也在瞬间被打的烟尘四起，连炮这种恐怖无双的利器此时甚至于比起弩炮还要可怕，接连不断的弩箭犹如流水一般不停地被抬出，随即快被消耗。操控的士兵甚至于一刻不停的操纵曲柄调整角度和方向，直接靠着六架连炮硬生生的直接打的城楼上人影不断倒飞而出。 “哈哈，老吴干得好，继续打！”关宁这边见到第七都一出手，直接让城楼上原本无数的士兵被打的哭爹喊娘，顿时跳着脚指挥第一都和第十一都两都将士不断往前，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动大量的土石填河，浑然不顾城楼上的反击。 “投石车给我砸！”吴彦成见到如此密集的火力之下居然还有人反击，当即直接让投石车也加入进来，只是瞬间，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直奔豫章南城城楼而去。 “这帮臭小子，这千年古城只怕真要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吴彦成动用投石车，火油弹升空之后，向冲叹了口气，但是却也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但见火焰不断在城墙上腾空而起之后，镇南军的箭矢反击顿时瞬间变弱，到最后甚至于因为大量的士兵被火油弹砸中而浑身起火，直接让整个南城城墙上一片混乱。 “给我烧了城楼！”吴彦成一上战场就浑然不顾了，在关宁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直接让投石车瞄准了城楼，连续数次投射之后，大火开始快将整个南城城楼吞没，原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我去，老吴，不是说你没带多少火油弹的吗？怎么还能把城楼给烧——”这一下连李承焕都直接朝着旁边看热闹的杨功扫了一眼，但是在这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却猛然现，城西和城北方向，同时冒出了巨大的浓烟。 “三面起火啊！”杨功笑道：“我是没带多少火油弹和弩箭，但是保不齐向明那边多得是啊，他靠着河边列阵，早就和水师取得联络了，人家那边要多少有多少。这几天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干！老吴继续，把城楼上能烧的都给我烧了。” “赶紧的，别愣着了，赶紧去把护城河给我填平了！”李承焕只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这两个纵火犯子说话了，只得转身催促两都士兵加快了脚步，开始趁着城楼上再也没有人反击的机会，全力以赴垒土填河。 “你们！你们就这么把豫章城楼给烧了？”前军生的这一幕让苏远清长大了嘴巴，半晌之后才朝着向冲怒道：“豫章可是名城，上面有王勃的题诗，你们就这么毁了，难道不觉得对不起老祖宗吗？” “你放心好了，城内不是有镇南王吗？他难道不知道豫章古城楼的价值？他会保护好的，你说对吧？苏长史？”向冲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话语让苏远清一阵气结，转而怒道：“这等大火之下，你让我家王爷如何周全？”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战收心（下） “那苏长史以为镇南王在决心死守豫章的时候，就没想过千年古城会遭受战乱之灾吗？他如今才是豫章城的主人，自己人都不爱惜，我也是徒叹奈何。总不能因为顾及到古城，就在此地白白消耗岁月吧？”向冲毫不迟疑道：“再说了，苏长史既然都知道这些，刚刚开战之初为何不提醒本将？这豫章城古城楼被毁，其罪魁祸可不是我天策军，苏长史，你该知道的，对吧？” 向冲这一番道理堵死了苏远清所有的话头，也让对方的脸色一下子憋得通红，他说到底其实更多的还是文人，而不是类似于钟传这样的藩镇豪强，所以对于这等名胜古迹更在意。但是向冲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也有道理，钟传和镇南军号称江西之主，自己都不爱惜家乡古迹，凭什么让外人去珍惜？ 苏远清长大了嘴巴，只是隐隐然觉得对方的话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急切之间却找不出头绪，只得呆呆的看着前方进展迅，甚至于可以心无旁骛，两都一万多人来来回回就地取材，将大量土石直接倾倒进入护城河内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豫章城的护城河连接赣水，和彭泽相连，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所以天策军这边在垒土填河的同时，还直接在城南的山上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塞入河中，同时用绳索和布袋固定土石，避免让其被水流冲走，连续忙碌了一上午，才逐渐将河水一分为二。 靠着这种办法，天策军硬生生的在水师还没有赶过来之前，填出了一条大路直通城下。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城西方向李谠率部也取得了进展，而且没有城南那么多的干扰之下，本身就精熟土木作业的他甚至于度比起关宁还要快，他是用了相同的时间却填出了三条大路。 这一下让王茂章高兴坏了，直接搂着对方笑道：“老李，你可真行，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活给做了，这要是搁我身上，只怕三天都填不好！” “赶紧带队攻城吧，向大将军在成南，钟传也在城南，所以那边的进展不会比我们快，北面靠着赣水，难度更大，只怕水师不上来，向明兄弟他们都无法有什么动作。”李谠自己也是累得够呛，被对方一个熊抱差点勒的喘不过气来，直接拍开了对方的大爪子，摆手道：“唯有我们不声不响的，正好打镇南军一个措手不及！” “你放心好了，交给我，儿郎们，随我冲锋，登城！”王茂章是哈哈大笑，带队当即起了冲锋，大规模的厮杀和号角声随即率先从城西打响，无数的天策军将士直接扛着云梯，浑然不顾城楼上大火烧得正旺，开始动攻城大战。 “大将军，看样子西城第四卫的王茂章和李谠比我们还顺利啊！”这声音快传出之后，杨功直接回到中军朝着向冲笑道：“该不会这回我们第一卫的场子最后被这两个小子给抢了头功吧？” “都是自家人，算什么头功次功？”向冲摆了摆手，随即道：“第十一都不是也跟上了吗？这个时候攻城，还真不是好时候。” “放心好了，关宁有把握，大将军，你看刀盾兵上去了。”杨功在旁边毫不为意，直接笑道：“有他们在上面坚守一刻钟还是能够做到的，到时候第十一都主力兵马就能够在火场之中开辟出一条路，全军杀入城中了。” 城楼上的大火在此时持续燃烧，不间断倒塌的房梁部件甚至于在杨功话音落下没多久直接倒塌，但是却挡不住第十一都前进的脚步。这么大的火逼的镇南军根本没办法驻守瓮城城墙，而关宁亲自率队冲锋，快爬上去之后顾不得其他，挥刀持续劈砍，和身边的亲卫合力，硬生生的将烧得红的吊桥绞索给硬生生绷断，随后率队快朝前突击。 “先登大军登上城楼了。”第七都在旁边沿着城墙压制闻讯赶过来的镇南军，掩护关宁快站住脚的时候，向冲朝着旁边沉默不语的苏远清笑道：“苏长史，攻城大战马上就要见分晓了，你我只赌约也就要兑现了，长史做好准备了吗？” “你们有此等利器在手，胜之不武！”苏远清脸色灰白，嘴唇一张一翕之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此时却都化作了一道长长的叹息，转而朝着前面道：“这等火油弹你们如何制作的？” “本将也不清楚，那都是兵仗局研究出来的，不过也不算什么利器。”向冲摇了摇头，朝着对方道：“我军如今的兵器装备，都不是最新式的。等南征结束之后，天策军可能要大规模换装一次，那时候苏长史可以自己看看，什么才是镇军利器。” “这还不算？”向冲一脸认真的模样让苏远清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靠着急促的弩箭，第七都甚至于身在城外，就直接帮助第十一都先登将士稳住了势头，等到了后续大军源源不断从云梯上爬上去。光是这种便捷强力的大黄弩就足以支撑起一路强军了，但是在向冲眼中，这还不算是最新式的兵器，不算是镇军利器，那什么才算？ “都说薛郡王手下能人辈出，昔日以为都是笑话，如今看来，说这话的人自己才是笑话啊！”苏远清一声叹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在旁边身形摇晃道：“我输了，镇南军输了，我家王爷输了，皇图霸业尽付之东流啊。” “到底是皇图霸业重要，还是天下苍生疾苦重要？”向冲看着苏远清一句话问的他一怔，随即继续道：“你们都在争夺这天下城池百姓，可曾想过百姓想要什么？这天下需要什么？皇图霸业固然辉煌灿烂，但却都是用百姓之血肉堆积而来。你们从来不曾为他们想过，百姓如今需要什么？一个藩镇豪强吗？还是天下太平？” “这！”这种简单寻常的话语在这一刻却不啻于惊雷一般在苏远清耳边炸响，以至于这一刻的他连战场之上的厮杀声都听不到了，满脑子中只有这句话在不断回响，随即汇聚成一道洪流，似乎夹杂着无数人的哭泣嚎叫，让他直接蹲了下来。 “苏长史想明白了吗？”向冲见到对方这副模样顿时点了点头，跟着叹息道：“大唐离乱百年，如今，是时候结束战乱了，这不是我天策军的想法，而是全天下所有百姓的心愿，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近乎于呓语一般的声音脱口而出，苏远清猛然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向冲，脸上迷茫的神情犹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临阵投诚 “统领，李由的那些手下都在水寨上面，我们现在过去吗？”秦煌将暗卫传过来的书信递给沈勇之后问道：“那边不光是他手下旧部，还有钟传安插的其他人手。” “过去试试，若是能够说降这些人，那么豫章城外的水寨就能彻底拿下，第八都他们也就能直接从水寨迅攻入进来。”沈勇毫不迟疑道：“你留在城中，看看各方动静，随时准备接应我军攻入城中，我去试试。” “不行，那边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好歹我也算是洪州本地人。”秦煌一把抢过任务，带队迅冲了出去，直奔水寨而去。此时靠着西南两面不间隙的攻城，城内一片混乱，镇南军各部兵马除了上前增援的，大部分都垂头丧气，对于城中的把控力度降到了极限，所以秦煌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直接钻到了水寨之中。 “快去通传你们左卫参将王彦霖，告诉他有故人到来，让他迎接。”秦煌在水寨门口被挡住之后，直接呵斥了一句之后让守寨士兵回传。但是对方一转身，却直接朝着匆匆而来的一人行礼。 “你是镇南军水寨郎将莫非凡？”秦煌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道：“饶州人？” “你是何人？”被一口道出了姓名，对方显得有些错愕，当即朝着秦煌问道：“你认识我？也是饶州人？” “该死的，你小子达了就认识我了？我是秦煌！小时候偷过你们家的庄稼，忘了？”秦煌见到士兵放开限制，顿时冲上来几步，双方顿时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豫章？这兵荒马乱的，还不赶紧离开？回饶州老家去？”莫非凡一把拉过对方边走边道：“趁着天策军还未破城打过来，赶紧走，去我家报讯，就说——” “就说什么啊就说，赶紧找个说话的地方，我是来救你老哥一命的！”秦煌急急忙忙道：“本来我是来找别人的，没想到碰到了你，那索性正好，快走快走！” “这是我的营寨大帐，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得部署兵马防御呢。”莫非凡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所以急急忙忙道：“这是我的令牌，你马上坐船离开这里，别回来了。” “老哥，我说了我是来救你的。”秦煌没理会对方递过来的军牌，反而直接道：“我如今是天策军的将军，今日奉命来你们水寨招降来了。老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冥顽不灵？这江西都快被打烂了，你们就剩下这最后一座城池，怎么还要铁了心打下去呢？” “你是天策军？还是个将军？”莫非凡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反倒是等着一双牛眼看着秦煌不可思议道：“就你小子还能当个将军？你连枪都拿不稳吧？” “骗你是小狗！”秦煌情急之下，直接也掏出了自己的军牌道：“你自己看看，我是十三四江西分部的统领，营正级别，自然算是将军了。” “臭小子，你还真是达了，赶紧的和我说说天策军那边的事！”这一下轮到莫非凡吃惊了，直接拉着他坐在一边道：“都说天策军虐待俘虏，将抓到的人都罚去做苦役，是真的吗？” “鬼扯，这种话你们怎么也信？”秦煌撇了撇嘴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天策军从南打到北，那不得抓个几十上百万俘虏了？现如今你有见过这些人吗？老实告诉你，我今天奉命带着李由的书信招降他的旧部王彦霖的，却没想到在门口把你给逮到了。老哥听我的，别打了，赶紧率部就地投诚，迎接王师入城吧！再打下去，我们江西的老底子可都要打光了，到时候孤儿寡母的你让他们怎么过活？” “可是王爷的命令——”莫非凡在旁边苦笑不已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水寨，阻止天策军从赣水直入豫章城下。军令如山，这——” “你脑子糊涂了？这种命令也能遵守？你能守得住吗？”秦煌撇嘴道：“镇南军和我天策军打一仗败一仗，这豫章城也断不可守，我出城的时候，西面和南面的兵马都已经打到城墙上了，你还能坚持多久？既然守不住，迟早都会被我军拿下，那你还做无谓的牺牲干什么？还不如投诚来得好。你没见李由都投诚了吗？” 秦煌索性直接将李由的书信掏了出来递给对方道：“也就是碰到了你这个小，所以我才打算救你一命，要是其他人，我才懒得管呢！” “李将军居然也投诚了？王爷居然骗我们说李将军战死了。”莫非凡以前也在李由手下当过兵，自然知道对方的笔迹，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喃喃自语。 “你就说干不干吧？”秦煌在旁边问道：“是条汉子的就说句痛快话！” “干！怎么不干！反正也打不赢。”莫非凡在旁边只是微一沉吟直接起身道：“我马上通知水寨所有人打开寨门，然后派出船只去往河西，接天策军过来。” “哈哈，这才是好兄弟，我告诉你，天策军中靠自己本事吃饭，你素来比我强的多，我都能混到营正的级别，你去了之后难不成还能比我差？”秦煌乐的哈哈大笑，直接让对方离开打开寨门，然后水寨之中的船只开始蜂拥而出直奔赣水西边，第八都所在的大营附近停靠。 “启禀指挥使，豫章城水寨所有兵马已经尽数率部反正。”秦煌和莫非凡两人先行上岸，将水寨交给王彦霖把守，两人冲到早就等待的向明兄弟跟前，拱手行礼。 “好小子，真让你们暗卫给办成了啊！回去我给你们请功去。”向明乐的哈哈大笑，将两人扶起来之后，正要说话，李由从旁边直接上前朝着莫非凡笑道：“原来水寨的主将是你，难怪！” “各位将军，情况紧急，末将也不知镇南王会不会察觉，还是大军先行渡河，去抢占水寨之后再说吧。彦霖那边只有两千人，我怕有万一啊！”莫非凡在旁边朝着所有人行礼之后急促道。 “第八都立即启程，老三，你和李由率部为前锋，从水寨出击，先设法打开城门再说。”向天点了点头，随即让大队人马快登船，直接朝着豫章水寨而去。 第五百五十章 破城 “大将军，北面，北面镇南军水寨兵马被暗卫招降，如今第八都已经率部从水寨朝北城攻击，势头迅猛，已经杀入城中了。”有莫非凡和王彦霖率部掩护，第八都几乎是没费多大功夫就攻入成功。因为北面靠着大河，而且水寨士兵是战时反正的，所以他们原本就和城内联络的水关成了天策军进军城内的坦途大道，往来度甚至于比靠着一刀一枪拼杀打开缺口的西南两面还要快。在暗卫把消息送到向冲手上的时候，第八都甚至于已经抢占了瓮城的所有地段，已经率部往主城内部反击，率先拉开了巷战的序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镇南军各部在这一刻混乱到了极致，原本就捉襟见肘的钟传闻讯之后甚至于短时间没有任何兵马可以调动驰援。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北线顺利突入城中的消息传到第一线战场之后，关宁几乎是瞬间爆了全部的战力，亲自抢上城墙，不顾倒塌不断的城楼，率部开始沿着瓮城城墙一口气打到了城门跟前，打开瓮城城门之后，直接率部强势杀开一条血路，直奔主城而去。 “老吴，带弓弩手绕城攻击，驰援各部！”杨功在见到第十一都打开城门之后，也迅赶到阵前，让第七都全体上城墙，扫荡周围的对手之余，也开始展开对城内战斗的支援。 “第一都立即入城，把战线往北推进，顺势汇合西面第四卫的王茂章和李谠，合围豫章城。”第七都入城的时候，李承焕也带队奉命出击。第一都的迅杀入让南城的大战迅过其他方向，近乎于全能的战斗技巧让第一都在巷战之中挥出来的作用甚至于远远过其他各部，甚至于在随后王茂章和李谠两人合力杀入城中之后，其推进度都没有第一都一部快。 蜂拥而上的第一都士兵甚至于根本无惧对方依仗地形展开的反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抢占上风，那种专门训练过巷战战法的杀戮方式，直接打的镇南军措手不及，根本无法应对对方娴熟的战斗技巧，不论是偷袭还是反攻，都被对方见招拆招之下，迅化解，然后就地反杀对手，成功将战线迅往城中心推进。 可以说，第十一都的攻城战法如果说还能够和第一都媲美的话，那么剩下的战斗，基本上都是第十一都从旁协助，李承焕率领第一都三开之后，全军上下全都在自主战斗，除了号角声不断传递主攻方向之外，剩下的全都靠各部士兵自主应对，却打得坐镇主场的镇南军溃不成军。 “苏长史，随我入城吧，看看镇南王如今在干什么。”城内的战斗向冲并不关心，第一卫加上第四卫两个都，兵力甚至于比镇南军还要多，而且此刻全部入城之后，这场大战对于己方来时说已经赢定了。他此时关心的是能不能把这位镇南王给劝降了。 “走吧。”苏远清此时目光清冷，甚至于是不管不顾，直接径直走在了前面，顺着城门，直接快入内。 “都别打了，镇南军的兄弟们，快别打了，快投诚吧！”苏远清来到第一线战场之后，朝着前方激烈厮杀的镇南军各部奋力大呼，试图阻止这场大战继续。但是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天策军固然是步步紧逼，甚至于连镇南军那边也是如此，大战打到现在已经不是个人所能决定的了。两军将士纠缠在一起之后，犬牙交错，甚至于各部的编制都被打散了，士兵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敌。所以尽管很多镇南军将士都认出了苏远清的身形，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对方。 “苏长史，没用的。”向冲来到跟前道：“他们已经杀出了血性，不彻底消除他们的战力，没有人会停手的，我天策军也是如此，你自己看看这些将士们，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对于敌人和军号以外的所有事都浑然不在乎，你喊不动的。” “可是他们都是江西的儿郎啊，不能白白葬送在这里，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啊！”苏远清蹲在地上嚎哭不止。这一幕也让向冲不由自主的高看了对方一眼，能够信念将士生死，倒也算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无怪乎钟传让他去抚州安排退路。 “给李承焕传令，集中第一都主力，给我凿穿镇南军正面，杀向刺史府行营，设法活捉钟传！”向冲在前线适时下达命令，让第一都快集中主力出击刺史府行营，准备活捉或者斩钟传，也唯有如此才能迅结束战斗，避免两军将士持续厮杀之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大将军请放心，我一定劝说镇南王阵前投降！”苏远清在旁边听明白了向冲的意思，朝着对方拱手之后立即跟随上前，准备在第一都之后跟随朝着刺史府行营进。 而此时从北面突进，近乎于如入无人之境的向明在第六都也跟上来之后，也在快朝着刺史府的方向而去。犹豫豫章是靠着彭泽和赣水展起来的，所以刺史府的位置不在城中心，而是靠北，所以此时他的位置甚至于比起李承焕还要靠前。 “兄弟们随我冲，我们冲进刺史府，活捉镇南王！”有王彦霖和莫非凡在旁边引路，向明的兵马进攻度极快，而且一路之上根本没有任何绕路的意思，去方向从一开始就直接对准了刺史府。 在连续冲杀，截断了两拨从东西两侧仓促驰援的堵截兵马之后，第八都犹如一道利箭一般直接楔入城中，前锋兵马连续冲杀两条街道之后，终于看到了刺史府的围墙和附近聚集起来的无数镇南军。 “第六都上前掩护，长枪手列阵，弓箭手押后，给我分队进攻！”向明在前线第一时间改变此前散乱的进攻方式，一声号令之下，无数的刀盾手从后面开道阵前，掩护长枪手突进，将进攻的阵型迅分列成五十人一组的小型枪阵，然后急朝前冲了过去。 “哈哈，向老三，我来助你来了。”向明这边刚刚整队进攻，吴彦成的声音从东面急促而来，无数的弩箭也在这一刻迅打破了两军的僵持。 第五百五十一章 英雄迟暮 “老杨，来得正好，快快整队，随我杀向刺史府行营，活捉钟传！”向明哈哈一笑，拉着杨功一起，两部合一之后，第八都的攻击势头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无数的弓弩手瞬间举起大黄弩，弩箭在这一刻强势破开前方的一切阻挠，几轮齐射之后，硬生生的将钟传身边聚集的大量弓箭手和镇南军将士击杀在原地。 “哈哈，跟你们第七都打仗那就是方便。”向明哈哈一笑，看着前方蜂拥而上的天策军将士，笑道：“早就听闻镇南王力大无穷，能徒手搏杀狮虎，走吧，今日你我兄弟也去见识见识！” “好久没上阵厮杀了，手都生了，正好试试他的深浅。”杨功是久违的提着自己的虎头金枪，和向明一起抢上前去，来到第一线的时候，第八都将士已经开始合围刺史府，逐步往内绞杀，将这一带生生的和周围切割开来。 “镇南王听着，立即放下武器，我天策军保证一个不杀！”向明的大嗓门犹如雷霆一般在四周咆哮，但是却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围在钟传身边的镇南军将士恍若未闻，一个个依旧冒着天策军的箭矢，和第八都将士纠缠在一起，用自己的人命阻拦对方前进的脚步。 “老三，你这招不管用，好歹他也是王爷，身边还能没有死士吗？”杨功摇了摇头，转而见到旁边的李由也是面露苦笑，直接道：“走吧，你我上前冲锋，看看能不能抓到他。” 两人直接手持兵器冲到第一线，带队直奔钟传而去。一瞬间杀入战团之后，带动天策军逐步形成一个往前冲击的箭头，直指钟传本人。 “当当当当”向明挥刀连杀数名镇南军士兵之后，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急忙举刀横扫而出，那一瞬间，连续数次被眼前一道刀芒撞击，虎口热之下，连退好几步之后才稳住手脚。 “好大的气力！”这一下他才看清钟传在他和杨功上场之后，也已经冲了过来，一柄大砍刀击退自己之后，刚要继续往前，杨功那柄大枪已经从旁伸过来，一把架住了对方。 “哈哈，来得好，再来试试！”向明哈哈一笑，挥刀揉身再上，和杨功两人双战钟传一人，一时间三人在原地犹如走马灯一般来回旋转，兵刃挥舞之间，刀光闪闪，逼得周围的两军将士不由自主的往后齐退，给三人腾出足够的空间战场。 向明和杨功本身就以武力著称，这些年功夫比起以前要更加强横，但是两人联手却数十回合之间拿不下对方，反倒是被钟传隐隐然压了一头，这一下直接让他们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好个镇南王！没想到真是名不虚传啊！”向明一口气挥刀连续数次强攻，都被对方大砍刀直接崩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再次扑了上去。 “哈哈，向老三，你们打架怎么不叫上我啊！这可不够意思啊。”三人在场中大战，但是外围的天策军却自的继续战斗，第一卫的将士基本上不需要前线大将干涉具体的指挥，各部将士只要命令下达，靠着基层将领就能够自战斗。所以这边包围圈逐步往内外伸缩之后，很快就和西面的王茂章汇合。后者见到前方向明和杨功双战钟传，僵持不下，顿时来了兴致，直接将部下扔给李谠，自己手持大刀也冲了过来。 “我去，老王，你这功劳抢的！”王茂章度非常快，几乎是瞬间冲进战团，大刀携带巨大的风声搂头劈下，直接逼得和向明纠缠在一起的连退好几步。 “镇南王，没想到手上真有几下子啊！”杨功大枪在地上一顿，笑道：“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好久没一起上阵厮杀了，今日碰到你，那可真是痛快，我们再来！” “王爷，如今江西各州郡已经全数归顺天策军，南平王府一统南境，再无任何反复，王爷就不要再继续顽抗了，好歹给镇南军的弟兄留条活路吧！”李由此时抢上前来，朝着面色阴沉的钟传一跪到底，哀求道。 “贪生怕死，背主求荣的东西，你也敢在本王面前出现？”钟传见到李由之后怒不可遏，手中长刀作势就要出击，却被向明横刀护在一旁，怒道：“李将军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如今乃是统一天下之战，李将军顺应民意，归顺我天策军，那可不是背主求荣。” “就是，这又不是国战，天下贤才俊杰从来都是顺应大势，而不该在你这样的冥顽不灵之人身上浪费时间，空耗岁月。”王茂章是难得的晃起了脑袋，不过随即笑道：“镇南王，你自己看看吧，如今豫章城已经被我军拿下，你的江西之地也会归顺我南平王府，就不要执迷不悟了，这江西百姓还等着我家主公颁布新政，过上好日子呢，你忍心看着他们的家中子弟因为你一己之私，牺牲在战场之上？看着那些孤儿寡母倚门流泪不成？” 这句话倒是说的在场的所有残存的镇南军将士沉默起来，所有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看着四面八方，连南边都不断涌上来无数的天策军将士之后，目光一起盯着钟传。 “王爷不要执迷不悟了，你身为镇南王，就该知道，自己身负镇南军将士之望。”远远的向冲和苏远清也从远处飞而来，一下子让原地迅起了巨大的骚动。 “王爷，我来迟了。”苏远清见到钟传站在原地，似乎看着自己的出现很惊讶，当即一把跪倒在地，朝着对方拜倒，声音哽咽道：“王爷，别打了，给我江西留点子弟，留点血脉传承吧！” “远清，如今连你也绝望了吗？”苏远清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说得钟传黯然长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他如今正值壮年，但是看起来却犹如英雄迟暮，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刚刚激烈冲杀的时候迸出来的强大气势。 “不是我绝望，而是我等不该让百姓和将士绝望啊！”苏远清泪水涟涟，但是却一字一句直接打在了所有镇南军将士的心坎上，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面露凄苦的神情。 “南平王府的新政是百姓的希望，也是将士们的希望。”苏远清在地上跪行几步之后，朝着对方道：“这些我等做不到，天下任何一路诸侯都做不到，民心已经在金陵，这一切都是无可挽回，强行对抗，那只会是逆天而为啊！王爷难道真想让江西百姓日后都怨恨您吗？” 第五百五十二章 投诚 “这个苏远清还挺有才的，字字句句全都再说百姓，但是你看钟传和这些镇南军兵丁，看起来好像都听进去了。”杨功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冷不防的忽然现沈勇不知何时见从什么地方钻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随即将其拉到了一旁。 “这个苏远清可是个人才，你们暗卫怎么到现在才给他拉过来？”杨功有些不解，但是沈勇却摇头道：“苏远清和钟传那是过命的交情，你以为那么容易啊？这要不是靠着他，主公交代的任务我根本就没办法完成。这个钟传实在是又臭又硬，根本没办法对付。” “但是你现在不是干得不错吗？”杨功笑了一下之后，见到钟传上前将苏远清扶了起来，顿时低声笑道：“你看，照这个架势，他想不投诚都难了。” “主公说了，钟传在江西威望很高，他投诚能够快安定江西民心，如此一来我南平王府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南境。”沈勇也是微微一笑。 而此时苏远清和钟传相识一眼之后叹息道：“远清从抚州北上，原本想要侧击南线天策军包围圈，却被向大将军打败被俘。这一路上远清看了天策军鼎盛的军容和军纪，也开始了解南平王府的抱负。王爷，如今天下归一之势已经逐渐明朗，南境一统势在必行，我等已经阻拦不住，金陵聚集了整个天下的民心和民意，我们若是不顺应时事，难道王爷忍心百年之后被人在青史之上写上阻挠天下统一，逆天而为吗？如此王爷当初从江西起兵，为国为民之初衷岂不是要永远无人了解了？” “公道自在人心，远清不用担心某家的名声！”钟传直到此时才开口，但是那沙哑的声音却没有了多少生气，甚至于连身形仿佛都一瞬间开始佝偻起来，此前和向明等人争锋的势头也再也不见踪影。 “王爷糊涂啊！自古人心就是民心，南境各地推行新政，南平郡王已经代表了民心所向，凡是和这股滔滔大势相违背的，不用人吩咐，百姓都会自行将其归入叛逆一途啊。”苏远清苦笑道：“江西百姓连连征战，困苦不堪，亟待安定。而这一切王爷也可以参与其中，如此不光是南平王府能够快稳定地方，王爷也可以趁此机会帮到百姓，帮到自家父老。此才是大丈夫所为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钟传这些年祸害乡里？害苦了百姓？”苏远清的话让钟传皱起了眉头，但是不等对方说话，沈勇走上前来看着对方摇头道：“那镇南王以为自己为百姓做过什么呢？是年年征兵，年年加税，还是不顾江西现实，强令这块贫瘠之地前后征集近二十万大军前赴后继？这些，王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吗？我南平王府执掌淮南江南各地，半个天下都已经在我家主公手中，但是你看看，我天策军南征从头到尾有多少人？我军之人数也就堪堪和王爷的镇南军相当！” “江西百姓如今已经困苦不堪，所以我家主公才会让我等对镇南王网开一面，其意也不是为难你，而是让你自己去看看这些年为百姓造成了多大伤害，去让你自己为昔日的过错做出弥补，若是王爷还真当自己是江西子弟，那就该放下个人成败得失，去想想往后该如何为江西父老乡亲造福，如此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不至于百年之后，反倒成了百姓痛恨之人。” 沈勇说完之后朝着向冲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随即右手一挥，天策军开始纷纷上前，将那些面带沉默凄苦的镇南军将士全都带走。此时此刻没有人反抗了，甚至于在天策军上前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镇南军将士全都一瞬间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然后似乎带着一丝由衷的轻松和解脱，跟随天策军将士从钟传眼前走了出去。 所有人在路过钟传身边的时候，都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但是这一眼之中所携带的情绪却让对方连退好几步，甚至于连身形都跟着站不稳。那一瞬间，钟传整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变得惨白起来，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在看着这一队队从眼前走过，但是却没有一人和他说一句话的镇南军将士，却最终只能一声长叹。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些将士在最后关头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会那样陌生，甚至是带着一丝冰冷。那不是天策军这些人的挑拨，而是内心早就酝酿了许久，只是没有招到机会泄出来而已。 “王爷，这就是我们的将士啊，他们可以为了王爷的大业竭尽所能，浴血拼杀。但是王爷，事到如今，该是为他们和百姓考虑的时候了。”苏远清在旁边长叹一口气之后道：“从前江西子弟跟随王爷征战沙场，从无怨言，那是他们知道王爷的理想抱负。但是如今王爷也要投之以李，为他们的将来考虑。既然南平王府比我们做得好，那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为了百姓和将士投诚，自古都称大义，从来不是丢人之举，更绝非胆小懦弱，这才是真正的大节所在。” “苏长史所言甚是！”向冲走上前来朝着对方拱手道：“我天策军中多得是反正的将军士兵，如今在我军中那都是一家人。事到如今，王爷该放下了。” “我要去金陵，远清，你可愿随我一起？”钟传看了一眼向冲，随后又扫了一眼旁边依旧跪在一旁的李由，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露出了笑意，甚至于连向明和杨功这样的大嘴巴，此时都是跟着拍掌相庆，朝着钟传拱手笑道：“镇南王大义，江西百姓必会感恩戴德。”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救治两军受伤将士，收拾好城中各处，安排人手，抚慰百姓！”向冲在旁边一挥手，围在这里的天策军将士瞬间开始分头出动，让这场大战之后的豫章古城开始逐渐恢复过来，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带着高兴的笑容，与他们而言，这一战等于宣告了天策军彻底收复了南境，拿下了整个大唐的半壁江山。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有女南兮 九月份的金陵气温温和了不少，秋风吹过，草木依旧在繁盛，南平王府内，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围在一起，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潇潇，你怎么来了？快坐下，这里人多，别挤着你。”薛洋原本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但是看着陈潇潇也跟了过来，顿时急忙上前扶着已经有了身孕的对方，笑道：“放心好了，一大早我就请了金陵城最好的稳婆，晓涵还亲自进去了，若兰肯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啊，夫君别着急，若兰姐姐身体好得很，自然不会有事的。”陈潇潇见到薛洋自己脑门上都是汗，但是却在安慰自己，顿时一笑，拉着他的手看着里面时不时传来杨若兰那凄厉的声音的产房，有些没来由的害怕道：“这都一上午了，晓晗出来了没有啊？” “潇潇别担心，我让月儿跟着呢。”此时李稚研和张沐雪也从旁边匆匆走了过来，夫妻几人站在一起之后，虽然都在彼此安慰对方，但是目光之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忧色。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生产是一道名副其实的鬼门关，甚至于就连已经执掌太医院的张晓晗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薛洋对于医术一道前世就没什么了解，所以此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不过好在就在几人念叨的时候，张晓晗匆匆从里面冲了出来，见到薛洋在旁边的凉亭之中，顿时上前几步道：“王爷，王妃胎位有些不正，我想试试针砭之术，不知——” “你是太医院正，自然是有什么招用什么招，不用来问我。”薛洋此时显得有些心烦意燥，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请示。只不过这语气在对方听来却有些委屈，以至于那一瞬间原本俏脸微红，气喘吁吁的张晓晗在旁边微微低头，但是随即再度匆匆走了进去。 李稚研在旁边见到陈潇潇点头，随即朝着身边的丫鬟杏儿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快跟了进去。 “主公，三王妃怎么样了？”夫妻几人此时正在着急的时候，外面严明、袁袭等人也快出现。薛洋成婚至今，这还是第一个子嗣，已经成了全王府上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所以不论是谁全都扔下了手头上的事，一起涌到了王府之中。 “夫君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忙，若是有什么事我让人去找你。”李稚研起身走到他身边道：“反正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索性夫君去看看严先生他们。” “也好！”薛洋起身走了几步，但是随即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顿时间，所有人都跟着欢呼起来，稳婆更是在随后匆匆走了出来，朝着薛洋报喜到：“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个千金！” “真的？”薛洋上前几步，急匆匆就要往屋内走，但是随即就被拦了下来，“王爷，请稍等，容奴婢等人先清理一下。” “夫君，别着急，既然都生了，那还是等等再进去吧。”张沐雪上前拉着他往回走到一边笑道：“这还是王府里第一个孩子呢，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阖府庆祝一下？” “那是自然，吩咐下去，这个月给王府所有人双倍薪俸，今日所有人都一份赏钱。”薛洋搓了搓手，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囧态，朝着李稚研笑道：“还有什么要做的？” “王爷，幸不辱命，王妃母女平安。”李稚研尚未说话，里面张晓晗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见到薛洋之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双靥微红，低头不敢看对方。 “还叫王爷啊？是不是想想怎么改口？”陈潇潇在旁边起身拉着她笑道：“等忙完这件事，我让人去筹划，夫君对这种事有些木讷，你别放在心上。” “啊！”张晓晗脸色变得更红了，犹如要滴出血来，但是看了一眼薛洋，却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喜悦的神情。这些年张家也曾给她议过不少次亲，而且因为太医院在如今的南平王府地位尊崇，甚至于已经成了正式的机构，年纪轻轻执掌太医院，救死扶伤无数，更是得到所有人的敬重，前来议亲的青年子弟数不胜数。但是张晓晗却始终不曾点头，只是偶尔进入王府的时候，看着薛洋的样子神情闪烁，但是却始终不怎么敢和对方说话，以至于在后来被陈潇潇看出了端倪。 “是该改口了，我哪有那么木讷？”此时起身去看杨若兰的薛洋忽然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快走进前面的屋子里面，只留下眼前众女面面相觑，随即齐齐一笑。 “晓晗，这可是稀奇事啊，夫君居然反应过来了，看看，他待你就是不一样！”张沐雪在旁边跟着打趣道：“对我以前那可是曾今要拿刀呢！” “大师居然来了！”陈潇潇原本见到张沐雪说得可怜兮兮的，正要反击调侃对方，但是却见到严明等人簇拥着慧心禅师走了进来，后面自己的父亲居然也跟了上来，顿时和李稚研对视一眼，走到上前。 “几位王妃安好。”慧心禅师这些年一直在舒州等地奔走，很少来金陵，但是此时却忽然到来，而且朝着陈潇潇行礼之后笑道：“昨夜老衲在舒州见南天星辰微动，算来金陵必有喜事，所以就匆匆而来。” “大师国士无双，修为高深，如今王府喜得千金，确实是一件大喜事。”陈潇潇笑道：“先生请大师去正厅，我去请郡王爷。” “走吧！”严明等人朝着陈潇潇道喜之后快去王府正厅，而陈潇潇等人也随后进入里间，见到薛洋坐在杨若兰的床前，顿时笑道：“孩子呢？快报过来我们看看。” “潇潇你怎么也出来了？你自己还怀着身孕呢。”此时的杨若兰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的汗水沾湿了秀，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是看着众人前来，还是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别动。”陈潇潇在旁边笑道：“放心好了，这不是有晓晗在吗。”众人说话的时候，李稚研也将慧心禅师到来的事情告诉了薛洋，而此时稳婆也带着孩子走了上前。 “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吧！”陈潇潇笑道：“得取个好听点的名字，这可是王府以后的长女了。” “就叫南兮如何？”薛洋看了一眼杨若兰，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他和杨若兰算是战场上相遇，能彼此走到一起，算是上天赐下的缘分，而且这个名字对于杨若兰而言更显得有深意。 “以前总觉得夫君取名字不好听，但是现在想来，这名字还很不错嘛！”杨若兰的身世众人都知晓，所以陈潇潇笑道：“以后这可是我们的南兮郡主了。” “多谢夫君！”杨若兰念叨了几句之后，脸色一红，随即轻轻握住了薛洋的手，露出感怀的神情。薛洋的这个名字很显然是在纪念当年的往事，和自己的父亲，“兮”者，与“希”同音，她如何听不出来？ “夫君，这里交给我吧，你去前厅，大师还有先生他们还都在等着你呢。”众人跟着贺喜之后，李稚研上前低声道：“看大师远来，说不得还有事要说。” “也好，那你们好好照顾她，让潇潇别乱跑。”薛洋点了点头，朝着众人一笑，随即匆匆而去，倒是李稚研坐上前来笑道：“我让人在这里守这里，刚刚生产，你也是怪累的，要多多休息，别乱动。” 第五百二十四章 南天一柱 “大师远来，薛洋失礼了。”薛洋从后面匆匆赶到之后朝着慧心禅师笑道：“今日正好王府有喜事，稍时开喜宴，大师留下来一起欢庆如何？” “恭喜主公，喜得千金。”严明和袁袭起身朝着薛洋笑道：“主公一脉人丁单薄，如今总算是开枝散叶，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如今臣等都已经商议过了，就等主公点头，马上传檄天下，广而告之。” “这场面有些太大了吧？”两人的话下了薛洋一大跳，急忙摆手，但是旁边慧心禅师却出人意料的点头笑道：“老衲之见，觉得甚好，小郎君自从岳西起家，筚路蓝缕，如今江南一统，赴济苍生，真正的是南天一柱。昨夜老衲夜观天象，见南天群星闪烁，辉煌灿烂，其势头直冲紫薇星垣，这是大兴之兆。而近日郎君便添了子嗣，更有大王妃也有身孕，往后自当是冲天之势头，一往无前了。” “多谢大师夸奖。”薛洋点了点头，随即笑道：“索性那也来以权谋私一次，为我们的南兮郡主讨一点百姓的福气。” “主公的这个名字很应景嘛！”袁袭和李振在旁边微微一笑之后道：“如今南征也快要结束了，不知主公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 “等收复滇南和黔中等地之后，让抽调第四卫和第一卫北上归建，让第三卫暂时驻守西南，第二卫驻守岭南，帮助中书省稳定各道之后再行决定吧。”薛洋在旁边笑道：“诚如大师所言，如今我天策军也算得上是南天一柱了，只怕这个消息传开，整个天下都要为之哗然了。” “主公说的是，如今南境一统，天下虽大，但我南平王府已经握有一半，军政统一，内部百姓富庶，生机勃勃。最主要的是，主公如今才二十五岁，正是青春正茂，光凭这一点，只怕如今天下所有人都要日夜不得安宁了。”袁袭跟着笑道：“要我说，南境一统，这大唐江山的国祚就再也逃不出我等掌控了。” “那你还敢传檄天下！”薛洋瞪了一眼对方，不过随即笑道：“也正好借此机会给其他人一点压力，否则的话我等在南边尽力安抚百姓，稳定地方，他们却在北方打生打死，不顾苍生疾苦。” 金陵城中，因为杨若兰产子，随后轰动全城的时候，来自南平王府军政两部的最好命令也在随后迅紧急送往各地。一时之间整个南境各地都在哄传这件喜事，无数人奔走相告，让消息在短时间内迅传的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而十三司更是在随后使者频频出动，将这个消息直接送往北方各路诸侯手中，表面上是因为南平王府有了子嗣，所以打算在十月底举办满月宴，邀请天下各路诸侯前往金陵观礼。但是在如今天策军声势浩大，而且席卷南境，连钟传都选择放下武器投诚之后，这个昔日的天下第一诸侯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南天一柱，一举一动之间，整个大唐天下都要为之震动。 而这份小小的喜帖更是让所有藩镇如鲠在喉，在他们还在为了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斤斤计较的时候，对方悄无声息之间已经收复了整个江南，甚至于在一统南境之后，数十万虎狼之师若是全力往北的话，那么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够挡得住那刚刚从南境厮杀的战场上走下来的天策军的对手？ 可以说，凭借着这一份小小的喜帖，金陵城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让整个天下感受到了一股如山的压力，这个盘踞在所有诸侯头顶上的利剑，在历经一年的蛰伏之后，变得更加锋利，也更加逼人。 而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原各路诸侯，甚至于整个长江以北的所有藩镇一夜之间开始纷纷派遣使者相互走动，为了这一份喜帖，所有人心头都在思索一件事，如何应对这来自金陵的冲击。 “主公，我们是不是该派人去找李克用谈谈了？”敬翔从河中返回之后，就紧急找到朱全忠和谢瞳道：“这如今可不是一家独大的天下第一诸侯了，只怕下一步薛郡王就要改朝换代了。我们如果不联手的话，对于天策军而言，任何一家他们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扫平。” “和他联手？让他把在河中的兵马先撤了再说。”朱全忠摇头道：“那还不如去找杨行愍呢，至少我们现在是和他真正的唇亡齿寒。” “不是和李克用一家联手，而是要借此几乎，构筑一个同盟。”谢瞳扫了一眼敬翔，一句话也让对方不敢再说话了，而前者却随即继续道：“让敬初和李番出头吧，一个往南一个往东，商议好之后立即出，然后结伴南下。” “这是要公开和薛郡王作对啊？”谢瞳的话让朱全忠一阵苦笑，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在随后迅出动人手，朝着各地而去。 中原这边因为又谢瞳这双锐利的眼睛而提前开始行动的时候，金陵和南境的消息传到长安之后，却很显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快让整个朝堂都随之一片黯然。给长安的是南平王府的上表呈文，虽然表面上，薛洋是为了南兮讨个封号，毕竟他如今只是个郡王，但是给刚出生的女儿讨封号，这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下子让昭宗皇帝脸色黑的犹如锅底。 “这军师的法子就是刁钻，听说朝中廷议了两次，重臣没有一个有办法的，就连王妃看重的刘允章他们几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估计这一次有可能要给主公升官封爵吧！”阿六在旁边沉吟不语，半晌之后道：“让下面的暗线多多盯着朝堂的一举一动，安排人手看看李茂贞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我天策军一统南朝江山，西南兵锋已经开始窥视蜀中了，这李茂贞难道还没点动静吗？” 阿六此时尚且不知道的是，他所说的蜀中已经有人开始前往金陵了，而李茂贞那边也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采取了动作，只不过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南境的一个消息，整个天下所有诸侯都在筹思下一步的出路，以及如何应对的时候，金陵这边，南平王府上下却真的没把这件事当成大事，甚至于连严明和袁袭等人最近都时常出现在王府内宅，跟着薛洋一起逗弄南兮。 “你们两个这都一连好几天了，难不成最近中书省真没事要处置？”薛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无奈道：“天天来蹭饭，我告诉你们，今天可没门了，这个月的薪俸都要被你们给祸害光了，总不能让我一个王爷回去找沐雪要钱使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朝局动荡 “主公，十三司刚刚收到来自长安的线报，朝堂之上如今可是热闹的很啊。”向杰不知何时摸了进来，朝着薛洋笑道：“主公一份喜帖让唐皇坐立不安，连续几日召集众臣廷议，只怕要对主公进行处置了。” “处置？”袁袭在旁边筷子笑道：“大概是氏叔琮那些人的意思吧？” “还有李茂贞，他直接上书唐皇，说是我天策军破坏南境安宁，建议唐皇召集天下诸侯共同出兵南境，扫平金陵。”向杰是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笑道：“不过他自己好像近期在关中也有大动作，应该是要对其他藩镇动手。” “随他。”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笑道：“这个李茂贞应该是想把朝廷最后的神策军给调出去，从而拿下长安，从而掌控中枢。此人的谋划倒是不错，而且他自己也和神策军纠缠不清，说不得还真能从神策军中挖出几名将领临阵投诚。” “主公的意思是帮唐皇一把？”袁袭听出了薛洋话中的意思，摇头道：“只怕就算是十三司出手，也难以阻拦李茂贞的想法，我看还不如让朱全忠去想办法。反正关中那地方，又不是李茂贞一人在打主意。如今王重荣被宣武军和晋军两面夹击，时刻处于覆灭之边缘，让他们出手，说不得比神策军要有效果。” “也好。”袁袭的话让薛洋点头之后，向杰随即开始布置，让暗卫立即传出消息到汴梁和太原府，散布李茂贞对长安的心思，开始策动中原和并州势力往西今日关中。 不过此时，在长安朝堂之上，因为氏叔琮和李茂贞两人的目标一致，所以两人是难得联手，继续推动朝堂动议，打算利用唐皇的名义压迫金陵。氏叔琮更是历数金陵掌控南境半壁河山之后带来的强大威慑，试图让朝中所有朝臣看到这股来自南边的威压。 一连数日的廷议让昭宗皇帝也是颇感无奈，金陵在朝中的根基虽浅，无有什么中枢朝臣为其说话，但是薛洋也没有过多的将精力放在长安，天策军也基本上都是自行其是，所以虽然众臣大多数都达成了一致意见，但是等到拿出具体办法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能让他心安的方略。 针对这种情形，得到向杰命令的阿六当即秘密派人把李茂贞要对关中其他藩镇动手的消息散布到朝堂之上，一下子让昭宗皇帝的心思更乱了，以至于原本应该商议对付南平王府的廷议在随后开始风向逐渐转变，逐渐绕到了关中等地上面。 毕竟对于如今的长安和唐皇而言，金陵远在千里之外，而关中的稳定却事关长安的安危，他是再也不愿意像僖宗皇帝那样，数度放弃都城长安，前往兴元府避难了。而且此时在剪除了杨复恭等宦官之后，他身边也没有了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强大靠山。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昭宗皇帝自己心思不定，加上李茂贞的想法被挑明之后，让氏叔琮等人更是感受到了对方想要掌控中枢的野心，所以也跳出来反对，并且表示唐皇应该下诏，让李茂贞领兵挂帅出征江东。 这么明显的想法自然得不到众人的支持，但是氏叔琮的本意也只是拖住李茂贞，从而给远在汴梁的朱全忠争取时间。只不过这种朝局动荡之下，另外一拨朝臣以刘允章、徐彦若等人为，却在此时感到十分无奈，无法掌控各地诸侯兼并也就算了，如今朝廷内部也是一日三变，导致了他们虽然竭尽所能想要重整朝纲，但是却每每都被各方牵制，结果，朝廷内部尚且波乱纷纷，如何有心力去平定外部？ 当初昭宗皇帝刚刚继位之时，众人见到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扫前朝之弊政，大刀阔斧迅产出杨复恭为的神策军集团，并且分离出王建南下西川，清除田令孜的后手，确实让他们看到了大唐再一次中兴的希望。可是如今这种场景，金陵已经逐步完成了南境的统一，剩下的南诏和滇南等地偏远，而且此前也不在大唐正式版图之内。等于整个江南已经被金陵掌控在手，大唐的半壁江山被一人掌控，一旦天策军挥军北上，那大唐的天下势必会被其迅鲸吞。这对于刘允章等人而言，无异于在抢夺大唐国祚。 此时最好的方略就是挑动各路诸侯，以唇亡齿寒为名，让他们和天策军厮杀，从而相互消耗，而朝廷应该趁此机会，逐步平定关中，积攒实力。等到南北大战，相互吞并，两败俱伤之时，在逐步收复天下失地，从而一点一点将这些诸侯手中的土地子民掌控到朝廷手中。 可眼下几人却连朝堂内部都无法平定，甚至于无法形成合力的情况下，昭宗皇帝也明显缺乏乾坤独断的的魄力，以至于朝令夕改，此前要对金陵动手，转而又开始筹谋应对李茂贞。 “刘兄，如今我等该怎么办？那氏叔琮背后是宣武军，东平郡王和李茂贞虽然敌对，但是与我长安而言，确实一丘之貉，难以托付。”徐彦若下朝之后，拉着刘允章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见到旁边无人，顿时道：“廷议如此不决，只会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朝廷得罪了南平郡王之后，难不成还要在和李茂贞闹翻吗？金陵那边还好说，毕竟鞭长莫及，但是李茂贞可是近在咫尺啊！一旦他手下兵马西进，朝廷如何应对？” “乱世兵权最重要，可是啊，陛下看不到这一点。”刘允章叹息道：“权谋纵横，只能收一时之效，而无法长久。可如今朝廷掌控的神策军是什么货色你我都清楚，这等兵马除了祸害百姓如何能和各地藩镇大军交手？” “要不？我等说服唐皇，改变方略，安抚金陵，然后让氏叔琮出手，去调动中原之力和天策军南北对峙？”崔邵玮冷不防的从后面走了过来道：“如此一来不论谁胜谁负，总好过朝廷亲自出手，将事情闹得一不可收拾为好。” “这？”崔邵玮的话让刘允章还在沉吟，但是徐彦若却很显然听进去了，转而道：“走吧，趁着氏叔琮离开，我们回去找唐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心思各异 “主公，王建的使者到金陵了，正在王府外面候着呢。”原本薛洋还在逗弄自己的女儿，一听这话，顿时眉头一皱，随即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快去吧，这个王建当初在我离开长安的时候，还特意出来相送，虽说打的是成儿的主意，但是此时能第一个抵达金陵，只怕有话要跟夫君说。”李稚研从对方怀里接过南兮，随即笑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也好，看看这位西川之主在打什么主意。”薛洋微微一笑，吩咐侍女服侍杨若兰回去歇着之后，拉着李稚研起身来到前面的小花厅。而此时陈南岳也将王建的使者带了进来。 “你是王相公的弟弟？王淑？”薛洋看着对方点了点头，招呼其坐下之后笑道：“王相公让你前来金陵是有何要事吗？” “启禀郡王爷，家兄让下官来金陵，是来给王爷贺喜的，恭喜王爷喜得千金。”王淑急忙起身，同时掏出一份礼单递了上去，低头道：“西川刚刚经历战乱，民生凋敝，所以礼物有些寒酸，不上台面，请郡王爷莫要嫌弃，此乃是家兄和西川百姓之一番心意。” “这琉璃珠不是前朝皇宫内的宝物吗？你们是怎么得到的？”这份礼单薛洋倒是没看出什么门道，但是李稚研却在一旁诧异道：“上面多数都是皇室库藏？” “王妃不愧是皇室郡主，眼光独到。”王淑拱手道：“确实多为皇室库藏珍宝，只不过如今却流落西川，更有甚者，不少散逸民间不知所踪。这些都是家兄自兴元府缴获杨守亮和西川陈敬瑄家中所有，有部分还是田令孜留下的库藏！” “为何不上交长安，交给唐皇呢？”李稚研见到薛洋在旁边若有所思，顿时朝着王淑问道：“王相公将宫中库藏珍宝送到金陵，交给我夫君，若是被唐皇知晓，此乃是大过。不知王相公到底何意啊？应该不是为家儿贺喜来的吧？” “王妃恕罪，下官没说清楚。”王淑急忙苦笑道：“郡王爷，王妃容禀，家兄收复西川，将杨守亮赶出蜀中之后，原本打算将这些东西都打包送回长安，毕竟王妃所言，家兄也都知晓。而且家兄对于珍宝一道所知寥寥无几，也欣赏不来。但是我等刚刚准备从成都将这些东西送回长安，车队才过兴元府就被李茂贞给堵了回来，第一批珍宝古玩被其全部抢走。而且反过来还威胁家兄，说是让家兄将剩下的东西要全部交给他！家兄气不过，所以就和对方打了一仗，结果蜀中至长安之路全数被其切断，而家兄派往长安的信使也被朝廷挡了回来，说是乱世之中，唐皇关心的天下大势，于这等珍玩不甚有兴趣，让家兄以后别送了。” “呵呵，唐皇这心思还真是奇怪！”薛洋在旁边哑然失笑，不过倒也听明白了王淑一番话中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所以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们就打算送往金陵？” “如今这天下，除了长安，也就金陵郡王爷和郡主成婚，也是李唐皇族一脉，所以这些东西送往金陵也是物归原主。”王淑见到薛洋开口，当即道：“请郡王爷放心，此事家兄自会上报唐皇，若有见责，我西川愿一力承担，不给郡王爷添麻烦。”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虽说这是皇室珍宝，你们算是借花献佛了，但是我想王相公临行之前还有话跟你说吧？”薛洋看了看王淑的表情，将礼单交给李稚研之后似笑非笑道：“王相公也算是好大手笔了，接收了湖南和江西两地那么多世家残余人手，整合归一之后只怕不日东川也要被你们拿下了，如此一来蜀中除了被李茂贞占据的汉中一地之外，他这个蜀主算是名副其实了。” “郡王爷您说笑了。”王淑见到对方开口，一下子点到了关键的地方，当即跪伏于地道：“家兄自知收了那些人开罪了郡王爷，所以今日前来贺喜，实则也是来请罪。希望郡王爷看在如今西川历经大战，人口凋敝，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的份上，给这些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当是罚他们去做苦役去了。只要郡王爷能饶了他们，家兄言道，往后西川必定听从郡王爷号令。” “呵呵，手笔不小，气魄也很大。”薛洋见到王淑虽然低眉浅，但是一字一句却说得有礼有节，顿时和李稚研对视一眼之后笑道：“你先回驿馆住下吧，等到原地满月宴之后再说。” 打走了王淑，薛洋朝着门口的陈南岳使了个眼色，转而坐在原地沉吟不语，旁边李稚研则开口道：“夫君，真打算绕过王建吗？他可是明目张胆的收容我王府敌人，所依仗着不过是西川的险固，易守难攻而已。” “这个王建，也有在试探下一步我军动向的意思。”薛洋将对方揽在怀里，柔声道：“此人比起其他诸侯，心思更为深沉，若不是起步比别人晚，只怕绝对不会比朱全忠等人差多少，甚至于单独算起来，他以一人之力撑起一路诸侯藩镇，比起朱全忠还要强上几分。” “那夫君打算如何行事？”李稚研在旁边靠着对方，想了想之后点头笑道：“难不成因为他送过来这些宝贝，就放过他一次？” “他占据的西川倒不是什么好地方，易守难攻不假，但是进出不易才是真。我们进去困难，他出川也困难。”薛洋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所以历代割据西川者，除了汉高祖之外，从未有过能成大事之人。内外交通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当年连武侯尚且无可奈何的事情，王建就算是再聪明也无济于事。这也是刚刚他为何说和李茂贞打了一仗之后就没有下文的原因所在。乱世之中，他者等人确实看不上这些珍宝古玩，若是送回长安，博得唐皇高兴，比自己留着要更有意义，然则却无法让车队北上，其难度可想而知。” “现夫君谋算人心，纵横部署，果然是天纵之才。”李稚研见到对方一字一句迅将王建如今的处境说的明明白白，顿时在对方额头上蜻蜓点水，轻轻掠过之后笑道：“还是夫君厉害。” “夫君，你看若兰都生了，潇潇如今也有身孕，就我和沐雪，还毫无动静，夫君，你要不要多多怜惜我们一二？”李稚研靠在对方胸前，忽然轻声自语，一瞬间让薛洋心头一动，双目之中也多了一道柔情。 第五百五十六章 金陵风云（上） “我听说唐皇的圣旨诏书都今早送到王府了，要册封郡王爷的小千金为县主呢。”金陵城中在一大早看到入城的御史郎官之后纷纷议论，而随后从王府内传出来的消息更是让所有百姓喜笑颜开。杨若兰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是于金陵城乃至于整个南境百姓而言，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所以伴随着满月宴的到来，不仅仅王府内喜气洋洋，甚至于连民间都开始跟着欢呼雀跃起来。金陵城内，无数的店铺酒楼作坊纷纷披红挂彩，硬是在这初冬时节将城中装点的美轮美奂，所有百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于这位小县主的祝福。 “主公，这唐皇怎么突然改性子了？出手这么大方，而且还一下子封了个县主，这都快和主公的郡王爵位相差不远了。”南平王府内，严明接过诏书看了一眼之后摇头道：“是否是长安那边出了变故？” “出了变故倒不至于，但是我看应该是唐皇想集中精力对付李茂贞，所以要稳住金陵。”袁袭在旁边摇头笑道：“不过不管如何，与我等而言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主公，外面各路藩镇的时节都到齐了，我和严先生先过去应付一下，主公稍后和王妃出来，正好看看这些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两人走了没多久，李稚研和杨若兰就抱着南兮走了出来，见到他在原地沉吟不语顿时笑道：“还有事没想明白吗？潇潇身子不便挪动，沐雪就陪着她在内宅不出来走动了。” “走吧！”薛洋微微一笑，看着满脸幸福的杨若兰起身带着二女走到了前厅。此时外面确实是各路时节云集，在如今南境一统，天策军名头气势更胜从前的形势下，不论是远近，各路诸侯对于金陵的态度也比以前更为关注，甚至于这一次来金陵的全都是各路藩镇的心腹人手，其意图就是想从这个满月宴会上探听出天策军下一步的动向。 不过让薛洋奇怪的是，这一次宣武军的使者李番却和河东到来的周德威在一旁窃窃私语，甚至于连戴友伦都跟着凑了上去，看起来在自己横扫南境之后，中原新一轮的变局也即将开始了。 “诸位能来参加南兮的满月宴会，是本王的福气，也是南兮县主的福气。薛洋在此多谢诸位了。”薛洋的到来让所有人瞬间转头，朝着这位端坐上的天下第一诸侯行礼，不论这些人背后主子的心思如何，天策军强大的实力已经确保了南平王府在如今取得了越所有单个诸侯的实力，也让他们必须在礼节上做足了文章，唯恐在此时被先盯上。 “王爷说笑了，小县主刚刚诞辰满月，便得到唐皇册封，这不仅是郡王之喜，那也是天下之喜啊。我等今日前来出使金陵，也算是沾了郡王爷和小郡主的福气。”李番先开口，一句话让旁边所有人点头不止，也让随之所有人都同声道贺，甚至于不少人纷纷上前拿出了礼单之外的贺仪，算是单独给这个刚刚来到世间的小女孩的祝福。 “诸位请坐，南平王府虽然简陋，但是招待诸位，薛洋自当尽心尽力，以表我夫妇之谢意。”薛洋朝着杨若兰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和李稚研起身告辞。这等王府的满月宴，除了晚宴时自己人在一起之外，中午只怕他们前厅还有很多事要谈。而两人的离开也让所有人意识到，机会正好来了。否则的话，一来李稚研等女眷在场，不好问，坏了眼前的这种气氛，驳了薛洋的面子，二来南兮在侧，众人也不敢大声喧哗。 “诸位入座吧，我家主公因繁就简，也不喜铺张奢靡，所以诸位请见谅。”严明和袁袭等南平王府高层开始纷纷招呼身边的使团成员就坐，吩咐宴会开始，则一瞬间不间断的丝竹管弦之声绕梁而起，甚至于一队队歌舞也随之上前，来自南境的珍馐美味更是流水般被送到了各人的案席之上。 只不过所有人都是带着任务而来，对于这等宴饮之事实在是不感兴趣，所以好多人都是暗中焦急不已，纷纷和身边之人交头接耳，试图提前沟通，然后等待宴会结束。 “看起来诸位是有话要说啊。”薛洋朝着所有人敬完酒之后起身笑道：“如今大唐各地纷争不断，道路阻塞，往来困顿，今日诸位能在本王这里齐聚一堂，也确实应该各自好生叙叙旧。也罢，撤掉歌舞管弦，诸位尽情畅饮吧，不必拘泥。” “多谢郡王爷体谅。”让袁袭等人诧异的是，王重荣的手下张建忠居然先开口了，而且几乎是紧随薛洋的话而来，起身行礼之后道：“郡王爷如今执掌南境，举世瞩目，前前后后出动大军为国为民征战良多，如今却只是郡王之位，确实不公。下官甚为郡王爷感到叹息，我家主公临行之前已经上书唐皇，以平定南境之功劳，足以让郡王爷更进一步，得到更高的爵位册封才是。如此也给天下诸人开了个好头。” “张建忠，唐皇天使尚未开口，你一个藩镇属臣在这里大肆喧哗，意欲何为啊？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以为郡王爷居功自傲，接着给小县主办满月宴之名，挟天下诸侯威逼唐皇，讨要封赏啊？”张建忠的话让薛洋都愣住了，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如今河中被李克用和朱全忠分路围攻，河中府更是岌岌可危，若不是南边宣武军暂时困在华州，只怕河中之地早就被这两路诸侯会师了。此时他挑开这件事无疑是转移视线，好利用加官进爵的名义，一来逼迫长安朝堂，二来也是给中原更大的压力，好借此机会渡过难关。只不过这一番借力过于明显，以至于他刚刚开口，李番就直接起身怒斥。 “御史中丞，您是唐皇天使，这等人你难道不出言驳斥吗？他们可都在打着您的主意啊？”王淑身边便是此次代表唐皇出使金陵的御史中丞王抟，所以此时他是直接在旁边目光灼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金陵风云（中） “郡王爷顾盼生仪，含笑不语，此时他都没有辩驳，我需要说什么？”王抟确实有仙风道骨，说话之间，三缕长须不断抖动，看了一眼王淑似笑非笑道：“王相公刚刚平定西川，为何阁下出使金陵竟是比其他人还要早到许多时日啊？” “前次得罪郡王爷不少，所以家兄让下官来金陵，特来赔礼道歉的。”王淑眼珠子一转，低声笑道：“幸好郡王爷大度，宽大为怀，倒也没有和下官计较多少，所以就索性在金陵多呆些时日，正好跟南平王府贤达讨教几招治国之策，好回去给家兄参谋一二。” “哦，难怪刚刚王长史出手不凡，那颗南珠只怕在长安帝宫之内都难见到，没想到却被长史当成了小礼物送给了县主。刚刚我看两位王妃的脸色可是好得很啊！”王抟扫了一眼王淑，似乎意有所指道：“只不过，去岁至今，西川岁入不进长安，王相公是打算也学着郡王爷吗？” “御史中丞说笑了，家兄焉能和郡王爷相比？只不过，那李茂贞阻断入京通道，烧毁栈桥，西川已经很久没办法进入关中了。”王淑苦笑一声之后，忽然道：“唐皇若是还想让西川岁入进京，就该早想办法将李茂贞调开才对啊！” 王淑的话让王抟一愣，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说话，周德威已经在对面看着他低头只顾着和王淑窃窃私语，对于李番刚刚一番话丝毫不管不顾，顿时开口道：“御史中丞，这张建忠挑拨朝廷和南平王府的关系，您身为天使难道不该管一管吗？也免得这等人在金陵冲了郡王爷的脸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您这位唐皇天使？” “周将军这是在说本官渎职了是吗？”周德威的话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牵扯到王抟的身上，甚至于连袁袭和李振都跟着对视一眼之后，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位天使。 只不过此时王抟却跟着拱手笑道：“这里是金陵，不是帝都长安。诸位争来争去，难道是把主人给忘了吗？以本官之见，诸位之争执可以放一放了。往日里你们便不断上书唐皇，在朝堂之上打笔墨官司，如今来到金陵为小县主贺喜，又在金陵郡王爷面前打嘴仗。难不成是觉得唐皇处事不公，所以打算来找郡王爷申诉不成？” “御史中丞这话何意？”王抟这番话说得是所有人脸色一变，甚至于瞬间若有所思。能够出使的人选都是心思机巧，反应极快之人，自然能听出王抟这番话的话外之音。这已经是以天使之尊来暗示自己这些人了。 “这个老神仙倒是有些意思。”薛洋坐在上见到袁袭和李振看向自己，哑然失笑之余转而朝着两人点头。 “御史中丞一句话倒是让我家主公置身于火炉之上了，这是何意啊？”李振看着对方笑道：“莫非你这位御史中丞也想效仿昔日的尚书仆射氏叔琮不成？” “兴绪这话好没道理！”李振的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让人猜不到金陵这边的用意何在，但是王抟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摇头继续道：“尚书仆射上次大闹金陵，回帝都之后唐皇已经斥责过他，中枢朝阁也曾给金陵过诏示，说明过此事。兴绪此次旧事重提，莫非是和尚书仆射有仇不成？” “是有仇啊！”此时他们两人说话，其他人顿时瞬间息了声音，在见到南平王府各大重臣甚至于薛洋本人都没说话之后，都明白李振与其是自己说话，那还不如是代表薛洋出声，对于刚才一事进行驳斥。 只不过李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所有人面面相觑，甚至于李番更是看了一眼端坐上，似乎浑然不在意的薛洋，心头莫名的闪过一丝寒意。 “这等佞臣，唯恐天下不乱，为了一己之私，离间金陵和帝都的关系，甚至于还敢对王妃郡主指手画脚，干扰皇家之事，质疑先皇旨意，早就该拉出午门枭示众。可他如今在朝堂之上却依旧权势熏天，甚至于更进一步，不知御史中丞，你们这帮台院之人怎么不谈弹劾这等佞臣呢？帮助唐皇执掌朝纲，莫要被小人蒙骗，莫要被背后有私心之人利用，更不要被有些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从而让奸臣得逞，让有些人得偿所愿，借着氏叔琮的手遥控朝堂，挟持唐皇，从而再来一次大乱。”李振丝毫不顾众人的表情，直接朝着王抟声色俱厉，甚至于到最后就差直接点名了，直接说的王抟是面红耳赤，竟是瞬间目瞪口呆。 “薛郡王，李军师，莫要生气，今日御史中丞也不是这个意思。”王淑在旁边见到其他人不开口，唯独李番在里面眼睛寒芒不断闪烁，急忙打圆场。他刚刚和王抟正说着李茂贞的事情，此时可不能将这刚上来的热乎劲给磨灭了。 “御史中丞的意思我家主公心知肚明，但是只怕这席间还有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袁袭在旁边轻轻点头之后笑道：“只不过御史中丞今日来金陵确实让有些人觉得昔日之事可以上演了。” “袁军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等今日前来不是诚心贺喜来的？”李番被两人一番话说得有些忍不住，但是一开口之后却瞬间后悔。他本是常年处置东平王府这类事宜之人，只不过上一次因为郑璠的动作过于明显，以至于很多人都记得那件事，所以在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之后，不得不开口，但是却一开口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郡王爷，下官以为，两位军师为难御史中丞确实有些欠妥，毕竟天使之臣，我等身为下属不该苛责。而且王相公为人处事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堪为世人表率。就请郡王爷饶过他这一回吧。”戴友伦见到李番说了这句话顿时觉得要遭，所以急忙起身转移视线。他倒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和想法，反正如今杨行愍占据山东之后，和朱全忠的关系人尽皆知。 但是对方的这一番话却让袁袭摇头道：“戴老二你这鬼头鬼脑的家伙，跟着你兄长好的不学，偏偏学那些机巧之言，我本打算稍后请你叙叙旧，看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军师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哪敢胡乱多言？”戴友伦暗中推了一把李番，转而朝着袁袭拱手之后坐了下来，不再开口。 第五百五十八章 金陵风云（下） “郡王爷息怒，下官也只是无心之失。”李番朝着薛洋拱手之后道：“我家王爷对于郡王爷也是惺惺相惜，此次听说郡王爷得女，甚为王爷高兴，所以李番嘴拙，若是说错了话，请王爷恕罪，莫要怪罪。”李番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是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却不断的打量着薛洋的脸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多谢东平王的好意，本王明白。”薛洋笑道：“诸位在此间聚集，也是人生难得之幸事，毕竟大家平日里散居各处，寻常使节也难得相聚，所以不妨随本王举杯，借着南兮的福气，大家暂时放下争执，随我同饮一杯，为了今日的缘分如何？” 薛洋的话基本上等于是在和稀泥，甚至于根本没理会此前所有人开口闭口之间挖下的坑，等于一下子将所有人的话全都跳了过去，如此一来也等于众人说了半天，除了李振和袁袭开口似乎是若有所指之外，所有的话都白说了。 “郡王爷对如今天下局势有什么看法？”周德威和李番对视一眼之后，忽然开口问道：“如今南境一统，我大唐少了南边的祸患，江南繁华富庶之地一旦没了战乱掣肘，势必会更加朝气蓬勃，往后上交中枢的钱粮也会水涨船高，江南之便利必然让唐皇有足够之财力逐步减少动荡，此乃是天大的功劳。不知——” “周将军一个行伍之人如何也会说这些场面话了？”周德威的话让王抟豁然点头，但是却直接被薛洋打断，朝着对方笑道：“晋王爷让你出使金陵，难不成也是看上了金陵的繁华不成？” “这！”周德威今日前来倒不是想说什么的，而是想听什么，他素来在河东有智名，对于口才虽然不擅长，但是却是真正明白此间风云变幻之人。今日不论众人此前是什么态度，但是有一个目的是明确的，就是设法打探到天策军下一步到底是什么动向。虽说南征主力兵马尚且都在各地尚未归建，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未雨绸缪已经是势在必行，一旦等到天策军真的把主力兵马北调，那就为时已晚。只不过今天不论是薛洋自己还是天策军的两个席军师，全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于和在场之人打嘴仗不亦乐乎，却丝毫不提自家之事，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其实河东也不差，并州自本朝开国之时算起，便是我大唐的龙兴之地，李唐皇族也是并州出身，只要晋王爷多加整顿，恢复民生，足以媲美江南。”李振见到周德威似乎还想说什么，转而笑道：“若是晋王爷喜欢江南，我南平王府便在江南送他一套别院，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军师此言何意？”周德威脸色一变，当即起身问道，李振这话似乎在说什么，在江南给李克用置办别院，只怕有心之人都会猜测其中的意思，但是薛洋却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的疑惑，反倒是接过话茬笑道：“昔日本王便和晋王爷相谈甚欢，彼此性情也很相投，送他一套别院而已，不过花费些银钱，不值当什么。周将军何故如此大惊小怪？难不成周将军也想来一套不成？” 薛洋和李振两人的话连起来的话倒是没什么，但是一个意思却分开两人说，一下子让周德威陷入沉思之中，甚至于在场的其他人也随之开始暗自思量其中的含义。在江南给李克用置办别院，那是在河东志在必得了，只不过对方直接点出并州对于朝廷乃至于皇族的重要性，却到底是什么意思？ “郡王爷只是单单想给晋王爷送份大礼而已，诸位还在想什么？若是晋王爷有意，那我徐州的燕子楼，我家主公也可以送给晋王爷。不过是一座行宫别院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此间心思最单一的估计就只有毕师铎的使者梁英了，来之前就得到过毕师铎的吩咐，所以此时开口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是却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心气瞬间下降了一大截。这种搅场子的事情也只有毕师铎的人能够做得出来，后者原本拿下沂州之后还有些其他的想法，但是伴随着南境一统之后，他是彻底死了心，开始全心全意跟着天策军当附庸。所以来到金陵城的时候，他甚至于有种到家的感觉，浑然轻松自在。 毕师铎是什么人在场众人都清楚，除开和高骈此前的过节之外，大部分时候徐州的势力基本上都算是金陵的附庸，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梁英开口，却一下子让李番和杨行愍开始紧张起来，徐州的地位突出，而且如今毕师铎北面和杨行愍争夺山东，西面则和朱全忠对视，一家对抗两家却隐隐然不落下风。甚至于在宣武军全力西进之后，还大的有声有色。 这无疑是给了李番一个强烈的信号，甚至于在他的猜测之中，天策军就算是没有将主力北调，靠着毕师铎手下兵马，也足以和中原争锋，这一下无疑让他瞬间变了脸色。这等于靠着自己一个附庸势力就足以和中原任何一路诸侯周旋，甚至于还能力抗两家藩镇的联手进攻。 而那一瞬间，周德威和戴友伦也同时抬头看着坐在一边旁若无人吃吃喝喝不停的梁英，心思一变再变，以至于随后众人说了什么，他们甚至于都没在意。 不过也就在此时，李振和袁袭却悄然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齐齐一笑，转而看着坐在上的薛洋，点了点头。 宴会到了这里，所有人的心思也全然不在这里了，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在算计要不要等结束之后先行派人返回，将今日得到的消息上报，以便于己方早作准备。 而由此，这场热热闹闹，但是却心思各异的宴会成了日后中原变局的开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暗自思量今后的出路。不过正因为如此，金陵城的这场风云变化也开始伴随着这些人迅席卷天下，彻底搅乱了各大藩镇此前的部署。 第五百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 “主公，这些使团人手都已经离开了，不过戴友伦却和周德威还有李番等人结伴而归。”向杰将消息送过来之后，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都没有在意，金陵城的这场满月宴虽然到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却已经探听到了足够的消息，有这一点对于南平王府下一步的举措就已经有了指引的方向。 不过金陵这边越的稳坐钓鱼台的时候，中原和关中等地却伴随着李番等人的回归开始了剧烈变化，各大藩镇之间不约而同的开始对于南边的这股庞大的势力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甚至于在此前朱全忠的建议之上，各方迅秘密派遣人手前往汴梁，达成秘密协议。就连朱全忠和李克用这一对死对头，在周德威返回汴州之后不久，迅再来汴梁。 “主公，周德威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此人虽说是我宣武军大仇，然则见识却极为不凡，李克用让其过来汴梁，想来也是下定了决心，如今我等也必须该准备了。”袁敬初此前就去过并州，所以在此时当即道：“如今我军占据了蔡州等地，和南平王府已经是近邻，若是天策军北上，我军则是当其冲，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和李克用必须尽快解决纠葛。” “敬初所言甚是。虽说如今南境还有滇中和黔中等地尚未平定，战事未曾停歇，但是那都是边角之争。南平郡王手握南朝江山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多少疑义。此时我等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其一结盟，和李克用结盟，瓜分河中！”敬翔手指西面到：“唯有把这件事尽快敲定，灭了王重荣，我们才能打通一条直通关中之道路。” 这件事袁敬初已经在做了，而且伴随着周德威南下汴梁，实际上李克用也已经同意，双方已河中府为界限，北面归河东所有，包括夏州、等党项族盘踞的地盘统统交给李克用。而宣武军则占据河东南面和华州等地盘。如此一来也算是靠着两家合谋，将整个河中等地尽数划分。 “那其二呢？”郑璠见到朱全忠点头不语，顿时朝着敬翔问道：“军师所言的其二莫非是和杨行愍结盟？” “和他结什么盟？”敬翔哂笑一声之后直接摇头道：“山东历来富庶，又无有战乱，此时整该是我们拿下山东的时候，只有有了山东之地，我宣武军才能摆脱掣肘，全力和天策军争雄，否则靠如今这数州难以抵挡南平郡王的雷霆一击。” 敬翔的主意果不其然是在杨行愍的主意，对方如今拿下兖州之后，靠着两州之力，汇合了沂州林远图的部分势力之后，已经从北部拿下了沂州大半地域，这段时日更是不间断分兵东南两个方向，若是给他时间，敬翔谋划的策略就要在对方身上起到效果了。 “军师所言不妥，如今杨行愍和毕师铎在沂州交战，那毕师铎是个什么人诸位难道不清楚吗？那就是南平王府豢养的一头饿狼，你帮他？”郑璠近乎于叱问道：“军师是打算将他养肥了，到时候反咬我们一口吗？” “子明，你想好了吗？”郑璠的话让敬翔脸色闪过一丝怒气，转而根本不去理会对方，直接看着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谢瞳问道，对方对于这种大局谋划才是最擅长的。 “引入河东势力进入幽燕！”谢瞳在旁边道：“我们东进取山东，如此才能确保李克用不会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至于徐州方向，等从周回来之后，让他设法去颍州！” “这比我还冒险！不过倒也不错，若是成功，则必然可以彻底扭转局势。”敬翔笑道：“幽燕之地本来就是河东的附庸，李克用只要来了，那些地头蛇难道还不会心生怨愤吗？他坐不稳的，如此一来反而是对河东的致命一击。而我军放开北面掣肘必然能在山东打败杨行愍，将其赶出去，成为丧家之犬。” “杨行愍根基已失，此次南下路过庐州，微臣也曾派人秘密去询问过当地百姓，庐州对于金陵的治理并无多大仇怨，反倒是对于杨行愍的反响不是太好。”对于军政大事，李番插不上嘴，此时听到敬翔说起杨行愍，就将自己在庐州的所行一一道出。 “哈哈，长史有心了，这可是个好消息。”敬翔笑道：“庐州本是杨行愍根基，尚且如此，那可想而知如今郓州和兖州境内民心如何了。我们取郓州也就有了足够的把握。” “那也好，李番，敬初，周德威那边就交给你们了，尽快把河中之事处置完毕。”朱全忠见到谢瞳和敬翔对于河中一事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当即不再迟疑，让袁敬初和李番负责和周德威交涉，两家在汴梁迅达成协议。 如此一来，河中困守的王重荣没有等来天下局势大变，也没有等到李克用和朱全忠两家火并，反倒是在随后宣武军主动上前协助李克用拿下了河中府，至此，河中方向持续了数月之久的战事全部宣告结束，双方靠着战前划分的地盘分兵进驻。 而也正因为如此，关中和中原的联络通道在此时才全部恢复。得到消息的唐皇急急忙忙给交战双方下诏，要求李克用将王重荣送往长安，但是却直接被前线领兵的李嗣源拒绝，后者在随后更是和唐皇信使生争执，一怒之下将其全部斩杀在河中府。 这个消息虽然在后来被李克用得知之后训斥了对方一顿，但是却直接没了下文。和朱全忠一样，摆脱了和宣武军的纷争之后，在南线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李克用的心思也被周德威返回之后带来的消息吸引到东面。 “既然不能趁火打劫，去抢占山东，那就必须要彻底拿下幽燕之地了。”李克用独目之中散着一股逼人的寒芒，转而道：“这附庸如何比得上直接占领？传令下去，让大太保领兵去——” “王爷，不如让十三太保过去吧，正好也让他将功折罪。”周德威在旁边看了一眼，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当即低声道：“如今在忻州，十三太保闭门思过，已经改了不少了，不如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那好吧，让去为副将，一同领兵前往吧。”李克用微一沉吟之后出人意料的点头倒是让旁边的李存信眉头一皱，但是随即悄然松开，只不过那眼神之中的一丝寒芒却还是暴露出来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第五百六十章 不动如山 “主公，河东提前出手了，大军开始从太原府等地调动，以李嗣源和李存孝为，克日兵幽燕之地。”汴梁城内，朱全忠接到郑璠的这份线报之后当即朝着敬翔笑道：“子振，机会来了，李克用提前出手，势必会牵扯住所有人的视线，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 “南北同时进行！”敬翔在地图上寻摸了一会，才抬头道：“从周的大军如今到何处了？” 对于敬翔这种近乎于心无旁骛，甚至于对朱全忠都没有丝毫的敬意，郑璠忍不住冷哼一声，倒是朱全忠看了对方一眼，转而主动在旁边指着地图道：“别着急，从周马上就要返回东都了，按照时日推算，应该误不了大事。” “主公，只怕这一次还要劳驾你坐镇东线了。”敬翔点了点头道：“南边交给从周当无问题，便是天策军前来干涉，以他的本事足以应对。但是东线必须主公亲自坐镇，和杨行愍抢夺郓州，抢下郓州之后，则我军势必可以趁势出兖州，抢夺杨行愍此番成果而据为己有，从而快壮大自己。” “可以，让子明坐镇汴梁老家，节制各州郡，你我出征在外，军师以为如何？”朱全忠点头不止，宣武军中除了葛从周能够独当一面，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统兵大将，而在敬翔和谢瞳的谋划当中，南线与其是攻伐颍州，还不如是试探天策军和毕师铎真正的关系，看看对方会不会为了毕师铎而提前出兵。而北线则真正事关宣武军成败，所以让葛从周去南线之后，北线就只有朱全忠亲自出手坐镇指挥了。 伴随着朱全忠的点头，宣武军自河东晋军之后，也飞开始了动作，甚至于在葛从周刚刚抵达蔡州没两日，汴州地界，朱全忠就匆匆交代了留守的谢瞳和袁敬初几人之后，带着大军开始快开拔，往东而去。 而几乎在随后不久，伴随着中原两路诸侯不约而同的加紧了步骤，开始往东进攻之后，关中方向，李茂贞出兵打败王行瑜，占领邠州，敲开了通往长安的门户，在关中声势大振。 这一举动直接吓得长安朝堂再次震荡不休，朝臣各自议论纷纷，一日三变，处在愤怒之中的昭宗皇帝更是不顾中枢朝臣的反对，对李茂贞擅自出兵的事情进行严厉斥责。 “陛下如此不妥，如今李茂贞在关中势大，若是再下诏斥责，唯恐他一怒之下，铤而走险啊！”刘允章在旁边苦劝不止道：“如此一来长安岂不是危在旦夕？到时候陛下难道也要再来一次兴元府之乱吗？他占据了凤翔，我们就算是想效法先皇，那也过不去啊！” “那就让神策军讨伐他这个叛臣！”昭宗皇帝的愤怒可以想象得到，在东面李克用和朱全忠瓜分了河中，还将自己派遣过去的使者斩杀殆尽之后，河中方向能够借力的机会已经消失，而关中王行瑜再被打败，那么就只剩下李茂贞一家独大了，往后如何能够平衡对方的势力和野心？ 这是韩建从华州逃回长安之后对昭宗皇帝的心腹之言，昔日韩建在华州，尚且可以调动河中兵马制衡李茂贞，甚至于和王行瑜一起的话还能反过来压制对方，但是如今这两人尽数被扫除，长安就成了关中的孤岛，随时都有可能被李茂贞颠覆。 在这种情况下，昭宗皇帝除了让人训斥李茂贞，让其退回方向之外，还匆匆集中神策军戒备，让尚书右仆射李溪做好准备，随时统兵出征，打算亲自出手，打败李茂贞，借此机会彻底拿下关中。 昭宗皇帝的这个想法确实很不错，在如今中原两大诸侯势力的视线全都被牵扯到东面之后，关中实际上就被独立出来了，一举一动都难以牵扯到其他人的视线。而且南面还有西川存在，王建那边甚至于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长安和凤翔战事开启，则迅兵兴元府，开始从南面攻击凤翔后背，打通和关中的通道。 “去把线报以最快的度送回金陵，就说长安城不日将有一场巨变，事关关中存亡。”阿六在获得消息之后几乎是一刻不停让暗卫沿途以最快的度将消息送回去，同时暗中调动人手准备应变。 他是不看好唐皇的举动的，时机选得不错，但是他忽略了或者说愤怒急躁之中忘记了神策军的战力。如今长安城内的神策军比起杨复恭在的时候更差。为了靠着兵权巩固地位，昭宗对于神策军各部更加放纵，甚至于可以说很多士兵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流氓地痞充斥其间的神策军，在阿六看来能打得过李茂贞那就是见了鬼了。 得益于河中稳定下来，暗卫重开河中秘密通道之后，一路以飞马和信鸽日夜不停往南传讯，终于将消息及时的送回了金陵。 “主公，这个唐皇算是什么意思啊？这个时候怎么忽然想起来和李茂贞死抗？”严明在旁边扫了一眼，转而好奇的问道。他长时间不接触军务，所以对于天下大势根本没多少了解，一心全都扑到了南境各州郡的治理上去了。 “未雨绸缪。”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即道：“王行瑜一败，关中李茂贞一家独大，而河中衰败被两家瓜分之后，长安就犹如波涛之上的一小舟，随时可能倾覆！所以此时不和李茂贞决一死战，那什么时候合适呢？” “眼光很好，但是却不顾实际，盲目而为，必遭其祸。”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后眼珠子一转，笑道：“不过主公，我们是否可以帮他一把，调动王建所部北上夹攻李茂贞？” “军师啊，这个王建难不成得罪你了，这等馊主意也能出？”李振在旁边直摇头道：“若是事有可为，还需要我等出手吗？那西川和凤翔毗邻，王建得到消息不比我们差！他必然是有所准备，只要李茂贞在长安被拖住，则立即出兵。若是事不可为，只怕他会掉头进入山南西道，绞杀杨复恭的最后残余部下。” “那我们呢？不动如山，坐看天下大局改变啊？”严明见到三人说来说去都是说别人的，却一句也没提天策军该如何，顿时问道：“主公打算旁观吗？” “不是旁观，而是坐观！”薛洋起身笑道：“让6翊加快度，拿下黔中等地吧，不要耽搁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动荡 “宣武军近期有东进之势头，朱全忠亲赴濮州前线，大军渐有聚拢之意。”长期坐镇中原的吴明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将消息送回金陵，而几乎与此同时，来自长安的几份急讯也一同被向杰送到了薛洋跟前。 “主公，您一句坐观，只怕整个北方都要跟着乱了。”李振苦笑道：“这些人被我天策军刺激，只怕接下来围绕各镇之间，极有可能生一连串大战，这个大顺年只怕是过不好了。” “长安有何消息？”薛洋将手中朱全忠的线报递给袁袭，转而朝着向杰问道：“是李茂贞打到长安了？” “那倒没有，不过中书令张浚最近动作很大，阿六一时之间没办法判定他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向杰摇了摇头道：“张浚如今盯着河东，说不得有朱全忠和氏叔琮在背后撺掇。” “针对河东？”薛洋揉了揉脑袋，沉吟半晌之后道：“只怕这位张浚不是朱全忠的人，倒有可能是唐皇自己的心腹，非如此，不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拿河东开刀。” “主公的意思是，此前您对周德威说的话被御史中丞带回去之后，唐皇做出了反应是吗？”袁袭在旁边若有所思道：“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张浚将矛头对准河东的意义所在了。并州是李唐皇族起家之地，虽然被李克用占据，但是历来并州百姓都对皇族更为亲近，加上沙陀人如今在河东横征暴敛，内部大片农田被强行开辟为草场养马，河东富庶之地，这几年竟是民不聊生。所以此时张浚若是成功，长安说不得会有更多的机会了。甚至于在必要的时候放弃关中，占据并州，效仿当年高祖皇帝，重新从并州打出去。” “军师，以唐皇的性子，这能成功吗？”袁袭一番话说得李振眉头直跳，转而直接摇头道：“唐皇虽有志向，然则并无定见，而且缺乏谋算，手下文臣武将均非值得托付之人，此等谋算，需要手下人手齐心一致，而且还要有人牵扯住朱全忠的视线，从而给他机会，所以——” “不对，朱全忠这个时候对付杨行愍——”李振自顾自说完之后悚然一惊道：“军师的意思是，氏叔琮和朱全忠被算计了？这不可能吧？子明和子振看不出来吗？” “看是看得出来，不过他们都有自信，其一张浚不会成功。”薛洋在旁边一拍手笑道：“其二嘛，就是笃定自己能够打败杨行愍，而且在张浚解决李克用之前。其三就是他们二人都算定张浚不会成功，此举除了将唐皇手下最后那点人手折腾殆尽之外，就没有别的作用。” “主公所言甚是！”袁袭笑道：“他们两个鬼精鬼经的，而且常年和沙陀人打仗，自然知道李克用手中的兵力多寡，战力有多强。张浚如今能够依靠的都有谁？长安的神策军？” “只怕张浚能够动作起来，不仅仅氏叔琮在背后出手，而且李茂贞也一定是打着同样的算盘，一旦唐皇失去了这最后一支兵马，那么长安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肥肉，谁都可以咬一口。那么距离长安最近的李茂贞会怎么想？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所以我敢肯定，近期李茂贞还有可能摆出一副顺服的样子，骗过唐皇的眼睛。” 金陵城内，薛洋君臣商议这件事的时候，李茂贞在凤翔也一如薛洋所言那般，打着同样的主意。因为地处关中，对方的消息来源一点也不必阿六差，甚至于因为距离更近，所以他做出的判断也更加快捷，几乎是短短数日之内就连上几道表文，表明自己此前的错处，希望唐皇原谅，而且还给长安送来了一批钱粮，信誓旦旦表示，往后一定听从唐皇调遣，平定天下。 李茂贞的顺服无疑让张浚摆脱了后顾之忧，而且手中有了这一批粮草，加上此前金陵送过来的整个南境的税赋，也让张浚有了更多的底气，所以一瞬间整个朝堂之上风向骤变，不仅仅朝臣对于李克用此前攻伐云州的事情口诛笔伐，甚至于连昭宗皇帝自己都开始表现出明显的倾向。 这个消息被是叔叔送回中原之后，不论是已经到了濮州前线协助朱全忠自己谋算对郓州战事的敬翔还是坐镇大本营调动粮草兵员，处置宣武军下辖所有州郡政务的谢瞳都是松了一口气。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阵仗，而且还冒着和南面天策军开战的风险，若是不能牵扯住李克用的视线，那么就得不偿失了。 而这也是此前谢瞳有些不同意敬翔的想法的原因，但是基于如今朱全忠的处境，在联合李克用共同密谋对付金陵之后，实际上对于宣武军来说扩张的方向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拿下杨行愍。 而在金陵南兮的满月宴之后，不论是他还是敬翔都感受到了南边那股迫人的压抑，甚至于若不是薛洋表现出暂时没有北上的意图，宣武军根本没有办法趁此机会往东推进。只不过在李克用和杨行愍如今还保持着对中原压迫的情况下，必须设法将李克用的视线给牵扯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李克用北上攻占云州之后，张浚设计打并州主意的时候，他直接让朱全忠授意氏叔琮帮助对方一把，并且表示朝廷只要出兵，宣武军必然群起响应。朱全忠和李克用是死对头，这一点全天下人都知道，也因为如此，张浚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长安的这场针对河东的谋算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参与算计，甚至于此时此刻为的张浚等人已经失去了对于局势的把控，所有人的心思斗将来自朝堂上的这些人当成了自己的棋子，期待在这场即将开始的变局之中为自己谋划出一个相对较好的局势，从而趁此机会壮大自己。 “传讯金陵，就说朝廷已经打算在长安等地募兵，同时唐皇诏令也已经送往河东。”阿六那边急匆匆让暗卫紧急给金陵送信的时候，这场从长安开始的变局终于拉开了序幕，只不过张浚的这一手却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第五百六十二章 昭义军乱 “王爷，二汗病重，只怕撑不过几日了。”太原府中，周德威匆匆而来，朝着李克用肃然道：“为今之计，还是要设法安排人手去接手军务，防止下属的那些汉人士兵趁机动乱啊！” “二弟不就是旧伤复了吗？怎么会如此严重？”李克用是吃了一惊，转而道：“还有什么事吗？” “唐皇传令使者马上就要到太原府了，来自长安的消息说，这一次唐皇要褫夺王爷所有的封号爵位，将河东收入朝廷所有。”周德威面带苦笑道：“如今这个消息都传遍了，连带着汴梁那边都知晓了。” “这肯定是那帮佞臣在朝堂之上挑拨离间，加上朱全忠这个混账从中上蹿下跳。”李克用一声怒吼之后，独目之中散出一股灼人的气势，转而恨恨道：“待本王收拾了朱全忠，自然能够和唐皇解释清楚。德威，你马上让存信去接受昭义军，务必保住昭义军不得出现变故，否则我军必然是防线洞开，平白的给朱全忠机会。” “四太保？”周德威有些傻眼，他本来想推荐李存孝的，但是却没想到李克用说出来的人选是李存信。有这家伙在只怕昭义军不乱也得乱了。不过在见到李克用如今的这种态度之下，他也不敢再继续说什么，只得暗自叹息不已。 李存信是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去插手潞州和泽州之事，所以听到周德威告诉他去泽州接受李克修的军权之后，差点没高兴的跳了起来。 “四太保，如今形势危急，你还要多多操心军务，二汗兵种，昭义军内部混乱不堪，王爷命你务必整顿好昭义军，避免给周围强敌带来可趁之机。”李存信的表情让周德威暗自叹息不止，但是却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再三叮嘱。 “德威你就放心好了，好歹我也是领兵征战沙场的宿将，这点道理我还是清楚的。”李存信是毫不担心，直接兴冲冲的赶到泽州，替下了已经不能下床的李克修，开始接受昭义军。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昭义军会混乱到出乎他的预料的程度，李克修几乎是刚刚离开泽州，潞州那边就传来了兵变的消息，驻守潞州的沙陀将领因为克扣昭义军粮饷，被愤怒的士兵直接斩杀，而且随后这些动暴乱的士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城中的上千名沙陀人斩杀殆尽，迅控制了潞州城。 这个消息传到泽州之后，还没等李存信做出反应，泽州也在随即迅陷入混乱的边缘。大量的昭义军将士在听到潞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之后担心李存信派遣他们过去镇压叛乱，开始纷纷逃离军营，短短数日之内，原本齐装满员的昭义军大营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剩下的士兵几乎是全都藏匿于城中各处。 此时李存信做出了一个最愚蠢的动作，直接下令留在大营内的昭义军士兵封锁城门，全城搜捕这些逃兵，而且将最初抓到的上百名士兵一律枭示众。 这样的举动激起了所有人的反感，本身昭义军就是河东汉人组成的兵马，素日在河东的地位就不高，李克修在的时候还能够靠着对方的身份避免被过分压迫，但是伴随着后者病重，不能理事，昭义军中本来就是流言四起，士兵混乱不堪。 在如今的河东，能够不过分压迫汉人士兵的将领几乎没有，而唯一一个李克修还退下去之后，来的李存信如此动作，一下子将往日里埋藏在将士们心头的那把怒火彻底点燃。 李存信原本想要立威恐吓的办法在这时候起到了反作用，大量的士兵在一瞬间彻底放弃了最后的克制，纷纷上前，将李存信带来的沙陀骑兵团团围住，随后更是和对方在全城展开了一场空前的火并。 这场厮杀和混乱差点将李存信的胆子都给吓破了，他的数千名骑兵在城中根本挥不了什么作用，而昭义军将士虽然无人领头，全都是自战斗，但是含恨出击，却几乎是无视伤亡。尽管沙陀骑兵的战力远比昭义军要强，但是却挡不住对方潮水一般的冲杀。甚至于到最后连城中百姓都参与到其中，一下子将李存孝差点活捉。 靠着身边最后的护卫死命保护逃出泽州的李存信惊魂未定，原本还打算前往临近州郡调兵的他，在随后听到城内兵马几乎是将散居在此地的沙陀人尽数斩杀之后，吓得再也不敢逗留，一溜烟的开始朝着太原府而去。 而和潞州一起先后叛乱的昭义军开始公开打出旗号，推举内部将领作为昭义军留后，并且开始和河东决裂。 短短几天时间内，昭义军哗变，李存信出逃，一下子惊呆了所有人，甚至于在各方势力的插手之后迅在短时间内传遍天下。 而这股独立于李克用势力之外的昭义军迅成了各方拉拢的对象。作为和李克用天生犯冲的朱全忠更是第一时间派遣使者进入潞州和泽州，试图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并且对外表示，潞州和泽州以后由宣武军保护，任何人胆敢欺压这两周百姓者，那都是和宣武军过不去。 这一番表态不管真假如何，都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仅太原府方面惊慌失措，就连到了并州的唐皇使者，此时都顾不得传诏，立即让人返回长安，紧急汇报这个变故。 “赶紧送信金陵，上报主公，就说昭义军乱，朱全忠派人进入泽州，太原府内，李克用已经开始部署人手南下讨伐。”吴明急匆匆让暗卫去送信的同时，也开始命人赶赴长安，准备趁机将这把火彻底引爆。 不过此时吴明什么动作无人知晓，但是濮州前线的敬翔却趁着这个机会，让康怀英和朱珍做好了准备，同时让朱全忠派朱崇节领兵伺机等待，他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此时只要潞州和泽州昭义军将领点头，那么就该派兵先行占领，趁着战事尽快将两军整合完毕，然后以此新组建的昭义军为根基，配合朝廷即将开始的行动。而这样的话，自己的宣武军主力就可以心无旁骛的进攻郓州了。 只不过此时，敬翔顾不得或者说根本懒得去理会的杨行愍也开始紧急返回郓州，他的返回让整个中原再度出现一丝别样的契机。 第五百六十三章 讨伐河东 “主公，昭义军乱，只怕就是一个契机啊！张浚只怕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金陵城中，袁袭匆匆找到薛洋道：“李克用用人失当，只怕是把机会白白让给了张浚，还便宜了朱全忠了。” “便宜不便宜，只怕还要战场上打过才知道。”薛洋摇了摇头，随后道：“李克用为人不擅长用谋，但是河东兵马强势，而且刚刚拿下云州，打通了和草原的联络，加上幽州方向还有李匡威的支持，只是一时之间的混乱而已，还要看后续如何展。” 薛洋言之凿凿，甚至于并不看好此时出现的变故。但是长安方面，传令使者将消息送回来之后，不论是张浚还是氏叔琮等人都意识到了机会已经到来，所以当即联手上书，要求唐皇立即下令，调集京师附近招募的十万大军，会同神策军三万，启程开拔，朝并州而去。 此时，李茂贞也得到了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再度出手，表示愿意削除自己兼任的陇右节度使的职衔，将其交还给朝廷另择将领赴任。 陇右节度使实际上在河西之地尽失之后就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称号，但是李茂贞此举无疑是在向唐皇表明自己的态度。所以得到了这个暗示之后，昭宗皇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于大顺元年五月份下诏，任命中书令张浚为张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京兆尹李英为副使，以朱全忠为南面招付使，赫连铎为北面招付使，起兵四面合围，讨伐李克用。 此前被朱全忠和李克用瓜分河中，差点打进夏州等地，接着云州一战又被打的土崩瓦解的赫连铎当即带着从草原募集的兵马快聚集，和张浚的大军两路开拔迅朝着河东而来。 而此时的朱全忠一面相应唐皇的命令，一面让朱崇节领兵进入泽州，在尚未和昭义军谈拢的情况下，强行将两军并未一体，然后上书唐皇，以朱崇节为昭义军留后，开始分兵北上，谨记太原府。 如此一来，整个河东的势力迅被三路大军合围，形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连带着此前拿下的河中府也被张浚拿下，作为自己征讨的行营所在。在这种情形之下，李克用那边刚刚要调动兵马之际，来自朝廷的命令，直接传到所有征讨大军面前，唐皇直接下诏剥夺李克用所有的爵位和封号，开始诏令各路诸侯，驱逐沙陀人于并州。 见势不妙的李匡威迅和李克用划清了界限，也跟着加入讨伐大军的行列之中，如此一来当真在并州外围形成了四路大军四面合围之势头，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河东方向。 “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此时郓州城内，刚刚返回的杨行愍和戴友归在得到帐前都送过来的消息之后开始紧急商议。 “如今朝廷四路大军讨伐河东，只怕就算是沙陀人战力再强势，也难以支撑，顾此失彼之下，一旦出现失误，必然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此等大事，我们不宜参与。”戴友归直接摇头，否决了杨行愍的心思，转而道：“我们如今该盯着西面的朱全忠。宣武军虽然接到诏令，但是只是偏军北上，汇合了昭义军的乱军，不足为虑。真正让臣担忧的是濮州境内的宣武军主力。朱全忠亲自坐镇，一旦我军进入河东，只怕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郓州也会随之丢失啊！” “郓州绝对不能丢。否则我军的根基之地就完全丧失了，所以军师的意思是，我们不接诏令了是吗？”杨行愍果断点头，但是随即朝着对方道：“但是唐皇也给我军传来了命令，如何应对？” “接是要接的，我等不是薛郡王，没有拒绝唐皇诏令的手段。”戴友归直接摇头道：“所以接令是一回事，出不出兵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军师所言甚是。”戴友归的心思杨行愍瞬间了解，所以直接道：“如今兖州方向交给刘威处置，那么朱全忠这边就由我杨行愍自己来对付吧。我也想看看这一次，你我二人能不能抗衡的了朱全忠和他手下的敬翔。” “主公放心，微臣虽然才疏学浅，但是却也绝不弱于人。”戴友归肃然道：“这一次定然让朱全忠在郓州跟前在一个跟头！” “那好，调米志成、安仁义和田覠三人来，准备打仗！”杨行愍一拍手之后迅下达命令，开始准备和朱全忠开战的事情。 由此，在并州那边战云密布，随时可能生大战的情况下，杨行愍虽然接过了唐皇诏令，但是却直接在郓州城外部署了大量的兵马，准备和朱全忠开战，直接在主战场尚未开始的情况下，转而开启了中原第二次大战。 而这个消息传回金陵之后，不论是袁袭还是薛洋都是相互点头，很显然，朱全忠的这一招并没有起到突然出击的效果，那么在接下来的中原，只怕变局又重新自杨行愍开始，带动整个中原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而也就在杨行愍这边做准备的时候，朱全忠却让郑璠将杨行愍接过诏令的消息飞送到了李克用的跟前。河东没有中原这两路诸侯有专门的情报机构，所以对于这个消息，李克用尚未相信，周德威就匆匆而来。 他是从唐皇诏令使者那里得到了更准确的消息，也恰好印证了李克用刚刚收到的关于杨行愍接过诏令，作为南面行营招讨副使，准备起兵攻入并州。 “王爷，如今还先打哪一路为好？”顾不得李克用暴怒异常，周德威是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前问道：“沙陀的儿郎们如今都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着王爷下令了。” “存孝呢，他来了吗？”周德威的话让李克用似乎清醒了过来，转而沉吟半晌之后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一句话让周德威重新变得兴奋起来。 “十三太保已经在外等候，随时听从王爷命令出征。”周德威当即行礼道：“还请王爷给他一个机会，十三太保勇猛绝伦，一定会助王爷打败此次围攻并州的各路强敌的。” “给他一个机会？”李克用不置可否，仿佛哼了一声之后，才看了一眼周德威，转而道：“让他进来吧，别再外面站着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兵行险招 大顺元年七月底，河东兵马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终于开始了行动，只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此前所有人预想的那样，出兵攻击张浚所在的西路军，而是直接让康君立和李存孝领兵南下直奔潞州而来。 “这个李克用打仗倒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只不过如此一来放任西面的张浚和赫连铎不管，是当真不怕他们打到太原府啊！”这个消息传到金陵的时候，袁袭笑道：“不过此招随险，但是若是成了倒是可以一劳永逸。” “李克用和赫连铎是老对手，知道赫连铎此刻手中的兵马都是七拼八凑的吐蕃、党项和黠戛斯人的联军，打顺风战很在行，但是却没有什么耐性，所以索性还不如让李成嗣率军节节抵抗，去消耗对方。”薛洋笑道：“等着吧，实际上此次此路兵马围困河东，真正要摆在正面战场的还是这一对老冤家。” 薛洋这边几乎是瞬间看穿了李克用兵行险招的最终目的，而此时在战场之上，李存孝和康君立也确实承担起了改变战场格局的重任。虽然和薛洋印象中不一样，这一世朱全忠抢到了先手，提前在李克用之前将昭义军收入囊中，但是伴随着李存孝的南下，李罕之也快起兵，将自己手中那些鱼腩兵马集中起来，三路围攻潞州和泽州，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 李存孝虽然沉寂了很长时间，但是在战场上，其近乎于无敌的风采还是一如从前，甚至于在飞虎骑兵在此前一战中损失殆尽之后依旧没有削弱他的实力。靠着高思继手中的心腹五千人，一日一夜之间奔袭上百里之遥，硬生生的提前赶到潞州城下，和朱崇节大战三场，以疲惫之师硬生生的将对方打回了城中。并且在随后康君立率军赶到之后将潞州城团团围住，双方的大战从早晨打到晚上，死伤狼藉。 数天之内，李存孝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逼迫朱崇节不得不紧急向朱全忠求援，甚至于在随后泽州兵马击退李罕之的时候，反过来潞州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而此时身在长安的唐皇的诏令也随之而来，一面责令张浚和赫连铎加快度，推进到晋州城下，一面则快任命副使李英为昭义军节度使，让其前往潞州赴任。 这一举动等于是在两军阵前抢夺城池，一下子让原本打算出兵增援的朱全忠又停了下来，甚至于连前锋王彦章的数千骑兵都被勒令停下脚步。而李英失去了朱全忠的掩护之后，根本没办法穿行在河东兵马交叉防守的区域。不过好在这一世他和孙揆不一样的是，见势不妙的他直接躲回了张浚的大军之中，没有强行上任。 这样一来，虽然朱全忠在随后得到消息让王彦章再次增援，但是却错过最好的时间。泽州提前陷落之后，李罕之率军和李存孝回合，三路大军围困潞州，逼迫朱崇节只能闭关死守。 而前来增援的王彦章和李存孝在战场上只打了三个回合就直接被对方一槊轰下马背，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带来的四千精锐骑兵也被高思继一冲而散，差点将朱全忠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这仅有的一只骑兵独苗给彻底消耗殆尽。这个消息吓得朱全忠赶紧命令王彦章率部返回，不敢再强行出战。 而且此时敬翔在前线谋划的攻打郓州的准备也已经全部就绪，所以按耐住性子的朱全忠不再理会河东境内的举动，命令康怀英和朱珍为先锋，率军在八月十五这边攻入郓州，和米志成兵戎相见，双方在河东战场之外快将这个敬翔精心谋划的大战拉开了帷幕。 不过此时虽然潞州岌岌可危，朱崇节只能勉力守住城池，但是在西面，张浚和赫连铎却攻势顺利，李成嗣面对两路大军的围攻，一南一北相互呼应之后，根本挡不住对方的齐头并进之势头，甚至于还真让张浚打到了晋州城下。 晋州和其他城池不一样，这已经是河东的心腹之地，甚至于其地位和太原府都相差无几，若是真被张浚给拿下，那么李克用就真的只有太原府周围的狭小之地了。 “王爷不能在此时收兵，必须先拿下潞州，否则朱全忠一定会看到我军虚实，依照对方的性子，也肯定会放弃和杨行愍的纠缠，然后全力北上，那才是真正的危局啊！”周德威一把拦住了李克用要调回李存孝的举动，急切道：“张浚和赫连铎虽然攻势凶猛，然则却都是苔藓之患，不足为虑。若是王爷信任末将，我去守晋州，只要德威还未死，那张浚就绝对无法突破晋州城防。” 周德威自己请命出击，确实让李克用缓过了手，周德威和李存孝几乎算得上李克用一文一武两大臂膀了，前者是有名的军中智将，后者则是战场无敌，有他在，沙陀人的士气和战力能凭空多出一截来。 周德威急匆匆率部赶到晋州城下，冲入城中之后快和李成嗣换防，让其连夜钻出了张浚的包围圈，赶回太原府北上和李嗣源一起对付赫连铎。 如此一来，河东境内的变局一下子集中到了张浚所在的晋州和赫连铎、李匡威所在的北面大军。虽然此时李克用手中的兵马也已经运用到了极致，但是在此时，周德威接替李成嗣之后，却直接在晋州城挡住了张浚的兵锋，甚至于在随后，利用自己占据着城墙之利，硬生生的让张浚多次出击都劳而无功。 “统领，张浚要分兵了，而且这一次打算绕过晋州，直奔汾州而去。”身处前线的吴明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些诧异道：“这时候分兵？搞什么鬼？张浚难道不知道晋州的重要嘛？若是拿不下晋州，他还不如率军将河中府占据了呢，如此一来还能断了李克用西进的念想。” “分兵这件事别人知道吗？那周德威可知晓？”吴明自己想不明白，而且他马上也要动身南下前往郓州，所以想了想之后问道。 “张浚没有隐瞒，城外大营内，兵马调动我等尚且能够探查，周德威不可能不知道。”暗卫的这句话倒是让吴明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这个张浚还真不是打仗的料，如此明目张胆分兵，其意只怕是要算计周德威，但是人家又不是李成嗣，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算了，不管他了，他又没请我天策军来打仗，他想死随他去。你收拾一下，我马上去郓州，这里就交给你们，若有紧急线报，直接转送金陵。河东打的在热闹和我天策军也无太大干系，打来打去，也伤不到李克用的根本，无用！” 吴明一句话直接将张浚的心思说的明明白白，而且此时的张浚和负责谋划这件事的韩建不知道的是，除了吴明，城中的周德威也已经针对于他们的心思争锋相对，做好了准备。 第五百四十七章 晋汾大战（上） “将军，张浚旗号已经前往汾州了，原地留守的兵马不足三万人！”晋州城内，周德威对于亲卫的汇报似乎是无动于衷，转而直接开口道：“我们是不是有一批粮草囤积在城外？” “将军如何得知？这是成嗣将军此前秘密准备，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亲卫有些诧异，但是周德威却视若无睹，转而道：“给韩建一个机会，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军打算趁着今夜把这批粮草运进城中。” “然后派人设法出城，紧急联络汾州的安休休，让他全力以赴守住汾州，不见我军至，千万不能把汾州给丢了。”周德威没理会亲卫的疑惑不解，反倒是开始真的在城中调动兵马，按照夜间出城的架势部署。 这个消息被送出去之后，韩建那边当即大喜，他原本是打算夜袭城池的，只不过周德威来晋州之后，严防死守，他和张浚数次设计，都被对方一一挡了回去。和李成嗣非常容易被激怒不同，周德威几乎是荣辱不惊，根本没办法让对方出错，甚至于不论自己来什么招，对方都能瞬间破解。 “韩相公，这该不会是那个周德威故意抛出来的伎俩吧？”城外大营之内，李英看着韩建疑惑道：“此前晋州城内还严防死守，为何如今却能把消息放出来，还让我们的探子传到城外？这不合常理啊！” “那是因为中书令分兵了啊！”李英不懂军政，所以韩建也不以为意，转而笑道：“你自己看看，我军十三万大军，分兵之后你我手中有多少人，就只有三万人冒头，几乎和城内的晋军相差无几了。这个时候周德威还需要全力以赴如临大敌吗？要我看，他这是把粮草送入城中之后，就要设法营救汾州了，不然的话一旦腹心之地被端了，晋州可就是一座孤城了。不多备点粮草如何坚守？” 韩建言之凿凿，甚至于已经让手下将领准备今晚的夜袭厮杀，唯独李英在旁边皱眉不解，几次想要开口，但是在见到韩建兴致勃勃之后，只得无奈放弃。他虽然没打过仗，但是这一次却总觉得眉心直跳。 时间很快过去，夜晚到来之后，韩建让李英留守大营，自己亲自趁着夜色调集主力大军来到城北，潜伏在黑夜之中。 “大相公，您看，这些沙陀人果然出城了，不过他们的粮草怎么放在了城外？不怕被我军给摸到了，抢过来吗？”韩建身边的家将韩张有些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李成嗣的主意，我在华州就听说过此人，和李存信一样的货色。”韩建有些鄙视道：“没想到沙陀人之中居然也有贪财的，不过这样也好，没有这个机会，我们如何得手？去传令各部将领，听我号令行事，我们冲过截住他们，将晋州城内的兵马都吸引出城，然后趁机抢占城池。” 韩建打的主意非常好，趁着大队的粮草被送到城门口附近的时候突然出击，如此一来就能够逼迫晋军为了这些粮食不得不出城和他大战，从而一方面消耗对方的实力一方面则趁机冲入城中抢占城池。 “吹号角，各部冲锋！”一队一队的粮草车辆被逐渐拖到城门口之后，城内的兵马也蜂拥而出，开始拉着马车就要走的档口，韩建这边也果断出手，瞬间，三万大军蜂拥杀出，直接在晋州城内展开大战。 为了这次大战，韩建是抽空了自己的大营，所部精锐兵马全都调到了城北，在他的亲自指挥之下，快冲上前和那些慌慌张张抵抗的晋军厮杀在一起。 “大相公，这些晋军的抵抗之力也不强啊！”韩张在韩建旁边见到才打了一刻钟，晋军就节节败退，很快就退到了城门口，而且那些粮食也都横七竖八的扔在了一边，顿时笑道。 “走吧，上前看看！”大局已定，城内虽然源源不断的有兵马出城驰援，但是却挡不住越打越顺的官军的，甚至于在韩建抵达阵前的时候，已经有各部官兵往城内冲击，浑然不顾城楼上那纷飞的箭矢。 “这不对啊，这不是粮食，这是柴草！该死的，中计了，快撤！”韩建原本要命令各部冲击城池的，但是无意当中抹了一把马车上的粮袋之后却悚然一惊，连续切开几车粮袋却无一例外现里面装着的都是柴草之后，顿时慌不迭的开始命令各部兵马撤退。 但是此时原本城楼上的箭矢此时忽然全都换成了火箭，而且将目标全都对准了这一辆辆马车，只是一瞬间，无数的火焰就开始迅腾空而起。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激烈厮杀的城门口忽然出现了一群人，迅扫清了城门之后，直接将其迅关闭。如此一来那些提前进入城中的兵马迅和后方的主力大军断了联络，紧随而至的惨叫声让韩建目眦欲裂。 但是不等他有所反应，城外忽然传来了无数的马蹄声，无数骑兵在黑夜之中露出了自己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大相公快走！”此时韩建算是慌了手脚，急急忙忙被韩张带着就要率军撤退的时候，城楼上周德威的身影却忽然出现，一声大吼之下，直接吓得韩建差点栽落马背。 “韩相公，这么着急就离开吗？你看看这是谁！”周德威好整以暇，直接扯过一个人影对准了城外惊慌失措的韩建笑道：“京兆尹李英如今可在末将手中啊！韩大相公要不要入城一见啊？” “周德威，你！”李英的惨叫声随之快传来，一下子让韩建跟着怒吼道：“我与你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周德威哈哈一笑，转而道：“你还是想想能不能冲得出我河东骑兵的追杀再说吧！”他说完之后亲自吹动号角，一瞬间直接让城外原本还停了下来的大战迅展开，也一下子彻底打破了韩建的幻想。 “快，命令各部相机突围，前往汾州。”韩建不顾一切的大喊，但是却被韩张直接拽着快转身离开。 他的这一走也让整个大军彻底陷入溃败，无数的骑兵在步军从中纵横驰骋，往来之际，无数的人头飞起，一下子打破了所有人的胆子，也让溃兵开始犹如潮水一般跟着韩建疯狂逃窜。 第五百四十八章 晋汾大战（下） 城外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被雪藏了这么久的数千沙陀精锐骑兵疯狂冲刺了整整一夜，沿途所到之处积尸如山，血流成河。慌乱之中的官军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种成建制的骑兵冲击，再加上韩建匆匆而逃，失去了指挥之后，更加混乱不堪，以至于到最后，甚至于三五人组成的追击小队就能碾压成百上千的官军。 “启禀将军，我军厮杀一夜，斩一万余，其余官军已经四散逃走，能跟到汾州的只怕不足一万人，只是没抓到韩建，有些可惜了。”这一夜的厮杀让副将显得兴奋异常，看向周德威的眼神也一下子都变了，不过后者却直接摇头道：“韩建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放他走那是他还有用，否则的话他早就死在晋州城下了。你去派人把李英送回太原府，交给王爷，然后点齐兵马，随我出城追击，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张浚也跟着一战败北。” 周德威这边几乎是马不停蹄，让副将带着城内的一万多步军，自己骑兵先行，直奔汾州而来，大军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而此时韩建是惊魂未定，逃到张浚的跟前之后，失声痛哭，惹得后者只得通过韩张才得知了昨夜大战的详细经过。 这一瞬间，张浚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原本是打算算计周德威的，却没想到被对方将计就计，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此时想来，对方的计策也不高明，但是却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不过张浚这边尚且没有什么动作，后面急匆匆有人来报，周德威已经领军杀过来了，这一下让他霍然起身。 “快，快去找孙留，让他立即准备迎敌！”张浚慌慌张张的要动手的时候，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快响起，无数的沙陀骑兵在地平线上露出了身影，奔驰的马蹄踏破了大地，牛角号开始响彻汾州地面。 “大相公，这！”孙留那边根本没有时间来准备迎敌，此前所有的准备也都是面对汾州城，但是现在周德威亲率沙陀骑兵冲锋，一下子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想，也一下子所有人慌乱一团。 而周德威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为了打张浚和韩建一个措手不及，他将步军扔在了后面，自己亲自带着精锐骑兵昼夜狂奔，此时正好赶在了张浚的官军列队准备攻城的档口，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汾州城内的安休休，而忽视了后背。 孙留几乎是仓促之间将后军的所有人手全都抽调出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列阵，周德威就已经冲了进来，骑兵挥舞着长刀犹如潮水一般冲锋陷阵，直奔张浚的中军而来。 “杀！”周德威这一次是亲自冲锋陷阵，身后数千精锐跟着他瞬间连破孙留布下的两道防线，然后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彻底冲散了后军寥寥无几的人手，直接达到了中军跟前，将张浚的兵马打成了一个猬集一团的阵势。大量匆匆从汾州城墙附近回援的兵马根本没有时间调度，就被对方杀到了跟前。 一排排的骑兵弯刀不间断切割而出之后，步军没有阵型之下，靠着人命根本挡不住骑兵战马的四只马蹄。周德威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强大的骑兵在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挥，官军几乎清一色的轻步兵在高突击面前无法凝聚稳固的防线，被一击而溃之后，大量的乱兵开始出现。 “大相公，安休休，安休休也出城了。”张浚此时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召唤所有兵马上前不计代价围攻周德威，试图靠着人海战将这数千骑兵给困死在自己的十万大军之中。但是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和韩张的哭音差点让他直接栽倒在马背上。 城外周德威率军不断驱赶冲击张浚的防线，安休休自然是一清二楚，前者此前给他的命令也让他迅意识到战机已经到来，所以这一刻几乎是倾尽所有兵力快出城，再度从后背攻击官军。 如此一来晋军人数虽少，但是两下一前一后全无疑全都打在了张浚的软肋之上，大规模的溃败此时已经不可避免，甚至于周德威在见到安休休出击之后，直接放弃了近身搏杀，而是全力以赴带着骑兵在官军的人群中纵横驰骋，靠着骑兵高突击来强行驱赶败兵冲击张浚最后的防线，借此机会制造更大的混乱。 “两位相公，事不可为，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要当李克用的俘虏了！”韩张慌慌张张拽着韩建，转而朝着张浚叫道。 “不能走，走了我们如何向唐皇交代啊！”张浚看着外面无数的喊杀声，无数的官军被那来来往往的骑兵冲散，转而朝着四面八方溃逃之后忍不住仰天大哭不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相公快走！”韩张见到韩建点头，当即一把扯过两人坐骑的缰绳，带队在前面冲杀，从侧翼冲了出去。 他们的离开也让官军最后一丝希望彻底丧失，孙留在回头见到韩建和张浚不见了踪影之后当即毫不迟疑率军逃窜，十万大军，犹如山呼海啸一般从好着四面八方逃窜，甚至于反过来还把安休休的步军给冲散了一大半。 “安休休，你率部就地抓捕战俘，我带队冲杀！”周德威来不及多做交代，匆匆率军冲击。他是骑兵，虽然人数少，但是度快，大规模出击全力以赴之后很快又把部分逃窜的败兵给赶了回来。 但是对于庞大的官军人数而言，周德威赶回来的人败兵几乎是不值得一提，大量的主力兵马溃散之后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部分径直返回长安，部分则就地散落，再也找不到踪迹。 由此，来自长安的这次大张旗鼓的行动，并且是唐皇亲自主导的征伐烟消云散，虽然北面还有赫连铎，但是对于周德威等河东将领而言，没有了张浚，这一次四路兵马围攻，就已经没有了意义，其他人都是他们的老对手，彼此什么实力，他们早就一清二楚。 “去太原府报捷，就说我军在汾州城下大胜张浚，击溃敌十万众，缴获钱粮无数。”周德威返回的时候，朝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安休休直接道：“我们出兵去找存孝！” 第五百四十九章 暴力破城 “快，快去把战报送回金陵，告知主公，张浚兵败，周德威打破官军十万众，如今兵势强胜，直奔潞州而来！”十三司的暗卫几乎是一刻不停南下，沿途甚至于直接动用飞鸽传书昼夜不停，将消息送回金陵。 不过此时，因为距离金陵距离太远，就算是沿途穿州过县一刻不停，金陵对于这场战争的反应始终比起战场要慢了一节。在消息送回去的时候，周德威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率军和李存孝会师，然后三军合在一起，准备强攻潞州城。 “德威，你脑子转得快，有其他办法吗？潞州城内此前不都是二汗的兵马吗？能不能招降？”大帐之中，李存孝朝着刚刚而来的周德威问道。他此前一直都被李克用给雪藏了，所以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甚至于李克修离开之后，李存信接手的事情他如今都不知晓。 “算了，这件事等以后再说，招降的事情我试试，不过城内的宣武军是朱崇节，这个老东西打仗不行，但是严防死守，却是他的长项，不然的话东平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过来！”周德威倒是猜出了一点朱全忠如今的心思，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自己打下潞州之后对方的反应，所以转而直接道：“我们直接率军攻城吧，入城之后若是昭义军降了，那就还是我们晋军的兵马，若是跟着朱崇节顽抗到底，那就别管了。” “听你的，总不能将二汗的家底都打光了，那样回去不好交代，他现在还在病重！”康君立点了点头，和李存孝微微商议几句之后，两人第二天开始分头从南北两面大规模攻城，为了弥补步军的不足，甚至于李存孝直接让安休休和高思继两人互换位置，着令高思继领军在后，安休休带着步军上前和他一起亲自登城作战。 “德威，我就不管你了，我要亲自登城作战！”李存孝一句话吓得周德威赶紧上前道：“登城可以，别真打死了朱崇节！要设法给他放走！” “为何？”也就是周德威，还值得李存孝转身问一句，其他人这家伙的性子早就扔到了一边去了。不过此时周德威也没办法给他解释太多，只是匆匆指了指东面道：“朱全忠那边正和杨行愍打得不可开交，我们给他；留点人，让他放心，去和杨行愍拼个身死，我们好腾出手来北上收拾赫连铎和李匡威啊！” “你说的对！都听你的！”李存孝嘟囔了几句之后，转身匆匆上阵。他的到来让晋军士气瞬间大涨，那犹如神魔一般无敌的气势和手段足以在任何时候带领士兵逆风翻盘！ “抬云梯，给我上！”晋军的攻城手段没什么花样，甚至于比起自己的老对手宣武军要差得多。这也是这些天为何朱崇节谨守城池之后，李存孝拿他没办法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步军少，不论是他还是康君立都舍不得让骑兵下马参战，另一方面就是打来打去，沙陀人学会的也就是云梯蚁附登城。虽然度快，但是却伤亡非常大，在城中朱崇节这等擅长防守的将领面前，没有大量的人手根本就打不进去。 不过此时，形势却伴随着周德威和安休休的到来生了逆转，安休休手下一万多步军被尽数调到了北面，在对方亲自指挥之下，开始纷涌而上，无数的喊杀声伴随着步军一排排抬着云梯上前之后迅蔓延到城下。 沙陀人的步军存在就一个作用，攻守城池时才是他们的战场，所以这一刻，安休休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兵力，一口气在北城竖起了十一架云梯，犹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对于城楼上犹如雨点一般扔下来的箭矢、雷石滚木视若无睹，一心一意要冲上城墙。 “我来！”两轮冲锋被对方打下来之后，李存孝带着身边的亲自抢了出去，几个纵跃直接跳过了前方的阻碍，抓住云梯开始亲自登城！ “快冲！”安休休几乎是在李存孝冲锋的第一时间召唤手下兵马再度出击，这一次刚刚被错动的士气被李存孝的亲自出手又给硬生生的提了起来。对方在云梯上的度奇快，甚至于根本，没有携带任何的盾牌，一手持毕燕挝一手不间断的拽着云梯，一口气连爬两丈多高，随即伸手一挥，打翻了上面几名士兵的阻拦和两块大石之后，连续两个纵跃，硬生生的在守城士兵目瞪口呆之中强行爬了上去。 “死开！”上城之后的李存孝几乎是不顾自己身重两箭的伤势，毕燕挝甩开之后，整个这段城墙的士兵纷纷飞起，根本无人能够挡得住这种越人类极限的巨力横扫。短时间内靠着一人之力守住了一段城墙，将围上来的数十名宣武军硬生生击杀在当场。 他的这一动作迅掩护了身后亲卫的动作，等到他们也爬上来之后，没有了束缚之后，李存孝更是勇不可当，手持长槊，以一人之力反冲宣武军大军，大力横扫之下，几乎所有人全都是一个回合迅被击杀在当场，持续不断翻飞的人影让整段城墙都开始变得喧嚣起来。 “随我杀下城墙！”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靠着他登上城墙之后，李存孝一声怒吼，毕燕挝横扫而出，直接一下子砍断了城门口的吊桥绳索，紧接着快率军出击，直接朝着瓮城城门而去。 在他身后，晋军士兵几乎不需要面对前方的对手，一杆长槊横扫而出之后，没有人挡得住他的雷霆一击，甚至于不少人在面对这股非人的力量之前，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不敢面对对方。 不论是宣武军还是昭义军，对于李存孝是早就知根知底，对方那恐怖的战力早就名扬天下，所以与其说如今这些士兵在围攻他，还不如说是他一人围攻这些宣武军和昭义军的将士。他所到之处，几乎是没有什么阻碍，也没人能够对他形成阻碍，片刻之间就被他直接冲到了城门口。 “给我滚开！”一声怒吼之下，李存孝硬生生的逼退城门口的守军之后，直接伸手提起了一根城门口面的撑杆，转而直接扔了出去，随后这种几个士兵才能抬得起来的原木撑杆被对方当成了暗器迅扔了出去，随后更是一脚踢出，直接将门栓给踢碎！ “开城门！”李存孝单人立在城门口，看着远处涌上来的宣武军士兵冷笑不已，身后跟随冲锋的晋军士兵则一窝蜂上前，将潞州瓮城的城门轰然打开。 第五百五十章 留下了尾巴 李存孝几乎是靠着自己一人之力强行打开城门之后，后续的战斗几乎不需要他再出手了，高思继和安休休联手冲锋之后，快将朱崇节逼到了绝境，而且在南面康君立也快取得战果之后，潞州已经再也没有了反复的余地。 “德威，你刚刚还没说清楚为何要留下朱崇节呢！”李存孝将战斗交给安休休之后，自己来到周德威身边皱眉道：“你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光是因为要腾出手来对付赫连铎吧？那个家伙我一人就可以对付了，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得，就知道你这段时间有了些长进，还知道来问问。”周德威笑着拉着他边走边道：“朱全忠此前虽然接过了唐皇诏令，但是你看看他才派了多少人北上？朱崇节一看就不是什么战将，充其量不过一个守城官而已，带来的宣武军也不足一万人，自己的主力兵马可是纹丝未动，全都在郓州，和杨行愍拼生死呢！” “你还不知道，这个杨行愍其实也接了诏令！但是没有出兵而已。”周德威笑道：“两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都想保留一个尾巴，看看张浚还有赫连铎他们和我河东决战之后的态势，若是我军胜他们就放弃北上，全心全意解决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军若败了，则他们就会瞬间变成饿狼，扑上来瓜分河东！所以我也学学他们，给朱全忠也放回去一条尾巴，如此一来杨行愍肯定坐不住了，在他看来，搞不好还以为我晋军和朱全忠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要对付他呢！” “这些弯弯绕绕我还真是学不会！”李存孝叹了口气，转而道：“所以你才会让我们两面攻城，留出东城给朱崇节逃走？” “确实如此，东城那边就是给他留的生路，让他把消息带回去，带给朱全忠，更是带给杨行愍。”周德威笑道：“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杨行愍在战场上束手束脚，最终有可能被朱全忠击败。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军收拾了赫连铎和李匡威，从幽州出兵南下，反压兖州，瓜分了山东，岂不是好事？这才是我军的破局之道。” “这些事你和义父说过了嘛？”李存孝人不傻，只不过没有周德威那样的脑子，但是对方解释过之后，他随即问道。 “这！”周德威脸色一愣，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战场之上他可以做主，放走朱崇节，甚至于还能够用计让杨行愍和朱全忠上当，但是真要反过来对付杨行愍，甚至于是和朱全忠联手，只怕他根本就没这个权力，甚至于按照他对李克用的了解，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对方根本就不屑一顾。 周德威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李存孝的眼睛，后者跟着莫名的一叹道：“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不是我等不够努力和忠心，只是无人能明白我等的忠心而已。” “王爷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性格太冲了，容易得罪人，所以才——”李存孝的遭遇周德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整个晋军的武将行列当中，能和李存孝搞好关系的也就自己和高思继安休休几人，剩下的几乎都和他关系不好，甚至于李存信这样的人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踩他一脚。 “算了德威，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此战之后，我自请去云州，帮着义父守住北方屏障。”李存孝摆了摆手，浑然没有了刚刚的意气风，似乎这段时间他遭遇的不仅仅是挫折，更是心智大变！ “那也好，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帮你和王爷说说，好歹他还听我一两句。”周德威微微点头，看着李存孝暗自叹息不已。对方是不世出的战将，在战场之上几乎是罕有对手，这些年从南打到北，没有任何人敢在战场上和他正面对阵。这等人才在大争之世，本该重用，但是在如今的晋军当中已经很难再找到他的身影了。此次若不是自己借着河东危机，只怕李克用根本就想不到对方。 两人在城下聊天谈心的时候，城内的局势也快被平定，安休休和高思继暗中放水之后，朱崇节顺利的逃了出去，甚至于连昭义军都跟着逃出去不少，等到两人入城的时候，甚至于安休休都已经开始着手整顿昭义军剩下的败兵了。 “思继，你和君立二人领兵出泽州，将泽州拿下，别让李罕之给抢了，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泽州落到他手中，只怕迟早还会出事！”周德威匆匆找到高思继和康君立道：“拿下之后交给君立防守，其他人随我北上太原府，我们去找李匡威这个鼠两端的家伙，打进幽州去。” 周德威虽然不是十三太保之一，但是其在晋军中的地位非常高，而且本身就属于智将，所以康君立虽然地位与其相当，但是对于对方的命令倒也没有多言，只是看了一眼李存孝，见到他没有说话，当即匆匆和高思继领兵快而去。 “我们也提前走吧，南线大战已经打完了，剩下的交给王爷自己处置。”周德威扯了扯嘴角，似乎也有些不自信自己的谋划能不能被李克用采纳，但是还是抱着极大的信心。 潞州大战包括此前的晋汾大战至此才告一段落，伴随着周德威和李存孝的北上快传开，也让周围的各路诸侯大吃一惊，不论是周德威一战扫平了张浚十万大军还是李存孝独立一人拿下潞州城，都让晋军的士气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甚至于在随后被张浚拿下的河中等地，纷纷反正投降，河东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快恢复。挟大胜之威之后，李克用所处的河东对于周围藩镇的威胁也一下子达到了极盛。 而在此时，已经到了郓州的吴明在接到了暗卫的汇报之后除了第一时间朝着金陵上报之外，还直接派人暗中前往太原府，对于他而言，晋军大胜之后，有些事情才会浮出水面，有些人才会忍耐不住，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为此甚至于连郓州前线敬翔和戴友归的斗法他都没来得及顾上！ “统领，您要找的人找到了，在代州！”在吴明这边紧急谋划的时候，暗卫的一个看似寻常的消息，却一下子让后者猛然间抬头，转而拍掌笑道：“安排人手盯着朱全忠和杨行愍，其他人随我去太原府，这一次一定要让李克用后悔莫及。” 第五百五十一章 影响 “主公，朱崇节回来了，只剩下四千人。”郑璠匆匆带着朱崇节来到郓州大营的时候，一句话让敬翔直接抬头道：“被人打回来了？奇怪，李存孝出手，你还能带着几千人冲出潞州城？你怎么打的这么出彩？那李存孝没一棍子把你给收拾了，还真是奇了怪了啊！” 敬翔的话让朱崇节尴尬无比，但是在朱全忠也好奇的转过脑袋之后，只得将潞州之战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转而道：“末将也不知何故。” “这个周德威啊，还真是一员智将，名不虚传，说不得是人家放你回来的。”敬翔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之后道：“只不过你这一回来，只怕杨行愍也知道了，这可真是一记阳谋啊！” “子振此言何意？”朱全忠摆了摆手，示意郑璠不要争吵，转而朝着敬翔问道：“是和杨行愍有关吗？” “确实是。”敬翔也不讳言，直接道：“潞州战事包括他能回来，周德威肯定是故意的，放你回来，其意图不是要和我宣武军修复关系，而是要向杨行愍表明态度，如此一来，虽然给他造成了压力，让兖州军束手束脚，但是只怕也会因此引来河东兵马从北部入侵兖州啊。” “现如今就看李克用是否能把周德威之谋算继续下去了。”敬翔是一瞬间猜出了周德威的谋划，但是却没什么好办法破解，他本身在郓州前线和戴友归见招拆招，步步紧逼，就是想趁着北方李克用被四路围攻的机会，逼迫杨行愍退出郓州，好给自己争取机会。结果没想到周德威反手就来了这么一招，只要李克用能够在击败李匡威之后，从幽州顺势南下，那么兖州乃至于山东各地，势必会出现两家纷争的局面，如此一来还是和对方纠缠不清。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破局的机会啊，不能就这么浪费！”敬翔微微沉吟之后道：“主公，我们不能再这里磨蹭了，把张归霸调过来，让他和怀英一起，两路夹攻杨行愍，尽早在郓州城下与其决战吧。” 原本敬翔还有心思和戴友归继续斗法，互争先手，但是如今在北面周德威骤然插了一手之后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机会了，索性决定硬碰硬，打算尽快和杨行愍决战，将其打出郓州。 而他再说这话的时候，郑璠在旁边眼神忽然泛起了一丝其他的意思，只不过见到朱全忠点头之后，就不再多言，但是随即却径直离开。 郑璠这边暗中让手下紧急前往太原府，他打算独立行动，暗中破坏周德威的举措，从而压过敬翔一头。 宣武军内部的争斗外界无人知晓，但是诚如敬翔所料，朱崇节的回归确实让郓州城内的杨行愍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压力，甚至于戴友归接到帐前都的消息之后更是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军师，这个周德威这一手能有机会实施吗？”杨行愍见到戴友归不说话，只得开口问道：“若是李克用和朱全忠联手，那我军危急啊！” “李克用此人睚眦必报，反复无常，无人知道其下一步动向。”戴友归缓缓道：“这个谋划出自周德威之手，我等还有一线机会，臣打算也用反间计，来试一试李克用的深浅，就是有些危险，不知主公能否下定决心。” “反间计？换掉李存孝？”杨行愍只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直接道：“能行吗？那李存孝可是勇猛无敌的战将，本身又是十三太保之一，如何能靠反间计将其换掉？” “转移视线而已，就如同周德威所谋一样！”戴友归点头道：“传闻这位十三太保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就一直被冷落，此次若不是四路大军围攻河东，李克用也不会重新起用他。对于河东而言，李存孝救急可以，但是长久待在军中，只怕所有人都会反对，这才是我等出手的机会。而且如今李克用的十三太保当中，李嗣源等人已经去找赫连铎的麻烦去了，剩下的不是前往河中镇守，便是打算北上幽州，能够有余力南下的便只有刚刚打赢了潞州之战的李存孝，若是他和周德威联手，珠联璧合，必然会对我军造成巨大压力。但是我猜李克用一定不会如此安排，他也在担忧，这位十三太保万一哪天会反噬其主，所以此时正是用间的好时机。” “军师既然觉得有把握，那就放手施为吧，郓州战事只怕也会随之一变！我还要准备大战了。”杨行愍点了点头，示意戴友归自行做主之后，自己匆匆开始和米志成商议后续大战之事，同时催促刘威尽快打掉林远图和李成悦的兵马，将沂州尽快拿下。 周德威不知道自己此前的谋算会直接彻底改变了郓州两大藩镇之间的对决进程，更不知道的是，此时不论是戴友归还是私自行动的郑璠，都将视线转移到了太原府，准备用计破掉自己此前的一番部署。而且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此时正在坐冷板凳的李存信身上。 郑璠这边因为此前在濮州有敬翔的谋算，所以直接和李存信搭上了线，双方谋算什么没人知晓，但是郑璠的人走后，李存信却很显然精神了不少，甚至于还主动跑到李克用身边歌功颂德，吹捧这一次大战能够取得胜利都是李克用的功劳。如此一来，等于将前线领兵大将和将士们的努力用一句话轻飘飘的全都带了过去。 这种做法让周德威和李存孝怒目而视的同时，却也同时得到了李克用的受用，原本因为处置潞州昭义军军务不当而应该受到的责罚也不了了之，四太保的名头也就这样直接被保住了。 “德威，你看到了吧？你的谋划还能实现吗？有这个小人在，你我还有出头之日吗？”李存孝是怒气冲冲，恨不得亲手掐死李存信，转而不顾周德威阻拦，拂袖而去。 “四太保，有人来访！”李存信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对手如今的情绪了，在心惊胆战拍了一通李克用的马屁之后见到效果后，回到营帐还没来得及坐定，外面就有人通报，一下子让他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 第五百五十二章 反间计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我营帐？”李存信见到来的是一位汉人，顿时心头震动，看着对方试探着问道：“你是汴梁的人？” “四太保猜错了，鄙人来自兖州，戴友伦，深夜到访，是有一桩心腹大事要告知四太保。”来人正是戴友伦，此时站在李存信跟前笑道：“四太保难道不想听听我兖州的意思？说不得能助四太保一臂之力也未可知啊。” “杨行愍的人？戴丈夫此来何意啊？”一听不是宣武军的使者，李存信也是松了口气，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此前郑璠所说的事会东窗事。所以招呼戴友伦坐下之后道：“你们兖州北上河东要找那也是找我义父，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四太保是否在担忧宣武军来找你的麻烦？”戴友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四太保在濮州所行之事确实不能公之于众，而且一旦被晋王爷得知，只怕就要大祸临头，甚至于身死族灭了。” “你知道什么？”李存信被这句话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指对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在濮州做过什么事？” “四太保忘了吗？当时我庐州军可是就在郓州，距离濮州咫尺之遥，期间生了什么事，我自然知晓。”戴友伦笑道：“十三太保如何在濮州被调走？濮州原本战局顺利，为何四太保一到之后就一败涂地？宣武军有何反常需要鄙人一一帮着四太保回忆一遍吗？” “你，你们！”戴友伦每一句话说完李存信就脸色变换一次，以至于到最后更是一下子拔除长刀直接抵住了戴友伦怒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砍了你！” “四太保砍了我也无用，现在想来，朱全忠的使者也来过了，所以四太保才会紧张对吗？”戴友伦看着对方，丝毫不惧道：“四太保就算是杀了我也我用，此事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知晓？宣武军中只怕是人尽皆知了。如果我是四太保，就该好好想想如何把这件事给按下去，一了百了，而不是在此地拿着刀对付自己的客人。” “一了百了，如何一了百了？”李存信颤着声音怒道：“如你所言，朱全忠那边人尽皆知，你走了，他们还会再来，你让我如何一了百了？” “自然是灭了宣武军，此事自然也就过去了。死人总比活人要老实听话，我说的对吗？”戴友伦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四太保就没想过设法打破宣武军的封锁和讹诈，将其剿灭，如此一来四太保没有了掣肘，往后这河东还有人是你的对手吗？” “戴丈夫是在说笑吗？宣武军带甲十余万，就算是我河东兵马尽出，那也未必能够打得赢，否则我父王也不可能拖到现在还不动手！”李存信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手中长刀也黯然垂下，叹息道：“本将一步走错，已经是错上加错了。” “既然是一步走错，那就不该继续错上加错，而是及时补救，此时时犹未晚。”戴友归还不犹豫道：“如今朱全忠两面出击，东面和我兖州军在郓州对峙，我家主公亲自坐镇，势必要和对方拼个生死。而难免葛从周率部攻击毕师铎，随时可能引来天策军北上，两路兵马牵扯了宣武军绝大部分精力。若是此时河东兵马南下或者从西面迂回攻占华州等地，你觉得朱全忠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此言当真？那个葛从周当真在南面和毕师铎打起来了？”李存信眼睛一亮，他虽然不擅长军事，但是这种简单的分析还是会的，只不过河东缺乏系统的情报支持，加上这一段时间为了应付四路围攻，李克用是竭尽了全力，所以根本没顾得上南面葛从周的动作，以至于如今晋军当中几乎无人知晓宣武军是两面出击。 “此事四太保不信派个哨探去陈州一带打探一二不就知道了？哄你有意思吗？”戴友伦笑道：“如何？四太保有办法说服晋王爷从华州西出吧？如此一来不仅仅可以打击朱全忠，而且更重要的是震慑长安，逼迫唐皇给晋王爷加官进爵，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那宣武军虽然骁勇，但是我三路诸侯联手对决，他便是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总不能像天策军一样吧？”戴友伦笑道：“此计如何？可还令四太保满意？若是成功，宣武军烟消云散，你我三家瓜分朱全忠的地盘，到时候四太保便是有功之臣，昔日那些威胁你的人都是阶下之囚，还不是任由四太保自己处置？” “戴丈夫所言甚是！”李存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道：“若是成功，确实可以解决某家当前困境，然则如今太原府内部也有些麻烦，那周德威最近颇受我父王宠信，所提建议却和丈夫恰恰相反，要联手宣武军对你们兖州出手，昨日就已经说过这事，虽然父王没点头，但是依我看，他们还是有成功的打算的。” “那是四太保自己惊魂未定，所以也没有出手对吗？”戴友伦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点头笑道：“若是四太保出手，我想周德威必然会希望破灭，我相信四太保的实力。宣武军和河东是大仇，而你我两家此前可是结盟过的，盟友总比敌人可靠吧？再说，如今宣武军之势强，而我兖州力弱，总不能帮着宣武军增强战力吧？山东若是被朱全忠拿下，那么宣武军可就彻底摆脱掣肘了，往后你们沙陀人还有多少战力可以消耗？我相信，只要四太保理清头绪，按照你我刚刚所言禀告晋王爷，一定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你所言当真？”李存信此时仿佛一定下定了决心，但是还是转而直接朝着戴友伦问道。 “自然当真，而且你不妨告诉晋王爷，毕师铎那边近期也有大动作，徐州军有可能直接出击宋州！”戴友伦此时一句话说得李存信直接站了起来。 “宋州？汴州！我的天！”李存信喃喃自语之后，猛然间朝着戴友伦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本将明日便去面见父王，陈述厉害，免得我河东被周德威这等见识浅短之辈给耽误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争执 “王爷，如今我军主力已经回援，正该扑杀李匡威，抢占幽州，从而绝了河东后患啊！”一连数天，虽然李克用在不断的调集人手和粮草，但是大军却在太原府等地迟迟未动，这一下让周德威坐不住了，直接再次开口道：“如今南线朱全忠和杨行愍打的如火如荼，二虎相争，则必有一伤。正是我河东兵马摆脱束缚，快出击的好时机，此时若是扫平幽州，必然可以携北方骑兵之中南下横扫山东。而彼时，朱全忠和杨行愍不论谁胜谁负，都必然大伤元气，从而被我军从容剿灭。” 周德威的谋划到如今可以说是相当完善了，不仅仅将此前的联手朱全忠的策略做了修改，根据幽州南部河北道各州郡的其他诸侯的实际情况，推迟了晋军介入战场的时间，而且还敏锐的感受到了此次朱全忠和杨行愍争雄不为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事关整个山东大局，打起来之后根本难以在短时间内停下来。如此一来两家持续消耗，正是晋军奋图强，展自己的好机会。 “德威所言只怕不当啊！”周德威说完之后，破例让李存孝也过来的李克用尚未说话，李存信却晃晃悠悠道：“父王，德威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件事可能他还不知道。近日孩儿收到南线密报，朱全忠手下大将葛从周率军从蔡州出击颍州、亳州等地，和毕师铎打的是难解难分。根据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毕师铎已经逐步从颍州退出，正在坚守亳州东面几座城池。后者虽然迭次向金陵求援，但是薛郡王都没有派人北上。”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李存信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周德威更是直接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道：“这么大动作为何——” “为何？我哪知道为何？反正葛从周从南线大打出手是事实，德威不信的话自己派人去查就知道了，他朱全忠瞒天过海，但是这么大动静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李存信昂着头笑道：“所以父王，德威所谋此时已经不合时宜了，我军是该快北上扫平李匡威，但是接下来却不该再对杨行愍出手了，以孩儿之见，就该大军马不停蹄南下，最好是转到河中，切断朱全忠退往关中之要道华州，转而攻略东都。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击败朱全忠。否则一旦他和杨行愍分出胜负，南线再打败毕师铎，父王，到那个时候，朱全忠的地盘可就太大了，整个中原都要被他握在手中了，到时候我河东还有能力与其抗衡？那这天下争锋之势头，岂不是永远都要落到他的后面去了？” 李存信几乎是将此前和戴友伦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想，戴友伦也会把这一套策略全部补充完毕，至少让人看不出破绽来，而且从他说出这段话之后的反应来看，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带着惊诧和不可思议，甚至于连一向对他不屑一顾的李存孝都扫了一眼。 “王爷，四太保此言不当！”周德威只是一瞬间的诧异，转而快冷静，直接朝着李克用行礼道：“他忘了南边还有一个对手，薛郡王不可能坐视毕师铎被朱全忠击败的，只要天策军北上，则葛从周必然不是其对手，到时候战局必然会恢复到从前。如此一来和朱全忠联手对抗天策军才是大势所趋，而剩下唯一能争夺的地方便是山东和关中两头，而关中是唐皇所在地，难有作为，只有山东，人口稠密，地方富庶，只要拿下就足以快壮大我河东，到时候我等设法再让朱全忠挑动薛郡王，靠着地缘，足以让他顶在前面消耗天策军的实力，而我等在后方继续壮大，最终和天策军平分中原。” 周德威一急之下直接将自己的所有谋算全都一口道出，这算是他从李克用的角度考虑的全盘打算了，而且也算是针对如今天下局势变化做出的最精准的分析。 只不过他的话在李存信看来，却有些想当然，将希望寄托在朱全忠和天策军拼消耗上面，对于他甚至是对于李克用都是不可接受的，相信别人出错，还不如相信自己不犯错。所以这一刻李存信直接冷笑道：“德威你脑子糊涂了？这等军国之大事岂能想当然耳？我河东此时出手，一来可以和旧日盟友瓜分中原，不需要费多大心思。二来，分了中原，我军实力必然成倍增长，到时候我等手握半个中原，拉上杨行愍难道还不如你所说的和大仇朱全忠携手对抗天策军吗？” “再者说，如今的形势是朱全忠分兵，犯了兵家大忌，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机会？若是错失了，能对得起我沙陀儿郎在战场上的牺牲吗？”李存信见到李克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露出了沉思的面容当即道：“从河中出击，等于堵住了关中进出中原的要道，到时候我们可以一面利用唐皇来帮我们一把，一面还可以伺机把关中那拿到手中，那时候可就不止半个中原了，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父王，那天下大势难道还在薛郡王手中吗？” “你这是存心要坏我沙陀之大事！”周德威的嘴皮子如何说得过李存信？而且他在见到李克用情不自禁点头之后顿时心头一沉，当即怒喝出声。 “够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李克用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转而看向众人，见到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顿时点了点头道：“此事我自有决断，不用你们操心。从今日起，组建北上军团，就让成嗣领军吧，存信，你和君立率部跟随，尽快剿灭李匡威，至于其他人留守太原，随我一起筹划下一阶段战事吧！” “王爷！”周德威见到李克用将战事的主动权交给李成嗣和李存信等人，当即直接开口，当时没等他说完，李克用霍然起身道：“我还没死，这沙陀各部还是我来做主，这件事到最后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李克用说完之后直接拂袖而去，根本没给周德威说话的机会，而旁边其他人则看了一眼周德威，纷纷离开，沙陀人内部的内讧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无法避免，甚至于伴随着李存信和周德威的争执，已经摆到了明面之上。 “德威走吧，随我去代州如何？”李存孝拉着呆呆的周德威叹息一声，转而携手离开，今日的这场军前议事他是难得的没有开口，但是此时的话却让周德威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呆呆的看着对方，最后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 第五百五十四章 道士算命（上） “德威，你真不跟我回代州吗？”太原府外面，李存孝近乎于只带着高思继和安休休两人离开，原本的一行人马他也只托付给了这个如今唯一来送别自己的周德威。 “不去了，留在这里，说不得能帮着王爷一把。”周德威苦笑道：“其实四太保的主意也不算太差，只是另外一种选择，认真说来，倒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只是我觉得这主意不像是他想出来的，所以总觉得里面被人给算计了。” “那是，他那脑子除了溜须拍马比我强之外，剩下的哪一点都不如我！”李存孝摇了摇头，随即道：“你留下来也好，至少你在的话这太原府还能安稳一些，我走的也能放心。” 李存孝朝着周德威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高思继几人快离开直奔代州而去，只留下前者独自在城外伫立良久才幽幽叹息道：“他走了，河东只怕前途未卜啊！” 周德威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李克用越来越刚愎自用，甚至于如今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而李存信根本不值得相信，甚至于周德威现在都在怀疑，对方的那个方略根本就是杨行愍派人过来兜售的。这等人如何担得起晋军的前途大业？更何况，如今最能打的战将被人逼着离开，归乡务农！甚至于连代州的防务都不愿意交给他！这让这位不世出的战将如何能够平复自己的心情，更是让他自己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主上，我们真要回去务农吗？”高思继和安休休伴随着李存孝一路从太原府直奔代州城外，昔日的飞狐道附近，那里是李存孝的出生地，也是他作为安敬思时生活的地方。 “李存信当道，你觉得我们不回家务农，还能有出头的时候吗？”李存孝看了一眼自己在战场之上收服的两名手下微微叹息之后道：“我也知道，让你们跟着我回乡时委屈了，只是如今我是不敢把你们放在太原啊，稍有不慎被人算计，那就是死路一条。”这段时间李存孝的性子是真的变了，往常的那位飞虎将军不仅仅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于罕见的出现了一丝颓废，此时说出来的话让高思继沉默半晌，转而道：“主上，你是汉人，不曾是沙陀部族一员，既然河东不可去，为何不去其他地方？靠着主上这一身本事，总有我们的用武之地，我和休休自然一路跟随，不论主上在何处，我二人都愿意倾心跟随！” “去别的地方？还能去哪？”李存孝拉着两人坐在外面的破凉亭里苦笑道：“朱全忠那边是肯定不能去了，就算是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我这样的大英雄为他卑躬屈膝？至于那杨行愍，就算是了，能不能活得下来都还难说，我李存孝虽然没什么眼光，只有蛮力，但是他的处境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既然他两家不成，为何主上不去南边呢？”安休休此前没说话，此时忽然开口道：“那位薛郡王之前在剿灭黄巢的时候，不和主上见过一面吗？那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主上若是过去，难道薛郡王会慢待了主上不成？依我看，这天下迟早是人家薛郡王的，我们就算是不投靠，那迟早等人家打下了天下，我等还是人家的臣民，早些晚些哪还有什么区别？” “休休说的是，主上，您没看出来吗？”高思继是难得的话多一次，在旁边接过话茬道：“这几年，王爷、朱全忠包括杨行愍累死累活，争夺中原，到头来进展都不大，唯有南边都快一统了，那可是半壁江山，江南繁华绝对越以往。此时除非王爷或者朱全忠一统了中原各地，否则断难是天策军的对手，我等小人物也无法撼动大局。所以不论是为了顺应时势还是为自家前尘着想，南下总比待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强！”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此时此刻身边就只有高思继两人，李存孝也不讳言，开口苦笑道：“薛郡王此前见他虽然年幼，但是一举一动却极有章法，对待手下也很交心，确实是乱世中我等最好的庇护之人。但是你如今也看到了，天策军已经统一了南境，手下文臣武将层出不穷，我等就算是倾心投靠，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啊！再说虽然父王如今不关注我了，但是好歹我也是十三太保，是他的义子，这就是打上了河东的印记，无法去除，易位而处，若你是薛郡王，你会放心任用我等吗？这就是我临走之前把你们两人也带出来的缘由，你们也被打上了我李存孝的印记，那李存信若想对付我，先要收拾的就是你们二人。” “可是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薛郡王会这么想呢？”安休休看着李存孝那苦笑的脸庞，高声道：“我们诚心诚意的将所有事都说出来，那薛郡王若是愿意接纳我们，重用我们，那说明我们没看走眼，他确实是个大英雄，只得我等兄弟为他效命疆场。若是他心怀芥蒂，那就说明他名不副实。主上，为今之计，只怕薛郡王都不知道你的遭遇，她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人家也管不到河东啊！我们必须有所动作，提前把我们的诚意表露出来，才有可能得到人家的认可啊！” “安将军此言有理，敬思，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一如从前啊！”冷不防的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一下子让三人霍然起身，却见到一位须皆白，皓童颜的老道士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栖霞长老，您怎么还在代州？不是说您去了南边参加道会了吗？”安休休看着这位老道士脸上出现一丝激动，急急忙忙上前扶着对方。眼前这位是对于李存孝影响最大的人之一了，甚至于小时候的遭遇若不是这位老道士开解，他绝对难以走出来，也不可能出现在晋军当中为李克用效力。 “孩子，这些年不见，你怎么有一种萧索的情绪了？”栖霞道士制止了李存孝的行礼，被安休休扶着坐下来之后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沉痛道：“你们三个回来是不是在太原府过得不如意？” 第五百五十五章 道士算命（下） “长老，不是不如意，是主上他，他被人给算计了，如今算是被配回来了。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的屠刀就要杀过来了。”安休休在旁边叹息道：“如今我等也没了主意，正好碰到了长老，您给主上和我二人指一条明路吧，如今也只有您能帮我们了。” “好了好了，傻孩子！”安休休将这段时间生的一切，包括这些年来李存孝受的委屈和众人的责难都说了一遍，倒是让栖霞道士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叹息道：“看起来当年就不该让你跟着飞虎子离开啊。孩子，你跟我说实话，如今你是真的想离开这里吗？” “长老，如今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彼此争权夺利的日子，就想找一处没有纷争，大家能和睦相处的地方，我们兄弟三人凭着自己的本事赚取功名，凭着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李存孝屈膝跪在了栖霞道士跟前，那一瞬间安休休和高思继也毫不犹豫跪伏于地，看着眼前的老者，带着一丝希冀。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有冲突，便是你回乡务农，难道不会和左邻右舍生龃龉吗？”栖霞道士拉着李存孝的手笑道：“只是冲突有大小，有些事小事，大可一笑置之，不伤大雅，但是有些却是阴谋诡计，时刻要你的命啊！” “长老说的是，若是小事，我等兄弟自会处置，又不是三岁孩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安休休比高思继会说话，所以此时连连点头道：“这些年我和思继还曾吵架拌嘴无数次，但是都不伤我兄弟感情。可如今主上这和李存信那个小人的冲突确实杀人不见血啊，而王爷是非不辨，黑白不分，只听李存信那个小人的谗言，主上原本是晋军头号战将，战场之上怕过谁？可如今您看看，我等回乡，只有三人合家眷，根本无人跟随啊！”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听好了自己做决断！”栖霞道士看着三人点头道：“我今日来寻你们，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李存孝有些诧异道：“德威吗？那也不对啊，我才和他分别数日，太原府城下我等才话别啊！” “不是周德威，是你们刚刚争执的那个人。”栖霞道士笑道：“刚刚休休不是说，人家不知道河东你们的遭遇，管不到河东吗？我告诉你们，你们的遭遇人家可是看在眼里，人家不需要你们先表现诚意，我便是他们此时送给你们兄弟三人的诚意。” “长老说的是，薛郡王？”高思继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而看着栖霞道士道：“这怎么可能，金陵距离河东可是隔着中原千山万水，他如何知道主上的遭遇？” “这个还是等你们去了金陵之后去问那位南平郡王吧！”栖霞道士摆了摆手示意高思继不要激动，转而继续道：“我在北上之前，和曾经辅助过薛郡王的慧心禅师说起了你们和我老道士的渊源，没想到第二天薛郡王就亲自上门，除了问候之外，就想让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声，若是在河东待的不如意，可以随时南下金陵，不论愿不愿意为他效力都可以，想为官的为官想为将的为将，他保证你们能够得到和他手下旧部同样的待遇，若是厌倦仕途疆场的话，那就在金陵住下，他帮你们置一份产业。薛郡王让我告诉你们，因为昔日的一面之缘，不忍心见到你这位天下第一的战将在河东沉沦。” “而且人家如今在河东专门安排了人手，准备护送你们南下。”栖霞道士一番话说得李存孝目瞪口呆，而那近乎于朋友之间的话语更是让高思继和安休休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没想到，昔日战场上的一面之缘，薛郡王居然还记得！”李存孝喃喃自语，脸色带着一丝丝的感慨，叹息道：“当年，他曾经嘱咐我，收一收性子，莫要太张扬，以免被身边的小人所害！可笑我当时意气奋，没有将其当回事，现如今看来，人家那是真的关心我，所以才会临别叮嘱！” “敬思，我在南天夜观天象，中宫移位，渐出中原分野，而南岳俯冲之势却如日中天，南境将星闪烁，主星灿烂，是大兴之兆啊。”栖霞道士看着李存孝点头道：“薛郡王如今才二十有余，乃是人生最辉煌上进之时，你此时南下必得他青睐，更何况人家是诚心诚意为你考虑。” “昔年你离开代州，被飞虎子带走之时，我曾为你看过面相，你额头有一处断纹，延续八面，如今是越来越深了，那是你的杀身之祸在日益临近啊！”栖霞道士手抚李存孝的眉心叹息道：“孩子，你不能待在河东了，不论去哪都不能在这里，否则数月之内你必有杀劫啊！到时候只怕不仅仅是你自己身死，家眷和他们二人也会一同丧命的。” “长老！”安休休和高思继大惊，急忙上前，他们二人都知道栖霞道士的本事，而且对方对于李存孝来说才是一位无私的长者，不会害他。 “南下吧，去金陵，那里有人能救得了你们，而且你们还有另有一番天地！”栖霞道士见到李存孝脸色有了变化，点点头道：“你这天下第一的战将只有到了天下第一诸侯手下，才有用武之地，才有效命之所啊！” “休休，去收拾收拾，喊上萍娘，我们带着家眷离开这里。”李存孝独自沉默良久，再转头时见到高思继和安休休都在看着自己，也不再迟疑，点了点头道：“长老，北地不安全，你也跟我南下吧，那薛郡王愿意亲自登门见你，肯定对长老很敬重，你随我南下，以后我们兄弟三个还都要您提点呢。” “也好，我这把老骨头也去江南养养老！”栖霞道士起身微微一笑，随即道：“你看那边，人家的人来接你了。” 顺着栖霞道士的目光，远处确实开过来一队人马，做商人打扮，为的正是沈勇，后者来到跟前，当即朝着李存孝行礼笑道：“李将军，你这地方真不好找啊，我从太原府追到了代州，从代州追到这里，总算是把你给找着了，也可以向我家主公交差了。” “将军如此而为，让我等兄弟三人汗颜！”沈勇是风尘仆仆，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而这番景象也是让李存孝更加坚定了心思，当即主动行礼道：“将军快随我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南下，我也想去拜见薛郡王。” “哈哈，将军放心，当年您的那些老朋友如今可都是得到了消息，如今都在金陵等着呢。”沈勇哈哈一笑，转而道：“我家主公有言，将军不必有什么压力，可以在江南各处看看，若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离开。若是觉得可以，从军从政任由你们自选，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南境一统 “主公，好消息，滇中和南诏已经被打平了，南诏国主已经被俘获，正在送来金陵的路上，我南线大军除了留守的第二卫之外，其余兵马均可随时归建。”袁袭和李振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笑意和轻松，转而朝着薛洋笑道：“这一次南境算是彻底一统了，而且还收复了一个番邦和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等到改土归流的国策落实到位，必然可以让天下震动，” “打了这么久，都是内战，唯有南诏，才是国战！”薛洋也是有些感慨道：“说起来还是我等不肖，当年太宗皇帝时，南诏等地可都是我大唐的属国，其后历代，却将这片土地拱手让出，以至于最近几朝皇帝，南诏还成了心腹大患，时不时攻略剑南和黔中等地，成为为祸大唐江山的一颗毒瘤。” “现如今我等这一代人就算是死后，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历代唐皇了，至少收复了南边的失地。”李振坐在一边笑道：“而且南境一统，只需要些许水磨的功夫，必然可以让我天策军具备更强大的战力和底气，到时候横扫天下，足以再创辉煌，未必就比当年的太宗皇帝差多少。” “兴绪倒是志气很高啊！”薛洋跟着一笑，转而道：“传讯6翊，让他的南征指挥部回归金陵吧，第三卫和第四位就近部署在湖南等地，一方面协助中书省尽快理清各地政务，推行新政，另一方面则筹划下一步战事，如今中原争雄，各大诸侯已经拉开了架势进行最后的火并，不论谁胜谁负，都势必会让中原一统，到时候南北大战之情形难以避免，等待我天策军的也必然会是一场前所未有之大战，关乎我华夏苍生之命运，不能轻视。” “主公放心，我天策军二十万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听命出征！”袁袭和李振肃然拱手，他们作为枢密院的最高官员，也是南进方略的执行者和策划者，自然明白，伴随着天策军的脚步彻底收复整个南方所有地域，下一步就是打过长江以北，彻底扫荡天下。这对于南平王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也是这个天下第一诸侯和势力真正对所有藩镇露出锋芒的开始。 “以我的名义上书朝堂，将我天策军实施南进方略以来历次大战的战果、收复的州郡以及有功将领的名册全部整理上报。”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这么大的事，不论如何都是应该上报太庙，承启历代唐皇的大事。作为大唐的一员，我们已经完成了当初出兵扬州时对百姓和将士做出的承诺，如今该是时候传檄天下，告慰先祖了。” 薛洋的话语让两人眼神一凝，这个消息如今以薛洋的名义正式上报，并且传檄天下的话，等于是彻底将天策军的所有战绩全部公开，只怕到时候不光整个中原为之震动，就连长安的唐皇也会彻底夜不能寐，甚至于一连串的变故到时候都会随之而来。 如今的薛洋才二十五岁，从广明元年算起，天策军崛起才十年时间，十年间就已经打下了半壁江山，手握数十万将士和南境千万苍生，这个消息一旦被正式传开，势必会极大的影响整个天下大局，甚至于让原本的局势瞬间土崩瓦解。 “军师不必担忧，虽说消息公开，不论是唐皇还是中原各路诸侯对我天策军和南平王府都会重新评定，但是与我等和百姓而言却是极大的鼓舞和激励。”薛洋知道袁袭和李振此时的心思，所以徐徐道：“大唐的乱世已经持续了百年，昔日的盛唐气象和不屈傲骨如今也是日薄西山，无复昔日之辉煌。我等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激百姓骨子里传承的傲骨和气概，让他们知道，在我南境，还有盛唐气势在恢复，还有人在默默努力付出，还有人在坚持坚守。此事一旦公开，我相信天下民心会尽归我天策军所有，天下有志之士也定会明了，我南平王府之志向在何方！这些和唐皇以及各路藩镇的反击相比，是利大于弊。” “主公说的是，我等辛辛苦苦，在南境埋收拾山河社稷，对中原乱局不闻不问，不就是为了重拾当年的盛世繁华吗？”李振慨然道：“如今我们做到了，那就该公告天下，一来让百姓明了，我等天策军将士为国势竭尽所能，留住了大唐最后的传承，二来，那也是要让百姓明白，在如今这个乱世，各路诸侯纷争不断，消耗中原气运，唯有我等在保境安民，为国势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一时之间三人脸色肃然，甚至于袁袭还看了一眼薛洋，十年前，自己等人在岳西碰到对方的时候，尚且还只是一个少年，稚气未脱，但是已经和自己指点江山。如今十年后，自己三人坐在金陵城中，已经是掌控半壁江山，数千万百姓和数十万铁血将士的第一诸侯，随时有能力扫平天下。 当年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大，但是当初的那份热血却依旧未改，当初和自己所言的豪情壮志依旧未变，甚至于愈久弥坚。 “主公放心，臣定然竭尽所能，报效主公，早日收拾山河，再造乾坤。”那一瞬间袁袭喃喃自语，肃然拱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薛洋微微点头，他明白袁袭此时的心情。当初在佛光寺内，自己也正是凭着这一番话让眼前这位鬼才军师跟着自己走上了这条路，这一走到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了。岁月流逝，变幻无常，唯有自己这些人不曾被繁华迷失了双眼，没有被眼前的功劳迷失了志向，在如今这个时刻，还能保持着最初的一腔热血和一本初心。 “主公好志向，臣愿追随到底！”李振是后来加入，对于此前的事不了解，但是袁袭此时的这番话，无疑让他一瞬间念头急转，再见到两人的表情，当即拱手肃然道：“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 “准备上书文告和名册吧！”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动手！收拾天下，还百姓太平，还苍生盛世，还我等心愿！”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天下第一 “几位，金陵城到了。”沈勇这边是一路上亲自带着李存孝等人穿越宣武军地盘，然后昼夜不停南下，在金陵城外下了船之后笑道：“如何，这金陵城不比长安差吧？” “这不是比长安差，这是人间仙境吗？”李存孝看着如今才是清晨时分，但是金陵城外早就是熙熙攘攘，各式行人川流不息之后，顿时大为感慨道：“昔日也曾去过长安和东都，但是却都是暮气沉沉，也唯有此间，才是生机一片，才算得上是盛世繁华了。” “呵呵，存孝兄如今也有诗情画意吗？走吧，我家主公已经在王府等候，我们先去和主公见面再说如何？”沈勇扶着栖霞道士笑道：“老道长，此间还有您一位熟人，主公也请来了，到时候正好和您论道。” 几人齐声一笑，跟着沈勇入城之后刚到南平王府门口，薛洋就已经在门外了，见到几人到来，顿时上前笑道：“李将军，昔年一别，没想到如今才见，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惭愧，我存孝见过郡王爷！”李存孝此时有些惭色，但是却恭敬行礼道：“劳烦郡王爷出门迎候，是存孝的过失，多谢了！” “谢什么？你我也算是故人见面了，本王自然要亲自出迎！”薛洋微微一笑，随即朝着栖霞道士拱手笑道：“老道长辛苦，北地一游，劳累奔波，如今李将军能够南下，全靠道长之功劳，小王在此谢过了。” “几位里面请，虽说南境和北地颇有不同，但是本王也是略作安排，为诸位安排北地风味宴席，算是给诸位接风了。”薛洋见过安休休和高思继之后，带人入内之后不久，袁袭和刚刚返回的陈瑜等人也相继到来，众人几乎都是曾经见过，此时在这里相遇，一个个全都是感慨万千。 “存孝兄，这些年末将奉命在淮南驻军，也曾听说过你的名气，此前是不是还和那个宣武军的王彦章打过一架？怎么样？他功夫如何？最近朱全忠可是把他给吹上了天了。”酒过三巡之后，陈瑜朝着李存孝笑道：“他本事如何？”他是见到李存孝情绪有些不对，所以故意岔开话题，转而转向对方最感兴趣的问题上。 “王彦章若轮真实战力，估计和思继差不多，应该要略胜一筹。”李存孝一愣，随即笑道：“也算是说的过去了，对了，你们这里不是有个黄杰将军吗？他的力道的话应该和王彦章相近。” “我的天，那岂不是真打起来的话我还不是他的对手了？”陈瑜盘算一下之后苦笑道：“不瞒你说，我天策军这边若是单打独斗的话，只怕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这可得记住了，回头和那几个暴脾气的说一声，别真在战场上和他硬拼。” “以后他交给我！”高思继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众人一愣，就连陪着栖霞道士和慧心禅师说话的薛洋都停了下来，这一下让高思继尴尬了，直接愣在了一边。 “那个，郡王爷莫怪，上次思继和王彦章对阵过一次，打输了，所以此时心头有些不平！”李存孝急忙起身解释，好歹如今人家金陵这边是以礼相待，而且对自己也很尽心，所以他不清楚薛洋的意思的时候，自然要高思继解释。 “原来，你们俩真打过啊！”薛洋的这句话让众人一愣神，随即就听到对方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们俩因为李将军的缘故应该打不起来的。那王彦章虽然很厉害，但是有李将军这个天下第一战将在场，他应该也撑不过三个回合吧？” “郡王爷说笑了，存孝哪能算是天下第一？如今郡王爷才是天下第一诸侯，而且是名副其实。末将几人在北境都时常听到郡王爷大名，每一次都让中原各路人马闻之色变。”李存孝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的解释反倒是让众人哄堂大笑。 “郡王爷，老道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李存孝也知道自己嘴笨，所以见到薛洋摆手之后急忙坐了下来，但是经过这一番闹腾，众人倒是更加融洽。栖霞道士见到陈瑜几人不断上前拉着李存孝喝酒，顿时咳嗽了一声转而朝着薛洋问道。 “老道长但说无妨！”薛洋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李存孝和高思继三人那隐隐然有些期盼的眼神，进而点头笑道：“道长莫非是为了李将军三人之前程？” “郡王爷心细如，老道佩服！”栖霞道士转而点头道：“他们兄弟三人是老道劝说南下的，这一路上经过淮南境内，见到物阜民丰，百信富庶，行人往来都是一片太平景象，所以老道想为他们三人求一个前程，也算是是了了我的一番心愿！” “道长不用如此，我和李将军本就相熟，此前征讨黄巢之时就曾在军中相遇，也甚是投缘！若是看得起我南平王府庙堂，我薛洋自当一体量才，绝不偏袒！”薛洋点头之后道：“而且沈勇也应该说过了，李将军三位来我江南，来去自由，我不会阻挠，给予你们最大的便利。” “多谢郡王爷优待，我等兄弟三人沿途所见也是感触颇深。”说到这里，李存孝自己站了起来，朝着薛洋肃然拱手道：“以前存孝三人只知率军征战，却不晓民间疾苦，甚至于我等三人很多时候都是在纵兵危害百姓而不自知，如今大梦方醒，愿听王爷号令，弥补此前的缺失和错漏，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尽一点绵薄之力。还望郡王爷不要嫌弃我等兄弟三人粗鄙才好。” “好！我得将军，天策军势必会如虎添翼！”对于李存孝这个近乎于逆天一样的战将，薛洋也是很喜欢，所以直接上前将对方扶起来笑道：“我代表南平王府和天策军欢迎将军的加入！” “哈哈，这天下第一诸侯有了天下第一战将的协助，确实是如虎添翼啊！”慧心禅师微微一笑，朝着两人笑道：“如今算是风云际会了，将来大业必成！”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哈哈一笑，随即纷纷举杯，如此一来，这场宴会也算是在此时迅进入新的阶段，也变得更加融洽。薛洋的这种干脆利落，和陈瑜等人的上前道贺，也让李存孝三人放下了最后的包袱，迅打成一片。 第五百八十九章 唐皇的谋算 “大内传来消息说，河东已经有信使来长安，要求唐皇撤销对河东和李克用的贬黜，罢免张浚和韩建。”长安城外，阿六匆匆找到阿贵，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唐皇如今是什么反应？”阿贵忽然一笑道：“这神策军的底子在河东一战都被打光了，我看唐皇如今该是坐立不安才是！” “是坐立不安，但是未必没有对策。”阿六长期负责关中和西川附近的暗卫分部，所以知晓的消息太多，所以微一沉吟之后道：“自从张浚逃回长安之后，唐皇也有动作，一方面联络夏州附近的党项人，给拓跋思继加官进爵，试图用对方的兵马来挡住河东可能出现的报复，另一方面只怕要对我金陵出手。” “金陵？他想干什么？”阿贵一愣，随即问道：“该不会打算借助于主公的身份来帮他挡灾吧？” “只怕有这个意思！”阿六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忧色，随即更是匆匆而去，直奔皇城的方向。 此时的唐皇确如阿六所言，坐立不安，一连数天着急刘允章和岑天时等人商讨后续的对策，还试图重建神策军，为此甚至于将原本应该给官员的薪俸都给停了下来。 “陛下，如今就算是重组兵马一来钱粮不够，难以支撑消耗，二来时间上也来不及啊！”岑天时朝着唐皇肃然拱手道：“我长安如今不仅仅要面临河东晋军的反扑，而且还需提防李茂贞的手段。自从神策军在河东败北之后，这李茂贞在凤翔的动作就不断，看起来大有逼宫之势头啊！而且此一战直接暴露了我神策军之虚弱，此人狼子野心，此时不出手，反倒是不正常。” “那如今该怎么办？”唐皇见到众人都是点头不语，顿时霍然起身道：“李克用好办，她的上书奏报之中只提到恢复河东的爵位和地位，朕给他再一道诏书，暂时无忧。但是李茂贞那可是长安家门口的拦路虎啊！诸卿若是不能想到办法遏制住他，我长安随时可能被其威胁，甚至于我等都有灭家之祸啊！”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道：“陛下设法找一下南边的那位吧，也只有他才能帮助陛下度过危机，从而让李茂贞投鼠忌器，不敢再对长安有心。” “金陵？”唐皇愣了下来，半晌之后才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在了御座之上，看着刘允章叹息道：“金陵那边如何安排，爱卿拟个条陈，容朕再斟酌一二吧！” 刘允章和徐彦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只不过如今在朝中，他们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手段，神策军被歼灭之后，剩下的几万人之虚弱一下子暴露在世人眼前，等于是长安通过这一战彻底将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这对于李茂贞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只不过唐皇此时的犹豫和担忧众人也都知晓，此时想要让金陵出手，除非给出更高的待遇和爵位。但是对方已经上报朝廷，南境一统，等于半壁江山现如今已经在金陵手中。这对于长安来说原本应该是当其冲要解决的大患，此时找他帮忙，无异于是求着大敌出手，这是在饮鸩止渴，顾头不顾尾的做法。 所以众人点头之后快离开了明德殿，但是这个消息却在随后不久快传到了阿六那里，后者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快将此送往金陵。 不过此时，唐皇的动作也不慢，几乎是没有经过中枢朝阁，就直接让宗正寺派人前往金陵，而且还带过去一份圣旨诏书。同时对外下诏，打算祭告太庙，将此前薛洋上书收复南诏和黔中等地的消息告知历代唐皇先祖。 这个消息在此时轰然传来，对于唐皇而言，是有着其用意的。一方面拿着金陵那边的消息震慑李茂贞和李克用等人，为自己缓解压力，也为众人找一个共同的对手。毕竟南境一统，半壁江山都在金陵手中，后者下一步一定是扫平天下。这对于任何一个藩镇诸侯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大敌，甚至于这一举动很可能直接彻底改变原本的中原局势。 其次唐皇也想通过祭告太庙的方式，对外宣布自己和金陵的关系，毕竟因为李稚研的存在，薛洋已经是皇室一员，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南平郡王和天策上将军，这本身就足以震慑李茂贞。 这一连串的诏书和举措在长安城内变戏法的不断冒出来，让百姓纷纷议论的同时，也让朝廷骤然间出现了大动荡。氏叔琮是坚决反对唐皇祭告太庙，甚至于对于如今长安的危局他提出了另一番见识，要求唐皇在必要的时候巡幸东都，靠着朱全忠的保护，足以避开李茂贞。 “陛下，东平王早就将东都宫殿尽数修缮完毕，只等着陛下巡幸，离开长安，去东都，就可以就近指挥宣武军对抗周遭各地，还能够避开被李茂贞等歹人图谋之危险，也利于陛下之国政从容施展。”氏叔琮此时颇有些慷慨激昂的意思，朝着在场所有人道：“既然神策军不堪大用，那就索性不要再重建了，留下足够的钱粮支援东平王，他一向忠心耿耿，对于陛下更是敬重有加，得知陛下的意思之后更是让东都留守火收拾宫殿，等待陛下的銮驾进入东都啊！” 氏叔琮的话没有引来众人的赞同，对方的心思包括唐皇在内都是心知肚明，这銮驾一旦进入东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就该是朱全忠了，往后哪还有自主权？全都要看朱全忠的脸色。 “陛下，还是紧急给金陵送信吧，如此一来相互掣肘，也能解决眼前之危啊。”在岑天时的自告奋勇之下，唐皇似乎动了心思，开始从长安再次追加了一份诏书。只不过和此前那份诏书不同的是，这一次摆在明面的圣旨却带着莫名的意思，以至于岑天时接过来的时候甚至于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送信去金陵吧！抢在岑天时之前将消息送到主公手上。”阿六让阿贵亲自送信，也代表了这件事已经让他的担忧成了现实。 第五百九十章 动荡不安 岑天时和阿贵还在路上，但是在金陵城中，向杰却源源不断的送到来自中原的各式各样的消息，也代表着此时此刻伴随着长安那边的动作，中原出现的动荡和不安。 “这个朱全忠是不是和李克用提前达成了默契啊？居然各自不管不顾了。”李振将这些事汇总之后朝着薛洋和袁袭皱眉道：“主公军师，你们看李克用的主力兵马北上了，此时若是再来一次偷袭河东，只怕他哭都哭不出来，但是朱全忠却依旧在郓州城下和杨行愍死磕到底，这不是子振的性子啊！” “确实是提前达成了默契，不过不是通过李克用，而是李存信！”向杰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当即笑道：“沈勇返回之前曾经说郑璠的人在戴友伦之前找过李存信，只不过当时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李存孝和周德威身上，所以并未在意。但是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杨行愍和李存信有交易，这个郑璠一定也有密谋在其中。” “这是放手各自解决自己的大敌，回过头来再决一胜负啊！”袁袭微微一叹之后道：“看起来子振和子明两个已经在着手部署我军一统南境之后的某算了，不过很显然，虽然是和李存信达成了默契，但是却很符合李克用的心思，都是要将杨行愍踢出这一轮角逐。” “不过戴友归不会看不穿这种布局，所以才会让戴友伦也紧随北上，应该会让李存信或者说李克用存在了侥幸的心理。既先答应了朱全忠，减轻南面的危险，从而给他从容北上扫除李匡威和赫连铎的时间，又可以暗中坐山观虎斗，看看朱全忠和杨行愍两人到底谁能赢得这场胜利，好伺机下手。”薛洋点了点头，对于袁袭的分析很赞同道：“所以说此时不论长安出什么变故，中原诸侯都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顾忌了。” “真正坐观成败的应该是主公和我天策军才是。”袁袭笑道：“我军处在南境，不论中原如何变幻，都影响不到我们，甚至于金陵的一举一动，都会极大的牵扯这些人的精力，从而无法全力以赴，从而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金陵城内三人对于战局的分析和谋算无一不是打在了此时所有人的软肋之上。在朱全忠和李克用等人还都在棋盘上厮杀的时候，金陵城中的这三位已经成了这场天下角逐的执棋人，不论风云如何变幻，都逃不出他们已经跳脱出棋盘局限的眼光和谋划。 此时中原的敬翔和戴友归两人的确如薛洋等人所料，在郓州打得你死我活，两人都是互争先手，在狭小的战场之上，相互斗智，比拼自己的生平所学，甚至于这猴子那个决战一度让朱全忠都忍不住要从南线把葛从周调回来，从宋州出击，从而提前开辟第二线战场。 但是在坐镇汴梁的谢瞳的干涉之下，这种心思很快就被打消，因为毕师铎忍不住了，将从沂州撤下来的兵马在徐州北部汇合之后，直扑宋州，提前在这里展开大战。 毕师铎的心思是打算借此机会解决南线危机，毕竟不论是他还是梁缵，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决战都不是葛从周的对手，而亳州是绝对不能有事的，否则的话必然危及到徐州根本。所以本着攻其必救的原则，让李成悦率军快出击宋州，试图攻占宣武军的核心之地，吸引葛从周回援，从而解除南线危机。 他的这种做法在此时无疑是直接挑动了整个中原战局，在攻占沂州之后，原本打算继续往东而去的刘威在接到帐前都的汇报之后当即放弃了此前的方略，转而全增兵会员，除了田覠率军留守沂州之外，兖州军主力的回援一下子极大的增强了郓州前线杨行愍的底气，甚至在刘威回归之后，和戴友归组成的双剑合璧，直接将宣武军赶出了郓州境内。 而这一切实际上都是毕师铎攻击宋州造成的，也只有对方的兵马尽数出现在宋州，刘威才能看到这其中的一线机会，从而放弃此前的计划，转而全增兵郓州，利用骤然增加的大军强行将宣武军打出州界。 但是这样一来，在南线梁缵死磕葛从周，死守亳州就是死活不退的情况下，宋州的这一招直接让宣武军措手不及，甚至于连带着此前敬翔谋划的所有局势都要因此而彻底改变。 “徐州果然是利于攻而不利于守。”敬翔和朱全忠叹息一声之后道：“主公，如今两策可行，就看主公选择哪一策了。” “还有两策？”朱全忠原本打算让康怀英率军回去，和袁敬初一起抵挡住宋州境内的毕师铎兵马，但是没想到对方此时还有谋划，顿时来了精神，朝着敬翔笑道：“军师快说。” “其一，自然是让从周回来，不论是从何方出手，总归是对付徐州军，所以从宋州也并无大碍。”敬翔转而道：“而且从宋州出击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避开南线的天策军威胁，从北部可以从容解决毕师铎。”敬翔点头之后道：“如今薛郡王的想法应该是让毕师铎挑动中原变数，给他争取时间，所以此时应该不至于出手！” “其次则是让敬初和朱崇节回归宋州，带兵死守宋城，为我们腾出时间，解决杨行愍。如此一来南线的战局不用担忧，只要拿下亳州府城，我军则可以顺势进入徐州，快拿下这个四战之地，不给天策军反应的机会。”敬翔苦笑道：“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宋州腹心之地遭遇大战，势必会给子明那边增加困难！” “主公，军师来信，说是让敬初尽快回归宋城！”敬翔刚刚跟朱全忠说这件事的时候，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郑璠就匆匆走了进来，一句话让两人相视而笑。 “也罢，军师都不担忧，我们担忧什么？马上让敬初和崇节火返回宋城主持大局，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宋州，不见我军至，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宋城。”朱全忠咬了咬牙，随即恶狠狠道：“军师，我们再去和杨行愍好好算算帐。” “主公放心，戴友归的路数臣已经摸清楚了，这一次断然不会让他得逞！”敬翔哈哈一笑，没有给郑璠继续开口的机会，而后者此时却忽然闭口不言，只是看了看敬翔的背影冷然一笑。 第五百九十章 金陵的反应 “启禀主公，岑天时带着传旨令官来金陵了。”向杰走进来的时候，见到薛洋和袁袭都在，顿时苦笑道：“十三司传讯，说是唐皇想让郡主回长安一趟！” “这是谁给唐皇出的主意？”袁袭和薛洋对视一眼之后道：“这是打算引我天策军进入长安帮他防备李茂贞啊！倒是出的好主意！” “这倒是个奇怪的事啊，唐皇的这道圣旨只怕未必就是此前朝堂上宣布的那一道吧？”李振在旁边跟着皱眉道：“按照此前的十三司消息可没说唐皇在打郡主的主意啊！” “这应该是唐璜自己的意思。”薛洋微微点头之后朝着向杰道：“既然是岑天时前来船只，还带着宗正寺的人，就让他们进来吧，我去找一下稚研，这件事就交给她出面吧。” “成儿呢？今日怎么没看见到她？”薛洋自己走进内宅的时候，见到四女都围坐在一起，逗弄小南兮，顿时也是微微一笑，坐在一边朝着李稚研问道。 “跟着南岳去学骑马去了，这孩子最近好像迷上了骑马，一天不去跑马场走几圈就老是抱怨。”李稚研脸上洋溢着一丝幸福的笑容，笑道：“夫君找他时有事吗？” “京城来人了，而且是岑天时和宗正寺的人一起来的。”薛洋没有隐瞒，反倒是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众人道：“唐皇此番借你回京除了在打南平王府和天策军的主意，只怕还是意在成儿。” “这可不行，如今长安的局势那么复杂，岂能让姐姐和成儿回去？”陈潇潇直接摇头道：“再说这唐皇自己打了败仗就把主意算到了姐姐和成儿身上，这往后若真是让他拿住了把柄，岂不是天天要挟你？要我说，给他赶出去就是。而且，夫君，你难道没现姐姐和沐雪都有些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薛洋一愣，这是才看到不论是李稚研还是张沐雪都是脸色晕红，低头不语，再看向陈潇潇的时候，后者顿时皱眉道：“天天忙着你的军国大事，对我们姐妹一点都不关心，姐姐和沐雪都有身子了，幸亏我是大娘子，不然的话指望你这个呆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 “这是真的？”薛洋自己也是一喜，随即拉着李稚研和张沐雪站了起来笑道：“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还有晓晗那丫头，我说她怎么最近老是往王府内宅跑呢。” 他说着一手一个将两女都抱了起来，顿时羞得张沐雪直接埋头在对方的怀里不敢看人，倒是杨若兰在旁边抱着南兮笑道：“附近，你看潇潇马上就要生产了，而且稚研和沐雪也已经有了身子，是不是考虑下把晓晗给娶了？到时候她就不用麻烦天天太医院和王府两头跑了，大家住在一起也很好。” “你是大娘子，你说了算。”薛洋顾不得这些，朝着陈潇潇笑道：“你们好好养着，外面的事情我来操心，不过就是宗正寺的人而已，放心好了，我给打回去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于连李稚研想要说话都没顾得上，犹如一阵风一般的就直接跑了出去。 “姐姐，你说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晓晗啊，怎么给他纳妾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这要是被那丫头知道了，估计该伤心了。”张沐雪此时红着脸朝着三女问道。 “夫君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纳妾的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杨若兰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对晓晗还是有情分的，不然的话早就拒绝了。你没看凝紫在西院都住了这么久了，夫君不也是一次都没去过吗？上次还是我劝她才过去歇了一夜。所以这件事可不能告诉那丫头啊。” “他这么快就出去了，难不成是想到了办法去应对那个宗正寺了？”陈潇潇没在意这些事情，薛洋的情义他们四女都知晓，这些年来，除了守着她们，甚至于王府里面的那些丫鬟全都让他给外放嫁了出去，甚至于连带着杏儿他们这些大丫鬟也都开始在军中寻摸将领，打算给他们操办婚事。 “其实这件事不论是唐皇想做什么，只要稚研你守着成儿不出现，那么夫君那边都好说。”杨如兰一句话让李稚研一愣，随即匆匆朝着旁边伺候的月儿道：“难怪夫君刚刚提到成儿，我这几日都没心思问他，去，赶紧让南岳把成儿带回来，这几日让他就呆在王府，别乱跑。” “哎呀，姐姐放心好了，这里是金陵，没人敢在夫君的眼皮子底下抢走成儿的，除非他不想活了。”张沐雪急忙拉住了她笑道：“一切都交给夫君吧，他说有办法那自然是有办法。” “忽然现，沐雪才是最崇拜夫君，难怪夫君最宠着你。”杨若兰一笑之后，惹得张沐雪娇嗔不易，四女随即开始了嘻笑一团。 不过此时在外宅正厅，薛洋却对于岑天时递过来的圣旨直接摇头道：“两位，郡主北归只怕是难以成行，她如今有身子了。” “那小殿下可否随下官北上？这一别数年，陛下对于他们姐弟二人也甚是想念，所以——”岑天时的话尚未说完，薛洋就直接再次摇头道：“成儿在金陵住的很好，而且对于长姐甚是依恋，所以智妍不能北归，成儿自然也不能。” “可是皇命圣旨已经抵达，而且宗正寺也打算按照惯例请求陛下给小殿下赐爵，此等大事他不能不出现啊。”岑天时苦着脸看着不给自己机会，直接摇头拒绝的薛洋和旁边似笑非笑的袁袭三人有些无奈，自己此行的目的虽然瞒得很紧，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瞒过眼前的这几人。 “那就烦请回转唐皇便是，郡主和成儿暂难北归，等到生产之后再说。”薛洋看着对方道：“至于唐皇和朝堂诸公什么心思，本王就不必多说了，素日来长安对于金陵也没什么好印象，怎么反倒是如今却殷勤有加，还想到忽然接郡主北归呢？御史中丞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王爷您的意思是？”岑天时看着对方试探着问道：“此事还有回旋之余地吗？”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李成的态度 “看起来御史中丞也知道此时郡主北归的这一招不好使了对吗？”袁袭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提呢？” “郡王爷，郡主可以留在金陵，毕竟她已经嫁入王府，但是小殿下乃是皇室血脉，若是他愿意回归长安，那郡王爷只怕也不好阻拦吧？”宗正寺卿李少周是如今李唐皇族的族长，听到袁袭的话之后带着一丝怒意道。 “那依李族长的意思是，小殿下就该北归是吗？他如今尚未成年，跟着长姐在金陵避居难道不对吗？再说如今的长安只怕也不安稳吧？你让他一个孩子千里迢迢北上，难道李族长就忍心吗？”李振在旁边直接冷笑道：“宗正寺卿还是好好想想再和我家主公回话的好。” “忍不忍心那也要看是否对国事有利。”李少周怒道：“如今国事维艰，身为李唐皇族就该为国事尽心尽力，岂能——” “岂能什么啊？”袁袭看着对方道：“尽心尽力？我看李族长的意思是看着小殿下回京，好以此来裹挟我天策军吧？我看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不光郡主不能随你回归，小殿下也断无可能北上。在我家主公庇佑之下，小殿下如今已经开始习文练武，他日必是国之栋梁，就不劳宗正寺卿操心了。我家主公乃是他的姐夫，难道还能害他不成吗？” “你！”李少周看着薛洋默不作声，顿时怒道：“郡王爷难道也是这个意思吗？” “那李族长以为我应该是什么意思呢？”薛洋摆摆手示意袁袭停了下来，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往日里，朝廷和唐皇想到金陵，除了钱粮，就再无其他事，赐爵封赏从来都没有我薛洋的份，怎么？到如今唐皇自己打了败仗，长安危在旦夕的时候就想到了还有我这个亲戚了？还想到郡主和成儿尚在金陵可以利用了？你们在长安闹什么我懒得理会，但是我想说的是，成儿和稚研绝对不可能随你们北上，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唐皇上位之后对于成儿不闻不问，而本王和稚研成亲之时还让氏叔琮那个佞臣前来捣乱，我还想问问唐皇他想做什么呢？” “放肆，身为臣下，有你这样质问陛下的吗？”李少周勃然大怒，直接拍案而起道：“本官身为皇族族长，有权处置任何一位李唐族人，今日郡王爷只怕也拦不住我这个族长来带走自己的族人。” “拦不拦得住口说无凭，李族长不信就自己去试试。”薛洋冷笑道：“长安三番五次为难我金陵，却对近在咫尺的李茂贞多番冒犯和算计无动于衷，反而一再安抚，什么意思？打量着我金陵好欺负是吗？” “郡王爷息怒，宗正寺卿也不是这个意思，至于郡王爷和唐皇之间，也并无多大冲突，还请郡王爷息怒。”岑天时见到薛洋脸色变冷，甚至于旁边李振直接朝着外面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顿时大急，急忙摆手道：“下官奉命而来，请郡王爷莫要为难我等这些做臣下的。” “天时，今日也就是你来了，若是其他人，我早就把你们给赶出金陵了。”李振在旁边直接摇头道：“若是唐皇是真心诚意想要小殿下北归，我家主公如何会阻拦？但是你们自己做下的祸事，却算计到一个孩子身上，你们朝廷诸公羞也不羞？而且明明是自己闯下了祸事，自己收不了场了，却跑到这里义正言辞的说要接郡主和小殿下北归，天时，数年不见，我怎么觉连你也变了？” “兴绪，你就饶了我吧，这不是，唉，算了，我实话实说，请郡王爷无论如何助唐皇一臂之力，陛下说了，只要长安之难能解，一定送郡主和小殿下南下金陵，而且还会给殿下加赐一字王，您看如何？” “封爵的事我不在意，至于稚研和成儿，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长安的，除非我亲自护送他们回去。”薛洋直接摇头，看着岑天时肃然道：“他们姐弟俩当初吃了多少苦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先皇病逝，孤苦无依，若不是金陵还能安宁，本王尚且有力，他们只怕早就流落民间，飘零一世了。说实话，本王对稚研甚是爱惜，对于成儿那是拿着当自己亲弟弟一般抚养，所以绝对不会拿着他们去做交易，换取自己的爵位。” 薛洋这番话说得严肃之极，甚至于直接让岑天时看着对方的目光都跟着一变再变，但是李少周却冷笑道：“郡王爷死活要留下小殿下，只怕未必是如你所言这么心无杂念吧？难不成殿下没想过，有朝一日天策军北上，拿着小殿下为幌子，来谋夺我大唐江山吗？” “姐夫自然不会这么想，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南平王府口出狂言，污蔑我姐夫？南岳大哥，去找护卫，给我架出去。”李少周的话刚刚落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李成和陈南岳一下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是宗正寺卿，见过小殿下。”李少周见到李成进来，当即上前行礼，随即更是看了一眼薛洋，直接道：“小殿下，陛下说让我和御史中丞来接您回长安，要给你正式的封号，您看何时动身合适？” “你是谁啊？我不记得你。”李成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径直走到薛洋身边坐下摇头道：“封号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我在金陵过得很好，姐夫待我也很好。我要那劳什子封号做什么？功名应该像姐夫这样，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我已经在努力学习骑术了，明年就跟着姐夫去打天下，不用小皇叔册封。所以长安我也不回去了。当日姐姐离开长安的时候就说过，以后都不再回去了。我自然跟着姐姐和姐夫，凭什么要听你一个外人的话？” “你，郡王爷，你便是如此教导小殿下的吗？他是皇族，理当为天下分忧，为陛下分忧。”李少周被李成的这一番话气的说不出话来，怒视薛洋道：“今日我必要带回小殿下，否则持续下去，只怕郡王爷把他身上的皇族血脉都要给换了。” “宗正寺卿这也是在说本宫教导弟弟不利是吗？”冷不防的李稚研也从后面转了过来，走到薛洋跟前，坐在一边看着李少周冷笑道。 “不是说不让你出来的吗？”薛洋朝着对方摇头道：“这里还在吵架呢，搞不好一会还要给你们家李族长打一架，你来了，我怎么出手？” “无妨，姐夫，打架的事情交给成儿好了，最近我的功夫进步可厉害了。”李成刚要说话，薛洋吓得赶紧给他拉到自己怀里，摇头道：“最近少在你姐姐旁边蹦跶，你马上就要当小舅子了，可给我老实一点。” “啊？姐姐有身子啦？”李成一下子差点跳了起来，但是随即朝着李稚研拱手笑道：“恭喜姐姐，也恭喜姐夫，最该恭喜的，还是我自己，我也成了长辈了。” “哈哈，主公，王妃，恭喜啦。”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南平王府添丁，对于他们而言这才是大喜事，所以直接将李少周和岑天时扔在了一边。后者更是直接笑道：“主公，这是大喜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等说说呢，今年就该免除赋税，让百姓也沾沾喜气才是。” 第五百九十三章 借东风 “郡王爷，郡主，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祝贺大喜。”岑天时相比较而言要明白得多，见到薛洋等人这一副模样，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色玉佩，递了过去笑道：“还请郡王爷莫要嫌弃礼物寒酸。” “呵呵，天时你倒是下了本钱了，主公，这好像是天时的家传玉佩。”李振和岑天时是同窗，所以自然一眼看出了这枚玉佩的来历，当即笑道：“当真是庆贺的？” “兴绪，别闹了，自然是真心庆贺郡王爷和郡主大喜。”岑天时被对方说得老脸微红，随即拱手朝着薛洋和李稚研行礼。 “礼物如此宝贵，本王却之不恭了。”薛洋微微一笑，将玉佩收下之后朝着李稚研点头道：“带着成儿先回去吧，这几日别乱动了，回头让南岳去告诉晓晗，就住到府里来吧，正好潇潇再过半个月也该临产了，她在我也安心。” “郡王爷和几位王妃琴瑟和谐，恩爱有加，天时也是心安。”李稚研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拉着李成离开之后，岑天时不管李少周黑着的脸色，转而朝着薛洋再三拱手，看得出来他是真心高兴。 “天时是为我家主公心安，但是却在为长安担忧吧？”袁袭在旁边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你所求何事？难不成还打算把小殿下带走不成？” “小殿下去留应该听他自己的意思，刚刚天时也已经知晓小殿下的心意，如今自然不会再强求。”岑天时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薛洋继续道：“只是如今长安形势确实不好，郡王爷不知可有办法助陛下一臂之力，渡过难关？天时保证，回去之后一定禀明陛下，禀明郡王爷的心意。” “算了，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我也不为难你。”薛洋摆手之后道：“成儿一事你们还是莫要再费心思，此时此刻他尚未加冠，他之去留我来做主，我这个做姐夫的自然不会害他。至于长安那边——” 袁袭见到薛洋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笑道：“长安形势虽不好，但也不至于就被李茂贞给逼迫到如此地步，我看至少暂时应当无碍。至于天时回去之后还是多多告诫唐皇，往后还是不要拿着自己手中的本钱去追寻那不切实际的黄粱一梦为好。” “袁军师有办法？”岑天时一听这话，当即开口，却见到薛洋三人都是一脸的笑意，顿时叹息道：“人说郡王爷心思机敏，南平王府更是人才济济，我算是服了。请三位赐教。” “既然天时都已经来过金陵了，还有我来指点吗？”薛洋似笑非笑道：“郡主和成儿虽然不曾返回，但是你把消息带回去也就足够了。那李茂贞是何等样人，不足为虑。只需唐皇下诏，让他和我天策军限期合力围剿山南道杨守亮所部，也就足够了。” “天时，这乃是我家主公给长安借的东风，你自己好好斟酌。”李振在旁边点头道：“山南道如今是阻隔关中和金陵最大只障碍，也是杨复恭余孽盘踞之所，若是让李茂贞和我天策军南北会剿，你猜猜看，他会作何感想？” “兴绪你有所不知啊，这个李茂贞狡诈多段，而且依仗着手中的兵马屡次在关中兴风作浪，如今这一计只怕他未必会上当。”岑天时一瞬间明白了三人的心思，但是随即摇头苦笑道：“这中间隔着杨守亮，如何能把东风吹到长安城啊？” “让唐皇加封一次我家主公，然后我天策军不管他李茂贞如何反应，先行北上征伐杨守亮，李茂贞自然也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李振却对于岑天时的话恍若未觉，反倒是自顾自开口道：“我想李茂贞胆子再大，在我天策军面前，还轮不到他来放肆！等到时候拿下了山南道，长安和金陵就已经变成了一片坦途，难不成他还有胆子吗？” “这！”岑天时看了一眼薛洋，见到他也是点头不止，顿时心头巨震，别人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见识，对方这明显是一箭双雕的做法，而且一旦唐皇下达了命令，对方不仅仅有了出兵的名义，而且还会趁机更进一步，如此一来岂不是饮鸩止渴，白白的被对方给利用了一道？岑天时虽然对于金陵和薛洋很佩服，但是他的心思却很纯正，身在朝堂，就会为唐皇分忧。 “那山南道打下来归属何人所有？”冷不防的，李少周在旁边忽然开口，也一下子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尖锐起来。 “自然是谁打下来的算谁的，难不成宗正寺卿觉得李茂贞若是出兵，打下来的州郡会交给长安？”袁袭是说话毫无顾忌，一下子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之后，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若是唐皇觉得自己还有比我南平王府的新政更好的国策，那山南道还给长安也无不可！”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可就怕长安那边接不住。”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这天底下就你南平郡王会治理百姓？”李少周看着对方怒道：“唐皇乃是天纵之才，更兼有爱国爱民之心，若不是形势所迫，长安如何会如此艰难？你一个臣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狂悖之言，你眼里还有唐皇吗？我看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反臣吧？” “宗正寺卿的意思是，让我反叛唐皇是吗？”薛洋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道：“两位军师，考虑一下宗正寺卿的话，看看他的建议与我而言是否合适！” “郡王爷就别开玩笑了，少周，你少说两句，郡王爷乃是国之栋梁，岂能容你污蔑？”岑天时被这句话说的脸色大变，如今天策军占据了半壁江山，眼前这位都成了如今长安唯一的救命稻草了，现在给他得罪了，那岂不是真的要看着李茂贞篡夺大唐国祚了？ 所以他是直接瞪了一眼李少周，转而朝着薛洋拱手道：“请郡王爷莫要理会少周的话，他是有口无心。” “是吗？宗正寺卿能说出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反臣，想来长安诸公都这么认为吧？”薛洋摆了摆手，看着李少周似笑非笑道：“既然我薛洋是反臣，宗正寺卿，你为何要来金陵和我这个天字第一号反臣为伍啊？我又不曾请你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最后一次 “本官是来接我李唐族人返回金陵的，不是来听你一个逆臣在这里口出狂言的。”李少周霍然起身道：“今日我也告诉你薛洋，小殿下我是一定会接走的，在这金陵城我若是无法将他救出，那我就死在这里，也好让天下所有人看看你的本来面目，看看你扣押皇室宗亲，图谋不轨的用心。” “想死的话，出了王府往北直走，除了城门不远就是大江，好走不送！”薛洋根本没把对方的话语放在眼里，反倒是自顾自道：“你死不死和能不能接走成儿是两件事，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是想死，在哪都成，我也管不着！至于是不是扣押皇室宗亲，天下人如何看待我本王，我也不在乎！谁要是不服的话，可以出来，我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能率军打到金陵来，我自己的这颗脑袋都可以送给他。” “你！”这一番话说得岑天时是目瞪口呆，而李少周的脸色也一下子阴沉到了极致，自己本来想以此来做最后的努力，但是很显然，薛洋的这种话却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希望。而且他自己不知道，但是岑天时却明显听出来了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之中，拳头比冠冕堂皇的话语更加令人望而生畏，也是如今最大的依仗。 “郡王爷，您的意见下官一定会如实禀告唐皇，至于如何决断，下官就不清楚了，但是一定尽力。”岑天时急忙拉着李少周一把，转而朝着薛洋拱手道：“至于其他的，请王爷莫要责怪少周，他是——” “他是不识时务，看不清楚大势而已！”李振在旁边冷笑道：“宗正寺卿要是有这种说话的底气，那他就不会来金陵了，早就带着神策军来讨伐我等了。” 李振的这句话算是彻底将李少周的怒火全部点燃，那一瞬间他直接跳了起来，指着李振怒斥道：“李兴绪，你也算是名门之后，吃的是我大唐的皇粮，做的是我大唐的官员，却跟着这个狼子野心的反臣同流合污，趁人之危，欺压唐皇，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想看看这天下唐皇打算怎么守！”李振是毫不犹豫道：“自安史之乱后，历代唐皇有谁整治好这满目疮痍的大唐天下？你们李唐皇族多少年了，也不曾挽留这江河日下的国势，怎么，自己没本事，难不成还不许别人来收拾山河？我告诉你，我做的是大唐的官位，那不是唐皇给的，这是百姓赋予的。你们一个个躲在长安城，是不问百姓死活，你们有谁去亲自访贫问苦过？有谁关心过百姓？你们想的都是江山社稷？到底何为江山社稷？” “江山便是大唐山河，社稷，便是大唐百姓！”薛洋上前拍了拍李振的肩膀，转而温言道：“所以说这天下乃是天下百姓之天下，唐皇若是能照管百姓，那么他就依旧是唐皇，没人能抢得了他的位置。” “可是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唐皇连长安城的百姓都顾及不了，你们觉得这天底下的百姓还有几人会听他的？还有几人知道长安那边还有个唐皇？”薛洋看着李少周摇头道：“只怕如今百姓都只知道这天下各路诸侯，而不知还有唐皇吧？” “这究竟是谁的错？百姓吗？自明皇之后，历代唐皇于百姓而言，有亏者居多，这天下百姓自然也不会记住他们。”薛洋直接叹息道：“于百姓而言，天下谁做主无所谓，他们在乎的是谁能结束战乱，谁能平定天下，谁能给他们太平和安宁。” “所以呢？你南平郡王就可以不忠君爱国了是吗？”李少周微微一愣之后立即怒道：“你自己是我大唐的子民，是唐皇册封的南平郡王，如今掌控的也是我大唐的天下州郡，却在这里驳斥君王的不是，你还有为臣之心吗？” “我是爱国，爱的是天下，是天下百姓，不是这李唐君主。”薛洋摆了摆手示意袁袭和李振稍安勿躁之后，转而看着李少周和岑天时道：“这李唐江山两百多年了，其中却有一百多年是在历经战火，百姓念念不忘的大唐盛世其实只是一种传承和信仰，不是指如今的大唐君主，或者说不该是指当年的太宗皇帝等人，而是那个所有人意气风的时代。如今国势如江河日下，而长安却没有一点办法，甚至于朝中大臣尽皆是一帮不学无术之辈，不懂乱世之中富国强兵之根本，忘却当年太宗皇帝为国为民之夙愿，又岂能成功翻盘。” “所以南平王府推新政，惠及万民，让那些往日里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能吃得饱反，如此才能挽回民心！”薛洋朝着岑天时道：“新政推行，南朝江山震动，百姓能够休养生息，我天策军也正是扎根于这种国策民生之中，才有能力越战越强。” “世人都只看到我天策军拿下了南境，只看到了我薛洋成了天下第一诸侯，他们没想过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薛洋朝着岑天时点头道：“我希望御史中丞把这些话带给唐皇，告诉他，我只出手这一次，若是他自己不能奋图强，不能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那么这大唐天下必将自他而绝。” 薛洋这句话说的岑天时脸色巨震，甚至于那一瞬间他都还没明白对方忽然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他的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却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一下子变得好遥远，到现在，他都看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了。 “当你想不明白的时候，不妨低头去看看云端下面的芸芸众生，去看看她们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王朝，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君主。我想如果唐皇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偌大的天下还有点希望，大唐的国祚也还有点指望。”薛洋似乎知道岑天时在想什么，所以那一瞬间的功夫直接说出了对方的心头疑惑。 “下官谨遵王爷号令！”放下了心头的震撼和疑惑，这一刻的岑天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甚至于可以说，若是真的按照对方所言，那么自己这一次南下金陵，或许是真的来对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弄巧成拙（上） “主公，岑天时他们已经从驿馆离开了。”向杰匆匆走进来道：“严先生去送别的，不过没看到李少周，说是病了，估计是不愿见人。” “随他去，这个李唐皇族的族长是有些看不清楚形势。”薛洋微微一叹，起身摇头道：“只怕昨日说了那么多，也未必管用！” “南岳呢？今早不是让他派人去太医院接晓晗过来吗？”薛洋本来是打算前往枢密院的，但是没走两步转而朝着向杰问道。 “还不是陪着小殿下去马场了吗？这两人如今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天天去马场。”向杰笑道：“都野惯了。” “去派个人把他们叫回来，这两天别到处乱跑。”薛洋匆匆而去，向杰这边原本是打算跟着的，但是转头刚刚离开没多久，暗卫急匆匆来报，说是马场并没有找到李成和陈南岳，而且那边还生了打斗，护卫队原本两名士兵被人暗杀在现场。 这一下让向杰瞬间意识到出大事了，急匆匆亲自前往城外马场查探，同时让全城兵马火搜寻，甚至于直接动用暗卫探查。 “大统领，这不是我南境所用的弩箭，反倒是更像关中秦家所致的黑弩。”向杰一听这句话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怒道：“好你个李少周，居然敢来这一手，立即带队随我去追岑天时，同时通知主公军师，立即八百里加急封锁所有边境通道，李少周把小殿下给劫走了。” 这个消息随即在南平王府引起轩然大波，得知消息的薛洋尚未起身，后面李稚研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枢密院。 “夫君，成儿他——”李稚研急的满头是汗，脸色焦急，嘴唇开阖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双眼睛看着薛洋露出了一丝凄苦。 “放心，我亲自带队去追，就算是追到长安，也一定把成儿带回来。”薛洋一把将对方搂在怀里低声道：“有我在就不允许成儿有事。” 他匆匆带着护卫队上马，然后和暗卫一道紧急沿江而上，沿途调动大队人马传达命令，去追赶岑天时所在的船队。 “李少周有可能没走水路，你们暗卫去沿途各州郡传过命令了吗？”薛洋直接动用内河船队沿江搜索，同时朝着身边急匆匆走到跟前的向杰问道。 “主公放心，早已经通知下去了，那李少周没有我南平王府的户籍，也没有哨所开具的证明，只要出现必然会被我军擒获。”向杰也是脸色不好看，他是彻底被激怒了，在金陵城中，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李少周居然劫持李成和陈南岳，这是在打他和十三司所有人的脸。 “主公，前方船队已经堵住了岑天时的官船！”两人说话的功夫，大江之上，内河船队直接在江州北部的江面上将岑天时一行团团围住，所有战船全都是严阵以待，随时等待战斗。 “靠上去，你亲自带队查看。”薛洋阴沉着脸直接命令战船靠上了对方的官船，然后让向杰带着大批暗卫跳了上去，将岑天时带来的所有人驱赶到了一边。 “郡王爷，这是何意啊？”岑天时搞不清楚状况，看着天策军士兵杀气腾腾，薛洋自己更是亲自手持长剑，阴沉着脸顿时急忙上前问道。 “御史中丞，请问宗正寺卿何在？”薛洋看着对方冷笑道：“为何他不和你同路返回？” “少周说是在婺州尚有一两个好友，所以就转道去看望，下官心忧长安局势，所以就——”岑天时的话尚未说完，向杰匆匆钻了出来，朝着薛洋拱手道：“主公，不曾找到李少周和小殿下！” “命令船队，把他们带回去，送交金陵府看押，谁敢乱动就给我砍了！”薛洋冷笑一声道：“御史中丞，你最好还是没有和李少周同流合污，拐带成儿，否则的话我看长安城还是交给李茂贞为好！” 他说完之后直接带队返回，沿途更是不断派人往四面八方官府传递命令，全线搜捕李少周等人。 “主公放心，末将已经让暗卫出动，密查沿途可疑人等，和官府一明一暗，足以监控金陵城四面八方所有地域。”向杰见到薛洋站在船头始终不说话，顿时上前道：“这才不到一日时间，李少周走不远！便是挖地三尺也会给他们找出来。” 向杰这边动用了十三司在金陵附近州郡的所有人，日夜不停，监控所有往来各州郡的官道要道，而地方府衙则直接同时各地百姓，严查往来进出人等，甚至于朝着所有外来人手布了紧急命令，封锁边境道口，对往来行人进行逐个甄别。 这一番动静直接闹得金陵附近动乱纷纷，而伴随着李成和李少周的画像被张贴出来之后，这件事也随之不胫而走，快传播到所有百姓耳边。 “主公，马家大娘子来了，说是她曾见过李少周。”薛洋刚刚踏入王府，就见到向杰带着马梦蝶匆匆走了进来。 “梦蝶，你见过李少周吗？在什么地方？”薛洋制止了对方朝自己行礼，直接开口问道。 “在扬州！”马梦蝶点头道：“就在今早，我从扬州码头来金陵的时候，车队和人撞了一下，听到了一辆马车内有人隐隐然有人呼救，只不过当时着急来见6翊，所以就没在意。但是那个中年人确实就是画像上的那人。” “派人过去了嘛？”薛洋直接朝着向杰问道：“立即封锁扬州北上所有通道，通知沿途各州郡从即日开始，封锁边境通道，所有人等但有擅闯者，全部羁押送来金陵。” “王爷，我也去通知沈家和马家还有徐家船队、商队帮忙寻找！”此事事关重大，所以马梦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于顾不得和6翊见面就返回金陵，和杨启怀一起展开全城搜索。 如此大动干戈，在持续到了第二天之后，终于传来了消息，暗卫那边和马家联手之后，终于在城中查到了一家商队，从中找到了李少周的踪迹。 “抓回来了吗？”消息传到金陵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向杰见到薛洋询问，当即点头道：“主公放心，刺史府已经将这个河中商队上下所有人全都送过来了，暗卫亲自过手，李少周确实在里面，小殿下和南岳也被救了出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弄巧成拙（中） 从扬州到金陵只是坐船过江的功夫，所以薛洋匆匆从内宅接到李稚研的时候，外面李成的声音就已经传出，这一下让对方喜极而泣，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臭小子，下次还让你们不带着护卫队就出门！”薛洋直接将李稚研抱了起来，送到后院，让刚刚搬进来，尚且没来及收拾的张晓晗把过脉之后才瞪了一眼李成，转而道：“和南岳去梳洗一下，然后过来陪着你姐姐。” “王爷，王妃无碍，稍后就醒了。”张晓晗看着薛洋，脸色晕红，杏眼看了看对方，又赶紧低头，话语声也一下子变得细了起来。 “多谢你了！等这件事了了，我去你家提亲。”薛洋此时心思也放了下来，见到眼前的少女这一副样子，顿时也是微微一笑，转而道。 “哦！”张晓晗在旁边一听这话脸色更红了，而且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素手捏着衣带，低头不语。 “成儿，成儿！”不过两人的这种尴尬旖旎的气氛随之伴随着李稚研的醒转悄然打破，后者一睁开眼睛，见到薛洋陪在身边，顿时泪水盈盈道：“夫君，成儿他——” “放心，回来了，也没受伤，就是弄脏了衣服，我让他们去洗个澡，稍后就过来陪着你！”薛洋温言一笑，转而道：“你好好歇着，让晓晗陪着你，我去处置那个李少周。” “我也去！”李稚研直接坐了起来，拉着薛洋的手道：“我也要去问问他，为何如此，要害成儿。” “好吧，跟我走！”薛洋看了一眼张晓晗，见到她点头示意李稚研身子不要紧之后，将后者扶了起来，转而笑道：“走吧，去会会你们家这位族长！” 薛洋带着李稚研和张晓晗来到前厅的时候，向杰已经将李少周和他随行的十一名护卫包括这家在扬州才待了一个多月的商队领头掌柜全都押了过来，差点将正厅前面给堵死了。 “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所有护卫交给金陵府尹，判刑之后扔到岭南去修路去，把杀我王府护卫的凶手找出来，枭示众！”薛洋一皱眉之后，直接挥手，让向杰将那些护卫带走之后，自己带着李稚研坐了下来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跟前的李少周冷笑道：“宗正寺卿，你胆子不小啊！” “哼，我只恨自己智谋不够，谋划不周，败在你手上！”向杰拿开塞在李少周嘴里的布团之后，后者怒骂道：“薛洋，我便是化作厉鬼，也绝绕不过——” “来人，给我张嘴！”李少周的话还未说完，李稚研猛然间怒喝道：“李少周，你辱骂我夫君，劫走成儿，居心叵测，挑拨皇族冲突，你罪该万死！” 她的话刚刚落下，早有护卫队将士上前劈头盖脑连续打了二十多个耳光，直接打的李少周眼冒金星，直接倒在了地上。 “王妃，别动怒！”张晓晗是第一次见到李稚研生气，当即在后面低声道：“看王爷，处置他！” “去把岑天时也带过来吧，让他好好看看这位宗正寺卿，看看长安那边还有什么值得挽救的地方。”薛洋摆了摆手，朝着张晓晗微微点头，随后让向杰去提人，转而冷笑道：“李少周啊李少周，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断送我对唐皇最后一丝信任，也是在断送长安最后一丝希望！” “我皇自有历代先祖庇佑，不用，不用你来——”李少周嘴角冒血，牙齿都被打落好几颗，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李稚研怒道：“郡主，你身为皇族中人，却不思为李唐皇族效力，为了男人，难道连祖宗都不认了吗？” “你敢劫持成儿，那就是要了我的命，李少周，你还好意思那李唐皇族和先祖之名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李稚研无愧李家历代先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反倒是你们，自己把这大好的江山弄得满目疮痍，到最后却要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劫持成儿，逼迫我夫君听从于你们，李少周，你令人不齿，你才是对不起李家的历代先祖！” “你不是李家的族长吗？那今日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李稚研和李成自愿脱李家，往后我们和你们皇族再无半点干系！日后长安若再有人来金陵寻我姐弟二人，那便是来寻仇！我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李稚研一句话说得李少周脸色都变了，但是面对这位昔日的郡主，他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好了，别动气了，小心伤了身子。”薛洋摆了摆手，朝着李稚研微微一笑，转而道：“皇族郡主，不当就不当了，以后便是我南平王府的王妃，很好。” “是很好！”李稚研微微一笑，她明白薛洋的心意，所以这一刻的她算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那种笑容和神情，让身后的张晓晗眼中冒出一丝火热和羡慕，眼光也随即全都放到了眼前这个男子身上。 “你敢，你敢背弃皇族，你这个叛徒！”李少周愣了半晌之后才怒声道：“你自己出嫁从夫，我无话可说，但是小殿下乃是我李家血脉，岂能跟着你，跟着这个反臣和朝廷作对，和唐皇作对？” “你现在知道他是李家人了？”李稚研闻言脸色变冷，看着对方冷笑道：“当日先皇驾鹤西去之时，满朝文武可曾有谁想到成儿是先皇血脉？唐皇登基这么久，成儿连个封号都没有，你们可曾有人想到他是皇家人？你身为皇族族长，族人在外四散飘落，你可曾想过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和成儿流落金陵，若不是夫君爱护，如今又是何等光景？成儿他尚未成年，你们便想拿他为人质，要挟我夫君出兵帮你们解除困境，这是你一个族长对待族人的手段吗？若是我今日不是南平王妃，你还有心思去管成儿的死活吗？” 这一句接一句毫不留情的话语让李少周哑口无言，也道出了这些年李稚研的凄苦，若不是薛洋对她时时爱护，陈潇潇三女也不曾欺负她，南平王府后宅一片和睦，她一个郡主之身嫁过来只怕处境更加艰难。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幸福和弟弟李成的依靠却成了李少周和长安那边的朝臣掣肘金陵的手段，也成了李成如今祸事的根源。 第五百九十七章 弄巧成拙（下） 自从怀孕之后，她的心思变得更加的柔软，也没有了昔日为郡主时那么多想法，但是如今这个现状却让她不得不为自己腹中孩儿和李成的将来考虑，所以这一番话与其是说给李少周听得，还不如想传给长安，说给唐皇听的。 “主公，王妃，岑天时带到！”此时李稚研一番话说得连薛洋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时候，外面向杰也匆匆将岑天时带了进来，同时道：“暗卫查获河中商队来扬州之真正意图，他们是早就谋划好了，李少周图谋小殿下之心思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部署，让他们来扬州也是接应所用，商队所有人都是神策军士兵假扮。其背后主使除了李少周之外，还有朝中的张浚和韩建等人。” “通知阿六阿贵，给我砍了张浚和韩建，这等人渣，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在祸害百姓，祸害天下！”薛洋一挥手，让向杰去将商队的所有人全都带走之后，直接吓了岑天时一跳。 “郡王爷息怒，张浚和韩建虽然犯下大错，但是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殿下何不上书——”岑天时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薛洋打断，“御史中丞觉得本王上书有用吗？长安和曾听过我金陵的意见？还有，你是觉得本王没权力处置这两个敢祸害我家人的混账吗？” “他张浚和韩建志大才疏，尸位素餐，身居高位却不思为天下百姓尽心尽力，河东一战那么好的形势居然让他们打出了如此败绩，回到长安之后不仅仅没有被以罪论处，反倒是还想着伙同这个李少周来打本王的主意，你们是觉得我南平王府好欺辱是不是？”薛洋霍然起身，怒斥道：“好啊，好得很，打自从本王出道以来，我还从没见过有谁胆子这么大，敢骑到我的头上来了。今日也好，索性把这些年来的旧账好好算一算。岑天时，你听好了，你算是个能臣，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转告唐皇，往后金陵的钱粮他休想得到一分，我天策军打下的城池土地，以后也不会听从唐皇的任何诏令。以后长安来金陵的所有御史郎官，若是再敢不识相，那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种近乎于决裂的态度和话语说的岑天时脸色骤变，他这一路上也大致猜到了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想到的是薛洋会这么大的火。若是没有金陵这边的钱粮，长安只怕根本难以为继，甚至于本身所有的问题也都会全数爆，到时候李茂贞就算是不打进来，长安也难以维持。 只能过薛洋这么大的火，他可不敢再设法劝说了，所以只得朝着李稚研求救，但是后者却恍若未觉，反而看了一眼薛洋，点了点头。 这种态度让他心头一沉，只觉得自己前来金陵的所有谋划全都落空，但是此时李少周却冷笑道：“好你个薛洋，如今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早就想当反臣了吧？但是我告诉你，他以前黄巢在时，也当了反臣，结果却被——” “却被什么？却被本王打败了。如今我倒要看看，在我天策军兵锋面前，在我南境士民百姓众志成城跟前，谁敢动手。”薛洋冷笑道：“就你这样的人还能当上皇族的族长，这李唐皇族确实是掌控不了如今的江山社稷了。” “郡王爷，您，您要干什么？”岑天时脸色惨白，听着薛洋的话情不自禁道：“郡王爷当真要走这一步吗？” “那你觉得我不走这一步，得有多少人失望？”薛洋看着对方怒道：“你自己看看，我在金陵安坐，祸从天上来，却是你们长安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向转嫁到我头上。难不成只需你能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不成？李少周，我本打算给唐皇一个机会，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收拾这山河天下，现在看来，这个机会给他，给你们，那真是浪费了。” “郡王爷你所言当真？”岑天时有些傻傻的看着对方，转而问道：“难道天策军愿意出兵长安吗？” “现在说这些重要嘛？”薛洋摇了摇头，转而摇头道：“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岑天时的为人，兴绪给我打过包票，这件事本王相信，和你无关！但是这个李少周，我绝不放过！还有张浚和韩建。” “郡王爷息怒，李少周等虽然犯下大错，但是他，他终究还是李家的族长，您和郡主成婚，那也是李家人，您若是处置他的话，只怕这天下人会说——” “天下百姓如何说那是百姓的事，你代表不了百姓，他李少周更不能！”薛洋冷笑道：“此事我会传檄天下，告知所有人前因后果，我相信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知道谁是谁非！我薛洋生平做事从无不可说到人前！” “传檄天下？”岑天时呆了一呆，随即怒视了一下脸色大变的李少周，转而连连行礼道：“还请郡王爷三思，此事若是传开，只怕有损郡主清誉啊！” “我不在乎！只要夫君觉得好，我什么都同意，也愿意。”岑天时的话还未说完，李稚研直接起身站在薛洋身边，神色清冷，朝着对方冷冷道：“既然敢做那就敢当！” “不错，敢做就要敢当才行！”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御史中丞你回去吧，告诉唐皇，这一招来日我必报！” “你敢这么对唐皇说话？你这是在威胁陛下！”李少周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但是随即直接被岑天时一巴掌给打翻在地，后者此时近乎于绝望道：“郡王爷说的没错，你这样的人如何配当皇族族长？你这是在害陛下于万劫不复，你这是在祸害我大唐江山最后的希望，我要杀了你！” “好了，御史中丞，你起来吧。”薛洋朝着旁边的亲卫点了点后，将岑天时拉了起来道：“大唐江山的希望不在长安，你也不要固执了。” “那在哪里？”岑天时喃喃自语，此刻心绪崩溃的他甚至于根本没有去想薛洋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呆呆的反问。 “江山社稷，江山指的是天下，那社稷指的是什么？是百姓！”薛洋摇了摇头道：“你自己去看看百姓吧，看看他们，你就知道大唐的希望在何处。昔日的大唐盛世，天朝气象之根本不在帝王将相，而在百姓！是他们支撑起来了那个让所有人向往的盛世繁华。” “百姓？”岑天时深吸一口气之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而看着薛洋那自信的面容，一瞬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去找兴绪吧，这几日别急着回去了，去各地走走！”薛洋看着这位昔日的名臣之后，叹息一声转而朝着亲卫道：“去把李少周带下去，交给十三司，让他们自行处置，不必在来问我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错再错 “启禀主公，岑天时并未在金陵多待，而是已经急匆匆返回，如今官船应该已经进入鄂州江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一回十三司几乎是全程跟踪岑天时的座船，看着对方离开之后才回来禀告。 “他是自然不敢久留，如今借力我们金陵的希望落空，自然是要尽早返回长安，早做对策。”薛洋是跟着叹了口气，转而道：“传讯阿六，盯着朝堂动静。” 十三司的信使开始从金陵出的时候，一路北上直奔长安而去，而诚如薛洋所言，在李少周的事情出了之后，岑天时是一刻不敢耽误，以最快的度长安而去，竟是和十三司的人几乎同步返回，急急忙忙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唐皇。 “混账！”来自武德殿的咆哮让所有人惊悚不止，但是没等到岑天时劝说，外面紧急传来消息，张浚和韩建几乎是同时被害，级被堂而皇之的送到了皇宫大内，一下子让唐皇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这个反臣，这是在向朕示威是吗？”激怒之下，唐皇甚至于直接砸翻了案几，朝着徐彦若等人怒吼道：“他要干什么？屠杀朝中重臣，下一步是不是连朕的脑袋他也是说拿走那就可以拿走吗？” “陛下，眼下可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张浚和韩建两人一死，金陵那边应该也熄了怒火，如今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李茂贞吧？如今凤翔那边兵马调动频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兵压长安啊！”刘允章在旁边和岑天时对视一眼之后道：“南平郡王此举虽然暴虐，但是那也是李少周妄图想要绑架小殿下所致，但也可以看出他对于小殿下和郡主很是在乎，否则的话也不会下如此雷霆之怒。所以陛下，金陵那边应该并没有多大反心，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考虑考虑眼前之事。” “中书令所言甚是，李茂贞近在咫尺，而天策军还在金陵，就算是御史中丞此行顺利，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臣以为，不如派遣使者前往汴梁，诏令宣武军前来护驾，接引陛下前往东都暂歇为好。”氏叔琮跟着一句话说得满朝文武脸色大变，东都如今形势如何谁都知道，长安虽说朝不保夕，但是好歹，在杨复恭被剪除之后，神策军的兵权被唐皇收拢，在长安尚且能够做得了主，真要到了东都，岂不是都要看朱全忠的脸色行事？ “东平王已经说了，东都可以划拨出来，宣武军不进入其中，陛下自行带着神策军接管城防，钱粮供给也全部交给他宣武军负责。”氏叔琮仿佛知道众人的心思，再次放出底牌，这倒是让唐皇脸色稍霁，转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一下子温和了不少。 “去给朱全忠下旨，册封其为中原招讨使，他不是在打杨行愍吗？那好啊，朕就给他权力。”唐皇霍然起身道：“去传讯山南，给杨守亮下令，正式册封其为山南道节度使，把镇南王的封号给他，让他派兵阻隔李茂贞。朕就不信，少了他金陵的兵马，朕就解不了长安的为难。” “鉴于南平郡王扣押宗正寺卿，残杀朝中重臣，朕决定，撤销其天策上将军的职衔，改封平南将军，南平郡王的爵位也一块褫夺。”唐皇盯着刘允章道：“立即将诏令传告天下，告诉所有藩镇节度使，南境之地，朕克日便安排州郡官员进驻，若有人敢阻挠违抗，那便是第二个黄巢，天下诸侯可人人诛杀！” “陛下，此言不妥啊！”刘允章一句话还未说完，唐皇直接怒吼道：“难不成中书令也是他薛洋的臣属不成？此事毋庸再议，立即执行！”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面面相觑之后，唐皇拂袖离开了武德殿，只留下刘允章等人面露苦涩，那一瞬间甚至于连带着原本应该高兴的氏叔琮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统领，这便是今日廷议的结果。”武德殿内生的事情瞒不住十三司，几乎就在刘允章等人还在商议是不是该找机会再次劝说唐皇的时候，阿六那边就得到了暗卫的急报。 “这是真的在找死啊！”这一连串的诏令让阿六冷笑不止道：“看起来唐皇是被张浚的脑袋吓得不轻，不过也没关系，如今我金陵的地位已经不需要这些头衔了，而且总有一天这唐皇会乖乖的来求主公。你把消息送回金陵，同时派人去河东，告诉李克用，就说张浚已被我天策军击杀，给他报仇了。” “统领您这是挑拨李克用的关系吗？”暗卫吃了一惊，转而看着对方欲言又止道：“李克用如今可是在盯着李匡威呢。” “用张浚的脑袋把他的视线再拉回河中，这总可以吧？只要这头草原饿狼盘踞在河中，你觉得唐皇还会吃得下饭吗？而且他让杨守亮去阻挠李茂贞东进，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阿六冷笑道：“这就叫做一步错，步步错，等到杨守亮的大军进入长安附近之后，我倒要看看这唐皇是什么表情。” 阿六长期负责长安等地十三司分部，涉足朝堂之事，其反应度甚至于在十三司内部比向杰还要敏锐，只不过他在将消息送往河东的时候，氏叔琮的信使也一刻不停的将来自长安的变故送到了留守汴梁的谢瞳手中。 谢瞳对于朝局的变动本身没有多大兴趣，如今宣武军中除了郑璠之外，根本没什么人关注长安，毕竟这一世伴随着薛洋的到来，中原格局和前世大为不同，宣武军不仅仅没有拿下山东之地，反倒是在郓州附近和杨行愍打的难解难分，甚至于宋州方向，还被毕师铎给牵制住了脚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作用不大。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在看到张浚的死之后，却猛然间朝着北方望了过去，那一瞬间的表情甚至于吓到了旁边的其他人。 “急调张全义在华州屯兵，若是河东兵至，绝对不能放任去进入关中！”谢瞳除了把消息送到郓州前线之外，直接让张全义开始将东都兵马全数调往华州，开始了紧急布置。 “好厉害的算计啊，金陵距离长安千里之遥，这是如何做到的？未雨绸缪吗？”谢瞳紧急部署完毕之后，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难不成金陵的那位当真有如此本事不成？” 第五百九十九章 长安乱（上） “启禀统领，李茂贞在凤翔已经决定于十日后起兵，对外名义是讨伐杨守亮，直奔长安而来。”帝都长安之内，阿六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丝毫不感觉到意外，杨守亮被任命为山南道节度使，等于是被宣告杨复恭的势力直接走到了台前，而此前唐皇原本借助于金陵方面的力量压制关中等地势力的谋算在传告天下罢免薛洋官职之后就彻底宣告失败，如此一来，李茂贞若是看不到机会的话，那就不可能了。 “朝廷得到消息了吗？”阿六冷笑一声之后问道：“从陇西去打杨守亮，不经过长安的话那是说不过去的，我倒要看看唐皇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此时长安皇宫之内其实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作为盘踞在长安西面威胁最大的藩镇，唐皇对于李茂贞的防备几乎是人尽皆知，所以对于陇西凤翔等地的监控不必十三司差不多。只不过此时在唐皇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的时候，却出了让他感到愤怒的事情。 “陛下，李茂贞出征杨守亮，是假途灭虢之计，其意图在长安不在山南，陛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应让杨守亮做好准备，带兵勤王。”裴澈早就料到了李茂贞的反应，所以当即朝着昭宗皇帝道：“我神策军应立即防备长安和京师各处城防，避免被他趁火打劫了。” “难道朕就只能固守这长安一亩三分地，而不能主动出击打掉李茂贞吗？”唐皇显得有些愤怒，转而看着眼前几位朝中重臣道：“李茂贞盘踞关中已经越猖獗，此时若是不除，长安将永无宁日，所以朕决意，亲自起兵征讨李茂贞。” “陛下此言不妥，他李茂贞对外打的旗号是对付杨守亮，若是陛下出兵，一来岂不是给杨守亮挡了灾？二来，李茂贞实力强大，我神策军河东新败之后已经伤了元气，长安距离凤翔近在咫尺，若是我军战败，到时候长安乱局如何收拾？彼时，只怕真要让陛下向那个叛臣认错不成？”杜让能和李溪两人直接摇头，他们二人此前对付过李茂贞，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大败亏输，所以此时坚决不赞成出兵。 如此一来，整个朝堂之上，赞成出兵就只有氏叔琮一人，而后者的心思很显然并不单纯，所以这一次朝会到了最后，逼得唐皇愤愤离开。 长安城内没有商议出结果，但是李茂贞的动作却很快，五万大军飞出凤翔之后，数日之内即抵达长安东面的岐州等地，开始大张旗鼓的进入京畿重地。 这种毫不迟疑而且进入京畿道之后大肆抢掠的做法直接让唐皇愤怒之余，直接绕过朝堂，调集神策军在武功和李茂贞正面对决。而且直接下令让李溪充任殿前司兵马使，指挥神策军前去交战。 “天时，你再去一趟金陵吧。”刘允章和杜让能拉住了岑天时，要求他立即离开长安，再去金陵，其意图不言自喻。 “再去的话总得有个说话的由头吧？”岑天时苦笑不止道：“总不能说我打算放弃长安，投奔金陵？如此而为，对于长安局势无有弥补的余地！” “长安危在旦夕，若是真出现那么一天，你就直接加入金陵也未尝不可。”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道：“我等也准备准备吧，李溪刚刚前往武功的时候是怀着必死的念头过去的。但是区区武功县如何挡得住陇西虎狼之师？所以这长安，只怕是要再遭战火了。你去了金陵设法说服薛郡王，让他出兵山南，如此一来，说不得能牵制住李茂贞，让他不敢胡作非为。” 刘允章说服岑天时离开南下的时候，在武功，李溪几乎是刚到不久，神策军就在守城战之中败下阵来，原本就没有多少军心斗志的官军面对五万大军四面围攻，仅凭武功县城根本挡不住，半天时间，对方就已经率军冲上了城头，一番激战之后，被唐皇寄予厚望的神策军直接临阵逃离，反倒是将李溪扔在了乱军之中。 “左仆射，快跟我走！”城外凤翔军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进来，李溪原本还打算带着手下最后的护卫死守县衙，但是随即被阿贵的出现打乱，后者直接拉着李溪转身就走，直接顺着乱兵逃离的方向离开武功县城。 “你是？”仓皇保住一命的李溪还没来及询问阿贵的来历，就见到凤翔军兵过武功之后好不停留，直奔长安而去，大军浩浩荡荡，顿时让他脸色白。 “左仆射看到了吧？李茂贞的旗号出现了，说明这是他亲自领军，而且据我所知，凤翔军可不止这五万大军，原州方向，尚有数万兵马昼夜兼程直奔长安而来。”阿贵看着远处直接朝长安而去的李茂贞的旗号，摇头道：“左仆射你就算是战死，那也挡不住这股汹涌的兵潮，还是留待有用之身为天下百姓尽心尽力吧。” 阿贵直接带着李溪等最后的百余人匆匆从县城外面撤离，甚至于不给对方反问的机会。而此时确如他所言，李茂贞这一次是切切实实打算将长安拿下据为己有，甚至于都想好了下一步的方略，拿下长安之后就可以以此为前哨，从而从容进军山南，将杨守亮剿灭，从而一人占据两道。 “哼哼，倒是要感谢唐皇撤了薛郡王的职位，想来金陵那边也一定是恼火的很，这正是给我李某人天赐良机啊，只要拿下了山南道，回军两路攻入西川，那这天下角逐，也未必没有我李茂贞的份！”凤翔军兵锋所到之处，武功以东五座县城望风而降，挟大胜之势的他在随后进入长安城外之后是意气风，目光也不仅仅局限在关中，而是开始真正的注意到天下大势了。 “传令，派使者入城，告知唐皇，我凤翔军奉命进剿山南，路过长安，希望唐皇开城门，给弟兄们歇歇脚，如此我们才能为了唐皇大业奋力杀敌。”李茂贞俊朗的面容此时看着长安城楼上那如临大敌的神策军冷然一笑，直接挥手让人上前传话。 第六百章 长安乱（中） “统领，阿贵统领已经将李溪救了出来，而且原州方向的两万陇西大军也已经开拔而来，最迟明日即可抵达长安城外。”已经提前撤出长安的阿六几乎在凤翔军兵临长安的同时收到了暗卫的消息。 “七万大军，那是势在必得了。”阿六点了点头，随后道：“杨守亮有消息吗？他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出兵吧？” “统领所言甚是，山南境内只有兵马沿途据守，并无出兵迹象，而且杨守亮此时大概还不清楚李茂贞度这么快，数日之内即抵达长安城外。”暗卫在旁边点头之后问道：“如今我等该如何行事？” “把消息上报长安，然后，坐观！”阿六冷笑道：“这是唐皇他自找的，那就随他去好了，不吃点苦头，他如何知道这天下大势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就连李茂贞都收拾不了，居然还妄想着打我金陵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活。” 阿六是不闻不问，而李茂贞也堂而皇之的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城中已经一片大乱，武功一战，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神策军再损失一万多人之后，此时长安城内只剩下不到两万兵马，对于城外的五万大军而言，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台面之上，一旦对方攻城，只怕长安未必能比武功县城好多少。 “陛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李茂贞大军压境，便是我等此时就地招募人手那也来不及了，城中只有两万多神策军，如何抵挡得住数万虎狼之师？陛下还是趁着李茂贞尚未围城，一面派人紧急诏令各藩镇起兵勤王，一面设法稳住李茂贞，让他南下去找杨守亮啊！”徐彦若跪在武德殿内，朝着神色阴郁的唐皇哀求道：“这长安是不能再遭受战乱了，否则我大唐社稷当真要到了倾覆的边缘了。” “中书令的意思是朕亲自坐镇关城，和逆贼决一死战也打不过他们吗？这难道不是朕的天下吗？”唐皇霍然而起，直接斥责道：“朕就不信，打不退那李茂贞，只要将他拖在长安附近，那杨守亮必然会来救援，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他不懂？还有东面的宣武军，华州距离长安可不远——” “东平王奉旨正在征讨杨行愍，暂难派兵西来。”氏叔琮没等唐皇的话说完，直接一句话说得对方脸色一白！但是随后紧接着继续道：“山南道内部各关隘把守严密，但是并无出兵之征兆。” “你!”唐皇被这冷不防的话说的差点眼前一黑，但是不等他继续说话，外面的值守将军就已经仓促闯了进来，直接跌跌撞撞道：“陛下，凤翔军，凤翔军攻城了！” 这一下让唐皇霍然起身，直接顾不得和氏叔琮争吵，仓皇从武德殿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神策军甚至于都已经开始慌乱而走，一下子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而跟在后面的刘允章更是顿足道：“陛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难道面子真比性命还要重要吗？赶紧传诏令去金陵吧！现如今只有天策军枕戈待旦可以抽调出来驰援长安，若再迟疑，凤翔军打进来之后，陛下难道真要去当亡国之君吗？” “陛下可以出走华州，只要到了宣武军境内，必然可以躲过一劫！”氏叔琮此时忽然道：“宣武军虽然主力在东面，暂难西出，但是华州尚有守军，可以阻拦凤翔军的脚步，而且东平郡王那也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赫赫威名，不比薛郡王差多少！” “走，命令神策军携带内眷，东出华州！”唐皇脸色变了几变之后，一句话让刘允章和徐彦若等人对视一眼之后都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中书令，我们怎么办？”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皇城，见到外面百姓四处奔走逃命，整个长安城内一片大乱，甚至于无数的流氓地痞大肆抢劫，让无数的百姓陷入一片嚎哭之中，这种近乎于末日般的场景让眼前几人所有的豪情壮志全都跟着烟消云散，甚至于王抟直接摔了官帽，转而道：“如此形势已非人力可为，如此为官也非我之所愿，如此之君也非我愿辅佐，诸位，我走了，从此回华山避世，天下不太平，我就不出山。” 他是扬长而去，倒是让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甚至于一向最有主意的徐彦若都茫然无措，转而直愣愣的朝着刘允章道：“我们也去华州吗？” “自然不能去华州！”冷不防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声音，让众人随即回头，却见到阿贵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过来，身边还带着李溪。 “我是南平王府十三司暗卫统领阿贵！”阿贵朝着众人微一点头之后随后道：“诸位也算是身负才学，素有智谋，难道不知唐皇此去华州，是去的容易回来难吗？那朱全忠早就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才会不断鼓动氏叔琮在朝中散布消息，怂恿唐皇东出函谷关，进入东都，好被他控制！而李茂贞拿下长安之后关中一统，彼时没有掣肘之地的他就可以从容攻入山南，从而谋算已关中、山南和西川之地和其他几路诸侯并争天下！此等时候，你们一出去，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长安经此一役，势必会彻底被人遗忘，从此无人将唐皇当做一回事。” “将军这些话是代表薛郡王吗？”刘允章见到众人都不说话，转而问道：“那以你之见，唐皇如今该如何处事才能妥当？” “我家主公不是唐皇，他如今可还无有官职爵位，是个闲人，自然不会理会朝堂中事，至于末将，我可没有拿过唐皇的俸禄，再说唐皇连你们的话都不听，如何会听我的？”阿贵冷笑一声之后道：“我只是奉命前来护卫几位周全，我家主公说了，唐皇可以没有，但是诸位还是需要力保平安，如今这天下纷争不断，各路诸侯角逐力度也在不断加大，百姓疾苦，需要的是心怀天下，心忧百姓之人为官，如此昔日的大唐盛世才有可能重现世间。所以与我金陵而言，诸位比唐皇重要！” 第六百零一章 长安乱（下） 阿贵这一番近乎于直白的话语说的刘允章等人目瞪口呆，对方说话毫无顾忌，甚至于谈到唐皇之时也是一脸平淡，没有丝毫的敬意，也没有刻意的贬低，反倒是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一般。这等格局从阿贵一个统领身上就能体现出来，这对于众人来说，不难猜测出此时此刻远在金陵的那位南天一柱是真正到了一举一动都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地步了。 “阿贵将军，若是我等帮助薛郡王恢复官职爵位，甚至于更进一步，不知郡王爷能否提点一二，也好让唐皇免去这场劫难，也让长安百姓免去战火之乱。”刘允章和徐彦若等人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当即不顾眼前人来人往的混乱，朝着阿贵拱手行礼之后肃然道。 “中书令当得了唐皇的家吗？”阿贵似笑非笑的问道：“我只是我家主公手下的一名统领，可不敢和诸位谈什么条件，而且事起仓促，长安这边的事如今只怕还未传到金陵，所以我只能说我可以代表我家主公，但是若是金陵在随后有其他消息传来，与我无关！” “将军但请明言，只要多躲过这场劫难，往后我等对于薛郡王一定倾心相助，不敢有违！”刘允章直接毫不迟疑道：“请直言相告。” “你们不要去华州，而应该去河中！”阿贵点了点头，随后道：“去河中还有臂助，帮你们夺回长安，但是去华州，诸位就等着当年许都旧事再来一次吧。” “河中？可是李克用他——”杜让能有些不明白，但是裴澈却悚然一惊，转而朝着阿贵惊诧道：“金陵如此人杰地灵吗？你只是一个统领，如何能有此等纵横捭阖之眼力？比起我等那还要远一筹不止！” “诸位快走吧，你们马上收拾家眷随我从长安北城出，然后去追赶唐皇车架，至于能不能说服他，那就是诸位的事了。”阿贵朝着众人一拱手，随即苦笑道：“但是长安的百姓只怕是注定逃不过兵灾了，此等罪孽可都是要算在唐皇身上。” 阿贵说完之后匆匆道：“我在北定门门口等你们，神策军中属于我十三司的人手已经集中在那里，到时候作为班底护送诸位出京，我家主公传讯说，君臣情义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尽到心力了，往后如何，就看唐皇自己的造化。” “赶紧走，离开这里，追上唐皇！”刘允章脸色一变，但是再见到阿贵走后，顿时咬咬牙和众人分头而去。 他们这一走，也代表着长安城内最后一股清流势力开始撤离，偌大的帝都长安，昔日大唐最繁华的都市，这一次注定要再次遭受战乱之苦。 神策军在唐皇从东门仓促逃亡之后也四散而去，凤翔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进城内，其顺利的程度甚至于李茂贞自己都不相信，一度以为这是朝中众人给他设下的圈套，要关门打狗。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凤翔军占据城墙之后甚至于根本不敢往城中推进，直到他亲自上来之后才看穿，随即挥手让大军快入城。 如此一来整个长安到此为止开始真正大乱起来，凤翔军军纪比起神策军好不了多少，重兵入城之后，烧杀抢掠随之不断传来，长安各处百姓几乎是十室九空，无数大军蜂拥而过之后，抢劫民财，强抢民女，搜刮民脂民膏，大肆屠杀城中富家商户，让随后的长安城彻底成了人间地狱。 “哈哈，这便是武德殿了，往后便把行营搬到皇城吧！”李茂贞朝着手下人笑道：“告诉弟兄们，皇城内的东西不许抢啊，都给我留着，那可是以后咱们自己要用的上的。” “郡王爷这是打算更进一步了？”李茂贞的爵位是陇西郡王，此时盯着武德殿眼冒金光，众人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纷纷拍起了马屁，如此一来反倒是让这座皇城免去了战火，和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 不过李茂贞在占据长安之后，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让凤翔军四处出击，随后几天时间内快将战线往京畿附近的所有地域推进，一心一意要彻底将长安彻底占据。 如此一来才匆匆走到新丰等地的唐皇被追兵追赶，一路直接到了渭南才仓促停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刘允章一路追赶，从北城出的他们甚至于沿途丢弃了所有的家私才勉强在此时赶了上来和唐皇汇合。 “统领，唐皇和刘允章他们汇合了，车架在渭南停了下来。”此时阿六和阿贵两人犹如幽灵一般吊在了唐皇人马的后面。 “你说他们会去河中吗？”阿贵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同伴的部署，转而笑道：“我丝毫不觉得以唐皇的性子会去河中，他可是刚刚和李克用打了一仗没多久，不怕被这位飞虎子给砍了不成？” “不会的，李克用也想从唐皇这里捞到好处，不然的话他如何会在打败潞州兵马之后直接上书唐皇，而不是不管不顾？”阿六摇了摇头，转而道：“现在就看唐皇是打算为了面子以后当个傀儡还是打算去河中找李克用帮忙了。” “走吧，此地事了，我们去山南和西川，这个李茂贞也是时候收拾他了。”阿六微一沉吟之后朝着阿贵笑道：“办完了这件事，主公让你我二人回金陵修整，也好和家人团聚，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一次都没回去过！”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回去过几趟一样！”阿贵拉着对方笑道：“不过如今长安经此一乱，这地方往后也不会引起主公的重视了，你我也该回去了，就是不知道，这唐皇会怎么想！” “管他怎么想呢，长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且对他都是不怀好意。”阿六转而看着长安城的方向叹息道：“只是可惜了这满城的百姓了，等他日抓到了李茂贞，我一定会活剐了他不可！” “放心，此事交给我，我管暗卫，这抓人的事情算我的。”阿贵虽然连带笑意，但是却神色冰寒，甚至于直接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们长期在长安附近出没，对于城中百姓他们几乎是看着这些年长安一点一点恢复生气，但是此战之后只怕长安将再也没有恢复的机会了。这对于八百里秦川而言，没有了长安，也就没有了最后的希望。 第六百零二章 趁火打劫 “陛下，銮驾暂时不要进东都！”渭南城内，刘允章匆匆找到唐皇，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一把拦住了对方急切道：“陛下若去东都，只怕去得回不得。” “中书令，你这是何意？东都本就是我大唐昔日旧都，而且宫殿完好，还有强军坐镇，与陛下而言才是最安全的落脚之处。只要到了东都，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号令天下兵马勤王，到时候再收复长安，合情合理，什么叫做去得回不得？”氏叔琮怒气冲冲，他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说服了唐皇抵达渭南，再往前一步，就进入华州地界，可现如今到了这个关口却被刘允章给追了上来。 “能不能回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刘允章怒道：“东都如今掌控在宣武军手中，那里只怕陛下未必能做得了主！” “这！”刘允章身后徐彦若、裴澈和李溪几乎是全都上前，直接在车架跟前跪倒在地，呼呼啦啦的朝臣跪满了官道，一下子让唐皇都跟着愣住了。 “诸位爱卿起来吧！”唐皇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如今长安沦丧，不去东都，那我们去往何处？这天下虽大，可却没有朕的立足之地啊！” “有！”裴澈毫不迟疑道：“陛下，如今局势还大有可为啊，我们还有援军，陛下只需盘点长安周边局势，就可知，我等如今还有一路人马可以护佑陛下周全，而且必然可以击退李茂贞！” “裴澈，你如今还在想着天策军吗？难道你不知道陛下已经罢了薛洋的官职爵位，他如何肯来救援陛下？”氏叔琮冷笑道：“再说就算是天策军北上，中间隔着山南道，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河东！”徐彦若仿佛看白痴一般扫了一眼氏叔琮，转而直接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对方一下子嗤笑道：“河东李克用如今的兵马都在东北，而且他和长安仇深似海，焉能来助陛下？你说他来趁火打劫还差不多！” “趁火打劫的应该是你氏叔琮和朱全忠！”刘允章气的胡子乱飞，怒吼道：“你莫要以为我等不知道，朱全忠让你在朝中蛊惑陛下巡幸东都，那是羊入虎口，若是銮驾抵达洛阳，朱全忠岂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此做派，和昔日的杨复恭有何区别？我大唐天子若是连国都都掌控不了，那这朝堂还有和存在意义？” “河东李克用虽然和张浚打了一仗，但是陛下不要忘了，张浚韩建已死，此事已经了了，而且李克用上书也未曾要和陛下决裂，也只是请求陛下诛杀张浚。”徐彦若跟着继续道：“陛下当知，李克用如今之大敌在南不在北，因此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前来救援长安，只要陛下耐心等待，河东兵马必然会竭力西出，救援陛下。” “吩咐下去，銮驾暂留渭南，先看看李茂贞会不会追来再说吧！”唐皇沉默良久之后忽然道：“派人去华州和河中府，责令两地官员来接驾，谁先来，朕便去何处！” 唐皇说完之后匆匆回到渭南县城，只留下刘允章等人和氏叔琮大眼瞪小眼，这种两边都通知的做派，本身就是骑墙之势，闹不好就是再玩火，但是此时此刻，不论是刘允章还是氏叔琮都没有什么好办法，甚至于看向唐皇的方向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中书令，氏叔琮肯定会派人去华州的，可是我等如今和河东未曾有过联络，贸然派人前往，只怕人家未必会搭理。就算是李克用有着意思，从河中去太原，迁延日久，不说李茂贞打过来，便是那宣武军西出，也足以抢在我等前面啊！”徐彦若见到氏叔琮匆匆而去之后惨然道：“如今该如何行事？那位天策军的将军可是让我等劝说唐皇先去河中府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等为大唐社稷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若是天不由我，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刘允章叹了口气，转而道：“你派几个得力之人先去河中府，去看看晋军前线的将军有没有自主出兵的权力，李茂贞绝对不会在长安停留不进，渭南距离长安不远，他若是真想追过来，不需一日一夜即可抵达渭南城下，实在不成，就去联络李朝奉，我们裹挟唐皇车架去河中府。” 刘允章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李茂贞没有追过来，但是在打渭南和唐皇主意的人却不止一个，而且度非常快。 “统领，宣武军孔凌的兵马已经前出华州，预计傍晚时分就可以抵达渭南，虽说只有数千人手，但却不是李朝奉那点鱼腩神策军所能抵挡的。”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冷眼旁观的就只有一路跟随而来的阿六和阿贵两人了。 “这唐皇还真是个香饽饽啊，宣武军在打他的主意，难不成南面的杨守亮也是有这心思不成？”阿六尚未说话，却见到外面山南道那边的消息也紧急送了过来，当即打开一看，一句话尚未说话，转而叹息道：“这个杨守亮还真是这么想的，而且大军足有一万人，看这度只怕比朱全忠还要快，真要趁火打劫啊？” “河中那边李克用的人手能赶得及吗？”阿贵在旁边算了算时日，扭头道：“实在不行，我们出手，把唐皇带走便是。” “不行，我们出手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而且唐皇对于朱全忠他们有用，但是与我金陵而言却意义不大，甚至于唐皇当真去了金陵，只会掣肘主公！”阿六摇了摇头，随即道：“派人去河中府附近查探，看看李嗣立这个家伙到底出手了没有。” 阿六这边紧急派人前往河东探寻动静的时候，渭南城内依旧还在唇枪舌剑，刘允章带人据理力争，想要说服唐皇前往河中，并且信誓旦旦保证，河中那边晋军绝对会竭尽全力护驾周全。 “陛下，中书令，不好了，外面传来消息，流民说南面的杨守亮手下部将率军一万直奔渭南而来，对外打着勤王救难的旗号。”李朝奉匆匆打断了氏叔琮刚要反驳的话语，一句话也让所有人悚然一惊。 “陛下不可犹疑，快入东都吧！”氏叔琮霍然起身，转而道：“微臣拿项上人头担保，东平王绝无他意，他一心一意可都是为了陛下啊！在汴梁，陛下号令绝对是万众听从。” 第六百零三章 两强争夺 “快，快启程去东都！”唐皇此时的脸色明显白了，杨守亮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要是真落到他的手中，那还不如回长安去做李茂贞的提线木偶强，至少他和李茂贞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一下直接让刘允章暗自叹息不已，但是形势走到如今这一步也只能说是徒叹奈何，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半道上能够看到晋军冲过来了。 不过唐皇这么多人手乌泱泱，仓皇逃窜直奔华州而去，度根本就不快，甚至于不少后宫的女眷急切之间根本无法追上车队，逐渐的被落在了官道之上。 而此时杨守亮前部兵马却已经冲进了渭南地界，在稍稍打探了一番之后，直接朝着华州管道追了过去，竟是从后方而来，直接让原本就危急的形势一下子变得更加凶险万分。 “爱卿，宣武军的人马怎么还没到？”唐皇坐在马车之中，听到神策军的士兵不断上报紧急军情，急的他忍不住叠声朝着氏叔琮问道。 “陛下先行，末将带人先去抵挡一阵，杨守亮的兵马而已，末将还有些把握。”李朝奉在旁边匆匆回禀之后快带队离开，对阵其他人李朝奉可能没什么信心，但是杨守亮的兵马底子实际上就是神策军的一部分，所以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还能在这个时候紧追不舍！ 李朝奉的离开让唐皇稍稍放心，但是此时氏叔琮也不清楚华州那边的兵马到底抵达何处，所以只能不断催促车架加快脚步，尽快离开渭南，只要到了华州境内，依仗着宣武军的兵威，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而此时带着神策军最后一点人手急匆匆冲出去的李朝奉却没过多久就碰到了杨守亮的兵马，对方的主将刚一出现就直接让李朝奉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杨守信。 他们两人本就有宿怨，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至于根本没有任何搭话，直接率军就冲了上来厮杀。李朝奉虽然本身武力强大，但是手下兵马却只有一千多人，根本架不住对方的疯狂攻击，而且杨守信此时虽然打不过李朝奉，但是依仗着兵多，直接冲上来将其团团围住，急切里脱不开身的他甚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大军呼啸而去，直接朝着唐皇车架的方向追了上去。 “陛下，杨守亮的人手追了过来，领兵的是杨守信，陛下快走！”刘允章此时月顾不得其他了，急匆匆接到汇报之后就上前朝着唐皇道：“陛下还是乘马而去，解散车架，我们各自前往华州！” “当真是天要亡我大唐不成？”杨守信的出现让唐皇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坐在车架内嚎啕大哭不止，杨守亮是昔日杨复恭的亲信，杨复恭被杀之后，对方和唐皇就是血海深仇，此番若是被他追上，折辱那都是小事，只怕一个不小心今日就要陨落在此了。 一行人哭哭泣泣的时候，前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只不过不是一个，南北两面几乎全都烟尘四起，无数的大军开始蜂拥而来，疾风之中的呼喊声直接震得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勿惊，是宣武军，是宣武军过来护驾来了。”氏叔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朝着唐皇大叫道：“宣武军——”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北面那股咆哮的人潮已经快一步出现，模糊的视线里，远远的骑兵马蹄声犹如雷鸣一般而来，也一下子让刘允章等人喜出望外，转而朝着唐皇大叫道：“晋军也来了，陛下，我们可以去河中府暂避！” “都来了？”这一下来了援兵，而且还来了两路，倒是让唐皇止住了哭泣，但是刚刚等他起身，两队兵马几乎是同时而来，北面的是骑兵，是李嗣立亲自领军而来，南面而来的是朱全忠守华州的部将孔凌，两部兵马相互怒斥，还未抵达车架跟前，就要开打。 “你们别吵了，唐皇跟前，还请两位将军约束手下士兵，不可造次！”刘允章急急忙忙上前拉住了火并的架势，转而朝着两人道：“如今杨守信追击在后，两位将军是否——” “区区小事，中书令莫要慌张，看某家派兵去打退他们！”李嗣立一脸的大胡子，说话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响亮，而晋军全军都是骑兵，伴随着他一挥手，强大的骑兵开始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后方而去。 “启禀唐皇，我家王爷已经率军星夜兼程前往河中，护卫陛下周全，请陛下放心，我河东誓死效忠陛下！”李嗣立这番话说得费力的很，但是对于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这也让唐皇原本惊慌的脸色稍稍缓解。 “陛下，我东平王府也已经收拾妥当，而且东都在中原，陛下不可前往河东，免得被贼人所趁。陛下巡幸东都才是正理，那本是皇家都城，我家主公从未有过僭越，一切都等陛下前往东都再做定夺。”孔凌搬出了东都的名义，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李嗣立像是提前被人教过一般，直接道：“大唐国都在长安，末将以为，陛下还是应该回转长安为好，待我晋军兵马抵达，必护送陛下前往长安。” “你是说让朕回长安是吗？”李嗣立的话让唐皇瞬间来了精神，转而主动来到车架外面，朝着李嗣立问道：“你们——” “我等只是外臣，只知道为陛下镇守边关，陛下自然应该居于长安，号令天下。”这句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唐皇却很显然很高兴，转而点头道：“如此，那车架就转道——” “陛下，我东平王府——”氏叔琮心头一沉，和孔凌对视一眼之后，刚要说话，却听得唐皇冷哼一声道：“右仆射就替朕去一趟东都，提前看看东都的宫殿还在不在，里面的东西少没少吧！其他人随我转道！” “陛下如此轻信这个小人，末将深觉不妥，今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被人蛊惑！”孔凌一声怒吼，挥手道：“宣武军听令，随我护卫唐皇车架进入东都，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笑话，在我河东骑兵面前，孔凌，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在陛下面前宰了你们！”孔凌的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唯有李嗣立好像早就料到一般，右手一挥，身后大军迅开始咆哮，而他本身而直接拱手道：“陛下但请先行，末将为您开道，陛下想去哪，末将就护卫到哪！” 第六百零四章 制衡 “孔凌，放肆，你这是代表东平王在说话吗？你是要软禁陛下不成？”刘允章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朝着孔凌怒吼道：“你家王爷在陛下面前尚且要俯称臣，你是何等样人，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陛下，孔将军也是一片好意，唯恐陛下安危被人挟持，所以，陛下莫不如先去东都，那里毕竟比河中要好！宫殿齐全，而且是皇家旧都，陛下到了那里也可从容号施令，到时候等长安平复，在归来也不迟啊。”氏叔琮脸色变了变之后，拉住了孔凌，转而朝着唐皇道：“总比到河中府风餐露宿要强吧。” “不必了——”唐皇此时脸色已经转冷，再看向孔凌的时候刚要说话，后面的喧哗声快响起，无数的兵马呼啸而来，直接让他当场差点再次脸色大变。 李嗣立一把挡在唐皇跟前，大手一挥，转而道：“陛下莫慌，那是神策军，还有我晋军骑兵归来，想来杨守亮的那点人手挡不住我骑兵冲锋，别打散了。” 李嗣立此时的话说的有点早了，回来的的确是李朝奉和晋军骑兵，只不过杨守信的人手也未曾被击退，晋军担忧唐皇车架进入华州，所以只是匆匆将李朝奉一行救出之后就开始返回，结果杨守信率军再度扑了上来。 “陛下如何决断还请下令！”李嗣立在问明情况之后脸色有些尴尬，但是随即拱手道：“末将一切听从陛下之意行事。” “好，将军和朝丰留在朕身边吧，去给杨守信传讯，问问他，今日前来意欲何为。”李朝奉的归来总算是让唐皇稳了下来，转而朝着李嗣立道。这些话根本没给孔凌和氏叔琮机会，以至于后者在此时只能无奈的瞪了一眼孔凌。 “末将杨守信听闻陛下遭难，特来护驾！”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杨守信倒是没有继续追击，反倒是远远的就派人大喊不止，而且还呼叫唐皇随他进入山南，以神策军旧部的名义保证唐皇来去自由。 这种态度的转变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让唐皇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刘允章道：“爱卿前往杨守信军中，告诉他，朕择日下旨，册封杨守亮为山南行营招讨使，赐爵平西郡王，让他率部从山南启程攻打李茂贞，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其余人等跟随李将军前往河中府，等待晋王到来，昔日之事，朕要和晋王当面说清楚。” “这！”刘允章那边毫不犹豫当即就要前往，但是随即被李溪抢了上去，后者朝着刘允章使了个眼色，然后急匆匆接过符节而去。 “陛下当真愿意相信沙陀人，而不愿意相信我家主公吗？”孔凌见到唐皇直接给杨守亮赐爵，而且还是和朱全忠一样的爵位，顿时不解的同时还带着一股愤怒。 “陛下前往何处自有陛下自己决断，我等做臣子的难道还能代替陛下做主吗？”李嗣立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一句话说得孔凌直翻白眼，但是在晋军主力回归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量。李嗣立虽然为人粗鲁，但是手下兵马那是清一色的沙陀骑兵，自己急切之间带过来的兵马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唐皇明显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大胡子。 “右仆射去东都，告诉东平王，若是他能拿下杨行愍，朕也给他再加爵位，封招讨大将军，赐梁王！”唐皇忽然转头，一句话说得氏叔琮一愣，但是刘允章却明显已经明白了过来，转而自顾自的招呼车架跟上脚步，快跟随李嗣立转道往北，直奔河中府而去。 “唐皇这又是在想玩制衡之策啊！”氏叔琮在车架走后良久，见到李溪返回之后才叹息道：“你们得逞了，只不过我不明白，沙陀人如何能这么快的抵达渭南，我没现你们提前通知过李克用啊？” “许你什么事都告诉东平王，难道不许我们去联络忠勇之臣护驾吗？”李溪哂笑道：“右仆射还是去东都吧，新的一轮角逐又开始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而且，往后的天下还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他说完直接追上了刘允章，进入河中府安顿下来之后才道：“杨守信将信将疑，但是还是率部返回，想来打算和杨守亮商议去了，毕竟给他封爵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只是如今，我等如何行事？” “先看看李克用如何和陛下谈妥再说吧。”徐彦若在旁边沉吟道：“陛下应该是有意借此机会册封各路诸侯，所以才会给朱全忠和杨守亮都许诺，而且还在河中府等待李克用前来，除了商议打击李茂贞之外，应该也有趁机将对方的王爵重新正式册封一遍的意思。” “那岂不是说，金陵那边我们也能趁势而为了吗？”刘允章点了点头，但是随即担忧道：“如此以王爵制衡各路诸侯，实在是饮鸩止渴，不长久。” “可如今的大唐江山也无法长久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溪叹了口气，转而自顾自起身离开，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开始不好起来。 李克用来得很快，事实上他本是也没有去领兵攻打李匡威和赫连铎，所以从太原府提前接到消息之后昼夜兼程，只在第三天就带兵来到河中府，见到了唐皇。 “爱卿，朕的罪己诏可曾看过？”唐皇有些尴尬，但是想起了自己的谋划，还是主动上前将李克用扶了起来，这种降阶之礼让李克用很受用，所以当即抱拳道：“都是臣的错，陛下您是天子，何错之有？要怪就怪张浚和韩建蛊惑人心。如今微臣愿为陛下效力，铲除奸佞，保我大唐江山万年。” “爱卿，等回到长安之后，朕要亲自给你主持封王大典，正式册封你为晋王，而且加九锡，假节钺，授予你征讨不臣之权力，代朕巡视河东以及北方各州郡。”唐皇拉着李克用笑道：“不知李卿家满意否？” “这！”李克用被吓了一跳，这等权力此前只有薛洋被册封为天策上将军的时候才有过，是真正的能够代替唐皇出兵征讨四方的权力，但如今金陵那边出事之后，被传告天下罢免了所有的权力。此时唐皇册封这么多，岂不是把他摆到了风口之上？摆到了金陵的对立面？ “陛下，是否能恢复薛郡王的爵位？”李克用独目之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随即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六百零五章 兵压长安 “去找人南下金陵，就说某家已经帮助说服唐皇，重新恢复薛郡王的爵位和官职，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了。”李克用从河中行营里走出来之后见到李嗣立当即道：“整顿兵马，随我护送唐皇回长安帝都。” “王爷，您不打算接唐皇去河东啊？”李嗣立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道：“您看朱全忠那小子可是不惜派兵和我一战也要把唐皇抢回自己的领地，咱们——” “你懂什么？某家和唐皇相谈甚欢，而且我沙陀一族本就效忠于李唐朝廷，此前不过是小人从中挑拨离间，如果奸佞已经被铲除，自当护送唐皇回帝都。”李克用显得意气风，转而笑道：“赶紧去准备，三日后兵长安，我倒要看看，这李茂贞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敢占据帝都，难不成他还想号令天下不成？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李克用这边一高兴，度奇快，三日内集中了河中府三万大军，步骑混合，护送唐皇车架启程浩浩荡荡回返长安，一下子让李茂贞坐立不安了。 晋军轻而易举拿下渭南之后，沿途毫不停歇，兵锋直接抵达长安城下，李克用更是直接派人入城喊话，让李茂贞立即出城向唐皇请罪，否则大军一旦攻城，必然凤翔军死无葬身之地。 这等骄狂的言语气的李茂贞愤怒之下直接斩杀来使，然后率军出城，和晋军在城外拉开架势开打。 “陛下莫慌，看我沙陀健儿为陛下斩将夺旗！”李克用见到唐皇身形有些颤抖，当即笑道：“凤翔军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他一挥手，在前方步军冲上去和对方争锋相对的时候，李嗣立亲率骑兵从侧翼插入，迅疾将凤翔军的大阵撕开一道口子，近一万骑兵风驰电掣一般迅击破李茂贞的中军，在对方的本阵之中纵横驰骋，半个时辰之内就直接将李茂贞打的不得不撤回城中。尔后骑兵回援，和步军一起迅将凤翔军前军困住，最后当着刚刚逃回去的李茂贞的面将其斩杀殆尽。 血淋淋的战场上沙陀骑兵呼啸往来没有一合之敌，吓得李茂贞再也不敢出城迎战，而这一幕也让唐皇和刘允章等朝臣心惊胆战。他们都是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见过这等铁血厮杀之人，根本没办法经受住这等残酷的战阵厮杀，以至于在李克用回来的时候，唐皇硬是坐在车架内半天说不出话来，唯有氏叔琮等人看着沙陀骑兵的身影脸色阴沉。 “陛下勿要担忧，三日内，臣必拿下长安，护送陛下回到皇宫之内！”李克用得意洋洋，随手一挥，李嗣立带队直接绕着长安城奔驰一周，兵威之盛甚至于吓得城内的凤翔军根本不敢冒头。 靠着这一战，李克用不仅仅打赢了李茂贞，而且近乎于炫耀兵威一样在两军阵前逼得唐皇君臣鸦雀无声，以至于在晚间李克用设宴为唐皇压惊的时候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敢和李克用直视。 “看到了吗？沙陀骑兵之盛出乎我等预料啊！”刘允章在回归营帐之后和徐彦若叹息道：“虽说李克用和唐皇执礼甚恭，但是这等人反复无常，不得不防啊！” “拿什么防？”徐彦若摇头道：“如今神策军损失殆尽，就算是重建，何来的钱粮支撑？天时此前就说过，南境不会再有钱粮送往长安了，到时候这普天之下哪里还会有人往长安上交岁入？这还都说得好听，到时候没有银钱打底，只怕就算是李茂贞撤了，我们也无法收拾余下的烂摊子！” “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刘允章叹息不已，转而朝着直摇头，两人如今都是再无任何办法。 而此时城内李茂贞被白日里的那一仗给彻底打怕了，原本信心满满，但是没想到自己五万人出城，一个时辰，就被沙陀骑兵给打翻了两万，剩下的士兵逃回来之后也是心惊胆战，士气低落，这逼的他不得不考虑退出长安，返回凤翔老巢的想法。 “撤，趁着天色未明，撤出去，撤到邠州驻防，把这皇宫给我一把火烧了，我坐不稳，那唐皇也别想安生，我倒要看看，长安城没了皇宫，他唐皇还能在哪里上朝！”独自徘徊良久之后，李茂贞果断咬牙，带队撤出去的同时，直接放了一把火。 这种火光冲天的场景惊动了长安内外的所有人，紧急出动破城而入的晋军忙碌了大半夜，也没有将火势完全控制住，等到天明时分，刘允章等人入城的时候，不仅仅长安坊市一片废墟，皇城之内，武德殿和明德殿等宫室被烧成一片废墟，若不是晋军救援得力，而且还强行组织了部分百姓救火，只怕皇宫真要被彻底烧成白地了。但饶是如此，面对几乎烟熏火燎，看不出丝毫往日模样的皇城，所有人都是欲哭无泪。 李茂贞不仅仅放火烧了大殿，而且还将长安城近乎于搜刮一空，宫中几乎所有的物件和宫女宦官等人全都被打包带走，洗劫一空。这种情况让唐皇一口老血喷出之后当场气晕了过去。 好在李克用此时还等着唐皇册封，所以紧急出动人手，还从河中送来不少物资，勉强在废墟之中将武德殿给修了出来，不然的话只怕这册封大典都要改到祈年殿这等偏僻的所在了。 这近乎于闹剧一般的长安之战至此虽然暂时结束了，但是不论是唐皇还是李克用，都被李茂贞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所以在随后晋军大规模出动，直奔邠州而去，大军攻城数日之后，李嗣立不顾自己身中两箭，强行登城，硬生生的带队将邠州给打了下来，而且最后将俘获的凤翔军数千人全数斩杀！ 这种大规模的报复吓得凤翔军极撤回老巢，李茂贞慌乱之中将自己抢来的宫女和宦官全都送了回来，并且上表请罪，表示愿意出钱修复皇宫，并且赔偿晋军出兵的钱粮所耗，这才让李克用下令止住了李嗣立的继续前进。 “这个李克用，好像没打算把邠州还给李茂贞的意思，这李嗣立自己派人接管了邠州城！”这个消息被暗卫送到阿六手上之后，后者猛然间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个李克用倒也有一副生意人的嘴脸。” 第六百零六章 天下几多王 长安在经历过这场兵乱之后，变得满目疮痍，百姓十有八九在这场浩劫当中失散逃离，原本还有点都城气象，现如今，却看到了无数破败倒塌的房屋和坊市，大白天的路上更是没有一个行人，以至于连带着那些晋军士兵都开始变得低落起来。 也唯有皇城之内，新修葺的武德殿内，李克用显得意气风，崭新的王袍让他此时带着一种霸气，甚至于就连唐皇都被对方给压的硬生生的矮了一截。 兴头上的李克用大手一挥，在唐皇保证将撤销对党项族和赫连铎的官职之后，直接将拿下来的邠州也送给了唐皇，并且承诺，等神策军组建起来之后，晋军再撤防回河东。这等于给了唐皇一个保障外加一个州郡，对于如今的唐皇来说，这是比什么都实在的礼物，所以欣喜过望之下，对于李克用也更加满意，甚至于当夜两人还畅谈。 而李克用心满意足的离开的同时，唐皇这一次诏令快出城，而且大量的御史郎官也纷纷周行天下，直接让随后整个天下藩镇诸侯都为之震动不已。 “这个唐皇是不照日子过了吗？这是要大封天下？”匆匆赶过来的阿贵朝着阿六问道：“你打探出什么消息来了？诏令上册封的是什么爵位？” “你自己都说不照日子过了，那肯定是王爵啊，现如今只怕全天下还能存在的诸侯都要封王了。”阿六苦笑道：“李茂贞被封了岐王，诏书已经出京城了，朱全忠被封为梁王，李克用是晋王，杨行愍是齐王，王师范都被封了临淄王，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主公呢？主公还是没有动静是吗？”阿贵听到对方细数了一遍整个天下如今还存在的诸侯，一连串说出了十几个王爵，看后者的架势似乎后面还有，顿时打住之后道：“你怎么不插手让刘允章他们——” “放心好了，这一次唐皇肯定会去求主公的。”阿六冷笑一声之后道：“我已经传讯金陵，建议主公把那个李少周给放回来，留给唐皇自己处置！我听说这几天唐皇不是在挑选宗室子弟打算组建新军吗？他还有钱粮来折腾吗？等没了钱，自然会想起金陵来的。而且这些御史郎官带着诏令出去的时候，肯定是打算带回来钱粮支援长安。但是如今这大争之世，中原还在打仗，如何还能供给长安？再说了，你以为李茂贞会愿意看着唐皇组建新军吗？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阿六和阿贵已经看穿了唐皇的用意，所以在紧急部署的同时，也把消息透露给了凤翔的李茂贞，暗中准备挑动李茂贞再度出兵打压长安。 而此时，在外界，伴随着这么大规模的册封，无数诸侯欢呼雀跃，虽然没人把长安当回事，但是白白捡来的爵位还是王爵，没人不喜欢，所以在随后很短的时间里，这个消息开始从长安往中原随后迅波及到整个天下，也让所有人都开始迷惑不解，这一次唐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梁王？名副其实啊。”朱全忠那边接到诏令之后还没来得及欣喜，敬翔直接摇头道：“主公别忙着高兴了，人家索要粮草无数呢，这顶王冠是要主公自己掏钱买的！” “买那就算了，如今我汴州也是缺粮缺的很。”朱全忠直接将诏书放在一边，转而挠了挠头朝着郑璠道：“你去传讯汴梁，告诉军师，让华州给长安送去一千石粮草，表表我们的心意，剩下的就说军务繁忙，等日后再说。” 这种近乎于打要饭的办法在随后迅被各路诸侯不约而同的拿了出来，不论是哪一路诸侯都是高高兴兴接受封赏，但是一听钱粮则马上闭口不言，甚至于找各种理由推脱，推脱不掉的也会学着朱全忠的法子，随便送上一点就给传令御史给打了。 “哈哈，主公啊，这唐皇的传令使者如今还打算找高大相公和钟传要钱粮呢！”袁袭在走进来的时候见到向杰也在，顿时哈哈大笑道：“结果老相公一生气，差点直接给人打了出去。” “唐皇这次给高大相公封了什么爵位？”薛洋在旁边无奈道：“他估计是临走之前没交代清楚，而且来传旨的御史郎官也是个没脑子的，这普天之下敢找高大相公要钱粮的，估计还真没几个人。” “那是，不过如今大相公被封了吴王，钟传也被重新加封了一等王爵，现在有些不安呢。”袁袭坐在一边道：“这唐皇应该是有些小心思。” “所以阿六让我放了李少周！”薛洋笑道：“让他回去帮着唐皇筹措军粮去，也免得宗室子弟不够用！” “这倒是个好办法，等到天下的王爷犹如过江之鲫之后，唐皇却现自己卖了一圈的王爵，自己没筹到多少粮食，自然就会想起这件事来。”袁袭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到时候只怕会有人求到我金陵来了。” “那就继续扣押南境岁入吧，把李少周赶出去，不是放出去。”薛洋只是改了一个字，但是意义却瞬间变了，直接让向杰连连点头。 十三司的度非常快，以至于金陵这边李少周刚刚仓皇逃窜之后，消息就已经送到了长安那边，阿六和阿贵在看了之后相视一笑，这两天他们通过十三司在各地的线报网络，算是摸清楚了这一次唐皇卖爵位的所得了。 “一共十八个王爵，能送回长安的粮食不足一万石，而且有部分还需要在路上消耗。”阿六笑道：“他还招募了数万人的青壮年，我看长安马上就要日无果腹之粮了。”阿贵直摇头道：“这种情形还需要让李茂贞过来打吗？” “我已经让暗卫去朝堂上散布消息了，将各路诸侯上交的钱粮数字送进了皇宫，现如今唐皇若是不被气得吐了血，那么他的涵养也太好了。”阿六冷然一笑，转而道：“等李少周回来吧，派人暗中护送，别让他死在路上了。” “放心好了，人已经进入山南道了，而且杨守亮认识他，如今封了爵位，估计还会顺道让他带回来点东西，表表自己的心意，仅此而已。”阿贵起身笑道：“我先走了，这两日去一趟西川，看看王建在搞什么鬼。” 第六百零七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陛下，如今户部存粮不足五万石，银钱绢帛更是寥寥无几，臣恐官员年俸尚且难以维持啊！”长安城中，伴随着李克用的撤军，一场围绕着钱粮的危机和争斗迅蔓延开来。刘允章匆匆几句话更是让唐皇直接暴跳如雷，但是却无人能够帮他度过此次难关。 “邠州素来是重镇，那李茂贞难道没有在那里屯粮吗？晋王不是已经答应将俘虏的凤翔军战俘都移交给朝廷了吗？让薛王赶紧去接收啊！”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唐皇才抬头朝着刘允章怒道：“把邠州的仓库给朕搬回长安来啊！” “晋军临行之时已经将邠州府库都搬空了，那里已经没有一颗粮食了。”刘允章叹息道：“晋王说那是他们的缴获，不能交给朝廷，现如今人家都已经回到河中府去了。为今之计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陛下，宗正寺卿回来了。”唐皇大怒之下，再也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但是从殿外匆匆而来的急报却硬生生的打断了他，也让朝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外面。 “宗正寺卿，你如何这等模样？”匆匆走进来的李少周是狼狈不堪，浑身的衣裳破裂，遍布污泥尘土，连带着髻都散乱下来，不注意的话根本忍不住来。 “陛下，臣在金陵被欺辱甚重，好不容易逃回，在山南道本为陛下筹措了两千石粮食，但是半路遇到劫匪，都给抢走了！”李少周此时是放声大哭，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劫匪？那山南道内如何会有劫匪？”唐皇霍然起身，指着李少周怒道：“皇叔为何不让杨守亮派兵护送？两千石粮食啊，那可是长安的救命粮你知不知道？” “杨守亮如今被西川攻伐，兵马都调到西面去了，难以抽调人手护送！”李少周哭丧着脸道：“那群劫匪虽然蒙面不敢示人，但是臣敢肯定，一定是金陵派来的人，只有他们心思才会如此歹毒，这是要断了长安的根子啊！” “薛洋，又是薛洋，为何朕每次肉绕不开他？”唐皇猛然间一拍案几，随即怒道：“难道这天底下就没人能制得住这头东南饿虎吗？” “陛下，臣以为，如今既然陛下罢免了薛洋的官职爵位，这天策军群龙无，不如派人前往金陵接收，再将南境州郡都设法收回朝廷，如此才能肢解金陵之势力，从而逐步消除薛洋在南境之影响啊！”氏叔琮此时算是没有了任何顾忌，直接开口一言说的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陛下不可，此举岂不是要逼反南平郡王吗？”裴澈大惊，急急忙忙上前道：“陛下如果行此手段，是想好了如何应对天策军的怒火吗？那可是天下第一诸侯啊，举国上下，就无人敢嗫其锋芒。此时若是出此下策，难道右仆射是打算让天策军打到长安来吗？” “裴澈，你什么意思？张口闭口南平郡王，你难道不知，如今已经没有南平郡王了吗？”李少周看着裴澈怒吼道：“那薛洋霸占南境大好河山，肆意妄为，不尊唐皇圣旨，你还为他狡辩，欺压陛下，你是何居心？” “是，现在是没有了南平郡王，但是天策军还在，那数十万虎狼之师还在，他们依旧听从薛洋的号令，宗正寺卿，右仆射，你们自己说吧，若是陛下下旨，派人去接收南境江山，你们如何应对天策军？一个李茂贞尚且让我等在长安彷徨无计，你难道觉得天策军还不如凤翔军吗？”裴澈此时也怒了，毫不犹豫怒斥二人道：“宗正寺卿在金陵吃过的苦头难道还没有丝毫的教训吗？若不是你在金陵胡作非为，枉顾陛下信任，事情又如何会到如今之地步？” “你！”李少周气结，但是此时刚要说话，却见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着自己，那股不言而来的压力让他情不自禁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唐皇之后，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陛下，如今是时候重新考虑金陵的事情了，刚刚宗正寺卿也说了，杨守亮如今和西川的王建已经开战，我长安又少了一个可以掣肘李茂贞之人，而如今邠州被晋王移交给了朝廷，那便是横在朝廷和凤翔之间的一道梗，此时若是无有足有引起李茂贞忌惮之势力介入，只怕长安之祸转瞬之间必然再来。到时候总不能让宗正寺卿再被人打一回吧？”徐彦若见到众人都不说话了上前朝着唐皇道：“毕竟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当中，唯有金陵四周无有对手，而且前两广多，若是薛郡王肯接济朝廷，那么至少，陛下也不用为了我等的年俸愁，长安也可以借此渡过难关。日后在徐图进去便是！” “你的意思让朕再去认错不成？”唐皇盯着徐彦若，似乎难以压制自己的怒气，但是后者却转而道：“不是认错，而是承晋王爷之情，恢复薛郡王的官职爵位。陛下难道没想过晋王爷为何在见到陛下给自己册封的第一时间没有谢恩，反倒是为了薛郡王求取恩赦？这是在给薛郡王戴高帽子，是在化解自己的难处，如今这天下有征讨大权的就只有他和薛郡王。河东和南境可不一样，他晋军虽然强大，但是却也难敌周边强敌，若是让他有了这个权力，梁王等人焉能如意啊？所以他才会想到了这一招，试图转移众人的视线，从而躲过这一场灾祸。这普天之下，唯有被陛下册封过天策上将军的薛郡王才能够顶得起这个权力，因为无人是他的对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各路诸侯对于他来说都始终心怀戒备，一旦天策军北上，不论是什么名义，必然会招来各路诸侯的联手围攻。如此那才是陛下的机会。而不是像如今，让薛郡王的眼睛都盯着朝堂，从而让其他人得了机会，而陛下自己却冲到了第一线和金陵搏杀！” “陛下，这才是谋国之言！”刘允章笑道：“如今这普天之下唯有薛郡王才有实力和威望挑起对抗天下诸侯之大任，也唯有如此才是陛下最后的机会。如今陛下撤了薛郡王的官职爵位，岂不是给他机会继续待在南境坐看天下风云变化？从而将目光对准陛下，和陛下拼个你死我活不成？这就便宜了其他人罢了。” 两人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李少周和氏叔琮更是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徐彦若和刘允章三人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 第六百零八章 时过境迁（上） “主公，那个岑天时又来了，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见主公一面！”朝廷的变动，此时此刻金陵是没几个人理会了，甚至于就连本身主管十三司的向杰这几日都把目光对准了突如其来的王建和杨守亮的战事上面。 不过岑天时却时不时的出现在南平王府，不断吵着要见薛洋，甚至于好几次就坐等在门口，这种锲而不舍的态度倒是让薛洋很无奈，在听到向杰的话之后摇头道：“告诉他，午间的时候成儿要下学归来，让他来内宅，陪我和稚研吃顿饭吧！” “主公是打算不追究长安的罪责了？”向杰在旁边捂嘴笑道：“那要不要末将吩咐阿六撤了对朝廷的监控？” “时过境迁，一码归一码，你们继续。”薛洋摇头之后道：“去找军师商议一下山南道的事情，6翊不是回来了嘛？让他调动6明和王成出兵的准备。” 薛洋这边也在盯着山南道的事情，甚至于暗卫那边已经和徐家商议过了，大量的暗卫以徐家人的身份进入山南道，连带着徐兴夏都急匆匆返回老家，开始暗地里准备。 而等他处置完这些，匆匆回到李稚研所居住的清溪院的时候，后者已经准备好了菜肴，见到他过来顿时笑道：“你怎么不去陪着潇潇啊，算日子，就在这几天了，下午我也要过去看着她，这丫头性子不稳，就怕她乱动！” “好了，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做这些做什么？不是有月儿他们在吗？”薛洋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今日有事，所以过来了，一会吃过饭我便过去，你歇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长安的事？”李稚研偎依在他怀里笑道：“长安之事不是说了吗？我懒得管，成儿也不会回去的，我们姐弟俩可是以后都靠着你了，你可不许欺负我！” “姐，大白天的，可不许打情骂俏啊！”薛洋刚要说话，忽然见到外面李成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见到两人如此，顿时咳嗽了一声，绷着一张小脸道：“姐夫，您可是大英雄，怎么这么儿女情长啊！” “小鬼头，过来，小小年纪就敢管你姐夫的事情了？这几天看样子是没收拾你了，一会吃过饭，看我怎么教训教训你！”薛洋一时玩心起来，故意学着对方，也跟着板着脸，一下子逗得李稚研在旁边笑的直拍桌子。 “郡王爷和王妃果然是恩爱有加，微臣大老远的就听到了，给两位道喜了。”一家人在嬉笑逗骂的时候，外面陈南岳带着岑天时也走了过来，后者拱手之后站在一旁笑道。 “御史中丞也来了？请坐，南岳，你和成儿坐在一旁，今日看看你王妃嫂子的手艺。”薛洋招呼一句之后，看着众人坐下之后笑道：“今日没有外人，就不要多礼了，随便吃吧。吃完了南岳你带着成儿去上学，过几日考校考校你们的兵法武艺，若是让老相公说你们不用功，那可我真要收拾你们两个了。” “王爷您怎么？”岑天时见到薛洋一句话说得李成和陈南岳两人立即起身行礼，随后才开始吃饭，顿时有些好奇的指了指陈南岳，在他的印象中，陈南岳应该就是王府的一名护卫统领而已，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直接坐在了李成的上，而且言谈举止之间，更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夫君收的弟弟。”李稚研在旁边一笑，随即道：“御史中丞不用惊诧，南岳可不是外人，那是王府的自家人！成儿在他面前那可是要行礼的。” “好了，小事而已，不用在意，吃饭吧！”薛洋微微一笑，陈南岳的身份只有南平王府和天策军内部才知晓，岑天时感到好奇也不奇怪，他也不曾在意这些。 “郡王爷，您看微臣来金陵已经多日，而且是代陛下前来，您就不能——”岑天时在旁边接过碗筷之后看着薛洋苦笑道：“您就不能给微臣一个准信吗？” “御史中丞还不知道吧，长安之困已经解了，李克用出兵长安，将凤翔军赶了出去，如今唐皇估计是意气风，要重建神策军呢，需要我给你什么准信啊？你该不会还在打成儿和稚研的主意吧？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啊！” “别别别，郡王爷您说笑了，微臣可不是李少周，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岑天时连连摆手，转而道：“微臣的意思是，这金陵和长安之间，总不能一直绷着吧？您是南境之主，这个微臣可是心悦诚服的，只不过如今长安艰难，微臣等人才疏学浅，不堪大用，所以无法辅佐唐皇整顿朝纲，以至于——” “御史中丞在我夫君面前尽可以直言，南平王府上下都不喜欢套话，所以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李稚研在旁边摇了摇头，转而道：“你还在想着小皇叔此前的所作所为？要我看，夫君也没做错，已经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把握不好而已，夫君如今已经一统南境，天策军不日便可以北上，扫平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御史中丞打算让长安和金陵如何处理关系？” 这些话李稚研直接说出口，让岑天时大吃一惊，但是后者此时毫不讳言，挑明了最深层次的话语之后吓得连李成都放下了碗筷，侧着小耳朵在旁边偷听。 “时过境迁了，长安既然放弃了金陵，算计我和成儿，那就该想到今日之后果，就该想到我夫君之举措。”李稚研看着岑天时尴尬的表情转而摇头道：“御史中丞该不会是想说，小皇叔并没有想过这件事吧？他是觉得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是吗？若是如此，为何会有长安之祸？御史中丞为何又会出现在金陵呢？” “郡主，您好歹是皇室中人，为何不愿意出手帮陛下一把呢？”岑天时苦笑不止，这句话李稚研来说比起薛洋更有杀伤力，也更让他难以心安。 “那是因为第一，我已经是薛家人，是南平王妃，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平湖郡主了，在我心中，夫君才是最重要的。”李稚研肃然道：“若有人伤害夫君，那便是和我李稚研过不去。其次，这大唐天下早已经守不住了，便是夫君不在南境崛起，御史中丞以为天下便不会再有第二个天策军，第二个南平王府吗？中原的朱全忠，河东的李克用，再加上王建杨行愍等人，他们哪一个是愿意臣服小皇叔的？要我看，为君者要么以德服人，让天下人人信服，枭雄无法撼动人心大义。要么，以力服人，打到天下人不敢反抗为止，打到以力之下，万民归顺，群雄束手。可叹如今小皇叔既没有德行昭示天下，让百姓拥戴，又无有能力扫平四海，却心怀阴暗，算计皇室自家人，更是拿出以我和成儿之性命为人质，要挟夫君和南境天策军之举动，那么难道他就没想过若是自己的计谋被人识破，如何应对吗？” 第六百零九章 时过境迁（下） 李稚研一番话说得薛洋都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很显然李稚研还是以前的李稚研，只不过待在自己身边久了，不愿意让自己变得锋芒毕露，所以每日里都喜欢和张沐雪一般，温温柔柔的性子。在自己的庇护之下，看着每日里的岁月静好。 “姐姐，成儿以为，小皇叔应该是没想过！”只不过这番话却让李成在旁边忽然开口，说得岑天时急急忙忙转过头来，却见到对方坐直了身子，毫不迟疑道：“小皇叔忘了，姐夫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南平郡王的位置的，他也不知道如今南境一统之后，已经没有人反对姐夫了，更不知道，南境民心都在姐夫身上。而且他也低估了姐夫的智谋，不知道其实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他想出来的办法别人一眼就能看穿而已。” “你倒是很聪明啊！看起来老相公对你还不错，这权谋之道都教给你了？”薛洋听得出来对方话语之中维护自己的意思，所以微微一笑道：“说得不错，这天下归属何人何家，其实早有定律，当年太宗皇帝的名言御史中丞该记得才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当今唐皇并无大错，铲除藩镇本就是势在必行，若天下割据日久，则百姓受苦日多，如此而为岂不是自相矛盾吗？”岑天时摇头道：“便是陛下操之过急，然则本意却无错！” “唐皇是没错，包括对付我，以成儿和稚研为筹码。”薛洋点了点头，但是随即道：“但是天下民心早已经不在他身上，乱世之中他的性子也挑不起来收拾山河的重任，长安也已经支撑不起来大唐再度崛起了。自黄巢之乱开始，大唐的脊梁骨就彻底被打断，民心丧失，百姓凋敝，国运转移，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王爷如今所做的不也是在凝聚国运民心吗？为何不能辅佐唐皇呢？”岑天时起身道：“若是王爷肯辅佐陛下，大唐就还有希望！” “没有了，你还是没有明白！”薛洋叹息一声之后朝着对方道：“我是在凝聚民心，但是南境一统之后已非我一人之南境，而是百姓之山河，他们已经做出选择了。这是大势滔滔，无可挽回，便是我答应，他们也不会答应！历来改朝换代，都是君王个人意愿吗？只怕未必，若是民心不能归附，将士不能归心，那么便是个人权谋所到之处能够成功，也不会长久。从古至今，这民心啊，从未有人懂得明白，所有人都以为愚民可治，但是却不知道，操弄民心，那是玩火自焚。百姓其实都明白，一人之力不足惧，但是万千之人若是全都不心向大唐，便是再多几个薛洋，也无济于事！” “好了，今日不说这些，快吃饭吧！”薛洋见到岑天时被自己一番话说得呆住了，也就住口不言，转而开始埋头吃饭，只有李稚研看了一眼对方，微微一笑。其实这番话也是她当初离开回转长安的时候才想明白的，当初熹宗皇帝病重，她着急返回长安的时候，两人临行前的秘语让她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其实早已经消亡，如今存在的，不过是各方妥协之后的产物，长安的小朝廷之存亡靠的不是大唐的余威，而是各大藩镇尚未有实力能够掌控局势，所以才会仍由其存在。 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伴随着薛洋在南境崛起，一统江南各地，北方诸侯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也开始了快吞并的过程，诸强大战之后势必会早就一个后果，那便是北方也会角逐出一位统一山河的诸侯，从而南北决战，最终赢得天下统一。 但是薛洋和天策军这边却并不希望这种大战持续过久，从而导致中原被打成废墟，所以才会在自己集中兵马横扫江南的时候，对于北方不断出手，力图控制各路诸侯的征伐力度，使其相互牵制，给自己赢得时间。 可以说，如今这天下，当其他各路诸侯还在拼命扩充地盘的时候，唯有金陵的着眼点从始至终都在天下大局上面，也正是因为如此，金陵城中的每一次风云变幻都会牵扯天下局势的走向变动，也会自动让其他各路诸侯不得不因此改变自己的策略。 这便是执棋人和棋子之间的区别，任由棋盘如何变化，执棋人始终站在局外，考虑的也永远都是整个棋局变化。这一点，长安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自明皇开始之后，长安对于天下大局的掌控就一代不如一代，甚至于在黄巢起兵之后，更是彻底丧失了主动权，国运自然也再也无法凝聚。当天下万民早已忘记长安的时候，这个王朝如何还能存在？ 这一点岑天时不是不明白，但是与他而言，自己效忠的是唐皇，所以自然要竭尽全力，却忘记了大唐，已经代表不了如今的天下了。 “你说他会明白吗？”岑天时走后，李稚研站在薛洋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只怕他如今的心思也代表了长安的诸多朝臣的意思啊。” “他是贞观名臣之后，心向大唐，或者说向往的是大唐盛世，所以才会一直竭尽所能！”薛洋摇头道：“其实你我不也一样？昔日的天朝上国已经渐渐消散，也唯有这最后一点雪花让人留恋不已。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逝去的，总归是失去了，往事不堪再提，往后还需你我携手同行！” “还是你看得明白！”李稚研一笑，随即歪着脑袋道：“这也是慧心禅师交给你的吗？现如今很多人都说他有帝师风范呢！”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种事情自己不领悟，靠师傅如何能够想得明白？”薛洋摇头，随即笑道：“走吧，去看看潇潇，这几日我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府中，好好陪着你们！等来年，只怕未必有这样休闲的日子了。” “好！”李稚研轻轻靠着对方，不过却没有起身，半晌之后才忽然问道：“今日之大唐会成为明日之缩影吗？” “不会的，我有办法！”薛洋一笑，看着怀中的这个温柔静好的女孩，轻柔一笑道：“我能想得出办法来，便是后世子孙不肖，也有足够的办法应对！” “好！”李稚研点了点头，孩童一般露出了欢喜的笑脸，拉着他朝外而去，这一刻夫妻两人的对话，早已经不是此前光景，但是他们的一言一行，却无一不在说着，伴随着这一轮唐皇大封天下，金陵岂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不论长安如何决断，来自东南的这股洪流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步伐。 第六百一十章 南平世子 岑天时这些时日一直待在金陵，不过到也没去找薛洋，反倒是自己时常在金陵城中独自一人走动，时不时的还会放下身段，和路边的百姓交谈，似乎在寻觅什么。 “主君，王妃生了，是个男孩，我们王府的小世子出世了。”不过此时在南平王府中，薛洋却在焦急的等待着，甚至于整整一上午，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前厅，眼睛不间断的朝着后面看，所有人都是心不在焉，直到张晓晗跌跌撞撞的从后面闯了进来，才让所有人瞬间欢呼起来。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严明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朝着一边尚且有些愣的薛洋拱手笑道：“金陵大喜，整个南境大喜啊！” “潇潇真的生了？”近乎于傻傻的话语让张晓晗一愣，但是对方随即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笑道：“不错不错，太好了。” “那个，主君，王爷，这——”张晓晗羞得俏脸晕红，还好此时所有人都是在击掌相庆，没什么人注意到她，顿时急的直接炮回了内宅。 “这丫头怎么啦？”薛洋微微摇头，也没去管这件事，跟着急急忙忙朝着后院而去，却在流犀阁那边碰到陈老爷子和陈安。 此时老人已经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正在仔细端详，见到薛洋进来之后笑道：“放心放心，母子平安，看看，这是你的孩子！” “和潇潇倒是长得挺像的！”薛洋微微一笑，随即道：“父亲在此歇息，我去看看潇潇！”他急匆匆闯进了内房，也见到了杨若兰等女都围在陈潇潇身边。 “夫君，孩子如何？”陈潇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精疲力尽，声音虚弱，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如释重负，见到薛洋走进来，入水的眼睛眨了眨。 “好着呢，那小家伙比我小时候长的好多了！”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就是比南兮闹腾，父亲抱着还在那哭个不停！不过奶妈已经过来了。” “夫君，取个名字吧！这可是我们王府的第一位世子，取个好听的名字！”李稚研在旁边笑道：“我家的薛家好像也没有以南字辈取名字的吧？” “从我开始，不就有了吗？”薛洋笑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老爹的南平郡王的头衔都没了，索性就叫他南平，好给他老爹争口气，回头啊，把这爵位再抢回来！” “应时应景，倒也不错，就怕这孩子的名字传出去，长安的唐皇又该暴跳如雷了。”杨若兰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夫君这取名字虽然东一下西一下，但是读起来倒也朗朗上口，而且寓意非凡，等哪一天王府过不下去了，我们上街摆摊算命算了，专门给人取名字。” 一句话逗得所有人一笑之后，杨若兰也朝着李稚研使了个眼色，随手拉着张沐雪匆匆走了出去，只留下薛洋和陈潇潇两人在房里。 “辛苦了！”看着眼前的陈潇潇，薛洋也是有些感慨，四女当中，陈潇潇是一路陪伴他从大别山里走出来的，不论风雨如何，始终都是陪伴在身边，这份情义让他此刻目光变得温柔如水，轻轻给对方捋顺额头上湿乱的碎之后笑道：“当年的女孩如今也已经做了人母了，伤感吗？” “伤感什么？是高兴啊！”陈潇潇哼了一声，不过随即笑道：“一会你把孩子抱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小家伙看什么？有我长得好看吗？”薛洋逗弄了一下陈潇潇，惹得对方翻了个白眼之后才笑道：“看着你们生孩子，我忽然觉得我努力不够啊，到现在反倒越混越差，连个王爵都被弄丢了，这日后连个传家的东西都没给他留着。” “再抢回来就是了。”陈潇潇一笑，生完孩子之后她的性子还是没变，一如以前那般，看着薛洋认真道：“你从开始认识我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抢吗？连我都被抢走了！”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是自失一笑道：“还好当时你冲出来救了我，不然的话，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八成都要被那个李罕之抢回去了。” “他敢！回头我去灭了他。”薛洋撇了撇嘴，随即笑道：“还好啊，当时把自己的大娘子给抢回来了，不然的话今日哪来那个小家伙？” 两人说笑一阵之后，薛洋见到陈潇潇神色疲倦，当即给她盖好被子温言道：“好好休息，我让晓晗陪着你，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他是看着陈潇潇沉沉睡去之后才离开，交代外面的月儿等侍女好生服侍之后才转到前面和众人重新见面。 “主公，这孩子一出世，只怕整个南境都要跟着沸腾了，以臣之愚见，是该传檄天下的时候了。”严明当即朝着薛洋行礼道：“南平王府世子出世，普天同庆，必让天下万民欢欣鼓舞。” “就以南平王府，算了，以我的名字给天策军上下，还有南境各州郡全文通告，世子出世，南境平稳，百姓归心，今年当大赦，为小家伙祈福。”薛洋点了点头，见到众人纷纷上前道喜之后笑道：“当年从大别山起兵之时，我自己尚且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一转眼，一双儿女都有了。当真是连我自己都感慨不已。” 一番话说得众人跟着大笑，此间众人大多都经历过那个时代，都是跟随薛洋从岳西一路走过来的老人，也是亲眼见证过两人情义，所以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都跟着点头不已。 “主公，外面好像来了一队不之客。”向杰原本在里面跟着袁袭吵闹着要亲自去文告，但是在听到陈南岳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打断了众人的话语，转而苦笑道：“主公要不要给赶出去？” “大喜的日子，赶什么人啊？老四，你这什么心态？感情是觉得自己上月生了个闺女心里不平衡了？大不了我帮你撮合撮合，和主公定个娃娃亲算了。”袁袭眉头一挑，嘴里面虽然调侃向杰不止，但是却和李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让他们进来吧，我也想看看，今日是哪一个不之客来了。”薛洋摆手之后笑道：“正好中午府中摆宴，索性一起热闹热闹！” 第六百一十一章 拿钱换官 “快走快走，府尹那边亲自出来张贴公文了，咱们的主公添了世子，今年啊又要大赦天下了。”伴随着张文蔚亲自出现，并且张贴公文，站在一边对着所有的金陵百姓宣读文告，这个消息在随后迅传遍了整个金陵，无数的百姓自的在各处欢呼，甚至于不少人不断的朝着南平王府的方向自动叩拜。 “不对啊，之前那个唐皇不是派传令郎官把主公的官爵都被免了吗？那还能算是世子吗？”不间断的有百姓开始议论这件事，但是随即就快被反驳。 “你个锤子知道个什么？那唐皇什么时候还能管到我们金陵头上？那是我们主公心好，年年给他上交岁入，要我说，上交个锤子啊，都留下来，说不得我们天策军早就打过江北去了。”这种话语在金陵随处可见，甚至于闻讯而来的岑天时听到之后脸色都尴尬不已。 不过此时在南平王府门口，一队从金城而来的人手也让他眼前一凝，随即上前见到一位身穿王袍的中年人下了车架，顿时上前笑道：“原来是陈留王来了！” 陈留王便是如今大唐硕果仅存的几位宗室之一的李玄礼，此时见到岑天时站在外面，顿时吃了一惊，急忙上前道：“怎么陛下也派了你过来不成？” “不是陛下所派，而是下官自己来的。”岑天时苦笑着将自己来金陵的意思说了一遍之后，随即道：“正好陈留王来了也好，如今这位薛郡王可是大喜，刚刚诞下一子，你我赶上了就进去祝贺一番吧。” “那可真是赶巧了，走吧。”李玄礼点了点头，从身上取下一枚羊脂玉珏笑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只有这家传雨珏还拿得出手，也不知——” “来都来了，两位随我进来吧！”冷不防的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人，却是李振的身影，后者看着李玄礼和岑天时笑道：“不意在金陵还能碰到陈留王，当真是难得，两位请进，我家主公已经摆下宴席，正好借着小世子出世的机会，咱们一起叙叙旧如何。” “兴绪，你果然在金陵！”李玄礼上前一把拉住李振，随即哈哈笑道：“本王此次授命南下，原本还以为在金陵会独自一人，没想到碰到故友了，而且还是两个，走走走，去带本王进去。” 三人联袂走进来的时候，王府正厅之上，所有人都到齐了，薛洋甚至于连李成和陈南岳也喊到了自己身边，众人在李玄礼三人走进来的时候，宴会已然开始，而且后面李稚研也和李若兰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呵呵，王兄居然也来了？”李稚研和杨若兰对视一眼之后，坐在薛洋跟前，看着李玄礼笑道：“不知王兄驾临金陵，倒是有失远迎了。” “哈哈，薛郡王，本王给你道喜了，喜添贵子，金陵城如今可是热闹的很啊！”李玄礼见到薛洋坐在上，当即抱拳笑道：“本王来的仓促，也无有通传，只得临时背上薄礼一份，还望不要嫌弃！” 他是人到礼到，倒是让在场众人不好说什么，而且也丝毫不提自己来金陵的目的，甚至于和李稚研姐弟打招呼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这场宴会在随后继续，南平王府众臣是纷纷道喜，甚至于到最后都放开了手脚，借此机会在此间相聚，大家闹得尽兴之后才逐渐散去。 “陈留王来金陵是有何公干？”薛洋在宴会散去之后朝着李稚研点了点头，后者带着李成和杨若兰离开之后，正厅之上就只剩下袁袭和李振两人，在命人撤去席面，上了茶水之后，薛洋才朝着对方笑道：“不会真是来给家儿贺喜的吧？” “薛郡王说笑了，本王远在长安，如何知晓郡王爷大喜？今日之事适逢其会而已，正巧赶上了。”李玄礼抱拳道：“本王授皇命出京，乃是来金陵传旨的，陛下有令，恢复薛郡王的爵位和官职，希望郡王爷再接再厉，安抚南境百姓山河，护佑大唐一方平安。” “呵呵，这可真是稀奇了，此前唐皇不是还传告天下，撤去我家主公的所有职衔吗？王爷难道没见到我南平王府的匾额都去掉了吗？”袁袭在旁边似笑非笑道：“怎么才过了数月，就改主意了？” “这，这还不是奸人挑拨离间吗？”李玄礼脸色有些尴尬，但是见到对方坐在李振的上，顿时试探着问道：“这位丈夫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天策军军师？” “袁袭，不过我家主公跟前一个无用之人罢了，不值王爷提起。”袁袭微微一笑，随即道：“还是书归正传吧，唐皇此番让王爷亲自来传旨，是否另有隐情？” “长安被李茂贞那个奸贼攻破，宫殿被焚烧殆尽，府库钱粮被抢劫一空，百姓更是十不存一，流离失所，陛下还朝之后，处境艰难，所以——”李玄礼脸色有些尴尬，对方的表情让他的压力非常大。 “所以，此时唐皇又想起我家主公了，觉得金陵富庶，出点钱粮无所谓了？”袁袭见到薛洋点头，当即笑道：“还是陛下觉得，我家主公真的会出钱买官不成？” “袁军师此言何意？大唐官职何时可以用钱来买了？”李玄礼勃然色变道：“薛郡王，您的这位军师对唐皇和朝廷如此不敬，难道您就听之任之了吗？” “陈留王息怒，袁军师虽然快人快语，但是事实之真相难道不是如此吗？”薛洋朝着对方点头道：“每一次唐皇派人来金陵不都是为了钱粮吗？而且薛洋的官职和爵位如何被罢免，又如何被恢复，别人不知，难道王爷不知？长安此次大封天下，一连出了无数个王爵，王爷怎么不去问他们所要钱粮呢？他们不出钱就可以得到爵位，为何到了金陵，就一定要花钱才能买官？既然如此，那这官其实做的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不买了。如今南境刚刚安稳，百姓亟待抚恤，将士也需要修整，处处都要花钱，金陵王府也没什么钱粮。所以王爷回去吧，这官我不要了。” 这一番话说得李玄礼目瞪口呆，也让旁边的岑天时跟着急道：“郡王爷不可。”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最后一次 “御史中丞还有什么要说的？”薛洋原本起身摇头，见到岑天时那焦急的样子，转而回头道：“还是觉得此事若是我答应下来，长安就一定能停过难关？” “陛下如今已然知错，请郡王爷也给陛下一个弥补的机会。”岑天时当场跪了下来，朝着薛洋道：“此前种种，下官也不多言，王爷有怨气，下官也理解，然则如今国事艰难，陛下在长安亟待王爷援助，否则长安一旦不保，则王爷在南境只怕也不能安稳，还请王爷体恤。如今陈留王亲自来金陵传旨，也是陛下的一番心意！” “心意？”薛洋似笑非笑道：“那依照御史中丞的意思，你确定我出手，陛下便能应付眼前的危机是吗？” “还请王爷接受陛下的册封！”李玄礼咬着牙低头道：“如今王爷只要官复原职，那李茂贞必然不敢肆意张狂，长安之危必然可以化解！” “也罢，我也想看看，唐皇在长安是否能挡得住李茂贞的反扑。”薛洋沉吟半晌之后忽然笑道：“但是两位，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忍让，若是长安再想算计金陵，我绝不会罢休！” 薛洋的话让李玄礼一喜，但是随即却没理由的一阵隐忧，这一次难关虽然过去，但是依照唐皇的性子，只怕未必会就此放弃对金陵的追究，而且朝堂之上的谋划可不是让薛洋官复原职那么简单。 金陵城中，李玄礼的到来似乎带来了一丝新的变化，但是两人走后，袁袭却皱眉道：“主公的意思是当真要帮长安一把？此事出手无济于事吧？” “是不是无济于事那得看唐皇怎么想。”薛洋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长安之最大对手还是李茂贞啊，封了岐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会安定一段时日，但是对于他来说，只怕会更加助长自己的野心，从而将此前兵败于李克用的教训抛诸脑后。而且那位飞虎子临走之前将邠州交给了朝廷，那便是横在长安和凤翔之间的一根毒刺，李茂贞便是不对长安出手，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收复邠州，从而获得进出长安的所有通道。所以便是我接受官职，其实长安的局势依然未曾解除。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求一个心安，毕竟你我如今还是大唐的臣子，但是经此一役，我已经挑明了，以后没有机会了。” “那还要送钱粮去长安？”袁袭点了点头，他明白薛洋的心思，但是转而一想到：“长安想从主公这里获取的不仅仅是钱粮，还想着主公能够配合他。今天那个陈留王临走之时欲言又止，想来是还有话未曾说明，只不过被岑天时给拦住了。” “是啊，最好我在金陵公开接受圣旨，将南平王府和天策上将军的旗号打出来，闹得人尽皆知为好。”薛洋笑道：“如果再感激涕零一番，那就更好了。只不过为何我总是吃亏在先？这一次大封天下，所有诸侯的爵位都提升了，为何金陵这边一无所有？还要白白浪费那么多钱粮？”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这句抱怨让袁袭忍不住捂嘴笑道：“主公这是要讨价还价啊！” “不讨价还价的话，那唐皇的谋算如何能够落实？”薛洋一笑，随即道：“去告诉李玄礼吧，别人只有两三千石粮食送往长安，但是金陵执掌南境，好歹还能凑出一些，给他们两万石粮食，银钱二十万贯，算是补上此前欠下的岁入算了。” “我估计李玄礼的脑袋估计都要大了。”袁袭乐的哈哈一笑，匆匆而去，当天下午就让人把钱粮准备好，交给了李玄礼。 后者一听到数字差点跳了起来，拉着袁袭顾不得其他，直接道：“郡王爷如何就肯给这点粮食？这于大局而言有何益处？” “我家主公已经得到消息，那个梁王也就是朱全忠也只给了两千石粮食，晋王也就送过去三千石，我金陵可是出了两万石，而且还有银钱二十万贯，陈留王怎么在他们而言就不嫌少，到了我金陵就觉得远远不够呢？那依你的意思，我金陵应该给多少？”袁袭似笑非笑道：“难不成还是狮子大张口不成？” “袁军师您别说笑了，王爷执掌南境，坐拥半壁江山，而且南境富庶，众所皆知，那朱全忠和李克用如何能够和王爷相比？”岑天时着急道：“此番下官南下，亲眼所见江南各地已有盛世之光景，而长安如今可是残破不堪，正需要海量钱粮打点，郡王爷如何在这个时候起了这种变故？” “不是金陵起了变故，而是我们比对了其他藩镇诸侯，觉得给的不少了。”袁袭摇了摇头，随即道：“两位难不成还以为我金陵这一次注定又要做冤大头，来给唐皇的任性空耗钱粮不成？” “不成，我要去找薛郡王！此前他可是答应了，要给钱粮的，怎么就那这点东西来滥竽充数？”李玄礼见到袁袭油盐不进，当即匆匆来到南平王府，朝着薛洋面带怒色道：“郡王爷如何出尔反尔？” “我说什么了？”薛洋一摊手，转而道：“钱粮划拨本王可是比照了其他各路诸侯传来的消息，足足多了十倍，而且还有银钱上交，如何算是出尔反尔？” “南境每年上交朝廷钱粮足有数十万石，钱数十万贯，还不算绢帛，现如今为何只有这么一点？”李玄礼冷笑道：“郡王爷是打算用这点钱粮打叫花子吗？若是郡王爷不肯给，那这南平郡王的爵位和天策上将军的官位——” “那就好走不送！”薛洋毫不迟疑道：“陈留王也是打算在金陵打秋风的，真把我南境当成了肥羊不成？” “你当真不拿这爵位当回事？”李玄礼怒道：“本王临出京城之前，唐皇可是吩咐过——” “吩咐什么？不过是若我薛洋不肯接旨，你陈留王便取而代之是吗？”薛洋似笑非笑道：“若是陈留王觉得自己能掌控这南境局势，那随你！不过金陵只怕你是一日都待不下去。” 他一口道破李玄礼的目的之后毫不迟疑道：“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人心难测啊，这便是唐皇的处世之道，御下之道！既然如此，那索性我也随他，他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第六百一十三章 风起 “主公，岑天时已经启程返回长安，还带走了您给的钱粮，但是李玄礼却没走，而是留了下来，而且暗中派人去找王徽等人去了。”金陵城中，自从李玄礼那天闹过之后，也随之恢复平静，南境的百姓依旧如常，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任何的波澜，金陵的南平王府也没有悬挂匾额，但是进进出出的命令却依旧通行整个南境，业务人觉得不妥，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 向杰的话让薛洋直摇头道：“随他去，只怕这位陈留王还真想着接管南境，谋夺这江南控制权呢。” “那要不要给他赶回去？”向杰在旁边皱眉道：“他定然要挑唆王徽等人，心怀叵测，此等人留在金陵岂不是放了一头狼进来了？” “不管他，暗中派人跟着就是，去告诉军师，让6翊尽快回来，我们的步伐不能停了，眼下正是好机会，要尽快定下统兵人选，进入山南道，先把杨守亮给灭在了再说。”薛洋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镇定，在随后袁袭和李振赶过来之后当即道：“两位军师，如今机会来了。” “臣以为，可以让6明率军进入山南道，王成从东面抽调兵马辅助即可，杨守亮如今和王建打得不可开交，东面遭受致命一击，山南道必然顷刻之间被我军拿下。”袁袭笑道：“如此一来我天策军北上第一战必然起到轰动天下的效果，还能逼迫朱全忠尽早改变策略，派兵进入关中。” “军师所言甚是，杨守亮不足为虑，但是山南道一旦被我军拿下，则金陵和长安之间的道路也就变得畅通起来，到时候大军在山南道虎视眈眈，朱全忠若是不想唐皇被我们劫走，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派兵进入西面，抢夺关中，到时候李茂贞和李克用也会被他随之牵扯过来。如此则整个中原战局都会被我军彻底打破！”李振点头之后道：“这才是牵一而动全身！” “也好，等6翊回来之后，你们枢密院就开始准备吧，年前要将杨守亮的治所给抢了，这个家伙这一次还能被封王，倒真是件奇事！看起来唐皇也是顾头不顾尾，全然不记得当初杨复恭的事情了。”薛洋撇了撇嘴，但是三人此时在金陵谋划的这件事伴随着暗卫极传令之后，不仅仅6翊在紧急返回金陵，接到命令的王成和6明二人也随之开始调兵遣将，大军迅聚集，随时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而这股风声一从金陵传出，立即开始传遍了天下，不论是薛洋还是十三司都没有要掩盖自己的意图，甚至于大军调动都近乎于光明正大。这让原本就关注金陵局势展的各路诸侯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南境的强大压力。 这是天策军扫平南境之后第一次冲击北方，也直接让所有人紧张无比，尤其是接壤的朱全忠等人，得到消息之后更是不顾战事紧急，连夜商讨对策，同时责令前线守军日夜戒备，防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种戒备在此时看起来却显得苍白无力，朱全忠的主力兵马都在郓州前线，虽然如愿达到了郓州城下，逼迫杨行愍将刘威也派到了前线，但是此时南境风声一传来，还是吓得对方一跳。 “当初真不该糊涂，怎么就听了跟这个杨行愍去交换地盘，现在好了，金陵一旦动手，势必会直接从蔡州北上，军师，如今我们该派何人出兵拦截为好？”朱全忠挠了挠头，朝着敬翔刚问了一句，郑璠就匆匆走了进来道：“已经查明，天策军此次出击的方向应该是杨守亮盘踞的山南道。” “这是要进入长安啊！”敬翔只是瞬间就明白过来，脸色一凝道：“金陵那边可有什么其他动静没有？” “长安的陈留王尚且还在金陵，听说是薛郡王未曾答应上交如数钱粮，只给了粮食两万石，银钱二十万贯。”郑璠摇了摇头道：“如今南平王府的匾额也未曾挂上！” “薛郡王肯定是气不过！”敬翔撇了撇嘴道：“这个唐皇也是小气抠门，想找人家伸手要钱粮，却不愿意给个更高的爵位，如今这天下王爵都有十几八个了，是个人物都能封王，结果偏偏到了金陵，不仅仅没有加官进爵，反倒是还要让人拿钱换官，这要是薛郡王能愿意那就怪了。” 他这句话说得朱全忠都尴尬无比，但是敬翔的性子他也知道，就是嘴巴不饶人，所以在随后道：“军师觉得，薛郡王选择从山南道突破不会真打算打进长安找唐皇的麻烦吧？” “不是找唐皇的麻烦，而是要找一条直通长安的大路，如此一来金陵就是长安了。”敬翔摇头道：“主公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活曹操是吗？”朱全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转而道：“那我等该怎么办？” “先看杨守亮能不能挡得住，或者说能挡多长时日再说吧！”敬翔有些奇怪，但是随即道：“从周不是刚刚打败了李成悦吗？率军回来之后秘密西进，吞并东都附近，等待时机！”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也出手？”郑璠吓了一跳，顾不得和对方往日的旧怨，直愣愣道：“此时合适吗？”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唐皇对于金陵来说或许只是个陪衬，但是对于主公来说那可是一大助力！”敬翔点头道：“如今我们和杨行愍、李克用的争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彼此都是知根知底，有多少杀手锏大家都各自清楚，但是唐皇若是到了东都，我们就可以学活曹操了，奉天子以令不臣，有此一着，至少可以压制对方，从而加快脚步！” “只不过这股风是从金陵吹起来的，还是让我有些不安啊！”敬翔随即微微一叹转而道：“把消息送到子明那里，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就让从周率军秘密西进吧，不能耽搁了。杨守亮这等人物在天策军面前，只怕撑不住几个回合！” “那我们呢？”朱全忠沉默半晌之后忽然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主公应该亲自上战场，尽快打破郓州城，至于北边，可以把消息告诉李克用，我想若是我们腾不开手脚，可以让沙陀人先去试试天策军的战力。”敬翔眼珠子一转，一口道出一句话，吓得郑璠脸色一变。 第六百一十四章 涛声依旧 “主公，李玄礼去了杭州，去找王徽去了。”向杰在金陵将这个消息告诉薛洋的时候，后者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扫了对方一眼，转而自顾自笑道：“江南繁华，这位陈留王既然想留下来，那就随他！他想去哪就让他去哪便是。” “他想拉拢王徽你就让他去。”袁袭笑道：“此公历经两朝，早已经看透朝廷，他去了也无用，今日之江东，已经是繁华盛景，有盛世之征兆，主公对他委以重任，以一省布政使之高官待之，可谓是信任有加，此时他不会听从李玄礼的话的。” 金陵城中，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都没有关注李玄礼的动静，甚至于和随后赶回来的6翊开始正式商议出兵山南道的事情。但是在杭州布政使府中，王徽却看着李玄礼递进来的帖子皱眉了半晌。 “陈留王还在杭州吗？金陵那边可有主公书信传来？”王徽沉吟半晌之后朝着身边长史戴胄问道。 “无有，而且主公似乎并没有约束陈留王的行迹，任由他从金陵一路南下，而且听说这位陈留王还有意去结交刘崇龟等中枢大员。”戴胄将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出之后苦笑道：“主公留着这个陈留王到底是何用意？试探布政使这样的昔日唐皇旧臣吗？” “试探？你觉得以主公的脾性还用得着用试探这等下乘的路数吗？”王徽冷然一笑，起身道：“从主公起家开始，这种路数就从未用过，这是心性所至。罢了，既然主公不在意，那我也不在意，你去告诉陈留王，让他进来吧！毕竟是王爷，将他堵在门外也不成体统！” 王徽在戴胄耳边秘密交代了几句之后，随即让后者将李玄礼带进了后宅，这一下让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后者脸色有些尴尬，见到王徽之后直接苦笑道：“京兆尹这是何意？本王是光明正大送了拜帖进来的，为何将我带入后宅？” “自然是招待昔日故友！”王徽朝着戴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陈留王一路鞍马劳顿来杭州，下官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来品一品这西湖云雾龙井吧，这还是我主公亲自开出来的新茶！也只有每年雨前才会分一点，等闲之人过来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他亲自给李玄礼煎茶，神情和缓，没有丝毫的停滞，但是李玄礼却脸色一怒，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都道是江南繁华，让人乐不思蜀，看来果真如此，连昔日的唐皇旧臣都沉浸在此间，忘了自己的志向了吗？” “志向？陈留王说笑了吧？”王徽摇了摇头道：“本官如今的志向便是治理好江东，让百姓富庶，让府库充盈，办好主公交代好的差事，尽心尽力而已！如今虽说勉为其难，但倒也是乐在其中。陈留王何出此言啊？难不成江东还有什么疏漏本官未曾看见？但说无妨，我会仔细斟酌。” “主公？连你也认他薛洋为主了？”李玄礼霍然起身道：“你可是昔日的京兆尹，可以和田令孜、杨复恭死抗到底的硬骨头，为何来金陵之后就变成如此模样？那薛洋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陈留王慎言！”王徽闻言将手中的茶盏往案几上一顿，转而看着对方道：“如今整个南境包括百姓都自动认主南平郡王，我王徽如今户籍也落在了这江东，自然不甘人后！再说认主有什么不好？你自己看看，昔日乱象纷纷的江南各地，如今都依然是一片太平，人人争先，个个如龙，这已经有了盛世之兆！躬逢此等主公，那是我王徽之幸运，为何我不能认主？至少在金陵王府麾下，我不用操心有奸臣当道，不用担心主上昏庸，也不用担心前方将士败绩连连，更不用理会朝局动荡。我只一心一意料理好江东政务，俯察民情，做好这布政使分内之事即可！” “可你是大唐的臣子，你知不知道，如今大唐国势艰难，亟待江南各州郡钱粮供给，陛下才有能力组建新军，讨伐逆臣。可那南平郡王倒好，只给了我区区两万石粮食，二十万贯银钱。”李玄礼忍不住霍然起身，看着王徽怒道：“没有钱粮，何谈朝局平顺？何谈讨伐四方佞臣？他薛洋便是如今最大的藩镇，这天下第一诸侯已经不甘心在屈居人下了，我看他不日就要盯着陛下的宝座了。如此行径难道京兆尹你也看得下去？” “有因必有果！”王徽脸色不变，转而看着李玄礼摇头道：“若是易位而处，陈留王，你打算怎么办？从剿灭黄巢开始，不论是扬州还是金陵，有那一次不是为国势冲在第一线？可是最后得到的封赏呢？有几次你们长安朝臣是主动想起要给我家主公加官进爵的？所说为臣者，讨要赏赐确属不妥，但是陈留王不要忘了，如今是大争之世，没有官职爵位如何统御这南境江山州郡？如何约束数十万天策军？你以为这些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他们的情绪不需要照拂吗？你知不知道，自从唐皇罢免了我家主公南平郡王的爵位，金陵有多少骄兵悍将上书要打到长安去？你以为凭借着天策军的战力，山南道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若真的天策军兵临长安，陈留王你觉得这天底下还有哪一路诸侯敢去救援？”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玄礼气的胡子都快吹了起来，等着大眼睛看着王徽冷笑道：“我实在没想到，你王徽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口吐莲花了！” “不是我口吐莲花，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王徽摇了摇头，叹息道：“乱世争雄，靠的是实力，长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败了，而金陵，如今是民心归附，将士一心，以南境万千民心齐心协力，一旦大军北上，必是雷霆扫穴之势，我若是陈留王，就该想想，郡主昔日为何只来了两次扬州，就决定嫁入王府，对于外界流言蜚语不闻不问了。除了我家主公少年英雄，对她情深意切，更多的是，在如今之天下，只有金陵才是国运凝聚之地，也只有此地才是新朝开立之根本。” “你京兆尹到了杭州，连算命卜卦的本事都学会了，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李玄礼被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转而再看向王徽的时候，直接一甩袖子，扭头而去。 “上报金陵，就说，陈留王已走！”王徽小心翼翼的将茶水煮好之后，朝着刚刚走进来的戴胄点头。 第六百一十五章 山南攻略 “主公，如今杨守亮在西面和王建僵持不下，永平军已经打过巴州和阆中一带，正在朝蓬州和通州一带进，所以我军之方略应该是切断其东面各州郡，从东南两个方向进入山南。”金陵城中，6翊站在硕大的山南道各州郡坤舆图面前，朝着薛洋道：“以王成的第六卫从东面攻入唐州、隋州、襄州和邓州四州郡，第四卫从郢州等地出，从东南往西北而去，两卫兵马以襄州为会师地点，扫平东部之后，合力往西，争取在永平军拿下通州之前，打进秭归城，挡住王建所部东出道路，封锁关中和南境联络要道！” “6翊在南境这几年，倒是真正有了掌控大局之风范！”这一番让薛洋和袁袭点头不已，山南道最繁华的便是襄州附近的地域，此地靠近汉江平原，物产丰富，而且人口众多，只要拿下，必然可以快消耗杨守亮的战争潜力，从而让对方的势力快瓦解。而且从东面进攻，也比王建出川作战要方便的多，一条大江横贯东西，天策军可以随时得到水师的增援，甚至于在如今这个时候，整条大江全都是天策军水师的势力范围，沿途所到之处几乎不用后勤部非什么心思，只需要派水师护航，打通航路即可！ “主公，臣以为6翊的谋划可以到位了！”袁袭笑道：“如今朱全忠之重心在被，第六卫被抽调出来之后，只需要将李存孝的第八卫调到安州接替驻守，就可以让我军原本的防御布局完善下来，从而以第四卫和第六卫为前军，第一卫随时跟进，三卫兵马足以扫平山南道！” “军师之言甚是！”李振跟着点头道：“杨守亮而已，和以前杨复光相比差距甚远，而且山南道虽然纵横东西连绵无数州郡，但是和以前的淮南道一样，沿江陈列，没有纵深回旋之余地，一旦被我军两路围攻，势必会左右失衡，再加上杨守亮如今的兵马大多沿着西面州郡布置，在抵抗永平军东进，我军占据突然袭击之优势，一旦战事开启，必然可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效果。” “十三司关于山南道的线报汇总你看过了吗？”薛洋点了点头，起身笑道：“若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下6明和王成二人，让他们准备吧，以三月十五日为限，两路兵马各自出击，按照你刚刚谋划好的出兵路线而去。告诉他们，前线战事怎么打我不问，但是必须在王建出川之前，打掉杨守亮的主力兵马，抢夺通州以东各州郡！” “主攻放心，末将已经通知过他们了，而且水师会同兵部，也早已做好准备！”6翊点头笑道：“这两年虽不知王成长进如何，但是6明和第四卫各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对于山南道战事，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杨守亮手下没什么又名气的战将，而且他的兵马是神策军的底子，站立孱弱一直是最大的毛病，杨复恭故去之后，更是一直没有办法扭转。这也是王建在北面出击凤翔不顺之后，转而将矛头对准山南道却打得有声有色的原因所在。即使在如今，杨守亮亲自前往通州前线坐镇，但是蓬州战场，永平军依旧在压着山南军打个不停，以劣势之兵力不断扫荡对方的大军。 这是十三司传回来的真实战报，也是天策军进行战前决策的根本。这一点在金陵已经逐渐成了传统，战前的方略制定，必然会有大量的前期情报搜集，从而才能基此做出正确的决策，借以指导前线大军进行筹备。 “山南道是个要命的地方，此前被杨守亮占据，所以周边各路诸侯都不太担心，因为他的实力过于弱小，占据这么大的地盘也无法形成什么威胁。”袁袭见到薛洋点头，将山南攻略定了下来，顿时起身道：“但是若是我军拿下东面四州，则势必会牵扯中原的朱全忠和河东的李克用的视线，山南道和河东道、京畿道以及中原的河南道都接壤，这一出打下来，势必会让李克用派兵西进，而朱全忠也会屯兵于东都，从而将所有战事全部吸引到山南周边，改变中原战场纷繁的乱象！” “军师所言不差！”李振见到袁袭的目光放到了战场之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着手布置第二阶段的对峙，当即点头道：“以朱全忠如今的谋算，短期内应该只想在西面固守东都和华州，确保进入关中通道的畅通，但是与河东而言，只怕未必，东北李匡威一旦被他打下，则整个河北道也会顺势臣服河东，没有了东面掣肘的力量，难道河东兵马不会借道南下，趁势和我军在山南战场一较高下啊！” “此前暗卫就曾经探查到，李克用、朱全忠包括杨行愍曾经达成过一个共同对付我天策军北上的联盟，虽说如今他们三方大战不辍，但那是我军吞并江东没有北上之故，此时若是我军进入山南，则所有人都明白，主公已经在着手准备一统天下了！”6翊点头不止道：“这个联盟只怕到时候会起作用，最起码，李克用若想南下作战，朱全忠不会阻拦，甚至于暗中还会帮衬。” “所以，我在舒州、金陵和安州等地摆出了一个三角阵！”薛洋知道三人的心思，所以跟着笑道：“第一卫在金陵，第七卫在舒州，加上第八卫，你们看看，这三支兵马加上我们的骑兵卫，足以挡得住沙陀人的骑兵冲锋吧？他要南下，我没办法，但是来了，就未必能够回去了。我天策军自成军至今，打过天下无数的诸侯，但是却从未和草原骑兵真正对抗过，所以如今这一次若是有机会，那是绝对不容错过！” “哈哈，主公这话可不能提前透露出去，不然的话那帮小子们还不得把枢密院的门槛给踩平了？”袁袭乐的哈哈一笑。 “去传达命令吧，责令张大秋率内河船队从今日开始加大巡航力度，择机进入山南道各地，提前扫平周边各水域的封锁，为大军前进铺开道路！”薛洋朝着6翊点头之后，后者连同袁袭等人当即撰写了无数道命令，在随后迅下达参战各部，并且在随后让陈晔立即动用附近府库，调拨粮食等待命令。 由此一场从金陵出注定在随后快改变中原变局的大战至此正式开始，四人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将所有的方略全部制定好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枢密院该增加部分人手了，每次都是我们几个干活，这可不成！”薛洋自己是好久没制作过这样精细的人手调动计划了，所以忙完这一切之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苦笑不已。 “主公，陈留王也回来了，去找高大相公了。”几人还顾不得歇息，外面向杰匆匆而来，一句话让四人愣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处处碰壁 金陵天策军的讲武堂设置再紫金山脚下，是金陵被收复之后新建的一处对外封闭的所在，平日里往来这里的全都是天策军的要员和被选拔上来参加深造的天策军储备将领！薛洋自己挂名，高骈亲自出任总教习，将这里变成了如今水6两大军种合二为一的综合性兵种学习机构！ “大相公，外面有人要闯空门！”高骈对于这件事乐此不疲，用他的话说，这是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到了如何教育将领，培养人才上面了。所以对于讲武堂的管理非常严格，往来进出没有令牌谁都不给进！。所以当外面的守卫官兵急匆匆入内，一句话说得他差点胡子都气飞了，一拍案几怒道：“讲武堂乃是我天策军重地，闯空门的人不给抓起来，来汇报什么？让那些小子们上去，给我抓起来！” “大相公息怒，我刚去看了，是陈留王！”高骈的怒吼惹来了旁边正在熟悉教务的钟传，后者朝着对方苦笑道：“大相公应该见过他的。” “是他啊！”高骈闻言怒火渐消，但是随即皱眉道：“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还来找我？不会又和上次那个不成器的传旨郎官一样，来找老夫和你二人索要什么钱粮吧？” “那他哪敢啊？”钟传摇头道：“这普天下敢找您要钱粮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愣头青杨子轩一人而已了，这个李玄礼您还不了解吗？八成是为了这南境江山而来，不过也说不得是为了钱粮！” “让他去会客厅等待吧，你我看看水师那边送过来的将领，听说水师今年的动静也不小，都打算远航那个三佛齐之地。”高骈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卫去传令后，拉着钟传检查了一边水师将领那边的课业，转而才道：“所以我打算年后，在杭州那边设置水师学堂，你去坐镇如何？” “这合适吗？”钟传苦着脸笑道：“我如今虽说没了心思，但是未必别人会怎么想？到时候传出去的话——” “你管别人怎么想做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薛家那小子还不比你我明白？”高骈瞪了对方一眼，他在金陵是属于老一辈人物，说话素来直来直去，所以钟传见到对方坚持，也只能无奈点头，同时心头也暗暗有了点火热的心思！ 两人回转会客厅的时候，李玄礼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见到高骈的面，当即顾不得其他，直接拱手道：“老相公啊，您怎么才回来？小王这可是十万火急——” “火烧屁股了？你急什么急？”高骈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你好歹也是皇室，而且还是王爵在身，怎么一点沉稳的气质都没有？这金陵连南平郡王都没有难为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火急火燎的闯这天策军重地？” “老相公这是何意？”李玄礼看了看周围，转而不忿道：“你这是被天策军软禁在此？” “陈留王这话可别胡乱说？这里是天策军的讲武堂，寻常人根本进不来，老相公若不是看你是昔日的故人，早给你打出去了。”钟传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唯恐高骈怒，急急忙忙解释起来。 “好了，老相公既然无事，那小王也放心，如今小王可是有件大事想请老相公鼎力相助啊！”李玄礼甚至于顾不得询问钟传的身份，转而朝着高骈拱手道：“小王奉命来金陵传旨——” “你不用多说，你在金陵的举动老夫都知晓！”高骈直接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转而道：“你既然奉命而来，那就该去南平王府，跑到紫荆山来做什么？我和钟传可没钱粮给你！” “老相公别说笑了，长安如今局势危急，继续钱粮救命，可是那薛洋却只给了两万石粮食。”李玄礼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之后，怒道：“他这就是根本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存心克扣南境岁入，这还是为臣之道吗？” “是不是为臣之道我不知晓，老夫只是很好奇，陈留王你跑到我这里唠叨这些做什么？”高骈双目一瞪，看着对方道：“你要钱粮自己去要好了，南平王府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陛下说了，若是薛洋不肯给钱粮，就让小王请老相公出山，执掌南境，小王愿辅之。”李玄礼在高骈面前没办法摆什么架子，也知道眼前这位的脾性，所以只能咬牙讲这话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执掌南境？”高骈犹如看见了白痴一般看着对方冷笑道：“李玄礼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跑到老夫面前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薛家那小子喊我什么？你有见过一个做叔父的去抢侄儿的基业吗？我告诉你，在老夫眼里，薛洋做得很好，比老夫好，这南境江山交给他我放心，比对长安那个不成器的唐皇要放心！你回去告诉唐皇，我老了，不想去做什么争霸一方的事情，如今子侄孝顺成器，已经满足了。” “可这是公事，事关大唐江山前途命运，老相公，您可不能一推二五六啊！”李玄礼被高骈这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起身瞪着对方道：“您是国之老臣，是先皇委以重任的大相公，如今陛下有难处，难道你不该出山吗？” “南境放到南平郡王手中很合适，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高骈摇头道：“这一点整个南境所有的百姓最有体会，你要问就去问他们吧！” “陈留王，老相公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南平郡王执掌南境比之任何人都要合适，而且是唯一的人选！”钟传在旁边紧接着高骈点头道：“所以陈留王如果有这个心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老相公对待薛郡王，那是比看待自家子嗣还要亲切，你这话在他面前说出来没有被打出去，老相公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了。至于你说的钱粮一事，我也曾听说过，当今陛下大封天下各路诸侯为王，连带着我和老相公都封了王爵，为何到了薛郡王那里什么都没有？还要拿钱去换官？这是闻所未闻之事啊，更何况我前日去金陵城中，碰到十三司的向家老四，人家都说了，唐皇给朱全忠和李克用还有什么杨行愍都封了一字并肩王，但是他们三家合起来才给了不到一万石粮食，怎么到了金陵，陈留王和陛下就如此紧盯着不放？这是在欺我南境无人？还是欺薛郡王年幼？” “你们！”李玄礼被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甚至于看着钟传足足愣了半晌才豁然变了脸色！ 第六百一十七章 攻占隋唐 “主公，王成所部已经从申州出击，进入隋州境内，包围了隋州府城。”十三司将王成出兵的消息送到金陵的时候，向杰这边也同步收到了6明那边的消息，后者从岳州出击悲伤，走的是复州的道路。 “复州打起来只怕比隋州要慢，那地方河湖港汊复杂，对付山南军的难度只怕还没有应付周边的突情况大。”袁袭将两路大军出征的消息接过来看了看，转而笑道：“6明的心思倒是不小，除了复州，还直接让第三都单独出荆州，看样子是打算两路同时动手了。” “现如今就看他们了。”薛洋点了点头，对于6明这一路人马倒是没有过多关注，毕竟背靠江南，随时可以得到水师的应援，而反观王成那一路却有些麻烦，隋州和北面的唐州两地连接河南道和京畿道，几乎是一个交会之所，一旦打起来，那么势必会牵扯到整个周边的所有诸侯，甚至于连长安都会跟着震动。 不过此时，王成在隋州城下，却没有金陵这边这么多顾虑，在将隋州团团围住之后，直接二话不说准备攻城。 “卢静，你负责指挥攻城！”王成自己绕着隋州城的城墙转了一圈之后道：“隋州是我军进击山南道的第一道关隘，别真的打成了废墟，以后这里还是作为我军的前进哨所的。” “大将军放心，交给我，不让王虎出战，就不会有事！”这几年南境打的热火朝天，唯有他们这些领兵驻守北面边防的大军，没有丝毫动静，整日里除了练兵之外，根本没有战事可言，所以这一次能够出击山南道，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就连素日里稳重的卢静，此时都是显得有些兴奋。 “四面合围，到也有点意思！”一个卫只有三万多人，如果普通兵马，能够支持两路攻城就不错了，但是在卢静的调动之下，第六卫硬生生的摆出了四面合围的架势，甚至于在开战之初，大规模的攻城战直接四面开花，根本分不清哪一路是主攻，哪一路是仰攻！ 这种打法从一开始就让隋州城内的兵马疲于奔命，甚至于根本无法应付第六卫的疯狂冲击，数年磨一剑，等到今日才等到了上战场的机会，几乎没有人不拼命。第一波冲锋的时候，李唐宾和胡默成联手，两都兵马合二为一，两路冲锋，依仗着手中远程兵器的支援，先登兵马硬生生的直接冲上了城墙。 这种近乎于一气呵成的打法吓坏了城内的守军，攻城战的一开始，就让西北两面城墙岌岌可危，逼迫城内兵马不得不火朝这两个方向增援，让东南两面也随即开始出现了漏洞。 “哈哈，我来！”负责东城的刘启山瞬间抓住了机会，亲自带领先登上城墙，踏着染血的云梯快爬了上去，展开近身厮杀！ “臭小子，倒是会抓住机会！”刘启山的动作非常快，自己亲自顶着铜皮圆盾厮杀之后，在尸山血海之间稳住了局势，也让后续兵马一窝蜂的沿着他开辟出来的道路冲锋，逐渐在城楼上站住了脚。 东城先北城和西城一步取得突破之后，刘启山的攻势变得越的凌厉，逐渐的从城中蔓延，大队兵马一冲而上之后，城内的山南军在这种近身搏杀当中迅败下阵来，被刘启山突入城中。 “好了，你也去吧！”眼看着刘启山那边已经拿下了城门，王成果然让王虎跟着冲锋，加上这一支生力军之后，隋州城快被击破，开战前后不足两个时辰，天策军第六卫就已经杀入城中。 “随州刺史已经被就地斩杀！城中兵马也尽数被俘获，足有数千人，其余人手全部被斩杀！”王成入城的时候，卢静那边已经连城中的战果都统计出来了。 “命令各部马不停蹄收复隋州其他各处城池，务必在三日内扫平隋州，为我大军前出提供一个稳固的根基之地。”王成点了点头，除了留下卢静所部跟随自己在隋州城暂驻之外，其余四都人马全出动，开始迅横扫整个隋州。 大战在随后快快蔓延开来，隋州府城靠近申州，处在前线，但是后方的各县城还需要几支兵马联手出击，但是对于初战告捷的第六卫来说，拿下了府城就等于拿下了隋州的命脉，所以王成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上报金陵，隋州光复的消息随之快传了回去。 北线拿下隋州，对于天策军出击山南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且王成很明显心有成算，在隋州并没有停留多久，大军开始北上直奔唐州而去。 “主公，北面打的够快的，出兵头一日就拿下了隋州，接下来只要唐州一旦被拿下，那么就断阻断朱全忠的介入。”李振看着这紧急送回来的战报微微点头之后笑道。 “朱全忠只怕现在还没心思过来，他和杨行愍在郓州的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看起来这一战杨行愍是挡不住了。”袁袭和向杰联袂走进来的时候笑道：“葛从周星夜北上了，沿着巨野泽东岸昼伏夜行，这是打算轻兵偷袭兖州军的后路，一旦得手，郓州就成了孤城！” “打的不是正好吗？给了王成最快的度解决唐州。”薛洋跟着笑道：“只要唐州被拿下，就不用担忧宣武军从背后袭击了，到时候第六卫可以全力西进。在杨守亮反应过来之前拿下襄州。” 王成不遗余力的拿下隋州之后，金陵这边主导的山南战场已经逐渐开始成为中原争夺战的中心，虽然宣武军没有反应，但是第六卫星夜兼程进入唐州之后，甚至于连带着山南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将唐州府城袭占之后，这股震动还是快向着四面八方传递开来。 “当年设置唐州州郡的时候，八成是想以此为根基护卫京畿道，现如今看来作用并不大啊。”王成站在唐州城下，喃喃自语之后快下令，开始命令第六卫在短短数日之内横扫了唐州境内的大小各出县城，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是望风披靡，直接震动了整个山南道东部。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围三阙一 “大秋，这复州境内靠你水师了，我只负责拿下沔阳。”北面王成横扫隋唐两州郡的时候，第四卫也开始进入复州，只不过和北线全都是6地不同，复州连带着西边的荆州境内确实河湖港汊弥补，大小湖泊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在这里打仗水师的作用甚至于比步军还要大得多。 “大将军放心，我已经将内河船队主力都调过来了，大小船只足有百余艘，除了帮你们运兵，剩下的便是解决这两州的水贼和水师，保证你在前方打仗没有后顾之忧。”张大秋算得上是6明的同乡，所以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拘束，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们水师捞点仗打不容易，这一仗就看我们的吧！” “好，送我去沔阳城，剩下的你放手去做吧！”6明点了点头，他和6盛在临出前也针对这两州的地形做了精确的安排，这里寻常的战斗都是水师去做，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拿下沔阳，只要沔阳城被自己拿下，那复州也就彻底被收复，不需要耗费大量的兵力旷日持久一点一点打过去。 这几乎是直接从江南跳到了沔阳城下，把水师的作用放大到了极致，也避开了山南军在沿途设置的诸多防御据点，从中心开花。 第四卫大军启程没有多大动静，沿途全都是水师往来纵横，靠着这四通八达的水道，三万大军悄无声息的直接在沔阳城附近上岸之后直接将对方团团围住。 “复州这地方倒是不错，水产丰富，可惜被杨守亮给糟蹋了！”6明上岸之后直接让步军准备攻城，自己站在外面叹息一声之后道：“命令各部不要停，给我打进去，给我活捉了那个复州刺史杨建平，多少年了，这个老小子居然还在，老而不死是为贼！” “得了，看我的！”李谠几人哈哈一笑，大军飞往前，从东南西三面开始准备，竖起了无数的攻城器械。 和隋唐两州郡几乎没有护城河不同，沔阳城外的护城河直接连通沔水，河水汹涌，本身就是沔水的一部分，所以对于第四卫来说，攻城先填河已经是必要的步骤了。 “围三阙一吗？这帮小子倒也算是有点见识。”三面围城而且三面同时展开大战，让随后的沔阳城外大战连连，无数往来的箭矢之下，是顶着盾牌前进，不间断的将就地挖掘的沙土填入护城河中，水师更是直接派舟师船队顶着城楼上密集的箭雨滚石在护城河内排出了三列纵队，以船体来帮助步军阻拦河水对于砂石的冲击。 “你们水师够财大气粗的，直接将舟师坐沉于此？”6明有些诧异的是，张大秋派来跟随自己作战的舟师船只在见到沔水的水流过于湍急之后，直接选择坐沉战船，硬生生的靠着战船将整个护城河一分为三，以此来快帮助步军填出了三条大道直通城下。 “不过都是些快要淘汰的战船了，内河船队如今也在更新换代，大将军没看我们此前的都是清一色的尖底船吗？只有后勤队才用平底船，这些舟师船队都是早年间缴获江南各地的船只，卖也卖不掉，索性废物利用！”张大秋的副将林南毫不在意的笑道：“指挥使说了，只要能帮助大将军拿下沔阳城，我这一队舟师就算是全部沉船于此，那也值了。”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6明直摇头，不过靠着水师的帮助，李谠等人那边起的进攻度非常快，大军在过了护城河这道坎之后迅起攻城战役，三万大军蜂拥而上，三面出击之后，整整十几架云梯平行放置在三面城墙外面之后，后续的远程兵器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往前射，压的城中手中的反击势头一下子减弱了无数倍。 见此情形的李秀峰和杜广义联手行动，以东南两面为主攻方向，派出精锐兵马强登城墙，抽出王茂章所部潜伏在北面隐蔽，从而真正的将围三阙一的部署落实到位。 这样一来在连续两次冲锋之后，李秀峰在南面率先取得突破，一百多人的先登将士抢上了城关，在对方的亲自率领之下，在城楼上站住了脚，死死的守住了三架云梯，为后续兵马的持续跟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大将军，李秀峰所部突上去了，这攻城大战天黑之前必然可以结束！”林南是站在一旁看热闹，所以见到有人强登城墙成功，顿时乐得笑道：“你们步军攻城也不难啊！” 6明没理会这个看热闹不嫌腰疼的家伙，反倒是见到李秀峰这边刚刚取得成功，杜广义那边几乎是瞬间跟进的做法点了点头，这两人在战场上的配合以及对于战局的把控明显高于其他人一截，所以能够率先取得突破并不奇怪，让他好奇的是这个杨建平居然能够抵抗到现在还在坚持，北面此时丝毫动静都没有传来！ “轰轰轰！”此时东南两面取得突破之后，西面的李谠索性直接动用投石车用火油弹助攻，一下子让西城的城楼迅变成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这让6明哭笑不得的同时，也骤然现城内的变化，在三面取得进展，大规模的天策军士兵已经顺着城墙源源不断的杀向城中各处的时候，城内的杨建平终于坐不住了，城内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让他点了点头，随即道：“护卫队随我去城北，去会会那个老东西！林南，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哈哈，那肯定去啊，好不容易碰到了机会！”林南哈哈一笑，跟着对方转道去往城北的时候，王茂章已经将一行人强行给围在了中间。而且不间断的冲向那来不及关闭的城门，试图直接冲进城去。 “杨建平，你个老东西，祸害了复州这么多年，你还想跑吗？今日我天策军奉命征讨复州，你的死期到了！”6明来到跟前的时候见到大约数百人的队伍中，一个老者和一队男女家眷被围得水泄不通，周围全都是天策军将士。 “你是何人？”杨建平便是那位老者，此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顾不得其他上前道：“我若投降，你可能保我一命？我愿倾尽家财——” “拿下吧，这等人先绑了再说！”王茂章见到6明点头，当即跳了上去，手中大刀连续击杀数人后，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全都慌不迭的扔下了兵器，怪怪的被天策军给押走。 “这山南军原来战力这么差啊？难怪枢密院就让你们两个卫就来攻打这么大的地盘！”林南在旁边直摇头。 “山南军主力不在这！”6明一句话说得对方一愣，再回头时，后者却已经自顾自的朝着城内而去，边走边自顾自道：“不过山南军确实战力很差，和其他诸侯比起来，那是差得太远！” 第六百一十九章 荆州大战（上） 6明的主力在复州一天时间拿下了沔阳城，还活捉了复州刺史杨建平，算是给南线战场开了个好头，但是6盛的偏军在荆州却没有这么快的进展，反倒是碰到了一个极强的对手！ “指挥使，荆州刺史时成汭，听说是个狠茬子！”6盛的第三都几乎是和6明同时出，从石越过山崖沿江北上之后还没走到公安，就迅被南下的荆州军给堵住了，为的赵武和许存两人面对第三都的强大攻势，咬牙坚持，硬是一万兵马死守公安县城，给6盛挡在了城外。 “水师呢，让他们派船队过来，助我过护城河！”6盛一面让人去找水师一面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成汭就是那个曾经因为杀人而化名国禹的家伙吧？照这么说来，这荆州可是他抢来的，怎么那个杨守亮也不管管？这可是个大州，不比其他州郡！” “这个暗卫那边只传来消息说，成汭占据荆州之后保境安民和抚民以静做得很不错，荆州这些年已经涨了几万户百姓！”副将在旁边苦笑道：“所以才有底气和我天策军对抗！” “老小子，没想到个杀人犯居然还能当好官，这还有没有天理？”6盛百无聊赖，直接吐槽对方笑道：“该不会是被人陷害了吧？你去找暗卫，让他们设法去劝劝这家伙，有才华那可以来我们南平王府啊，说不得主公还能给他封个大官做做呢，何必要去当杨守亮的走狗，跟我天策军作对？” “得了，我去找暗卫，不过我看这赵武八成是不会出城和我军野战了，您之前打的太狠了，给他们吓住了！”副将苦笑不已，但是却真的把6盛的话告知了暗卫。只不过如他所言，此时城内的赵武和许存两人面对城外只有不到一万人的第三都却面露苦笑。他们也算是荆州悍将了，而且本身武艺人，但是在两天前，第三都初次过来的时候，两军城外大战一场之后，却被硬生生的打的节节败退，若不是最后关头，赵武奋不顾身，不惜冒着被6盛砍中一刀的危险挡住了对方，只怕他们两个非得折在这公安城外不可。 “两位将军，差不多也查出点眉目了，城外的是当年在浈阳城外一战成名的第四卫第三都，领头的就是6盛！”不等两人说话，一名校尉匆匆上来朝着赵武道：“就是那个力抗数万大军还翻盘成功的6盛！” “我的天，怎么会碰到他了？这还怎么打？”许存看了一眼手臂差点断掉的赵武苦笑道：“老赵，你是主将，你说吧，我们能打得过这家伙吗？” “要是打得过我还能这样？”赵武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没上去过？不说别的，我们两个加起来能打得过他一人都是幸事，更别说他手下的那帮兵了。这是有护城河和城墙挡着，不然的话，只怕你我兄弟二人能不能回江陵都是问题啊！”他是想到了那场野战，自己一万人冲锋，对方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歇脚，仓促之中迎战却硬生生的一面反击一面迅组队，然后逆冲自己的阵型，动作快到自己根本没办法反应，6盛就已经打到了自己跟前，第三都的这些士兵出场之后近乎于以横扫一切的态势强行在一刻钟之内将自己给打回了城中，尔后两次攻城，若不是自己两人咬牙死守，只怕公安城早就被拿下了。 “老赵，他们，他们的水师战船过来了！”两人身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视线非常好，还没来得及反应，远处地平线上的点点白帆就快而来。这个时节敢在荆江上肆无忌惮行船的也就只有对方的水师了。 “这是要攻城了是吗？”许存苦笑道：“我们能等到主公的援军抵达吗？” “尽人事看天命吧！你马上派人，趁着对方的兵少无法围城的机会赶紧去江陵告知主公，公安危急，务必以最快度增援，否则我军失守公安，则江陵必然无法保全！”赵武叹了口气，让亲卫去传讯之后，自己紧急开始布置兵马严阵以待！ “哈哈，你们水师的度不慢啊，我怎么觉得比我们的度还要快呢？”公安城内是气氛紧张，但是城外，6盛却看着到来的水师船队哈哈大笑。 “今年荆江水位异常，大队船只行进困难，估计要等到月底才能通行大船，所以末将只带了这些舟师前来，不知道指挥使能不能用得上。”领头的是张大秋的弟弟张大明，见到6盛有些拘束。 “我又不运兵要那么多大船做什么？”6盛摇了摇头道：“你看看，这公安城一面靠着荆江，其他三面则是护城河，咱也不能把这荆江给填平了，你看看可有办法帮我架桥？” “您只要不是让我在荆江上给您架桥，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张大明只是扫了一眼，随即笑道：“从南面吧，公安县城靠着荆江，我们正好从南面进攻，我去安排，给我一天时间，足以给你搭起一座桥！” “好兄弟，靠你了！”6盛是个自来熟，所以搂着对方的肩膀笑道：“你要是一天办成了，我给你请功！” 张大眼带着自己的舟师船队旁若无人的直接靠近了公安城南的护城河，而且根本不顾对方城楼上的滚滚落下的雷石滚木，将船队直接坐沉在护城河里，相互排列成三列纵队，然后带着所有的船员拆除了上面的武器和携带的物品之后，直接返回岸上。 “指挥使，可以垒土填河了。”这种办法下了6盛一跳，但是后者却很显然没有顾及这些，反倒是带着所有人快就地取土，靠着坐沉的战船阻拦河水的冲刷之后，迅填河而过。 “这张大秋是不是存心打算利用大战的机会把这些旧船给淘汰了？”6盛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出之后吓了张大明一跳，急忙摆手笑道：“指挥使可别乱说，这是水师大都督的命令，这些船只我们内河船队多得是，没办法处置。” “不管你们水师的事情了，现在看我的！”6盛摆了摆手，见到对方居然硬生生的填出了三条路，而且这种办法根本就不怕城楼上的巨石压顶攻击，顿时哈哈一笑之后道：“看我的，拿下公安县城！” 第六百二十章 荆州大战（中） “兄弟们，拿下公安县城，我请大家吃肉，还是牛肉汤！”6盛嚎了一嗓子之后引所有人哄堂大笑，随即第三都全军进入突击位置，伴随着那不断挥舞的手势，号角声快大作。 “轰轰轰”无数的弩箭腾空而起，第三都自己携带的和水师舟师船队上拆下来的弩炮迅轰鸣，一瞬间，直接打的整个公安县城上面土石飞舞，那锯齿状的女墙竟是一瞬间被崩飞了无数，后面原本躲避箭矢攻击的荆州军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数人被弩箭强行击穿了身体，远远的带飞。 第三都自行携带的三十架弩炮加上水师的加强型的十七架，单独对准一面城墙轰击，其弩箭的密集度瞬间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根本不是连床弩都没多少的荆州军所能抗衡。城楼上原本还有点反击，但是此时被强行打的哑了火。 “哈哈，这总算是能打一次轻松的打仗了。”6盛乐的哈哈大笑，右手一挥，前部将士迅疾抬着云梯开始进行登城作战。第三都的人数只有不足八千人，所以他也没打算四面围城，索性将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到一点，依仗着自己强大的火力掩护，直接抢攻。 此时的城楼上，不光是荆州军的将士不敢冒头，甚至于赵武和许存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城楼上待着，但是下面传来的鼓噪声却让他们不得不想办法组织兵力反击，否则一旦对方打上了城墙，自己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快去，吧城里的那些百姓家中的门板给我拆下来，顶在前面！各部必须给我把天策军给压下去！”赵武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大吼，让许存亲自带人去搜集门板，自己这边不惜一切代价催促士兵上前，冒着对方弩箭加箭矢双重攻击，不要命的往城下扔雷石滚木。对方的远程兵器过于强大，逼得他只能提前将最后一重防御兵器拿过来顶上。 雷石滚木一开始确实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先登士兵硬生生的被砸下去两拨，但是6盛在城下迅疾让投石车上前扔火油弹之后，整个城墙上面瞬间化作一片火海。这种直接从水师战船上搬下来的火油弹，比起步军所用的还要强大，一轮过后，甚至于第三都自己都停了下来。 “我的天，你们水师用的都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强大这火油弹？”6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让投石车停下来之后苦笑道：“现在还怎么强登城墙？这城楼都要被烧起来了！” “集中弩炮轰击最右侧，那边不是还没烧到吗？”张大明此时来了兴致，指了指最右侧之后，6盛无奈之下只得快调整部署，趁着此时公安县城的城楼上一片火海，无数士兵狼奔豕突之余，快命令退回来的先登将士从最右侧出击，竖起云梯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同时调动弩炮对准方向，集中火力击杀附近的所有有生目标！ 这样一来，倒是快掩护第三都士兵冲了上去，等到弩炮开始往两边调整方向，帮助先登将士击杀援兵之后，这场到最后近乎于闹剧的攻城战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第三都顺着此时开辟出来的通道一窝蜂的冲上去之后，赵武根本拦不住对方的冲击，匆匆而来的荆州兵连续三轮冲锋，都被第三都强行击溃，随即人数越来越多之后，迅沿着城墙往后方蔓延！ “哈哈，命令各部冲！”6盛自己扛着一面盾牌也直接冲了上去，带队亲自冲杀，沿途强势之极的击破了许存的援兵，然后绕道从城内打开了城门，接引主力兵马一拥而入，将这场大战彻底引爆。 城内的兵马虽然不少，但是在天策军入城之后，却没办法有太多的反击之力，第三都根本不惧怕对方的任何战术，不论是巷战还是遭遇战，对方几乎全能的战斗方式确保了其强大的战力在任何时候都能充分挥出来。 所以第三都几乎是一入城就迅杀的荆州兵血流成河，仓促败退之后，大战迅从南城往北蔓延，6盛几乎是一路碾压着许存前进，若不是最后赵武从旁协助，不惜自己被对方砍中一刀，不顾死活的将许存救了出来，只怕他都要成了刀下亡魂了。 但是即算是如此，公安防守战他们还是彻彻底底的输了，第三都以一军之力强行穿城而过，将剩余的残兵败将近乎于碾压一般给横扫了。打到最后，除了跟随赵武两人仓皇逃出去的人手之外，剩下的全都慌不迭的举手投降，根本不敢和这如狼似虎的第三都将士对决。 “快走，去找主公，我们不是对手！”许存扶着赵武放弃公安之后一路遁逃，沿途根本不敢停留，一口气直接逃回了江陵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第三都在拿下公安县城之后却没有要极追击的意思，反倒是6盛自己朝着张大明笑道：“你赶紧回去，带着后方人手过来接收啊，楞在这干嘛？这又不是你们水师战船，没有什么宝贝！” “我是在看你是怎么打的这么快！”张大明是苦笑不已，刚刚的大战持续时间不到半天，公安县城就硬生生的被拿下了，对方没有围城，也没有用什么其他的手段，只是冲上城墙之后迅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了对方。这种强悍的战力算是让他开了眼界。 “这都不算什么，荆州兵虽然比起其他各路人手要强一点，但是也强得有限！”6盛摆手笑道：“而且他们没和我天策军打过仗，所以措手不及之下，败了不冤枉！” 6盛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再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在张大明看来，对方骨子里的那股自信却才是最实在的。这是趟过了无数大战才铸就起来的信心，是战场上将士们强悍战力铸就起来的气势。 张大明快返回，而6盛和第三都这边在稍作休整之后也开始继续往北，拿下了公安，他就可以直奔江陵而去不用担心被荆州兵截断自己的后路，而且对于他而言，只有江陵那边才算得上真正的挑战，公安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第六百二十一章 荆州大战（下） “你说什么？天策军一都之众一日就拿下了公安？”赵武逃回来的时候伤势复，所以成汭将许存叫过去询问了战况之后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主公，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要另寻他法才成啊！”许存看着成汭试探着道：“荆州东南两面都毗邻金陵，近在咫尺，我们无险可守啊，而且一旦北面州郡被天策军拿下，那便是进退无路之死地，还望主公早作准备。” “你的意思是？”成汭看着对方深吸一口气之后道：“我们和金陵试试和谈？” “不管谈不谈，总要试试，指望杨守亮，那是不可能了，他的山南军能不能从西面抽调过来那还是个问题。而且天策军此番北上山南，打出来的旗号也是对付杨守亮，我等不过是跟着受了池鱼之殃而已！想来那位南平郡王也不会责怪主公的。毕竟往日里荆州和江东各地往来密切，我们又不曾得罪过他！” 许存的话让成汭豁然点头，但是随即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许存出去，独自沉吟不语。 江陵城内，成汭的犹疑不决并没有影响到6盛的行动，甚至于从公安北上之后，沿途各县城几乎是望风披靡，几乎兵不血刃，一路直到江陵城下！靠着数千人之众，硬生生的堵住了江陵的南大门，虽然是隔江对峙，但是那股兵锋却还是让城内的成汭等人坐立不安。对方只有一军之众，但是散出来的气势却隐隐然甚至于压过了自己在城中的两万兵马！ “去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增援江陵，命令各部日夜防备不得怠慢！”成汭在竭尽全力调动兵马的时候，6盛也等到了匆匆而来的张大明。对方这一次携带的不是舟师船队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内河船队。 “走，我们去城东！”6盛大手一挥，直接率队登船，从原本的荆江以南转到了东面，而且还直接靠近护城河驻扎，将自己的营地直接堵在了对方的城门口。 这种近乎于明目张胆的行为差点惹恼了成汭，但是在见到6盛在城下纵马扬鞭的样子之后，后者只得无奈的咽下了这口气。 “指挥使，过了，你这一出肯定吓得他们不敢出城了。”张大明有些无奈对方的肆无忌惮，只得让水师开始调动人手，准备伺机进入江陵城外的护城河，自己跑到对方的身边提醒道。 “额，这成汭的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暗卫不是说他光是江陵城内的守军就足有两万多人吗？这七拼八凑之下，怎么的也能凑出三万人出来，三万对我的不到一万人，要是换做是我，早就出城打一仗了。”6盛挠了挠头，半晌之后才忽然自言自语道：“既然胆子小，要不让暗卫去试试看，能不能招降了？” “哈哈，你什么时候还有这心思？”张大明哭笑不得，转而道：“我也不是暗卫的人，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不过暗卫那边不是让沈勇进入山南了吗？就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是在襄州还是在邓州，反正不在江陵，招降的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安排。” “得，我自己安排就自己安排！”6盛那边还真得在随后让暗卫联络城中暗线，试着去找成汭谈一谈，但是自己这边却依旧在准备攻城。对于他和第三都而言，荆州还是打下来比较稳妥，三万人的兵马而已，当初在浈阳那边还打过五万人呢，所以第三都根本不在乎对方的人数，反倒是依仗着弱势兵力堂而皇之的在城外进行攻城准备！ 而张大明那边的船队调过来之后，除了配合攻城，还直接沿着江陵附近的江面昼夜巡逻，直接将江陵彻底和外界隔开，弥补了步军人数的不足，强行用水师阻隔内外联络，断绝了成汭想要从外界调兵的准备。 如此一来，直接导致了整个江陵城在随后都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荆州毗邻江南，对于天策军和南平王府的举动很多时候都是第一个得知，相比较其他人，成汭对于这个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了解的更为清楚，光是这支常年纵横大江，几乎是一己之力扫平了沿岸所有州郡的水贼和水师的船队就足以让他羡慕不已。此时对方出动直接一下子搭载了自己的软肋之上，连带着直接将自己困在了城中。 “我们先来试试看，这江陵城的城防如何。”6盛在忙碌了几天之后，制造了大批的攻城武器，在见到张大明那边也跟过来之后顿时笑道：“你没有舟师船队了，怎么帮我堵住这护城河？” “江陵的护城河是和荆江连在一起的，所以水流更加湍急，舟师船队只怕堵住不易，所以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右手一挥，无数的水师将士拖过来一个个仓促制造出来的木笼子，全部一字排开放到了岸边笑道：“我在城东那边现了一个巨石堆，正好，你找人随我一起去，把那些大石头抬过来，放到木笼子里，然后我们一个一个给他推到水里去，不怕被冲走，而且以后打捞也方便，这上面可都有绳子栓着！” “你行！”6盛对于对方的这种奇怪的办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派兵跟随其而去，连续搬运了整整三天，硬是在城东直接造出来足足一百多个这种长宽高足有一丈余的大木笼子，随后众人合力开始王水里面推，一个接一个犹如累积木一般，硬生生的在河面上铺开了一条路。 “来吧，砸吧砸吧，你砸的越多我下面的路就越宽实。”这一下比起上次的舟师船队还要稳固，根本不惧怕上面成汭砸下来的无数石头和滚木，所以6盛这边是加大力度，连天加夜，将一百多个木笼全都推了下去，直接在江陵城东铺开了一条宽度足有数丈宽的监视大路，而且根本不怕成汭的破坏。 这一下直接给城内的守军胡子都气歪了，彷徨无计之下，只得日夜戒备，甚至于派了重兵不间断的在城楼上严阵以待，随时等着天策军的攻城！ “命令弩炮准备，给我对准了城楼轰过去，让投石车别藏着掖着了，先烧一轮试试，这个成汭不让他绝望，他是不会放弃的。”6盛连连摆手之后，身后无数的弩炮和投石车一瞬间开始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孔。 第六百二十二章 火烧江陵 “主公，听说您把天策军的使者给赶出去了？”许存扶着赵武匆匆走到东城城楼的时候，见到成汭亲自坐镇在此地，顿时苦笑道：“您不答应也不用这么决绝啊？这万事都不能绝对，否则的话若是——” “若是什么？难道我江陵城中军民一心，众志成城，还打不过他城外的数千兵丁吗？”成汭瞪了对方一眼，怒道：“你若是怕死，现在就出城投降，我觉不拦着！” “算了算了，赶都赶出去了，现在就只有死守江陵了。”赵武摇了摇头，制止了许存的话，转而道：“现如今就等着杨守亮的山南军什么时候回援。” 成汭脸色一怔，但是还没来记得说话，外面的金属破空声一瞬间大作，无数的弩箭顷刻之间飞朝着众人而来。 “主公快下去，天策军的机弩过于厉害！”许存和赵武都是吃过这样的亏，所以不由分说拉着成汭就走，但是这一瞬间，无数的弩箭一瞬间大量杀伤城楼上的荆州兵的时候，投石车也开始迅点火，然后直奔那高耸的城楼而去。 “这江陵可是座古城啊，从三国时代就很有名气了，你这一打回头主公肯定找你算账！”张大明见到6盛毫不迟疑直接动用投石车投掷火油弹，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此时的大火却已经在连续两轮投射之后迅弥漫整个城楼附近，水师的火油弹确实厉害，硬生生的在青石铸就的城墙上燃烧不止，随后直接窜上了城楼之上，沿着柱子缭绕之上，瞬间开始让整个城楼都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火柱，滚滚浓烟直冲九霄，顺着江风直接吹到了四面八方！ 这种大火蔓延开来，那些城墙上侥幸未死躲在角落里的荆州兵也一下子失去了最后的生机，不是被大火烧着变成了火人四处乱窜，便是直接一个瞬间被无数的弩箭洞穿身体，死的不能再死！ 可以说，天策军的这一种武器，片刻之间三轮投射之后，整个江陵城东城楼附近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出现。大火成了此时此刻最强大的武器，火焰滚滚而来，携带着滔天的热浪，硬是在春寒料峭之时，逼得所有人额头直冒汗水！ 成汭被许存的先见之明救了一命，仓皇的躲到后面的主城墙上之后，前方的瓮城城楼几乎是没有了任何反复的余地。 “这是什么武器？”成汭此时脸色都白了，水火无情，这种大自然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只是短短片刻之间，自己原本的部署就被对方一招全毁了，甚至于连带着无数的士兵全数丧生！ “主公，我们还是，不好，快走，他们的投石车怎么距离这么远？都到主城门了。”许存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那滚滚落下的火球就已经越过前方的瓮城，直接朝着主城这边砸落，顿时吓得他直接拉着成汭和赵武转身就走。 “轰轰轰”无数火球穿过瓮城落到了主城墙上面，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直接将大火蔓延到了主城墙的城楼之上，由此，整个东城全数化作祸害，大火在整整一百多枚火油弹全数被扔出去之后，直接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烧吧烧吧！不烧个干净，那个成汭只怕心里还有侥幸的心思，现如今倒好了，江陵一把大火肯定能给他烧清醒了！”连续投掷了上百枚火油弹之后，大火就再也无法阻挡，甚至于6盛都在想刚刚的火油弹是不是有几颗越过了主城墙落入了城中。 “现在也没办法通知暗卫去准备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张大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水师大战，火油弹多是在战船上燃烧，这攻城时运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威力确实大得惊人，以至于他在仔细看过城墙之后，暗暗咋舌道：“这地面估计都能被烧化了。” “准备攻城锤，给我撞开瓮城的城门，看看里面的动静！”6盛一挥手，攻城锤连续数次撞击之后，已经无人把守的城门被轰然撞开，但是里面的火焰也一瞬间快冲了出来。 “我的天，这瓮城里怎么落了这么多火油弹，还不得真的烧成火海啊！”这种动静吓得第三都士兵连攻城锤都不要了，急匆匆跑了回来，他们可不想被烧成火人。 “轰！”几人还没来得及查看动静，瓮城上的城楼率先被烧塌，直接砸落下来，无数燃烧的砖瓦木料落到城外的护城河之后，掀起一阵阵白烟，随后快升腾而起。 “最起码半个时辰之内，没人能够钻的进去！”张大明从缝隙中看了一眼翁城内的火势，转而道：“还是另想他法吧，实在不成我豁出去了，派水师护送你从南城登岸如何？” “不用，你急什么？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而已，我还等的起，但是城内的荆州兵只怕等不起了。你让船队加紧巡逻，给我堵住他们，成汭被吓到之后保不齐会弃城而逃！”6盛摇了摇头，自己就守在这东城城外，甚至于对于随后主城楼也被烧塌都不闻不问，仔细算着时间，时不时的还会派人查看瓮城内的动向！ 此时城内确实是慌乱一团，这冲天大火烧掉了所有人的信心，更是让全城的百姓陷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那不断从天而降的火球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这种人力的力量让百姓茫然无措，甚至于在随后当成汭和荆州兵也仓皇逃窜到城中之后，这股恐慌就再也没办法阻挡，迅蔓延到了全城。无数的百姓开始迅朝着四面八方逃窜，更有无数人聚集在其他三面城门口，要求守军打开城门，放他们出逃！ “天策军有此等利器在手，江陵如何能保得住？”许存拉住赵武面色惶然道：“我们还是赶紧劝劝主公，莫要做无谓争执，还是赶紧投诚吧，不然得话这满城百姓怎么办？” “走，跟我去找主公！”赵武定了定神，看着远处倒塌的城楼和周边无数奔逃的百姓，咬咬牙道：“事到如今也来不及说别的了，派人去找天策军的使者，告诉他，我等愿投诚，让他们不要再放火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成汭投诚 “启禀指挥使，城中成汭部将许存派人来报，愿意投诚！”暗卫突烟冒火，自己差点被烧得全身焦黑，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找到6盛的第一句话说得所有人欢呼雀跃，连带着张大明都跟着击掌相庆！ “命令各部立即冲进去，跟着你去找许存，让他勒令城中兵马就地放下武器。”6盛自己将披风打湿之后带头冲锋，第三都跟着钻了进去，直接冲入城中。 此时整个江陵城内已经是混乱不堪，东城一把大火烧掉了所有人的信心，也将荆州兵的士气彻底烧没了，以至于在6盛率军冲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所有人都是惶然无措，呆呆的看着靠近的天策军士兵，近乎于被吓傻了一般。 “罪将许存，见过将军！”许存此时已经和赵武在等待，见到6盛冲过来，急急忙忙上前行礼道：“城中兵马大乱，部分人手集中在刺史府附近，其余人等已经散落四处，暂时无法集中！” “你二人既然选择投诚，那便是我天策军的人，去分出人手，带着荆州兵聚拢军营不要妄动，不要拿着兵器，我军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其余人，对，你是赵武，你带我去刺史府，设法把你们的刺史招降了，别打了，再打下去，这江陵城真该毁了。”6盛急匆匆吩咐几句之后拉着赵武往前，沿途靠着对方解决了哪些仓促抵抗的荆州兵之后，很快直接杀到了刺史府门口。 “赵武，你这个叛徒，胆敢里通外敌，看我如何宰了你！”刺史府附近确实聚集了不少人，为的是成汭的部将韩楚，此时见到赵武领着6盛前来，顿时厉喝一声之后带头扑了上来。 “给我死开！”赵武此前受伤，根本无法动手，但是6盛却手中大刀一架之后迅将其挡住，身后第三都将士上前，直接在刺史府门口展开厮杀！ “当当当当”数招过后，韩楚被打的连连后退，但是没等对方喘口气，6盛手中的大刀却再次恶狠狠上前，招招势大力沉，打的韩楚连连后退！ “荆州将士们听着，天策军乃是王师，你们不要抵抗了，快快随我投诚，保住性命家小，莫要再做无谓之争了。”赵武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许存已经带着收拢到的人手从另外一边赶了过来，朝着韩楚怒吼道：“韩楚你自己听着，你想死别拖着手下的兄弟们，这荆州已经被天策军拿下了，从现在已经归顺南平王府，你识相的就给我投诚，否则别怪我老许不客气！” 他和赵武一前一后的呐喊让原本还在拼死抵抗第三都进攻的荆州兵开始迅出现了哗然声，而韩楚此时刚要回头，却被6盛手中的大刀迎头劈下，迅被一刀枭！ “诸位，此时不降，更待何时？”那血淋淋的场面此时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韩楚一死，这些荆州兵的士气彻底消散，在许存连番催促之下，随后片刻之间无数人选择了放下兵器。 “赵武许存，你们两个收拾荆州兵，稳定城中秩序，我们去找成汭！”6盛一声怒吼，让赵武跟着上前和许存两人联手就地将荆州兵带出刺史府的同时，里面成汭也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了出来。 “哈哈，成汭成刺史！”6盛看着对方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呢，怎么，见到我天策军攻入江陵，害怕了？” “笑话，我成汭能有今日靠的是我自己打出来的，何曾有过害怕？”成汭看着6生怒吼道：“你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敢在本官面前说三道四？” “我我没资格和你说话？”6盛大刀片子在地上一顿，看着对方怒道：“今日一战乃是天心民意归顺我家主公，你却不是天数，枉顾民心士气，阻拦王师统一天下，你以为自己还能有什么好名声？我告诉你，如今这天下，天意已经在南不在北，在我南平王府了，妄图对抗天数，那是死路一条！若不是看你在荆州也算得上为百姓镇守一方，做了点事，本将早就砍了你了！哪里还会派人招降？” 他一声怒喝之后朝着所有的荆州兵道：“诸位荆州的兄弟们，如今天下纷争已有百年，百姓离散，民不聊生，这种日子不能再继续了。我天策军奉命北上收复山南，一统天下，为百姓谋太平，为尔等谋生路。你们莫要在跟着成汭了，往后在我南平王府治下，好好生活吧！不要再去打仗了。” “你不打算带着他们去帮你们打仗？”成汭听6盛的口气，似乎要解散荆州兵，顿时忍不住开口，虽然语气不善，但是却也有了几分动容。 “我天策军本身就足够横扫天下，为何要强自要求他们征战沙场？”6盛转头看着对方道：“我天策军是欢迎所有人跟着我家主公一起收复天下，但是却不会强行征兵，他们等到后方官员抵达之后，立即解散归家！” “成汭，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时不降，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6盛顶着对方道：“我6盛从不啰嗦废话，愿降者便是我天策军的手足百姓，不想投降的，那就是敌人！” “好，只要你说话算话，我跟你走！”成汭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见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赵武和许存更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之后走了过来。 “哈哈，成刺史倒也爽快！很好！”6盛倒是松了口气，这成汭若是死扛着不降的话，只怕今日还真要在这刺史府门口厮杀一场，对方一出来，许存和赵武根本就没没办法掌控这些荆州兵。 “我要去金陵！”成汭看了看赵武之后叹息道：“看看我荆州和金陵相比到底有多少差距，不然的话我死不瞑目。我生平自诩，也算是为百姓做了点事情，但是却不知这同是为国为民，为何差距这么大？” “我是个领兵的，你的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金陵那边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而且我家主公对你也有所期待！”6盛朝着成汭点头道：“请成刺史助我稳住城中大局，稍后你们随水师战船尽快启程前往金陵便是！” 第六百二十四章 邓州分兵 “这是暗卫送过来的急报，王成的第六卫已经进入邓州，他的意思是不管周围的其他诸侯如何反应，我军的步伐应该保持不变，如果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插手山南局势，我军也正好趁势增兵，将其拖到山南境内解决！”向杰匆匆走进南平王府正厅的时候，见到袁袭和李振也正好从枢密院那边赶过来，就直接将战报递给了三人。 “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而且对于主公的想法领悟很深啊。”李振在旁边扫了一眼之后点头道：“以臣之见，此言不差。唐州附近能够有能力干涉我军行动的就只有朱全忠，李克用虽然如今已经让手下兵马急往河东调动，但是一时半会他是赶不过来的，所以可以趁此机会，彻底拿下邓州，关上北面干涉山南的所有道路。” “让李存孝准备准备吧，不过他去只怕未必合适，兴绪你抽空去问问他，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去，另外山南那边需要有人坐镇统筹，你跑一趟吧。”薛洋看了看李振笑道：“说不得可以有机会和子明交手。” “哈哈，金陵无事，要不主公，我们也带着第一卫上去吧，我看6明的步子很快啊，分兵两路，居然还能同时拿下复州和荆州，南面的形势是一点也不比北面的慢呢。”袁袭起身笑道。 “算了吧，如今三王妃和四王妃两人可都有孕在身，主公应该坐镇金陵，军师，你若是手痒了，可以跟我一起去！”李振摇了摇头，对于山南方略，金陵这边很轻松，浑然没有此前南进方略那样耗时持久，所以几人也都是说笑不已。 但是此时已经率军进入邓州的王成却在随后快收到了暗卫送过来的急报，中原那边果然有动静，而且朱全忠在自己抽调不出人手的情况下，已经秘密去联络李克用和李茂贞两人了。 “大将军，我军还要不要继续攻打邓州？”卢静朝着沉吟不语的王成问道：“我军如今战线拉得过长，若是真被朱全忠给偷袭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不如等后续援兵上来之后再打不迟。” “不用，十三司已经将消息送了回去，主公那边必然已经做出了决断，所以就算是朱全忠此时出击唐州，也奈何不得我军，反而会被随后跟上来的兵马堵在唐州境内！”王成摇头道：“如今我军既然已经进入邓州，就必须加快度，尽快将邓州拿下，然后大军往北震慑住朱全忠和李茂贞！” “卢静，你和王虎往北，攻打南阳，拿下之后立即前往邓州东北边境鲁阳关驻扎，同时兼顾唐州方向，其余兵马随我进攻穰城”王成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迅分兵，自己领军攻略穰城，而让卢静和王虎攻击南阳，如此一来就能够确保在自己攻入邓州腹心之地的时候，北面有变可以依靠鲁阳关迅据守，将干涉的人手挡在邓州之外。 这种部署已经是将第六卫的兵力拉升到了极限，而且在分兵之后王成还直接再度往金陵送信，除了转送暗卫送过来的情报之外，再次催促援兵尽快进入唐州接防。 此时的他不清楚金陵的安排，不过并不妨碍他在邓州随后的大打出手。第六卫分兵之后，主力三个都在他的亲自指挥之下星夜兼程，直接快抵达穰城城下，将邓州刺史王劲松和主力兵马全都堵在了城中，并且在随后对方试图突围的时候，伏兵出击，差点将对方打得彻底打败。 吃过这一次亏之后的王劲松再也不敢出城战斗，准备死守城池，等待杨守亮的回援。他和成汭不同，他算是杨守亮的嫡系人手，所以邓州也是杨守亮的山南军控制的心腹地盘。 “大将军，是否立即攻城？”李唐宾见到王成将三个都分配在三个方向，顿时上前问道。 “我军如今的态势利在急战，所以攻城必须立即展开，不能给山南军机会。”王成点了点头看着李唐宾三人道：“你们立即准备，随后全力投入攻城大战之中，王劲松被我们打了一家伙之后，城中士气必然低落，只要猛攻城池，他们肯定支撑不住，我军只要拿下穰城，就可以迅北上，应对变局！” 王成这边几乎是马不停蹄，直接在城楼上王劲松惊恐的目光之下准备攻城事宜的时候，卢静和王虎那边则根本就打着偷袭南阳的办法，昼伏夜行，悄然摸到了南阳城南附近潜伏。 “你看到了吗？这南阳城如今还敢开城门，是没收到我军进入邓州的消息，所以你马上安排人手，伪装成商队，抢占城门，我率军等待，我们偷袭必然可以将南阳城彻底拿下。”卢静和王虎近距离观察了南阳的动静之后立即有了主意，让王虎化装成商队，带着数百人押送后勤队的大队辆车从官道上直奔南阳而去。 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在一开始虽然被盘查，但是等到王虎随手塞了一个钱袋子之后，守军根本就没检查，直接放行。 这种办法让这数百人直接混到了主城门附近，王虎在看了看自己的人围住了主城门和瓮城城门之后，直接从马车下面抽出长刀迅斩落，直接将就近的一名守军一劈两半，随后一声怒吼，迅掀开了这场抢城门的好戏！ 他在里面一动手，外面瓮城城门口的兵马几乎是毫不迟疑迅将根本没有防备的南阳守军迅斩杀，随后迅控制住了城门。 而此时本身就在近距离观察动静的卢静几乎是一刻不停带队冲锋，两个都一万多人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啥了上来，硬生生的在守军目瞪口呆之中杀进了瓮城，和王虎快汇合！ “快，冲入城中！”两队兵马合二为一之后，卢静和王虎分别带队，王虎开始快上城墙扫荡上面的守军，而卢静则带队直奔南阳县城而去，随后大队兵马涌出，将守城大军硬生生的给堵在了大营之内。 “给我杀！”两军都是仓促展开大战，但是南阳守军靠着自己的大营却被天策军打的不断后退。激战之中王虎甚至于随手扔出了几颗火油弹，直接将对方的大营给点燃了，靠着这股混乱直接冲了进去，并在随后直接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第六百二十五章 说降李环 “王虎别打了，城内的兵马都投降了！”王虎是杀起性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等到卢静那边收拾完城内的兵马之后，他自己率军差点没把南阳大营内的山南军给尽数斩尽杀绝了。 “你带兵直奔鲁阳关，我去向城，你我再次分兵，等我拿下向城再去助你一臂之力！”卢静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拉住了王虎道：“南阳已经被拿下了。” “那城池交给谁？”王虎浑身是血，一声怒喝之后，朝着那些被自己杀的七零八落的山南军怒道：“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这是南阳县城主簿，刚刚反正投诚了，暂时把城池交给他，等到后续兵马到来。”卢静一面让人去将那些慌不迭放下兵器的山南军带走，一边道：“暗卫刚刚送来消息，汝州那边已经有了动静，驻守东都的张全义已经开始南下，你必须以最快的度拿下鲁阳关，否则我们的方略就无法展开，势必会让宣武军打进邓州。” “那好，我马上出！”王虎急匆匆率军而去，丝毫没有停留，将后方的所有事宜全都扔给了卢静，自己带着第二十三都连续奔行两百多里地，昼夜兼程，在第三天下午赶到了鲁阳关外。 此时张全义的前锋兵马也已经到了，双方隔着鲁阳关南北对峙，而将关内的山南军夹在了中间。 “指挥使，这帮山南军只怕要顶不住，北面来的人看样子不少！”副将匆匆派人去查探了一番之后朝着王虎道：“北面已经在攻城了，这城内据暗卫所言，只怕只有三千多人，根本挡不住多少时日。” “命令各部，随我上前，这也绕不过去了，只有去碰碰运气！”鲁阳关位处伏牛山东麓，和方城山连在一起，是两条山脉的交汇点，易守难攻，南北分列，直接将山南道和河南道分成了两地，所以大队兵马根本绕不过去，必须从此关经过。 第二十三都跟着王虎匆匆直奔关下，而且为了让城内守军相信自己，王虎直接命令所有人放弃了天策军的旗号，转而直接在关前怒吼叫门。 “楼上的人赶紧听着，本将是奉命增援你部，赶紧开关，让我上前去对付宣武军！”王虎的破锣嗓子刚刚喊起来，就已经隐隐然听到了城北那边传来了喊杀声，顿时大急之下，直接脱下了头盔，朝着所有人怒喝道：“若是再迟疑不定，等到宣武军打进来，难不成你们还打算去当俘虏不成？” “你们是哪一路兵马？”城楼上匆匆出现一个将校模样的军官，看着王虎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为何本将没有收到过军令？” “邓州刺史王劲松派过来的增援兵马，我等从穰城出，一路赶来！”王虎随口编了了身份，不耐烦道：“你们不知道吗？节度使那边已经知晓宣武军的阴谋，让刺史竭尽全力增援鲁阳关，务必要将宣武军拦在关外，不得有误！” “你等着！让你的兵马不要动！”城楼上的来人没有开门，反倒是匆匆而去，瞬间从眼前消失，城楼上警戒的人手也没有撤走，反倒是增加了不少。 “指挥使，这要是这帮家伙不开门，我们可就暴露了！”副将在旁边暗暗着急道：“莫不如末将带队去攻他一家伙，反正如今宣武军在北面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南北夹击，他肯定顾此失彼，到时候就看看我们能不能抢在宣武军前面进入关城！” “等等，别急，先试试再说，不成在举兵攻城！”王虎也没把握，但是此时他必须设法取得对方的信任，所以让所有的兵马全都原地不动等待，自己就站在最前面。 他们的动静也被城楼上的士兵看在眼里，在随后没多久此前出现的那位将校也紧随着再度出现，态度倒是好了不少，主动行礼道：“请将军稍带，我马上打开城门！” “命令各部暗中警戒，你带队拖后，进入城门之时，暂时别跟着前进，别我们这些人还被他给算计了，等我命令之后再动！”王虎松了口气的同时让副将快落到后面，自己则亲自带队沿着对方打开的关门和吊桥迅入内！ “末将鲁阳关收关郎将李环拜见将军，不知将军现居何职？”来人见到王虎带队不紧不慢进入，也是松了口气，刚刚他是犹豫了良久，但是相比较北面的宣武军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他还是觉得邓州过来的王虎比较可靠一点。 “第二十三都都指挥使！”王虎一听对方的官职，顿时露出了笑容，转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刺史那边已经是竭尽所能才派出我这一队兵马，希望你我一起守住鲁阳关，你可有信心？” “第二十三都？我邓州何曾有过这种编制？”李环有些不解的看着对方，但是此时的王虎却招了招手，身后的亲卫立即将天策军的旗号给竖了起来，那一瞬间直接吓得李环身形颤抖，愣愣的指着王虎道：“你们，你们是——” “本将便是天策军第六卫第二十三都都指挥使王虎！”此时的王虎也不怕埋伏了，直接朝着李环行了个军礼，随即道：“我军奉命收复山南，得知宣武军即将南下干涉，不忍邓州境内战火四起，所以分兵前来拒敌，将军常年守备鲁阳关，想来也不会希望宣武军打进来吧？” “我是不希望宣武军打进来，但是也不想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李环看着王虎声色俱厉道：“你们想干什么？天策军收复南境之后难不成也想收复山南不成？” “那是自然！”王虎一句话噎的对方半死，但是却旁若无人道：“我家主公心怀天下百姓，如今南境苍生安居乐业，新政推行之后天下归心，山南这些年被杨守亮糟蹋得不轻，如今是时候归于一统了。将军难道不想和我一道为我家主公打天下？” “你！”李环扫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不知何时间已经手持刀抢对准了自己的天策军将士，长叹一口气之后无奈道：“事到如今我能说不愿意吗？” “好像不能，但是我保证一点，你若是归降我天策军，我家主公必然会量才用人，不会歧视你，和我天策军旧部一样，公平公正。” “那我手下的将士呢？”李环看着对方，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他们可都是我邓州子弟兵——” “和你一样，绝不欺辱，绝不二至！”王虎拍了拍胸膛道：“有功者奖，有过者罚。” “好，姥姥的，干了！”李环咬了咬牙，随即怒吼道：“兄弟们，迎接天策军进城，今后我们也是天策军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鲁阳关对峙 “李环，这鲁阳关名气是很大，怎么你手头上才三千多兵马？这如何能守得住？我看宣武军至少有两万众，若是持久攻打，你们根本经不起消耗啊？”鲁阳关城内，王虎化身成了大嘴巴，说的李环差点头都低到了地上。 不过好在此时张全义已经开始起全线进攻，所以王虎那边是匆忙将第二十三都兵马全都派到了城北，并且直接将天策军的大旗给竖了起来。 这一下反倒是让城下的张全义紧急收住了脚，急急忙忙让手下兵马给撤了出去，同时派人朝着城楼喊话，试图探一探虚实。 “张府尹，你不带在东都守着唐皇的行宫，率军来鲁阳关意欲何为啊？”王虎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响起，震得下面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天策军？你们不在南境驻守，为何跑到这邓州来？你这是擅自越境，本官会去唐皇那控告南平王府！”张全义脸色涨红，愤怒异常，他是得到消息就全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依旧晚了一步。 “守关的山南军听着，我宣武军奉唐皇之命接管鲁阳关，尔等若是不想被唐皇责怪，就立即驱赶天策军，开城放我宣武军进去。日后我梁王殿下定会给尔等加官进爵！”张全义的话音还未落下，王虎直接朝着李环挪喻道：“兄弟，说你们的了。” “姥姥的，抢夺关城居然还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张全义的嘴巴真是厉害！”李环没理会王虎的坏笑，跟着怒吼道：“邓州之事不劳梁王和宣武军操心，李环身为鲁阳关守城将领，有权决定让谁进来。请张府尹立即撤军，否则别怪本将不客气！” “你！”张全义原本以为是天策军攻占了鲁阳关，但是没想到的是城楼上还真有人答话，而且还竖起了自己的将旗，这样一来他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失算。 “宣武军各部听着，鲁阳关守城兵马已经被天策军挟持，诸位立即起攻城大战，给我拿下鲁阳关，兵进邓州！”恼羞成怒之下，张全义直接下令全军进攻，这样一来原本进行到一半的攻城大战再度展开。 “给我打！”此时王虎已经代替了李环指挥战斗，天策军各部迅在城楼上弯弓搭箭，不间断往外倾泻箭雨，同时随军携带的弩炮也迅被抬了上来，无数的厉啸声顺即响起，直接一拨攻击将下面的宣武军给打蒙了。 “你们的弩箭怎么这么强？”李环原本还在指挥人手去准备调动城楼上的床弩参战，但是却一瞬间被这种奇奇怪怪的弩机给吓了一跳，大量的弩箭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朝着外面倾泻，而且弩炮的射方式却和床弩有极大的不同，以至于床弩射一箭的功夫，对方已经能够连续射两轮，而且一轮是五枚齐射，如此一来火力瞬间增加了十倍不止。 “那是，我天策军纵横天下无往不利，那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钱的。”王虎得意的笑道：“这还都不是最厉害的武器，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更厉害的都在后头呢！” “那个谁，把我们的弩箭都搬出来，我要亲自看着这些大家伙。”李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根本顾不得下面的宣武军的动静，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弩炮上面，如果不是战时，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拆下一台好好研究清楚。 天策军这边靠着箭矢犀利，加上鲁阳关外面确实没多少空地，逼迫宣武军只能一点一点使用添油战术，导致了庞大的兵力无法展开之后，没到片刻之间领头进攻的不到一千人就被打得灰头土脸的退了回来，甚至于连城墙都没摸到。 张全义在随后再度组织兵马上前，而且架起了投石车进攻，但是却被摸到了一点诀窍的李环抬手几轮，直接用弩炮给强行将投石车阵地打得人仰马翻！ “兄弟你行啊，这弩炮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调整方向，你怎么摸到诀窍的？”李环的动作乐得王虎哈哈大笑，转而上前笑道：“你以前干啥的，怎么觉得不像是领兵的将军啊？” “告诉你啊，我家以前有个叔父是兵仗局的头！”李环起身看着宣武军开始撤退，顿时也跟着笑道：“我觉得这什么弩炮交给我，我能改进出更多更好的弩机出来。” “我觉得你别去领兵去了，我举荐你去兵仗局算了，这么好的才能可不能浪费了。”王虎和李环是旁若无人，根本没把城外的宣武军放在眼里，甚至于在随后张全义一口气连续起冲锋都全都靠着第二十三都的将士自行将其击退。 “这张全义打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王虎在对方收兵之后反倒是点头道：“我到希望他能停在这里，我军后续兵马还需要数日时间才能赶过来，到时候他被如果不走的话正好打疼他！” 此时李环已经不关心这些了，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手下全都扔给了王虎率领，自己带着亲卫和家将一心一意全都钻到了弩炮旁边，同时琢磨着如何改进床弩。 如此一来，鲁阳关全都靠着王虎在指挥，而城下的张全义在随后两天时间里，连续攻打数次都没有取得战果之后，开始犹豫不前，在城外驻扎，看起来似乎有长期僵持的准备。 “我说老李，这鲁阳关附近有没有小道？你别天天对着弩炮呆了，那玩意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王虎一把将李环拉到一边问道。 “有是有，不过你放心好了，张全义肯定不知道，那条路就算是关内的百姓都不知道。”李环摆了摆手撇嘴道：“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他也走不了，太难走了，我自己亲自带路都没办法让大队兵马过去。” “我的意思把消息放出去，让张全义去试试，我们堵在半路上打他个措手不及，你觉得如何？”王虎见到对方不在意，当即忍不住笑骂道：“你就不能上点心，立点战功，到时候我在大将军面前给你推荐推荐？” “你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我来试试！”李环这几日是知道了王虎的性子，所以微微沉吟之后笑道：“真有一处能够打他的伏击，不过你的援军什么时候到？这张全义这几日虽然攻城不止，但是你自己看看也没伤到几个人，这外面根本就不适合大队兵马展开！人少了我们怕打不疼他！” 第六百二十七章 伏击 “启禀指挥使，第二十四都已经拿下向城，正在昼夜兼程赶往鲁阳关，预计明日午时能够抵达关外！”暗卫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将卢静的消息送到了王虎手中。而后者却直接摇头道：“去告诉他，放慢脚步，等到天黑之后再行抵达，否则的话只怕宣武军的探子有可能知晓他的动静，那我们的谋划可就完不成了。” “老李你的消息放出去没有？今日关城可是南城门大开，我看有不少人进出，总该把消息送出去了吧？实在不成就让暗卫派人去报讯。”王虎在想了半晌之后还是决定求人不如求己，主动让暗卫出手。只不过还没等到他出手，外面十三司密布在宣武军的暗线就已经将消息送了过来。 “这个张全义还真有点意思，居然摆出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也好，正好有时间陪他好好玩玩。”这个消息算是让王虎彻底放下心来，急匆匆出现在北城墙上，指挥兵马不间断阻击宣武军的轮番进攻，整整一天第二十三都全都在大战之中。 “这规模看似浩大无比，但是来来回回的兵马却都只有这些，其他的宣武军主力都隐蔽在营中不动，看起来他也在等着消息传回去呢。”李环总算是放下了弩炮，来到王虎跟前，仔细的观察了半晌之后笑道：“应该是他本身就有这个意思，所以只要消息送过去，肯定按耐不住。不然的话这鲁阳关就算是你们不来，那也有他打的。” “等着吧，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能忍到什么时候！”王虎安排好了一切之后坐在城楼上笑道：“等到卢静来了之后我们也和他一样，故技重施，他暗度陈仓，我也暗度陈仓！” 而此时卢静那边在接到暗卫的传讯之后果然在天黑之后才悄无声息的赶到了鲁阳关城南，和王虎汇合。 “老李，你带着卢静出击，我来坐守关城，看看这个张全义被我们前后夹击之后还能打出什么花来。”王虎是乐得哈哈大笑，也不让第二十三都修整，就匆匆催促对方赶紧消失在伏牛山的山麓之中。 “前方三十里地便是有名的卧牛谷了，那是通往这鲁阳关背后的唯一一条可以通行的小路，我们就埋伏在谷口两侧，等着这张全义钻进来。”大队兵马几乎是在山区艰难跋涉了大半夜时间，李环才气喘吁吁的朝着卢静笑道：“兄弟们还能走吗？” “放心，便是再走半夜，也能坚持！”这伏牛山确实是山路崎岖，很多地方天策军携带的弩炮根本就没办法通过，急切之间，只能靠着将士们用自己的肩膀将其硬生生的给扛了过去，所以一行人趁着天黑而动，几乎是吃尽了苦头，甚至于还有不少士兵根本就在路上给摔伤了。 但是这三十里地却如卢静所言硬着头皮咬牙给走了过去，来到了李环所言的卧牛谷。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全都是精疲力竭，而且深处深山之中，暗卫都不知道怎么联络他们，只得将消息直接送往鲁阳关，然后再有关内的王虎派人转送。 这种办法严重耽误了时间，若不是卢静在赶到地方之后咬着牙让所有将士就地收拾阵地，将兵马沿着谷口两侧布置之后再去修整，只怕宣武军都赶过来了，他们还在原地修整。 “这消息，人都快来了！”斥候的探查结果几乎是和暗卫的消息同步送了过来，倒是让卢静苦笑不止，但是随即右手紧急挥动，原本躺在冰冷的岩石各处修整的将士6续起身，开始紧张兮兮的看着已经时过午时的卧牛谷。所有人全都是咬牙切齿，把昨夜跋涉一夜的怨气全都撒到了这已经走进卧牛谷的宣武军身上。 天策军这边的将士恨得牙痒痒，却不知道此时带队在崇山峻岭之中钻了整整一夜加上一上午的宣武军怨气更大，他们没有李环这样的向导，暗卫那边为了不暴露身份，传达的消息也是模糊无比，所以他们这一路几乎是自己摸索过来的，吃了无数的苦头，甚至于到目前为止还有两队兵马走失了，不知道在哪个山洼里打转。不过好在主力大军已经绕到了这个卧牛谷附近。 “兄弟们，冲过去，过了这个山谷，路就好走了。等打下了鲁阳关，我请大伙吃肉！”领军将领是张全义的心腹部将张猛，此时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他是一刻不停的给所有将士打气，鼓舞众人奋力向前。 “呵呵，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此时连卢静自己都是心中怨气不小，在见到宣武军如约冒头直接钻到了自己的下面之后，顿时毫不迟疑下令集火射击，那一瞬间早就部署在西北一侧的弓箭手不间断弯弓搭箭，箭矢如雨而下，直接一瞬间将宣武军给的打蒙了。 此时他们的行进步伐已经到了谷口，再往前一步就已经钻出来了，甚至于前锋所部都已经出去寻找道路了，却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出。 而且卢静选择的伏击和出手的地点非常刁钻，西北一侧的伏击地点位于谷内一侧，一出手就直接将所有的宣武军后路给断了，而且伴随着箭矢飞落的时候，大量的山石也开始劈头盖脸的砸落，直接顷刻之间让下面的宣武军哀嚎声大作。 大量的山石甚至于在天策军将士联手推动了几块巨石滚落山崖之后，整个谷内的道路几乎全都被封住了，慌乱之中的宣武军面对突然而来的打击狼奔豕突，奔行一夜的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气力，此时面对变故根本拿不出任何手段还击。 “快，随我抢占南面山谷！”张猛见到北面山崖之上的攻击居高临下持续不断，根本没办法还手，顿时一咬牙，直奔南面那相对平缓的山坡冲了过去，此时也唯有这个方向才能够让他们急摆脱伏击，从而逃出生天。此时的他已经不敢再想过去偷袭鲁阳关了，人家都钻到这种地方伏击自己，是早就将宣武军的所有动静都猜到了。 只不过他的这种动作虽然在随后召唤了大部分宣武军跟随而来，却一瞬间被李环再次打得七零八落。 北面提前出手，是断这些宣武军的退路，那么南面跟随李环潜伏的第二十四都主力则是此次交战的核心力量。几乎是伴随着弩炮开始沿着山坡不间断倾泻弩箭的同时，无数的石头开始顺着山坡往前滚落，大量的弓箭手弯弓射击，将张猛的兵马给强行击杀在原地。 短短片刻之间，整个山坡之上尸体遍布，鲜血顺着岩石不断流淌，让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快撤！”张猛是亲眼见到自己的亲卫被对一枚弩箭当胸而过，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就迅倒地之后，开始不顾一切的大喊，召唤手下将士跟着再度后撤。 “现在想撤了？我看你能撤到哪去？”此时南面山坡上的天策军将士顺着山坡不断往下的时候，卢静也带着自己身边的两千多将士开始从一侧下崖，他必须要在张猛重新退到原地之前堵住他们从谷口逃窜的道路。 如此一来两路夹击之下，宣武军的人数虽多，但是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士兵中箭倒地。天策军的弓箭手度太快了，而且这种坑洼不平山石草木遍布的山坡谷地，对于弓箭手释放冷箭实在是太有利了。所以李环那边虽然跟着卢静的号令下达全军进攻，但是各部将士攻击的时候却自动以弓箭手为核心，组成三五成群的小队形不断翻滚前进，直接让整个下山的冲锋此起彼伏，各部几乎是相互掩护，相互策应共同往下冲击。 “这种战法——”李环原本没在意这种小队战术，但是在他自己也跟着冲下来的时候却迅现了这种战法的玄妙所在。各队行进之时看似纷乱无比，但是却秩序井然，而且只要一处受到宣武军的反击，其他各路人马立即上前支援，而且轮番上前。如此一来宣武军反击之时是左右慌乱，顾此失彼，最终只要被对方突破一处，则迅带动全线投入反攻之中。 李环这边还在感慨天策军的这种战术的时候，卢静那边已经急冲到了崖底，直接和仓促退回来的张猛厮杀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两千多人的天策军将士面对此时尚且还有五六千人的宣武军将士，却在短时间内直接将对方给强行压了下去。甚至于因为面对生死危机而爆了全部战力的宣武军此时都无法和卢静所部正面对抗，被强行打得又再次朝着南面山坡而来。 “给我杀，冲上去！”此时的李环已经醒悟过来了，急往下冲锋的同时不间断高呼，召唤各部快冲上去和卢静并肩战斗。 只不过此时，第二十四都已经几乎不需要他什么指挥了，各部将士几乎是直觉自的往前出击，和卢静所部汇合之后，自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以和对方差不多的人数兵力硬生生的将对方围在了中间。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兵马？”李环喃喃自语，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丝庆幸，自己当日在城楼上做出的决定此时看起来是非常正确的事情，至少他自觉在面对这样的攻击面前丝毫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赢。 “杀！”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李环倒是来了更大的信心，冲上去之后亲自带队冲杀在第一线，直接扑了上去。 而此时原本以弓箭手为第一线核心的战斗小队此时已经迅转换，长枪手和刀盾手组成的攻击秩序顶在了第一线，不间断的压制宣武军的反扑，所有的弓箭手全都在后面排成一排，几乎是顶着前线将士的脑袋放箭，强行将一波波的宣武军的反击势头快击破，掩护各部迅缩小包围圈。 “宣武军已经不成了！”卢静此时已经站在了一边，没有如李环一般亲自参加战斗，他不是武力型的勇将，但是这些年的锻炼让他对于战场调度和指挥有着更高的造诣，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宣武军一开始的那种亡命突击在连续数次被击退之后，本身的力量在不断衰减，而反过来自己这边的天策军将士却一浪高过一浪，大量的将士不间断组成一个个突击箭头，迅杀入对方的核心地带，将对方的阵型逐渐给肢解了。 “张猛，给我死开！”卢静没有参加战斗，但是李环那边却逐渐赶上了周围天策军将士的攻击节奏，而且凭借着一身不错的功夫，在随后连续冲杀数次之后，直接杀到了张猛跟前。 伴随着宣武军的攻击阵型被强行撕开之后，张猛已经没有办法坐镇后面了，四面八方都是天策军不间断冲上来之后，他甚至于连身边的亲卫都被杀散了，所以在面对李环的怒吼之后，他只能咬牙挺枪上前。 “当当当”两人在大军从中奋战十几回合之后，周围的宣武军就只剩下了最后寥寥不到千人的规模，而且还在急促下降，越大越强而且兵力越来越占优势的天策军此时几乎是在屠杀宣武军，一片一片的宣武军被强行击杀之后，张猛开始疯狂起来，手中长枪不要命的朝着李环突刺而来。 “找死！”张猛的动作让远处的卢静一愣，随即结果身边亲卫的弓箭，直接一箭飞而来，让张猛的身形猛然间一顿，转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从背后急集中自己，箭头甚至于都直接刺破盔甲，从面前钻出来的箭矢，双目圆瞪，轰然倒地。 “解决战斗。”卢静的声音此时快传来，让天策军在一瞬间快结束战斗，将剩下的宣武军士兵近乎于屠杀殆尽。 “畅快，好久没打过这么畅快的大战了。”李环是哈哈大笑，此时此刻他是真正感受到了这种大胜之后的畅快淋漓，也不由得开始由衷的羡慕卢静。 “还有更畅快的呢。”卢静微微一笑，转而道：“立即传令各部，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继续出，这一次我们要绕道张全义的后方，彻底将其斩杀在鲁阳关外，断掉宣武军南下之手脚。” 第六百二十八章 前后夹击 “启禀指挥使，第二十四都已经成功在卧牛谷打赢了前来绕道突袭的宣武军所部近一万人，大军正在一刻不停前往鲁阳关城北，预计今日下午即可抵达关外。”鲁阳关内，暗卫几乎是一刻不停的爬上城墙，不顾外面纷飞而来的箭矢，朝着王虎急促汇报。 “哈哈，就知道卢老大把活给干完了！”王虎乐的是哈哈大笑，转而点头道：“命令全军准备，随时动进攻，这一次，我给张全义这老小子来个前后夹击。” 王虎这边迅下定决心之后，为了不给城外的张全义察觉的机会，第二十三都在随后的反击当中打的越强势，到第二天下午几乎是连续不断的破除张全义各式各样的攻城战术十余次，连续打退宣武军十几次进攻，鲁阳关外虽然尸横遍野，但是关城却始终牢牢的掌控在天策军的手中。而且因为连续大战都无法撼动天策军的防御，以至于到后来，连带着李环手下的那三千多兵马的信心都被强行提了上来。虽然战事激烈，但是城楼上却洋溢着一股必胜的气氛。 “留守使，再打下去只怕也是徒增伤亡，我们不如等待张将军那边的消息再说吧，这天策军防守的太过于严密了，兄弟们根本没有机会啊！”此时的宣武军阵地上，伴随着最后一轮进攻被击破残兵败将撤退下来之后，部将葛承元上前拦住了张全义的号令，苦笑道：“这鲁阳关太过于邪门了，我军兵力施展不开，每次能够上前的人手都只有一千多人，添油战术之下，天策军却能够依托城墙以逸待劳，我军不能这样消耗下去了。” “不行，此时若是突然收兵，只怕城内的天策军会察觉，他们又不是傻子。”张全义摇了摇头，刚要下达命令，忽然之间后方传来了无数的喧哗声，回头一看，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只见此时，从山坳里忽然钻出了无数的大军，旗号鲜明，天策军的战旗一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无数黑衣黑甲的将士正有人决堤的洪水一般开始朝着自己后方的军营倾泻而来。 “不好，这该死的天策军，怎么会突然钻到我们这里来了？”葛承元几乎是瞬间就直接跳了起来，顾不得在和张全义多说什么，急匆匆上前开始命令各部迅朝着军营而去，打算将这突如其来的天策军给堵住。 “天策军怎么会突然杀过来？”此时的张全义尚未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但是随即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做出反应，前方他连续猛攻数日都没有丝毫动静的鲁阳关城门一瞬间打开，守城的第二十三都也在这一瞬间快杀出。 其实，卢静的动作城楼上的王虎比起宣武军还要提前现，除了暗卫的提前汇报，他居高临下看到的距离更远，几乎就在葛承元拦住张全义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下达命令，让各部准备出击。此时刚好，一出手就直接打在了宣武军的软肋之上。 葛承元几乎是沿途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兵马，也将原本列阵攻城的宣武军的秩序全部打乱，大队兵马蜂拥上前堵截卢静所部的时候，对于王虎的忽然出手，几乎没有任何人有所反应，等到张全义慌慌张张的开始命令前军各部反击的时候，第二十三都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 虽然和张全义攻城的时候差不多，因为地形的缘故，天策军前后排成了一条长龙，前军都已经和宣武军接战了，后军还没出城。但是他们毕竟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批出击的人手中，王虎几乎集中了第二十三都最精锐的兵马亲自统帅，上前厮杀，几乎是瞬间就击破了张全义仓促组成的防线，杀到了宣武军的核心阵地。 “姥姥的，给我杀！”王虎亲自抡动大刀，在前方掀起无尽的腥风血雨，带动兵马艰难的冲过城外最艰难最陡峭的一段路，顶在后面的士兵见到冲不上去，当即让道给弓箭手，索性让弓箭手上前顶着冲锋士兵的脑袋放箭，近距离击杀宣武军的抵抗士兵，硬生生的在人潮当中开辟出一道血路，掩护各部不间断往前。 “给我去死！”王虎是个人来疯，平日里还有点鬼聪明，但是一上战场却是十足十的勇战派，此时一柄大刀在手中不断劈杀前方的宣武军士兵，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在前方强行组成了一个攻击箭头，将堵在前面的宣武军士兵一层层扫开，然后一点一点往前突进。 而此时，最顺利的反倒是远道而来的第二十四都卢静所部，张全义选择安营扎寨的地方毕竟地形较为平坦，而且他们是突然动袭击，葛承元率部仓促回援的时候，他甚至于已经打进了军营，而且第二十四都全军进攻之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拦住这么汹涌的攻势，李环亲自带队冲杀在最前面，将对方的营寨栅栏破开之后，无数的大军开始蜂拥而入，和对方在大营各处迅展开激战。 此时的第二十四都几乎不需要卢静任何指挥，各部冲进来之后全都自行投入战斗，并且围绕着李环的脚步，在原地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圆形阵列，牢牢的将葛承元手下的所有兵马全数给吸引了过来。 如此一来，天策军在宣武军大营内进行防守反击，原本人数就比对方多，此时还打出了个圆形阵列，顿时直接犹如一道漩涡一般不断吞噬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的宣武军的兵力，更是在随后不久逐渐的将张全义那边抵抗王虎的人手都给吸引了过来。 “冲锋！”号角声开始从卢静身边响起，让前方的圆阵快往前，不断碾压周围遇到的所有对手。 作为整个战场之上交战双方唯一一个始终保持冷静，而且没有亲临第一线指挥的将领，卢静的反应和判断非常准确，甚至于他这边一变动号角，还直接引起了王虎那边的反应，带动整个第二十三都也跟着起了新一轮更大规模的进攻。 听到号角声的王虎和手下将士的杀伐之声更加猛烈，顶在第一线的一千多名刀盾手，几乎是不要命的前出，手中长刀不断爆出一阵阵雪亮的刀光，将遇到的所有宣武军迅斩杀在原地。 第六百二十九章 前后夹击（下） “兄弟们随我冲，长枪手上前！”王虎在前方甚至于沿途所到之处全都是踩着宣武军的尸体前进。他是没有料到卢静那边动静那么大，所以第一波冲锋的时候选的全都是攻防兼备的刀盾手，准备长久冲击张全义的防线，从而将破阵度最快，但是防护力度较弱的长枪手放到了后面。 但是此时很显然长枪手更利于突进的度，所以他是一面顶着张全义疯狂的反击前进，一面怒吼声不断，开始让后方的长枪手强行突到自己跟前，然后以枪阵对抗宣武军的阻击。 一排排的长枪手上来之后，对于击破宣武军的封锁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甚至于原本需要拼杀无数才能前进的道路，在长枪手一排排前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攻势面前，迅被击散。 这样一来，在卢静那边动静越来越大的时候，王虎这边的度也陡然加快，甚至于在随后迅打到了张全义的跟前，开始和对方的中军人手展开激战。 “留守使快走，这里挡不住了。”张全义还在疯狂的调动兵马上前围堵，但是身边的亲卫队长却已经看出回天乏术，所以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拉着张全义转身就要突围。作为宣武军中为数不多治政之才胜过领军之能的人，张全义对于宣武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他身边的亲卫根本不给对方挣扎的余地，几乎是一路拖着对方开始从中间撤退，直奔西北方向的大山而去。 “该死的，张全义这老小子居然要逃！兄弟们，给我杀！”近在咫尺的动作瞒不了王虎，所以此时他是一声怒吼，带队迅加快了脚步，在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之后，第二十三都的兵马逐渐跟了上来，所以此时的他有足够的力量在围剿张全义中军人马的时候分兵追击，将第二十三都一分为二，一部随他继续往前冲峰，另外一部则开始顺着张全义突围的方向进行追击。 “这个宣武军，怎么张全义这个主将都临阵脱逃了，剩下的人还死战不退？”王虎那边的动静卢静自然是看在眼里，对于王虎的动作和张全义的逃跑他没有丝毫的意外，真正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明明中军被围，主将临阵被带走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将旗摇动，号角声也一下子迅断绝，但是这群宣武军却犹自节节抗击，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倒是有点意思！”卢静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要是其他兵马，估计早就全军崩溃四散逃逸了。这个时代也只有薛洋的先知先觉所以才会让天策军各部提前演练过中军被击溃之后各部的战斗技巧，但是这也只是技巧，和眼前的这些宣武军近乎于无知无觉完全不同。这根本是对于中军毫无反应，甚至于在和自己的第二十四都当面激战的葛承元这种将领都没多大动静，只是简简单单的命令身后的亲卫吹动号角，接替了张全义的中军指挥战斗。 “看起来，有必要抓住这个人了。”卢静思索片刻之后不得要领，但是随即却将目光瞄准了此时已经俨然成为宣武军新的核心的葛承元本人。 所以在随后，他久违的让身边的亲卫迅传达将令，让围攻葛承元的两个营迅上前，将其和周围的其他宣武军逐渐切割出来。 “抓活的！”这种办法其意图不言而喻，这是铁了心要将葛承元给活捉了。所以那一刻就连不太熟悉天策军内部旗号命令的李环都明白了来自后方的意思，当即率部调转方向，直扑葛承元而来。 原本就人数有限，在张猛所部被伏击之后，宣武军的两万多人就一下子少了近一半，此时的兵力对比已经悄然翻转，连续冲杀之下，天策军这边伤亡寥寥，但是宣武军那边在经历过轮番冲杀后却损失惨重。以至于在李环率部开始和葛承元近身搏杀之后，对方已经抽调不出多少人手前来驰援，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李环一马当先冲到了自己的跟前。 “哈哈，逮到了一条大鱼！”李环不知道葛承元的身份，但是危急时刻对方能够主动代替张全义指挥战斗，说明对方的级别并不低，所以他是手持长枪连续横扫而出，和对方硬碰硬连续对攻数次之后找到了一个机会，长枪斜刺而出，枪尖撩过葛承元持刀的手腕，瞬间一道血花迸射而出之后，对方的兵器迅掉落。 而几乎是在一瞬间，葛承元身后，一名天策军士兵已经悄然而来，一脚跟着飞起，几乎是和李环同时动作，直接将对方的身形给硬生生的踢飞了。 “干得好！”这一下葛承元几乎是直接送到了李环的跟前，被对方一把强行拽住之后笑道：“给我绑了交给指挥使，余下各部随我冲杀，杀尽宣武军！” 葛承元的怒吼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两名天策军将士几乎是在战场上将对方一路拖到了卢静跟前。 “姓名，军职！”卢静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不要给对方绑缚，转而扫了一眼对方手腕上的伤口摇头道：“命令你的部下投降吧，张全义都已经逃了，你们在此抵抗已无意义！” “贼子，你少在妖言惑众，我宣武军决不投降，只有战死的——啊！”葛承元喘了口粗气，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一声大叫，作势就要扑上来，但是随即被卢静单手给硬生生的挡了回去，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将士性命开玩笑！”卢静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异常冷峻，转而将对方给提了起来，冷笑道：“你自己看看，此次抵抗除了徒增伤亡还有何意义？你们宣武军败了，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 “就算是我败了，但是我家主公居中原之，征讨四方，一定能将你们打败的，到时候自会给我军将士报仇雪恨！”葛承元的顽固不化倒是让卢静有些无奈，随即直接放弃了招降的念头，转而迅下令全军出击。 这样一来，在连续失去了两个中军旗号之后，伴随着王虎从前面逐渐的杀过来和李环汇合，天策军的前后夹击战术逐步演化为四面合围，将最后的宣武军彻底围在了中间，大军四面绞杀，几乎没给对方留下丝毫的机会和空隙。 “看到了吗？便是你们不降，那也无济于事，在我天策军面前，任何对手都无法挡住我军的锋芒！”几乎是当着葛承元的面将最后的宣武军迅斩杀殆尽之后，卢静看着对方冷笑道：“如今国祚南移，你们宣武军已经没机会了！” 第六百三十章 反咬一口（上） “启禀大将军，第二十三都和第二十四都在鲁阳关外击败宣武军南下所部两万余人，领兵主将东都留守张全义逃脱，剩余人马全部被我军斩获！”暗卫的消息几乎是从鲁阳关大战结束的同一时间就匆匆南下，直接抵达穰城附近的王成这里。 “总算是抢到了先机！”王成自己这边倒是还没有取得突破，但是这个消息传来无疑是让他自己更加镇定了，转而道：“立即上报金陵，另外让卢静和王虎二人分兵，王虎领兵暂时守备鲁阳关，防止宣武军再度南下，卢静所部返回唐州，在我军后续兵马未曾抵达之前，确保唐州无虞。” “大将军的意思是，宣武军吃过一次亏之后还会继续南下？”王成的这种安排让旁边的胡默成和刘启山等人有些不解，李唐宾更是直接开口问道。 “确有此此顾虑！”王虎也不讳言，直接点头道：“至少在主公传来明确命令或者我军后续兵马上来之前，邓州和唐州我军必须时刻分兵作战，应对宣武军可能的进攻！” 王成的这种担忧实际上在张全义逃回东都之后快变成了现实，只不过不同的是，朱全忠在收到消息之后一面指使坐镇汴州的谢瞳快抽调兵马集结，一面却开始打起了口水仗！一面派人紧急前往长安找唐皇申斥，要求唐皇下诏责罚天策军，并且责令其立即退出山南，另一方面则重新派出使节前往金陵，对外宣称要为山南百姓争取一个安宁的局面。 “这个朱全忠的心思只怕是在吸引李克用南下吧？”身在中原的吴明几乎是接到消息的一瞬间就直接皱眉，对方如今和杨行愍的大战还在继续，想要干涉天策军的行动，力量匮乏，必须要借力，而且伴随着北方李克用提前一步铲除了李匡威，扶持其弟李匡筹上位之后，整个幽州等地实际上已经全部归顺了河东。在这种情况下，北方的生死大敌收回了在北方的拳头和精力之后，势必会按照此前李存信的谋划，从河中南下，截断中原和关中的联络，然后从容去东都之地，将朱全忠的西面防线彻底打掉。 “好一招祸水东引啊！”吴明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后迅将消息送了回去，同时派人开始进入河东，打算探听李克用的真实想法。 而伴随着这个消息快传回金陵，李振几乎是一瞬间起身道：“主公军师，李克用在谋划部署，算计人心上面根本不是子振他们的对手，以微臣之见，晋军南下山南势在必行，甚至于有可能和朱全忠达成苟且，从而借道华州，他在后面坐上观虎斗，看着我们和李克用厮杀，不能不防！” “只怕防也防不住！”薛洋微一沉吟之后苦笑道：“这个朱全忠，挑动风云的本事倒是见长不少，若是真能说动李克用南下，那势必是让南北两大诸侯提前对决，我天策军和晋军若是两败俱伤，他可就真的能捡便宜了！” “但是与我而言，只怕是不得不迎战了！”袁袭点了点头道：“主公，是否需要亲自坐镇山南？” “先看看李番这一次打算给我下什么套再说吧！”薛洋知道袁袭的想法，转而摆摆手道：“但是第七卫是时候进去山南了，先隐蔽在隋州境内，等待时局变化再行出动！” 薛洋的这一手实际上已经在制定反击之策了，只不过当李番一路风尘匆匆来到金陵之后却第一时间被李玄礼给拉走了，随后两人更是一起进入了南平王府，来到薛洋跟前。 “呵呵，没想到金陵城中能看到陈留王和朱全忠的使节走在一起，倒也算是稀奇事！”袁袭和李振忙着调动兵马，甚至于拉着6翊提前前往舒州，所以此时此刻薛洋是独自看着眼前两人似笑非笑道：“李长史数次来金陵，每一次都要带点什么回去，不知这一次礼尚往来打算给本王带点什么东西过来啊？” “薛郡王说笑了，本使奉命而来，是为山南一事，请薛郡王立即撤掉山南境内的兵马人手，维持山南原本局势。”李番拱手行礼之后道：“我家王爷已经接到了山南节度使杨守亮的求救信，要求宣武军协助山南军阻击天策军继续进犯！我家王爷看在金陵和汴州交好，不远妄动刀兵，原本打算让东都留守张全义前去调停，却没想到你们天策军太过蛮狠，居然不管不顾两家情面，悍然出手，惹得我家王爷震怒，希望薛郡王莫要意气用事，以免伤了和气，在山南出现闪失，可就对不住郡王爷您的名头了。” “这么说来，我倒还要谢谢你了？”薛洋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李番冷笑道：“张全义为何南下鲁阳关，李长史就不要在本王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至于前线将士为何打起来，本王懒得过问，我只问你一句，梁王殿下真的做好准备了吗？阻挠天策军一统天下，那是和天下人作对，死了，煌煌青史都不会饶了他的！” “薛郡王的意思是，你天策军不仅仅要进入山南，难不成连我中原也要觊觎吗？”李番被对方这毫不掩饰的话语吓了一跳，转而怒道：“你这是在挑起中原纷争，破坏天下安宁，你才是罪魁祸，我家王爷定然要去唐皇面前控告你！” “长安的路你们知道怎么走，请便！”薛洋一句话堵的李番脸色涨红，但是却丝毫不理会，反而继续道：“把黑的说成白的，李长史的嘴上功夫见长！想那张全义在前线败得那么惨估计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变成了受害者在金陵博同情！” “薛郡王，你过分了！”李玄礼见到李番根本没办法拿住薛洋，顿时阴沉着脸开口道：“本王会上书唐皇，将你天策军出兵山南一事说清楚，到时候谁是谁非大殿之上自有陛下圣裁。如今你们两家应该立即罢兵，退出山南，让山南道节度使杨守亮来维持各州秩序！” “陈留王要上书那就赶快吧，不然的话，山南那边一时半会的只怕还会继续打起来！”薛洋看着李玄礼似笑非笑道：“而且陈留王又不曾去过鲁阳关，你如何一口咬定是我天策军的错？” “那自然是你天策军北上，本身就扰乱了山南道内部的秩序，挑起大战，其罪不可赦！”李玄礼被对方的那种语气给说的怒火更盛，霍然起身道：“本王身负皇命，在金陵监督南平王府，你必须听从本王的命令，否则，本王有权代唐皇撤了你的爵位！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前线将士还能不能为一个平民百姓的号令所左右！”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反咬一口（下） “怎么啦？这李番不是被南岳带人给轰出去了吗？夫君怎么还坐在这里沉思不语？是否是陈留王给你出难题了？”薛洋独自坐在原地，直到后方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才让豁然转身，却是李稚研过来了。 “有了身子就不要乱跑了！”薛洋起身将其扶到自己身边，转而摇头笑道：“陈留王不算什么，他无计可施，想要借助朱全忠的力量来压制金陵，注定是无法得手！” “那你在想什么？”李稚研面色红润，看着对方笑道：“山南大战也没见你这么筹思过，更何况两位军师不是已经去舒州了吗？” “就是山南大战的事情。”面对李稚研薛洋也不讳言道：“此番山南角逐，战场之外的事情多过于本身，更何况还牵扯到朱全忠、唐皇和北方的李克用，所以便是6翊上去，也未必能够处置妥当！” “所以夫君是打算亲自坐镇山南是吗？”李稚研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围绕山南道，确实是各路诸侯纷争不断，他们不论是手段还是能力，6翊能胜任行军打仗，但是这等彼此勾连算计，而且还需要适时做出决断的大事，确实需要夫君亲自前往，就近处置！不过局势需要，夫君想去就去啊，为何犹豫？” “你和沐雪快要生产，而潇潇如今还在恢复，整个王府只有若兰在支撑，若是我在一走，你们怎么办？这场大战只怕不持续到年底都不会结束的，而且山南北面可就是关中了，到时候只怕还要和唐皇有无尽的官司要打，若是我赶不回来——” “那就把名字取好啊！”李稚研悄然一笑，也是这一瞬间的风情让薛洋一呆，还没等他回神，李稚研靠着他的肩膀道：“我姐妹四人自从嫁给你便知晓，你是个忙大事的人，自然不会在此关键时刻拖累你，所以放心去吧，我没那么娇弱，而且还会帮你照顾好沐雪的，那丫头虽然柔弱，但是有我们在，你放心打仗！” “你放心去吧，我们在金陵都很好！”李稚研的话音刚刚落下，陈潇潇三女就已经走了进来，杨若兰扶着张沐雪笑道：“夫君不用儿女情长，我们都知道轻重的。” “夫君放心，这几日我的身子好多了！”张沐雪脸色绯红，看着薛洋点头，她自从有了身孕身子就一直不好，但是此时却说得薛洋心中柔情一动。 金陵这边薛洋准备辞别妻儿前往山南的时候，在长安的皇宫内，唐皇却很显然显得焦躁不安，山南的消息几乎是一传过来，他就失了分寸。以往天策军在南边，和长安远隔千里，他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威胁，但是此时直面天策军的兵锋，却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朱全忠那边有何消息传来，是否派兵进入山南？”氏叔琮是匆匆被招进宫，一见面第一句话就被唐皇问的一愣，随即面带喜色道：“陛下放心，梁王不会坐视不理，定会率军将天策军打回去的。这些年宣武军南征北战，实力逐渐壮大，虽然天策军强势，但是也未必就是宣武军的对手，更何况，北面不是还有晋王爷吗？陛下此时应该给河东传旨，让晋军也一同南下，两家合力定然能挫败天策军的企图，从而维持天下大局稳定！” “好，朕立即传旨河东！”唐皇那边动作飞快，甚至于在派人前往河东的时候，还直接给李茂贞也出了一封诏书，责令其筹措兵马时刻准备进入山南道，三路大军会攻天策军。 这种部署和安排等于是直接切断了和金陵的所有联络，以长安为领头诏令各路兵马和天策军对决，一下子让整个长安的气氛都陡然开始变得异常起来。 而此时，朱全忠的使者也快入宫，除了将天策军在山南道境内攻城略地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外，更是以朱全忠的名义上告，要求唐皇下旨，责令各路诸侯组成联军，共同对付天策军！ 这番话包括朱全忠的谋划可谓是面面俱到，从东到西将南平王府的地盘全部囊括进去，说的唐皇是心驰神摇，但是却让朝堂一瞬间再次大乱！ “这个唐皇我看是脑子糊涂了！朱全忠不愿意挑头来和我军对抗，仅凭一番话就让他想都不想就开始传出诏书，这是不打算在长安待下去了吗？”这个消息在随后传到阿六和阿贵哪里之后后者嗤之以鼻道：“这几路大军一旦南下，谁还会听从他的命令？” “听不听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唐皇，操那份心做什么？”阿六冷然道：“既然他觉得自己可以和我军对抗，那岂不是正好？我军这是被迫反击，到时候名正言顺！难道只需他朱全忠反咬一口，不许我们将计就计不成？” “让暗卫立即把消息送回金陵！”阿六在一旁微一沉吟之后继续道：“如此一来整个山南道大战只怕会演变天下诸侯和我天策军的一场大决战了。” “那倒不至于，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派兵过来了，那也是偏军！试探试探我军的深浅！”阿贵那边匆匆而去，开始迅将消息送了回去。 只不过此时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长安城内，氏叔琮这一次得到重用之后前后勾连的时候，裴澈和刘允章等人却各个相视苦笑，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天时，你就不该回来啊！”足足愣了半晌之后，徐彦若才叹了口气道：“此举无异于是提前进行角逐天下，但是不论谁胜谁负，长安注定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看好金陵是吗？”李溪在旁边看着徐彦若问道：“莫不如我们也出手吧，此时若是坐等，岂不是有悖于我等出仕为官的初衷？” “天下终究是天下人之天下！”岑天时黯然长叹，转而点头道：“我同意，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我等所能左右，也不是唐皇所能左右。大战一旦打起来，整个天下大势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既然都知道，那就联名修书一封交给天时吧，说不得还能在金陵那边留些情面，大战之后保住唐皇和长安！”刘允章是跟着叹息不已，转而亲自开始草拟书文，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全都面色沉重，李溪和裴澈更是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京山之战 “军师如今在何处？”薛洋出的时候，第一卫已经跟随袁袭和李振二人进入复州，所以他是和6翊从安州出往郢州而去，沿途汇合从舒州北上的第七卫和第八卫。 只是如此一来，集中到山南的天策军一下子从原本的两个卫骤然间达到了五个卫，兵力短时间内攀升到了近二十万人之多。 “军师那边应该还在荆州一带，第一卫加上去之后第四卫也减轻了不少压力！”6翊跟在薛洋身边笑道：“主公，如今您也前来山南了，这金陵怎么办？枢密院的人都快抽空了，若是有其他事？” “让十三司送往山南行营处置，左右不过多一点路程而已，你还担心东线有人过来捣乱不成？通知军师，让第四卫独立出峡州，往西经过巴州北上房州，堵住杨守亮的东进兵马。”薛洋倒是微微一笑道：“大战短时间内还打不起来，不过是想看看这一次朱全忠串联之下到底有多少人往山南跳。” “要是外界知道我们天策军集中了这么多兵马过来，一定会吓死的。”6翊算了算自己这边的兵马数量摇头道：“而且主公您自己还来了，这已经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了。” “那不是正好吗？山南自古就是好战场！”薛洋倒是没在意，两人沿途闲聊之余也在北上郢州的时候也碰到了闻讯而来的黄杰和李存孝两部。如此一来在原本第六卫和第四卫一南一北开辟出来的两路战场之余，郢州这个夹在两路大军中间的州郡也被天策军团团围住。 “郢州的兵马几乎都集中在府城京山，所以拿下京山，此地便可以一览无余，而我军也可以顺利从此前往襄州了。”6翊朝着薛洋道：“主公看他们两个何人领兵攻城？” “你看黄杰全身重甲，他能攻城吗？”薛洋白了一眼这个家伙之后冲着李存孝笑道：“听说你改回自己的本名了？其实李存孝这三个字也很不错，怎么不用了？” “主公还记得这事？”李存孝这一段时间除了整训兵马之外，忙的是不可开交，高思继被调到了骑兵那边充任新成立的第二都都指挥使，所以在整合了以前葛友龙和迟瑞的人手之后，总算是将第八卫的架子给拉了起来，此时见到薛洋居然知道自己改回了“安敬思”这个名字，顿时有些好奇。 “高大相公来王府的时候都说了。”薛洋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这好不容易把这天下第一大将给收入囊中，结果人家反手就直接改了名字，而且丝毫不觉得这“李存孝”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 “末将想重新开始！”李存孝也就是安敬思拱手道：“前程往事如今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的李存孝只是安敬思，是主公帐下的一员普通战将，为国为民，建功立业。” “好，存孝，不对，敬思，你率部去攻城吧，我和主公给你掠阵！”6翊在旁边点了点头，他此前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这位传奇将领，但是此时听到对方的这一番话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挥手直接让对方去准备！ “你给我待着吧，让你们第七卫过来，是打算试试沙陀骑兵的，非到万不得已，你们第七卫还是不要出战，免得吓到了别人！”黄杰在旁边还想说话，但是随即被6翊横了一眼，顿时吓得对方急急忙忙跟着安敬思而去。 京山府城倒是规模不小，安敬思让葛有龙率部四面围城之后，居然无法在城外形成合围之势，而且期间城内兵马还想着出城野战，只不过运气不太好，选的方向是安敬思亲自坐镇的南城。李存孝虽然已经变成了安敬思，但是那种天下第一的强大武力却还是一如既往，几乎是单枪匹马，在身后安休休率军跟上去之前，独自一人片刻之间连杀对方数百人。围绕着他而行的郢州军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敌，所到之处人影纷飞。 这种近乎于无敌的压制在战场上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直接将对方的兵马强行给打的大败而回，一战损失了数千人之多。 “主公所言不差啊，这种战将在战场上对于士气的压制太厉害了，我看郢州军就算是守城也撑不了几个回合！”薛洋和6翊两人几乎是全程观摩了安敬思冲阵的所有经过，所以在对方指挥兵马攻城的时候微微叹息道。 “黄杰也跟上去了，事实上我本想让他去第七卫的，但是后来觉得也许除了重甲陌刀兵之外，我军日后还需要组建重骑兵，所以就给他单独列了出来！”薛洋微微点头，对于攻城之战没有丝毫的关注，安敬思虽然不擅长攻城，但是在高骈手中学习的时候却对这一块格外关注，这说明对方已经开始从李存孝的光环下走了出来，转而开始注重攻防兼备的战斗技巧了。 “那小子应该是看着对方的功夫眼热呗，他倒是个武痴！”6翊微微笑道：“还是主公厉害，早就想到了将李存孝从李克用那里给挖过来，这得一人之力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李存孝已经开始攻城了，郢州城外，天策军只准备简单的云梯，但是郢州的护城河并没有此前第四卫攻打荆州时那般恐怖需要水师出动战船协助。所以简简单单的栈桥扑过去之后大规模的攻城战迅拉开帷幕。 这一次安敬思直接在葛有龙和迟瑞那边还没来得及协同攻城的时候，自己率先拉开了架势，让安休休指挥兵马跟着自己，强行靠着云梯突入城楼，然后毕燕挝横扫而出之后，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将蜂拥而至的郢州守军给强行逼的无法前进一步。 “大队兵马上去了！”6翊笑道：“虽然还是莽撞了一点，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刚刚打出来的士气压制，此时亲自登城必然可以靠着这股压制将守城兵马的反抗压制到极限，如此一来只要站稳了脚跟，这城墙也就破了。” 两人在下面观战说话的功夫，安敬思守住了自己身后的那架云梯，安休休也派人源源不断上城墙，让刀盾手跟着对方快占据了一段城墙，将城墙上的势头给稳住了。 而此时，葛有龙和迟瑞从东西两面的攻城大战也开始打响，三面攻城之后，大军持续不断冲上城楼，直接让这场原本需要些反复的攻城大战快进入决胜阶段。 第八卫打开城门之后，黄杰也偷偷摸摸的带队上前，让陌刀兵突入城中展开巷战，在随后更是亲自杀进了刺史府，将郢州刺史黄天赐给硬生生的抓到了薛洋跟前。 第六百三十三章 围困襄阳 “主公，您怎么将黄杰给打去郢州守城去了？”京山被拿下之后，第八卫快横扫了整个郢州各地之后，第八卫跟随薛洋前出襄州，出人意料的是，薛洋直接让黄杰带着第七卫作为郢州的城防军暂时协助在阵前投诚的黄天赐维持秩序。 “第七卫留在郢州也好，这里距离隋唐两州郡也不过咫尺之遥，若是前方有战事，他们可以单独出动，进入唐州布防，而且还能打别人一个出其不意。”薛洋笑道：“再说了这可是黄杰自己的主意，我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功夫，从郢州一路往西北而去，快进入襄州之后，具体战事基本上都是安敬思自己处置，沿途从宜城直奔襄阳城而来，而且在袁袭和李振没有带第一卫上来之前，大军直扑岘山，打算提前将襄阳城外围的这颗钉子给拔了。 “这果然是有名的襄阳城啊！连杨守亮都想把治所搬到这里来！”岘山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作为襄阳城突出东北的重要据点，此地几乎是和古埠樊城一样，是襄阳城最重要的拱卫屏障，甚至于其地位丝毫不在和襄阳城有一水之隔的樊城之下！ “主公的度比微臣微臣等人还要快，我和兴绪可是紧赶慢赶，但还是慢了主公一步！”袁袭和李振的度比较慢，直到第二天才匆匆而至，但是却带来了张大明的内河船队。 “军师，岘山附近第八卫大军连续攻打数日，但是除了外围阵地之外，并无太多进展，只怕我军下一步势必要屯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啊！”6翊命人去通知安敬思收兵之后看着袁袭两人苦笑道:“军师可有良策？” “襄阳自古便是名城，若是那么容易攻打，那还如何有这么大的名气？况且如今的襄阳守将孙儒也是有名的战将，听说素日里能公开和杨守亮叫板。”袁袭摇头道:“如今还是以水师切断襄阳本城和樊城之联络，然后再设法攻占岘山，从而以水师为臂助，拿下本城。” “也就是说，襄阳短时期内要想拿下是不可能了。”薛洋点了点头，随后苦笑道:“传令下去，让第一卫准备围攻樊城吧，让水师负责围城。” “主公，如今我们是否要让第四卫改变部署？或者让第七卫过来？”袁袭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道:“既然襄阳短期拿不下，那就反客为主，我军也以襄阳为中心，然后往北和第六卫连成一线。” “这倒是个办法，反客为主！”袁袭的话让众人点头不已，这是在襄阳拿不下来之后迅改变方略，一面围攻本城，一面将主力也放在襄阳城外！孙儒的兵马在水师进驻之后实际上就失去了干涉天策军行动的能力，反过来直接还会被己方所制。 薛洋这边做出决策之后，第七卫迅启程朝襄阳而来，而第四卫那边也在随后接到十三司传讯，将原本攻略方略再次提前。 伴随着这一次薛洋和袁袭等人汇合襄阳城外，并且开始最后的调整之后，标志着天策军围绕着襄阳为核心的方略迅展开，并且直接在孙儒的眼皮子底下将行军大纛和天策军战旗给竖了起来。 这种安排之下，不仅仅城内坚守的孙儒大惊失色，连带着消息传出之后，周边的其他事情全都震动不已。 在如今这天下，敢将自己的旗号和行军大纛放在天策军战旗之上唯有一人。那一瞬间这种无形的压力迅以襄阳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在南境一统，天策军几乎是连战连胜，所向披靡的情况下，这位天下第一诸侯亲临战场所带来的震动和其中所蕴含的意思足以让所有人无法忽略！这代表着天策军对于山南的重视，也说明了此地对于南平王府的重要，所以才会势在必得。 “主公，岘山之战持续十几天，安敬思已经和末将保证，三日内必然攻上岘山。”薛洋等人对于外界的反应早有准备，只不过此时在岘山没有拿下之前他们也懒得理会而已。 “那就拿下岘山，让第八卫收缩包围圈，不着急攻击樊城和襄阳本城。”薛洋点了点头，既然要反客为主，那么襄阳以围城为主，天策军自己的策略还是要继续展开。 “主公，只怕长安那边未必会安生下来！”袁袭在旁边见到沈勇匆匆而入，顿时苦笑道:“朱全忠和李克用等人顶多会重新估算我军之决心，但是唐皇，只怕会有变故！” “军师所言甚是，唐皇已经在长安牵头，打算号召周边各路节度使大军进入山南，驱逐我军！同时号令杨守亮所部立即东进，听说连王建也收到了唐皇的诏书，责令其立即放弃和杨守亮的纠缠，退回西川，否则将罢黜王建的爵位官职。”沈勇将将自己收到的来自长安的先报递给薛洋之后摇头道：“这个唐皇，到了这个时候是彻底慌了手脚，被朱全忠一招就给利用了。暗卫送来消息说，如今的帝都朝堂内，氏叔琮可是得意得很！” “这是子明的手法！”李振倒是笑道：“有唐皇钦赐的诏书在手，我想这一次朱全忠和李克用一定会南下的，到时候加上杨守亮的山南军，三路大军围攻我天策军一家之势算是成形了！” “军师说的不对，还有李茂贞，最起码是四路大军！”薛洋点头道：“去告诉张大明，近期水师必须将襄阳城内的所有水军尽数绞杀，要让襄阳守军片板不得入水，如此我军才能够让其自废武功，从而不能再关键时刻干扰到我军行动！” “这倒是个好主意，没了水军，到时候只要设法切断襄阳本城和樊城之间的铁索桥，就势必会让两地陷入无法勾连之境地。”袁袭拍手笑道：“我听说这道铁索桥还是前朝之物，想来数百年过去了，也不太坚固，水师应该有办法将其切断。” “这个军师不用担心，张大明那边准备好了我们的火油弹，这东西钢铁都能给烧化了。”6翊见到众人没有一个担忧前线战事，反倒是在说襄阳的城防说的头头是道，顿时笑道：“主公军师，你们怎么不担忧李克用南下呢？”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字长蛇阵 “启禀主公，第六卫已经拿下穰城。”襄阳成为，安敬思刚刚走进行营，暗卫就急匆匆而至，将王成的消息送到了薛洋的案头，顿时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主公，穰城一下，邓州境内数日内必然可以全线收复，到时候我军就可以和第六卫连成一线了。”安敬思看着李振在舆图上画出来的那条连接南北从南面峡州一直贯通到北面的阵型顿时笑道：“这是一字长蛇阵啊，直接将山南道东面的所有州郡全都南北切断了。” “确实如此，如今我们所在的襄阳正是这中间位置，大军囤积于此，可以南北分路支援，不惧任何对手。”薛洋点了点头道：“敬思，你们只要拿下岘山，配合水师阻断孙儒所部外出，则襄阳城的作用就会彻底丧失，军师的反客为主之策也就立即奏效，到时候就算是北线各路诸侯全部过来，我军也可以放心北上增援，而不用担心这个一字长蛇阵被人从中间截断！” “主公是说，杨守亮所部东援？”6翊在旁边心头一动，转而道：“如今还未曾收到杨守亮的山南军回援之消息，只不过这个王建——” “他在等机会。”袁袭点头道：“杨守亮固然着急自己后路被截断，但是王建又岂能听从唐皇命令将吃进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所以他一定会逼迫杨守亮，阵前妥协，从而交出房州控制权，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山南西道的所有土地，然后据守等待天下时局变化！若是我军胜，他则全力守住两川之地，若是我军败，则趁势鲸吞山南道其他州郡，或者掉头南下，出秭归，从而拿下湖南！此人的眼光很好啊，只不过时机选的不对。” “那是，主公放心，末将定不会耽误主公大事，拿下岘山，确保这一字长蛇阵运转无虞。”安敬思此时是意气风，朝着薛洋一拱手笑道：“请主公军师和大将军静候末将破敌之好消息！” 他是匆匆而去，临走还把黄杰给拽了出去，两人都是喜欢熬炼骨骼气力之人，这几日在阵前，关系好的突飞猛进，所以勾勾搭搭而去。 “给王成布命令吧，让他主力兵马赶往南阳布防，负责北面战事！让第一卫出击进入穰城！”薛洋指了指穰城的位置笑道：“如此一来我军的阵型才没有漏洞，各部之间连接贯通，可以随时往北作战！” 薛洋让第一卫前出，等于是已经做好了往北作战的准备，这样一来襄阳城外原本的十几万大军在抽调走了第一卫之后，剩下的两卫大军只要拿下了岘山，步军就可以腾出手来随时去应对西面的杨守亮所部。 而实际上此时，在邓州境内，王成的兵马已经北上，无独有偶的是，他在邓州摆下的也是一字长蛇阵，虽然不清楚如今薛洋的整体部署，但是靠着对于当前战局的把控以及王虎和卢静所部在鲁阳关外打出来的战果，他已经感觉到不论是张全义还是朱全忠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几乎是穰城被拿下的那一刹那，就直接让李唐宾和胡默成率部挺进南阳，自己身边就留了刘启山一部，分兵扫荡周边的其他各个县城。 “王刺史，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刘启山率部出击邓州西北方向的新城、内乡等地，王成自己则将王劲松提到了自己身边，似笑非笑道：“此前劝说你投诚，你不愿意，如今我军拿下穰城，收复南阳和向城，你还在等待什么？等着杨守亮前来救你？我天策军纵横南境多年，如今更是手握天下大势而行，你此时螳臂当车，除了身败名裂，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若投降，你就肯放过我王某人了？”王劲松看着王成冷笑道：“我是大唐的臣子，不降叛臣贼子！你天策军不守唐皇定下的规矩，肆意越境扣关，鲸吞他人之州郡，你想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还是南平郡王也想当这天下之主了？” “叛臣？”王成看着对方冷笑道：“我家主公可是唐皇御封的天策上将军，如当年太宗皇帝一般，手握征讨四方之权，山南道被杨守亮祸害，隔绝往来，肆意盘剥百姓，致使民不聊生。你邓州境内流民四起你自己不知道吗？若不是看在你和杨守亮有些差别，还知道收拢流民，你以为本将还会跟你费什么话？你这等人死了也就死了，没有谁会记住你的。” “那你还来说这么多话有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如今唐皇必然已经召集了各路诸侯会攻你们天策军，假以时日，山南必然收复，你到时候就成了丧家之犬，你这是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让本官到时候出面保你一命？”王劲松近乎于疯狂的眼神让王成无奈放弃，原本想拉一个文官过来，但是现在看来王劲松几乎是油盐不进。 不过这番话倒也让王成坚定了信心，转而让人将其带走之后立即着手部署在邓州境内的防御。 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王劲松刚刚被带走，其子王兴倒是很直接的举手投降，而且当天被送到前方的虎遥城之后，直接劝说守军将领放下武器，并且自愿跟着大军前出新城。 “这王家人到也奇怪，老子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怎么儿子态度转换的这么快？”王成朝着身边的暗卫笑道：“你们给他吃什么药了？” “反间计！”暗卫简单的一句话倒是让王成霍然而起，转而笑道：“好计策，如此王劲松也交给你们了，继续用反间计，将王兴的动作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劲松，并且告诉他，主公已经下令嘉奖王兴，让其再接再厉，并且有意让他取代王劲松为邓州刺史。” “这，假传主公命令不好吧？”暗卫被王成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但是后者却直接摇头道：“王家在邓州是大家族，我们如今需要这样的人家稳定地方，而且有这句话之后，那王兴岂不是更加卖力？到时候他真有战功，主公也不会吝啬官位的，若是无有进展，这句话收回来也不费事。” 暗卫匆匆而去，开始按照王成的命令行事，而将这件事搞定之后的王成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在此被匆匆而来的消息给搅乱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入局 “上报主公，杨行愍和朱全忠已经达成妥协，从郓州撤军，转道南下对付毕师铎，宣武军已经从东线撤兵。”来自中原的消息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开始送往襄阳，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河东，李克用也飞命令以李嗣源和李成嗣为主将，率领三万精锐骑兵，五万步军启程往西进入河中府待命。 这两个消息在暗卫昼夜不停，甚至于直接动用飞鸽传书的特殊手段之下，以最快的度送到襄阳的时候，北线已经出现了紧急战况，王成自从让刘启山出兵新城之后，尚未抵达内乡，西北方向商州境内，李茂贞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兵，而且公开打出了唐皇的旗号。 “主公，这算起来就剩杨守亮一路大军了。”李振在旁边看着沈勇将消息逐一汇报之后刚要说话，外面暗卫就再次闯了进来。 “军师，你是一语成谶啊，杨守亮大军已经从陕州撤了出来，如今囤积在金州境内，看样子稍作整顿之后必会东援！”薛洋将这个消息递给袁袭和李振之后苦笑道：“这个王建的度还真快，而且直接放弃了通州，转而在陕州就收住了脚，而且南线也止步于巴州境内，摆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架势。” “朱全忠和杨行愍能够达成妥协不奇怪，宣武军在东面旷日持久大战，却迟迟拿不下郓州全境，而南线毕师铎攻击宋州，也是让他如鲠在喉。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果断调整部署，和杨行愍达成妥协，各自选择其他的方向。”袁袭点头道：“如我所料不差，杨行愍一定不会南下，反而全力集中往东而去，此时是他最好的机会，只要鲸吞了山东各州郡，他的实力就能够快稳固，甚至于不逊色宣武军多少，成为和对方并驾齐驱的存在，到时候不论是南下徐州还是往西继续攻击郓州，主动权都在他手上！” “军师所言甚是，而朱全忠只要获知李克用大军西进，那么必然也会跟着过来，但是偏军必会南下，故伎重施，继续攻击亳州，从而做到以主力兵马拖住我天策军，会同其他各路诸侯对抗我天策军主力，自己的偏军却一直攻城略地，悄无声息之间拿下亳州等地，扩展自己的势力范围的同时，绞杀毕师铎，抢占徐州等要地。” “这说明子振这段时日进步不小啊，而且戴友归的眼光也终于跳出了一城一地争夺的小家子气了。”袁袭笑道：“如今我们的对手都在着眼天下大局，主公，我们可不能落在他们后面，否则我和兴绪定然会被这帮家伙嘲笑的。” “他入他的局，我们打我们的仗就是！”薛洋忍不住笑道：“第四卫保持不变，继续攻击峡州等地，不要去碰王建，拿下峡州和归州之后，北上房州，我们也留一支偏军攻城略地，在后方悄无声息的偷袭杨守亮剩下的州郡。主力兵马负责对付各路藩镇大军就是。” 薛洋的办法其实还是保持了他们三人此前商议的方略不变，不论对方如何变化，如今天下大势已经被天策军掌控，各路诸侯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却不会心往一处使，而且在天策军的兵锋面前，没有几人愿意正面对抗，到时候彼此牵制，势必会相互攻讦，只要到时候有所侧重，就能够快将局面破开！ “主公，唐皇那边如何应对？他似乎在长安被撺掇着有御驾亲征的意思。”沈勇在旁边苦笑道：“这虽说估计无人会买他的账，但是他好歹顶着皇帝的头衔，真要御驾亲征的话，势必就剥夺了主公手中的征讨四方之权力，到时候公然和唐皇对抗，岂不是授人以柄？莫不如让暗卫去想想办法，吓唬吓唬他，逼得他不敢出长安？” “这肯定是氏叔琮撺掇的。”李振点头道：“长安那边，朱全忠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顶着唐皇的头衔来对付我军，那么其他各路诸侯也一定会乐见其成，如此一来成了他们名正言顺的瓜分山南，败了，那也是唐皇自己直面我天策军的怒火。而且还反过来将了主公一军，逼迫我们和唐皇决裂。这种办法只有子振那个家伙能想得出来，只不过太过于意气用事，算不得什么好办法！主公，依臣之见，不如不管他们。” “视而不见？这倒是好办法！”薛洋看着有些好奇，李振对于谢瞳和敬翔，似乎也和袁袭对待杨行愍一样，有着一种怨气在其中，此时他出的这个主意，看似是被动，但是实际上对于唐皇而言，不理会比起主动靠上去反驳更有效果。而且敬翔的这个主意本身除了牵制天策军的视线和精力之外，其实就是希望自己出面和唐皇论战，只要双方打的口水仗打起来，那么他就能迅从中见缝插针，从而谋取更多的优势。想到这里，薛洋跟着点头笑道：“就按兴绪的办法来，让长安方面不要管唐皇的举动，他便是想来襄阳，那也由得他！沉默是金，这可是至理名言！” 众人跟着哄堂大笑，但是此时聚集在襄阳行营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伴随着唐皇都有这个意思，实际上整个北线的大战已经无可避免，而且朱全忠的这一招串联之策，已经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至少在表面上，光是已经出动的李克用、李茂贞和杨守亮三人手中集中的兵马就已经过了此番进入山南的天策军总数，如果再加上主力脱离了和杨行愍的纠缠，可以随时进入东都的朱全忠，那么这一次天策军所需要面对的各路诸侯的总兵力加起来足以过自身一倍有余！ 所以在这一刻，甚至于连6翊都想开口让薛洋从南线将第三卫抽调过来。毕竟南境伴随着新政铺开，已经归心，就算是西南边地，有第二卫坐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此时的他现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和李振，都丝毫没有提第三卫的意思，仿佛将这支生力军给生生遗忘了一样！ “主公，第八卫已经攻上了岘山。”就在6翊打算开口的时候，外面黄杰匆匆跑了进来笑道：“今日才第二日。” 第六百三十六章 攻占岘山 “呵呵，主公，破局原来是从我们身边开始的。”袁袭朝着薛洋笑道：“主公，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位天下第一的战将如何在近日打破孙儒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岘山防线的？” 他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哈哈一笑，随后所有人全都跟着来到岘山脚下，正好见到安敬思领兵冲锋的场景。 “天下第一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此时此刻，就连黄杰都跟着赞叹不已。安敬思依旧是一马当先，在山坡上犹如密集雨点一般的雷石滚木之中硬生生的凭借着自己近乎于无敌的手段，当枪匹马冲到了山半腰的阵地之中，毕燕挝随手挥舞之间，犹如大风车一般瞬间连杀对方三名将领，随后更是一人之力搅乱了对方的整个阵地，将那些拼命反击的襄阳守军打的七零八落。 靠着这种掩护，后方葛有龙和迟瑞两人带队起第二轮冲锋，两个都一万多人犹如潮水一般迅冲上了上坡。这一次对方没有了此前那般全力以赴反击的势头，不仅仅那滚动的大石头少了许多，就连箭矢也因为安敬思自己犹如旋风一般横扫了对方的阵地，而变得凌乱不堪。 为了取得成效，葛有龙直接让一线兵马顶着塔盾冲锋，这种办法比起刀盾手的圆盾防护力度更大，而且在黄杰悄悄让陌刀兵上阵之后，其冲锋的度骤然间加快了不少，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介入战场，和安敬思汇合。 身边有了充足的兵马支援，虽然被射中了两箭，但是却丝毫妨碍不了对方的冲杀势头，带队几乎是一刻不停将山腰防线彻底拿下，随后更是鼓足勇气，直接一口气冲上了山顶，在对方的数道防线面前，安敬思以自己的一人之力挑开对方的防御工事，掩护大军一口气在一上午的时间里突击对方三道防守阵线，硬生生的在午时左右活捉了岘山守将吕文成。 这样一来，整个岘山之上，天策军的战旗高高飘扬，无数将士展臂高呼，声若雷霆。在随后薛洋亲自登上岘山山顶的时候，所有将士更是齐声高呼万岁，声音直接震碎了九天之上的云彩！ “主公，末将幸不辱命，拿下岘山！”安敬思带队朝薛洋行礼之后道：“请主公检阅，我第八卫誓死效忠主公，令其所至，刀山火海，也会如履平地！” “起来，诸位将士起来！”薛洋点了点头，将对方扶起来之后笑道：“敬思，你今日一战足以像天下所有人宣告，这天下第一战将有着无敌的风采，也有着俯瞰众生的底气！因为你创造了奇迹，在这岘山之上，你以一人之力横扫襄阳守军一万众，半日之内连破吕文成三道防线，此战足以让你彪炳史册，从此成为我辈军人沙场对决的样板！” “末将只有匹夫之勇，不足为提！”安敬思被薛洋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再度行礼道：“我本是落魄之人，甚至于随时会被人所害，是主公不惜代价，劝说我南下，还寸功未立，就授予统兵大权，此等信任，末将感怀，定然尽心尽力，报答主公知遇之恩，提拔之恩，信任之恩。” 以安敬思的性子能够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所以薛洋拉着他的手笑道：“第八卫领军的将军都是各地投诚反正的将领，将你们凑在一块，那也是一种缘分，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天策军内，无有投诚反正一说，只要身穿天策军军服，我自会一视同仁，你们自己也一样！” “多谢主公厚爱，末将一定谨记在心！”安敬思和葛有龙等人一起上前，他们原本心里是憋着一口气，一心一意想要打出一场硬战来让自己在天策军中有自己的底气。毕竟第八卫的成立从头到尾都属于突击提拔，甚至于连统军大将军都是刚刚归顺的安敬思，这种心思之下，实际上所有人的压力都非常大。 这也是这些时日安敬思和葛有龙等人几乎是每战必会奋勇上前的原因所在，给了这么高的地位，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去匹配，在如今天策军军中，将才几乎是此起彼伏，随随便便从讲武堂里拉出一人都是军中的中坚人物，而他们在这方面确实占不到什么优势！更要命的是，除了安敬思三人之外，葛有龙他们原本都是天策军的手下败将，甚至于第八卫的大部分兵员也都是从各地藩镇兵马之中选拔出来的，如今却直接成了统领一军之众的将军，第八卫直接出现在所有人跟前。这种心理上的障碍就算是黄杰等天策军的老人不说他们自己也都知道。 “今日尔等一战，用自己的勇气和鲜血证明了自己，证明了第八卫当之无愧为我天策军的主力战队，你们也当之无愧为我天策军的主力战将！身为天策军将士，沙场建功比什么口舌之争都要有用，也比任何办法都要更能说明自己的实力。”薛洋右手高举，站在岘山之上，声若雷霆，传向四面八方：“今日，我亲自为第八卫将士庆功，也亲自为你们正名，你们当之无愧，往后希望诸位能再接再厉，为这面天策军战旗增添光彩！” “万胜万胜！”那也一瞬间无数的呐喊声从岘山各处传了出来，甚至于随行的第七卫也跟着齐声欢呼，他们再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于战友的祝贺，同时也代表着天策军旧部对于这批新进将士的接纳。 “好了，今日在岘山脚下犒军，大敌当前，需要所有人携手共进！”薛洋一挥手，身后所有人都跟着起身欢呼。随后整个岘山都为之震动起来，八万大军囤积襄阳城外，加上水师战船，天策军的兵锋在岘山一战之后，不仅仅没有因为第一卫的离开而有所减弱，反而靠着岘山大战，迅攀登到极致，直接震动的整个襄阳城都为之颤抖轰鸣。 而此时站在襄阳城城楼上，近乎于全程目睹了整个岘山之战经过的孙儒和襄阳守军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失去了岘山之后，襄阳防线就洞开了一翼，原本完备的工事没有了掩护策应之所之后，后续只怕会变得更加的艰难。 此时的孙儒不知道的是，岘山那边刚刚丢了阵地，他尚未调整过来，更大的挑战正在快接近，而且这一次几乎是瞬间让他的襄阳城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第六百三十七章 风火连天（上） “指挥使，樊城内部反击之势头越来越大，只怕兄弟们将战船开到襄水中间，也未必躲得过他们的轰击啊！”看着樊城一侧几乎是弩箭巨石不断横空而来，张大明也是有些无奈，不过随即咬咬牙道：“铁索桥距离水面足有数丈之高，若是无法将战船开过去的话，那就算是放火也无用，必须另想办法。” “那就把战船开过去，直接纵火烧船！”冷不防的，营帐外面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张大明的话，紧接着，薛洋和袁袭等人直接钻了进来。 “主公军师，大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张大明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行礼之后苦笑道：“末将正在愁呢，这樊城和襄阳的铁索桥高度确实刁钻，舟师船队开过去的话，高度不够，而且——” “舟师船体小，经不起樊城一侧的巨石轰击，只怕烧不断铁索桥就要被砸翻在襄水之中。”袁袭点头笑道：“但是你把你们内河船队的战船开几艘过去，顶着铁索桥，然后在船上多放置一些火油弹，把几艘船并排放在一起放火，到时候靠着战船的坚固，足以顶住樊城的反击。实在不成，那就命令船队在一侧开火射击掩护，压制住樊城的暴动即可！” “按照军师所言立即准备，此前都是水师看着步军打仗，如今步军的兄弟们可都是在看着你们立功呢！”薛洋拍了拍张大明的肩膀笑道：“别给你们大都督丢脸了！” “主公放心，末将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烧断铁索桥，为主公大业万死不辞！”张大明一瞬间眼睛都红了，急急忙忙开始下令，片刻之间就集中了整整五艘内河所用的小型福船然后一股脑的朝着樊城的铁索桥而来，同时自己亲自带队在后方跟着。 “果然，樊城守备情况比起预想当中的要完备的多，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投石车投掷的大石都能送过来。”薛洋等人站在岸边现场观摩张大明的举动，身后黄杰和安敬思则带着步军将士全都涌了上来。此前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水师的实战，甚至于类似于安敬思这样的更是连这么大的水师战船都没见过，所以步军是看的津津有味，甚至于一个个都在相互打探消息。 6翊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但是此时张大明已经准备妥当，自己亲自坐镇带着十几艘战船一字排开，以弩炮朝着樊城城头动反击，掩护那五艘火船开进铁索桥附近。 “给我打！”那一瞬间，无数的弩炮不断喷涂粗大的弩箭，犹如闪电般朝着樊城而去，几乎是顷刻之间，原本从来不用担忧被攻击的樊城城楼上出现了一道道烟尘，无数的人影被粗大的弩箭迅击杀，血花不断在众人眼中迸射而出。 “我的天，这水师的弩炮怎么比我们步军用的还要强大？”安敬思原本拉着黄杰在看热闹，但是此时水师一动手却直接让他都跟着跳了起来，转而指着远处那一排排钉在城墙上的黑漆漆的弩箭诧异道：“你看那女墙都被崩碎了。” “水师的弩炮才是最强大的，比起步军所用威力要高出三成不止！”黄杰苦笑道：“这种武器当初主公就是给他们用的，我们步军都是用人家淘换下来的次品！” “不会吧，这么强？”安休休和葛有龙此时也挤了上来，看了一眼之后回头骇然道：“这么强的兵器要是打在我身上，我估计能给咱一劈两半不可！” 他们在惊诧的时候，张大明已经让弩炮直接更换了火箭朝着樊城射，没有投石车助阵，弩箭携带的火油弹威力不大，但是胜在骚扰比较强，所以伴随着各船弩炮持续射击不断，樊城那边开始不断有火光冲出，大量的士兵被当成击杀之后，被猝不及防的一阵打击之后，无数人狼奔豕突之下，根本无人敢在冒头，甚至于连身边的那一道道火光都没办法去扑灭。 而此时，火船已经前出，靠着桅杆的高度，正好卡在了铁索桥上面，在6续靠着水师将士甩出数十根铁链将船体和铁索桥拴在一起固定之后，张大明亲自挥动手中令旗，雷霆般的嗓音和号角声迅传出。 “点火！”五艘火船上面，所有的水师将士迅解开绑在火船后面的小船撤离，每人下船的时候，直接将手中的火把迅扔到了火船之上，布满了火油弹和油脂的火船顷刻之间腾空而起一团团火焰，逼得那些撤离的小船一瞬间拼命往回！ “这股风来得及时，风助火威啊！”6翊在旁边看的哈哈大笑道：“别说铁索桥，这五艘火船一起上，便是钢铁的堡垒也足以给他烧化了！” “船队散开左右，防止襄阳守军反击！”此时的张大明却看了一眼已经出现骚动的襄阳城一侧微微点头，命令手下船队立即分成左右两队，直接在火船两侧掩护，避免被襄阳守军破坏。 而此时靠着这股及时出现的清风，五艘火船瞬间化成火海，剧烈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缭绕之上几乎是片刻间的功夫就直接将铁索桥上面铺设的木板尽数点燃，滋滋燃烧的火油甚至于让火苗直冲云霄，携带滚滚浓烟随风直接吹响远方，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烟柱随风漂浮。 “这火油弹确实威力够强，只怕日后还需要继续改进，最好能把投石车给重新设计一番，变成管状射，就如同我们的最新武器一样！”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让6翊把这件事记下来，送给兵仗局那边继续钻研。他是想起了后世的燃烧弹了，那种强大威力的武器若是被自己带到这一世只怕会变得更加骇人听闻。 虽说如今自己倒腾出来的火油弹和后世的燃烧弹相差甚远，但是却并不妨碍自己在现在就将其改成炮管射，如此一来势必射程会变得更远，比起单纯依靠投石车也会变得更加便利，到时候真要变成伴随步军行动的兵器，只怕在场上挥出来的威力还会进一步增强。 6翊只是一瞬间就明白薛洋的意思，当即点头。他是知道兵仗局那边在试验什么武器，也知道杨功所部如今已经抽调了专门的人手就驻扎在丹阳境内，和兵仗局联手进行武器的试验，而此时薛洋如此郑重交代这件事，很显然火油弹将来只怕还会继续保留下来，和新式武器一起成为天策军的制式兵器。 第六百三十八章 风火连天（下） 他们几个的话语声没人听的见，此时安敬思看着这冲天的大火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不来南边是真不知道天策军居然还有这么强的武器，看起来人力有时而尽，但是这种器械之强势日后只怕越来越普遍了。” “那不是好事吗？我等一统天下的势头也会变得更加迅猛了！”黄杰在旁边笑道：“而且你不知道，主公的心思可不光光是汉室天下这片土地，将来我们还要打到安西去，那这些兵器对付外敌，收复失地，可是我等最强大的臂助了。” “安西啊，好地方！”安敬思也是微微一笑，跟着点头不已。他本是汉人，此时改成本名之后就直接和沙陀断绝了最后的关系，所以对于安西那边的人和事自然也如黄杰等人一般，更加关心。 “襄阳和樊城的守军果然坐不住了，沿着铁索桥出来攻击，只怕会被水师当成了活靶子。”此时在襄水之上，襄阳和樊城几乎是同时出兵开始沿着铁索桥而来，很多士兵还携带着专门的工具，看起来是准备灭火。 只不过这一幕在张大明眼里却和送死没多大区别，几乎是瞬间两翼掩护的船队迅开火射击，处在最佳位置，而且早就调整过射击距离的弩炮几乎是不需要任何的变动，一旦开火就直接打的对方猝不及防，摇摇晃晃的铁索桥在弩箭强大势能的撞击之下，直接将很多士兵甩了出去。而更多人则是被一轮接一轮的弩箭迅击杀，鲜血顺着铁索桥迅滴落江水之中，很快就染红了一片。 张大明没有号令停手，而见到形势危急的襄阳守军也是连续不断的动了数次进攻，城中几乎是什么兵器都用上了，连带着守城床弩都调了过来和天策军的弩炮动对射。 “床弩不是弩炮的对手！”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这种强大的武器是自己带过来的，其战力如何他是最清楚的，老式的床弩没有改进，不仅仅射程不够，而且射度慢，无法和持续改进了数代如今都可以靠着箭匣装填的弩炮相比。二者在这一番实战对抗当中，床弩迅败下阵来，甚至于几架床弩被弩炮的弩箭击中，瞬间被彻底击散。 如此一来襄阳守军被打的灰头土脸的退了回去，除了留下了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铁索桥之上，时不时的还会掉落江水中之外，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而樊城这边见到襄阳本城兵马退回，他们独立难支，也在随后迅退走。 如此一来，这风火连天之势就再也无法阻拦，大火持续燃烧带来的动静让襄阳的孙儒暴跳如雷，但是却无可奈何，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不断吞噬铁索桥上的木板，然后带动火线往两侧不断延伸。而火船所在的位置，铁索更是被烧得根根红，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红光！ 火油弹的持续燃烧带来的温度极其惊人，在持续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暴力燃烧之下，终于有铁链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铁器燃烧到了极限之后无法承受的声音。 而此时大火还在继续，张大明为了确保一次性成功，几乎是将五艘战船全部塞满了火油弹，所以火浪是腾空一个接一个，到了最后在各船的船舱被尽数点燃之后，原地更是爆出了一团巨大的火花，直接原地爆炸起来。 “我的天，这张大明这个臭小子到底装了多少火油弹？这个败家子！”袁袭在旁边被这团方圆足有数十丈高度甚至于直接达十数丈的火球爆炸给吓了一跳，转而看向张大明的方向笑骂道：“也不怕陈晔回去揍他吗？这么败家！” “军师你就别说他了，他是生怕烧不断铁索！”薛洋摇了摇头，不过这一团火球炸开之后，无数的油脂迅上扬附着到铁索之上后，直接让大火开始顺着铁索开始燃烧。 这样一来更加加剧了对贴锁定的负担，而且大风出动火船不断往远处而去，产生的那股拉力也开始逐渐变大！ “蹦擦”一声清脆的声音迅传出，紧随而至的是一根链条在此时犹如断了线垂下来的绳索一般迅朝着襄阳樊城两侧而去，瞬间垂落水中，烧得红甚至于肉眼可见都已经隐约可见钢铁快要融化的铁索入水后出了惊天的气泡。 “战后打捞起来说不得能打造兵器了。”6翊微微一笑道：“这种淬火方式打造出来的兵器不会差到哪去的。”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再次有一根铁索经受不住长久的烈焰炙烤跟着绷断，吹落水中。铁索桥至此已经出现了不断的“咔擦”声，甚至于因为连续两个铁链崩断之后，压力瞬间开始传导给了其他铁索，带动了整个铁索桥都快晃动起来。 “蹦擦”前面两根断了之后，后续的铁索在很短的时间内迅被崩断，只见在最后一根铁索也不堪重负，断裂之后，整个连接襄阳和樊城，沟通内外的这架历经数百年风雨的铁索桥至此彻底断裂，两端吹落水中，出了无数的轰鸣声，大量的气泡化作白雾出现在空中，混合着火船燃烧的火焰，让这一带变得雾气茫茫！ “铁索桥一断，襄阳城再无反复，孙儒坐守孤城，就再也无法干预我军布局了！”袁袭在旁边点头道：“主公，是否在北上之前拿下樊城？失去策应之力，樊城就失去了爪牙，我军若是起进攻，数日之内必可破城而入。” “军师说的是，自古破襄阳者，全都先取樊城，樊城若是被拿下，襄阳就孤军无援，而且没有策应之力，无法坚持长久，更何况如今我军水师沿着襄水昼夜巡逻不断，击破孙儒手下几乎所有的水师战船，让襄阳片板不得入水，我军若是攻取樊城，孙儒便是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 “军师，只怕没机会了！”薛洋尚未说话，沈勇就匆匆而来，将最新的线报递给对方苦笑道：“第一波人手过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第六百三十九章 河东军至 “启禀主公，河东李克用的兵马已经从河中府南下，数日之内即可抵达卢氏。”沈勇肃然道：“李嗣源的度很快，而且前锋大军距离卢氏不足百余里，后续兵马也在抓紧时间赶路。” “还真是占据了草原之利啊，随随便便就能抽调骑兵三万南下参战。”薛洋苦笑道：“比起我们天策军苦心经营的骑兵卫，这手笔可是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传令夏恒，让他也带着我们的骑兵卫赶过来，既然碰上了，那就试试南军在骑兵上和北军有多大差距！”微微沉吟之后，薛洋朝着6翊道：“你赶赴前线坐镇吧，统一指挥第六卫、第一卫和骑兵卫先行北上，沿内乡往北布防，看看晋军之后，其他各路兵马会从何处突破！” 薛洋调骑兵卫参战或许还有试探的意思，但是让6翊立即北上坐镇，则已经有意将战场摆在邓州境内，毕竟山南道北面有伏牛山和方城山东西相连，几乎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北面的河南道和山南道一分为二，仅有的缺口也只有寥寥几个，所以若是采取防御的话，倒也没有多大问题。 这种部署等于是让主力兵马北上执行抵挡各路大军联手围攻，却让第四卫作为偏军继续在山南道内部攻击作战，从而逐步扫清山南道内部各州郡，为执行山南攻略创造条件。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北线开战，那么不论是从北往南的李克用、朱全忠还有李茂贞，甚至于连杨守亮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主力兵马的动静上，从而忽略第四卫这支偏军。但是偏偏，天策军这边的所有后手却全都是第四卫。 不过此时这种安排却没人能看得明白，尤其是当6翊北上和第一卫汇合，在内乡一带出现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出现在这个方向，毕竟天策军中，6翊的名声伴随着南境一统就再也没人能够忽视，这位自始自终都是天策军第一号大将出现在这里，就直接对外表明了天策军接下来的进军方向。 “6帅，李嗣源进入卢氏，而且马不停蹄南下，大有靠着骑兵直冲我边关的打算！”暗卫在6翊进入内乡之后就第一时间将消息送了过来。 “6帅，这个李嗣源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下的三万骑兵就能够包打天下吗？这里可不是北方草原，邓州西北方向可是山林起伏不断，稍微一个阻拦就足以让他陷入进退不得之境地。”向冲在旁边摇头道：“还是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十三司立即去查探宣武军的动静，骑兵往来声势浩大，很容易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他们身上，而且骑兵也不怕被伏击，他们本身的度就能够避免很多埋伏！”6翊摇了摇头，一面让人去查探宣武军的动静的同时，一面也开始准备，本身他就没打算在边城和晋军决战，对于天策军的谋算来说，单独一家诸侯前来攻击已经无法引起这么大的方向性的调整了，所以没有宣武军的动静，晋军孤军深入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你们第一卫沿淅水河谷布防，在内乡西北方向布设防线即可。”第一卫在6翊的调动之下，开始快沿着淅水河部署，而且将阵地选在了一片临山的地带，这里是进出内乡的要道，控制了一面山坡和两侧地带的第一卫三万多大军公开打出了旗号，摆出了要在此地和晋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传令王成，率军昼伏夜行，隐蔽接近内乡，如果李嗣源自己找死，在宣武军未曾出动之前上前进攻，我们就先一步集中主力吃掉他！”6翊在第一卫出击之后，快让穰城附近的王成率主力兵马前来和自己汇合，和向冲一起摆出了一个迷魂阵，等着李嗣源继续南下。 此时第一卫的动静实际上也传到了刚刚从卢氏南下的李嗣源哪里，山南不是南境，这里刚刚经历大战，各路人手趁着这个机会频繁出没，第一卫那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嗣源，真的不等后方成嗣的步军主力吗？”李嗣源身边六太保李嗣本欲言又止道：“我军孤军深入本身就容易被天策军设计，再加上父王临行前交代我等，不见宣武军动静，最好不要轻易和天策军决战，若是贸然出兵，唯恐王爷的命令要落空了啊！” “无妨，我只是去试探一下天策军的真实战力而已，不打算靠骑兵在山区和他们决战！”李嗣源摆了摆手，随后道：“而且就算是天策军设计，那又如何，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军利于长途奔袭，就算是在这山地，其度比起步军也要快得多，他们防不住我们的。只要进入邓州，我军就可以采取忽聚忽散的战法，让天策军摸不着头脑，从而被四处调动，最终被我军一剑封喉！” “那个领军坐镇的不是天策军的头号大将吗？如今我要的就是这个头号大将的级，到时候我就是这天下第一的战将了。”李嗣源冷笑一声之后挥手道：“去传令各部，加前进，我们今日就越过邓州州界，去和天策军决一胜负！” 李嗣源的话让李嗣本和身边的符存审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在晋军内部，如果说李存信是因为喜欢算计李存孝的话，那么李嗣源则是天生的就和李存孝八字不合，特别是对方的那一身绝世无双的武力，加上率军征战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后，这种忌惮和嫉妒就让李嗣源甚至于很多时候只要碰到对方就会失去理智。 而如今虽然李存孝已经离开不知所踪，但是他走之后，这天下第一战将的名头却始终成了李嗣源挥之不去的梦魇，以至于对方将如今各路诸侯手中的头号大将都当成了自己的对手，当成了李存孝之后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 “你我多派斥候四处探查吧！”符存审见到李嗣本在旁边有些犹豫，上前拉着他边走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但愿父王那边能早日让宣武军跟着过来，不然的话我军一己之力绝对难以抗衡天策军！” 这句话倒是让李嗣本微微点头，符存审在十三太保当中是属于比较低调的人，对于李嗣源、李存信等人的争权夺利没多大兴趣。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率军南下，他才被李克用点名跟随，其意图就是让他在关键的时候拉住李嗣源冲动的性子。 只不过此时的符存审和李嗣本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应对已经脱缰的李嗣源，也根本起不到牵制对方的作用。 第六百四十章 淅水之战 “6帅，晋军骑兵已经沿着淅水河谷往内乡而来，斥候遍及大军四周五十里。”暗卫的汇报让6翊点了点头，起身道：“随我前往第一卫阵地，责令第六卫立即紧随而至，既然沙陀人想找死，那也由得他！” 6翊这边直接从内乡启程来到向冲的阵地跟前的时候，第一卫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整个阵地沿着山坡呈现半弧形布置，四个都平行布置，只有杨功的第七都部署在山坡上，靠着柴草掩护自己的行踪。 “6帅，第六卫各部从东北方向进入，作为冲锋兵马使用，末将让李承焕的第一都必要的时候承担起正面大军反冲锋的任务。”向冲见到6翊前来，简单汇报了一下之后道：“6帅看可有什么问题。” “不用，这沙陀人已经马不停蹄南下，斥候距离本阵的距离足有五十里，你们必须做好伪装，不要被他们看见，我已经让暗卫组织人手，必要的时候截住这帮斥候，五十里的距离足够他们冲到跟前了。”6翊站在山坡上遥望远方之后道：“此地确实适合步军埋伏，让各部准备吧，最多半个时辰，他们的斥候就该上来了。” 6翊的猜测没错，事实上此时晋军的斥候已经抵达河谷跟前了，虽然李嗣源叫嚣着不顾一切猛扑内乡，但是李嗣本和符存审却暗中派遣了密集的斥候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避免被天策军埋伏，甚至于在越靠近内乡的时候，两人的心理压力就越大。天策军的战绩实在是太过于逆天了，以至于在没有交手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相比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在这一点上，他们可没有李嗣源那样盲目自信。 不过此时，李嗣本和符存审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斥候前出五十里，但是本身的大军也在一刻不停的往前之后，一旦斥候被对方击杀，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察觉和反应。 而这一点对于十三司来说却属于他们的本职范围，在得知对方的大军部署和斥候安排之后，暗卫几乎是瞬间出动，将前方散落的一百多沙陀骑兵尽数击杀在原地，根本没有给对方探查天策军阵地的机会。 “来了，6帅，晋军骑兵三万距离我军只有不足十里地！”十三司干掉了对方的斥候，但是自己这边的暗卫却在一刻不停的将消息迅传递回来。 “命令各部立即准备！”6翊赞许的看了一眼暗卫，这场大战若是真让李嗣本的斥候队上来，第一卫就算是伪装再好也挡不住对方的近身查看，三万大军若想人不知鬼不觉的在此地埋伏等同于痴人说梦。也只有暗卫他们这群常年在黑暗中对付敌人的手段才能够见缝插针，将对方的眼睛彻底刺瞎，确保了战争的突然性。 “来了！”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只需要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冲过来，三万骑兵犹如潮水一般出现在天际线的时候，甚至于6翊自己都忍不住起身查看。 没办法，和符存审不知道天策军的真实战力一样，这是天策军成军以来遇到的最大规模的骑兵大战，三万骑兵比起辛辛苦苦多年积攒下来的骑兵卫还多出整整一倍。这在如今这天下诸侯当中，除了晋军之外，没有任何一家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和财力，甚至于都没有机会。 “轰轰轰”沙陀骑兵很显然并没有现此地有人埋伏，依旧一如既往的排列成两列纵队往前狂飙突进，李嗣源甚至于亲自坐镇前军。他都想好了，要利用骑兵高冲击上的优势打内乡的天策军一个措手不及，在6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拿下城池，将对方斩杀，从而一战奠定自己的地位。 李嗣源的想法很好，事实上如果没有十三司提前将情报送过来，那么就算是她无法得逞，也一定会让内乡在随后爆一场惨烈的大战。 但是事情没有如果，此时此刻当李嗣源的千军已经冲到了负责堵截的第一都李承焕跟前的时候，山坡上的6翊也紧急朝着杨功挥手。 那一瞬间，整个第七都六千名弓弩兵几乎是瞬间起身，掀翻自己身上的伪装，然后以最快的度迅端着大黄弩开弓射击。 那一刻密密麻麻的弩箭横空而过，从山坡上居高临下激射而来，瞬间直接将整个极行进当中的沙陀骑兵的大阵人仰马翻。 早就瞄准了无数次的第七都弓弩手闭着眼睛都能够将弩箭准确的朝着沙陀人激射而去，所以第一波的弩箭几乎没有落空的可能，数千枚弩箭飞驰而过之后，整个沙陀人的行军队伍硬生生的被从中间给剜出了一大块，无数的骑兵还没现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击杀在当场。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第七都开火之后，激昂的号角声迅响起，这一刻第一卫三万多人齐刷刷的出现在李嗣源等人的跟前，无数的呐喊声开始快响起，黑甲军团在这一刻晃动了所有人的双眼。 “给我射！”此时此刻，负责指挥弩炮和连炮的吴彦成几乎是跳着脚不间断的让三十架弩炮和五架连炮一刻不停的朝着山下倾泻怒火。在骑兵面前，他必须以最快的度射弩箭，从而从根本上打乱对方的阵型，为步军冲锋减轻压力。 而前方杨功亲自指挥的弓弩手的第二轮打击也迅而来，这一次正好赶在李嗣源紧急传讯让后续兵马加前进，自己则带着前锋骑兵冲击正面的第一都防线的时候，箭雨倾泻而出之后，直接让沙陀人的冲锋阵型瞬间变得稀疏了一片，原本刚刚起来的势头被这一波横扫之后硬生生的出现了颓势。 此时李嗣源在前方和李承焕的第一都正面冲击，而第一卫的其他四都却绕过李嗣源直接激昂李嗣本和符存审两人集中起来的后续主力兵马给团团围住。他们人数多，三个都每一都在冲锋的时候都集中了两千名弓箭手伴随攻击，而且一排排的长枪手充当了阻拦骑兵突击的第一道防线，身后刀盾手几乎是紧随而至。在一波波箭雨飞驰而过之后快冲进了对方的阵型之中。 第六百四十一章 步骑对决 “轰轰轰”那一瞬间不论是第一都阵前还是后续的三都兵马合力对付沙陀骑兵主力，全都是一瞬间人仰马翻，双方暗中都在憋着一股气，以至于第一波冲击的时候，天策军的长枪手近乎于被对方彻底掀翻，而沙陀人排在最前面的骑兵也尽数被长枪当场刺杀！双方在第一波交锋的时候全都是以命相搏，而且是毫不相让！ “带弓弩兵立即上前先打掉李嗣源的前军！弩炮调整方向，协助第八都和第六都打开局面！”6翊快来到向冲跟前，帮助对方迅调整部署的同时，让杨功率部分路出击，集中主力开始快出现在战场之上，和第一都全力围杀李嗣源。 此时第一都所在的方向和向天那边的主力战场差不多，第一波全都是以命换命！只不过所不同的是，天策军这边大部分都是甲胄齐全，而沙陀人的骑兵却几乎全都是牛皮甲当家，以至于在这个时候差距迅被拉大，第一波冲锋的双方的将士当中，天策军只要不是被战马撞上，基本上都能够爬起来迅回撤，但是沙陀骑兵面对长枪手的攻击的时候，不论是牛皮盾牌还是牛皮甲都防不住大枪的突刺，大部分被强行击杀在原地。 不过这一波硬冲在此时尚且看不出有多大差别，李嗣源这边固然是集中了全部的精锐骑兵，但是第一都作为天策军的主力战队，其战力在随后迅爆，全部的将士在顶着对方骑兵冲锋的时候打反击战，硬生生的靠着将士们的悍勇和彼此之间的配合顶住了骑兵的冲击，而且在杨功的加入之后，一排排的骑兵被弩箭迅击杀之后，李嗣源身边的人数迅减少，对于第一都的压制逐渐削弱之后，对方顺势的反杀直接让短时间内沙陀骑兵的伤亡迅骤然剧增！ “杀！”李承焕亲自带队冲锋，身边几乎是强一色的长枪手，背后的弓箭手更是顶着前方步军的脑袋放箭，近距离狙杀眼前冲过来的沙陀骑兵。 靠着他亲临一线冲杀，第一都迅在战场之上自的形成了一个锋矢阵，以李承焕为箭头，自主跟随攻击，反向突击沙陀骑兵的纵深，牢牢的李嗣源的视线全都拖在了自己身上。这样一来，杨功的弓弩手在战场之上几乎是心无旁骛的端着大黄弩射击，将一排排的沙陀骑兵迅击杀，推动战场不断往两翼扩展。 “吹号角，命令第六卫出击，协同第六都迅斩杀沙陀人的主力！”第一都和李嗣源的一万多骑兵打的难解难分，站在中军指挥的6翊也快感受到了骑兵战法的优劣，所以不再迟疑，迅吹动号角，调动王成所部参战！ 急促的号角声不断传向远方，远处，王成手下的三个都几乎是一瞬间扑了上来，他是几乎和李嗣源前后脚赶到此处，只不过一直不见6翊的命令传出，所以就在一旁潜伏，但是对于战场形势的判断却一点也不慢，所以一听到号令，他几乎是不需要任何判断，就直接让胡默成、刘启山和李唐宾所部直奔符存审所在的沙陀骑兵主力战场而去。 此时两人被第一卫的三个都缠住之后根本没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三个都的攻击，而且王成所部出击之后，等于是将第一卫形成的半包围的阵地彻底合拢，主力兵马形成了一个四面合围的阵型，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在疯狂的从四面八方冲向沙陀骑兵。 骑兵大战，实际上人数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决定战争胜负最重要的因素，相反度才是骑兵出击的最强大的战力所在。而四面合围阵一旦成型，四面八方都是天策军步步紧逼，不断缩小包围圈之后，留给沙陀骑兵冲击的距离在不断缩小之后，骑兵的战力紧随而至的开始快下降。 甚至于在纠缠最深的向明和向天两部面前，沙陀人失去了度之后，骑兵庞大的形体对于全部的长枪手和刀盾手配置的兵种来说那就是活靶子，在他们三人小队的战术面前，无数的骑兵顷刻之间被打的七零八落。冲入骑兵阵型之中的步军其灵活程度和杀伤力成倍上升。 “快，快撤！召唤大太保撤兵！”符存审见到李嗣本自己在和向天的对决当中被对方一枪刺中了后腰，差点当场被斩杀，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吹动牛角号，要带队突围。 “现在想跑，晚了！”此时负责一线指挥的向冲和王成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集中最多的弓箭手对准符存审开始突围的方向集火射击，而同一时刻，吴彦成那边也将五架连炮同时对准了这个方向。 “轰轰轰”那一瞬间几乎可算得上是万箭齐，一轮齐射硬生生的将符存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兵马彻底打散，而刚刚受伤的李嗣本更是被一枚弩箭横穿而过，瞬间倒地身亡！ “吹号角，全军突击，这一次要让沙陀人似无葬身之地！”6翊不知道李嗣本已经身亡，但是符存审的突围阵型被向冲和王成联手打破之后，沙陀人的骑兵就彻底失去了反击的力量，所以这一刻的他是毫不迟疑直接命令吹响号角，起了全面进攻！ “杀！”这一刻，在主战场，整整六个都，四万多人围攻符存审剩余的不到一万骑兵，大战在一瞬间就快进入白热化的地步。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在适应了骑兵的战法之后变得越的灵活和娴熟，本身强大的战力爆出来之后，迅开始击破对方最后的反击势头，逐渐的将包围圈缩小到极致。 激战之中，向天和向明甚至于利用本身两部兵马就和沙陀骑兵纠缠在一起的优势，强行挤入对方的核心地带，从内往外起反冲击，彻底将符存审最后的希望打破。逼得他只能放弃主力兵马，从王成所部包围的缝隙之中强行突出重围，然后马不停蹄的直接朝着后方亡命而逃。“别追了，赶紧击杀他们的主力兵马要紧！”刘启山气的胡子都快飞了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王成喝止，随即将所有的怒气全都泄到了战场之上剩余的沙陀人身上。这也导致了第二十六都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活口留下，成片成片的沙陀人被迅斩杀在原地！ 第六百四十二章 活捉李嗣源 “抽调关宁所部立即回身掩护第八都突击李嗣源。”主战场在刘启山的带动之下，攻势如潮，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天策军就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以至于等到6翊来到第一线的时候，无数的沙陀骑兵在一瞬间被横杀当场。 关宁原本打算带队和刘启山一前一后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起进攻的，但是却被6翊直接给拦住了，并且将其调到了第一都所在的方向围攻李嗣源本部。此时在符存审突围之后，伴随着主战场的形势斗转直下，李嗣源也熬不住了，连番挣脱第一都的纠缠，也开始打算率部突围，正好被关宁率部斜刺里给堵了个正着。 第十一都从背后起进攻，而且背后是杨功亲自率领的第八都弓弩兵掩护，其进攻的度甚至于比李承焕那边还要快，不仅仅将李嗣源给一头打了回去，而且当他自己亲率长枪手顶住了对方的反击之后，弓弩兵连番箭雨覆盖，一下子将对方给逼到了绝境。 此时他身边的一万多骑兵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兵马也是左支右咄根本无法和已经延伸到两翼的第一都相抗衡，骑兵大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让所有的沙陀人感到一阵阵的绝望和憋屈。他们和朱全忠的宣武军打过无数次，还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被人堵在身边贴身大战，而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冲锋却根本无法施展的境地。一队队的天策军将士以长枪手为前导，迅将沙陀骑兵迅逼停，然后刀盾兵几乎是见缝插针，迅钻到骑兵的中间，刀光一闪，必有一名沙陀骑兵跌落马背。打到最后甚至于很多天策军将士进攻的时候都有意识的放过了对方的战马，转而全力攻击马背上的骑兵。 如此一来整个第一都跟前，沙陀骑兵是人仰马翻，被杀的七零八落，骑兵没有了度，等于老虎没了爪牙，根本无法面对步军的进攻，被迅反杀在当场。 “李嗣源，给我下马投降，否则杀尽你们沙陀人！”此时的李承焕冲到了第一线，虽然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崩碎了甲胄，但是却手持长枪朝着李嗣源一声怒喝，带队起了最后的冲击，目标直指李嗣源本人而去。 “啊！”李嗣源和李嗣本不一样，他的汉话非常好，李承焕这犹如雷霆一般的咆哮他是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在此时，愤怒之中的他不顾一切的调转马头直接朝着李承焕冲了过来！ “你给我下来！”这一冲锋，原本身边还有上百名亲兵跟着一切掉头，但是却第一时间被天策军迅从两翼给拦截住了，其中一名天策军士兵见到李嗣源一骑绝尘，手中长枪几乎是不假思索，直接从旁迅激射而出，直接将对方的战马给刺伤，一声唿哨之后，倒地的战马直接将李嗣源给远远地甩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传出之后，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李嗣源在地面一个翻滚躲开了另外一名天策军将士的长刀攻击，回身准备投入厮杀的时候，李承焕已经到了跟前，手中长枪猛然间横扫，迅和对方的弯刀撞在了一起。 “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之后，直接震得两人各自连连后退，没有起身的李嗣源更是原地再次被掀翻。 不过此时他已经恢复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迅翻身，随即和李承焕厮杀在了一起。两人的功夫差不多，一时之间打的难解难分，甚至于周边的天策军将士都没办法插手，只得将所有的怒火全都泄到剩余的沙陀骑兵身上，以至于在随后两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周围的沙陀人全都遭了殃，被迅击杀殆尽。 “我来助你！”此时，关宁已经没有去管身边的将士自有厮杀，直接合身跳了过来，和李承焕双战李嗣源。这一下得到了强力助手之后，原本被含恨出击压制住的他迅将李嗣源给牢牢压制住了。 “当！”大战之中，关宁手中长刀一把架住了对方的弯刀，然后不顾一切的给李承焕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大枪横扫而出，直接狠狠的抽在了李嗣源的肩膀之上。 这股巨力瞬间将对方掀翻在地，而且这一次李嗣源再也没有了力气起身，喷出一口鲜血之后直接在原地挣扎不止。 “老李，你别真给他打死了吧？”关宁刚刚可是拼着挨了对方一拳头，所以此时气喘吁吁上前摸了摸李嗣源的鼻息，才开口笑道：“来人，给我绑了拖出去！砍到李嗣源的战旗，我们去围杀最后的沙陀人！” 这边李嗣源被活捉之后，第一都和第十一都迅抽调出来加入主战场，不过此时那边的战斗也快结束了，数千沙陀残兵被各部合围之后，几乎是在第一都结束战斗的时候，也被迅屠杀殆尽，甚至于连最后想要突围的人都没有漏网。 “6帅，这些沙陀人倒是很硬气，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死战不降！”向冲原本想上去招降的，但是却几次试验都没成功，虽然身处绝境，但是这些沙陀人对于四面八方传来的招降的声音恍若未闻，到了最后关头犹自死战不退。 这也导致了这场大战的结果就是除了少部分受伤失去了战力的沙陀人被后来打扫战场的天策军带走之外，三万精锐几乎是全军覆灭，整个淅水河战场一片狼藉，积尸如山，血流成河，连带着附近的河水在随后都被迅染红！ “命令各部打扫完战场之后迅回归内乡，这个李克用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不顾一切的亲自赶过来，我们和河东注定还有一场大战要打！”6翊看了一眼被抬走的李嗣源之后点了点头，随后道：“派人上报主公，就说浠水河一战，我军围杀沙陀骑兵三万众，活捉李嗣源。” “万胜万胜！”6翊的这道命令一出，在场鏖战三个多时辰的数万天策军情不自禁的开始跟着纵身高呼。今日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具有着更大的意义，表明了天策军再次战胜了另外一位强敌，从横扫南境开始，到如今硬碰硬对抗北方骑兵，天策军的战力从未削弱，反而在历次大战之后越的强大起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震动 “启禀主公，6帅率领第一卫和第六卫主力在内乡西北的浠水河附近打破沙陀骑兵三万众，活捉李嗣源，击杀李嗣本，缴获战马一万余。”暗卫匆匆将消息送到襄阳城外的时候，袁袭忍不住起身笑道：“此战大胜，我天策军可以度过被各路人手围攻之境地了。” “军师的意思是打算把消息散布出去？”薛洋看着对方点头笑道：“也是，那朱全忠和李茂贞可是亲自和沙陀骑兵对阵过的，知道骑兵战力的强大，此番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定然会被吓得停兵不前，如此一来我军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各个击破这四路大军的围攻了。” 伴随着他的话传下，暗卫那边几乎是一夜之间开始朝着各路诸侯的领地而去，这场大战的战果也在飞之间传开。如袁袭所言，几乎是瞬间直接引了山南道周边所有人的恍然大惊。 不过薛洋和袁袭没有料到的是，距离最近最先得到消息的反倒是长安的唐皇，原本阿六那边是没打算将消息告知对方的，毕竟在角逐山南的过程中，唐皇只是各路诸侯抬出来的一个大义幌子，真正在战场之上是没几个人真把那区区一纸诏书当回事的。但是架不住长安距离山南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在暗卫将消息散布到凤翔的时候，唐皇已经通过别的渠道得知了消息。 “你们说说，如今该怎么办？”久违的，唐皇将刘允章等人召集了起来，询问对策。对于沙陀骑兵的战力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一点就连一直主张压制南平王府的氏叔琮都没有疑义，只不过他是死活想不通这浠水河之战到底是怎么打成这样的结局的。 “右仆射，梁王那边有消息吗？宣武军打算何时出击山南道？”徐彦若见到没人说话，转而看着氏叔琮那铁青的面庞似笑非笑的问道：“需要我等摇旗呐喊吗？” “哼！”这种明显嘲讽的话语让氏叔琮冷哼一声之后现唐皇压在看着自己，才不得不开口道：“宣武军原定和晋军同时出兵，但是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想来梁王应该会酌情商议增兵，毕竟天策军的这个战绩已经对外公布了，不日就可以传遍天下。所以臣以为，陛下应当给各路诸侯足够的信心，同时应当立即罢免薛洋的所有官职爵位，让其没有大义，如此一来就可以让天策军自乱阵脚，甚至于可以挑动他们内部内讧，从而内外合力，必然可破这股大患！” “给李茂贞、杨守亮和王建传旨，告诉他们，只要破了天策军，朕一定给他们真正的封地，世袭罔替。”唐皇没有理会氏叔琮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反倒是直接下诏给李茂贞等人，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迅明悟过来，坐在上的这位唐皇的心思已经变了！ 不过此时这个消息对于已经秘密抵达东都的朱全忠来说，却吓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转而不间断的盯着敬翔和郑璠两人道：“这个南平郡王怎么带出来的兵马？这战力我老朱可办不到，步军围杀三万骑兵，除非那李嗣源睡着了，天策军投入了多少兵力？” “六万多人吧。”郑璠有些不确定道：“天策军各部的编制和我军不太一样，但是六万人应该是没有多大差距的。” “那也就是两倍之兵马了？这么说起来，以往天策军的那些战绩并没有多少了？军师，换做我宣武军能打的赢吗？”朱全忠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转而看着敬翔问道。 “估计能勉强打个平手吧，而且还是让从周去指挥！”敬翔苦笑道：“我也不曾料到，这个南平郡王实力这么强，这还不是征讨南境的主力兵马，若是他们一起上来——” “不成，不能贸然南下了，去派人联络李克用，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不出兵，我们决不能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朱全忠斩钉截铁的朝着郑璠命令，让其立即去联络李克用。 “主公也不必担忧，那李克用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要是不找补回来，只怕都难以服众了，更何况，人家还抓了他的大太保呢！”敬翔撇了撇嘴，随后道：“我军不宜立即出动，要看着李克用的动静再说！” 敬翔此时的话正中朱全忠的下怀，也导致了原本已经开始聚集的宣武军主力也停滞不前。这个消息在被暗卫快送到薛洋手中之后，后者朝着袁袭笑道：“看起来子振还是不敢放手一搏，所以朱全忠也没信心了，应该是在等李克用的消息，6翊那边不是说李成嗣都已经紧急回军卢氏了吗？正好给我们机会，让第七卫增援6翊，我们只带着第八卫在此间继续等待，看看朱全忠和李克用，到底谁先过来！” “敬思，主公这是在体谅你，不打算让你去前线和昔日的同僚开战，你还不谢谢主公？”李振在一旁看着安敬思笑道：“去打宣武军能放得开手脚吗？” “军师说笑了，末将已经改名和过去划清界限了，所以主公但请放心驱使，不论是谁，只要阻拦主公大业，那都是敬思的敌人。”安敬思躬身行礼，但是脸上却显露出一丝潮红。 “好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此战你确实不应出现在内乡一线，作为我军最后一支机动兵马，你要盯着朱全忠，设法在他南下邓州或者唐州的时候，给我打疼他，我已经让骑兵卫秘密潜伏在唐州境内，到时候也随你一道北上！” 薛洋这边在针对朱全忠进行安排的时候，甚至于让黄杰率部挺进内乡攻入6翊麾下的时候，西面他一直不关注的杨守亮和李茂贞实际上也有了动作，只不过和李茂贞被吓得不敢从商州继续往南进的时候，杨守亮的主力却星夜兼程直接朝着邓州和襄州而来，对于他而言，其他几路人马比起天策军也好不了多少，都是来趁火打劫他的地盘的。 “阿叔，应当上报唐皇，让他把事情闹大，给河东传诏，催促李克用立即率部南下山南道，如此一来南北两路大军大打出手，我等才有合适的机会！”杨守亮身边杨守信直接一条计策让对方瞬间点头，也开始加入了促成李克用南下的行列当中，如此一来，整个山南道的战局至此也迅围绕南北大军的互相吞并展开。 第六百四十四章 李克用南下 “王爷，您不能南下，现如今大太保生死未卜，我军贸然南下，只会激怒薛郡王，到时候只会让宣武军白白占了便宜啊。”太原府中，周德威是苦苦劝说李克用，试图让对方打消南下山南道的念头，“如今我军应该挑动朱全忠南下，而我等不论是袭击洛阳还是攻入山东才是上上之策啊。” “什么上上之策？本王的三万精锐骑兵难道就白白丢了不成？”李克用霍然而起，转而怒视周德威，那股杀气让对方情不自禁的连退好几步，冰冷的声音一下子让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那个天策军，本王和他势不两立，若是不能报此大仇，传出去，我晋王府的脸面何在？” “王爷，就算是要出兵，总该派人去交涉一下，把大太保换回来吧！”周德威深深的叹了口气，最后道：“我们若是出兵的话，万一薛郡王对大太保下手呢？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去安排吧！”李克用怒气冲冲的摆了摆手，似乎被周德威给说动了。但是还没等到他安排的人手从太原府南下，来自长安的诏书就迅打破了周德威的努力，再次将李克用的心气给点燃了。 “德威你自己看到了吧，这是唐皇给本王下的诏书，册封本王为山南道兵马大都统，统辖各路大军，清剿天策军！”李克用直接将诏书扔给了周德威，转身道：“唐皇命令不可不听，更何况，有了这个大都统的头衔，本王就凌驾于朱全忠之上了，到时候大可一队传令兵抵达东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宣武军南下，不用那么费事。” “王爷，我——”周德威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办法再去劝说，他是看得清楚长安的这封诏书的用意，但是此时却根本没办法去应对，甚至于于他而言，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但是对手却摸准了晋军兵败之后，李克用盛怒之下根本没办法控制的脾气对症下药，让自己纵有满腹的计策却无法使用。 而且，李克用为了防止周德威时时刻刻在耳边唠叨，直接让李存信等人整顿兵马，反而将留守太原府的任务交给了他，这一下等于是直接将其排除在出征的名单之外。 周德威没有办法阻拦李克用南下，但是此时的李存信却颇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倒不是觉得李克用会转变性子，而是几乎是唐皇诏书抵达的同时，李番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南边钻到了自己的府邸，而且一来就直接要求他劝说李克用出兵，甚至于要求对方在必要的时候铲除周德威。而且带来了一个让他惊恐万状的消息，李存孝的去向。 “你说李存孝现如今在天策军，薛郡王的麾下？这不可能！”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存信几乎是直接跳了起来道：“他不是回代州老家了吗？” “千真万确，而且还是薛郡王身边的大将，此次也跟着统兵北上了，化名安敬思。”李番言之凿凿，而且直接报出了李存孝的真名，这一下由不得李存信不信。 事实上宣武军得到这个消息还是山南战场上有几个溃兵一路北上逃窜钻到了宣武军的地盘上，将岘山之战的经过说出来的时候，被宣武军现的。作为和李克用从开始就打到现在的冤家对头，李存孝的相貌和手中的毕燕挝没人不记得，几乎是溃兵一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其后郑璠派人去代州走了一圈之后才知道了内情。 “他在天策军中，我如何能南下？”李存信对于李存孝那不是一般的惧怕，对方宛若天神一般的身姿几乎就是他的梦魇，使其日夜不得安宁，这好不容易将其赶回了老家，却没想到对方一个转身直接南下成了如今对手身边的战将。这要是在战场上对决，自己还能讨得了好吗？ “你要劝说晋王爷把周德威带上，到时候战场对决让他上！”李番在旁边低声一句话直接让李存信醒转过来，连连点头，随后更是拉着周德威迅找到了李克用。 “父王，那薛郡王素来狡诈多端，父王您是爽快人，对付这种人只怕会吃亏啊！”李存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我河东战将也都如父王一般性子，此次贸然南下只怕对阵天策军难免会束手束脚，不如父王还是带上德威吧，至少他为人机敏，在父王身边还能帮着照应一点，万一那薛郡王想算计父王，至少也有人帮您挡着，不用事事都要父王亲自操心。德威，你说是不是？” 李存信推了一把周德威，后者不清楚他的心思，但是此时他确实想上前线，而且也一如李存信所言，所以当即连连点头道：“王爷既然决意出兵，那不如让德威跟随身边吧，起草军令，部署往来，末将也比四太保他们要擅长一些。” “那好吧，德威只要少唠叨，本王还是很看重你的！”李克用是难得看到李存信为周德威说话，所以闻言脸色稍霁，点头道：“既然如此，德威，还和往日一样，你去传令下去，责令各部立即出动，起兵八万，带上沙陀本部精锐，我们去山南道，和天策军决一死战！” 李克用这边的动静很快从太原府传出，八万大军风驰电掣一般南下，直奔卢氏而来，算上符存审和李成嗣如今囤积在卢氏等地的兵马，整个晋军一下子骤然增加到了十一万之多，而且和其他各路诸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南下的除了三万步军之外，剩下的五万可都是沙陀精锐的骑兵战队，是此前横扫了赫连铎和李匡威的铁血骑兵。 这犹如狼烟一般往南而来的声势迅震惊了周围的所有对手，连带着躲在东都的朱全忠都是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老对手一来就准备拼命了。五万骑兵加上六万步军，这要是打到东都城下，估计宣武军根本就挡不住，步骑混合之下的晋军根本就不惧任何战斗，甚至于如果打野战的话，五万骑兵足以冲垮任何战阵！ “快去整顿兵马，我们也跟着南下，先看热闹！”朱全忠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朝着敬翔喊道：“军师去准备，同时怀英和朱珍，让他二人为先锋，我们兵出唐州！” 第六百四十五章 以马换人 “主公，十三司紧急军报，李克用骑兵五万，步军三万，他亲自统帅，以唐皇册封的山南道兵马大都统为名，给李茂贞、杨守亮和朱全忠都送去了命令。”暗卫对于李克用的动静是了如指掌，甚至于在南下的时候连带着宣武军的消息也一并送了上来。 “这个李克用是打算将李嗣源换回去吗？”薛洋看了看袁袭之后道：“军师想想看，该让李克用拿什么来换？” “那用战马来换吧。”袁袭想了想之后笑道：“夏恒可是亲自带人将6翊缴获的那一万多匹战马全都搜罗走了，而且那些受伤的战马也没放过，这小子想战马是想疯了。”袁袭笑道：“南境缺马，尤其是优良的战马，所以既然李克用有这个意思，那就让他拿战马来换就是了。大太保啊，总该换他个几千匹战马吧？” “去给李克用传讯吧，本着两家的友情，让他准备五千匹战马，我把人交给他，连带着还有数百名战俘也一并带走。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只有委屈这位大太保随我南下了。”薛洋点了点头，一面让人去传讯6翊，一面朝着李振道：“兴绪随第八卫前往唐州坐镇，朱全忠一定会忍不住了，李克用如此规模的大军南下，他若是不趁机偷袭，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如让夏恒也率部前往6翊那边吧，如此一来我军在邓州境内就集中了九万人，差不多可以抵挡李克用的强攻。”袁袭点了点头笑道：“到时候我陪主公前往邓州，兴绪对付子振，好好教训教训他。” “军师看起来对子振的怨念不小啊。”李振有些哭笑不得道：“不过也是，这个家伙最喜欢里外挑拨，李克用此次南下，定有他的功劳，不给他打回去的话，只怕还真以为我天策军对他无计可施了。” “也好，襄州暂时交给水师吧，让张大秋过来坐镇，调集水师船队昼夜不停，堵住孙儒出城的所有道路，以水师围城，阻敌出援。”薛洋点了点头，在安排暗卫开始调动水师继续北上之后，也迅和李振分别，开始赶赴邓州前线。 此时6翊已经开始在以内乡为中心，摆出了一个庞大的阵型，淅水河在内乡附近形成的一个平原地带被他直接当成了战场。 “主公，李克用的使者来了，不过暗卫传来消息说，其实不是李克用的本意，而是周德威的安排，事后周德威才知晓。”6翊朝薛洋行礼之后笑道：“主公要不要见见？” “人都来了，见见也好，正好借他的口给李克用带句话。”薛洋点了点头，在见到来人进来之后当即道：“如今河东和我金陵已经战过一场，想来晋王爷是铁了心不要往日的情义，要对本王开刀了，现如今为何派你前来？” “薛郡王，某家前来天策军营，是有事相告，我家王爷言道，两军交战，乃是沙场决生死，如今天策军伏击打败我河东骑兵，此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打算提兵南下，和郡王爷在山南一决胜负，以定这天下归属。然则，我家大太保李嗣源战时被贵军俘获，还请郡王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军愿付出银钱赎买。”来人是个沙坨人，说起汉话也是硬邦邦的，一通话应该是临时学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变通。 “赎买？好啊，这倒也符合规矩。”薛洋和袁袭等人哑然失笑，不过随即道：“不过李嗣源是晋军主将，把他放回去，只怕转头就该率军重回战阵，所以这银钱赎买是不可能的，银钱在战场上能变成千军万马吗？能变成一军主将吗？你们要有诚意，那就该拿战马来换，本王也不欺负你，五千匹战马，换李嗣源回归。” “五千匹？郡王爷是在说笑吗？”来人看着薛洋吃惊道：“郡王爷有了这五千匹战马，就足以组建一个骑兵都了。” “真是如此，我早就知道李嗣源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本身却勇冠三军，他一人足以值五千匹战马，而且若不是看在和晋王爷有过一段缘分，本王绝对要开口一万匹战马了。”薛洋直接摇头道：“你若是能做主，那就回去准备战马送过来，然后带人回去，若是不能，就赶紧上报，本王可是难得开一回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自己好生斟酌。” 来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直接就被外面的陈南岳给请了出去，旁边6翊捂着嘴笑道：“主公，这狮子大开口，只怕反而会更加激怒李克用，到时候大战会来的更快。” “就是要激怒他！”袁袭笑道：“李克用只有被激怒了，才会不管不顾，如此内乡方向的大战才能提前展开，这样一来，我军就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打退晋军，否则的话若真是让杨守亮和李茂贞也都扑了上来，只怕就不得不调动第四卫上来了，那我们的山南方略可就不得不停顿了。” “第四卫暂时不能北调，只要他们能够按期拿下房州，必然可以逼迫杨守亮半途而废，先行南下和他决战。”薛洋点了点头，随后道：“所以这前提必须是打败李克用，震慑住李茂贞。” 他们几个在前线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河东兵马，反倒是全都在等着这个使者的消息，甚至于随后沈勇直接让暗卫出动跟踪，迅在对方返回之前传来了消息。作为前线的主将李成嗣和符存审是打算同意这件事的，毕竟对于沙坨人而言，他们不缺战马，而李嗣源本身却是沙坨人当中名副其实的当打之将。 “这是什么意思？消息没送到李克用身边，被周德威截留了？这家伙不会打算私底下来和我们交易，然后造成既定事实吧？”6翊在旁边摇头道：“这没什么作用，只要我们把消息放出去，李克用不想知道也不行。” “传令下去，不管李克用同不同意，只要战马过来了，那就放人，然后让暗卫把消息放出去。”薛洋直接开口，那一瞬间袁袭在旁边笑道：“主公这是阳谋，这下周德威的谋划算是没有用了，但是我想这家伙还是不会死心的，后续还有后手。”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先斩后奏 “主公，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符存审和李成嗣已经决定从卢氏起兵，应该是得到了李克用的命令。”薛洋抵达内乡的第三天早上，沈勇就匆匆和6翊联袂而来，将最新的消息告知了对方。 “应该是沙坨骑兵脱离本阵加快脚步南下了。”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笑道：“看得出来李克用也是打算提前动手了，只不过他骑兵大队领兵主将是谁？” “李存信和周德威，前者为主将，后者为副将，但是大军日常指挥却是周德威本人在负责。”沈勇的这句话连袁袭都跟着奇道：“这个李克用怎么这么安排？这李存信可不是个善茬子，他能如意自己的兵权被架空了？” “奇怪就奇怪在这好像是李存信建议的，而且这一路上他也没有干涉周德威的指挥。”沈勇苦笑道：“末将数次派人去查探个中情由，但是很显然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就不管了，周德威可不是李存信，此人能够和子振在战场上比拼智谋的存在。”袁袭摇了摇头但是随即笑道：“他既然来了，主公，那五千匹战马，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正好我们给他放个对手回去。” “军师的意思是李嗣源？”6翊恍然笑道：“这个李嗣源身为大太保，向来是李克用骑兵主力的统帅，若是他被放回去了，那李存信和周德威只怕都要靠边站了。” “暗卫放出消息，告诉符存审，就说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若是晋军的战马还送不过来，那我就宰了李嗣源祭旗算了。”薛洋摆了摆手道：“让符存审去催一催周德威，我想他一定会设法来换回李嗣源的。晋军当中他可是难得的一位能顾全大局的人才。” 薛洋这边定下计策之后，暗卫快出动，将消息散布出去之后，第二天符存审和李成嗣就得知了这个变故，李成嗣本身就是李嗣源的附庸，对于这件事自然不会拒绝，而符存审在兵败之后就不敢做主，此时骤然得知李嗣源的处境之后马不停蹄的将消息再次转送到周德威跟前。 “四太保，这件事不能等了，那个薛郡王可不是什么好相与，杀伐决断是出了名的果断，咱们不能拿着大太保的性命开玩笑，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将战马调拨出去送过去吧。”周德威看着李存信皱眉道：“只不过——” “德威你在担心父王吗？我有办法。”李存信信誓旦旦笑道：“你我不告诉父王不就成了？我沙坨骑兵行军之时备用战马那么多，拨出五千匹不会引起什么变故的。到时候嗣源回来你我和他说，就让他告诉父王是自己趁着天策军看守不严，自己逃出来的总可以吧？” 李存信的馊主意让周德威哭笑不得，但是此时此刻他为了李嗣源的性命考虑也不得不如此了，所以匆匆让人再度前往内乡的同时，快拨出五千匹战马命人昼夜兼程送到符存审跟前。 不过后者留了个心思，让符存审亲自带队去交接，如此一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手下的三万大军开到内乡前线，而且还能够掩护自己的到来。 只不过周德威此时是不知道了，薛洋根本没理会他的盘算，反倒是在对方的使者再度前来之时，直截了当表示，只要战马到了，马上放人，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种态度倒是让符存审松了口气，当即以押解战马为名，将三万大军尽数开了过来，裹挟着五千匹战马在内乡城外进行交接。 “主公，这个周德威还真不怕我们撕票吗？”6翊摇头苦笑道：“他才三万人，我一个埋伏就能将其彻底大灭了，到时候不光是战马有了，这三万人也能报废了。” “你打了他这三万人，人家后续的五万骑兵你打算怎么办？”薛洋横了对方一眼道：“周德威可不是李存信，被你一打就能吓得半死。再说了沙坨人素来不重视步军，你没看符存审的这些部下当中很多都是河东的汉人吗？再不济那也是草原各部搜罗过来的，真正的沙坨人都是骑兵。” “把战马收过来之后让夏恒立即全部交给高思继，我们的骑兵卫这一下总算凑齐了三万人了，到时候也试试这骑兵冲阵的威力。”袁袭在旁边跟着笑道：“打完这一战主公总算是不用为战马愁了。” “暗卫马上把消息送给李克用，告诉他周德威四下派人和我军联络，赠送战马五千匹，换回李嗣源。”薛洋没理会袁袭的话，反倒是让沈勇快而去。他这边不理会周德威的盘算，但是一出手就直接打在了对方的担忧之处，这一下直接让在后军坐镇的李克用勃然大怒。 “四太保，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看看这是王爷传来的命令！”周德威几乎是又惊又怒，指着李存信怒道：“现如今王爷要亲自过来指挥大军了，你也知道——” “德威，这是可不怪我啊，我根本就没出手！”李存信直接摇头道：“这嗣源才回来，我就是想捣乱，也没办法把消息传得这么快啊！” “该死的，一定是天策军捣的鬼！”周德威脸色大变，但是随即咬牙道：“四太保，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尽早赶赴内乡，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打一仗。” “你想先斩后奏？”李存信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摆手道：“德威你疯了？父王是让你我在这里等他过来，这要是明知军令过来，还敢违抗，到时候有你我好受的。” “你们放心去，我去拖住父王！”李存信的话也让周德威很为难，但是随即就被李嗣源的声音快打断。 “嗣源，你不是在前线吗？怎么这么快？”李存信有些诧异，但是随即道：“你回来的正好，这骑兵——” “你听德威的，我去找父王，让他不要干涉你们！”李嗣源经此一役之后倒是变得沉稳了不少，朝着周德威道：“德威，记住一定要想办法打败天策军，不然的话我军此次南下那就被人算计了。” “你放心，我会记住的。”周德威点了点头，率部当即启程直奔内乡而去，唯有李存信在出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嗣源，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来由的心头一紧。 第六百四十七章 算计 “主公，周德威率骑兵已经追上来了，预计今日下午就能抵达内乡城下。”薛洋在和袁袭来到城外大营的时候，6翊和沈勇也正好拿着最新的线报正在商议军情。 “怎么？之前算计李嗣源的时候早就该想到周德威会提前赶过来的。”薛洋对于6翊此时的神情有些无奈道：“如今算是双方的兵马都齐备了，你们打算怎么打？” “晋军我不担忧，就怕宣武军没有赶过来，到时候我们在这边真打出了个惊天动地的战绩，岂不是真要把宣武军给吓回去了？”6翊摇了摇头道：“这几天十三司已经在邓州境内抓获了宣武军几波探子，应该是朱全忠也想知道我们的动静。” “他来就让他来吧！”袁袭摇头道：“周德威的骑兵主力只要一到，朱全忠不会忍得住的，对于骑兵的战力，宣武军比我们了解的更多，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我们也藏了一支骑兵而已。” 薛洋点了点头，天策军这边在释放李嗣源的时候，沈勇就暗中将朱全忠算计河东的事情悄无声息的通过看守对方的两个暗卫的嘴巴透露给了对方，这也必然导致周德威提前赶过来，避免符存审手中的三万步军提前被天策军出手给打掉，而且为了不给朱全忠机会，李嗣源实际上再被放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对策，一面让周德威提前赶上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迅打败天策军，另一方面则亲自赶到李克用身边，让其率后军随时防备宣武军的偷袭。毕竟南北两军对峙，必然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此时最需要防备的就是旁边虎视眈眈的饿狼了。 李嗣源固然是吃了一次亏，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本事，也算是将这件事给谋划的面面俱到，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一来河东晋军此时不仅仅是被宣武军算计，同时这千头万绪的关系实际上却牢牢地攥在了天策军这边。不论是朱全忠那边的算计谋划，还是天策军这边的战略部署，实际上都是围绕着将宣武军和晋军拖进山南战场准备的。只有牢牢拖住这两人的脚步和视线，才能够山南方略对于整个中原战场的牵制作用，让整个中原局势始终围绕着天策军而动。 而且，此时此刻，在战场之外的不仅仅有宣武军在暗中窥视，实际上伴随着李振和安敬思率部进入唐州，加上第六卫前期部署的第二十三都和第二十四都，宣武军南下的方向已经悄然集中了五万天策军随时待命出击。 这也是在襄州北上的时候，李振会中途转道的原因，除了要和敬翔打擂台之外，更多的还是要随时把控战场的形势，争取在内乡战场打响的时候，将宣武军也放进来。为此李振几乎是在路上的时候就让暗卫匆匆传讯，将王虎所部给从鲁阳关撤了出来，对外鼓吹是增援邓州，而且甚至于责令卢静和王虎两人真的率部西行而去，然后从唐州的西面绕了个圈子往南折返。 如此一来摆出的迷魂阵就算是被看穿，南下所部也是朝着襄州而去，从而让人误以为是主力兵马北上决战之后，回防襄阳，这也是薛洋走后，襄阳城外的天策军战旗始终摆在原地的原因。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沈勇甚至于联手身在中原的吴明联手释放假消息，将杨守亮抵达襄州的假消息给放了出去，对外造成的就是此时的天策军已然两线作战，所以内乡那边才会打算战决。 这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不间断被放出去之后，甚至于朱全忠自己都给彻底绕晕了，不得不找到郑璠让其抓紧时间派遣人手打探天策军的真实动向，同时开始和敬翔商议此时到底要不要南下。 “南下已经是要南下的。”敬翔指着鲁阳关的方向道：“至少要把这道关隘抢到手，如此我们才能够保持随时干预山南战场的通道。至于天策军的举动，看起来是错综复杂，但是细算的话倒也不难现其中的踪迹。” “有一点主公应该知道，周德威是切切实实率骑兵主力追到了内乡，这就说明，天策军要想在这场大战当中取得优势，就必须最大可能的集中大军于内乡一线，确保能够取得胜利。而纵观整个山南道境内的天策军数量，只有十五万之多，就算是对方战力强劲，但是沙坨骑兵的威力南平郡王在此前绞杀黄巢的时候就见过，他不会托大的。所以为了集中兵马，避免被我等看出破绽，就必须设法迷惑我军视线，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真假假，让人摸不着头脑，最终迟疑不前，给他机会。”敬翔见到朱全忠点头，当即道：“所以此时若是我军不进唐州，那么内乡战场一旦决出胜负，不论是南北哪一路大军获胜，都不会给我们机会了。我们必须在此时拿下唐州，获得拱卫东都的屏障，同时也得到南下山南的一个通道。” “所以说，杨守亮提前返回襄州的消息也是假的？”朱全忠默然点头，随后道：“这唐州原本的天策军一定是往西去了对吗？” “那是自然，杨守亮算个什么东西？他手上的那几万神策军余部就算是送到南平郡王身边，对方也不会在意的。”敬翔对于杨守亮嗤之以鼻，随即道：“也只有这种真假消息一起放出来，才更能迷惑我等的眼睛，让主公迟疑不前，好判断对方到底是在做什么，而忽视了，此时天策军在内乡那边实际上已经大军云集，大战一触即了。” 此时的敬翔不知道此前郑璠去算计李存信的消息被天策军反制，所以一番分析全都围绕着内乡而来，倒也是面面俱到，只不过此时的他不清楚的是，他的对面已经有了一个老对手坐镇，而且为了策应战场，实际上天策军此时的兵力已经不止十五万，而是切切实实的增加了整整一个骑兵卫。这也使得薛洋在安排部署的时候可以从容抽调安敬思的第八卫北上汇合卢静和王虎，从而在唐州早早地给他摆了一道。 “军师，宣武军已经抵达鲁阳关外！”敬翔的话让朱全忠放下了心思，大军全而行的时候，这个消息也随即被十三司送到了李振那里。 “这个子振，还是没有全局的眼光啊，这一次看我怎么教训教训你！”李振这种近乎于本能的怨念差点让旁边的安敬思吓了一跳，转头低声道：“军师，您和宣武军的那位敬翔认识？” 第六百四十八章 内乡大战（上） “主公，李军师急报，说是鲁阳关已经被宣武军拿下，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从鲁阳关南下，直奔南阳而来，另一路则翻越方城山，进入方城。”宣武军的动静几乎是全程被十三司看在眼里，所以急报几乎是在朱全忠进入鲁阳关之后迅送到内乡城外。 “兴绪看样子是不打算暂时在唐州决战了，让朱全忠的这支偏军尽可能的南下，他如今可是堵在了南阳城北附近了。”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笑道：“朱全忠肯定想不到我们也在放空唐州，等到他一头撞到了兴绪给他准备的大阵，就知道疼了。” “好了，东线既然没有大碍，那就准备内乡大战吧，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不打一场说不过去！”薛洋拍手笑道：“对面的是周德威，6翊你有把握吗？不会还要让我和军师上战场吧？” “主公放心，周德威虽然有勇有谋，但是我等也不是吃素的，请主公和军师安坐城楼，待6翊率部决战。”6翊微微一笑，随即开始调动兵马，将自己此前的安排部署快形成军令下达，只是片刻之间，整个内乡城外，天策军各个阵地上，无数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彼此应答之余直接让对面晋军大营内一片慌乱。 周德威此时和符存审两人也在商议如何对阵天策军，他和李嗣源完全不同，对于当年就打过交道的天策军，他始终保持着高度重视，所以此时听到对方忽然号角声大作，顿时急忙前出，却现此时天策军的大阵已然快成形，而且两翼兵马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中军号角声不间断传出，无数的将士排列整齐，一股空前的杀气迅让整个内向战场为止震慑，连带着很多沙坨骑兵的战马都开始不由自主的跟着嘶鸣不止。 “快，命令骑兵各部火集结，沿中军部署，存审，你来为前军，准备冲阵，成嗣你带步军拱卫中军，我们随时应对天策军的进攻！”周德威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大变，随即匆匆安排了一个奇怪的阵型，让骑兵主力归属符存审率领部署在前军，让李成嗣率部为中军，以步军防守中军，后军直接摆了两万骑兵。 这种头尾靠骑兵，中军却夹杂着步军的做法怪异无比，甚至于那一瞬间除了急匆匆统兵出阵的符存审之外，根本无人看得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只有周德威自己明白，天策军摆下的阵型虽然看似是偃月阵，但是其中军前方迸出来的那道惊天动地的杀气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他无法想象这股强大的杀气到底是什么兵马出来的，但是毫无疑问，一旦对方将其投入战场，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必然会被彻底打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时的他直接让符存审领兵为前路，集中了最为强大的骑兵主力，自己留下三万步军为中军，才是用来对付两翼的天策军合围的，而后军的两万骑兵可以随时利用其高冲击来策应各个战场。 这一瞬间，周德威在安排部署完毕之后没有理会李成嗣的疑惑，反倒是额头上冷汗直冒，甚至于这一刻他是真心期待李克用手中的三万大军能够出现在身边就好了，此时此刻的他直接感到了自己兵力的不足。 “这个周德威倒是好手段！”此时此刻，也唯有站在城楼观战的薛洋和袁袭两人知道周德威的心思，6翊将第七卫部署在中军，也就是偃月阵的底部，原本有左右两路大军的掩护，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对方却很显然一瞬间看穿了底细，从而紧急调动主力兵马上前。 “主公你看，6翊把第七都调到了第八卫身边，看起来这是有意要为黄杰所部的进攻打开一条通道了。”袁袭见到6翊此时中军令旗不断挥舞之后，第七都迅取代了第十一都的位置，顿时笑道：“此次大战算是棋逢对手了，就看看是我天策军的第一大将厉害还是周德威更胜一筹了。” “周德威心有顾忌，你看他的后军！”薛洋摇了摇头道：“看得出来他也在担忧李克用，不过此时心有顾忌，只怕是注定要束手束脚了。” 此时的周德威确实在回头，不过不等他有所动作，此时的天策军中军战鼓声已经快传出，那惊天动地的声音一出，整个天策军的大阵犹如滚滚潮水一般快往前。 “骑兵冲阵，给我冲！”周德威是一刻不停的下达了号令，原本在前军等待的符存审一瞬间亲自吹响号角，沙坨骑兵在这一刻开始紧随而至起突击。 骑兵对决步军，从来都是主动起进攻的一方，他们需要距离来让战马的度催动到极致，而这一次居然被天策军抢了先，所以此时此刻符存审麾下的这三万骑兵几乎是嗷嗷叫的全冲击。 三万骑兵一瞬间起进攻的气势瞬间让整个战场上变得烟尘一片，强大的骑兵直接沿着长达数里的战场上拉开了架势，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瞬间弥漫而出。 “弩炮射！”这次天策军这边几乎是集中了两百架弩炮，整整在中军跟前布下了一个长达数百丈的三排阵地，天策军这边，步军实际上冲锋的势头并不大，毕竟对方的骑兵度太快了，所以此时此刻真正起进攻的全是远程兵种，第七都几乎是一瞬间举起了所有的大黄弩，在杨功的亲自指挥之下，无数的弩箭紧随弩炮而出，那一瞬间，围绕着整个第七卫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弩箭遮天蔽日，瞬间遮蔽了天上的阳光。 那一瞬间，除了中军阵前第七都的弩箭之外，两翼，王成和向冲不约而同的直接命令麾下所有的弓箭手快弯弓搭箭，他们的位置比起中军更外靠前，所以甚至于在弩箭刚刚射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已经打开了反击的序幕。 “弩炮快！”吴彦成亲自带着弩炮大队出击，那粗大的弩箭在空中每一次齐射都能掀起无尽的动静，甚至于那尖锐的金属破空声即使在此时万马奔腾的战场上依旧传得非常远。整整两百架弩炮，已经创造了天策军成军以来最大规模的远程打击力量的集结使用奇迹。这对于痴迷于远程打击的吴彦成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规模，所以那一瞬间他甚至于比自己亲自上阵搏杀还要兴奋，手中号旗不间断挥舞，操纵这种强大到极限的武器不间断追逐沙坨骑兵的身影。 第四百六十九章 内乡大战（中） “轰轰轰”在吴彦成和杨功两人几乎是跳着脚的时候，前方那万马奔腾的浩大战场瞬间想是被人用力猛然压了一下一样，无数奔驰当中的骑兵被这呼啸而来的弩箭迅放倒在地，大量的战马中箭倒地之后直接将马背上的骑兵远远甩出，以至于在随后直接让整个骑兵奔驰的前方出现了无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沙坨人的身影。 只不过此时，这些人注定是没有任何生机，疾驰当中的骑兵根本无法刹住脚步，前方士兵落地之后，后续的大军几乎是一刻不停，马蹄声踩过之后迅变成一滩血泥。 三万骑兵整整十二万只马蹄踏碎了此间的空地，也让整个战场之上一片狼藉，两军相距不足数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只需要一个加就能快抵达天策军阵前。所以这些伤亡对于符存审来说几乎是可以选择无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燕军的弩箭从开始射之后，就再也没有停下，第七都在远程打击上的造诣已经越了这个时代的所有藩镇大军，甚至于大黄弩被持续改进之后，其射度大大加快之后，更是直接在第七卫跟前形成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持续不断的弩箭让冲阵的沙坨骑兵犹如撞进了箭幕当中，短短百余丈的距离，让整个骑兵大阵仿佛被凭空筛过了一遍一样，无数的骑兵被这种犀利的弩箭迅带走性命。弩箭比起弓箭手的箭矢，不论是力道还是距离都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是从一百五丈到三十丈之内全程覆盖，根本没有任何的空挡。 而类似于弩炮这种原本不该出现的武器更是射程高达数百丈远，粗大犹如长枪一般的弩箭更是往往在战场之上洞穿一人之后毫不停歇迅窜入后方的骑兵身上，甚至于接连洞穿三四人之后才会停下。 这是天策军成军一来集中了最大限度的远程武器同时参战，同时也是沙坨骑兵对阵中原步军的时候遭受的最惨烈的打击，这种远程武器让他们根本没办法还手，甚至于其威力强大，凭借着区区骑兵的骑盾根本无法抵挡，倒下来的骑兵除了是战马被命中而倒地之外，只要挨上了，基本上都没有任何的生机。 “陌刀兵准备！”骑兵冲锋持续突击，远程兵种前出打击，直接让原本声势浩大的沙坨骑兵被无形当中持续打压，等真正踏入三十丈范围之内的时候，其气势被压制到了极限。 而此时他们所要面对的确实一种近乎于前所未有的打击，甚至于此时就连提前感知到杀气的周德威都不知道，符存审率领的骑兵此时面对的是整整三万名陌刀手的严阵以待。 几乎是在黄杰那边号角声一出，原本沉默不动的陌刀兵迅拖着长达近两丈长的陌刀迅冲入战场，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步伐在身披重甲之后，脚步沉重，犹如一座座山岳一般直接和沙坨骑兵轰然相撞。 “轰轰轰”那一瞬间，无数的刀光瞬间出现，一排排的刀墙也随之一闪而过，三万名陌刀手排成三排，形成了豪华的重甲兵方阵，第一次成建制的出现在战场之上，而且一上来对阵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沙坨骑兵。 “起！”那一瞬间，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限制，伴随着黄杰的一声怒喝，第一排一万名陌刀手同一时间举起陌刀，然后对着朝自己急冲而来的沙坨骑兵猛然间挥落陌刀。 那一瞬间，无数的鲜血迸射而出，无数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染红了大地，也让所有的陌刀兵的黑甲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落！”第一排陌刀手杀敌之后迅窜出，将位置让给第二排，同样的号令，同样的刀墙，同样带着秦音的呼喊，在这一刻让所有的陌刀兵神情肃穆，仿佛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那一瞬间，所有人全体都朝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仿佛在那里，有着一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传承正在他们的身上悄然凝聚。 “杀！”黄杰这一次没有领军出击，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上散落的阳光却让整个人都散着一道道金辉，那犹如雷霆一般的咆哮此时此刻不自觉的向着所有将士的呐喊声靠拢。 “陌刀兵，出击！”苍凉的声音在这一刻成了战场之上当之无愧的主旋律，一阵接一阵整齐的刀光每一次闪烁，都会带走无数的沙坨骑兵的性命。而陌刀兵所到之处，那强大到极限的杀伤力更是让所有人胆寒不止。 “如墙而进，刀阵如林。”此时此刻唯有站在城楼上，俯瞰整个战场，也是这支陌刀兵缔造者的薛洋才能深切感受到这种越这个时代的兵种的强大力量，和那在这片土地上经久不衰的传承。 “今日我天策军的陌刀兵大势已成。”伴随着这近乎于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是前方三万名陌刀手踏着无尽的尸骨步步前进，逆着沙坨骑兵冲锋的势头，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将对方屠戮在原地。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陌刀兵的动静后方的周德威暂时还没有察觉，但是亲临第一线的符存审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机围绕着自己，尤其是看着对方那庞大的体型犹如黑漆漆的山峰一般冲过来的身影，和那迎面一斩的强大的刀光，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大声怒吼。 但是此时无人知道这失传百年的陌刀兵该如何去反制，甚至于冲到了前线的沙坨骑兵在面对这种身披重甲根本无法伤到对方，而那巨大的刀光却只要一劈而过就能将自己连人带马彻底斩杀的陌刀兵的时候根本无法挥自己的骑兵优势，短时间内就被对方摧枯拉朽一般反冲到自己的阵型当中，竟是靠着三万名陌刀兵硬生生的将骑兵冲锋的脚步给硬生生的逼停了。 符存审这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骑兵被对方一轮接一轮翻滚前进的刀光迅斩杀在原地的时候，6翊却一刻不停，直接吹响了号角，两翼的大军也开始迅往中间合拢，竟是打算靠着陌刀兵一波反击之后强行将这三万名骑兵直接合围在中间。 第四百七十章 内乡大战（下） “主公，6翊是不是太心急了？”6翊这边直接让偃月阵提前合拢，而且让王成和向冲两人各自分出一个都，在往中间收拢防线的时候各自前出，很显然是准备对付周德威中军步军的时候，袁袭眉头一皱，转而问道：“这是打算提前进行决战吗？” “6翊果然还是想看看骑兵卫和沙坨骑兵的战力到底有什么差距。”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从夏恒授命组建骑兵队之后，就一直没有多少硬仗打，这一次亲自对阵沙坨人，也能找到差距，迟早我们都要组建成建制的骑兵战队的，中原的骑兵传承不能在我等手中断绝。” 薛洋的话让袁袭点了点头，随后变得沉默不语，在这个时代，除了李克用和北面靠近草原的幽州等地的藩镇之外，根本没有哪一路诸侯能够组建成规模的骑兵大队，除了耗费巨大之外，就在于战马的稀缺尤其是在河西之地被吐蕃人占据之后，大唐就是去了所有的养马之地，以至于内地藩镇能够供养数百人的骑兵都是只得吹嘘炫耀的一件事。 而天策军自从组建骑兵队以来，更是不惜耗费了海量的钱财专门组建外海船队和北方的幽州等地贸易，私自夹带战马入境，甚至于在此前还接受了朱瑾兄弟的数千匹战马之后才艰难拉扯起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战队。 也正是因为珍贵和稀缺，以至于不论是6翊还是薛洋本人，都舍不得拿出来消耗。但是此时很显然两人都有一个心思，利用当世最强的沙坨骑兵来检验自家骑兵卫的战力。 不过6翊的心思此时周德威很显然是不知道了，在见到偃月阵合围之后，他第一时间让李成嗣迅率军从两翼出击，试图扯开向冲和王成组成的包围圈，同时迅下令后军的两万人上前，打算利用骑兵冲锋凿开一道缺口，接应符存审的同时，再度将骑兵的冲击度给拉起来。他本身就精熟于骑兵作战，对于骑兵的造诣不在符存审等人之下，虽然此前不清楚天策军到底是靠什么凝聚起那么强的杀气将符存审的进攻强行给挡了下来，但是此时却丝毫不耽误他快作出判断和反应。 “就等着你来了！”周德威的反应6翊早就知道，甚至于如今的这一幕就是他自己精心策划出来的，所以那一瞬间，在周德威中军号角声不断幻化的同时，他这边也猛然间开始调动此次天策军唯一一支游离于战场之外的兵马快介入。 激昂的号角声不间断传出，那急促的节奏让整个战场快迎来了最后的变动，沙坨后军的两万骑兵在开始冲击的时候，夏恒、李庆先和高思继三人联手率领的天策军骑兵卫也快赶赴战场，随即一左一右犹如两道长龙一般迅截住了周德威的后军。 “杀！”李庆先和夏恒固然是根本不管不顾，率部从左翼杀出，而右翼独自领军的高思继更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带队冲锋的同时，手中长枪一刻不停横扫而出，将眼前看清楚他的面庞而诧异莫名的沙坨骑兵迅击杀在原地。 他和安敬思不一样，本身高思继和安休休两人就是在战场被安敬思收服的战将，与其说他们是李克用的臣子，还不如说因为安敬思也就是李存孝臣服于李克用，而选择作为沙坨人的附庸。所以他对于晋军没有多大的归属观念，反倒是加入天策军之后，直接被提拔成了最重要的骑兵主将，让他在战场上爆出更大的战力和更强的信心。 本身作为可以和王彦章相媲美的绝世战将，他不仅仅本身武力群，而且长期带领骑兵作战，在这方面他的经验甚至于比起安敬思还要强。和后者几乎是靠着自己近乎于无匹的强大战力每每在战场凿开对方的阵型不同，他是切切实实靠着自己对于骑兵作战的把控而取得战场上的优势。 所以那一瞬间，以他为箭头，组成的右翼骑兵其势头甚至于比起夏恒两人联手还要迅猛，犹如一道长龙席卷而出，强行将这两万骑兵给硬生生的挡在了原地。 “随我冲阵！”此时的高思继逐步找到了以前率领骑兵踏阵的感觉，手中长枪高举，带队冲锋向前，手下五千多人的骑兵都在原地迅搅乱沙坨人的步伐，同时直接斜刺里往对方的中间冲了上去。 “那是——”天策军骑兵主动参战让周德威坐不住了，一瞬间直接跳了起来，亲自来到后军试图指挥骑兵将这一左一右两部骑兵杀退，但是远远的在看到人群中纵横往来，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的白马银枪之后，瞬间脸色大变。 但是此时不等他有所动作，高思继却已经将目光反过来锁定了他，在夏恒和李庆先已经率领主力兵马介入，并且牢牢的将沙坨骑兵托在原地之后，他迅掉头朝着周德威的中军杀了过来。 骑兵冲阵，斩杀敌军主将，这对于高思继等人来说是家常便饭，甚至于原本就是沙坨骑兵的标准战术，只不过在高思继亲自带人冲阵之后，伴随着他和周德威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片刻之间，他的名字就被无数的沙坨人高呼出来。 “高思继，你，你居然背叛王爷，跑到天策军去了！”周德威被对方的犹如龙卷风一般的冲杀给惊呆了，以至于在带队上前阻拦的时候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只追随十三太保，不知飞虎子！”高思继一声怒吼，转而直接声若雷霆道：“识相的就给我下马投降，不然的话今日必杀你！” “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高思继的出现算是彻底打乱了周德威的心绪，以至于那一瞬间他是不管不顾直接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轰轰轰”周德威的武力虽然强势，但是和高思继相比却差得很远，两人交马而过，连过数招之后，直接打得他脸色苍白，但是高思继却恍若根本没有反应，调转马头之后迅再度杀出，甚至于在这一刻连带着周围的沙坨人的围攻都丝毫不放在眼里。 “死！”一声大喝之下，银枪带起无尽的杀伐声迅席卷而来，和周德威手中的弯刀重重的撞在一起之后，直接一招打得对方手腕俱震，弯刀再也控制不住，直接飞了出去。而高思继那如山的枪影却丝毫不断，直奔周德威本人而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南北吞并（上） 一瞬间，周德威拨马便逃，他对于这种近乎于单挑的战斗根本没有对方娴熟，一招被击飞了兵器之后，迅躲入人群之中，试图借助于身后的亲卫掩护，逃出一命。 此时的高思继纵横战阵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周德威虽然成功逃出生天，但是他身边的亲卫却在随后近乎于被高思继一人全部屠杀殆尽，那杆银枪成了此时此刻战场之上真正的死神之刃，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对手全都被纷纷击杀。 靠着这股强悍的战力，天策军的骑兵进展非常迅，尤其是周德威自己逃离中军之后，失去了指挥的沙陀骑兵各自为战之下，原本比起天策军骑兵高出一截的战斗力完全挥不出来，反倒是被对方迅掩杀，大战在持续进行的时候，位于后军这两支骑兵的交战已经快到了决战阶段。 而此时原本晋军中军的三万步军却在此时生了大溃败，一下子让整个战场的局势斗转直下，甚至于连6翊都没有料到。 原本用来对付这支由李成嗣率领的晋军步军的时候，天策军就只动用了两个都的兵力，第六卫抽调出来的是李唐宾的第二十八都，第一卫抽调出出来的是关宁的第十一都，两都加起来还不到李成嗣兵马的一半，而且不论是向冲还是王成在派兵出击的时候，其目光都集中到了前军符存审的主力骑兵身上，所以基本上这两都怎么打全靠李唐宾和关宁两人自己决定。 但是架不住的是晋军的步军和骑兵的战力差距太过于明显了，李成嗣虽然竭尽所能，但是在双方开战的一开始，这种劣势就迅呈现，以至于在随后，当李唐宾率部率先起反击的时候，滚滚而来的天策军步军大阵几乎是犹如摧枯拉朽一般迅往前。 他这边一动，迅让关宁也反应过来了，几乎是随后也跟着组织起强大的反击阵型，逆向反冲李成嗣的大阵，一下子让晋军的中军迅翻转过来，直接打的对方步步后撤，并且在关宁率部突击对方的核心地带的时候迅陷入崩溃的边缘。 说起来，这也不怪李成嗣，晋军几乎是从李克用的父亲朱邪赤心开始，就从未有过重视步军的念头，在晋军的战斗序列当中，步军更多的时候只是充当攻城大战时候的主力兵种，平日里全都是骑兵的仆从军。在人口数量始终无法保持大规模增长的沙陀部落内部，所有的人丁全都都是骑兵兵员，步军还是从李克修在世的时候，联手周德威从河东地带选拔汉民青壮年组建而来。但是不论是周德威还是李克修，当时的想法也只是应急之用，补充沙陀人口的消耗。 所以这也导致了虽然李克用手下有大量的步军存在，但是一来不重视，没有任何装备的更新，操练也不多，二来起本身的地位更是低下无比，根本无人重视之后，也没人会想到步军在战争中到底应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所部士兵的士气也无人理会。 这些恶果平日里在骑兵强大战力的掩护之下无人看得到，但是此时在战场一旦爆迅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影响。天策军两个都的兵马硬生生的在后军高思继和夏恒会师准备反冲周德威的后军的时候，快起最后的攻击。一万多人追着三万人的队伍穷追猛打，直接一波攻势迅平推了对方的大阵，而且关宁更是不管不顾直接率部杀到了李成嗣的跟前。 “给我去死！”一声怒吼之下，关宁手中的长枪一枪直接将李成嗣的战马给放倒在地，跟着拔除长刀不管不顾直接跳到了对方跟前，根本不给李成嗣反应的机会，长刀就横空而过，一颗硕大的人头迅飞起。 “给我杀！”状若疯狂的关宁手提李成嗣的级仰天长啸，一瞬间让第十一都和第二十八都的士气变得更加高涨，无数的士兵冲散了晋军步军最后的抵抗之后，迅驱赶对方的败兵往后而去，竟是以步军打出了倒卷珠帘的战术。 “杀！”无数的乱兵被彻底吓破了胆子，在战场之上比拼步军，几乎无人时常年征战不辍的天策军的对手，关宁和李唐宾合力之下，两部兵马迅呈现一个倒八字，将剩下的一万多晋军的乱兵全力驱赶朝着对方的后军而去，并且在随后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一冲而过。 原本就被高思继和夏恒打的节节后退的周德威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波冲击给惊呆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的步军已经犹如潮水一般从天策军骑兵中间的口子里钻了进来，而且一来就将自己退回来之后苦心经营的防线彻底冲垮。无数的败兵开始裹挟着骑兵迅溃败，一下子让整个战场迅陷入崩溃的边缘。 “快，快撤！”此时的周德威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天之力，面对犹如滔滔江水连面而来的天策军的攻势，只能咬牙下达了撤兵的命令，低沉的牛角号开始响彻全场，他自己更是带着身边最后的骑兵头也不回，直接朝北而去。 “大将军，我率部追击！”高思继匆匆朝着夏恒一拱手，带着自己的手下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周德威而去。将剩下的战斗任务全部扔给了其他人。 “庆先，你也去，这里交给我！”夏恒果断朝着李庆先一挥手，让其率部和高思继一起离开，自己则开始配合冲上来的步军两都解决当前的乱兵和困在人群当中的沙陀骑兵。 此时晋军后军和中军一败北，加上周德威不管不顾的牛角号，也彻底让前军的符存审彻底陷入了绝境，原本就被天策军主力战队彻底合围，此时自己的友军尽数被击溃之后，失去了策应的他在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挥骑兵的优势，反倒是被冲到跟前的天策军步军迅挑翻在地，无数的沙陀骑兵在面对天策军步军的时候被数人合围，然后迅斩杀在原地，鲜血让这片内乡西北面的平地彻底化作了一片泥泞，也让这里成了沙陀人彻彻底底的伤心地。 “啊！”鏖战之中的符存审被向明两兄弟冲到跟前，联手厮杀数十回合之后，被向天一枪刺中大腿，一声惨叫之下，迅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还没等到他挣扎着起身，向明就冲了上去手起一刀，迅将其斩杀在原地。 第六百七十二章 南北吞并（下） 符存审一死，剩下的沙陀骑兵算是失去了最后的期望，被四面合围之后，一圈圈被剥掉了外衣之后，迅被天策军的大军彻底淹没。 “主公，大战结束了。”6翊中军的号角声开始快传出的时候，袁袭站在薛洋身边，看了看已经快到日暮时分的天色，点头道：“内乡大战，持续一整日啊！但是如今看来，李克用只怕这一次要痛彻心扉了。刚刚看到符存审的战旗也被调翻，想来，是凶多吉少。”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这一仗打的太很了？”薛洋转头看了看对方，笑道：“还是怕李克用接下来不是朱全忠的对手？河东会被对方趁机拿下？” “如今是南北互相吞并，而朱全忠虽然和李克用对于我天策军而言算是北军之一部，但是他们内部可并没有多少钱情分，此一战若是李克用损失太大，想来子振的性子绝对会派兵北上抢占河东的。到时候我军经略山南道，若是无法抽调兵马牵制住他，只怕李克用就危险了。毕竟这一战可是打掉了沙陀五万精锐骑兵。依照对方的人口推算，沙陀人可没有几个五万精锐，能被我军这么消耗下去。更何况，一战之下，李成嗣被杀，符存审只怕也在劫难逃，损兵折将之下，河东形势危急。”袁袭是把后续的所有事情都想到了，所以点头之后徐徐道：“主公，为今之计，我们是不是该帮李克用一把？至少子振的想法不能让他有机会去实施。” “子振虽然擅长见缝插针，但是在军师面前却有若掌上观纹，不值得一提。”薛洋点了点头，随即看着眼前这位鬼才军师笑道：“我军是无法抽调主力兵马北上牵制朱全忠，但是他只怕也未必能有什么余力来对付李克用，只要这位晋王爷不要再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直接再度南下。” “莫不如让吴明派人预作安排吧！”袁袭微微一笑，转而道：“主公既然对臣有信心，那我也不能让主公失望，这边略施小计，去看看子振还敢不敢北上去找李克用的麻烦。” 他们两人站在城楼上商议战后的安排部署的时候，战场之上6翊也已经开始整顿兵马打扫战场。今日这一战对于天策军来说也具有极大的意义，不仅仅在会战当中投入了成建制的大规模骑兵冲锋，而且还直接让第七卫这个自成军以来就一直当作杀手锏的陌刀兵全员拉上了了战场，大规模的兵种混合作战，其战斗过程持续之长也出乎他本人的预料，以至于在下令解散的时候，负担最重的陌刀兵甚至于很多人连站都站不稳，更有不少人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6帅，幸不辱命，算是打赢了！”此时此刻，在薛洋和袁袭尚未过来的时候，王成和向冲就已经快来到6翊跟前，抱拳行礼之后笑道：“6帅苦心谋划，此次大战能获全胜，全赖于此。”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随我去见主公吧，看看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趁势去打那个该死的李茂贞的主意。”6翊带人回头的时候，在城门口也正好和薛洋两人汇合，后者朝着三人笑道：“今日一战，算是天策军成军以来打的最强的对手了，但是我们打赢了，是可喜可贺，等整顿兵马之后，当在此时犒军，借此鼓舞士气，再接再厉。” “主公，是否要对李茂贞出手？”邓州大部都是第六卫打下来的，而第一卫除了眼前这场大战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战绩，所以向冲此时是比王成还要急切，听到薛洋这句话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竟是于将平日里的稳重抛到了脑后，直接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李茂贞还用打吗？内乡大战的消息只要传出去，我敢保证，他一定会直接退回凤翔，连长安都不会再去了。”袁袭笑道：“你现在就算是追上去，我估计也打不到他了，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想想怎么帮着心绪那边补全部署。” “主公和军师有主意了？”王成在旁边微微一动，随即拱手道：“第六卫是否全军归建？” “哈哈，王成啊，你倒是猜着了。”薛洋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经安排暗卫将内乡的战果送给兴绪了，原本宣武军是分两路南下的，而兴绪只在南阳附近集中了一路兵马，你过去正好可以让他放手将此次南下的宣武军彻底铲除。” 这也是刚刚两人想到的办法，既然李克用一战损失惨重，其实力急剧下降和宣武军拉开了差距，那索性就执行割草战术，将宣武军也割掉一部，从而继续维持河东和汴梁之间的势力均衡，也唯有如此才能够避免宣武军做大，在天策军经略山南的时候，破坏中原势力均势的局面。 “多谢主公，末将马上安排，率部极返回。”王成是兴冲冲的开始立即整顿第六卫的三都兵马而去，倒是向冲苦笑道：“主公军师，还有6帅，当真没有我第一卫什么事啦？这将士们刚刚打出了精神头，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啊？” “第一卫留在内乡，我想李克用有可能还会过来的。”6翊在旁边笑道：“再不济你回头去找孙儒麻烦就是，襄州如今可是靠着水师在支撑啊！” “哈哈，6翊果然是什么都能想得到，就是藏不住事，这种事你好歹让向冲请你喝顿酒再告诉他啊！”袁袭在旁边无良的出了个馊主意，惹得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大战结束，作为大胜的一方，天策军自然是欢声雷动，等到战场收拾完毕，薛洋亲自举行犒军的时候，这份带着扑面而来热浪的战报也随即伴随着暗卫快传向四方，只不过此时众人还不知道的是，在南阳那边，李振亲自出手对付敬翔的戏码也已经开始，而且伴随着王成率部昼夜兼程，甚至于连犒军都没有参加之后，一下子让这场南北吞并的大战快蔓延开来。而且还因为王成的提前回归，导致了原本李振只打算对付朱全忠这一路，但是在兵力骤然增加之后，后者那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直接将身在唐州的宣武军的偏军也给锁定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顺势而为 “告诉王成，不要来南阳了，立即绕过南阳，从穰城附近直奔唐州上马，从那里北上方城，给我截住康怀英，把他那一路给我彻底绞杀在方城山以南。”内乡大战的战报几乎是一送到南阳，李振瞬间让暗卫匆匆离开，转道去找王成，让其绕道而行。 “军师的意思是，将康怀英那一路也给截杀了？”此时此刻坐在李振身边的安敬思见到对方如此部署，转而笑道：“军师打算改变部署了？” “那朱全忠是想着以主力兵马吸引我军视线，从而掩护康怀英这一路南下，急攻唐州，到时候内乡大战的消息一传出之后，他的兵马顺势往东，只要往唐州一靠，就能够将康怀英的后路守住，从而造成偏军在前方攻城略地，主力兵马防守的态势。”李振点头笑道：“原本我只是打算和他争锋相对，但是现在第六卫主力兵马回援，正好可以顺势而为，我们的主力兵马也和他在南阳打一仗，掩护王成绞杀他的偏军。” “军师，大将军，宣武军前锋大军距离我南阳已经不足百里，向城也已经被其拿下。”两人说话的功夫，来自向城的这个消息也迅被送到了李振跟前，后者起身道：“正好，看起来宣武军的消息还没送到，我猜朱全忠此时一定想着急拿下南阳，如此才能割断我主力大军东援唐州之路，以南阳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 “事不宜迟，你们第八卫会同第六卫两部兵马赶紧进入南阳城北的丰山一带设伏吧。”李振起身朝着安敬思笑道：“你这天下第一战将到时候可不能手软，给我逮住朱全忠狠打一顿，给他打醒了才最好。” “军师放心，此战请看末将建功。”安敬思是踌躇满志，带队匆匆而去，从南阳到丰山不过十几里之遥，安敬思率部抵达的时候，负责防守丰山的王虎和卢静也刚刚收到斥候的消息。 “大将军，这朱全忠跑的可是够快的啊！”王虎在旁边嘀咕道：“要不是我老虎提前将阵地重新收拾了一遍，只怕还有可能被他看穿了。” “无妨，看穿了那也一样打！”安敬思笑道：“你们两人在左右阵地，负责两翼，中军交给我，宣武军的兵马看着挺强，但是有一点很好破解，那就是顶住他最强的地方起反冲击，只要打赢了，剩下的就犹如虎探羊群一样简单。” 他的这种以强对强的话语让旁边的安休休差点背过气去，这天底下用这么直白的战术对敌的也就只有自家主将这一人了，关键是这种战术也只能靠着对方的强大到无匹的战力才能硬生生的在开战之初凿开对方最强势的前军，然后一路杀进去，从而迅扩大战果。 “这是兵形势？”卢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点头，但是一句话却说得安敬思连连点头笑道：“确实如此，上次在讲武堂的时候，老相公也曾说过，只不过当时听得入迷，连名字都没记住。” “我等也想看看将军的神威。”王虎在旁边笑道：“不过我还是准备了杀手锏，到时候一块放了！” “杀手锏？”安敬思一愣神的功夫，外面的斥候和暗卫几乎是一起过来了，急匆匆朝着对方道：“大将军，宣武军前锋大将庞师古距离丰山已经不足三十里地。” “他们的主力中军呢？拖后多少距离？”安敬思摇了摇头，朝着对方问道：“庞师古来了，朱全忠不会拖后多远的？” “未见宣武军中军旗号，庞师古所部约计两万多人，度很快！”暗卫摇了摇头道：“宣武军斥候沿途布下的搜索罗网很密集，我等无法抵近查看！” “那肯定不远。”安敬思微微沉吟之后道：“老葛，命令第八卫全军隐秘，卢静王虎，你们率部前出，和庞师古对阵，不见宣武军主力兵马出来，不要轻易出击，免得把这家伙给吓跑了。” “他跑不了！”安敬思的话音未落，李振就已经匆匆过来了，朝着众人笑道：“这是敬翔的主意，主力兵马指不定要绕过丰山，直取南阳。所以第八卫主力沿着丰山以东埋伏，即可，到时候两头开打，看看这子振还能把计谋耍出什么花来。” 他是刚刚抵达，但是对于敬翔的谋划却有着一种近乎于天然的本能，直接让安敬思抽调主力兵马跟随其潜伏在丰山东南面，从而将主力埋伏的丰山官道阵地尽数交给王虎和卢静。 “军师，这能行吗？”安敬思见到李振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东面这仓促部署的阵地埋伏，顿时低声问道：“这边可不是官道，虽说丰山到了这里已经都是缓坡，但是毕竟还是崎岖难行，宣武军——” “应该是被刺激到了！”李振此时并没有暗卫的情报来源，但是却非常笃定道：“你放心好了，耽误不了你和朱全忠的大战。” 敬翔的心思确实没有瞒住李振，甚至于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猜测的意思，直接本能的就将敬翔的谋划一口道出。丰山是南阳的北面屏障，在得知天策军依托南阳据守之后，这里就是南下的宣武军绕不过去的坎，所以敬翔才想出了一个让庞师古率部明面上进军封山，但是自己却直接率部绕道，准备直攻南阳城的打算，到时候两头开战之下，必然可以让天策军尾难以兼顾。 这种战场随机应变的手段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此时的敬翔却在连续接到斥候几份线报之后皱了皱眉头，天策军那边的反应几乎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甚至于连丰山这边的伏击阵地都和他设想的毫无区别，这让他也跟着没来由的升起了一阵狐疑。 “南阳城防守的主将是谁？”敬翔忍不住开口朝着斥候问道，只不过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朱全忠都看出来了，后者直接问道：“军师觉得有何不妥吗？” “确实有些不妥。”敬翔答了一句之后转而听到斥候的话之后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第八卫？新组建的兵马？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军师要是有疑虑，我们就转到回合老庞吧！”朱全忠在旁边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幻不定，自从进入丰山地界之后敬翔那神神叨叨的话语就一直没停过，说得他心头都开始毛了。 “无妨，我们赶紧去南阳吧，我这一招是阳谋，由不得天策军不中计，此时，丰山那边的老庞应该打起来了，正是掩护我们直奔南阳的好机会。”敬翔摆了摆手，驱散心头的疑虑之后笑道：“主公尽管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六百七十四章 争锋相对（上） “卢老大，庞师古来了，打不打？”安敬思前往丰山东面之后，原本为主力兵马准备的阵地就显得空荡荡的，卢静也直接改变了此前的部署，自己带着第二十四都为中间，让王虎依托一侧山体缓坡为侧翼，将兵马部署成沿着官道一侧部署的阵型，在另外一面较为陡峭的侧面，将两都的弓弩手连带着安敬思划拨过来的床弩大队全都放在了那边，如此一来两都的兵力也变成了一个偃月阵，可以随时动反击。 “你来堵住他们，正面交给我！”卢静手中的令旗不断挥舞之后，庞师古的大军在走过一半距离尚且都没事的情况下，骤然间遭受到了床弩大队的汹涌攻击，无数的弩箭从山体的另外一侧遮天蔽日而来，一下子将官道上行军的宣武军给打的七零八落。 “这个庞师古，果然是早有准备，吹号角！”一阵箭雨突袭之后，中间当其冲的宣武军将士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后方的宣武军主力却直接扛着盾牌上前，朝着两翼山坡迅冲了上去，而且度奇快之余，装备齐全。这也导致了原本打算让王虎押后攻击的想法迅落空，直接当场将自己准备的杀手锏迅拿了出来。 只见顷刻之间整个他防守的山坡上，无数的柴草团迅被点燃然后直接被沿着山坡滚了下去，混杂了火油弹的柴草团几乎是一点燃，就迅窜起冲田大火，然后沿着山坡直接迅滚落，沿途正好碰到宣武军攻山的兵马。 这一下直接将对方前锋看着盾牌顶住自己的箭矢攻击的宣武军将士全给烧成了火人，而且伴随着持续不断的柴草团被迅扔出，大火开始从山坡迅蔓延到了下面的官道，这一下火焰被散乱的柴草团带的到处都是，整个丰山官道至此也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片火海，以至于到后来，庞师古的主力兵马上前都无济于事。 他这边一动，导致的结果就是对面的弩炮大队那边也开始出现了一排排的手持大黄弩的弓弩手，直接瞄准了沿着山坡攀爬的宣武军将士。在近距离的大黄弩的射击之下，刀盾手根本没办法防得住这么强悍的弩箭袭击，连续几轮齐射之后，整个山坡之上到处都是尸体，硬生生的靠着数十张大黄弩守住了下面的山坡阵地。 “这个王虎，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大火之下，我军都没办法攻击了。”王虎在前线是打的兴高采烈，但是路径却直摇头，此时火海之下，不光宣武军没办法突进来，他的兵马同样也过不去，原本打算在这里关门打狗的计策被对方生生的给破坏了。 不过就在他调整部署，准备沿着王虎打出来的这一波攻势，派兵绕道进入床弩大队的方向往前延伸攻击的时候，丰山东面，安敬思也等到了宣武军的主力兵马，在朱珍等部将的率领之下，这边的架势比起庞师古那边要大了许多，虽然有各处山坡阻拦，但是漫山遍野的大军呼啸而来的时候还是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敬思，看你们的了，看到朱全忠的大纛了吗？给我把他打下来！”李振蹲在一边，看着远处朱全忠的大纛伴随着大军迅而来，顿时朝着旁边的安敬思点头。 “兄弟们，随我活着朱全忠！杀！”安敬思一如自己此前所说的那般打法，率部出现之后，就直接集中安休休所在的一都兵马迅上前，手中战马咆哮而出之后，甚至于根本不管交战双方的阵型问题，就犹如闪电般冲了上去。 毕燕挝在此时变成了最强势的兵器，而且占据着埋伏的优势，第八卫的将士在避过了对方的斥候探查之后虽然没想过真的打这么庞大的兵马的伏击，但是一出手还是以极快的度迅和对方缠在了一起，根本没给朱珍调整阵型反击的机会，就迅将这场大战蔓延到了对方的近身跟前。 “那是，那是李存孝？”安敬思一出手，毕燕挝之下几乎是没有一合之敌，那近乎于无敌的姿势和身影此前就是宣武军的噩梦，由于和李克用的晋军打过太多次大战，所以很多宣武军将士都认识这位强大的过分的十三太保，此时见到对方忽然出现在天策军的阵营当中，而且一如从前，率部冲阵，顿时昔日的记忆涌上心头之后，很多宣武军士兵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后退，根本不敢和对方正面相撞。 这也就导致了李存孝的呼喊声越开越大，但是真正敢上前和对方厮杀的人却没几个，所以安休休的这一都兵马近乎于闲庭信步一般跟着安敬思冲锋，硬生生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直接冲进了宣武军的中军附近。 “主公，是李存孝，他投靠了天策军！待末将上前将其击杀。”在安敬思连续数次击杀上前反击的宣武军部将之后，连朱全忠都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一下让他身边原本负责拱卫中军的王彦章兄弟坐不住了，几乎是双双抢上前去，两杆铁枪携带呼啸的风声扑面而来，直奔安敬思的面门。 “死开！”安敬思一声怒吼，手中毕燕挝和王彦章的铁枪撞在一起之后，掉头朝着王彦童一声怒喝，声音犹如咆哮的九天神雷一般在原地炸响，硬生生的凭借着一声怒吼震得王彦童连退好几步。 而此时，和王彦章过了一招之后，安敬思再度手起，毕燕挝没头没脑的朝着对方砸了过去，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传出，一招直接震飞了王彦章手中的长枪，打的对方户口崩裂，血流如注。 这一下直接让王彦童清醒过来，手持青铜驼牛枪为兄长挡住了致命的一击，掩护其撤退之后，一声怒吼，脸色涨红，再度和毕燕挝撞在了一起。 “轰！”巨大的金铁交鸣声甚至于连带着周围的两军将士都忍不住放缓了厮杀，目光全都盯着如今场上的两人。 但是硬接安敬思这全力一击的王彦童却再也支撑不住，在旁边王彦章的一声大吼之下，连人带枪被安敬思一击扫飞。 “留你一命，自己离开，否则杀无赦！”安敬思倒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少年，这天底下能接他一击的人还真是不多，所以难得的手中长槊没有再次挥动，任由王彦章将其抢了回去，但是随即却高声怒吼道：“朱全忠听着，今日某家在此，你识相的就给我下马投降，面南而拜，否则你的死期也就到了。吹号角，全军突击，给我杀！” 第六百七十五章 争锋相对（下） 他的话根本就前后不连贯，但是刚刚那两下却打得所有的宣武军将士士气瞬间连续掉落，王彦章兄弟在宣武军中那是近乎于无敌般的存在，基本上没人能在对方手下走过几招，但是此时面对安敬思，却连一招都接不下去，对方那犹如神魔附体一般的战力比起之前更加强势了。 所以在安休休果断第一时间吹响号角之后，第八卫的将士几乎是全军杀了出去，沿途葛有龙和迟瑞起的反击更是靠着这波锐气硬生生的将宣武军前军打的节节后退，战线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推移到安敬思的身边。 “主公快走，那是李存孝，我们挡不住他！”王彦章兄弟上前败退之后，整个中军快被安敬思带着一都兵马给硬生生的凿穿，若不是朱珍不顾死活将朱全忠给抢了出去，让其迅前往后军，只怕在这种锐气之下，根本不需要安敬思出手，士气空前强势的天策军将士就足以将对方的中军彻底掀翻。 崎岖不平的地面给了交战双方将士极大的难度，大规模的兵马无法形成合力，但是安敬思的这种打法无疑更适合这种地形，靠着他这张王牌对于士气的提升，以及冲阵之时那近乎于无敌的力量，宣武军任何人上前阻拦，毕燕挝一击过后全都化成了齑粉，以至于等到朱全忠后撤之后，连带着整个宣武军都跟着军阵散乱，随时都有可能被安敬思彻底打崩溃。 “郑璠，你的线报不是说李存孝是在代州隐居了吗？为何他会出现在天策军中？”此时战场之上最惊慌失措的就要属朱全忠自己了，此时的他直接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郑璠，转而怒喝道：“你告诉本王，为何李存孝会出现在天策军中？” “主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收拢兵马，伺机再战吧。”此时敬翔是难得的帮着郑璠说了句话，但是话音未落，对方脸色一变，手指前方惊道：“不好，二将军危险了。” “老二快撤！”敬翔的话让朱全忠刚刚一眼扫过去，差点一头栽下马背，朱珍不知何时间已经被安敬思冲到了跟前，那长长的毕燕挝横空而过，和朱珍手中的长枪撞在一起之后，后者的身形一瞬间迅被击飞，远远的砸落在地。 “啊，我要杀了他，全军出击，给老二报仇！”血贯瞳仁的朱全忠这一瞬间不管不顾的命令全军再度出手，无数仓皇而逃的宣武军在听到号令之后，再度起进攻，那一瞬间和刚刚冲上山坡的天策军再度厮杀在了一起。 但是此时安敬思却率部再度起冲阵，他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在战场上依靠自己为箭头，不断击破对方的军阵防线，持续不断的对敌人动突袭，理论上只要箭头的力量不衰竭，那么这种冲阵几乎能够挥出横扫千军的战力。 而此时很显然宣武军中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一窝蜂群起而攻之，那杆毕燕挝横扫而过之后一片片的人群快被击飞，纵马横冲直撞之间，根本没有一个对手，这也导致了他所在的方位，虽然宣武军前赴后继，但是安休休率部却始终能够步步前进，身后的兵马跟着凿穿宣武军的军阵之后迅扩大缺口，三人一组的天策军的小队战术在此时挥出来的战力比起宣武军的打法要强势一大截，不间断的跟随冲锋，却始终不曾断绝，甚至于在安休休不断吹动号角，召唤葛有龙和迟瑞等人跟上之后，第八卫靠着这种蛮横不顾一切的打法硬生生的逼得宣武军最后一轮攻击迅被击破。 “主公快撤，那李存孝是奔着你我而来，快走！”敬翔在见到安敬思的方向始终盯着己方的大纛而来之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当即拉着朱全忠不管不顾，快逃离战场。 如此一来，虽然朱全忠是脱离了安敬思的锁定，但是漫山遍野的宣武军各部在失去了中军的调度之后却彻底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之中。被安敬思来回冲击两次之后，整个军阵开始彻底崩坏！ “全军出击，给我杀！”那犹如雷霆一般的咆哮声此时比起进军的号角声还要响亮，打出如今这番战果的天策军士气达到了巅峰，无数呐喊的天策军将士前赴后继，开始冲散宣武军最后的防守，全面动进攻。 “好了，这天下第一战将一战算是彻底找回了自己的风采和自信了。”此时站在后方的李振终于是起身看着庞大的战船之上到处都是天策军的将士在屠杀宣武军之后，点了点头，目光在安敬思身上停了半晌，转而看向丰山的方向。 此时相比较主战场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的顺利，卢静这边因为王虎提前放火导致了他的第二十四都必须绕道才能和对方并肩战斗耽误了时间，在朱全忠败退的时候，才匆匆绕了过来，和王虎一左一右迅截住了庞师古的前部兵马。 “这一下可以放心的冲杀了。”这句话代表了此时此刻所有天策军将士的心声，以至于在第二十四都加入战场之后，两都将士几乎是号角声吹响的那一瞬间全部投入了战斗，迅将整个官道各处全部变成了自己的战场。 “杀！”王虎此时亲自对战庞师古，数招之内尚未来得及取胜，身后忽然之间弓弦声一响，一枚箭矢迅穿孔而过，直接将对方的战马给放倒在地。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是，庞师古被甩出去之后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王虎的长刀迅迎面一斩，一颗硕大的头颅迅冲天而起。 “杀！”找到了感觉的王虎来不及朝着身后的卢静道谢就匆匆率部杀出，顷刻之间将庞师古的中军彻底捣毁，大军蔓延开来之后迅展开追击，朝着失去了中军指挥，瞬间开始变得溃散的宣武军再度起了冲锋。 这一次，王虎的动作非常快，大队兵马一波接一波冲上去之后，迅将官道各处的战斗串联起来，并且汇聚在一起之后爆出来的气势瞬间压过了宣武军，大队兵马开始追着对方撤退的步伐厮杀不止，大战逐渐从丰山内部朝北迅蔓延开来。 “命令全军追击，给我打回去！”王虎在前方厮杀，卢静倒是担负起中军指挥的任务，而且提前在主战场最后分出胜负之前，带队往前冲锋，直奔向城的方向追击而去。 如此一来，整个南阳大战，围绕着丰山的两处战场全数告破，天策军虽然分兵作战，但是却直接打的宣武军损兵折将，败退数十里，一战让整个邓州的局势迅扭转过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上马遭遇 “启禀大将军，宣武军康怀英所部已经方城南下，不日之内即将抵达上马县城。”王成不知道南阳大战的情形，他是从穰城转道进入唐州，人还在半路上，就接到了暗卫的急报。 “大将军，这看起来，康怀英的动作很快啊，估计要赶在我们前边抵达上马了，到时候岂不是让他给拿下了县城？”刘启山看着王成苦笑道：“我军至少还有数日的行程，只怕是来不及啊。” “他拿下县城不是好事吗？到时候我们就给他来一个四面合围。”王成毫不在意道：“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康怀英会不会从唐州跑掉，传令各部立即加快度，命令暗卫一刻不停将康怀英所部的动静全数报来，不得有误。” 王成所部是一刻不停往上马而去，而且昼夜不停，如此一来加快了度的第六卫主力三个都几乎是赶着康怀英拿下上马县城，正准备启程往东面唐州府城而去的时候直接将其堵在了城中，双方甚至于在城外直接打了一仗。 “好在，好在算是将他们给堵住了。”充当前锋的李唐宾所部累的是直接躺在了城外的空地上，半晌之后才6续爬起来，但是所有人看到被堵在城中的宣武军，全都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几日第六卫可是全力以赴赶路，每日行军长达近百里制药，甚至于还扛着无数的攻城器械行军，算是竭尽了全力。 “大军修整半日，然后我们攻城！”王成看了看在场的所有兵将，起身笑道：“兄弟们，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康怀英被堵在了城中，他跑不了，这一仗我们必然将其彻底围歼在上马城，到时候在主公面前，我给诸位请功。” 一阵阵欢声笑语快充斥整个天策军营地，花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如今看着已经换来了成果，不论是谁全都是兴高采烈，以至于不少士兵明明是累得够呛，但还是坚持着迅扎下营寨，然后准备安装攻城器械，将所有的随军弩炮全都搬到了阵前，大战来临的气息弥漫整个上马城。 而此时在城中，康怀英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刚刚在城外接触过，天策军虽然远程奔袭而来，所有士兵的体力耗尽，但是仓促交战之下，自己两万多人居然被对方硬生生的给打了回来。而且迄今为止他尚且没想出眼前的这队兵马到底是从什么方向冒出来的，要知道刚刚那一仗虽然短促，但是却切切实实生在城东方向，这些天策军难不成是从东面过来的？ “将军，那是天策军第六卫王成所部的旗号，不会真是从东面增援过来的吧？”康怀英的副将此时也是满肚子疑问，恨不得出城去问个明白。 “第六卫不是早就进入邓州内乡和沙陀人打的难解难分了吗？怎么突然回到了唐州？”康怀英近乎于是怒吼道：“去问问郑璠的人，到底有没有查清楚这些天策军到底从哪来的？” “会不会是南阳战场出现了变故？他们打赢了主公？”副将的话差点让康怀英直接跳了起来，但是没等他们在城中想明白这件事，外面第六卫却已经提前起了进攻，趁着士气高涨，三都兵马将攻城器械收拾停当，刘启山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始起进攻。 这一下直接打的康怀英措手不及，这才过去不到半天时间，对方一面整顿器械一面修正，如今居然再度起进攻，而且一出手其战斗的激烈程度就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城东方向甚至于在随后迅被对方攻上了城墙。 “快，带队给我守住东城，绝对不能放天策军进来。”双方的兵力相差不远，天策军远道而来，但是士气却强盛之极，这让康怀英自己的一颗心都沉到了海底，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攻城，只能说明副将刚刚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应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在唐州可就切切实实成了孤军，继续顽固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必须突出去，这上马不过小县城一座，难以持久作战，如今必须出去看个明白！”轰轰烈烈的厮杀持续了一下午，天策军四面攻城不止，让城内的宣武军疲于应付，但是好歹是守住了城池。 只不过等到傍晚时分康怀英将众将集中起来的时候，那一连串的伤亡数字却让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抓住副将怒吼道：“老王你说什么？一下午的攻城就死了千余人？这怎么可能？” “天策军的弩箭太恐怖了，兄弟们挡不住啊。”副将苦笑道：“上马县城的城墙只有一丈多高，根本防不住天策军的云梯，真要等到明日他们的攻城塔和云楼都竖起来的话，我们只怕伤亡还会继续加大，将军，为今之计还是设法想想从此地突出重围啊，不然的话我们，我们就算是战死在这里，也拖不住他们多长时间。” 刘启山和王虎都是天策军中最喜欢放火的人，所以他出手攻击，宣武军守城之时只有千余人伤亡其实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大火熊熊之下，根本就无法坚守城墙，若不是天策军准备不够周全，这伤亡人数只怕还会直线上升。 事实上，今日的这场攻城战天策军并未全力以赴，各部将士当中，真正参与攻城的只有一半人不到，毕竟虽然士气高涨，但是连日赶路，昼夜不停，对于士兵的体力消耗已经到了极限，此时不论是王成还是刘启山这样负责统兵的将领都没办法忽视这个问题。 “命令各部，放弃辎重，今夜随我从城北突围，既然天策军将主力放在东面，那我们就趁对方立足未稳，杀出去。”康怀英在听完所有人的汇报之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迅带队在夜间出城，直接从北门摸了出去。 只不过他能想到突围，王成这边也有所预料，驻守城北的兵马也更换成了李唐宾的兵马，对方一出来正好被逮了个正着，双方在上马城北面的天策军大营内迅展开厮杀。 这一次宣武军是全军突围，而且所有士兵都知道这一次是逃命之战，所以拿出了十二分的战力，双方一度围绕着大营打的是难解难分，危急时刻，甚至于李唐宾亲自率队不惜自己身中一枪，死死的将康怀英给拖在了原地，等到了从两翼冲过来的刘启山和胡默成两人的增援。三都兵马几乎是里一层外一层将整个宣武军两万人团团围住。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夜战无双 “吹号角，全军进攻，给我彻底杀散宣武军，活捉康怀英。”等到王成赶到的时候，整个战场上双方的兵马是犬牙交错，相互冲杀不止。 在这种情况下，索性王成直接下令全军出击，让天策军各部不要管编制，在黑暗之中只要是看到宣武军就直接上前厮杀。 这种乱战命令之下，整个战场上算是彻底变得混乱不堪，虽然天策军大营内灯火通明，甚至于不少将士直接是手持火把厮杀，但是场面还是一度彻底失控。各部都是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 但是对于乱战而言，如今这全天下所有的诸侯兵马当中也就只有天策军一家进行过系统的操演，虽然战局混乱，但是各部将士在不间断的号角声传出之后还是快反应过来，所有的士兵全都就近相互靠拢，并肩作战，战场之上刀盾手和长枪手自动汇合，然后形成一个个短促的箭头朝着身边的宣武军冲击，而后排的步弓手在失去了前军策应之后，也自动靠着身边的同僚靠拢，互相组成相互协作的战斗阵型往前突击。 这样一来，虽然战场混乱，但是天策军却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个个小型的突击阵型快往前，犹如无数把小刀子一般不断切割宣武军的大阵，然后相互汇合之后组成更大的冲锋阵型，往前猛扑。 夜战在这种细微的变化之下逐步的开始将战争的天平拉到了天策军一边，而且等到各部兵马逐渐汇聚成大规模的阵型之后，身处第一线的刘启山等人也迅接管了各自身边兵马的指挥权，带动手下逐步形成了三个相互合拢，往中间而来的箭头，将康怀英的兵马彻底堵在了里面。 这样的打法宣武军根本没有经历过，混战之中康怀英和他的手下的反应就明显乏善可陈，甚至于除了各部将领身边的兵马之外，剩下的主力大军根本就和他们脱离了联络，无数的厮杀从四面八方传来之后，康怀英甚至于根本无法将自己的命令下达下去。 “将军，我们快撤吧，不然的话这夜战我们打不过天策军。”副将几乎是拖着康怀英开始往外突围，放弃了对于宣武军各部的指挥。 此时对于康怀英而言，倒是逃生的最好时机，毕竟天策军的各部将领也无法指挥兵马做出有效的判断，各部的厮杀全凭士兵和基层将领的反应，所以此时此刻的战场之上，交战双方都没有察觉到，其实康怀英已经逐渐的脱离了战场。 只不过他能逃得出去，但是他手下的这两万多宣武军将士却注定无法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一阵阵犹如海潮一般的冲锋越来越大，而且伴随着天策军各部逐步将身边的宣武军清除汇合在一起之后，进攻的节奏越来越有序，各部将士虽然混乱不堪，但是却秉承着就近指挥的原则，迅靠拢身边的高级将领跟随其往前冲峰，将厮杀声最激烈的中间核心地带围得严严实实，而且一层层进攻之下，犹如剥皮一般迅将宣武军一层层的给扒了下来。 整个战场之上，无数的尸体迅倒地，在混战之中战力本来就不如天策军的宣武军各部，失去了指挥之后更是被对方的乱战战术给打的措手不及，各自为战之下根本无法挥出对方的那种战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宣武军将士被迅斩杀之后，对方的人数在黑暗之中迅减少。 “下达命令吧，看看康怀英还在不在。”此时唯一一个冷眼旁观战局走向的就属于王成了，得益于薛洋在军中提前推广，天策军对于夜战和乱战的准备几乎是无与伦比，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上，也唯有这种战术能够挥出最强大的战力，迅将各部组织起来，从而形成有效的杀伤力，击杀对手。 王成的命令下达的非常及时，在合围了宣武军主力之后，各部的厮杀变得更加的流畅，但是直到这场大战结束，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康怀英和他身边的副将的身影，甚至于在天亮之后，各部打扫战场结束之后都不曾觉多少宣武军高级将领的尸体。 “看起来是跑了，不过也好，让他回去送信吧。”王成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但是随即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传讯各部迅北上，重新朝着方城而去。 这场生在上马城外的大战非常急促，短短一日夜的功夫，宣武军两万大军近乎于被斩尽杀绝，混战之下，王成的命令天策军各部也没办法很好的执行，所以各部将士基本上只要是看到宣武军的甲胄全部展开攻击，这也导致了这场大战打到最后几乎没有留下多少战俘，大部分宣武军全部战死沙场，只有少部分从一开始就在外围，见势不妙之后迅逃离，才留得一命，不过对于他们而言，那场夜战带来的恐惧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几乎是日夜不停迅从唐州逃了出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王成所部兵临方城，并且在随后开始沿着方城山布防，从而和鲁阳关形成东西辉映之后，整个邓州和唐州境内，几乎看不到任何宣武军的身影。 “主公，王成打掉了唐州康怀英所部，大军兵临方城山。”这个消息送到邓州薛洋手中的时候，后者起身笑道：“如今宣武军两战尽皆败北，山南道已经在我军彀中了。” “主公要不要给长安的唐皇送一份战报？”袁袭在旁边手捋长须，忽然笑道：“正好也给这位皇帝陛下一个惊喜。” “也好，给长安上报吧，同时传檄天下，我天策军历经半月战斗，成功扫平晋军和宣武军南下之敌，统一天下，功勋彪炳，值得在煌煌青史之上为他们留名立传。”薛洋点了点头，丝毫不理会这份战报传檄天下之后会带来多大的震撼，反倒是对着北面的烟尘露出了一丝笑容。 而顺着他的目光所向，长安赫然就在那里，或者说不论是袁袭还是薛洋，此时的动作针对的除了李克用和朱全忠等参与围攻山南的各路诸侯之后，最重要的还是长安的唐皇。 不过两人还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长安，得到了内乡大战战报的朝堂也开始了最后的分流，身在高位上的唐皇此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而且还在随后迅引起了天下大局的根本变化。 第六百七十九章 巡幸东都（上） “该死的，主公那边应该还未曾收到朝堂内部的消息，这战报是不是该晚些时候再送进去？”长安城内这几日也是一日三变，自从内乡大战的消息传到长安之后，整个朝堂就犹如陷入了末日边缘一般，无数的大小臣工都在日夜思量如何应对，更有无数的家族开始打算从关中撤离。整个长安也跟着鸡飞狗跳起来。 此时这份南阳大战的消息再度传来，而且还是打算以南平王府的名义上报，无异于是打算在如今这混乱的局势上面再加上一盆热油。所以此时阿贵都显得有些迟疑了，看着自己眼前的老伙计阿六苦笑着问道：“这是属于你的任务，说说吧，要不要去送？” “送，为何不送？”和阿贵不一样的是，这些年一直身处长安，几乎是不曾离开过的阿六对于朝堂局势走向更加精湛，而且也更能体会出薛洋的心思，所以当即点头道：“明日派人以红翎信使的方式送急报进入皇宫，我也想看看，这唐皇看到如今北路两路大军相继被我军扑杀之后的脸色到底会是如何？” 他开了一句玩笑之后脸色倒是变得肃然起来，转而道：“你没有明白主公的意思，这份战报与其说是炫耀军威，还不如说是促使朝野分流变得彻底一点，让长安的民心和朝堂之上那些朝臣的心思进一步分化。毕竟如今宣武军和晋军两路兵马被我一家尽数打败，也就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拿下山南之后，我军可以随时北上进入中原，而且有了山南道之后，甚至于可以提前进入关中，往西拿下西川，天下之中枢已经被我军收入囊中。此事将消息送到长安，一是要唐皇明白，他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已经毫无用处，应当顺应时势，二则是警告长安朝臣，此时应该去考虑大唐国祚之事了，逼迫朝野分流。” “忽然觉得掌控暗卫还是比这份差事要轻松的多。”阿六的这一番话听得后者苦笑不止，随即叹息一声道：“明日帮你派人送战报进入皇宫，然后我就要南下西川了，山南道如今的战局也越明朗，西川必须提前布局，我要亲自去看看。” 阿贵的心思阿六也明白，所以当即点头。而第二天这份以红翎信使的名义直接送达御前的战报也果如阿六所言迅将整个朝堂都引爆了。原本就因为内乡之战而惶惶不安的唐皇在见到宣武军也败下阵之后差点一下子栽倒在地，整个朝堂之上所有人全都是带着一丝丝的灰白之气，仿佛末日到来了一般。 “陛下，这南平郡王堂而皇之的将战报送到长安，这是在向陛下示威啊，此事若是就此了之，那日后只怕金陵更不会把长安和陛下放在眼里了。”氏叔琮和蒋玄晖两人更是联袂出列道：“陛下，这也是天策军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宣武军兵多将广，便是真的败了一阵那又有何妨？如今梁王和杨行愍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再加上李克用被绞杀了八万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此时陛下应当亲自前往中原，坐镇东都，召集各路兵马再次汇聚圣驾之前，共同对付天策军啊。” “你们呢？难道就没有人在此危难之时力挽狂澜吗？”唐皇扫了一眼氏叔琮，转而看着其他几人，带着悲愤道：“往日里诸位张口效忠大唐，闭口甘愿为天下赴汤蹈火，如今国势艰难，那逆贼都快打到长安城下了，难不成诸位都没有了挽救之法了吗？” “陛下，不如巡幸东都吧？长安附近内无兵马防守，外有强敌威慑，莫不如此时前往东都，也好借助于梁王手下的宣武军为屏障，挡住天策军的兵锋，确保大唐国祚要紧啊！”京兆尹郑元归看着裴澈等人都是沉默不语，当即出列继续道：“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避免长安累卵之祸啊！” “陛下，南平郡王将战报送到长安，只怕未必有他们所言那么多的用意，天策军往长安送战报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诸位是不是大惊小怪过头了？”徐彦若在刘允章的示意之下摇了摇头转而朝着众人道：“南平郡王身为陛下臣子，打了打胜仗，送捷报来帝都，合情合理，还是诸位觉得他就不该将战报送到长安呢？” “你这是巧言舌辩，如今大家都知晓，各路兵马南下是陛下下了诏书，要将天策军赶回江南，如今只怕那位薛郡王早就对陛下恨之入骨了，又如何会好心好意上报战果？”郑元归等着徐彦若冷笑道：“你此时尚且为天策军张目，到底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自然是阻止你们蛊惑陛下前往东都。”徐彦若毫不讳言，直接开口怒斥道：“东都是什么地方？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陛下去了东都，日后还会有自由可言吗？这大唐的国祚只怕都要被人抢了去吧？京兆尹你到底是陛下的京兆尹还是梁王殿下的西京留守啊？” “好了，你们别吵了。”裴澈和李溪咳嗽了一声，不理会刚刚张口要反驳的氏叔琮，转而朝着唐皇道：“巡幸东都还是暂时作罢吧，于如今而言，既然薛郡王递过来了梯子，陛下就应该就坡下驴才好。虽然陛下被奸人蛊惑，才导致了各路兵马围攻山南，但是好歹薛郡王心思澄明，知晓陛下的为难，并没有把账算到我长安头上，反倒是送来了战报，这已经是给陛下一个台阶，陛下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和金陵重修旧好。” “说的是，既然天策军打了胜仗，陛下就给薛郡王加官进爵就是，就事论事，莫要别有用心就是。”刘允章看着氏叔琮等人似笑非笑道：“诸位，你们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如今山南道势必会被天策军拿下，到时候天下的未来可不在东都，你们与其想着让陛下去东都，还不如想想陛下该给薛郡王一个什么封赏为好。” “你——”刘允章几人的几句话迅将整个朝堂的形势翻转过来，而且也点破了氏叔琮等人的心思，逼得对方老脸涨红，原本郑元归还要继续驳斥，但是刚一抬头，却见到坐在御座之上的唐皇的脸色变得异常阴郁，顿时心头一动，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章 巡幸东都（下） “陛下是什么意思？真打算巡幸东都吗？那岂不是要将大唐国祚给葬送了吗？”下朝之后李溪朝着刘允章问道：“薛郡王的意思陛下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但是更加忌惮。”裴澈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天策军一家对付两大诸侯，而且还大胜了，你觉得陛下还能睡得着吗？长安距离邓州可没多少距离啊，若是天策军自南往北直奔帝都而来，岂不是比起宣武军威胁更大？” “在陛下的眼里，如今天策军之害比起宣武军要更甚。”徐彦若点头之后拉着几人边走边道：“而且如今梁王和晋王两人是新败之后，势力衰弱，此时进入东都，说不得能够让两人更加紧密依靠陛下，如此也能够从中渔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啊，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几人走在路上，冷不防的一句话从前面传出，紧接着阿六忽然钻了出来，朝着刘允章等人笑道：“几位大相公，唐皇是打算前往东都了吗？” “莫非薛郡王也想让陛下去金陵不成？”李溪看着施施然走上来的阿六摇头道：“如今长安朝局纷争，皆是因为薛郡王的一份战报而来，将军此时见我等，是想让我等劝说陛下去金陵？” “没那个意思，只是来提醒一句。”阿六摆了摆手，随即笑道：“长安虽然如今形势如累卵，但是好在各方势力皆想从唐皇这边捞到好处，所以是一片无人打扰之地，但是东都如今周边可都是宣武军地盘，唐皇圣驾若真是过去了，再想出来，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至于我家主公那份战报，自然是作为臣子上表朝廷，奏请大捷的正常之举，没有其他的意思。” “今日起来，是想和诸位说一声，若唐皇真的想去东都，也应该留下掣肘朱全忠的手段才是，不然的话，将来东都有事，只怕天下各路诸侯都是束手无策，各位大相公你们觉得呢？” 他忽然而来，又忽然而走，中间没有留下任何的停歇，一下子让几人呆在了原地，直到半晌之后，刘允章才率先反应过来，拉着裴澈等人再度转回皇宫。 “中书令是打算给薛郡王请一道圣旨诏书吗？”徐彦若心头一动，跟着旁边急匆匆问道：“此时，只怕陛下未必愿意啊？” “愿不愿意都必须要这么做了，未雨绸缪，也算是给大唐江山再争取一次机会吧。”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道：“如今虽然是与虎谋皮，但是对于这天下大势而言，却必须这么做了。” 他们几人匆匆进宫，事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连带着阿六自己都没去关注，反倒是从氏叔琮那里得到了另外的消息。 “去把朱全忠打算派兵在华州接应唐皇车架进入东都的事情禀告主公，另外告知主公，就说宣武军近期还有异动，氏叔琮提到他们得到了援兵，让吴明设法查一查，这援兵从何而来，会不会再度南下山南道。”阿六这边几乎是一刻不停，将消息送达已经返回襄州坐镇的薛洋手中的时候，长安这边关于巡幸东都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 在氏叔琮和郑元归等人连续不断上书劝说之后，唐皇终于下令，在大顺二年七月中，正是巡幸东都，将长安交给不愿跟随车架东来的刘允章手中。 同时派遣御史郎官前往山南，给天策军传诏，正是下达圣旨，该封薛洋为成王，赐九锡，假节钺，同平章事。 消息传出，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各路诸侯纷纷打探长安生的消息，同时不少人对于这忽然而来的变化感到不解，以至于前往长安的信使持续不断。 而此时的唐皇却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带着后宫众人开始跟随前出长安接应的宣武军正式踏出了长安地界。 “主公，如今倒是可以和朱全忠等人并肩了，成王，这个爵位倒是很奇怪啊，臣以为唐皇至少封个楚王什么的，再不济那也是吴王。”这场迁都的事情闹到整个天下在随后沸沸扬扬的时候，唯有襄州城外的薛洋和袁袭两人并不在意，后者反倒是对于这个王爵有些奇怪。 “成王也好。”薛洋笑道：“看起来刘允章他们几个也算是尽力了，在迁都之前把这件事给办好了，至少能让朱全忠有个忌惮的地方，只不过长安，只怕终究是要落入李茂贞的手中了。” “现如今李茂贞缩了回去，加上主公被加封，短时间内当无问题，给我等拿下山南道腾出时间。”袁袭笑道：“只是如此一来，阿六送回来的那份宣武军得到增援的消息就昭然若揭了，定然是朱全忠和杨行愍做了交易，否则这天底下的诸侯也就那记录了，焉能有在这个时候驰援朱全忠的？” “让吴明去查查吧，如今朱全忠只怕要忙着东都的事了，吃了那么大的败仗，但是换来了唐皇，他势必要表示一下忠心，借此转移视线，说不得还要拉着李克用和杨行愍一起去东都参拜呢。”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摇头道：“我军进入山南道，天下大势已经无有更改之余地，杨行愍便是亲自参与进来，也无济于事。” 能够如此风轻云淡的对待这件事的，如今也就只有天策军一家了，本身手握半壁江山之后，这天下的几路诸侯就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此时便是唐皇前往东都，也无法在实力上为朱全忠带来多大的帮助，而且中原新败之后，必然会实力急剧衰退，朱全忠前期积攒起来的人手和财力这一战消耗殆尽之后，下一步对方在拉拢了杨行愍之后，只怕还会向周边出手。只不过此时能留给他的机会已然不多了。 这一点，围绕着山南道，天策军前期的方略当中就已经算计的死死的，中原位处天下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对手，在天策军一家独大之后，朱全忠已经没有办法从厮杀当中蹚出一条血路，就要面临着南军不断北上，吞食他的势力范围了。 “传令下去，今日对襄阳起总攻吧。”薛洋摆了摆手，独自看着东北方向良久之后转而朝着袁袭点头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火攻樊城 “大将军，主公命我等对襄阳起总攻！”薛洋的命令传出的时候，正好赶在传诏的御史郎官返回，第一卫全军出动的场景直接吓得这些人一大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天子使臣还没离开的情况下，天策军就直接下令开战。 “王爷，您这是——”向冲那边大军排开阵型，汇同水师船队水6并进的架势让这群人有些惴惴不安，以至于在看向薛洋的时候都有些一丝丝恐惧的神情在其中。 “收复襄阳而已，诸位莫要惊慌，放心离开吧。”薛洋摆了摆手，随后也不理会这些人，转而开始在一旁观战道：“第一卫有攻打豫章郡的经验，看起来，对于这水道纵横的襄阳城也比其他各部更能胜任。” “主公说的是，如今襄阳和樊城两地的沟通联络已经断绝，所以向冲他们的想法是拿下樊城，从而从外围一点一点侵蚀襄阳的屏障。”袁袭指着远处道：“张大秋调集了内河船队数十艘大小战船在这里掩护，樊城今日必能攻破。” “让水师参战，那就是在放火。”薛洋自己都有些无奈，但是倒也没有制止这种办法，在如今，自己鼓捣出来的火药武器还没正式定型之前，火攻无疑是最强大的武器。得益于火油弹不间断的改进，更新换代到如今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的威力，对于樊城和襄阳来说，这场大战注定是要在火海当中度过了。 “大秋，命令你的船队围住樊城，投石车立即投掷火油弹，给我烧了四面城楼，然后派人开船接应第七都和第十一都东东西两处的角城上城墙。”对于樊城的城墙防守情况研究了好几次之后，向冲是一刻不停的下达命令，无数的号角声吹响之后，大量的投石车开始迅动攻击。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弩炮进行掩护了，水师战船上的投石车比起步军所用的粗制滥造的要强上一大截，甚至于能够在三十丈以外的距离上不间断投射火油弹。而为了此次战斗，张大秋直接让二十艘战船将樊城四面围住，火油弹不间断升空之后，整个天空之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火球穿梭而过，甚至于那一瞬间，一道道黑色的烟柱直接将阳光都给遮住了，硬生生的让整个樊城全都弥漫在黑烟滚滚之中。 “轰轰轰”无数的大火开始伴随着火油弹的落地而从四处蔓延开来，二十艘战船不间断射，甚至于丝毫不管不顾城楼上的箭矢反击，这种密度之下，原本驻守城墙对敌的樊城守军顷刻之间全部被火海笼罩，无数的士兵被这一轮密集的火油弹击中，然后变成了一个个火人，鬼哭狼嚎之下，四处窜动，将火焰迅带到四面八方。 “命令各船，对准城楼和瓮城抛射，尽量别蔓延到主城之内。”负责第一线指挥的张大明不断摇动号旗，让各船听从命令校准方向之后，四面城楼，在随后彻底被火焰吞噬。那一瞬间，四道烟柱在大火之中直冲云霄，滚滚而上，甚至于连风都吹不散。集中了水师二十艘战船不间断射火油弹之后，城楼注定是保不住了，那一道道的火焰不断沿着各处缭绕之上，甚至于连上面的瓦片都被大火给点燃，将附着在上面的火油全数燃烧起来。 “军师，樊城的城墙有数百年了吧？”此时此刻，天策军的士兵，除了水师之外，没有一个人有动静，所有人都是看着远处陷入四面火海包围的樊城沉默不语，以至于连薛洋自己都有些感慨的问道。 “樊城最早还是周代开始建立的，如今的这城墙也是三国时代留存下来，开皇年间进行了重新整修，所以说是数百年只怕都是少的了。”袁袭苦笑道：“只怕今日之后，樊城将彻底烟消云散，这数百年的古城墙将付之一炬啊。” “是啊，可惜了。”薛洋长叹一声之后，摇头道：“你看这大火蔓延开来，就算是水师将士的准头再好，也难免不会往城中蔓延，到时候水火无情，百姓遭难了。只是如今我却是不得不为，否则这古城真要打起来只怕要用无数将士的性命去填，更何况旁边那座襄阳城呢！” “去给孙儒送封信，告诉他，若是执意顽抗到底，我天策军必然不会姑息，今日之樊城便是明日之襄阳，让他好自斟酌，莫要将一城百姓之性命拿来冒险！”薛洋自己感慨了一番之后让袁袭快去找十三司，派人前往襄阳城中去找孙儒。 但是此时，在大火迅烧起来之后，樊城四个城楼在短时间内迅被烧塌，无数带着火焰的砖石木料砸落下来之后，彻底将瓮城也变成了火海，滞留在城墙上的所有守军全都被逼得连续退入城中。 大火沿着城墙往四周蔓延，也迅蔓延到了所有守城将士的心理，这种恐惧和压抑伴随着大火的经久不息而持续累加，以至于在随后当水师停下了攻击的时候，城内的喧哗声反倒是变得更大了。再加上那些惊魂稳定的百姓参与其中，直接让整个樊城内部的局势变得更加慌张动乱。 “将军，我们，我们快投降吧！这仗没法打，天策军的这种火器，兄弟们根本没办法抵挡。”无数的士兵从城墙上逃回一命之后全都集中到了樊城守城大将孙兰成的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心有余悸，甚至于颤抖不止。 “不好了，将军，天策军，天策军冲上城墙了，从角城上来的。”孙兰成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法面对群情汹涌的士兵，还没等他想出什么主意，外面有人仓皇而入，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全都跟着目瞪口呆起来。 “快，还愣着干什么？随我去挡住天策军。他们放火烧了城楼，那是不给我等活路，如今更是冲上了城墙，你们去投降他们，难道不怕被人烧成灰烬吗？”孙兰成脸色骤变，但是随即拔除长刀，朝着所有人怒吼道：“大家先随我将他们赶出樊城。” 他一声令下，却没有一个人有动静，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近乎于呆滞一般看着孙兰成，没有一个人响应，也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全都静悄悄的站在原地。 第六百八十二章 孤城难守（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孙兰成被众人的这一个反应给惊呆了，随即挥舞着长刀怒吼道：“难道你们不听军令，要造反不成？” “将军你自己看吧，这里可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将军您忍心看着他们被战火吞噬吗？”这一群士兵指着外面那四散奔逃，嚎哭声充斥各处的百姓，面露不忍之色，转而全体跪在孙兰成面前哀求道：“天策军他们有天火，我们，我们挡不住的，还请将军垂怜这一城百姓，给他们一条生路吧，若是那天火烧进城内，你让他们怎么办？”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此时让孙兰成再也无力挥舞长刀，看着纷纷跪了一地的士兵，半晌没有说话。 而此时，先冲入城中的第七都已经在杨功的率领之下突烟冒火，冲入了城中，所有的士兵虽然浑身湿透，但是依旧被烟火熏得面目全非，不少人甚至于在冲锋的途中被大火烧伤。但是此时所有人全都是不顾一切的往前猛冲，沿途对于那些寥寥无几的守军迅展开围剿，一排排的弩箭横空而过之后，无数人迅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度快，而且全部都是远程兵种，在这个时候的杀伤力甚至于过了随后跟进的第十一都的近战兵马。 “指挥使，前方有一大群人冲了上来。”杨功这个时候是没办法顾忌第十一都的动静了，急匆匆带队下了城墙之后，原本打算破开主城门，但是却随即被前方的士兵的汇报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带队冲上去的时候，却现这些上来的樊城守军并未起进攻，甚至于没有人携带武器。 “诸位是来投诚的？”杨功招呼身边的弓弩兵停下了弩箭射，转而朝着迎面而来的孙兰成高声问道。 “我等愿降，还请将军给这全城百姓一条活路。”孙兰成带着全部的士兵跪在了原地，朝着杨功肃然行礼道：“末将乃是樊城镇守使孙兰成，愿率部归顺南平郡王，请将军收容。” “好，阵前反戈，也算是一桩功劳了。”杨功扫了一眼这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士兵，上前将孙兰成扶了起来，转而道：“还请将军安排人手带我军接管全城，立即救火，这古埠樊城不能就此毁于战火。” 他这边的动作飞快，一面让第七都的士兵跟随孙兰成的人手迅接管全城，同时寻找关宁，将各处全部接管过来，一面则安排人手开始扑灭城中零星的火焰，转而迅安抚城中百姓。自己则带着孙兰成等一众投诚将领打开城门，将城外大军迅接引进来。 “你是樊城守城镇抚使孙兰成？和孙儒是什么关系？”孙兰成等被杨功带到城外大营的时候，薛洋看着眼前这位中年将领忽然好奇的问道。 “那是堂兄，您就是南平郡王？”薛洋那年轻得不像话的面庞加上身边袁袭和杨功等一众天策军将领刚刚的态度让孙兰成恍然大悟，连连跪在地上行礼道：“罪臣不知郡王爷真容，罪该万死。” “起来吧，不知者不怪，你能阵前率部投诚，免除了樊城的刀兵之灾，也算是一桩功劳，我天策军不会为难你。”薛洋摆了摆手，转而看着对方道：“如今樊城已被我军拿下，襄阳孤城不可守，有件事想劳烦你一下，不知——” “末将愿去襄阳劝说堂兄归顺天策军，归顺郡王爷。”孙兰成连连磕头，转而道：“家兄虽然性子有些难以相处，但是末将愿意尽心尽力。” “让沈勇派人送他去襄阳，看看孙儒的态度再说。”薛洋点了点头，随即拉着孙兰成起身道：“你们孙氏兄弟在襄州也算是保境安民，镇守一方了，不该在此间消耗了自己的英雄才气，这天下纷乱百年，如今是到了统一的时候了，你告诉孙儒，只要他率部投诚，本王定会以礼相待，而且给他机会，为百姓谋福祉。莫要将有用之身浪费在此间，更连累了这襄州百姓。” “主公就这么将这孙兰成给放了吗？他刚刚不是说了吗，孙儒是他堂兄，我们好歹派个人跟着吧？”杨功见到薛洋随手就直接将孙兰成给放了，而且还让暗卫送对方进入襄阳城，顿时苦笑不止。 “派人也无用，那孙兰成能够在樊城率部投降，只为了满城百姓，那就说明此人还有些怜悯苍生的心思，这个时候，把话说透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袁袭在旁边摇头道：“而且主公已经说过了，给孙氏兄弟一个机会，我想不管孙儒如何选择，至少这孙兰成是不会有反复了。而且如今襄阳是一座孤城，失去了岘山和樊城为依托，等于是一头猛虎拔掉了爪牙，你担心什么？大不了再打进去，将其再活捉一次就是。” “告诉向冲和张大秋，率部立即准备，虽然孙兰成说有办法劝说孙儒，但是我们还是要立足于打，襄阳只要拿下，我军南北贯通，就可以真正的将兵马往昔推进，和第四卫一起攻伐整个山南道了。”薛洋在旁边点了点头，看着杨功笑道：“孙兰成此去不管成与不成，对于如今襄阳守军来说都是多了一个选择，有了樊城的前车之鉴，他们不会再顽固到底的。” 杨功离开之后，薛洋和袁袭的目光则开始逐渐的往西转移，在北线李克用迟迟没有南下之后，两人已经打算加快山南方略了。 “主公现在是不是打算让6明率部北上，截住杨守亮？”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所以当即笑道：“这个杨守亮原本还闲着坐山观虎斗，现如今我军摧枯拉朽两战打败宣武军和晋军之后，只怕他是不得不亲自上来了。” “无妨，只要襄阳被拿下，杨守亮便是亲自过来了，那也不足为惧。”薛洋一指前方的襄阳城笑道：“所以孙兰成去了还是有些用处的。” 两人在说孙兰成的时候，在襄阳城外，当后者独自出现在城门口，并且随后迅被带到孙儒面前的时候，却遭到了对方一顿拳打脚踢。 “兄长要杀要剐都随你，但是还请听我把话说完，此行我不是为天策军来做说客，而是为襄州百姓而来的。”孙兰成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了孙儒的腿，转而苦笑道：“还请兄长想想如今百姓的处境，想想你我兄弟当初的起事的初衷啊！” 第六百八十三章 孤城难守（下） “你起来吧！”孙儒自己在沉默良久之后，才带着沙哑的声音朝着孙兰成道：“那南平郡王让你给我带什么话来了？” “大兄，你真想听吗？”孙兰成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期待，他是知晓自己这位堂兄的心思的，作为从乱世之中杀出来的赫赫威名，占据一州之地，连杨守亮他都丝毫不买账，本身就是个极度强势的人，此时能够心平气和的听自己说话，已经是难得了。 不过此时孙兰成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自樊城火攻开始，到城内守城士兵和百姓的反应一直到自己进入军帐见到薛洋之后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都如实说了一遍，转而道：“大兄，如今樊城被打破，襄阳就是座孤城，大兄难道真打算顽固到底，带着全城百姓玉石俱焚吗？那天策军的火器一旦打起来连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啊，若真要因为大兄造成襄阳城内百姓死难，那岂不是我等兄弟的罪过了？” “哼，那火器也没那么可怕的，能打破樊城，是因为你们猝不及防，真要到了我襄阳，也未必有什么大用！”孙儒冷哼一声之后朝着孙兰成道：“既然人家放你回来，不论用意为何，总算是一番恩情，我答应你，不会拖着百姓一起走上不归路，但是这襄阳城是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断无拱手让人之理。想那薛郡王连唐皇都下旨斥责了，早已经是人人喊打，被我军拖在襄州多一日，他的那些对手必然会多一份机会，到时候一旦天下诸侯联手反攻，天策军必然败北，到时候才是我等收拾襄州的机会。” “是吗？只怕孙刺史怕是看不到这样的机会了。”兄弟两人在谈话的时候，外面冷不防的出现了一道声音，紧接着沈勇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看着孙儒似笑非笑道：“孙刺史被长围久困这些时日，想来外面的事情还不知道多少吧。” “你是何人，居然能够绕过本将的亲卫，好大的本事！”孙儒霍然起身，指着沈勇怒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贼子拿下！” “你的兵马如今都在守备城池呢，刺史府附近根本就无人，再加上你的那个亲卫队长是我天策军的下属暗卫，我已经让他去传令全城，就说是你孙刺史的命令，各部兵马立即准备，等待投诚天策军。所以孙刺史，你好好斟酌一下吧。”沈勇看着对方笑道：“现如今，这刺史府之内除了我手下的暗卫，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沈将军，来时您不是说不参与我和大兄之间的谈话吗？”孙兰成看着沈勇脸色变了变，随即开口问道：“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你放心，我不会参与的，刚刚的话我也收回，你的亲卫队长还在门口，那只是我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沈勇摆了摆手笑道：“我来只是有两句话想要告诉孙刺史，对了，二将军你也听一听，这些日子樊城那边也是内外断绝，消息送不进城。” “北面晋军八万众被我军在内乡一战彻底打败，骑兵五万主力一战尽墨。”沈勇一句话说得两人大吃一惊，但是后者却浑然不顾继续道：“朱全忠的宣武军从鲁阳关和方城山南下，也被我军在南阳河上马两地分别堵住，大战两场，宣武军逃回去的只有千人之多，数万大军灰飞烟灭。” “所以，孙刺史你们要等的援军已经没有了，大战失利，新败之后的朱全忠和李克用是不敢南下再和我天策军对抗的。”沈勇笑道：“如今你们唯一的希望便是杨守亮，不过他手下的兵马战力如何，我想孙刺史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决计打不到襄州的。如今襄阳城孤城难守，我家主公体恤你们兄弟二人从草莽起兵，一路艰难奋战才打下这片基业，确实是辛辛苦苦。但是有句话我还是想说一遍，这襄州虽然归你孙氏兄弟所有，但是终究是大唐的州郡，是天下百姓的城池，所以——” “所以什么？你别忘了，就算是北军兵败，无人来救我襄阳，但是唐皇已经下旨，你们天策军入侵山南，那是违背陛下圣意，你们已然是大唐的叛军叛臣，如今你还敢在本将面前妄自尊称大唐州郡。”孙儒此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对方敢在自己面前张口直接将这些消息说出来，那么这些事情他就根本没有起疑，毕竟在这个时候，对方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更加激了心头的怒火，一瞬间吓得身边的孙兰成脸色大变。 “这是唐皇最新给我家主公下的册封诏书，孙刺史你自己看看吧。”沈勇直接将诏书带了过来，递给孙儒之后笑道：“如今唐皇车架已经进入东都，但是临行之前却单独给我家主公送来了这个，我想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这！”孙儒没有去接诏书，但是孙兰成却扫了一眼之后脸色大变道：“那如今薛郡王就是成王殿下了？可是陛下既然都已经惧怕天策军兵锋，前往东都暂避，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下达这份招数？这不是——” “孙刺史该当明白才是。”沈勇看着孙儒点头道：“此时下达这份诏书，自然是将这大唐天下托付给了天策军，托付给了天策上将军啊！两位难道不知，就算是唐皇召集各路诸侯南下的时候，都始终不曾撤掉我家主公的天策上将军的头衔吗？这天策上将可是当年太宗皇帝独有的尊号。” “你到底想说什么？”孙儒一把接过诏书，自己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才抬头盯着沈勇，眼神之中的光芒让孙兰成再也不敢说话。 “只说一点，如今大唐国祚已经到了我天策军手中，唐皇的这份诏书就是明证，而且天下民心也已经尽数归于金陵，归于我家主公。此时妄自抵抗不识时务者，那是和天下大局对抗，和天下百姓对抗，不仅仅自己要身死族灭，而且还会遗臭万年。”沈勇看着孙儒摇头道：“孙刺史，我家主公的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了吧？这襄阳城能不能避免战火，就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他说完之后直接退了出去，也让孙儒沉默良久，脸上的神情持续变幻不定，以至于在孙兰成开口的时候，甚至于还没有回过神来。 “去准备准备吧！”孙儒叹了口气，那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以至于离开的时候身形都开始变得佝偻起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襄阳事了 “主公，水师传来消息，襄阳城内守军已经将旗出城，孙儒现如今只身前来我军大营。”向冲和沈勇联袂而至的时候，薛洋和袁袭也是相视而笑，转而起身道：“军师随我去见见襄阳之主如何？” 两人来到辕门口的时候，正好，孙儒兄弟带着襄阳城的一众高级将领也全都到了，两边人手此时倒是没有了敌意，只不过那种尴尬的气氛却让现场陷入了沉默。 “你便是孙儒？这襄州刺史？”薛洋上前两步，看着孙儒笑道：“不愧是坐断荆襄的头面人物，我听说杨守亮的命令你都可以置若罔闻？” “不才孙儒叩见王爷。”孙兰成拉了一把自己的堂兄，后者看了一眼走上来的薛洋，似乎也有些诧异对方的年龄，但是此时此刻却举手一躬到地。伴随着他的这一拜，身后襄阳来人几乎是全都跟着拜倒。 “孙刺史请起来吧，能独立保境安民这些年，你也算是有些功劳，不必行此大礼了。”薛洋将其扶了起来，转而笑道：“这襄阳城倒真算是固若金汤，不愧是千年古城之名，你孙儒也不愧是此间主人。” “王爷您说笑了，孙儒愿归顺王爷，从此尽心尽力，为王爷牧守一方。”孙儒微微色变，当即再次躬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话语轻松，但是此情此景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如山一般的压力，以至于原本的坚持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好了，不是说你，我也是有感而。走吧，孙刺史，随我入城，看看这乱世之中，襄阳百姓到底生活的如何。”薛洋摆了摆手，顺着已经打开的城门进入城中。虽然大战刚刚过后，但是本城倒是没受到多大的影响，而且祖祖辈辈对于襄阳城防有着足够信心的百姓也大致如往常一般，只是来来回回的行人对于从城外不断开进来的天策军还是有着不少的好奇，以至于虽然躲在大街后面，但是那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声还是不断传出。 “军师，当年三国时代，关羽水淹七军，冲进了樊城，但是却对于一水之隔的襄阳束手无策，现在看来，这襄阳比起樊城，到底是兼顾不少。”薛洋登上城楼，看着巍峨的城墙下面，襄水横流而过，波涛汹涌，远远的和樊城拉开了距离，两城之间的铁索桥虽然被此前的大火烧断了，但是却依然阻止不了这两城之间紧密相连，互为犄角之势，顿时点了点头笑道：“此番若是孙刺史据城而守，只怕我军除了火攻，也断无其他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夺下城防。” “王爷，不，主公您说笑了，襄阳城虽然坚固，却未必有多大用处。天策军士气高昂，总有坚城阻拦，但是士气如虹，必然可以移山填海，投鞭断流。”孙儒跟着一路来此，沿途见到天策军将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各自挺拔而立，城外，水师战船更是一排排巡逻不停，虽然大多数战场已经开始从襄阳撤走，但是那规模宏大的船队却还是亲临其境的他有了更大的感受，以至于此时不自觉的改了称呼。 “呵呵，倒是难得。”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稍后孙刺史还是组织人手将樊城和襄阳之间的铁索桥给架起来吧，算了，铁索桥还是算了，终究是无法通过大队人手，我看，军师派人回金陵，调来工部造桥工匠，汇同苏州那边的商团，让他们在樊城、襄阳包括岘山之间各自架一座大桥，如此一来沟通三地，倒也是方便百姓出行。” 薛洋只是随手指点，但是听得孙儒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有些愣道：“主公您说什么？” “自然是让你继续主政襄州。”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所以当即笑道：“你在襄州多年，对百姓也算是尽力，所以此时你留守襄州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要去金陵一趟，遵照中书省的安排，让严先生把东南新政之要旨告诉他。”薛洋回头道：“我天策军能崛起，并且长盛不衰，除了将士勇武，更多的还在于新政惠及天下百姓，能人人如龙，自然兵势威猛，从而百战百胜。这一点请孙刺史谨记，这是给你的机会，也是对你的勉励。” “多谢主公提点，微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负所托。”这一次孙儒终究是跪了下来，朝着薛洋行礼，态度恭敬，没有了此前的顾虑。能毫不眨眼的将襄州又还给了自己，而且还能当场提点，他已经感到差异了。 “你那个兄弟孙兰成也算是有用之才，等大军西进拿下均州之后，让他过去吧，兄弟两人能够从平凡之中崛起，而且坚持到现在还能念及百姓，倒也算是难得。”薛洋点了点头，沿着城墙边走边道：“往后，这山南纳入南朝辖地，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赶上江东步伐，如此，这天下气运才能尽可能的不被消耗。” “主公，李军师已经南下了，不日内即可抵达襄阳。”薛洋和袁袭在沿着城墙边说话边查看周边的景致的时候，沈勇那边也接到了李振的消息。 “兴绪返回，必然是唐州那边已经无虞，此时我等应当率军西进，组成中央突进军团，和杨守亮争锋相对才好。”袁袭抱拳笑道：“如此，则山南方略才能不被拖延，顺利展开。” “也好，此间事了，也算是开了一番新局面。”薛洋点了点头笑道：“让6翊率部南下出均州吧，责令第四卫率部北上，军师，你我带第一卫进入房州，去看看杨守亮还有几分手段。” “只怕是黔驴技穷，无法招架。”袁袭摸了摸胡子笑道：“我军如今的兵力对付三路大军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他这一路，我想如果我军攻入房州，王建所部也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甚至于有可能提前对通州等地出手。” “好了，孙刺史，你安排一下，在李军师返回之后，前往金陵，然后尽快赶回来主持襄州政务，要给山南道各州郡起一个带头作用，率先将新政在此地铺开，惠及百姓。”薛洋点了点头之后朝着孙儒道：“待拿下山南道之后，我会再次路过襄州，到时候查看你新政落实情况。”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东都大典（上） “主公，这是暗卫送来的消息，说是朱全忠打算在东都为唐皇举行巡幸大典，诏命天下各路诸侯前去观礼，帖子应该如今已经送过来了。”沈勇在薛洋动身启程前往房州的时候，快将这个消息送了过来。 “李克用、杨行愍的消息呢？这两人此时估计是打算亲自前往东都了。”薛洋微微沉吟之后问道：“宣武军和晋军最近有何调动？” “李克用已经动身离开卢氏，所部兵马交给了周德威统率，暂时留在了卢氏，应该是打算防备我军北上。”沈勇躬身道：“至于宣武军除了大部兵马借着给唐皇护驾的缘由集中在西面之外，暂无动静，杨行愍的兖州军如今还在山东境内，如今已经攻下了齐州，下一步估计打算横扫山东半岛。” “主公，这个朱全忠只怕是借着给唐皇举办大典的名义，商议如何对付我天策军啊。”袁袭在旁边听完沈勇的汇报之后点头道：“如此一来，大典之后三家必有更大的举动，说不得还会继续联兵过来，我等的度必须要加快了。” “让第一卫前出加快脚步，调集骑兵卫南下参战。”薛洋这边在开始让夏恒带着骑兵卫南下的时候，位于东都的朱全忠也在将筹备大典的任务交给袁敬初之后，自己拉着敬翔和谢瞳两人商议后续的事情。如今伴随着天策军进入山南，整个天下的局势已经明朗，南北对峙，相互吞并，双方都在全力争取这天下的主导权。 “如今南军势大，而且薛郡王被加封为成王之后，占据了更大的主导权，可以说山南道已经没有回旋之余地，我等还是需要紧急商议，尽早组建联军，另外商议出各自的扩展范围，避免三家内讧，从而一面相互扩充实力，一面对抗南军北上。”谢瞳在旁边见到敬翔低头不说话之后，顿时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以目前之形势，也唯有如此，才能三家合力，彼此消除隔阂，从而真正做到齐心协力。” “就怕李克用和杨行愍两人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敬翔见到朱全忠点头，有些不忿道：“就算是三家把话说开，也未必能够形成太大的合力，毕竟彼此都有自己的盘算。” “大局如此，若是不想被天策军逐个击破，这是唯一的办法。”谢瞳毫不迟疑道：“如今天策军占据整个南境，半壁江山已经被其握在手中，而中原战乱才消弭不久，单独靠我们任何一家都绝不是天策军的对手。这位成王爷每一步都走在我等前面，而我宣武军当其冲，南面州郡和天策军的淮南紧密相连，已经没有回旋之余地，所以此次大典会盟，这件事务必要落到实处。” “那我军下一步意在何处？”朱全忠盯着谢瞳问道：“如今天策军进入山南，留给我们三家的空间已然不大，若是瓜分下来，只怕我军只有一途可想。” “不错，我军南下，取徐州之地。”谢瞳点了点头，随后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唯有如此才能消弭李克用和杨行愍的顾虑，同时让他们出兵和我军联手对抗天策军。” “南下徐州。”朱全忠呆了一呆，随即喃喃自语道：“如此一来势必是我军挡在第一线，军师可曾想清楚，若是天策军北上，则我军必然是当其冲啊，如果杨行愍和李克用坐观成败的话，那岂不是我们要给他二人抵挡天策军的兵锋？” “便是如此。”谢瞳没有理会朱全忠的脸色，反倒是继续道：“然则有一点他们两人肯定明白，唇亡齿寒，如今北军三家在天策军眼中，实际上已经是一家，这一点不会因为他们二人有什么心思而改变，我们三家的敌人，只有一个，不论是谁顶在第一线，实际上看似有大害，但是却任有机会。” “子明的意思是，从中渔利是吗？”敬翔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道：“如此也是，到时候为了抵抗天策军北上，三家兵马势必会齐聚南方，如此而为才能够以他国之兵马拱卫我军之屏障，从而相互牵扯制衡，等待时机到来。” “那好，既然你们两位都有了计较，那马上让李番等人去准备吧，这巡幸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务必要让杨行愍和李克用亲自前来，我也出面，我们三个关上门，将这件事落到实处。大不了这东都城我让出来，我们三家兵马可以同时进驻，给唐皇一个机会。只要能打赢天策军，好处也未必落不到我宣武军一家手中。” 朱全忠此时是了狠，全力以赴去促成此次会盟，所以亲自部署人手前往兖州和河东，说明厉害的同时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而且接着山南道大战，除了杨行愍之外，晋军也受损严重的机会，还真把李克用和杨行愍给拉了过来。 有了他们两家的参与，朱全忠甚至于都没理会其他人，不论是在谢瞳和敬翔还是他自己，这天下大局之争，也就如今这三家加上天策军这个庞然大物，至于其他诸侯，虽然人数不少，但是却未必能够起到什么用。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消息传出之后，不仅仅李克用亲自动身南下，杨行愍带着戴友归赶了过来，连带着李茂贞和王建等人也纷纷派人过来，来不了的也会专门让信使前往东都，给唐皇上表。 这倒是让刚刚安顿下来的唐皇喜笑颜开，各路诸侯纷纷上表，而且不论其意图如何，都给唐皇带来了礼物，这也让此前还在长安坐立不安的他对于朱全忠多了一份好感，直接下令任命朱全忠兼任太尉，统掌天下兵权。 此时这个头衔已经没有让朱全忠有什么反应了，但是谢瞳却当即让对方上表谢恩，并且安排了人手入宫直接交给唐皇自己处置，充作东都皇城禁军护卫。 “这个头衔便是日后主公统帅各路联军职衔啊，而且还是朝廷正职。”谢瞳一句话让朱全忠迅点头，亲自进宫谢恩，将自己一贯对于唐皇的亲善表现得淋漓尽致，此举也无疑更加让朝野上下对于他多了更多的赞许。 “主公，天策军的使者也来了。”朱全忠这边在等待李克用的到来的时候，郑璠那边也匆匆送来了消息，只不过后者一句话却让他面色白了一白，转而冷笑道：“他还真派人来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东都大典（下） “统领，我们真拿着战报去上表唐皇啊，总觉得这是在以势压人。”吴明带着几个副手出现在东都皇城的时候，后者面带苦笑道：“只怕唐皇的脸色会更加难看了。” “唐皇脸色难不难看关我什么事？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一个郡主诞下嗣子的消息吗？”吴明毫不在意的笑道：“走吧，其他各路诸侯大概都在等着了，我们为了等金陵的消息，已然耽误了时辰，现在进去只怕其他人都已经结束了。” 吴明说的没错，等他进入东都含章殿的时候，朱全忠一力操持的这场巡幸大典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以至于他走进来的时候，其他各路诸侯和使者都已经落座，鼓乐之声甚至于都响起来了。 “启禀唐皇，末将奉成王爷之命，恭贺陛下巡幸东都，送上前线捷报，并平湖郡主诞下嗣子之喜报。”吴明是毫不在乎旁边其他人的脸色，径直上前之后将手中的两份邸报递了上去，转而道：“成王爷如今身在山南前线剿灭乱党，不能亲自前来东都，还望陛下海涵。” “捷报？”这一句话让杨守亮的使者差点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不过在见到唐皇的脸色之后强行给压了下来，转而扫了一眼朱全忠等三人，没有继续说话。 “襄州如今也已经归入天策军的辖地了？好一个孙儒啊，朕的州郡大臣若都如他这般的话，只怕这偌大的大唐江山最后都要归入你家成王爷的麾下了吧？”唐皇看着吴明冷笑道：“这便是你家成王爷送给朕的礼物吗？” “天下虽大，但是战乱频频，罹难百年，如今是该统一了。”吴明脸色不变，转而看着唐皇似笑非笑道：“我家王爷领受陛下命令，扫平四海，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不敢有违。如今陛下巡幸东都，是国之幸事，我天策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以捷报来当做贺礼，为陛下助威了。” “你说的好听，你可知那是陛下之州郡，大唐之土地，你天策军不尊皇命，擅自进入他人土地城池，如今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是没想到他成王爷一个黄口孺子，如今也都要爬到我们头上不成？”杨守亮的使者杨守信此时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喝道：“那山南乃是陛下让我家王爷领受镇守，你天策军凭什么打进来？还敢颠倒黑白，说是扫平四海，这四海之内乃是陛下之天下，岂有尔等越俎代庖的道理？” “是不是越俎代庖，那要看陛下给我家王爷下达的命令了。”吴明扫了一眼对方摇头道：“昔日陛下钦赐我家王爷为天策上将军，征讨不臣。我天策军秉承圣旨而动刀兵，为的是天下归一，莫要让你这等小人祸害了我汉室天下，祸害了大唐百年之繁华，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家王爷杨守亮，内不能抚民生息，外不能对抗强镇压迫，致使山南各州郡荒废已久，民不聊生，还敢妄说自己是领受陛下之命镇守吗？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自己德行不够，掌控不了山南大局，不能做到牧守一方，我看还是趁早上表请辞，也能的一个善终啊。”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唐皇的脸色都跟着彻底黑了下来，一拍御座，转而怒斥道：“这是含章殿，不是你们金陵成王府，一个小小的使者，也敢在朕跟前大呼小叫？朕的江山朕有权做主，还轮不到他成王在朕面前指手画脚。” “陛下息怒，末将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杨守信可不是什么好人，还请陛下善人善任，莫要被这奸人蛊惑，坏了陛下和我家王爷的情义。”吴明微微拱手之后笑道：“陛下巡幸东都，事务繁多，末将就不打扰了，在此恭祝陛下能大展宏图，克定天下。” 他是施施然而走，根本没有理会在场之人的目光，甚至于连唐皇随后的怒吼声都充耳不闻，就直接退了出去。而这场大典也在随后悄然离散，朱全忠等其他人冷眼旁观，在听完了吴明的所有话语之后快离场。 “主公，成王的这一手只怕不是针对杨守亮，也不是针对陛下，而是针对我等而来。看起来，会盟之事应该是被成王给猜到了。”谢瞳在返回的第一时间朝着朱全忠道：“否则的话那个天策军的将军不会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些话，这不是挑拨离间，而是字字诛心，让唐皇的威严尽扫，也让各路诸侯的心思跟着起伏啊。” “我也知道，这位薛郎君做事情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如何会在此时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朱全忠自己也跟着苦笑道：“原本把唐皇拉过来，也算是得到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看来，往后拿唐皇不当回事的诸侯是越来越多了。这个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旗号也必然越来越没人关注。” “所以说是字字诛心。”谢瞳忽然有些期待的笑道：“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我都有些好奇了。” “子明，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难不成也动了要分一分胜负的心思了？”敬翔倒是没有这么多的疑惑，反倒是直接开口道：“不管是兴绪的想法还是那位袁军师的谋划，更或者是薛王爷自己的决定，如今结果已经出现了，唐皇的旗号一倒，实际上也便于我等行事，至少我们头上的枷锁也在一点一点松开，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去安排一下，明日晚间，以我的名义，请李克用、杨行愍两人来本王的府邸私宴，对外就说久别重逢，我的酒瘾犯了。”朱全忠点了点头，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其他，所以急匆匆的让敬翔去安排，而且直接将其他各路诸侯排除在外。 “主公的意思是，等到有了结果之后再告诉杨守信、王建和李茂贞的使者吗？”敬翔微微点头之后忽然问道。 “子振你这是明知故问，赶紧快去。”谢瞳瞪了对方一眼，一句话说得敬翔直接缩了缩脑袋，直接钻了出去。 “军师可想好了？”敬翔走后，朱全忠也是松了口气，转而看着谢瞳道：“这等大局之争，我只信子明一人，子振心思过于活泼，不能让他做这等大局方略之谋划。” 第六百八十七章 北军会盟 “哈哈，晋王爷，齐王爷，你们到的这么早啊，我这还没准备茶水呢。”东都因为是在朱全忠的地盘上，所以也只有他在这里有一座行在，到也算得上是个偏僻雅致的地方，而且景致也很不错，在如今这个时节也算是难得一块可以闲聊的地方了。不过此时不论是带着李存信走进来的李克用还是和戴友归同来的杨行愍，全都没什么心思关注眼前的这些无用的景色，反倒是在和朱全忠走进正厅之后开口道：“茶水没有就算了，我们来此地也不是讨你梁王的一杯茶水的。” “本王是地主，也罢，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朱全忠摸了摸鼻子，转而道：“两位王兄，昨日殿前的那一幕应该还历历在目吧，这天策军和成王爷如今是意气风发，只怕是不把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看在眼里了。本王惭愧，日前在唐州原本打算助晋王兄一臂之力，却没想到，我亲自领军尚且被人打的灰头土脸，若不是手下将士拼死力保，本王如今都要沦为阶下囚了。” “你这么说，那我河东也好不到哪去。”李克用冷哼了一声之后倒是态度缓和了不少，独目之中原本渗人的寒芒也逐渐消失，转而道：“既然你把话说开，那本王也不多言，只要是对付天策军，我河东定会参与。” “今日前来，我家主公是有全盘的方略想要告知两位王爷。”李克用直来直往的性子倒是让朱全忠点头不止，随即示意了一眼谢瞳，后者当即起身道：“其一，如今天下局势两位王爷想来也是心知肚明，南北对峙，互相吞并，只要一方胜，则这大唐天下必然会被得胜一方拿下，从此改朝换代，再无任何犹疑。可如今，天策军是一家，成王爷独自手握半壁河山，兵锋直指山南，已经着手统一天下了。留给我等的机会实在不多，若是不三家联手对敌，将南军的势头给打回去，那么我们独自一家绝对难以和天策军抗衡。所以今日之会盟要务，是商议我们三家联手，对付天策军。” “此事，本王无异议。”李克用在谢瞳说完之后直接点头道：“此前一战，我晋军虽然战败，但是天策军之战力也已然摸清楚了，确实兵强马壮，而且实力强悍之极。三家联手我没有话说。” “两位兄长都这么说，我也同意。”杨行愍在旁边和戴友归对视一眼之后，跟着点头道：“此乃是唇亡齿寒之互相救护之举，大局之争由不得我们三心二意，确实应该提前会盟，协调各部，否则被各个击破之后，我等北军只怕难以抗衡南军之锋芒。” “也好，两位王兄能同意，我老朱也是感同身受，往日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一切等打败天策军之后再说。”朱全忠笑道：“若有误会，我愿在此给两位陪个不是了。” 他主动拉下脸面，倒是让李克用和杨行愍没办法再继续说什么了，不论是大局如此还是朱全忠的态度，都已经说明一切了。 “因为我宣武军如今在第一线，我建议，你们两家出兵的时机应当随我军而动，若我军独立难支，还请两位王兄并力支援，若是我部能够独立抗衡，则两位只需要从旁策应即可。朱全忠点头之后继续道：“至于三军协调，我们三家时时刻刻保持书信使者往来，总之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什么私心了，不然的话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成王？” “老朱啊，只要你别有心思，我和齐王肯定会听你的。”李克用哼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道：“若是和南军对阵，我等之间应该情报互通，这一点我河东比你两家差距甚远，到时候你们别想坑我啊。”上次内乡之战后，周德威回去的时候实际上也在授命暗中组建沙陀人自己的暗线系统，只不过一来在这点上面河东确实落后甚远，二来，李克用也想将其当成自己的杀手锏，所以跟谁都没说，只是暗中让周德威独自去部署安排。 “晋王兄这话怎么说的？一切都有我老朱负责，这总可以了吧？若是有差池，你唯我是问。”朱全忠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好了，子明，那第二件事呢？”戴友归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到三人把这件事落下来之后才转而盯着谢瞳问道。对于谢瞳，戴友归可从未有所放松过，对方和敬翔不一样，属于军政两道都有造诣的人，而且非常擅长大局谋划，今日朱全忠带着他来，那么后续自然还有话说。 “确实有一件事，那就是彻底消除三家隔阂，分配三家各自的地盘。”谢瞳点了点头，见到李克用也看着自己之后，当即起身道：“如今北地已经没有多少土地城池了，而我三家若想和南军对抗，那么扩充各自的实力是当务之急，否则的话，持续消耗之下，最终我们还是不是天策军的对手。” “如今我宣武军在中原，齐王在山东，晋王在河东，周边也只有东西南三个方向还有空余州郡。”谢瞳朝着三人道：“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这三个方向分配好了，我们三家各自攻打，其余两家不应该从中掣肘，毕竟一旦天策军拿下山南，等于天下州郡一半以上已经属于成王爷所有，其势力之大从东到西幅员辽阔，而且南境无有掣肘之人存在，他可以随时调集大军北上，让我等自顾不暇。” “所以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山东归属齐王，往北和如今的幽州等属于晋王麾下的诸侯为界，往南已徐州为限。”谢瞳看着杨行愍道：“齐王可以放心将山东收入囊中，我宣武军绝对不会从旁牵制，甚至于必要的时候可以提供帮助。” “至于晋军，如今王爷拿下河中，而帝都自从唐皇巡幸东都之后也需要人镇守，晋王若是觉得河东骑兵尚可，大可将八百里秦川收入囊中就是，我想陛下也一定不会怪罪的。”谢瞳说完这一切之后转而道：“徐州的毕师铎一直都是天策军的附庸，我军如今在南线还在和他纠缠，趁此机会，我家主公打算在天策军经略山南的时候，将其彻底拿下，也好维持住南部防线，尽可能的将天策军的势力削弱一点是一点，不知两位王爷觉得此计如何？” “东西南三个方向都谋算到了，三家分道而行，倒也不错，也不会因此而起内讧。”李克用是没什么顾忌，转而点头道：“某家没有意见，而且若是拿下关中，我愿让出几个州郡给你们宣武军就是。” “山东本就是在我军势力范围之内，梁王如此安排只怕是欺负我家王爷吧？”戴友归摇了摇头，不过到也没说什么，转而道：“也罢，既然晋王爷都没有意见，那我家主公也无二话。” 戴友归的话听着像是抱怨，但是谢瞳却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一瞬间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一般。 “此乃是我三家图存之大计，还望两位王兄日后多多来东都走动，我保证你们来我宣武军驻地，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老朱是言听计从啊。”朱全忠起身笑道：“让我们一起打败天策军吧。” “呵呵，老朱你倒是难得豪气了一把，也罢，我也来！”李克用起身看了一眼杨行愍，跟着伸出了大手，那一瞬间三人相互击掌，同时放声大笑。 第六百八十八章 谷城之战（上） “启禀主公，杨守亮所部，已经进入谷城附近，大军六万人，后续还有兵马未至，但前军已经悬挂了杨守亮的旗号。”沈勇将消息送到薛洋身边的时候，实际上此时奉命北上的第一卫向冲所部已经到了谷城外围，已经和杨守亮的兵马交锋过一次，只不过后者提前一步抢占了谷城的城池，所以对方如今是依城据守，和第一卫对峙。 “让第一卫极速攻占谷城，将杨守亮所部赶出襄州。”薛洋点了点头之后，让沈勇去传达命令的时候，自己起身和袁袭道：“军师，东都这一出之后，只怕中原三路诸侯下一步就要各自去扩充地盘了，不见我军至，则各部各行其是，而我天策军一旦北上，三路大军势必会全部出动，如此一来拿下山南之后，再想北上，必须找到合适的契机了。” “其实三家合纵，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三家之间内有龃龉，只不过因为我军压境，唇亡齿寒，新败之后必须要结盟才能对抗南军兵锋，而一旦我军零敲碎打，则必然可以从边角之地入手，逐步吞食三家地盘，从而各个击破，而不用担忧他们能形成合力。”袁袭看了一眼李振之后笑道：“如今他们放弃干涉山南，倒是我军最好的机会，从速拿下山南道，兵锋就可以直插三家腹心之地，从而彻底掌控主导权。” 李振一笑，天策军的决策层从来都是目光死死锁定天下大局之变化根本，从大局入手，抽丝剥茧，从而快速制定应对方案，如此一来不论对手如何变化，携大势而为，一路碾压，对手的任何纵横腾挪，却始终无法逃脱这张大网的束缚。这也是此时此刻薛洋身在山南，却一举一动都能快速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时在谷城外面，向冲等人却不知晓薛洋的想法，在接到命令的时候，第一卫实际上已经在做攻城准备，虽然人数上比起杨守亮的神策军要少了足足一半，但是第一卫却丝毫没有将其庞大的兵马放在眼里，以劣势之众反过来将谷城团团围住，甚至于城中兵马数度出击都被强势之极的给打了回去。 “现在才想着突围，是不是晚了点？”杨功看了看从谷城东方流淌而过的沔水一眼，转而道：“要不我率部去打一阵，将这些神策军给压制住之后，让第十一都筹备一下攻城如何？” “你是想一面攻城一面逼迫这些人突出去，然后再城西北方向决战是吗？”向冲听到对方的话之后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调向明向天两部往西北方向而去，第一都在城南待命，一旦他们钻出去，就直接截住神策军的后尾，给我堵住他们。” 向冲的办法看起来十分简单，利用第十一都和第七都合力从城东方向攻城，打进城内，然后逼迫这数量多达六万多人的神策军从西北方向突围，然后让向明兄弟为前军堵住他们，到时候第一都在后面收尾。如此一来就可以攻城歼敌两不误了。 关宁所部对于攻城大战比起其他各部都要擅长，所以在第七都强大的远程兵器持续出手之后快速带队填充护城河，靠着沔水，谷城的护城河十分宽阔，而且水流湍急，以至于第十一都连续换了好几种办法之后才奏效，将大量的树木砍伐下来之后制作成一个个简陋的木笼子，装上石头之后快速推到河水之中，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垒起来，从而快速挡住河水的冲刷。 这种办法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但是在第七都的支援之下，整个城东方向根本没有神策军干冒头，甚至于因为持续不断的弩炮轰击，正面城墙上的女墙在长时间的弩箭射击之下，尽数被崩碎，无数的神策军士兵被钉死在各处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城内的兵马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第十一都一点一点在护城河上填出来三条大路，一路延伸到了城墙根上。 “姥姥的，这一下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部登城了。”弓弩兵全城掩护，第十一都甚至于在第二天一早直接堂而皇之的发起攻城大战，让手下士兵爬上了城墙。 天策军一上城墙，城内的反击也随之而来，这些人虽然没办法在城楼上立足，但是天策军上来的时候，两军将士纠缠在一起，顿时让第七都的弓弩兵没办法全火力射击了。 不过此时关宁是早有准备，先登士兵几乎是全部都是刀盾兵，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激烈近身厮杀当中，也唯有刀盾兵攻防兼备，能够在第一波冲击当中存活下来，守住云梯，掩护剩下的大军快速登城。 第十一都在随后大量出现在城墙上之后，也让这场围绕着城墙的厮杀规模迅速扩大，甚至于杨功在弓弩兵无法全力射击之后，直接让吴彦成带队也跟了上去，带队迅速伴随步军厮杀。 强大的大黄弩每一次弓弦声响起，必然会让前方的神策军士兵迅速被射翻一片，强大的冲击力在步军逐渐从城墙往两侧延伸之后更是成了第十一都入城厮杀和巷战最强大的助手，甚至于比本身配备的弓箭手还要强势，沿着城墙不间断射击之后，支援的距离甚至于直接覆盖了整个城东各处，打的原本在瓮城等地埋伏，准备打天策军一个措手不及的神策军人仰马翻。 这样一来，整个谷城城东方向，虽然神策军不间断增援，无数的大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但是第十一都的前进脚步却丝毫没有被拦下，三人一组的小队作战模式在得到了弓弩兵从城墙各处的掩护之后战力变得更加强劲，甚至于在对方千军万马全数围上来的时候，还能够强行打开了城门，掩护杨功这边剩余的弩炮直接入城。 连发炮堵在主城门的城门口，一字排开之后，弩箭犹如不要钱一般朝着前方不断激射而出，被抬上城墙的弩炮更是居高临下，每一次射击，弩箭携带的滔天杀气和力道足以掀翻神策军的任何掩护，甚至于靠近城门附近的谷城旧有的兵营房屋都被强行掀翻，无数的神策军被一阵接一阵的箭雨打的是人仰马翻。 硬生生的靠着远程兵种强大的威力，为第十一都提供了强大的掩护之后，神策军在连番发起数度反攻都被第十一都依靠着少量的兵马打退之后，神策军各部开始慌乱起来。谷城内部的地形他们也不熟，所以双方在相互都不熟悉的城内打巷战，吃了兵器和战力的亏之后，被不间断的往城西方向驱赶，逐渐的整个城东都被天策军给拿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谷城之战（下） “命令关宁集中兵马，让吴彦成派人跟随掩护，主大街方向往前突进，直捣谷城县衙，只要拿下了县衙就能够逼迫这些神策军彻底陷入崩溃，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往西北方向撤退。”向冲登上城墙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城中各处的战斗，就直接让前线迅速改变打法，让关宁集中三千人和吴彦成手中的三千弓弩兵一起组成一个突进冲锋的阵型，沿着主大街直奔县衙而去，一方面进一步逼迫四面八方的神策军上前，借助于各处的大黄弩和弩炮等远程兵器进行大面积射杀，另一方面也是给这些神策军造成更大的压力，逼迫对方不得不退出城垣，从而落入自己预设的包围圈之中。 关宁和吴彦成两人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在杨功赶到下面亲自接手剩余的战斗之后，六千多人的庞大的兵力开始迅速沿着主大街的方向往前突进，这一下直接让城内的神策军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大量的兵马上前，别对方远近交替的打法打的不间断的后退，人数优势在城内根本就施展不开，甚至于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添油战术，在这场对决当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对方的其他兵马也在后方逐个街道和巷口进行清除自己的人手，从而一点一滴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 “将军，如今该怎么办？这些天策军快要杀到县衙附近了，将军，要不要我们撤出城外，让出城池反客为主，将他们围在中间？”神策军的领军将领是杨守亮的养子杨守成，此时被副将的这个建议说的是满头黑线，转而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让出城池？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军人多，在城内地方狭小，施展不开啊？弟兄们根本就冲不上去。小队人手，我们也打不过这天策军。”副将焦急道：“为今之计只有反客为主，才能发挥出我军兵多将广的优势，将他们凡包围在城中，然后大军往来消耗，必然可以将其逐个击杀。” “快去传令，各部从城西撤出去，然后你带队从南面迂回，其余各部从北面攻击，我就不信了，这天策军还能成了天兵神将不成！”杨守成咬了咬牙，迅速下达命令，带队急匆匆从城西撤了出去。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撤兵命令一出，神策军内部反倒是先乱了起来，长期军纪败坏，军力孱弱导致的恶果此时骤然而现，原本靠着城墙束缚，这些人还能够拼死一战，但是得到了撤兵的命令之后，所有人全都是不顾一切的朝着城西的方向溃逃，一下子让整个大军彻底混乱起来。 谷城的规模并不大，城门只有一个主门，所以围绕着城门，各部是你推我挡，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在后方关宁率部匆匆赶到的时候甚至于连他都感到吃惊不已。 “这些神策军是疯了吗？这么挤下去的话什么时候能够出城？而且连个断后的都没有，这是在找死！”吴彦成右手一挥，弓弩兵迅速开始弯弓搭箭，无数的弩箭老远的距离就呼啸而出，直接将那些神策军一层一层的给放倒在地。 这一下更加加剧了城门口的混乱，许多挤不出去的神策军各部在身后天策军追上来之后，果断扔了兵器跪在一旁，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投诚。而更多人则是不顾一切的往城外猛冲，试图在后方的弩箭追上来之前逃脱城门的束缚。 而此时已经率部出城的杨守成也没有办法视线自己反客为主的设想了，城外，向明向天两人几乎是他一出来就直接率部冲了过来，两部兵马合二为一之后配合的天衣无缝，那一瞬间就直接打的杨守成措手不及。 慌乱之中派兵反击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这些钻出城来的神策军根本没办法面对如狼似虎的天策军的攻击，甚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打的节节后退。 而等到李承焕率领第一都从南面杀过来的时候，杨守成的副将此前谋划的办法彻底告破，第一都的战斗方式甚至于比起向明他们还要强势，直接横冲而过之后，将对方从城门口所在的方向一分为二，兜头从后面杀过来后，一一军之众快速冲击数万人的军阵，硬生生的在步军从中当起了突骑兵，冲锋陷阵，一骑绝尘，直奔杨守成本人而来。 “杀！”神策军根本挡不住第一都的蛮狠冲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李承焕带队杀出了一条血路，甚至于在向明两兄弟率部执行包围任务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杨守成的旗号所在了。这一下直接刺激的对方冲锋势头变得更加凶猛了，第一都所到之处几乎是尸横遍野，急切之中为了冲进去，斩杀杨守成，不论是李承焕自己还是第一都将士全都采取了最暴力的厮杀方式，那一排排的长刀横扫而出之后，无数的人头滚滚落地。 第一都和第四都是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第一都重在各兵种相互配合，推进起来绵绵不绝，长枪手和刀盾手甚至于在临战的时候还能够不间断的相互切换，自发的调整部署，根本不需要李承焕操心。各部将士只需要一个指引的方向就能够应对战场之上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 这样的战力和打法之下，李承焕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就直接杀到了杨守成的中军跟前，一声咆哮之后，手中长刀连连回落之后，一个纵身直接硬生生的跳到了对方跟前，长刀携带着呼啸的劲风迎面劈落。 “当！”一声轰鸣声传出之后，杨守亮连退好几步，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长刀，还没反应过来，李承焕就已经再度冲了上来，完好无损的横刀挥起，一颗硕大的人头迅速被斩落，献血喷射而出的时候尚且还听到杨守成那最后的嘶吼声。 “不甘心也没用。”李承焕手持杨守成的首级纵声厉喝，雷鸣般的声音传出之后，第一都跟着全体高呼，一瞬间彻底将整个战场上神策军的气势给压了下来，也一下子让所有的神策军士兵在看到那飞舞的人头之后，士气瞬间跌落谷底。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轰鸣声之后，无数天策军将士的呼吼声随之快速传出，震动着远处的谷城城墙，也成了压倒神策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六百九十章 王建的试探 “启禀主公，谷城之战已经结束，第一卫打破杨守成六万大军，拿下谷城，俘获敌军三万众。”沈勇在将这个消息送来的时候笑道：“如今第一卫已经提前一步进入均州，大军攻势连绵，势头强劲。” “让陆翊坐镇指挥具体战事即可。”薛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我听说朱全忠将安敬思的事情告诉了李克用？河东有什么反应吗？” “河东兵马如今正在往西调动，应该是打算进入关中，至于李克用本人倒是没听暗卫传什么消息过来。”沈勇有些疑惑，正要开口的时候，暗卫再次匆匆而来道：“启禀主公，第四卫急报，王建所部已经进入夔州，而且给主公送来了亲笔信。” 薛洋这边接过信件只是扫了一眼就哑然失笑道：“军师你们看看，这个王建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对外却说，听从我的号令，要两家联手共同对付杨守亮。” “夔州？”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朝着沈勇问道：“第四卫如今在何处？” “从归州北上，应该已经进入了房州地界。”沈勇的话让李振点头道：“那就怪不得这个王建要来试探了，他是怕第四卫不管不顾一路从夔州沿长江西进，真要打进了东川，那可就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了。而且西川素来闭塞，这一次东都大典虽然王建也派人过去了，但是朱全忠却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于根本没给他会盟的机会。如此一来孤处最西面的他自然要想方设法找到我军此次进军山南的底线，好提前做准备。” “告诉陆明，也给他转一封信过去，以我的名义告诉他，西川之地既然唐皇册封他为蜀王，那正好，本王也想看看这天府之国在他王建的治理之下，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起色。等我天策军拿下山南，到时候自会查看究竟。”薛洋微一沉吟之后让沈勇将自己的这些话记录下来，随即快速送走。 “主公，这些话只怕会让王建睡不着觉啊。他起家最晚甚至于比起李茂贞还不如，好不容易占据了西川，却赶上了我军进入山南，必会让他寝食难安啊。”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伴随着这封信的送出，天策军的下一步动向实际上已经呼之欲出，作为仅次于江东的西川，最大限度的保存了盛唐时期留下来的底蕴，也造就了扬一益二的佳话。这样的地方，加上勾连汉中和关中，是绝对不允许被其他人占据的。 所以说这封信与其是回应王建的试探，还不如说是直接对王建摊牌，明确告知了对方自己下一步动向，逼迫这个蜀王尽快做出抉择。 这个消息暗卫直接送过去的，事实上此时第四卫已经将归州交给了后续赶来的文官接接手，自己率部以第四都为前锋北上房州了。但是身处夔州前线的王建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王兄，莫不如，我军立即集结兵力会同李茂贞一起据境自守？自古巴蜀闭塞，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就不信他天策军能长了翅膀飞进来不成。如今东川门户也已经被我军拿下，关上了入川东大门之后，谁也进不来。”王建身边兄弟王淑有些不忿道：“王兄已经是低下了头，但是这位成王爷也太仗势欺人了。” “仗势欺人你也无可奈何啊。”王建苦笑道：“岭南和西南哪些地方的艰难不逊色我川中多少，但是你看看天策军，不还是一样啃了下来吗？西川之富庶远超岭南那些地方，也难怪成王爷不愿意放我一马。”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王淑有些傻眼道：“东都会盟，梁王又看不上我等，如今向天策军示好未有结果，总该有应对之策才是啊。” “你不是说了吗？据境自守！”王建拍了拍手掌笑道：“趁着如今杨守亮顶在了前面，命令各部加快速度给我拿下开州和通州，将防线推进到整个东川，然后凭此天然屏障，对抗天策军的袭扰。对外，联络岐王李茂贞和晋王李克用，就说我西川虽然兵力孱弱，但是好歹也算是一路诸侯，如今身在一线，我也愿意策应中原大局。” 他是匆匆下达命令让王淑带人去准备之后，自己独坐在夔州城内良久，才看着长江水滚滚而去之后叹息不已，自言自语道：“谁能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基业拱手让人呢？乱世之中若是不拼一拼，谁也不知道这大好的河山花落谁家。” 蜀军没有从夔州继续往东，反倒是趁着天策军主力进入房州的时候，侧击通州后背，将杨守亮部署在这里的兵马尽数给驱赶了出去。而且对外，王建直接让手下各部打出了策应天策军讨伐不臣杨守亮的旗号，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并且伴随着战事的持续进行，这个消息甚至于让暗卫直接送到了薛洋手中。 “这个王建倒也有些手段啊。”袁袭笑道：“当年神策军中倒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就这种手段至少比起杨守亮要好不少，能够借助于我军之强势，而且驱赶了神策军的兵马之后还能够短时间内让房州境内的第四卫面临更多的神策军各部。” “军师，你看王建如今的想法就是占领两川了，倒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李振倒是兴致勃勃的将暗卫送来的情报在舆图之上一一勾连出来之后笑道：“也就是说山南西道的地盘被他给抢了一大半，配合他本身就拥有的西川，坐断西南，割据自守了，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往北出秦川，或者往东进入山南，倒是想法不错。” “如今我们也没空去理会他，让第四卫不要管这些，集中全部兵力给我拿下房州，端掉杨守亮的大营，逼迫他和我军尽快决战。”薛洋挥了挥手，没有在意王建。在他看来，西川实在不是一个图存壮大的地方，顶多只能偏安一隅。在这种涉及到天下大局的争斗上，光是道路运输一条就足以困死出川的蜀军。当年三国时代诸葛亮尚且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今天放到王建身上也一样。 而且最要命的是蜀地繁华，闭关自守之后，非常容易让经略者沉迷于虚幻之中，从而白白的消耗了英雄气概，耽误了好时机。这一点熟悉这段历史的薛洋甚至于都知道历史上王建占据西川之后实际上也没能再打出来，前蜀在随后也被孟志祥率部灭掉。 薛洋的这种想法实际上也得到了袁袭等人的肯定，作为目光始终瞄准天下大局的天策军高层而言，困守一地的做法无异于将大局尽数交给了自己的对手，唯有在变局当中尽可能争得先手，才有可能奠定胜局。 第六百九十一章 兵进上庸 “大将军，暗卫急报，主公已经让人给王建送信，责令我军尽快进入房州西北方向，堵住杨守亮之退路。”暗卫急匆匆将消息送到陆明身边的时候，第四卫也已经成功从九道梁山区钻了出来。作为天策军中最擅长山地战的兵马，第四卫从一开始进入山南道之后就在不停的钻山沟，大队兵马有一半的时间在山区打转，几乎是将整个山南道西面的大山全都翻了一遍。 “这总算是钻出来了，我听说入川的道路比这还难走啊。”陆盛带着第三都在前面接到命令之后直接松了口气笑道：“姥姥的，全都跟着爬山沟了，也不知道这杨守亮所部还能不能剩下多少，前往别我等好不容易跑到了房州，结果仗全都让第一卫他们给打完了。” 他的怪话惹来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但是随即却开始快速往前突进，从九道梁往北，硬生生连续三昼夜不停行军，一口气直接插到了上庸城附近。 “拿下上庸，就能将杨守亮如今的一字长蛇阵一分为二，将他们的头部仍在房州东面，尾巴甩到商州附近。”陆明看了看舆图，转而道：“第三都立即加快脚步，轻装突进，给我直奔上庸而去，看看能不能突袭上庸。” 大队兵马在后续跟上，但是第三都却在此时再次加快脚步，所有士兵将重装备全都扔了下来，随军的弩炮也都交给了后续兵马，陆盛几乎是只带了一排大黄弩作为攻坚兵器就匆匆而去，堵过堵水之后，从东面绕道。 这样一来，陆明的兵马从西面大举进击，而他这一支偏军却在夜间悄然潜伏到了上庸城下，暗地里进行埋伏。 “城内一切如常，神策军没有察觉。”匆匆而来的消息让陆盛点了点头，上庸城在西北方向，而且金州战事还未结束，所以此时还不算是前线，神策军驻守上庸，更多的还是联络东西，给即将从金州撤退的神策军兵马提供一个稳固的基地。 “我听说上庸城内囤积了神策军大量的钱粮，这要是拿下来，我军就可以就地取食，也不用后勤辎重从南面费心巴力的运过来了。”黑暗中陆盛嘀咕了几句之后道：“天亮之后，我亲自带人乔装，混进城内，让暗卫派人接应，到时候抢占城门。既然那些神策军没有察觉，应该可以通行，其余各部看我号令行事，我们突袭过去。” 他是直接匆匆挑选了数百名精锐人手，化整为零，跟着他在天亮东城门大开之后，来到了城门口，此时暗卫已经开始暗中布置，城门附近的盘查虽然在继续，但是神策军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暗卫的把控之中，数百人硬是靠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名义骗过了守卫，甚至于陆盛自己带人上前的时候，直接塞给守军一个钱袋子，然后堂而皇之的就将数十人带入了城中。 “这神策军就这个德行要是不败那才叫怪事。”陆盛自己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和接头的暗卫商议道：“我马上带人聚集在城门口，斩杀这些守城士兵，你带人发信号，召唤主力兵马入城。” “那吊桥呢？这上庸东城的吊桥可是铁索勾连，砍不断的。”暗卫指了指城墙道：“必须要有人在城楼上守住绞盘。” “交给我，我亲自带人上去，你负责掩护，给我找几套神策军的军服过来。”陆盛一愣之下，快速转而道：“其他的事你不用管，这瓮城和主城门之间只要守住一刻钟，就足以支持到主力兵马冲上来。” 他自己带人跟着暗卫换上神策军的军服甲胄之后，带着三十多人开始避开沿途的盘查，直接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城墙上面，而其他人这三三两两的开始围绕着瓮城和主城门附近集结。 “动手。”此时已经上来找到了城楼下面的绞盘的陆盛猛然间动手，一刀斩杀附近的两名神策军士兵之后，快速一声大吼，声音极速传出之后，顾不得周围的神策军巡逻士兵的反应，责令暗卫迅速放出鸣笛信号，那一瞬间尖锐的呼啸声迅速传出，两座城门附近的第三都士兵顷刻之间快速出击，一瞬间到处都是喊杀声，无数的神策军士兵仓促之中被迅速击杀。 “快。”城楼上纷乱的动静让时刻在等待，甚至于沿途不断有哨探查看动静的第三都主力快速出动，几乎是在陆盛在城楼上动手之后的片刻之间，就快速出击，沿着东城外面的大道全速而来。 而此时城门下面，瓮城附近没有多少守备的人手，在猝不及防被陆盛带来的人手偷袭之后快速被斩杀殆尽，而且这些人还快速将瓮城之内问询赶过来的神策军尽数堵在了旁边。倒是主城门方向，因为靠近城中，而且附近就是神策军的兵营，这一动手等于是捅了马蜂窝，几乎是片刻之间，无数的神策军全都朝着这边蜂拥而来，将这百余名第三都士兵团团围在了中间。 “杀！”三个地方同时动手，确实极大的分散了陆盛等人的精力和人手，以至于不光是他本人在城楼上遭到了神策军的奋力反击，甚至于一度有人抢到了他跟前，主城门那边更是掀起了连天大战。陆盛带来的人手虽然都是精心选拔，是第三都军中有名的勇将，但是在面对对方几乎是杀之不尽的人海战术之后，却逐渐变得左支右咄，甚至于在随后被对方两路合围。 “冲，冲进去！”一刻钟的功夫，对于突入城中的第三都将士而言仿佛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饶是第三都这样的精锐，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战场上都没办法压制住神策军的反击，若不是城外的兵马大规模出击速度奇快，硬生生的在一刻钟之内强行冲入城中，并且从瓮城开始就立即展开大规模的冲锋，一路冲进了主城门，只怕战况最激烈也最重要的主城门附近势必要被对方给抢回去。而且就算是如此，等到主力兵马上前的时候，因为缺乏甲胄护身，三百多人的突袭队伍，只有不到百人幸存。 这么大的伤亡让随后赶来的第三都其他人一个个全都是血贯瞳仁，第三都从南打到北，还几乎没受过这么大的损失，所以那一刻所有人全都跟着怒吼不止，直接将这股杀戮反过身朝着神策军撒了上去。 “全军出击，给我杀！”负责领兵的副将不管不顾的下达了冲锋的命令，第三都几乎是瞬间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各部将士在战场之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瞬间的功夫，直接将为在这里的神策军近乎于全部屠杀殆尽，转身开始朝着其他方向迅速冲击而去。 “指挥使，您没事吧？”第三都入城，陆盛也就没有继续留在原地，他带来的人也损失不少，若不是暗卫找过来的神策军的甲胄，只怕他自己都受伤了，刚刚的那种短促厮杀，自己带人寸步不让，几乎是所有人都是以命相搏，三十多人到副将领兵冲过来接应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剩下的几乎全部战死。 “命令全军给我杀，我第三都将士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一声怒吼在随后传遍全城，第三都至此彻底放开了杀戮，各部突击之时，沿途所到之处，神策军人头滚滚，几乎没有任何的活口存在。 对于第三都这样的精锐而言，一旦放开了架势，那么随即而来的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屠杀，而且论厮杀手段，他们甚至于比第一都还要强势，以少胜多对于第三都而言几乎是伴随着这支兵马的所有经历。所以城中虽然有神策军两万多人，而且调度指挥也非常及时，但是面对滚滚而来的第三都却依旧没办法起到阻拦作用。全副甲胄的第三都士兵甚至于在巷战的时候只有少量的士兵就敢逆着对方的大队兵马发起冲锋，而且所到之处，各战斗小队彼此相互掩护，虽然地形不熟悉，但是却硬生生的打的神策军节节后退。 “给我打，往死里打。”憋着一股火气的陆盛不顾自己身上两处伤口，直接抵达前线亲自指挥各部，在上庸城内分进合击，同时召唤人手随他亲自冲锋，直奔上庸城中心的县衙而去。 他的出现让第三都的士气变得更加高涨，作为能在数万大军之中以一军之众拼死硬抗对方攻击的兵马，在此时一旦爆发全部战力，神策军的攻击根本无法阻拦他们前进的脚步，甚至于在一波反冲之后，直接打的对方阵脚大乱，无数的溃兵被血腥的杀戮给吓坏了，慌不迭的往后仓促退却的时候，直接让整个大军都在随后被打乱了阵脚。 这对于第三都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几乎是瞬间的功夫，陆盛率部朝县衙而去的时候，第三都在城中其他地方也同步迎来了大规模的反冲。 这种巷战最考验交战双方的耐心和韧性，但是在天策军所到之处几乎没人能够存活之后，大规模的杀戮带来的恶果在此时快速出现，以至于整个神策军跟着军阵大乱，大量的败兵越来越多的朝着后方涌去之后，败局迅速出现。 “不要管他们，给我杀进去。”人来疯的陆盛此时没有丝毫的顾忌，依旧在不间断的号令各部继续往前，甚至于在抵达县衙之后，直接组织弓弩兵强行将沿途阻拦的神策军兵马击散之后，一头扎进了县衙之内。 “老小子，给我死来！”长刀纵横，县衙内的人手在被他带来的亲卫迅速屠杀殆尽之后，只剩下了上庸城的守将方庆堂本人，结果被陆盛一下子堵在了里面，长刀犹如狂潮一般呼啸而来。 “当”的一生呼啸的金铁交鸣声之后，陆盛手中长刀一震，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守城将领，自己全力一击，对方居然能够仓促之中招架得住，而且甚至于还直接震得自己手中长刀乱抖，这种战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再来。”陆盛是个从来不会认输的主，心头诧异，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挥刀瞬间再度力劈而下，和对方硬碰硬到底。 “当当当”双方瞬间连过数招，陆盛是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只不过对方也被逼的连退好几步，怒吼声不间断传出。 “倒也不是无名之辈，居然跟着杨守亮助纣为虐，今日留你不得。”陆盛脚步飞快和对方再度对决，这一次不论是他还是方庆堂，都是存心要击杀对手，所以一出手几乎是施展了自己的所有手段。陆盛这边长刀挥出的同时，左手猛然间一拳捣出，而方庆堂则本能的也跟着一拳打了过来。 “噗”这一次双方兵器撞击之后，陆盛手中的长刀直接劈断了对方的兵器，在双方身形崩飞的那一刹那，直接将方庆堂劈成了两半。 “指挥使你没事吧？”陆盛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喷出，被亲卫借助之后虽然脸色惨白，但是终究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笑道：“去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喝令神策军全军投诚，否则我一定将他们斩尽杀绝。” 急促的号角声从县衙传出之后，快速调动第三都冲杀的同时，方庆堂的首级也随之被带了出去，神策军原本就已经阵形大乱，败局已显，此时见到主将被对方砍了脑袋，更是失去了最后的战心，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冲上来的第三都彻底打翻在地。无数的士兵被血淋淋的屠刀逼迫之后，仓皇扔下兵器，随后被直接看押起来。 “去传号令，告诉大将军，上庸城已被我军拿下。”陆盛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在军医给他诊治之后，开始调度兵马守备城池的同时，也给已经度过堵水的路名送去了消息。这一战打的很短促，但是战斗的规模却非常大，以至于在随后，陆明的大军主力入城的时候，城内战死者的尸体还没有清理干净，往来的天策军士兵甚至于驱赶战俘打扫战场。 “你个臭小子又受伤了？”陆明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在见到陆盛的状况之后摇了摇头，转而让其和第三都转入修整，自己开始亲自调度大军接管了上庸城的城防，同时派兵往西北而去，准备在沿途堵截即将从金州撤退的神策军余部。 第六百九十二章 关门（上） “启禀陆帅，第四卫已经拿下了上庸城，数万大军一字排开，将金州退往房州的大门给关上了。”暗卫急匆匆将消息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后者顿时拍手笑道：“命令骑兵卫立即前出，封住房州至商州陆上通道，全面锁住房州。责令第一卫全面攻伐均州，务必近期之内赶到房州北面的武当山布防，不能放杨守亮北逃。” 陆翊此时的动作是彻底锁住杨守亮所有北上路径，在第四卫孤军杀入上庸城之后，实际上已经在房州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从而彻底将其所在了这一州之地。 而此时，上庸城内，陆明还需要做到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全面堵截从金州东撤的神策军的退路，并将其彻底绞杀。 “兴夏，你怎么来了？金州如今情势如何？那个王建不会胆子这么大，还敢派兵追上来吧？”陆明见到徐兴夏居然跟着暗卫一同撤了出来，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徐家是金州大家，而且这些年靠着天策军，生意遍布整个江东，是名副其实的从龙之人，和天策军军政两道关系非常好。 “这些败兵开始裹挟百姓而来，而且烧杀抢掠，整个金洲都彻底乱套了。”徐兴夏自己也是灰头土脸，转而苦笑道：“我带着家人还有百姓提前过来暂避，大将军能否设法救助一下这些人？” “有多少人？”暗卫是和徐兴夏一起过来的，所以此时陆明也不清楚金州的具体情况，转而直接问道。 “启禀大将军，神策军大概有四万多人，但是这些人分散开来之后正在祸乱整个金洲，我十三司虽然竭尽全力阻拦，但是毕竟无法兼顾这么多地方，所以——”暗卫一句话未曾说完，陆明直接道：“速速带着你的人手，随杜广义和李秀峰出击金州，不要在乎抢什么地盘，给我把这帮畜生斩杀殆尽，免得祸害更多的百姓。” 几乎是一声令下，杜广义和李秀峰直接迅速开拔，随同暗卫各路人手一起快速杀了出去，将原本驻守在原地的兵马抽调出两都跟随而去。如此一来关门之势虽然被打破，但是对于此事的金州而言，天策军的快速出击却解救了无数的百姓。在短短数日之内，伴随着杜广义和李秀峰的连续出手，沿着金州通往上庸城的道路上，无数的百姓脱离了苦海，更有无数的神策军被就地斩杀。 “兴夏，你带人先行一步前往我军已经拿下的州郡暂避，设法通知更多的百姓赶过来。”陆明是一刻不停的让徐兴夏再度派人去召集百姓分散撤离，只要能够抵达天策军控制的地盘，这些百姓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救护。这对于此时已经慌乱一片，哀嚎声甚至于接天蔽日的金州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徐兴夏自己在稍事歇息之后再度亲自追了回去。 “去，通知家族所有人，连续金州所有能联系上的家族和百姓，尽快撤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天策军那边在一刻不停四面出击，而徐兴夏这边也是豁出了一切，将自己手头上能派出去的人手全都分散开来，联络散落而逃的百姓和各大家族，让其迅速沿着天策军出击的方向，尽快找到庇护。 “家主，我们只有几百人，可是如今金州境内的百姓只怕都是朝着四面八方而逃了，我们只怕通知不到多少人啊？”徐兴夏身边，几个家族年轻人脸色焦急道：“现如今该怎么办？” “能通知多少通知多少，另外，联络十三司的人，大难来临之时，徐家必须为金州做点什么，不能看着父老百姓被这帮畜生祸害了。”徐兴夏双目赤红，不顾危险亲自朝着金州府城而去，并且告诉所有人带着百姓朝着女娲山撤退。 这一场大难在随后伴随徐家人不顾一切的出手，而得到了缓解，在金州东部地区，因为天策军两都兵马迅速扩散开来，竭尽所能收拢百姓，女娲山附近逐渐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逃难人口，甚至于不少原本往南逃命的家族也在闻讯之后开始携带大量的人口往这边而来。 “这帮畜生，我要杀了你们。”李秀峰的速度比起杜广义还要快，几乎是在对方往西南方向而去的时候，他直接率部直奔平利而去，并且在神策军屠戮城中百姓，烧杀抢掠的时候一头冲进城中。见到满城百姓全都在哭号，而那些神策军三三两两四处肆虐的时候，带队迅速冲了上去，一面斩杀对方，一面聚拢百姓。 “父老百姓，快随我走，我是天策军都指挥使，大家快随我前往女娲山。”李秀峰不顾一切的大喊出声，在混乱之中竭尽所能将那些百姓收到了自己身边，同时责令暗卫带着这些人往东撤退，自己率部在将平利城中一千多神策军堵住之后，直接一把大火将其彻底烧成了灰烬，随后更是马不停蹄，直奔金州府城而去。沿途更是毫不留情连续出手击杀十几路散落的神策军各部，血淋淋的尸骨和人头几乎是遍布了整个官道两侧。 “启禀指挥使，神策军数千人从金州西北方向匆匆而来，而且还裹挟了大批百姓，怎么办？真要打过去吗？”金州府城尚未拿下，就再次有大批的神策军而来，而且要命的是这些败退下来的神策军也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百姓，一下子让李秀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帮混账是疯了吗？”李秀峰喃喃自语几声之后咬牙道：“命令各部随我冲，但是前往别对着百姓下刀子，不然的话我砍了他。”为了避免误伤百姓，李秀峰甚至于让弓箭手放弃齐射，直接率领刀盾兵在前冲了上去。 “给我杀光这帮人渣。”无数的怒吼声在双方遭遇之后迅速响起，这些被抢的百姓几乎是各个衣衫褴褛，甚至于无数的青年女子被这群败兵强行掳到身边，一下子让所有的天策军士兵血贯瞳仁，那一阵阵的厮杀随即快速展开。 “大家跟我离开这里。”李秀峰的大喊声让拿下夹在人群之中四散逃离的百姓逐渐的开始朝着对方聚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于不少人根本没有看清眼前的这支兵马的来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关门（下） “大家放心，我是天策军都指挥使，大家不要怕，待在原地，待我军杀光这帮混账，立即护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李秀峰让亲卫带着百姓逐渐撤离战场，自己在随后愤怒之下，下达了绝杀令，几乎是一口气将在场的数千神策军士兵尽数斩尽杀绝。 “命令李向阳，给我率部直冲金州府城，遇到神策军不要管其他，给我一个不留，全都杀了。”李秀峰的声音犹如孤狼一般响彻整片战场，也让大队兵马一刻不停的朝着金州府城急进。 “快，把我们的军粮腾出一些，给这些百姓发下去，然后带着他们速速前往女娲山，同时上报大将军，别再上庸城据守了，派兵进入金州，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了。”李秀峰顾不得自己声音嘶哑，让亲卫带着百姓迅速东撤之后，自己也在随后亲自朝着金州府城追了上去。 “指挥使，这个金州城倒是还有些守军，但是城内哀嚎声一片，只怕，只怕情况不妙啊？”李秀峰追上来的时候，李向阳指着远处的金州府城脸色惨然道：“我们贸然攻打吗？” “什么叫贸然攻打？给我冲进去，将这些畜生都给宰了。”李秀峰一挥手，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催促第十都各部快速发起攻城大战。仓促之中天策军根本没有准备像样的攻城器械，只有就地制作的几家云梯。但是所有的将士却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各部的弓箭手甚至于不顾城楼上反击的箭矢，抵近射击，掩护先登将士两次冲锋之后成功杀到了城楼之上。 “给我杀！”李向阳是不顾自己在刚刚的登城作战中被一根滚木砸的差点背过气去，挥舞着长刀迅速带队冲杀，一口气从城楼上直接打到了城门处，带队将城门大开，掩护第十都主力入城之后，迅速朝着城内冲杀不止。 李秀峰跟着入城，不过没有参加战斗，而是带着身边的天策军将士突烟冒火，在城中各处废墟当中寻找幸存的百姓，甚至于号令随军的军医就地给那些受伤的人救治。 一队队的人手前出之后，逐渐的将城中那些被丧失了心智的神策军肆虐之下的百姓给救了出来，只不过这么多人围拢在他跟前，放声大哭之后让他都不知所措。 “指挥使，抓到了城中的神策军主将杨寿宁，就是这个混账下令各部散开，抢掠民财的。”李向阳在前方厮杀，逐渐进入刺史府之后，将神策军主将给抓了回来。 “给我砍了，这种人留在世上还有何用啊？”一声怒吼之下倒是让百姓跟着镇定下来，但是李秀峰却犹如一团火在心头燃烧，转而怒喝道：“传令全军，对于神策军一个不留，斩尽杀绝。这等畜生若是让他们活在世上，天理何在？”眼前的百姓没有一个不是受尽苦难，不少人更是饱受欺凌，这种情形对于已经将解救天下苍生当作自己的志向的天策军各部将士而言，是绝对不能忍受的。所以在命令下达之后，整个金洲府城之内，快速演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屠杀。原本就属于败退下来的神策军根本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却根本不是天策军的对手，第十都所到之处，几乎是尸横遍野，而且出手之际，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举手投降，几乎是只要见到身着天策军服饰的，全都一刀上去撂倒。 这般血腥的屠杀，反倒是在随后快速安定了民心，让四散各处的百姓迅速聚拢，不少人更是跟着天策军各部的脚步，冲了过去，为的就是亲手斩杀神策军士兵，给自己的家人报仇。 “诸位父老乡亲，我天策军来迟了，让诸位饱受苦难，是我等罪过。”李秀峰朝着在场的所有百姓长鞠一躬之后，脸色惨然道：“家国剧变，受苦的是你们，今日天策军来此，就是为了剿灭这帮畜生，请大家相信我等，为国为民，我天策军责无旁贷，你们立即跟随我部将士东撤，前往女娲山，那里有我军大队兵马驻守，一定会护佑你们周全。” 李秀峰的这些话说的诚诚恳恳，也让身边的百姓逐渐安下心来，时至如今，整个金州都乱了，神策军在西面和蜀军争锋失败之后，仓促而逃，加上上庸城被封堵的消息传出之后，这些人就彻底乱了心神，绝望之下，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加上神策军本身军纪就非常差，祸乱百姓的事情从来都是屡见不鲜，此时更是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百姓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能够如此对待百姓，在血与火当中抢救他们生命的也就是眼前这群天策军了。所以在李秀峰说完之后，几乎是所有人都朝着对方行礼，不少老人更是当场表示，不需要天策军派兵护送，他们可以自行前往东面，只求天策军出手，尽快将神策军斩尽杀绝，好救出更多的人来。 “何以为家国，不负百姓恩。”李秀峰送别这些百姓之后，开始再度朝着其他方向冲击，此时此刻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全都是目光肃然，甚至于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气，他们都是跟随天策军一代代厮杀起来的铁血将士，在薛洋等人的潜移默化之下，早已经带着和这个时代其他藩镇兵马截然不同的气质，再加上如今江东各地百姓的生活熏陶，让眼前的这群将士无法忍受神策军的这种暴行。所以在随后，几乎是不需要李秀峰下令，对于沿途所有溃散下来的神策军各部，全都是屠刀相对，以至于靠着一都之众，李秀峰硬生生的在数日之内从平利直接杀到了金州西部前线，甚至于连带着试图越境追击的蜀军的几路人马都被这股疯狂的杀戮吓得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对于他们而言，第十都数日以来持续不断的屠杀之后，浑身爆发出来的那种暴戾的气息足以让所有人胆寒，也让所有人望而却步，根本不敢招惹这群仿佛从地域血海之中杀出来的魔鬼军团。 但是对于此时越来越多被他们抢救出来的金州百姓而言，这支兵马却是他们绝望当中唯一的守护神，以至于在后来，当第十都和第十一都两部返回女娲山的时候，迎候他们的是数以万计的百姓，所有人对着这两支兵马全都是叩拜不止，喧嚣声震天的同时，也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低下了头颅。 “全体列队，行礼。”这一刻，李秀峰和匆匆而归扫荡了南线的杜广义一起，带着两都将士，朝着所有的百姓屈膝跪倒，身后上万大军全部同一时间行礼，同一时间低头。与他们而言，这是自己没有完成好嘱托，对不起眼前这些百姓，但是对于此时此地逃出生天的百姓而言，他们，却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乱世之中，从未有过一支兵马能如眼前这群将士一般宁愿放弃占据土地城池，也要停下脚步来护住这乱世中犹如草芥一般的苍生性命，也从未有过一支兵马肯为了他们而放弃追杀对手，化身为屠夫，只为尽快救出更多的人。 第六百九十四章 打狗（上） “启禀主公，金州大乱，神策军祸乱全州上下，第四卫已经抽调兵马前往绞杀，掩护百姓撤往女娲山。”急匆匆的消息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跟着霍然而起，转而道：“这些神策军是疯了吗？” “估计是临走之前想要疯抢一把。”袁袭叹息道：“主公应当立即传讯陆翊，对杨守亮动手，防止金州之祸蔓延到房州境内。” “不用了，我们能收到消息，只怕陆翊也已经收到了，现如今房州战事已然打起来了。”薛洋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去纷纷陆翊，务必要将神策军彻底剿灭，除恶务尽，防止散兵逃窜，祸害百姓。” 他这道命令下达的时候，前方已经赶到房州前线的陆翊已经让手中的第七卫全军快速朝着房州府城进发，并且在房州北面快速和杨守亮的兵马交锋。 “传讯第四卫立即抽调兵马东进，第一卫解决均州残余人手之后快速南下，翻越武当山，另外骑兵卫给我全军出动，绞杀神策军不得有误。”陆翊自己也是心绪难平，这些年坐镇中军积累下来的威势瞬间弥漫而出，吓得周围所有的天策军将士神情凝然。 在他的命令之下，第七卫大军蜂拥而出，大队重甲兵连续不断出击，三万多人在面对杨守亮前锋兵马杨守信的时候，短时间内迅速击溃了对方的阵型，所到之处连续击破对方数道防线，兵锋数日之内直逼房县城下，并且从东面攻破永清，兵压府城。 如此一来，围绕着房县，双方的主力兵马开始逐渐聚集，杨守亮虽然数次对正面的第七卫发起攻击，但是陌刀兵却依靠着强大的战力连续斩获对方无数大军，硬生生的在房县城外杀得对方血流成河。神策军连续数战持续失利，大量的兵马在随后被迅速消耗。战前裹挟了近十万大军的杨守亮兵力快速被消耗。 而此时陆明在主力兵马进入金州之后，责令第二十九都李谠率部收复竹山，从西北方向快速东进，逐渐的压迫房县侧翼，并且将散落在各地的神策军全都驱赶了过来。虽然此举是给杨守亮增加了不少兵力，但是面对数次大战全都败北之后，神策军的战力消耗到了极致，而且大量的兵马损失掉之后，指望那些被打的亡魂丧胆的溃兵根本难以支撑起防守阵线的作用。 而陆翊这边，在等到李谠提前汇合之后，有了充当攻城大军的第二十九都之后，原本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拿着陌刀兵去攻城的黄杰喜出望外，当即城下列阵，为第二十九都掠阵，帮助对方提前进行攻城准备。 “陆帅，杨守亮派人来求和了，愿意向主公俯首称臣。”兵临城下，才送过来的投诚信件直接被陆翊扔到了一边，对着来人冷笑道：“回去告诉杨守亮，他纵容神策军为祸金州，致使无数百姓死难，这笔账我天策军会替百姓讨回来，不杀尽这帮混账，我天策军绝不收兵，此战断无求和之理。传令下去，立即攻城。” 第二十九都那边在陆翊直接将杨守亮的使者赶出大营之后快速发起进攻，靠着强大的远程兵器的掩护，犹如潮水般冲击房县城防。 而此时骑兵卫在纵马连续围绕着北面扫荡了整个武当山南麓之后也开始纵兵南下。骑兵无法参与攻城大战，但是对于有着超高机动性的他们来说，三万大军开始在房州境内纵横驰骋，不断绞杀那下潜藏在各处的散兵游勇，却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此时此刻，房州各地百姓也趁势而起，不间断策应天策军的行动。神策军的军纪在大战来临的时候就败坏到了极点，杨守亮为了增强战力，确保各部能够听从调遣，甚至于默许了这种行为，这也导致了神策军此前就彻底失去了约束，各地之害实际上此起彼伏，数不胜数。平日里被压制，但是此时天策军打了过来，而且对于神策军斩尽杀绝，也让百姓终于鼓起了勇气，自发的开始为各部骑兵前导，帮助对方搜索败兵的潜藏地点。 如此一来，在房县那边大战不断的情况下，骑兵卫几乎是大战小战持续不断，直接将房州境内拿下藏在各处的神策军残部杀的干干净净。 这种秋风扫落叶一般的举动不仅仅是在清剿潜藏的危险，更是以强大的骑兵战力威胁房县南面，将杨守亮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给断了，逼得他只能在房县城内和天策军对抗。 而此时，独立收复均州的第一卫大军此时也开始不间断从武当山南下，参与到房县大战之中，得到了增援的正面兵团立即将陌刀兵撤了下来，改为率先赶过来的第一都和第七都围困城中，并且借助于第七都强大的远程打击能力，掩护第一都和第二十九都突击城防。 “陆帅，是否可以继续总攻？”李承焕和杨功两人几乎是顾不得停歇就匆匆上前听令，前者更是朝着陆翊请战。 “可以，第一都和第七都主力从西面发起进攻，设法突破城防杀入城中。第七卫抽调兵马跟随第二十九都一起，从北面继续攻打，其余大军堵在东面，留下南面，围三阙一。”陆翊将命令下达之后立即令人吹动号角，大军开始发起总攻。 第一都的战力比起第二十九都要强势的多，大军几乎是一出手就打的西面的杨守明连连后退，而且吴彦成亲自指挥第七都主力兵马掩护，弩箭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朝着城楼激射，一排排的大黄弩远隔一百多丈远就不间断射击，直接掩护第一都心无旁骛的冲到了城墙根上，然后以最简单最粗暴的云梯蚁附登城的方式，在两拨冲击之后爬上了城楼。 “给我杀！”李承焕全身贯甲，亲自顶着盾牌冲到了城楼之上，手中长刀一刻不停的挥舞，掩护身后将士跟随杀出，将迎面而来的密密麻麻的神策军给压制住之后，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峰。 第一都的进展确实很快，而且靠着第七都掩护，硬生生的在城中大军源源不断上前支援的情况下，在城墙上站住了脚。这样一来在面对纷乱的城墙之后，神策军只顾得上和李承焕近身搏杀，根本无法兼顾城外，导致了第一都冲上城墙的兵马越来越多，而且弓弩兵抵近射击之后，远超弓箭手的杀伤力甚至于成排成排的将城楼上簇拥的神策军士兵击杀，甚至于杨守明自己都被一箭射穿了肩甲，吓得他急急忙忙躲了出去，再也不敢现身。 第六百九十五章 打狗（中） “陆帅，第一都在西城取得突破，李指挥使已经成功在城楼上站住了脚。”匆匆而来的传令兵在向陆翊汇报之后再度离开，而后者反倒是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骑兵卫如今主力在何处？让他们尽快赶到房县以南集结，若是杨守亮率部突围，就给我追上去，全力剿杀。” 陆翊此时的命令和第一都的快速取得突破也直接刺激到了北面的第二十九都，在第一都后来居上之后，李谠顾不得危险，亲自上阵，在杨功坐镇后方指挥之后，开始带队强登城楼，双方围绕着北面城墙展开空前搏杀，一排排的弩箭过后，第二十九都甚至于顾不得城楼上杨守亮亲自指挥，就直接冲了上去。 李谠比起李承焕要占优势的是，他已经在北面连续攻城数日，不仅仅攻城器械准备周全，除了云梯之外，更是打造了攻城锤和攻城塔协助，所以在发了狠全力以赴之后，直接靠着第七都连发炮从头打到尾，全程掩护之后，一波冲上了城楼，和杨守亮身边的亲卫绞杀在一起。 “快，跟上。”此时的李谠顾不得前方神策军犹如潮水一般反扑，带着刀盾手拼死堵住了对方的冲锋路线，掩护身后的士兵不间断突入，同时拼命召唤攻城塔上面的天策军将士迅速滑落城楼，增加城楼上天策军的数量，同时顶着盾牌不顾生死合身扑上。 “杀。”城楼上的搏杀几乎全都是一击见生死的打法。被堵在城中的神策军爆发了最后的战力，死战不退，和李谠寸土必争，而且杨守亮甚至于亲自上前，带队冲杀。 这也给了李谠最大的阻力，在杨守亮面前，即使前方啥的血流成河，上去的神策军士兵几乎都是短时间内就迅速被消耗殆尽，但是所有人都是咬牙作战，全都拼死和天策军厮杀在了一起。 “带陌刀兵上去，助李谠一臂之力。”北面的战况被陆翊看在眼里之后，后者直接让林动带着陌刀兵开始冲锋，顺着云梯逐渐的登上了城楼。他们的到来算是帮助原本步步僵持的第二十九都先登将士打开了局面。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的重甲兵几乎是一上城楼，其强大的战力就迅速蔓延开来，一排排的陌刀横扫而出之后，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断臂残肢，无数的人头滚滚而落，鲜血喷射而出之后，让整个城墙上面血流成河。 这种恐怖的战力和杀戮成了压到神策军最后一根稻草，尤其是林动自己爬上城墙，带着陌刀兵接替李谠参战，几个回合硬生生的将战线往前推进一大截，而且无数的人头在神策军跟前滚落之后，所有人的心头全都弥漫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心理。那黑漆漆犹如大山一般的身影每一次出击全都是步伐沉重，一步一个脚印，但是那雪亮的刀光只要一闪过，任何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人和物全都被劈的粉碎。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无数的生命快速消失之后，没有人再有心思和这种仿佛来自九幽地域的怪物相抗衡。 “哈哈，好兄弟，多谢你了。”神策军那边的士兵被硬生生的杀的连退不止，但是李谠这边却彻底松了口气，朝着跟自己并肩战斗的林动哈哈大笑。 “我来冲阵，你组织兵马跟上。”林动手中陌刀再度挥出，一招之内连续斩落三人，带着阵型再度往前之后，神策军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一窝蜂的往后溃退，一下子让僵持的战局彻底松动。 而此时林动却顾不得其他，手持陌刀步步紧逼，那种长长的陌刀一旦得到机会施展，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敌手，对方不论是什么兵种上前，只要一刀过后全都被扫落尘埃，甚至于在杨守亮组织部分长枪手上前之后，情况依旧没有丝毫的缓解，反倒是在一排排的陌刀手迅速出击之后，直接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将这些长枪手迅速斩尽杀绝，战线从原本急促于一隅之地迅速扩展到整个北城的城墙，带动北城战场跟着急转直下。 如此一来，北城跟着取得突破之后，两路大军马不停蹄的开始倒逼神策军往城内而去，大战至此快速进入巷战阶段。 杨守亮原本在北城亲自坐镇，但是却也阻拦不住被陌刀兵杀的亡魂丧胆的神策军的溃退，甚至于他自己都被亲卫拉着随后被裹挟下城。陌刀兵的战力太强大了，短短片刻之间，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反击之势硬生生的被冲上来的百余名陌刀兵杀散，而且反过来被对方给冲击了阵型，硬生生的给从城墙上打了下去。 城墙上的战斗逐渐的失去了控制之后，城门那边，靠着攻城塔持续不断的撞击，瓮城城门也率先被撞开，攻城锤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前冲，直奔主城门而去。 在李谠亲自率军扫荡城楼之后，失去了最后的压制之后，甚至于瓮城那边都有陌刀兵参战，和神策军在瓮城厮杀之后，没有城墙的掩护，几乎是整个北城的瓮城彻底变成了屠戮场，无数的神策军被堵在里面之后，直接被一排排的砍下了脑袋，鲜血喷射而出之后，甚至于天策军自己都不寒而栗，看着平日里沉默如山的自家同僚心惊胆战。 第二十九都很少和陌刀兵并肩战斗，也从未见过往日里笨重的重甲兵手持陌刀之后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力，以至于那一瞬间，很多人都是有些发傻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然后比划了一下那一丈多长几乎是一般都是刀身的陌刀感到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策军自己的诧异在神策军那边，就是无穷无尽的恐惧了，被堵在瓮城之中，主城门关闭，而且上城墙的道路也被堵住之后，这群神策军算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退路，面对陌刀兵为首的战斗，被尽数屠戮，整个瓮城之内，遍地尸体，处处鲜血，硬生生的变成了人间地狱。 “随我杀下去，打开城门。”此时攻城塔在不断撞击主城门，瓮城的厮杀已经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林动也带着陌刀兵开始沿着主城墙逐渐的往下冲锋，甚至于在杨功组织弓弩兵上城墙之后，直接不管不顾的带队往下猛冲，打算亲自开道，依仗着自身的重甲防御箭矢，提前打开主城门。 “轰轰轰”他才刚一开始动作，连续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之后，整个主城门附近泛起一阵惊天的烟尘，紧接着两扇大门迅速倒地，砸落一片神策军之后，庞大的攻城锤收不住脚，被硬生生的推进了城中。 第六百九十六章 打狗（下） “启禀陆帅，北城主城门已破，第二十九都已经杀入城中。”城外陆翊匆匆接到汇报之后起身笑道：“还不错，居然赶在第一都之前破开了城门，看起来这陌刀兵参战倒是提前了不少。” 陆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不论是林动还是李谠的目光都在死死的盯着杨守亮的身影，为了加快推进脚步，林动甚至于直接挺身上前，带动陌刀兵追了上去。 “老杨，快，召唤弓弩兵跟上，剩下的交给我。”李谠带队在后方绞杀退入城中的神策军，同时让第七都的弓弩兵伴随陌刀兵冲阵，开始迅速在城内展开巷战。 而此时在西面，第一都的战斗也已经打到了城中，虽然没有陌刀兵参战，但是李承焕和吴彦成两人联手之下，打出来的攻势却丝毫不比北城逊色多少。第一都强大的战斗能力在厮杀当中占尽了优势，而且杨守成迟迟不敢率部上前之后，第一都顺利冲出城墙之后，大队的神策军被迅速屠戮殆尽之后，整个西城几乎所有的防御手段全部被第一都暴力打散，随后冲入瓮城打开城门之后，更是发起了海潮一般的攻势。 “老吴，你带队沿着城墙进攻，打开主城门，我来绞杀翁城内的神策军。”和北城一样，李承焕迅速和跟上来的吴彦成分兵，后者带着弓弩兵沿着城墙迅速迂回到了主城门附近，大黄弩一排排的弩箭迅速击发之后，直接将原本簇拥上来试图反击的神策军迅速击杀，硬生生的将对方的人潮给打的凹了进去一块。 “杀。”三千弓弩兵沿着城墙居高临下，每一次射击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而这种密集的弩箭之下，不论是杨守成还有没有能力，都无法嗫其锋芒，只能仍由其快速突进，冲下了城墙，杀入主城之内。 “给我开！”吴彦成集中了上百人守住城门之后，自己带人迅速打开了城门，第七都的战斗方式和其他各部截然不同，几乎不给神策军近身搏杀的机会，全都一字排开，大黄弩对阵，远远的就将神策军迅速击杀，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让神策军慌不迭的连续撤退，围绕着主城门附近，被直接清空了一大片。 “哈哈，剩下的交给我，你们巡守城墙。”第一都冲入城中之后，大战迅速再度展开，巷战对于第一都来说根本不需要指挥，各部将士几乎是在入城的一瞬间迅速展开阵型，分成无数小队，攻守兼备，而且单纯依靠本部的弓箭手支援，就足以完成冲阵厮杀。 如此一来腾出手来的吴彦成巡守城墙之后再度利用高度优势，逐个点杀城中的反击势头。大黄弩的准头已经非常好了，甚至于熟练的弓弩兵直接在数十丈的距离上就能够精确命中目标。 “该死的，杨守成，集中大黄弩，给我宰了他。”激战之中，吴彦成无意当中看到了杨守成的身影，一下子让他瞬间霍然起身，带着身边上百名亲卫，端着大黄弩齐刷刷瞄准对方，几乎是一波弩箭之后，将人群中的杨守成所在的方位的神策军彻底击杀殆尽。 只不过对方的运气实在好到了极点，两轮齐射，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但是杨守成自己却毫发无损，甚至于弩箭到了他跟前都没伤到分毫。这一下让吴彦成直接怒骂出声，亲自端着大黄弩瞄准射击，而且在同一瞬间，身边的亲卫也跟着对准了此时慌慌张张准备钻入人群的杨守信。 “轰轰轰”这一次上百架大黄弩再次对准对方齐射之后，这种逆天的好运气却再也没办法光顾对方了，一瞬间的功夫数十丈之外的杨守亮被十几枚弩箭击中身体，在人群中的身形也随之一顿，迅跌落尘埃。 “哼，还以为你真是被老天爷庇佑呢。”吴彦成将手中的大黄弩扔给身边的亲卫，随后迅速带队继续冲杀。 他是没把杨守成的死放在心上，但是此时此刻，原本就被第一都杀的人头滚滚毫无还手之力的神策军却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躲在人群之中的杨守成尚且被对方一击毙命，更何况他们那些大头兵了。原本就战力不强的神策军在此时迅速发生大溃败，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蔓延开来。 “指挥使，这就败了？”这种溃败是在短时间内就直接让整个西城所有的神策军全都被裹挟了进去，以至于李承焕杀进来之后，面对着蜂拥而走的神策军都有些目瞪口呆。 “管他是不是败了，杀进去再说。陆帅命令，神策军是祸害天下的败类，不杀尽绝不收兵，命令各部，给我杀！不要理会其他，只有死了的神策军才是好神策军。”拗口的命令在此时迅速下达，但是所有的第一都士兵却没有丝毫的奇怪，大军持续进击，几乎是撵着神策军的尾巴一头扎进了房县的深处。 第一都和第二十九都的进展让神策军和杨守亮在城中的最后时刻迅速到来，面对两路紧逼，而且攻势如潮的天策军，杨守亮实在是守不下去了，手下兵马到还有不少人，但是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厮杀，全都在不间断的后退，逼得他自己一口气从北城直接退到了南城边上。 “王爷，南城外面没有天策军，我们快冲出去吧，只要冲到了南面的山区，那天策军总不能还追上来吧？”杨守信死活不顾的拉着杨守亮叠声道：“此时再坐守城池，只是死路一条啊。趁着现在还有办法将手下的心腹精锐都撤出去，让拿下败兵为我们抵抗一阵，能逃多少是多少啊。” 这些话让杨守亮的眼神都跟着挣扎起来，但是此时却由不得他选择了，在北城大军冲上来的时候，李谠率部打开了东城大门，一下子接应黄杰的第七卫主力杀进了城中。这两万多陌刀手参战一下子让整个战局瞬间风起云涌，也让杨守亮迅速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带队快速从南城撤离。 他手下的心腹人手足有数万人之多，虽然此前分配到西北两面城墙防守消耗了不少人，但是此时还是有三万多人跟着他一股脑的冲出了南城，直接往房州南部的大山方向疾驰而去。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末路 “陆帅，杨守亮果然弃城而逃，往南边去了，手下足有三万多人冲了出去。”李谠是最先察觉到杨守亮逃走的，所以急急忙忙派人回报陆翊。 不过此时陆翊已经带队上了城墙，和吴彦成汇合，所以只是微微沉吟，随即道：“让第七都和第一都整顿兵马去追，其余各部打扫城内各处，务必要将神策军余部斩尽杀绝，此等人不杀，对不起山南各州的百姓苍生。” 急促的命令让原本还在带队厮杀的李承焕和吴彦成迅速聚集本部兵马开始率先往南城而去，并且直接紧随杨守亮的兵马，开始你追我赶，快速远离房县县城。 “指挥使，房县西南方向便是房山，若真让杨守亮率部逃进大山之中，只怕我们要再去清剿他们，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啊。”吴彦成一面带队追击，一面和李承焕道：“陆帅怎么把人给放走了？” “这是围三阙一，你小子天天捯饬那些弓弩，怎么讲武堂的你是一点也没学到啊？”李承焕摇头道：“这给了他们生机，才能避免困兽犹斗，而且房县城内还有数万百姓在，陆帅也在担忧这杨守亮真要到了绝境之时，裹挟百姓而战，玉石俱焚，岂不是害了这些人？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放他们出城，这样我们追上去，自然能将其彻底剿灭。” “你别担心，我们只要咬住了，自然能追得上，别忘了骑兵卫他们一直在南面，现如今暗卫应该已经引着他们在房山附近拦截了。这房州最近的就是房山，谁都能想得到。”李承焕的这句话让吴彦成恍然大悟，随即率部紧随第一都而去，两军一万多人掀起无数烟尘，死死的咬着杨守亮不放。 “王爷，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房山，借助于地形掩护，然后才能摆脱身后的天策军追击啊。”此时在前面，杨守信也直接拉住了杨守亮，制止住了后者试图率军反击的打算。此时若是真被拖住了，距离房县不远，对方的主力兵马随时可以过来支援，那才是真正的死地。 可以说杨守信在关键时刻救了杨守亮的性命，避免了刚刚出城就再度被天策军围住的风险。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房山脚下，天策军的骑兵却早已经集结待命，甚至于沿途伴随着暗卫的快速而来，也将房县的战况迅速送到夏恒等人手中。 “我们在此地摆阵吧，我为中军，庆先你在北，思继兄，你率部在南，张网以待，等着这些神策军上门。”夏恒见到众人点头，随即下达了命令。不过这些天伴随着高思继加入其中，天策军的骑兵战术也快速革新，虽然打得是伏击战，但是骑兵的战法和步军截然不同，从来没有被动守在原地，而是在分配完了作战方位之后，其余的全靠战场之上主将的判断。而且骑兵的战力在于冲阵，而不在防守。 从房县到房山足足数十里之遥，但是危急时刻，尤其是身后天策军紧追不舍的情况下，神策军各部倒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求胜欲望，数十里地硬生生的靠着半天的时间全程走完。所有的士兵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敢有什么怨言，全都是拼了老命跟着杨守亮艰难跋涉。 “王爷，那就是房山的山顶了，我们，我们快到了。”此时的杨守信无疑是彻底松了口气，指着远处已经出现在眼前的房山峰顶，露出了笑容。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应该轻松的他脸上的笑容却戛然而止，前方突兀之极的出现了无数的号角声，那一瞬间，无数的马蹄声犹如闷雷一般迅速传出，紧接着前方的地平线上犹如一股海潮一般迅速席卷而来一道黑线，无数的怒吼声开始迅速传开。 “那是，那是天策军的骑兵！”此时不知道谁一声颤抖的声音直接吓得杨守亮都跟着身形摇晃，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快，王爷，掉转方向，我们往南——”杨守亮的反应算是快的，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南边也出现了骑兵的身影，而且同一瞬间北面也是如此。三个方向在这个时候全都出现了无数的骑兵，犹如九天雷霆一般迅速而来。那股弥漫的杀气隔着老远都能让人心惊胆战。 在这个时代，除了宣武军之外，几乎中原各路诸侯都没有和成建制大规模的骑兵大战过，自然也没有应对骑兵冲阵的办法和经验。所以此时，神策军各部从上到下几乎呆滞了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夏恒三部人马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来。 “快，快阻止弓箭手和长枪手对阵，挡住他们。”杨守亮没有反应，但是杨守信却在一瞬间迅速做出了决断，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机会了。那片刻的功夫对于骑兵来说已经足够了，大规模的骑兵一旦冲到了步军阵前，那么就意味着一场大屠杀快速成型，尤其是步军本身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种杀戮几乎是伴随着源源而来的箭矢穿空的一瞬间形成。 “杀！”高思继的速度最快，手中长弓飞速射出三箭之后，那杆曾经打的宣武军狼狈不堪的银枪此时快速被握在手中，几乎是瞬间的功夫，直接调翻了前方仓促聚集起来的盾牌，带着骑兵一头扎进了步军大阵之中。 原本就慌乱不堪的神策军此时被高思继率先突破之后变得彻底失去了章法，任凭中军号角声如何勾连，前军被对方数千骑兵一冲而过之后，彻底崩溃。 而此时，在其他两个方向，夏恒和李庆先的兵马也随即而来，三路大军纵横奔驰，直接将三万多人的步军瞬间冲的支离破碎。 “死！”高思继手起枪落，直接将迎面而来的一名神策军将领斩杀之后，麾下骑兵跟随一冲之后，彻底这最后守备中军的一支兵马冲散，随后直奔杨守亮而来，沿途银枪不断刺出，直接打的人仰马翻，无数的神策军士兵纷纷倒地，随后被奔驰而过的马蹄迅速践踏，竟是凭借着一军之众强行冲开了杨守信匆匆布下的中军防线，直接杀到了杨守亮跟前。 “你的死期到了。”高思继纵马疾驰而来，身边仅存的神策军士兵纷纷倒地，手中银枪寒芒四射，一个回合就直接将杨守信的长刀击落在地，随后长枪横摆，更是将其一招打落马下，随后更是毫不迟疑，掉头之后，直接追了上来，硬生生的将杨守亮给提了起来。 “不！”杨守亮此时是没有丝毫的反抗，就直接被高思继给扔了出去，落地之后尚且来不及反应，那杆银枪就快速而来，犹如一道长虹一般迅速刺破空间，携带巨大的风声，一瞬间让杨守亮惊恐大叫。 第六百九十八章 末路（下） “砰”一道巨大的声响轰然而起，杨守亮肥硕的身形被远远地甩了出去，鲜血伴随着银枪收回，喷洒而出，映着天边的云彩，而出现了一道红霞，也一瞬间让所有的神策军将士恍然若失。 “剿灭神策军。”这一声犹如雷鸣般的呐喊声伴随着高思继为中心开始快速向四面办法而去，也一瞬间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跟着呐喊不止，战斗在随后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杨守亮一倒，神策军最后的主心骨随之轰然崩塌，这一刻，最后的抵抗尽数消失，以至于在随后的战斗中，几乎所有人全都在争相逃命，没有人再敢对抗天策军骑兵的围剿。 “这神策军算是彻底败了啊。”此时，刚刚追到了战场边缘的第一都和第七都两部散开之后，除了漫山遍野的抓捕俘虏，几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以至于连李承焕都站在一边，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叹息不止。 房山的战斗持续到了第二天才逐渐结束，伴随着高思继率部最后返回，围绕着房县的大战至此落下帷幕。神策军主力一战尽数被围歼，从此彻底失去了完整的建制旗号。 “当年肃宗皇帝组建神策军，本是拱卫朝廷中枢，压服四方，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危害百姓的祸害。”陆翊在听完高思继等人的汇报之后摇了摇头，转而道：“将战报送到主公那里，传讯各部，立即启程，往西进入金州，责令第一卫主力进入商州，我们全面拿下山南道，将王建的势头打回去。” 陆翊这边没有丝毫的停顿，兵马在房州境内也是一穿而过，朝着西面而去。倒是这个消息送到薛洋跟前的时候，后者朝着袁袭无奈道：“杨守亮被高思继一枪给宰了。” “杨氏一门，杨复光是真正的在沙场上打出来的名声，杨复恭是个奸雄一般的人物，妄想着取代田令孜之后控制朝堂，这个杨守亮却死在了房州，如此倒也好，也免得真要是生擒回来，我们再自己动手。”袁袭点了点头笑道：“主公无奈什么？” “神策军也算是一支能记入史册的兵马了。”李振知道薛洋的心思，所以起身道：“本是北衙禁军主力，以前还是哥舒翰时代设立的，以西北的边军为基干组建起来的。从肃宗皇帝开始，就是宿卫京师对外征战的主力兵马。若不是如此，只怕这大唐朝廷也未必能够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啊！” “兴绪说的是，神策军还是有功的，其中名将也出了不少，当年的李槊等人，都是带着这支人马闯出了赫赫威名。”薛洋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感慨，他对这段历史还是有些印象的，神策军历经了近一百五十年历史，若不是肃宗皇帝开始，大多以宦官充任督军，其后历代皇帝更是将神策军的兵权交给宦官，只怕这支兵马也未必会落到如今这部田地，被自己当成了叛军直接绞杀殆尽。但是真要原原本本记叙其功过，只怕这件事还是需要从头理清楚才行。毕竟不论后期如何胡闹，至少，在神策军成立当初，秉承的是拱卫中央，征伐各地不臣节度使而立，也确确实实为大唐王朝强行续命百余年。 只不过至穆宗时代，神策军逐渐腐化堕落，上层权力被操控在宦官手中，成了他们霍乱朝政的根源，甚至于很多时候，诸多节度使发动叛乱的时候，也将其当成了口号，这一点已经和牛李党争一样，成了唐末并行的三大害之一，从昔日的拱卫中央变成了一颗毒瘤。军纪丧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纵兵为祸地方，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于如金州那般，兵败之后丧心病狂，祸乱一州之地。 “传令后续兵马，将神策军的尸首收敛一下吧，然后在房山城外树碑，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记录下来。”薛洋想了半晌之后转而朝着李振道：“兴绪去撰写一篇碑文吧，将神策军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灭记录清楚，最后加上房山之战的经过，这段历史虽然不堪回首，但是与我等后人而言，却需要谨记在心，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明白，主公放心，微臣一定尽心尽力。”李振肃然点头，随后匆匆赶赴房州亲自主持这件事，薛洋虽然有些感慨，但是和袁袭一样，不曾亲身参与过神策军之中，也不曾过多的打过交道，也唯有曾经在长安待过一阵子的李振，对于神策军有着更多的了解。 如今在自己的手中，亲自将这支番号传承了百余年的兵马全数终结，无论如何都需要自己对其做出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并且也要借此机会告知后人，一支军队不论成立初衷有多伟大，但是若是不能始终贯彻本心，砥砺而行，最终都会沦落到神策军一般的下场。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天策军，和后代子孙留下这一篇碑文，更是留下一道警示，从而让这件事能够铭刻在这里，以供后人瞻仰。 薛洋的动作传出去之后无人知晓其本身的意义，但是对于四散在山南道其他州郡的神策军余部或者带有神策军血统的大小州郡兵马而言，却无疑是彻底的松了口气，金州和房州的两场大战，天策军几乎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大队兵马在战场之上出手狠辣，而且不论是薛洋自己还是前线主帅陆翊，都直接下达了斩尽杀绝的命令，这对于那些残存的神策军余部而言无异于是绝杀令，也唯有此时，这道碑文和李振亲自出现祭奠亡灵的举动，才稍稍让这些人安心。 而同样的，在随后的大小战斗中，这些人在面对天策军的进攻的时候，再也兴不起任何抵抗的念头，全都是第一时间放下了兵器，选择举手投降。 只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乎是所有的神策军将士放下兵器的那一刹那，却全都回头朝着西北的方向遥望了一眼，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从心头被一下子抹去了一般，以至于所有的战俘在最开始的时候全都是失魂落魄，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更仿佛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支兵马只怕也有些军魂了。”这种古怪的消息伴随着各路兵马主将上报送到薛洋手中之后，后者朝着袁袭道：“当年哥舒翰只怕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毕竟是边军的底子，虽然这些年来被祸害的不轻，但是我想有些人还是能记得神策军的初衷，拱卫江山社稷，铲除不臣，鼎定天下，只不过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急促而来 “启禀主公，中原传来紧急线报，李克用兵出关中，杨行愍大举进攻山东，宣武军则开始两路大军南下围攻毕师铎。”房州之战刚刚落幕没几天，吴明在中原的线报就紧急转了过来。 “主公，看起来我们在山南打的太很，导致这三人产生了一种急迫感，所以都忍不住提前动手了。”袁袭微微一笑道：“是否给毕师铎一点信心，让他继续缠着宣武军不放？” “东线的角逐交给向杰处置吧，毕师铎若是来求援，则让陈瑜率部出击，侧击蔡州等地，避免宣武军压迫我军防线即可。”薛洋点头道：“这角逐天下的战斗终于要真正打响了。” 薛洋的感慨此时中原的三大诸侯无人知晓，但是伴随着山南这边的消息陆续传出，不论是北面的李克用，还是位处河南道内部的朱全忠和杨行愍，确实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压力，天策军一路北上，在山南几乎和所有诸侯都打过，但是却从未有过败绩，甚至于连带着朱全忠亲自出手，都被打了回去，损兵折将之下，这天下第一诸侯给他们带来的压力正在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和山南道诸多州郡的一一陷落而越来越大，而相应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所以此时在李克用亲自出击，带队前往关中的时候，朱全忠也让敬翔随同葛从周从南面出手，攻击亳州等地，自己带队从宋州出击，南下直奔徐州而来。 朱全忠一动，等于是给杨行愍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作为此时和天策军距离最远的一路诸侯，杨行愍原本的日子很不好过，失去了根基之地的他在兖州一带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靠着和本地世家做了交易，才稳定了局势，原本还想着趁势待机而动。但是帐前都最新的消息却让他也坐不住了，急匆匆让刘威集结兵马的同时，自己也开始和戴友归商议最后的事宜。 “主公，既然朱全忠南下，那我军的威胁也就解除了，此时倒是可以放手进攻山东各州郡了。”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抬头道：“而且相比较宣武军和晋军的处境，我们实际上还占据了一点优势，这两路人手被天策军牵制之后，山东就成了大后方，无有威胁靠近，而且齐州等地富庶，并未遭受什么战乱，地富人稠，正是扩充实力的好机会。只需要继续我们此前的策略，安抚好这些本土世家，就可以安然控制整个州郡。” 杨行愍听到这些话之后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开始皱眉不止，他的本质里是不愿意和世家分享权力的，作为从底层出身的将领，对于世家权贵有着天然的敌视和警觉，甚至于此前在庐州等地施政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不自觉的参照薛洋颁布的淮南新政的内容，此时全盘放弃，换取世家对自己的支持，这样他从内心深处有着一种不适应。 而且最要命的是，此前在淮南境内他是在学习薛洋的新政，而到了山东，实际上他走的是朱全忠在汴梁等地展开的方略，两者截然不同，但是说到底都有自己的主张，唯有他自己，夹在两人中间，两头学习，总觉得没有自己的想法在其中。 不过这种不适应在这个时候却没办法说出来，甚至于戴友归本人也知道杨行愍的心思，只不过伴随着山南道那边的战事逐渐结束，留给中原的机会越来越少，拿下了山南道，天策军真正的开始具备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能力和手段，不论是他们在山南道惹出什么样的动静，都能让如今天下的局势跟着其一起出现变故，这一点才是让戴友归如坐针毡。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尽快掌控更多的州郡城池，得到更多的人口，如此才能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在朱全忠和李克用不约而同的开始动手之后，自己这一边绝对不能落入后面，从而被这两人拉开差距。 对于如今的中原三路诸侯而言，如何保持实力均势才是维系北军同盟的关键，所以戴友归选择无视杨行愍的这种情绪，并且在随后让其亲自率部，也和刘威兵分两路，分路进入山东半岛其他州郡。 杨行愍一动，实际上也让朱全忠松了口气，原本停在宋州的他闻讯之后也快速南下，开始真正的进入徐州和李成悦正面对决。毕竟，李克用动了之后，宣武军的大敌实际上就只有杨行愍一人，若是对方始终屯兵不前的话，反倒是会让他担忧这家伙会不会抽冷子朝自己的心腹之地来一手。 “看起来本王主持的这个北军同盟如今算是发挥了一点成效了，至少杨行愍和李克用两人都在按照我老朱的意思分道出击。”朱全忠虽然面对的是李成悦这等在战场打出了名声的将领，但是倒也没有什么担忧，反倒是对于郑璠匆匆送过来的急报点了点头，颇有些自豪的笑道。 伴随着昭宗皇帝前来东都，朱全忠的心态和眼光似乎上升了不少，一言一行当中都有些中枢的意思，加上给了他太尉的职衔，更是有了指挥天下兵马的气势在其中。 只不过此时他的举动在郑璠眼中却有些滑稽，后者强忍着不适，脸色肃然道：“主公，南线大都统面对的是毕师铎的主力兵马，而且靠近天策军驻地，是否提醒他多加注意？” “注意什么？天策军应当打不过来，而且子振不是去了南边吗？他会把握好这种尺度的，尽量不和天策军发生正面冲突，尽快从南边打进徐州本地，从而和我的本部形成南北夹击之态势。”朱全忠倒是没看出郑璠的小心思，转而大手一挥道：“命令各部，责令张归霸立即出击，试一试这个李成悦的深浅，若是能设法将其收服，那就最好了。” 朱全忠的眼睛扫了一眼郑璠，后者有些尴尬道：“这恐怕不易，李成悦和毕师铎是旧相识，而且两人如今的关系非常好，就算是从中设计，只怕也未必有什么效果。” “试试无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成不成都要走一趟。”自从在山南战场折了朱珍之后，朱全忠对于一线统兵将领的缺乏也有清醒的认识，尤其是自己的麾下能够独当一面，胜任坐镇大军指挥的就只有葛从周一人，这让他看着李成悦有着一种由衷的眼热，所以直接朝着郑璠道：“你去设法告诉李成悦，若是他肯归顺，我必以上将军之衔待他。” 第七百章 长安陷落 相比较如今朱全忠和杨行愍可以两路兵马齐出，北面河东就要孤单的多，而且沙陀部族的人口数量一直是困扰李克用实力增长的关键因素。和朱全忠等人不一样的是，李克用虽然被赐姓李，而且还是中原的一路诸侯，被册封晋王，但是本质上沙陀人的身份却没有转变，这也导致了他在崛起的过程中始终被部族人口数量所掣肘，虽然李克用父子两代人在河东经营数十年，但是却始终不见有多大成效，以至于在内乡一战之后，不得不听从周德威的意见，开始征召河东的汉人进入晋军当中。 “王爷，我们是否直奔长安而去？”兵马开进河中府之后，周德威朝着李克用问道，关中如今差不多都是李茂贞的地盘了，长安也被李茂贞占据，后者若不是担忧长安距离山南道太近，只怕都要把王府从凤翔搬到长安了。 “自然要去长安。”李克用点了点头，让周德威指挥大队兵马前行，自己和李嗣源等人随后跟进，八万大军迤逦而行，直奔长安而来。 “当年还是带着存孝一起过来的，十八骑闯长安，好大的阵仗啊！”李存孝看着长安城楼上李茂贞的兵马在全力戒备，顿时有些感慨。但是一句话却说得身边的李嗣源等人脸色变得尴尬无比。李存孝悄无声息之间投靠天策军，而且在山南露出踪迹，对着朱全忠悍然出手，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对方打得土崩瓦解。 这件事在东都的时候朱全忠就已经和盘托出，不过众人都清楚朱全忠的心思，只不过李克用一直选择沉默，也让所有人都搞不清楚他的用意，此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还以为这是要翻旧账。李存孝被驱逐，除了周德威等寥寥几人之外，十三太保几乎是联手一致，这本身就已经深深的触动了李克用的逆鳞，甚至于所有人都在担忧这种兵临城下的时候，对方会不会忽然阵前选择解决这件事。 不过好在李克用似乎也只是一时感慨，随后就没有了下文，并且将攻城大战全数交给了周德威和李嗣源负责，后者仿佛是不敢面对李克用，所以急匆匆的带着兵马就开始发动攻击。 沙陀人的攻城手段一向没有什么新意，甚至于很多办法实际上还是跟着宣武军学过来的，而且长安虽然历经战乱，但是城墙却始终未曾损坏，所以那巍峨的城防甚至于让猛攻数日的晋军吃尽了苦头。 “大太保，攻城大战交给末将吧，你率部侧击长安后路，将李茂贞的援兵击溃，如此一来定然可以让城中兵马军心涣散，如此可以收到奇效。”周德威比起李嗣源要有准备的多，在匆匆得到斥候密报之后，当即调整部署，让后者带着骑兵趁夜离开大营，自己在第二天接替战斗，指挥步军分三路同时进攻，开始全面投入战斗。 虽然周德威的办法也没有新意，但是李嗣源率部绕过长安，在西面和李茂贞的前军遭遇之后，却利用强大的骑兵迅速将其冲散，甚至于为了达到祸乱长安军心的效果，直接驱赶了部分败兵逃到长安西城城郊，这样一来，长安那边的岐军顿时间开始慌乱起来。 面对周德威的三路围攻，原本长安的守军就需要全力以赴，而如今对方的骑兵更是驱赶败兵而来，等于是断了这些人的后路。原本就是从神策军中脱离出来的这些岐军将士根本无法面对自己后路被堵死的现状，几乎是瞬间军心士气开始直线下降。 这样直接给了周德威机会，当即组织精锐兵马从东城蜂拥而出，甚至于让李存进亲自带队冲上了城楼，开始在近身搏杀当中迅速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通城内。 “王爷请看，我军已经攻入城中了。”周德威在前线调动兵马迅速跟上扩大战果的时候，李克用也钻了上来，见到对方有条不紊，迅速将大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城墙之上，跟随李存进逐步杀入城中后点了点头。 “德威，还是你有本事。”李克用难得的夸赞了几句，见到长安瓮城的城门被打开之后，立即高举右手，身后大军蜂拥而上，开始冲入城中。 长安城至此已经失去了反击之力，五万步军冲入城中，而且在李存进等人的带动之下，势不可挡，根本不是退下去的残兵败将所能够抵挡的，短短半日之内，就被绞杀殆尽。 而至此，在唐皇巡幸东都，李茂贞派兵入主长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这座大唐的帝都再次宣告易手，伴随着李克用亲自登上长安德胜门，被沙陀人彻底拿下。 “王爷，要不去皇宫吧，那里李茂贞没有破坏，应该是想着占为己有。”周德威入城之后是忙着处置所有的事情，所以李克用身边就只有十太保李存贤等人陪伴。 而长安历经战火，也确实破败不堪，城中百姓都是寥寥无几，大部分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房屋破败，以至于连带着找几处可供停驻的府邸都找不到。无奈之下的李存贤只能提议去皇宫，却不料遭来了李克用的怒视。 “那是唐皇居住之所，本王何德何能敢僭越其内啊？”李克用气呼呼道：“去城外把王帐竖起来吧，另外告诉德威，各部入城不得烧杀抢掠，如今全天下的人可都在看着本王，不能丢了脸面。” 李克用虽然没有住进皇宫，避免了被人攻讦，但是长安陷落的消息传出之后还是让李茂贞果断抓住了把柄，一面亲自领兵倾巢东进的同时，一面朝着东都紧急派人痛斥晋军的举动，言之凿凿说李克用僭越至尊之位，在长安长庆殿落脚，视天子威严与不顾。 “这个李茂贞自己派人去长安倒是说的冠冕堂皇，怎么到了李克用这边就恨不得口诛笔伐了？还真是够难为他速度这么快。”长安陷落，阿六和阿贵也开始逐步撤出城中，将暗卫分部搬迁到了武功境内，转而快速将消息送出去的同时，朝着阿贵笑道。 “我已经接到大统领的命令近期要率领暗卫分部进入山南，协助后续的地方稳定，这关中就交给你一人独立支撑了。”阿贵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对方道：“周德威组建的那个秘密血浮屠的消息都给你查到了，你有时间调动人手给铲除了吧。” 第七百零一章 开发山南 “主公，这是前线传来的战报，我军已经北线已经进入商州、金州等地，南线连接夔州之后，和蜀军平分巴蜀之险，应当可以逼迫王建退回东川各地了。”袁袭将所有的战报汇总了一遍之后，朝着薛洋笑道：“如此一来，则山南道大部分州郡已经被我军掌控在手，是时候传讯中书省立即派员前来接收了。” “我听说严先生那边制定了一个开发山南的方略，作为新政铺开之后的辅助。”李振对于政务这一块关注的比较多，而两人此时说起这些其意义不言而喻。伴随着山南方略的逐步落实结束，他们三人也要启程返回金陵了，临走之前必须要将开发山南的方略给定下来，才能交给后续官员去执行。 “这个方略送过来我看过了，严先生很有远见，将道路考虑到了前面去了。”薛洋微微点头之后道：“此前就听兴夏说过，此番前来更是感同身受，山南各州郡比之江南各地要差了一大截。” “新政铺开之后，首要在于修路，南部各州郡水网较多，要多加疏通，将其和大江相连，方便往来之余，还能起到灌溉和防汛的作用。”这些事情薛洋自己都能说的七七八八，所以指着这份李振拿出来的额方略道：“北部和西部地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修直道了，战后让驻军参与进来，调陈悦来此间督工，正好，她和陆盛那小子的事情也该瓜熟蒂落，到时候一块办了。” “主公是打算做个媒人？我可是听陆明提起过，陆盛打仗是勇猛无双，但是对待婚事却好像十分惧怕，人家陈家姑娘都追了他好几次了，结果每次都让他给溜了。”袁袭捂着嘴笑道：“要不主公想个办法？” “传令给他，就说是我说的，年底之前必须成亲，到时候再金陵，我出手替他操办，敢违抗军令，就发配他去陈悦手下去当个修路工去。”这种损招一出连带着李振都是无奈不止，但是随即却真的将这句话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军令给发了出去。 三人也不管陆盛看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表情，转而继续道：“山南道原本分为东西两部，主公拿下之后是不是也划分为两个行省？如此一来也方便管控，让中书省调集两名大员分路坐镇，也方便政务开展。” “可以，这件事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议。”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前几日我在襄阳城内转了转，总觉得这襄州城比起金陵来说少了点什么，现如今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襄阳地理位置重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数代以来全都当成了重镇来建设，所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而缺少商贾流通之相。”李振从旁笑道：“这一点微臣也曾询问过本地百姓，孙儒此前坐镇此地，大多时候都在练兵，所以很少过问商贾之道，只是在我江东繁华逐渐通过商队蔓延过来之后才借助于此满足自己的军需所耗。所以要想将此地恢复，甚至于逐渐向江东靠拢，只怕不易。” 襄州百姓多彪悍，这也是长期大军驻扎的缘故，所以薛洋木之所见，很多百姓实际上都是退役的老兵，或者是军人家属，再加上孙儒治理襄州十几年，以军管处置地方事务，更加助长了这份肃杀和凝然的气氛在民间的蔓延，甚至于私底下很多百姓之间有矛盾冲突全都靠武力自行解决，官府也大多并不曾过问，这一点和江东截然不同。 虽说这一点带着尚武之风，但是很明显和江东推行的新政差距甚远，所以薛洋在连续几日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传讯金陵，让刘崇龟择机派人过来，进行前期准备，尚武也必须有律法管控，否则的话这襄州迟早会变成一片法外之地。 三人几乎是将严明的这份开发山南的方略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而且很多步骤甚至于提前部署，征集人手，同时通知陆翊，让各部兵马提前准备，山南拿下之后，下一步天策军的动向虽然已经初步理清楚了，但是此时在中原三路诸侯大举出击，但是却互不干扰的情况下，天策军能够选择的方向也就只有一个。 而山南本地的稳定更是必须要提前部署，如此才能够让大军开拔征战的时候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这一点也是薛洋单独将道路交通提出来的原因所在。和此前在岭南一样，山南的地形地势比起岭南各地好不了多少，尤其是西部地区，多山岭阻隔，而且长江在夔州境内实际上已经有了好几道险关，不利于大队物资的输送和进出，这一点他还必须要想办法疏通大江，避免到时候真要进军西川，却被道路给拦住了。 不过有一点却很明确，山南各道的开发在最开始的时候全部围绕着军需做准备，这样一来民间的道路修筑就可以借助于大军征战所需进行筹划，就地征集人手的同时，也能够将大批的流民就地安置了，能够大大的提升效率，节省成本。这是陈月从岭南道路建设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天策军应对新占领的领地最好的处置办法。 “安排好了这件事，也该回金陵了。”薛洋笑道：“走吧，今日我做东，我们去襄阳城那个号称天下第三酒楼的东苑楼去吃酒去，豁出去了。” “哈哈，也算是接着主公的名义去体察民情了。”袁袭是毫不在意，拉着李振就跟了上去，边走边笑道：“这襄阳城虽然比不上江东，但是却有着这个天下第三酒楼，听说菜色不错，做工精致，流传了几百年的秘制武昌鱼，听说还是前朝的手艺。” “这个我听说过，东苑楼的东家以前在前朝的时候是宫中御厨，后来不知为何来到襄阳，和从武昌一地逃难过去的一户黄姓人家联姻，两家合作开了这家酒楼，是确实不错。”李振说起这些野史趣谈是头头是道，惹得薛洋直抹鼻子道：“我只是带着你们两出来走走，查漏补缺，不是真要去吃什么武昌鱼啊？” “不吃武昌鱼那吃什么？总不能回荆州再去吃吧？那边现在都不正宗了。”袁袭一句话说得薛洋都无奈了，但是却举步继续往前边走边笑道：“算了，这口袋里的钱还想着能不能花到年底呢，总不能回去找潇潇伸手吧？” 第七百零二章 提前一战（上） “陆帅，主公送来一道军令，说是让您亲自下达给第三都陆指挥使。”薛洋在襄阳送过来的这道军令让暗卫都开始捂嘴，以至于沈勇和陆翊两人看完之后忍不住大笑。 “主公看样子是打算真想帮着这个傻小子解决终身大事了。”陆翊和沈梦蝶的婚事也定在年底，所以两人也算是一家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不过不等陆翊开口，外面暗卫再次极速而来。 “这么说来，这个王建是打算试试我军的深浅了？”陆翊微微皱眉，将急报递给沈勇之后起身道：“那索性让第三都打完这一仗再说吧，传令陆明，告诉他，蜀军若是敢过来，就直接给我打回去，不要手下留情。” 他这边命令下达的时候，已经深入金州最西面的紫阳附近的第四卫驻地，陆明实际上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责令第三都迅速出手，往西直奔金州边界而去，同时调集李秀峰和杜广义两人随后跟了上去，三个都直接全都压上，打算将从洋州和通州越界而来的蜀军给赶回去。 “指挥使，这些蜀军不是在找死吗？明知道我军连战连捷，还敢在这个时候越界作死？”陆盛的兵马在最前方，原本是扫荡神策军残部的，匆匆接到命令的时候才发现，不仅仅最后一股神策军躲进了通州，而且蜀军足有两万多人已经越过边界，大有直逼紫阳的架势。 “找死不是好事吗？他想试探我们，难不成我天策军就不能试探试探蜀军的深浅？”陆盛不屑一顾道：“说起来这王建也是出身神策军，两者本就是同本同源，所以借着收容神策军的名义前来试试，也未尝不可。” 他这边匆匆赶过去的时候，正好和蜀军撞了个正着，双方都没想到在一片山谷之中遭遇，这一下子打起来之后，双方的阵型根本没办法铺开，以至于到了最后不得不相互撤退，避开了金州西面最狭窄的山道。 “蜀军上来了。”陆盛的第三都刚刚没展开就撤退，反倒是让蜀军给压了过来，这一下直接将陆盛的火气给点燃了。很明显对面的蜀军见到天策军人数较少，只有数千人之众，所以打算趁着对方主力兵马未到之时，趁机将其围杀，所以大军铺开之后漫山遍野的发起了冲锋。 “倒也有两下子，山区作战，已经很久没人敢和我第三都对阵了。”蜀军虽然人数多，但是在避开了此前的山谷之后，到了这片山林起伏，但是好歹平缓了许多的地方瞬间再度合围，而且在山地发起冲锋，其势头迅猛无比，一下子让陆生的眼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传令各部，随我冲锋，凿穿他们。”第三都的打法一如从前，攻势如火，陆盛亲自领头之后，瞬间化作一道庞大的锋矢阵，对于周边的敌人不管不顾，直接一头扎了上去，直接从正面突击。 漫山遍野的厮杀随即迅速展开，虽然第三都是往山坡上仰攻，但是双方一接触，战力上的差距迅速表现出来。第三都长期在岭南一线作战，丛林山地作战的经验丰富无比，虽然蜀军看起来也很擅长山地战，但是面对第三都的攻击，却从一开始就被打的连连后退。 天策军对于各类战法已经有了系统的总结，各式各样的地形之下执行什么战术，几乎不需要前线将领下令，各部参战士兵靠着自己的本能就能够快速列阵冲杀。往上仰攻的时候，刀盾手冲在了第一线，身后是弓箭手不间断弯弓搭箭，攻击力最强的长枪手则放到了最后，三大兵种在山坡上组成一个个相互支援的小队轮番前进，相互掩护，将锋矢阵细化成无数翻滚向前的小阵。 如此一来蜀军人数虽多，但是第三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原地坚守，而是以攻对攻，在逆势当中迅速靠着自己强悍的战力正面凿开了对方的包围圈，直奔对方的中军而去。 “弓弩手上前，给我打翻他们。”陆盛率部冲上上坡之后，直接让身边的上百名手持大黄弩的弓弩兵越众而出，直接朝着前线而去，然后弓弦不断闪动，靠着这种摧枯拉朽一般的强大弩箭，强行在对方的中军冲上来的时候凿开了一道缺口，然后刀盾兵掩护，带着各个小阵迅速突击。 整个战场上，第三都的攻势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快捷无比，几乎是前线遇到的任何阻碍和问题全都靠着远近交替掩护的打法迅速破开，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扎进了蜀军的中军之中。 “杀！”陆盛自己仰天咆哮，手持一柄长刀直接带队冲杀，在和对方的中军谨慎搏杀之后，原本的各个小队迅速重组，长枪手开始前出，和刀盾手并肩作战，身后一排排的弓箭手则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将大量的冷箭从四面八方朝着对方激射而去。这种近乎于顶着己方士兵脑袋放箭的打法蜀军根本难以闪避，而且近距离之下，箭矢的威力比起弩箭差不了多少，这群打仗打老了的弓箭手甚至于很多时候抬手一箭就直接命中对方面门，将其迅速射杀，从而掩护越打越强的一线步军作战。 “呵呵，木甲？”陆盛自己在挥刀斩杀一名蜀军之后扫了一眼对方的盔甲忍不住直摇头，这种藤甲、木甲和竹甲制作的甲胄虽然轻便，但是在面对天策军的兵器的时候却防护力度不大，根本没办法和天策军这边配备的标准制式的甲胄相比。 两军兵器装备上的差距在近身搏杀的时候表现得更加明显，很多时候天策军将士被对方砍了一刀之后虽然哇哇大叫，但是却并没有多大问题，反倒是更加生龙活虎的冲了上去。但是对方的木甲在面对第三都各部将士势大力沉的攻击的时候却往往有心无力，被一刀一枪击中，非死即伤，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是一击毙命，根本不给对方挣扎的余地。 “指挥使，好像我们的援兵到了。”陆盛本打算冲散对方的中军之后就地突围，然后绕道过来再打。但是第三都正在压制蜀军中军的时候，自己的背后却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喊杀声，而且口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惹得她回头一看，顿时笑道：“姥姥的，那自然是我们的援兵，这下好了，终于轮到爷爷来收拾这帮混账了。吹号角，给我全军突击，不抓住蜀军的那个主将李义，誓不收兵。” 第七百零三章 提前一战（下） 这一声咆哮和随即传来的号角声一瞬间让整个第三都的攻势变得更加猛烈。陆盛带出来的兵马和他的性子一样，性如烈火，咆哮如雷，一旦发起了全力，蜀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局势顿时变得更加的危险。而且天策军这边几乎是摇身一变，所有的将士瞬间战力大增，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是人头滚滚，无数的蜀军士兵被一波带走，中军被打的硬生生趋近于溃散。 此时领兵前来的李义原本打算是召唤从两翼穿插围堵的兵马回身救援，从后方包围第三都。这个战法如果执行的好，那么对于第三都来说就算是凿穿了中军，只要李义不死，那么战事还会继续，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后方李秀峰和杜广义两人的兵马也杀了过来，直接搂头将这些蜀军给截住了，三军就地厮杀之后，李义的这部分人马根本没办法上前支援，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将士直接冲到了中军核心之地肆虐却毫无办法。 李秀峰和杜广义虽然不知道第三都在前方的战况，但是那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却让他们迅速明白，第三都这是要发起全力作战了，所以根本不会给蜀军回援中军的机会，三军几乎是捉对厮杀，将对方牢牢地拖在了原地。 如此一来，原本就打不过第三都的蜀军在此时逐渐陷入崩溃的边缘。第三都冲进人群之中，虽然阵型散乱，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乱战乱打，根本不会耽误进军突击速度，甚至于在此时变得更加快速。三人一组的小队战术相互协同作战，犹如无数柄小刀子一般不断切割蜀军的人数和战力。 而此时陆盛亲自带队厮杀，冲在了最前面之后，整个第三都虽然阵型乱了，但是冲锋的方向却始终跟随号角声而动，跟着陆盛的战旗直扑李义而去。 “快，给我拦住他们。”陆盛这边勇不可挡，几乎是人挡杀神，鬼挡杀鬼的冲锋势头也着实吓了李义一跳，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兵一队队全都败下阵来，无数的乱兵甚至于不顾自己的约束往后撤退，顿时急的不间断怒吼，派出亲兵去阻拦败兵，将其驱赶回战场，阻拦陆盛的前进脚步。同时调集弓箭手没头没脑的朝着第三都人群密集的方向放箭。 这一猝不及防的动作倒是让很多冲杀的第三都将士中招，虽然盔甲救了命，但是很多负伤之后的天策军将士却真真切切的打出了真火，顿时间冲杀的力度再度加大。 “弓弩兵上前，给我朝着李义的弓箭手大阵放箭，给我打回去。”陆盛自己都在刚刚那一波箭矢当中受伤，怒不可遏的直接让身边的弓弩兵立即上前，开始排队朝着前方激射弩箭。本来弓弩兵随同他本人作战，基本上只对对方的基层将领进行点杀。毕竟这种弩箭的威力太大了，而第三都的阵型散乱之后，弓弩兵出手的机会就很少，一个不小心反倒是伤了自己人。这可不是弓箭手的箭矢，只要命中，自家的甲胄也防不住。 但是此时在陆盛的喝令之下，整整一百二十架大黄弩迅速激射出纷飞如雨的弩箭之后，却迅速将整个前方的道路全都给清空了。无数的蜀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这种强大的武器之下，甚至于在抵近射击之后，不少弩箭击杀一人之后势头不减，钻透人体之后迅速杀入另外一人体内，一箭双雕。 这样一来，李义的弓箭手几乎是瞬间就直接被两轮齐射迅速报销，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阻拦效果，直接看着陆盛率队杀到了跟前。 “给我死开！”陆盛手中长刀挥舞，连续斩杀数人之后，直接一下子跳到了李义的跟前，长刀力劈而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迅速而来。 “当！”一声巨响传出之后，李义的身形倒飞而出，比拼个人战力，他根本不是常年在一线厮杀的陆盛的对手，一招之后就直接受伤吐血。 “这个时候你还想走？杀！”李义转身就要走的时候，陆盛已经冲到了跟前，手起一刀将对方的兵器磕飞后，直接一手将其抓了起来，直接扔了出去。 “给我绑了。”一声怒喝之下，陆盛挥刀砍到了李义的战旗，身边的亲卫队更是上前将李义中军彻底扫荡了一遍。 此时战场之上蜀军的号角声戛然而止，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跟着慌乱起来，以至于在中军被第三都持续扫荡两遍彻底崩溃之后，迅速波及到了后方和李秀峰两人的战场，无数的蜀军听不见自家中军号角声之后开始变得心慌意乱，而反过来，天策军这边却变得士气更加高涨，大军攻势犹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 “杀回去！”陆盛没理会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带队迅速回身反杀，一下子将李秀峰和杜广义跟前的那些蜀军的后路全部给堵住了，一都之众连续对决两路大军的撤退，却杀的对方人仰马翻。 这个时候三军已经反过来围攻蜀军了，而且一方是中军被击溃，主将生死不明，而另一方则是士气高涨，尤其是第三都回身反杀的时候，更是带动战场之上所有的天策军士兵蜂拥上前，一下子将蜀军彻底给围在了中间。 “弓弩兵开道，打开缺口，我们杀进去！”陆盛的咆哮声甚至于隔着蜀军的阵型都远远的传到了杜广义和李秀峰的耳朵里，两人几乎是瞬间同时动作，一下子集中了三百多架大黄弩对准战场。 这一下直接让整个蜀军彻底崩溃，无数的弩箭穿梭而过之后，成片成片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面对这种强大的武器，他们根本没办法抵挡，或者说在这个时代，除了塔盾等少数集中重型盾牌，弩箭在近距离射击的时候迸发出来的威胁几乎是无解的，连天策军自己都应付不了。 “全军进攻！”杜广义在弓弩兵连续两轮射击之后迅速吹动了全军进攻的号角，转而接过战场指挥权，开始调动三军协调一致，将最后的蜀军残余势力斩杀之后，迅速开始召唤各部收拢战俘，招降剩下被打的抱头鼠窜的蜀军士兵。 “哈哈，老杜，要不要放几个俘虏回去给王建报信啊？”战斗一结束，虽然陆盛自己胳膊上还带着一枚箭矢，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却朝着杜广义笑道：“不然的话我怕这老小子不知道自己的兵马被我们给围杀了。” 这种浑话让战场之上历经厮杀的天策军将士乐得哈哈大笑，也让杜广义无奈摇头的同时迅速走上前去。 第七百零四章 求和（上） “大将军，不，叔，主公真是这么下令的？”大战一场，三都将士开始迅速打扫战场后撤出了这一带，将监视蜀军动作的人物交给了十三司暗卫，而陆盛刚刚回到紫阳，就听到陆明送到他手中的这一道命令，顿时苦着脸，一下子惹得旁边的李谠等人实在是忍不住，跟着哄堂大笑。 “人家陈悦陈大娘子如今可是工部侍郎，那是主公跟前的重臣，为了你这个孽障不惜抛头露脸，这下更是连主公都惊动了，你还想怎么样？”陆明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之后恨铁不成钢道：“我老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孽障，我告诉你啊，主公这次可是下的死命令，连陆帅都说了，年前将你抓回去。” “那好吧。”这一下战场上无敌的大将军一下子成了期期艾艾的小娘子，那副模样更是惹得李谠差点一头坐到了地上，吓得李秀峰在旁边急忙将其给拉了起来，笑道：“这陆盛成亲，老李你激动个啥？你家那婆娘不是都寻到了吗？现如今可是跟着王妃经营着买卖呢。” “大将军，蜀军有使者过来了。”几人的嬉笑声惹得陆明都无奈，正打算将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给赶出去，外面暗卫匆匆而入，一句话让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了。 “使者？打了败仗还要什么使者？去告诉他们，我只奉命在金州驻守，不曾接到其他的命令，他们蜀军派使者那就去找陆帅吧！对了，将那个李义也送到上庸城交给陆帅处置。”陆明摆了摆手，让暗卫直接带着对方离开大营，开始朝着已经抵达上庸的陆翊的行营而去。 “大将军，这蜀军该不会是打着用使者迷惑我们，然后率军再度偷袭的想法吧？”李谠和王茂章此前的大战，没捞到机会，而且此刻陆盛他们也只打退了从南线通州而来的蜀军，所以当即上前道：“莫不如——” “倒也好啊，你和茂章率部往北进发，防备洋州方向的蜀军吧。”陆明点了点头，起身朝着两人叮嘱道：“主公和陆帅的命令，只要蜀军敢越境，哪怕只有一步，也不要手下留情，这天下迟早要被我军统一，他王建这个时候打的鬼主意谁不知道？我们在战场上就是要把他的野心给打回去。” 得到了命令之后的两人心满意足的快速领军往西北方向开拔而去，而暗卫那边则快速带着蜀军的这一队人手来到上庸城，见到了陆翊。 “呵呵，你们蜀军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进入金州，而且包庇神策军，敢对我天策军动手？你们是何用意？你们蜀王是打算和我天策军一战是吗？”陆翊年轻的模样让蜀军此次前来的使者汪敏有些诧异，但是对方一开口，那股不怒自威的模样却让他瞬间站了起来。 “大将军，这其中有些误会，还请大将军给下官一个解释的机会。”汪敏连连拱手之后偷偷看了一眼陆翊，转而道：“两军发生龃龉，我家王爷也不愿看到，实在是误会了。那神策军虽然该打该杀，但是和我家主公好歹有些同僚之情，我蜀军前身也是出自神策军，所以战场之上，南面有些将军念及同袍故旧，所以收容他们。还请大将军明鉴。” “这么说来，蜀王是打算将这些人送回来了是吗？”陆翊笑道：“如此也好，倒也省的我们麻烦亲自去抓了。” “不不，大将军您听下官把话说完。”汪敏急急忙忙摆手道：“我家王爷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被贵军屠杀，所以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请求大将军允许，我家王爷愿意出重金将这些人赎买回去，不知大将军能否——” “赎买？重金？”陆翊似笑非笑道：“那我天策军被你蜀军攻击，伤亡惨重这一事你打算如何了结啊？我家主公原本有意停兵，现如今你们蜀军反倒是主动越境挑衅，是打量着这蜀道之险能拦得住我天策军的进军脚步是吗？要不要本帅下令，打进巴州啊？” “将军您误会了，我蜀军事前也不知道贵军出击金州边界，以至于产生误会，我军也被贵军打败，如此争端持续下去，只怕也对贵军造成妨碍，不如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我家王爷愿意奉上金帛，给贵军抚恤将士所用，如此也能够让两家重修旧好。”汪敏的这种心态和低眉做小的架势倒是让陆翊心头一动，转而扫了一旁的沈勇一眼，后者当即点头，随后悄然离开帅帐。 但是陆翊自己却没有点头，反倒是看着对方笑道：“蜀王打算出多少金帛？” “这个，还请大将军放了此次率军前来的李义将军如何？我军已经准备下了酒席，若是两家能够谈妥，我家王爷愿意出钱十万贯，蜀锦五千匹，各式珍宝一百车，不知道将军以为如何？”汪敏似乎被陆翊的话给打乱了思绪，又像是故意如此，说话含糊不清，但是却说得陆翊猛然间抬头。 “呵呵，你这是颠三倒四说来说去，是打算将这所有的事情全都算到一块了对吗？”陆翊微一沉吟之后点头道：“那个李义我们抓了无用，倒是可以还给你们，但是战俘你们别想了，敢来金州凑热闹，那就需要做好服苦役的准备，在金州修路三年，放他们归家。另外神策军逃亡蜀地的足有数千人之多，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不少的送回来。” “还有，蜀王占据西川富庶之地，却是抠门得很啊，这些银钱你打算打发叫花子是吗？”陆翊的话让汪敏刚一抬头，迅速被吓了一跳，急忙期期艾艾道：“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自然是翻一倍才算，银钱二十万贯，蜀锦一万匹，珍宝两百车。”陆翊竖起三根手指头似笑非笑道：“而且十日之内凑齐，而且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从洋州南下的那支兵马只怕也回不去了，我说过，既然有胆子来凑热闹，那就做好在金州待下去的准备。” “大将军不可，下官奉命前来，就是协调两军停战，大将军既然说出了价码，为何还要动手？这不合规矩啊。”汪敏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大将军此举难道是想和我蜀军全面开战不成？” 第七百零五章 求和（下） “呵呵，汪长史这是在威胁本帅？”陆翊看着对方冷笑道：“还是蜀王觉得自己可以挑战我天策军不成？” “不敢，成王手握大唐半壁江山，天策军更是精锐善战之师，这一点我家王爷不敢质疑。”汪敏的神情和语气也开始逐渐变了，看着陆翊冷然道：“但是天策军虽然善战，但我巴蜀有天险在手，山川河流纵横，蜀道之难，更是难于上青天。我想，天策军再能打，也打不进这天府之国吧？历朝历代，觊觎巴蜀富庶者甚多，但是面对我蜀中地形，却大多望而却步，贸然动兵，那也是徒劳白费气力，所以本官觉得，天策军该懂得适时而退，如此方为上上之道。” “打不打得进去，那要打过才知道。”陆翊起身看着对方摇头道：“蜀道之难，天下皆知，但我天策军攻城略地，从淮南一路南下收复整个江南半壁江山，什么艰难险阻都曾见过，这蜀中虽险，但我天策军却不放在眼里。汪长史若是觉得这求和求不下去了，那就不要求了就是，我天策军自己会去成都府，找蜀王亲自去要。只是到时候，这西川之归属，只怕蜀王是做不得主了。” “你，狂妄！”汪敏怒指陆翊，一双老眼似乎要将对方给杀了一般，但是却丝毫没有威胁到对方，反倒是陆翊摆了摆手道：“汪长史请回吧，本帅稍后还要率军去前线，就不多留你了。” 他这边直接将汪敏给送了出去之后，转而朝着沈勇笑道：“派人去陆明那边查探，看看从洋州南下之蜀军有没有被打败？” “你这是存心要敲诈蜀王啊？”沈勇强忍着笑意道：“仗是不用你操心了，十三司暗卫已经送来了消息，王茂章和李谠两人早就率军过去了，现如今只怕那边真要打起来了，只不过这么做传出去的话主公的名声都要被你给败坏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可是给我军找点军费回来，我保证到时候中书省肯定都会一片赞扬之声。”陆翊撇了撇嘴道：“好歹沈家还是商贾大家，这么点道理你都没明白吗？王建是打不起了，所以才会派人来求和，他若是真有本事，也就不会在前路兵马败退之后让汪敏带着使团过来，早就大军压境和我军正儿八经的抢夺通州了。只不过这个王建还真是抠门得很，等洋州南下之敌被打败之后，这价钱我一定要再翻一倍，我倒要看看他是要钱还是要命！” 陆翊的这种语气让沈勇忍俊不禁，转而亲自赶赴前线，准备去找陆明问个清楚，只不过这个时候，第四卫已经开始从紫阳开拔，不论是陆明还是陆翊，实际上都没有将蜀军放在延期，尤其是前者，在陆盛亲自试探了蜀军的战力之后，更是丝毫不理会自己只是派遣了两都偏军北上，主力兵马甚至于堂而皇之的开始朝着金州府城撤退，准备执行此前薛洋下达的关于开发山南的方略，率部就地屯兵，修整道路的同时，帮助战乱之中的百姓重修家园。 他在前线尚且没有多大的关注，沈勇过来之后自然也是问不出什么情况，反倒是被对方拉着到处乱转。而此时汪敏那边却没有离开上庸城，反倒是暗中观察天策军的动向。 “长史，这天策军这几日倒也没有调动的情况发生啊？而且他们的兵马都在前线各地，上庸城内只有一个都驻守，应该是跟随那位大将军拱卫行营的，我们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汪敏身边的亲卫苦着脸直摇头。陆翊身边本身就没有大军跟随，这种规模的战斗还不用他亲自上战场，各卫自己就能够应付当面之敌，甚至于他除了内乡大战亲自指挥大军参战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行营内协调各部，其余的事情全都放手交给陆明和向冲他们独立处置，只要不脱离大局，基本不会过问具体战事。 这种三级指挥方式是薛洋从后世带过来并且经过高骈等人联手完善之后带到军中的。针对这种涉及战场范围广，各部分散的情况下，这种方式比起其他各藩镇大军，天策军各部具备更大的自主性，在战场上一线指挥将领也有着更大的自主权，而且权责分明。 “那上庸城内的百姓如今什么反应？”问不出天策军的动向，甚至于靠着暗卫传递军情战报，汪敏这边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之后，转而开始询问上庸乃至于其他各地民间的情况。 “百姓安定，这天策军军纪严明，对百姓也算得上是秋毫无犯，而且还不断有人带队去接济穷苦，所以我们没办法挑动百姓。”亲卫叹息道：“而且战前我们派到这里的人应该已经暴露了，据他们上报说，天策军的探子已经有几次逼近他们身边，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动手。长史，要不要让他们撤出去？不然的话岂不是让天策军捏住了我们的七寸了？” “现在撤岂不是自投罗网吗？这谈判还不曾结束，不能动。”汪敏咬了咬牙，随即道：“你马上派人回去报信，就说天策军决意要打一仗，问问王爷能不能派兵增援前线，我们没有谈判的筹码，如何能够说动天策军停兵？” 王敏的动作逃不出十三司眼线的掌控，而且蜀中派过来的暗探甚至于已经被反向渗透，所以当汪敏那边消息送出上庸城的时候，陆翊这边也收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消息。 “这个汪敏，也只有打疼了他才会乖乖听话啊。”陆翊摇了摇头，转而朝着暗卫道：“把消息送给第四卫，让他们去准备准备，不论蜀军增兵多少，都给我打回去，必要的时候可以进军洋州。” 上庸城内的变故伴随着暗卫的快速出动，直接传到了陆明那里，后者只是微微皱眉道：“你们十三司有没有探查过这个王建到底有多少兵马？这个时候还能抽调出更多的人手过来吗？” “只怕还真能。”沈勇笑道：“你不知道，王建本部基本上逗留在西川等地，厉兵秣马，此次前出的都是此前顾彦朗留下的人手，再不济也就是收复杨守亮手中的余部，所以打光了他们也不会损及本身的实力，反倒是有借我们的手清除军中隐患的意思。” 第七百零六章 万源之战（上） “这么说来，我们真要出手那还是帮了他不成？”陆明苦笑道：“不过他这是阳谋，就算是我们知道，仗该打还是要打。我怎么觉得这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被他给算计了呢？” “所以主公说了啊，王建此人的心智不逊色当时其他人，只不过起步太晚，所以此时实力比起朱全忠等人差了一截，真要给他时间，只怕山南道迟早会被他彻底鲸吞了。” “现在碰到了我们天策军，他是没这个机会了。”陆明笑道：“我之前还说这个王建既然想挑衅，怎么只派了两万人？两万人能干什么？现如今算是知道了。” “马上给杜广义和李秀峰传讯，让他们二人率部直接北上，汇同王茂章和李谠两部，给我务必打掉从洋州南下之蜀军，不得有误。”陆明这边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快速让杜广义和李秀峰两人转道北上，赶赴万源，和李谠两人汇合。如此一来，在万源附近，第四卫已经悄然集中了四个都近三万人的兵马严正以待。而且伴随着杜广义赶到战场接过了指挥权后，天策军的部署变得更加紧密起来。 “四位指挥使，蜀军好像又缩回去了，暂时不知何故。”只不过让所有人都有些傻眼的是，天策军这边准备就绪的时候，原本已经越过州界朝着万源进发的蜀军却退了回去。 “可有派人进去洋州进行查探？”杜广义和李秀峰临走的时候是见到过陆明那边转过来的密报，汪敏既然要求增兵，在战场上打出谈判的底气，那么蜀军除非是内部出现了变故，否则的话不可能无缘无故撤兵的。 “暂时还在查探，应该过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传来。”暗卫即匆匆而去，因为紧急情况，所以当面的消息提前送了过来，但是洋州那边只怕还需要时间才能传过来。 “会不会真是蜀军内部出了变故？大将军此前不是和沈勇说起过，王建此举是借我军之手清除异己吗？该不会是被人识破了计策吧？”李秀峰在旁边皱眉道：“还是这是个幌子，蜀军存了偷袭的念头？” “万源本只是个小镇，偷袭也无用，我军是驻扎在明面上，所以就算是蜀军偷袭，那和强行攻打并无区别。”杜广义摇了摇头道：“而且我军目前也没有打算攻入洋州的打算，所以诱敌深入的计策也施展不开，这种守株待兔的法子，若是我军继续屯兵不前的话，他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这左右不是办法，莫不如明日我率部冲一阵如何？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王茂章对于这种头疼的事情向来不在行，所以在旁边咋咋呼呼道：“我们又不怕被他们偷袭？” “先等暗卫的消息吧，如果洋州那边没动静的话，就按照老王说的办，反正大将军也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打进洋州。”杜广义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我们四个都加在一起，蜀军就算是主力来了，那也能打。” 这边商定了军情之后，几人还没等到天亮，十三司那边就再次有消息传来，洋州方向果然有大军南下，而且数量还不少。 “合着这些人是怕主力未至，被我军打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后撤？”李谠直摇头道：“这一看就是神策军的路数，该不会洋州那边是神策军残部吧？” “不是残部，而是洋州本地的神策军，在蜀军打过来的时候直接选择了举手投降，所以建制完整，有三万多人，隶属于杨明章统帅，虽然不是杨守亮的义子，但是倒也算得上是嫡系，只不过杨明章和王建交情好，阵前被说动投降。”暗卫一五一十道：“原本王建是打算让杨明章率部汪汉中方向挺进，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让他南下，所以我们十三司提前也没有得到消息。” “得不得到消息都一样，杨明章既然是神策军旧部，那就彻底灭了他就是。”杜广义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既然敌人来了，那我们也准备准备吧，按照行程推算，只怕明日他们的前锋大军就该过来了。” 几人哈哈一笑，对于打神策军，应该是天策军成军这些年来打过的最轻松的敌人了，几乎比起南境的那些小诸侯的兵马还要孱弱，甚至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这种敌人对于第四卫来说，几乎是没人看的上。 不过这种想法真等到了杨明章的大军开过来的时候，杜广义却摇头道：“这个杨明章似乎有些意思啊，怪不得会在这个时候被王建派出来送死，你看他的手下和我们见过的神策军其他各部截然不同，看不出来还有些士气。” 顺着他的目光，此时神策军大队兵马行进之间有条不紊，各队列甚至于秩序森然，大军号角声也是井然有序，和往日里打过的神策军是大为不同，这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杨明章所部根本就和杨守亮麾下的其他兵马完全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要主动发起进攻了是吗？”李秀峰站在杜广义跟前，指着远处杨明章所部数万大军开始滚滚而来，而且前军甚至于已经就地转换阵型后点头道：“是有点意思了。” “秀峰，你和李谠两部为左右翼，让老王为前军，一旦他们发起进攻，我们反击入阵，从而将他们打回去。”杜广义微微沉吟之后道：“如果局势可以的话就全线压上，大将军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在战场打掉这股兵马，那就不要客气了。不管杨明章有多少本事，都必须将其斩落马下。” 杜广义这边没有丝毫的犹疑，在李秀峰赶赴左翼之后立即吹动号角，整个天策军也随之快速变阵，王茂章的第二十都闻讯立即前出，左右两翼李秀峰和李谠二人则开始呈现偃月阵部署，在万源西北方向迅速列阵完毕。 此时只有第十五都依旧在中军位置没有动，对于此时的杜广义而言，王茂章如何在开战之初将对方的攻势打回去才是至关重要。杨明章的兵马虽然看起来强势，但是在他看来总觉得其中透着古怪。所以在对方前军开始朝着自己涌过来的时候，不论是杜广义还是第一线的王茂章，都想到了一招，以强对强，打进去看看对方的虚实。 第七百零七章 万源之战（中） 两军对垒野战，这是实打实的硬碰硬，玩不得任何花哨，所以战鼓声不间断响起之后，部署在中军的弩炮开始迅速朝前，集中了四个都所携带的所有弩炮，杜广义身边几乎是足足一百多架全数开火，你急的弩箭在空中不间断发出尖锐的金属破空声，带着一道道黑色的轨迹直奔蜀军而去。 天策军打野战基本上都是秉持着能有多少远程兵器就拿出多少的原则，在开战之初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先将对方的前军打乱。弩炮发射的弩箭和大黄弩截然不同，这是在数百丈之外连自家装备的精钢塔盾都防不住的强大武器，一瞬间开火之后直接打的刚刚列队前冲的蜀军前军腾起一阵阵烟雾，无数的人影被携带强大力量的弩箭瞬间撞飞，甚至于空中都出现了一道道血迹。 蜀军那边明显出现了无数的骚动，这种强力武器成建制的开火带来的震慑是他们此前根本没见过的。而且除了天策军一家能够将弩炮装上了轮子，无条件伴随步军出现在任何战场之外，其他各路诸侯的兵马绝少在野战的时候能够携带这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除非是在平原地带，而且靠近自家城池，否则的话进攻的时候能有大黄弩这种小型机弩跟随掩护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只不过蜀军被这一势头给打蒙的时候，天策军这边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前方三个都在弩炮开始射击的时候就已经发起了反击，趁着对方被打的不知所措，前军甚至于出现慌乱和停滞不前的机会，王茂章集中了自己身边的刀盾手和麾下的大刀队已经开始全面进攻，无数的呐喊声在此时迅速传出，战场上的号角声也夹杂在战鼓声之中传遍整个战场。 “快，弓弩兵上前射住阵脚，掩护冲锋。”第二十都是一往无前的打法，甚至于王茂章直接将弓弩兵放在了自己身边，准备在关键时刻支援战场，但是两翼的李秀峰和李谠却不约而同的开始在冲锋的时候让弓弩兵和弓箭手上前，在第一轮弩炮打击逐渐消减下来的时候，迅速顶了上去，密集如簧的弩箭在这个时候持续而出，一轮接一轮朝着对方的阵型铺天盖地而去。 只是片刻功夫，原本杨明章那边也调整了部署，前方几乎是匆匆而来的清一色的塔盾掩护，后方长枪手顶上来，准备就地反击天策军的攻势，而且仗着自己手下兵力足足比天策军多了一倍的优势，两翼兵马开始往前反向包抄，准备彻底合围的时候，这一波弩箭突如其来，率先在两翼撕开了一道口子，直接打的没有塔盾掩护的蜀军人仰马翻。 而此时，王茂章那边已经冲到了蜀军的跟前，前方刀盾手顶住对方密集的箭矢，掩护大刀队迅速上前，对着那一排排的塔盾没头没闹的一刀劈落。 “轰轰轰”那一瞬间，两千名大刀队成员一下子剁翻了对方的塔盾大阵。和天策军这边清一色的精钢打制的塔盾不同，蜀军包括其他诸侯给手下装备的塔盾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木质的，包了一层铁皮而已，甚至于很多时候还都是铜皮，和天策军刀盾手手中的铜皮圆盾差别不大。这种程度的防御武器绝难挡得住大刀队的暴力一击。 而且在大刀队上前的时候，第二十都的弓箭手也终于在此时出手，盯着前方大刀队士兵的脑袋放箭，迅速从缝隙之中击杀拿下挺着长枪准备和刀盾兵对决的蜀军长枪手，一瞬间将对方的前军搅得大乱，甚至于不少塔盾根本不是被大刀队暴力一击劈碎的，而是后方士兵被天策军的弓箭手射杀，塔盾失去了掩护，被硬生生的顶翻在地。 “给我杀！”王茂章一见到前方出现缺口，迅速带队上前，而且跟随他的弓弩兵也开始朝着缺口处没头没脑的释放弩箭，一下子让这三处缺口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后面的蜀军长枪手和弓箭手瞬间死伤一片。近距离的对决之下，弩箭的威力足以掩杀任何兵种，甚至于那种盯着藤牌的蜀军刀盾兵更是连人带盾牌直接被掀翻在地。 “给我直冲蜀军中军。”王茂章手中的长刀力劈而下，直接将当面一人劈成两半之后，不间断召唤大刀队跟随自己不管不顾直奔杨明章所在的中军而去。而此时在两翼，李秀峰和李谠两人没有大刀队，但是天策军看家本事却让两部兵马逐渐运用到了化境。靠着中军突击牵制住了蜀军的大部分精力，两翼兵马不断开始朝中间而来的时候，犹如两把钳子一般将其拦腰斩断。 天策军三人小队战术在此时迅速发挥出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两翼兵马散开之后，三人一组在战场上迅速将眼前的蜀军士兵就地斩杀，然后不断往前汇聚，逐渐的让原本配合第二十都的偃月阵变成了三路齐头并进的架势。长枪手上前突刺，刀盾手掩护反击，弓箭手在后方不间断弯弓搭箭，让穿梭的冷箭成了战场上最让人难以防范的死神之刃。而且对于打仗打老了的天策军弓箭手而言，身在第一线战场，他们优先射杀的都是对方的基层将领，只要这些担负着一线基础指挥任务的人一死，那么对方的麾下士兵必然为之混乱，如此一来也就为近身搏杀的同袍争取到了更大的机会。 这种办法如果初一看并不起眼，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蜀军一线战场的混乱局势也伴随着天策军的逐步推进而变得越来越混乱。失去了大量的基层将领之后，整个大军的指挥体系等于被人从中间扒掉了一层，导致的后果就是中军号角声虽然不断传出各式各样的信号，但是下面士兵的反应却越来越慢，到了最后甚至于乱兵开始逐渐被被打的连连后退，反过来直接堵住了从两翼增援中军的路径，一下子让杨明章的指挥体系都跟着乱了起来。 如此一来也就让天策军迅速抓到了机会，原本抓在手中准备应对杨明章两翼合围的第十五都也在随后被杜广义迅速派往战场增援第二十都。对于他而言，对方主动回缩两翼兵马增援中军，就意味着这场战争的变局时刻已经到来。 第五百零八章 万源之战（下） “号令全军出击。”杜广义几乎是在手下第十五都冲上去的那一瞬间，迅速命令亲卫吹动号角，一瞬间发起了全面进攻。 第十五都的及时出击，让王茂章此时在前方厮杀撕开的口子瞬间扩大，大量的生力军的加入使得他在前方一瞬间变得更加游刃有余，甚至于直接集中大刀队和两都的弓弩兵迅速出击，充当冲锋箭头，直奔杨明章而来。 而此时，在两翼，李谠和李秀峰一下子截住了从两翼前往中军增援的蜀军兵马之后，等于割断了对方和中军的联系，将杨明章本部从大军之中切割了出来，逼迫对方直面王茂章的攻击。 天策军这边在杜广义的调度之下，动作非常快，而且前方三名主将对于战局的把控非常到位，几乎是中军号角声吹响的时候，整个三路大军不约而同的开始执行各自的战术，分割包围，让王茂章带着两都兵马硬生生的在局部战场之上形成了对杨明章中军压倒性的优势。 而反过来，蜀军那边，自前方战局被天策军逆推之后，两翼兵马回缩却被李秀峰和李谠截住之后，杨明章明显的慌乱起来，进退调度开始混乱不堪，这种情况之下面对天策军犹如潮水一般的反杀，蜀军几乎是被打的步步后退，原本依仗着人数累积起来的优势逐步丧失，被天策军逐渐的将战争的天平给帮了回来。 而且事实上此时当第十五都和第二十都合力前冲的时候，甚至于杨明章自己所在的中军都岌岌可危起来。他连续好几道拦截兵马全都被王茂章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击给迅速摧毁。两百多架大黄弩甚至于让王茂章的大刀队在冲锋的时候变得越发的恐怖，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直接凿穿了杨明章部署的防线，一头杀到了他跟前。 “你的死期到了。”王茂章此时是浑身是血，但是却浑然不顾，手中大刀怒劈而出之后，迅速斩杀慌乱之中上前的几名蜀军士兵，朝着杨明章怒喝出声，随即一头扎到了对方的跟前。 “当当当当”大刀在空中极速挥舞之下，掀起无边的风浪，数招之内，杨明章被打的连连后退，甚至于身边的亲卫都不得不过来帮忙，才让对方避开了致命一击。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死开。”王茂章虽然被对方的亲卫联手拦住了，但是一柄大刀在他手中却犹如蛟龙一般迅速飞起，数招之间就直接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看着杨明章已经转身往后急退，顿时一声狞笑之下，迅速追了上来，大刀怒劈而出之下，再度和对方厮杀在了一起。 而此时，第二十都和第十五都联手打翻了杨明章的中军的时候，两翼的李秀峰和李谠两人也率部跟了上来，并且逐渐的和第十五都连成了一体，在王茂章追杀杨明章的时候，直接开始进行反攻，在对方的大阵之中反包围蜀军最后的抵抗。 “杀！”三路突击之下，整个战场之上天策军三个箭头不断往前冲锋，蜀军的两翼兵马被拦腰截断之后，彻底和中军失去了合力，被迫各自为战，而反过来天策军这边，靠着第十五都的勾连，三路大军虽然齐头并进，但是却处于相互支援，相互策应之中。甚至于在王茂章那边对着杨明章本人狂追不舍的情况下，还能够让第二十都迅速上前围杀对方中军最后的人手。 “当！”激战之中，王茂章再度一刀劈出之后，强大的气力压制过来之后，直接震飞了杨明章手中的兵器，这一次他身边再也没有了亲卫的救援，在面对王茂章长刀连续不断横扫之后，几个瞬息之间就被打翻在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见到一道黑影横空而过，紧接着一道血箭喷射而出，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 “杀！”击杀杨明章之后，王茂章仰天长啸，将对方的首级提在手中之后，手中长刀更是一瞬间连连斩落，将对方的号角手击杀殆尽之后，整个蜀军中军就随之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任何号角声传出。 而且此时，王茂章的亲卫也将蜀军的战旗砍倒在地，这一下更加加剧了整个蜀军阵型的混乱，原本就被分割出来各自为战的各部兵马这一刻失去了中军的号角声调度和勾连之后，所有的士兵全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朝着中军张望。 “给我杀！”蜀军的这种动静和失去了中军主将之后带来的士气急剧低落之后，直接让天策军这边跟着快速发起了反攻的高潮，大量的士兵开始不顾一切的朝前冲锋。甚至于神在最前方的王茂章直接击中弓弩兵开始朝着前方发射密集的箭雨，借此掩护大刀队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如此一来，蜀军大阵至此开始彻底溃散，无数的士兵在主将被杀，中军沦陷之后再也没有胆子继续厮杀，转而一窝蜂的朝着后方遁逃。一开始只是后军的人开始脱离战场，捣碎后甚至于连带着整个大阵都被不断撕裂，无数的兵马漫山遍野的开始逃命，整个战场也因此变得四分五裂。一丛丛的天策军将士开始三五成群的开始迈开脚丫子朝前追击。 “传令全军给我追，我们打进洋州。”杜广义此时第一时间让身边的亲卫上前传令，带着大军一路裹挟蜀军败兵杀进了洋州境内。 由此，这场大战也从一开始的万源往北蔓延上百里，时间更是持续了整整数天之久。天策军四个都建制全都追散了，无数的大军打到最后只要是见到是天策军的服饰和战旗就全部自动靠拢，然后不间断往前突击，一直从万源打到了洋州的南部县城洋源城下才守住了脚步。 这一战也在随后迅速传遍了整个山南道和西川等地，天策军这种前后跨度数天不休不眠，战场南北长达百余里之遥，一战硬生生的打的杨明章所部全军覆没，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之后，彻底震动了整个蜀军上下。以至于等杜广义等人赶到洋源城下之后，天策军虽然疲惫异常，但是却士气达到了巅峰，无数的将士三三两两的从各处赶来之后，直接将洋源县城团团围住。 “老杜，我来攻城，拿下洋源，断掉蜀军南下之前哨阵地。”李谠见到己方大军士气高涨，顿时挥手迅速带队冲锋，短短一个多时辰，天策军迅速冲入城内，彻底端掉了蜀军最后的希望，也正式将触角深入洋州境内。 第五百零九章 金帛换和平（上） “启禀陆帅，第四卫急报，杜广义等四都兵马已经在万源战场上打败了南下的蜀军杨明章所部，而且大军已经顺势杀进了洋源城内，杀敌两万三千多人，俘获一万九千人之众，而且还缴获了囤积在洋源城内的大量的粮草辎重。”沈勇是匆匆而回，脸色肃然道：“此一战已经打掉了王建干涉山南的最后力量，接下来他该担忧我军会不会顺势攻入洋州，威胁他的腹心之地了。” “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汪敏手中了吧？”陆翊点了点头，起身笑道：“第四卫这一仗打得好，足以让这个王建低头认错，而且还能赢得山南道和两川之间一段时间的和平，为我等在山南推行新政争取时间。” “那我们该准备准备吧？”沈勇笑道：“现如今山南道的大战算是大致结束了，连蜀军都快被打的抬不起头来了，总该——” “不是还早吗？我们在山南驻军所耗还需要王建来提供。”陆翊此时是十足十的一副奸商模样，朝着对方笑道：“你马上在汪敏的住处附近散布消息，就说我已经打算近期将行营迁到金州境内，就近指挥大军冲入洋州等地，决意扩大战果。” “这是在逼迫汪敏低头啊？”沈勇哈哈一笑，但是随即起身，开始安排部署。十三司对于这种事情办法非常多，几乎不需要他操心，只是一道命令一下，到了傍晚时分，汪敏那边就消息传得满天飞了。 “你确定杨明章打败了？他不是号称神策军中的精锐吗？怎么一仗就打败了？而且还全军覆没？”汪敏此时明显没有了此前的气定神闲，所以急急忙忙朝着身边的探子问道：“可曾查获战场之上的具体消息？天策军此役有多大伤亡？还有继续征战的余力吗？” “长史，只怕这个消息是真的，刚刚行营那边的士兵都在收拾行装，听他们的口气，前线大军已经在筹划进入洋州地界作战，而且他们在商州的兵马应该也在调动，克日南下，准备汇合金州大军，共同出击洋州。”哨探苦着脸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出之后道：“长史，要不要传讯主公那边，让我军早点防备啊？而且您这边是不是再去找一下那个天策军的陆帅，试探一下为好？” “本指望能打个打胜仗争取点主动，现在倒好，只怕现如今人家的价码要变得更高了。”汪敏叹了口气，一面命人快速回报王建的同时，一面开始亲自联络陆翊，旧事重提，打算求和。 这一次他是真的言辞卑怯了，而且在进入行营之后看着端坐上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陆翊，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拱手行礼。 “汪长史又来了？是想好了吗？”陆翊看着对方笑道：“如今我军已经如约打进了洋州，下一步南北分进合击，洋州、集州等地必然须臾之间被我军拿下，本帅没有说大话吧，我天策军说能打进去，那便是能打进去。” “大将军说的是，贵军确实战力强劲，下官也是诧异不已，今日前来，还请大将军尽快退兵，也好让你我两家重修旧好。”汪敏拱手道：“我家王爷已经同意大将军之要求，可日之内，金帛钱粮等物就能送到军前，还请大将军派人接收。” “不急，汪长史，您应该还记得，上次陆帅就说过，真要等我军打进了洋州，那谈判的价码可就不止此前所说之数了。”沈勇在旁边摆了摆手，转而看着汪敏笑道：“这才没几天时间，想来长史应该必不会忘记吧？” “你，你们是打算趁火打劫不成？”汪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转而看着沈勇和陆翊怒斥道：“我蜀军绝不会任由人宰割，你们若是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西川之士定会死战到底，为我家王爷捍卫尊严。” “是吗？那你的意思就是，接下来我们继续打吗？”陆翊点头之后道：“那也好，本帅马上就要拔营起程前往金州就近坐镇指挥大战了，长史不妨回去告诉蜀王，我等着他过来。本帅一路率军打下了整个江南半壁江山，还从未见过有谁在本帅和天策军面前真正硬气到底的，蜀王若是不信，那就来吧！” “你！”陆翊这种三句话没说完直接打算掀桌子打架的办法连沈勇都看不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谈判，从头到尾全都是靠着天策军的兵威在压制汪敏，也将对方一步步逼到墙角，根本不给对方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的机会。 “你们究竟要多少金帛？”被陆翊的话说的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汪敏才抬头看着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陆翊，声音之中的那股愤怒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自然是银钱四十万贯，蜀锦两万匹，珍宝四百车，外加黄金一万两。”陆翊不慌不满的竖起四根手指，转而看着汪敏笑道：“长史不是说天府之国富庶吗？这点钱财拿出来应当不是什么问题吧？本帅保证，只要你把这些钱财送过来，我天策军可以退出洋州，和蜀王重修旧好，绝无虚言。长史可以告诉蜀王，这便是以金帛换和平。” “你这是讹诈！”压抑不住的愤怒爆发之后，汪敏恨不得亲自上前和陆翊打起来，但是对方却很显然知道他的反应，晃悠悠道：“蜀王若是觉得有困难，那随便，我觉得西川确实是富庶之地，我军若是打进去的话，带回来的肯定远远不止这些。” “金帛换和平！”汪敏喃喃自语几声之后，怒喝道：“我蜀军愿意和平，但是绝不接受这种讹诈。我军顶多给你银钱三十万贯，蜀锦一万匹，珍宝两百车。” “那我还是自己去抢算了。”陆翊看着汪敏摇头道：“长史你这是一口气给我砍了一半还多，真当本帅是痴傻之人吗？告诉你，少一个铜子，你们蜀王在西川就坐不稳这王位。” “你，你这么大的数目，不是本官能够做主的，我需要回去禀告我家王爷。”陆翊的这种威胁让汪敏眼皮子乱跳，霍然起身。 “慢走不送，下一次长史再出使的时候不用来上庸了，去金州吧，本帅在那里等着你。”陆翊摆了摆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加上这一句话让汪敏回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第七百一十章 金帛换和平（下） “汪敏走了。”沈勇走进来的时候，见到陆翊居然也在收拾行装，顿时笑道：“真打算去金州啊？那边如今正忙着安顿百姓重整家园呢，你去做什么？总不能堂堂一个大帅也跟着去耕地吧？” “做出一种姿态，压制王建。”陆翊头也不回的回道：“你们十三司西川分部以前一直归属长安分部管辖，所以你不太清楚这个蜀王王建的心思，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见缝插针之人，什么便宜都想占了，所以我要是不去金州坐镇的话，只怕这家伙还真以为我天策军打完这一仗就该回江东去了。所以你们也行动吧，尽快铲除山南道内部所有蜀军的暗叹。” “也好，这一次就双管齐下吧。”沈勇微微沉吟之后点了点头，开始快速匆匆而去。他这边的动作几乎就在陆翊快速启程而去的时候快速展开，而且各地在接到命令之后暗卫直接出手，将蜀军趁着山南战乱的时候派遣过来的暗探一网打尽。对于十三司而言，其他诸侯的暗探虽然看起来隐秘无比，但是在他们面前却根本没办法遁形。 这种暗中的较量直到陆翊抵达金州第四卫大营之后才逐渐落下帷幕，十三司出手迅速，没有留下任何的隐患，甚至于为了避免造成民间恐慌，很多时候都是选择暗中出手，让对方死的无声无息。 这种办法也迅速让蜀军失去了对于山南内部消息的获取来源，所以等到汪敏匆匆从金州返回集州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办法获取任何天策军调动的消息。无形的压制让对方瞬间开始慌乱起来，以至于根本没顾得上和蜀军将领打招呼，就直接派人紧急送信给王建，要求对方授权给自己重新开启和天策军的谈判。 “给第一卫送信，拿下商州之后暂时不要北上刺激李克用和李茂贞，率部南下压制住王建，要逼迫他就范。”陆翊在和陆明商议之后迅速让人给第一卫向冲传讯，如此一来，此前他和汪敏所言的话在这个时候迅速兑现。而且第一卫和第四卫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洋州，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近乎于光明正大的将消息告知了对方。 “炫耀兵威，试图借此来逼迫我军就范。”汪敏气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但是却不得不责令各地蜀军不能轻举妄动，对于此时的天策军而言，只要蜀军有任何的动作，势必会引发更大规模的一轮进攻。所以在没有摸清楚陆翊的路数之前，汪敏是绝对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决断，王建就已经匆匆从后方赶了过来，这么大的事情他是坐不住的，所以匆匆而来听完了汪敏的话之后苦笑道：“这个成王不仅仅自己是天纵之才，没想到这天字第一号大将军居然也是如此厉害。长史，你再去金州一趟吧，区区钱财，本王还不放在心上，不过上次万源大战俘获的我军将士，你务必给本王带回来。” 王建的到来到是让蜀军稳定了军心，连带着在随后洋州方向，战事也开始进入了僵持的局面，这个消息在送到金州的时候，陆翊到是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笑道：“你们十三司的消息还是够灵通的啊，这王建到来只怕消息刚刚传到洋州前线，你就能给我送到金州了。不过他既然来了，这仗也打不下去了，准备准备等着汪敏上门吧，这次他肯定会带来无数的钱财的。” 陆翊信心满满的样子在随后伴随着汪敏的再度到来迅速传遍了全城，甚至于连陆明都好奇的放下了军务，来到帅帐之内，打算看看这一次汪敏打算走出多少让步。 “长史这来去匆匆，只怕是旅途困顿，莫不如修整几日再说？”沈勇在旁边自言自语的样子差点让汪敏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此前是知道这位坐在陆翊身边，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将领到底是什么人的，对方短短数日之内就直接带队将自己苦心经营了大半年之久的刺探网络尽数铲除，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自己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山南道各地的消息。 “事关两军生死，本官虽然困于旅途，但是也不敢耽误国事。”汪敏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之后才看着陆翊道：“大将军，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多言，我家王爷已经同意了贵军的要求，还请大将军尽快下令让天策军撤出洋州吧。” “呵呵，早知今日，长史何必当初呢？本帅早就说过，我天策军从不说虚言，说到哪那自然是打到哪。”陆翊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也罢，传讯第四卫就地停兵等待，等到两军交接完毕之后再说。” “大将军，我家王爷还有一言，请大将军务必允准。”汪敏见到陆翊这一次居然没有加价，也有些诧异，但是随即道：“万源之战，贵军俘获的我军战俘您必须要让本官带回去，都是我川蜀子弟，若是被贵军带回江东，只怕不知道有多少我西川女子要望门哭泣不止了。” “嗯，说的也是啊，这是自然，不过这次大战之前本帅和长史可是说清楚的，是贵军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南下打这一仗，以至于造成两军损耗，长史觉得这怎么算？你西川固然是有无数女子望门哭泣，难道我江南姑娘就活该看着自家亲人丈夫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吗？此事必须要说清楚，不然的话本帅断难放人。” “那，依大将军的意思，该怎么办？这人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否则的话不光本官无法向蜀王交差，那也无法向百姓交代。”汪敏看着对方一字一顿，算是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好啊，既然如此，那贵军就一如从前，赔偿我军损失吧，这么多将士受伤战死，战后抚恤你们蜀王难道不应该出点血吗？这可是你们的责任。”陆翊微微沉吟之后道：“那就再加十万贯银钱如何？” “你！”这种狮子大开口的算法，差点让汪敏一头栽倒在地，但是却不得不咬牙道：“大将军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只要蜀王殿下将东西送过来，本帅可以马上放人。”陆翊毫不迟疑起身道：“然后和贵军重修旧好。” 第七百一十一章 牵扯 “陆帅，这钱财交接的都差不多了，只要那最后的一万两黄金，好像汪敏显得有些迟疑。”交接的事情陆翊没管，全都交给了陆明和沈勇处置，直到两人来找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最后加上去的那个条件，顿时皱眉道：“这也是上次无意当中听主公和大王妃说起打算尽快囤积黄金白银，所以加上去的。你去告诉汪敏，黄金必须筹集齐全了，而且不要耍什么花样，必须要给赤金。” 他不太清楚薛洋的心思，这个时代往来交换的银钱实际上大部分都不够用，很多时候丝帛都充当着钱财之用，而类似于黄金白银这种东西，更是绝少数，只有在上层达官贵族之中才会拥有。但是此时能找到机会敲诈王建，陆翊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管做什么用，带回江东，总归能弄得明白。 他的这种心思很快被陆明送到了汪敏那边，在得到这是不容更改的条件之后，后者只能从西川各地紧急搜罗了大部分黄金送了过来，凑齐了对方要求的数量。 如此一来，在天策军攻打洋州接近十几天之后，杜广义等人终于得到了来自后方的命令，开始安排各部兵马逐步撤回万源等地。因此，这场围绕着蜀军和天策军两大诸侯在山南道的争锋终于告一段落。只不过两家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停战，王建需要时间巩固自己已经占领的土地城池，同时尽可能将内部整顿清楚，而天策军这边则更需要时间去稳定山南各州郡，所以在汪敏将对方所需要的的钱财尽数送来之后，陆翊亲自出面，代表天策军和对方达成了停战协议，并且将自己控制的大部分蜀军战俘全数移交给了对方。 而这个消息在随后被沈勇主动传送到了中原和关中等地，一下子再次引发了更大的波澜。原本朱全忠等人在见到天策军和蜀军打起来之后，全都是暗自欣喜，西川道路险阻不断，若是天策军持续进击，必然牵扯对方极大的精力，而王建也不会坐以待毙，双方一旦打起来的话，势必会旷日持久，这对于如今继续扩充自身实力的他们来说是天赐良机。 但是在持续数战之后，双方反倒是达成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停战协议，而且王建在仅仅付出了一些银钱的情况下就直接说动天策军撤军，这是谁都想不通的怪事。 “子振，你说这天策军不会真是因为这些钱财就放弃进军了吧？江东富庶，我听说今年成王府都在江东一带筹划减税的事情了，怎么还会缺钱？”朱全忠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此前两家的架势，那是不死不休，甚至于山南道内部天策军主力兵马都随之快速西调，惹得他此前还专门传讯给李克用，避免刺激天策军，好让这股强大的兵力进入西川，在哪里消耗对方的强大战力。结果一转眼，人家反手就来了这么一出。 “应该是早就商议好的。”敬翔沉吟半晌之后道：“主公你自己想想，在打败杨守亮之后，成王就已经先行返回了金陵，将后续的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了那个天字第一号大将陆翊负责。虽说对方如今风头无两，但是这种大事若是事先没有交代，只怕说不过去吧。” 说到这里敬翔自己也是无奈，对方的实力过于强大，而且拿下了山南道之后本身一举一动就能够极大的牵扯住中原各路人马的精力，不论是对方在山南有什么举动都会在一瞬间影响天下局势的变化。就一如现在，在和王建达成协议之后，对方那强大的兵力甚至于随时可以投入到任何一个方向，从而威胁到所有势力。 这一点对于宣武军来说更为明显，尤其是葛从周如今在南边亳州等地，只要对方东线兵马北上，只怕瞬间毕世铎就能够反守为攻，甚至于将自己苦心经营的两路兵马齐出的态势打破。 所有敬翔此时满脸苦笑道：“主公，我们必须早日拿下徐州，至少在山南道境内的天策军回来之前将毕世铎击败，否则的话直面天策军兵峰的就该是我们了。” “我也想啊，可是这个李成悦是油盐不进，而且一心一意坚守不出，这攻城大战旷日持久，短时间内只怕拿不下啊。”朱全忠苦恼不已，此时的他甚至于有些羡慕天策军那边几乎是一路攻城拔寨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战力。 “主公，让李长史派人联络李克用和杨行慜，必须随时准备应变了。毕竟天策军在和王建达成协议之后，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敬翔想了想之后道：“而我们宣武军是首当其冲，所以必须设法将他们的视线转向关中，如此一来，就可以造成三路合围之态势。” “你的意思是派人去联络王建？一旦天策军被引到关中，我军往西，他往东，北面则交给沙陀人？”朱全忠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此事我需要回去找一下子明。”敬翔想了想之后道：“主公先领军在此攻城吧，我设下了一道离间计，这几日就让老郑去安排，我想等我回来的时候，李成悦八成会归顺主公账下了。” 敬翔是匆匆而去，但是朱全忠却在随后按照对方的意思迅速派出无数的人手前出，将消息送到杨行慜和李克用手上的时候，也在相互商议如何应对。 不过此时，对于天策军而言，却没有多大的顾忌，甚至于陆翊在返回金陵的时候，见到袁袭和李振的时候还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道出。 “如此一来，我想应该能够帮助毕世铎一把了。”袁袭点头笑道：“可以让陈瑜所部暂时不要急着北上，让毕世铎先独自应付，我们悬而不发就是对于所有人最好的威胁。” 他的这一番话算是将如今天策军对于其他各路诸侯的压制运用到了极限，甚至于在这一刻，金陵真正的成了操控整个天下局势的地方，从已经改名为成王府的这个府邸，一言一行甚至于在顷刻之间都能左右整个天下局势。 “军师，主公如今已经有了嗣子，有些事是不是可以暗中先筹备了？”陆翊见到薛洋不在，顿时拉着袁袭和李振两人走到一边低声道。 第七百一十二章 成王世子（上） “夫君，这几日军师他们几个怎么个个都很奇怪，连陆翊都跟着神神道道的，而且早晨过来看到南岳抱着南平在前面晃悠的时候居然拉着军师给这孩子相面，他们打算做什么呢？”陈潇潇在薛洋吃饭的时候，有些奇怪的问道。 “在商议立世子的事情呢。”薛洋接过张晓晗递过来的饭碗微微一愣之后点头道：“如今南平出生，沐雪和稚妍也生产过了，他们这是在未雨绸缪，不仅仅是想着王府的事情，更是在考虑天下大事。” “这倒是一件大事。”李稚妍和张沐雪这个时候刚好被搀扶着走了进来，闻言笑道：“夫君如今可是有了两个儿子了，打算立谁为世子啊？”她和杨若兰一样生了个女孩，被取名为南情，张沐雪那边生了个男孩，取名为南枫，如此一来两男两女，到是让王府热闹不少。 “自然是平儿啊，那可是我们正妃娘娘的孩子啊！”生了孩子之后张沐雪的性子变得更加娇柔了，躲在薛洋跟前，捧着饭碗笑道：“这要是让枫儿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大王妃失宠了呢。” “哼，沐雪你太坏了啊，小心这话传出去可就传走样了。”陈潇潇瞪了对方一眼，但是随即看到对方惨白的脸色，顿时顾不得说这些，急忙让月儿去给对方端来一碗鸡汤。 “夫君，说真的，这个时候宣布立世子会不会惹来唐皇不高兴？”杨若兰见到李稚妍没什么反应，而薛洋很显然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顿时在旁边道：“虽说我们姐妹都不在意这些，但是一来传出去之后夫君治下的百姓肯定会有反应，二来，东都那边只怕对夫君更多了一份猜忌之心，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让朱全忠等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他们三路人马反手来攻打江东，岂不是要反客为主？” 对于这种军机大事，杨若兰他们很少过问，但是不代表这些道理她们不懂，所以这句话之后甚至于李稚妍都放下了碗筷，剪水般的双眸转而看着薛洋，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薛洋也知道眼前这四个女人对自己的心思，所以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山南道被我军拿下之后，实际上整个天下之局势之主导权已经在金陵，其他各方势力不论是单独对抗还是联手，都无法和我军抗衡。所以军师他们才会想到了这个办法，一来安定民心，毕竟子嗣传承对于王府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二来也是逼迫朱全忠等人，进一步将中原那边的变化尽数收到我们手中。所以此时不会存在反客为主之势，反倒会不断在大势上压迫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立呗，平儿过完年也一岁了。”李稚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至于东都那边，其实倒也不用担心，我想小皇叔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毕竟他能在迁都的时候册封夫君，就该知道，成王府独立于南境，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世子传承都是势在必行。” “其实姐姐若是生了个男孩的话，说不得会更加顺理成章一点。”陈潇潇托着香腮，转而吃吃笑道：“但是偏偏姐姐把情儿给生了出来。” “女孩挺好，长得像我。”李稚妍微微一笑，倒是没在意这件事，她自从决定嫁给薛洋开始，就已经将这些事都给忘了，如今李成也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跟着高骈习文练武，最大的心思放下来之后，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越发的温婉起来，一颦一笑都让其他三女羡慕不已。 王府后院发生的这件事在随后伴随着薛洋离开之后也开始正式传到了袁袭等人耳边，后者朝着薛洋笑道：“主公当真是娶了四位好王妃，微臣佩服，想来日后日子也会安稳不少。” “军师少来，潇潇对于这些事不在意，沐雪更是不曾将其放在心上，而若兰和稚妍都是经历过王室争夺的人，她们都已经看淡了，所以我这个成王府的后院才算是踏实，否则的话就你和陆翊的举动，本王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吗？”薛洋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笑容，转而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这些日子，应该是想出了办法了吧？” “如今王府的精力都放在了山南，天策军也需要执行安定百姓的任务，所以暂时难以出击其他地方，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我们刺激刺激他们，也不能让朱全忠三人那么容易好过才是。”袁袭笑道：“册立世子的礼仪规程严先生那边已经叮嘱礼部在筹备了，估计在年节前后就能准备妥当。至于其他事，微臣已经算好，兴绪在和向杰他们安排，不日就可以把消息散布出去，这一次主公，向杰可是准备让这件事大肆宣扬一番，所以您做好准备，说不得会给您招来一片骂声。” “骂就骂吧，随他去。”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既然都准备好了被人骂，那索性就以我和天策军的名义传檄天下，公开这件事。如此一来东都那边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只要有人挑动，那么朱全忠就无法坐视不理，他一动，杨行慜和李克用必然会忍不住。” “哈哈，主公也想到了，我想，主公走在前面之后，朱全忠他们肯定会一边开骂一边暗自乐开怀，跟在后面有样学样。”袁袭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直接拍手笑道：“听说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也快长大成人了，现如今也该浮出水面了。” “李存勖啊！”薛洋被对方一说才忽然想起来，这十三太保里面好像有这家伙，自己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只怕这位晋王世子也会提前出现才是。 “朱全忠一旦有这个心思，那么他和东都的关系必然会快速破裂，毕竟对于唐皇而言，金陵毕竟在南边，东都和汴梁那才真叫近在咫尺。”陆翊摸了摸鼻子点头道：“如今朱全忠已经是以王爵身份兼任太尉一职，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去发布命令吧，以我的民意，先给江东各地发布文告，册立世子，可以借此机会将我们的减税措施一并颁布出去，这样一来的话也就名正言顺了。”薛洋起身笑道：“我们折腾了一圈，好歹要给百姓谋取一点福利才是。” 第七百一十三章 成王世子（下） “快看，我们的王爷要立世子了，而且还要大赦天下啊。”从金陵发出去的成王文告，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传遍了整个南境，各地百姓纷纷围拢上来一字一顿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还是我们江东富庶，王爷说减税就减税，这要是搁在中原，不加税就不错了。”有些人跟着商队去过别的地方，顿时纷纷感叹不止。这天下纷乱，也就只有薛洋治下的江东等地，百姓的日子一边比一天好，而且因为境内安定，吏治在御史台成立之后得到了极大的肃清，所以安居乐业之后，百姓对于这些天下大事关注的程度也在不断提升。 “听说这一次打下了山南各州郡，可惜了，就该趁势打进长安才好，那样我们也能去看看这皇城到底长什么样了。”一群百姓在不断感叹此前传回来的战报，总觉得这一次没有北上关中是个极大的遗憾。 “你这不是废话吗？等立了世子，还不直接就打过去了吗？这天底下还有人比我们的天策军更能打吗？”说起天策军，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是不由自主的昂首挺胸，很多自家子嗣在军中的更是一瞬间觉得仿佛自己就身在军前一般。这种心态是从舒州的时候逐渐形成的风气，也早就了南境百姓对于尚武之风的一种延续。 “主公，各路信使和暗卫已经纷纷前出，预计半月之内，中原各地必会收到主公的檄文。”向杰是久违的钻到了薛洋跟前笑道：“这一次末将可是一明一暗齐出，便是其他人想要使坏，那也无用。” 他确实有这样的底气，在随后短短十几天时间里，伴随着十三司出没各地，这份以薛洋的名义发布出来的檄文就迅速传遍了中原各地，甚至于就连两军厮杀不止的徐州等地，一夜之间全都是这种文告。 “册立世子？这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朱全忠接到郑璠送过来的这份檄文仔细看了半晌之后猛然间站了起来，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去传讯汴梁，告知两位军师，让他立即派人去东都，面见唐皇。”朱全忠急急忙忙让郑璠派人回去的时候，汴梁那边实际上谢瞳已经和敬翔商议此事了。 “这个成王，这一招是在挑动整个天下人的神经啊！”谢瞳叹息一声之后苦笑道：“一招就破掉了我等笼络东都和唐皇的办法，手段之厉害，眼光之精准，不得不佩服。”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身边的那两位，都是不逊色你我之人。”敬翔点了点头，沉吟半晌之后才道：“只不过这是阳谋，便是你我知晓，也只能按照他的步伐行事了。” “那就让长史去东都，代表主公上书朝廷，痛斥成王此等悖逆之事，看看朝堂反应之后再做下一步举措吧。”谢瞳的目光忽然转向了西北，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担忧，而在同一时间，敬翔却转到了东面，似乎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子明，你说这一次谁会忍不住？”敬翔忽然拉了一把谢瞳，转而道：“为何我总觉得这一次杨行慜和戴友归会忍不住呢？” “谁忍不住都不是好事。”谢瞳忍不住拉了一把对方，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诚如敬翔所言，这一次金陵出的是阳谋，便是如他二人一下子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却也没办法去阻止，甚至于还要担忧自己的内部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出现隔阂。 所以谢瞳和朱全忠一瞬间全都想到了派人去东都，但是此时几乎是同步收到消息的杨行慜却得到了戴友归截然不同的结论。 “既然大幕已然拉开，主公何不跟着去捡好处呢？”戴友归看着对方道：“成王意在帝尊之位，此次只是试探，但是却给主公等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摆脱了帝都的掣肘，往后都可以彻底独立自主了。” “不尊唐皇？军师慎言。”杨行慜大吃一惊之后急忙道：“如今北军同盟可都是在唐皇的大旗之下才确立的，若是不尊唐皇，那这个联盟还能存在吗？不论是我还是朱全忠和李克用，单独对付天策军，都无有胜算啊。” “主公此言差矣，北军同盟之关键不在唐皇，而在天策军。”戴友归直接摇头道：“天策军势大，单独一家无法对抗，甚至于三家绑在一起都胜负难测，所以朱全忠才会和我们还有沙陀人化干戈为玉帛，各自壮大，但是又相互支援。这和有没有唐皇没有关系。再者说，也没人说不需要唐皇这杆大旗了，便是成王自己如今不也只是册立世子吗？又不是太子东宫，所以主公不妨不动声色，见机行事就是。” 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慜目瞪口呆，但是眼神之中闪烁的那一丝犹豫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只不过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汴梁，敬翔是直接猜到了他们的反应，只不过谢瞳这一次却算漏了，李克用根本就没理会这一纸檄文，反倒是加快了脚步，不断率军朝着李茂贞发起一轮一轮新的进攻，甚至于直接让留守并州的李存勖也率军赶赴关中。 李克用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东都朝堂之上，李蕃却很快和氏叔琮达成共识，鼓动唐皇迅速开始下达斥责诏书，并且同样用传檄天下的方式，几乎是和成王府的檄文争锋相对。 这样一来迅速跳动了各方的神经，甚至于在随后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天下都为之哗然。只不过此时始作俑者，金陵方面却似乎对于这封诏书无动于衷，甚至于等到传令御史过来的时候，薛洋连诏书都没接，就将人给打发走了。 这种态度和不闻不问，大规模操办世子册立礼仪规程的做法，开始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对金陵和薛洋口诛笔伐之中，甚至于在李蕃的暗中网罗之下，连带着刘允章等人都开始送信南下，责问薛洋为何在这个时候发布这样的檄文，这明显是在挑动天下各路诸侯放弃唐皇，放弃正统的做法，对于天下大局没有丝毫的用处，反而会让如今的中原战事变得更加激烈，也变得更加混乱。 “主公，要不要给刘允章解释解释？如今东都那边可都是他们几个在尽力维持啊。”袁袭此时反倒是有些不忍了，看着薛洋欲言又止。 “我让稚妍给他回一封信吧，到时候让十三司送给他，也是够难为这位中书令了。”薛洋看着手中这封信，无言的叹了口气，但是却朝着对方道：“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要半途而废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挑明了 “主公，这些规程如果没有意见就定下了，三日后正好是冬节，也是黄道吉日，就安排在这一日举行世子册立大典。”袁袭和严明联袂而来，将礼部拟定好的规程奏报送到了薛洋手中。 “按照主公的要求，到时候会增加一项，主公和四位王妃带着世子他们从玄武大街游车，接受百姓的祝福，所需要安排的人手，向杰那边已经让十三司和城防兵马司负责，均无问题。”严明笑道：“到时候百姓拜见，这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了，便是东都那边有人捣乱，也无问题。” “听说东都的传令御史还没走是吗？那就给他也发一份名帖。”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大典之后，我们一起去参加冬节祭祀，让南平这小家伙早一点接触这些，也算是见见世面。” 薛洋这边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整个成王府包括已经归来的陆翊等将领迅速开始协助礼部安排这两场连在一起的大典，并且金陵府尹甚至于连夜通知全城百姓商家，迅速将这个消息给散布了出去，一时之间，金陵城数十万百姓开始纷纷议论这件事，所有人几乎是一边倒的对于成王府的这一举动表示了赞同。 这直接让代表着唐皇的传令使者御史中丞李岩感到了一阵惊恐，他是便服出没在民间各处，所以看的也最真实，这些金陵城中的百姓几乎是一接到消息全都是欢呼雀跃，甚至于不少店家开始随后迅速表示，仪典当天，开始关门闭户，举家迁往玄武大街准备占个好位置，去一睹这位南境之主的风采，更想看看未来的那位世子的模样。 这种几乎是发自内心，根本没有做作的态度才是最可怕的，这代表着南境的民心已经不在大唐，而是尽数转移到了成王身上，也就是说这位成王爷甚至于已经不需要任何的举动，光是凭借着这股民心，就足以迅速推翻大唐国祚，开立新朝。这在北方各路诸侯尚且还需要借助于唐皇的影响力来达成自己的意愿，来借此对抗南军北上的时候，南境，在这位成王爷和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天策军的拱卫之下，不仅仅有了对抗整个中原的实力，更是从民心上率先隔开了和大唐的联系。 而如今这场非同寻常甚至于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有着其他目的的世子册立大典更像是挑开了这层面纱，不仅仅是针对天下诸侯，在此时的李岩看来，更多的还是针对这天下尤其是南境的民心而来。当这些百姓从事实上认同了这件事之后，那么他们对于大唐就真的再也没有了眷念，从而一心一意靠拢在薛洋身上。到时候万千百姓拥戴，对方就算是立即黄袍加身，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潇潇，都准备妥当了吧？到时候你们抱着南平他们跟在我身边就成，直接穿着冕服吧，到时候还要去城外的祭天坛准备冬节祭祀。”在李岩脸色大变，甚至于再也无心去查探金陵城百姓反应的时候，成王府后宅之中，薛洋也开始拉着陈潇潇四人交代最后的事情。 “知道了，我们也看过礼部送来规程，所以都知道呢。”陈潇潇嘻嘻一笑，转而道：“就是这冕服穿起来是不是太麻烦了？到时候人那么多，万一出丑了，岂不是给我们的成王爷丢了脸？” “让杏儿她们跟在身边就是。”薛洋被对方说的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是个问题，回头你找礼部的人商议一下，改易一下服饰，这王侯冕服每次穿起来都麻烦。” 薛洋的话让李稚研忍不住直摇头，走到一边拿起对方的衮龙王袍比划了一下之后才道：“这普天下也就只有我们的夫君嫌弃这王袍麻烦，这要是搁在其他诸侯身上，都是抢着穿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而道：“夫君之前让我给李岩写信，让他带回去给刘允章，真的有效吗？” “有没有效其实都一样，这是对他们的一个交代。”薛洋拉着她坐下来之后道：“这一次实际上也是对于朱全忠等人的一次考验，他将唐皇拉到东都，实际上打的主意很明显，只不过在如今天策军强势压制的情况下，北部三家诸侯必须要齐心协力才能对抗我军北上，所以他的心思别人不清楚而已。但是这一次我主动挑开了这层窗户纸，我想他一定会按耐不住的，所以刘允章等人此时是螳臂当车，而且早一天晚一天实际上都一样，只不过是我和朱全忠他们谁先开始而已。” “只是如此一来，夫君，只怕他们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抱着唐皇来对抗我军北上了。”杨若兰原本帮着陈潇潇在整理冕服，她们四人都是诰命王妃，所以除了冕服的颜色不一样之外，其他的都差不多，但是此时听到李稚研和薛洋说起这件事，顿时插嘴道：“夫君这是吃力不讨好？还是打算试探人心？” “我是让唐皇提前认清楚现实而已。”薛洋撇了撇嘴道：“我在金陵册立世子，那其他人也绝对按耐不住，到时候一旦中原三路诸侯纷纷而起，那么大唐，就真的没有任何气运了。这对于我军而言，也是一份助力，能够尽早的分化人心，从而在将来北上的时候，更快速解决对手，争取让天下早一点统一。” 薛洋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笑道：“大唐虽说没有希望了，但是大唐的精气神却必须保留下来，百姓心头的那股昂扬不屈的精神我们要设法传承下去，唯有如此，那个曾经的天朝盛世才有可能重新被唤醒，否则的话便是我开创新朝，那也没有意义。” “夫君想说什么？”李稚研眼神一凝，转而看着薛洋，目光之中除了一丝疑惑，更多的是一缕缕的激动。 “自然是设法恢复当年太宗皇帝以来那个让所有国人魂牵梦萦的盛世王朝，让如今这个天下有志之士心向往之的天朝大国，让四海宾服，万国来朝的无上大唐帝国。”薛洋拉着她的手道：“这才是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去守护，应该去做的事情。你不想吗？” “自然是想。”这一刻，不仅仅是李稚研，杨若兰和陈潇潇也是异口同声，就连挤在薛洋身边的张沐雪也是跟着点头不止，夫妻几人在这一瞬间相视而笑。 第七百一十五章 南境归心 冬节很快转眼即至，成王府内，严明和袁袭领衔的中书省带着文武高层朝着薛洋行礼之后紧接着朝南平行礼，虽然后者此时有些懵懵懂懂的被月儿抱在怀里，但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是脸色肃穆，这一刻，代表着成王府这个军政机构有了正式的继承人，眼前这些人跟着薛洋从岳西起家，一路拼杀至今打下来的基业有了后续的新生力量的加入。甚至于在此时，被邀请过来观礼的慧心禅师等人都是跟着齐齐一笑，转而不断朝着这个孩子点头。 “好了，父王带你去看看百姓如何？”薛洋朝着陈潇潇点了点头，在册立大典一步步走完流程之后，抱起身边的南兮，朝着对方一笑，转而率先走了出去。 “主公，这百姓似乎有点多啊。”成王府门口，成王府的高层走出来的时候，李振在旁边苦笑道：“只怕接下来的玄武大街都要拥挤不堪了，臣觉得不如缩短行程如何？后半程主公和几位王妃上车吧。” “无妨，兴绪不必担忧，百姓来得多，就说明南境民心稳固，你我之所谋更符合天心民意啊。”薛洋倒是一笑，转而和陈潇潇几人一起走上了玄武大道，一路直奔城北缓缓而行。 “拜见成王，拜见世子，拜见小郡主。”这一刻，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从四处而起，无数的百姓在玄武大道沿途对着薛洋等人叩拜，那种呐喊声甚至于让薛洋都跟着恍惚起来。 “咿呀。”此时薛洋的几个孩子倒也没有被吓着，不论是已经开始呀呀学语的南兮，还是被抱在怀里的南平、南宸和南情，全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在他们看来陌生的环境，那种咿咿呀呀的声音让周围的所有百姓都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眼前四个孩子的模样。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的这场仪典甚至于更加有意义，代表着成王府颁布的新政有了稳固的延续，意味着薛洋开创出来的基业有了后继者，更代表着他们如今的日子有了延续，在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成王府的继承人确立更加有意义。 “各位百姓，各位父老。”薛洋抱着南兮，朝着所有人摆了摆手，等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之后笑道：“今日小王册立世子，也想带着几个孩子出来见见世面，让他们能够沾沾大家的福气。往后我天策军浴血奋战打下来的这片基业也有了继承人，诸位也可以延续自己的好日子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让下一代人知道，他们的父辈为了这天下百姓，大唐江山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才换回来如今南境平稳，百姓安居乐业。要让南平他们兄弟姐妹，和全天下所有的后辈人知道，创业之艰难，守业更需谨慎。希望诸位父老日后多多扶持这几个孩子，为我们自己赢得一个未来。” 薛洋的话一如从前，直白无比，没有什么套话，但是却一字一句都说在了百姓的心头，眼前这位年轻人从岳西起家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份自信和直白，得到了百姓的支持，从而在乱世中打出了一条路，为百姓争取到了一丝机会，更为大唐和天下赢得了一个未来。 “王爷您放心，小世子和小郡主一定会福泽深厚，将来定会继往开来，为天下百姓尽心尽力的。”几位老者颤颤巍巍上前，朝着薛洋行礼之后，看了看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南兮，转而看着陈潇潇怀里的南平，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更带来了此时整个百姓的期望。 “老叔，您放心，南平他们会明白的。”陈潇潇朝着老人微微万福之后点头道：“今日几个孩子就讨您老的吉言，希望大家日后多多督促，多多扶持。” “我们继续往前走，今日去祭天坛，我们为天下祈福。”薛洋挥了挥手，带着百姓犹如潮水般往前涌动，直奔城北的祭天坛而去，沿途所有的百姓自发跟随，簇拥在薛洋身边，很多人甚至于只为了薛洋能够看自己一眼，说一句话。 “虽然执掌南境，但是主公十几年来心智始终未变，此乃是天下之福。”袁袭和严明相视而笑，看着走在前方的薛洋，那一瞬间两人都想起了当初还在岳西之时，眼前这位举手投足之间自信洒脱的青年人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如此时这般，带着自己这些人一路草创，走出了大山，筚路蓝缕，打出了一番天地，如今是到了快要赢得胜利的时候了。 “从今日起，这南境必然稳如泰山。”陆翊跟着一笑，身后一众天策军将领更是齐声欢呼，对方一手带出来了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军队，更是赋予了这支军队灵魂和信仰，也赋予了区别于这个时代任何一路诸侯兵马的使命。 所以这一刻与其是薛洋带人在前方接受百姓的祝福，更是他们这些天策军将士迎接百姓的检阅。所以自陆翊开始，所有人全都是面容肃穆，全部整齐划一跟随，那种昂扬的气质和鼎盛的军容更是彻底让百姓为之疯狂。 从成王府到城北的祭天坛，穿越了半个金陵，数十万百姓齐聚，自发的按照身边天策军的身形整齐站立，看着薛洋带队走上祭天坛中央祭台，点燃香烛，叩拜天地神灵，祭祀天地山川。 “臣薛洋携成王府文武、天策军将士，南境千万苍生敬告天地玄黄，今日冬节，臣于金陵城郊祭天坛祈愿天地神灵庇佑，祖宗赐福，祈祷百姓安康，我成王府新政惠及天下众生。”薛洋的声音犹如晨钟大吕一般回响，让所有百姓自动跪伏于地。 “我天策军自岳西起事，秉承为国为民之夙愿，十数年来征战疆场，扫平南境祸乱，安定民生，为这离乱之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前后数万儿郎捐躯沙场，为国事尽力，我南境百姓，为汉室之传承，天朝之气象，更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薛洋右手高举，站在祭台之上，朝着眼前的百姓奋力大呼道：“现如今，南境一统，但是使命仍在，我们还要继续踏上征程，因为我们还要解救中原苍生，还要征服大漠草原，恢复汉家荣光，我们还要远赴绝域，迎接当年坚守安西数十载的将士英灵魂归中土。我们还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日薛洋在此，向皇天后土起誓，此生当以恢复汉唐之鼎盛帝朝而努力，为后世开万世之榜样而奋斗不息，期待诸君随我一起，期待百姓随我继续奋战，天策军大旗在飘扬，我等当一如既往，奋斗不息。” 第七百一十六章 动荡 “主公，这便是金陵送来的最新消息。”宣武军大营内，郑璠匆匆将来自金陵的消息送到朱全忠手上，脸色肃然道：“冬节那天，整个金陵数十万百姓齐聚街头，随后更是跟随成王前往城北祭天坛，面对大江祭拜天地玄黄，震动整个南境，如今江南各地都已经传遍了，各地百姓都在响应。主公，末将以为，成王大势已成，我们必须要设法反制，或者说，如今他开了个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以此来凝聚民心士气？” “你的意思是抛弃唐皇？”朱全忠双眼一瞪，但是却没有继续，反倒是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道：“此事先不议了，等军师回来之后再说吧。” 郑璠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随后默默离开，他在宣武军的地位实际上是比较尴尬的，虽然负责谍报组织，但是和十三司相比，朱全忠搞出来的这个谍报机构并不成熟，相当时候都是宣武军的附庸，所以没什么地位。而郑璠坐在这个位置上实际上既不能领兵征战，也不能和谢瞳那样坐镇后方，主导整个宣武军治下的政务，属于军政之外的人员，这对于一心一意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的他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但是奈何的是如今宣武军这边的组成人员也基本上稳定了下来，敬翔负责军政，谢瞳是军政统管，虽然大多时候坐镇汴州，但是只要他开口，从朱全忠开始几乎整个宣武军所有人全都是言听计从。而类似于葛从周这样的能坐镇一方的大将，则全都爬到了上层的位置，实际上留给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不过此时朱全忠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的这个情报头子的情绪，反倒是在随后不久当敬翔返回之后迅速将金陵的消息告知了对方。 “果然啊，我和子振也聊到了这一点。”敬翔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成王在南境如今是稳如泰山了，除非有办法正面击败天策军，否则的话裹挟民意而行，他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我们该怎么办？继续维护唐皇吗？”朱全忠盯着敬翔，目光幽幽道：“成王这一手，实际上是将我老朱架在了火堆上，稍有不慎，我等前期的努力可就白费了，而且还会反过来被东都掣肘。” “主公说的是。”敬翔和谢瞳不同，属于言行无忌，什么都敢直接说出口的那种，所以此时毫不讳言道：“当初引唐皇来东都是打算学学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想到这成王反手就来了这么一招，确实打在了我们的软肋之上啊。” “主公，现如今不妨让别人出头，我们先看看风声再说。”敬翔微微沉吟之后道：“微臣打算设法挑动李克用出头，然后派人去东都朝堂之上散布消息，让朝廷出面对付成王，到时候我们可以看看风头再说，若是李克用动了，我们再跟上也不迟。若是他不动或者是出面维护唐皇，那么就让氏叔琮出面。反正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主公的人，但是却并没有明言是站在主公这边，我们也来一个首鼠两端，看看那头风更大一点。” “这能成吗？”朱全忠有些疑惑，对于敬翔的这个办法实际上他并不看好，或者说他本身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没办法自己开口。 “既然唐皇如今在东都，那么我们就要将其利用到极致，否则的话此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这几乎是和朱全忠此前说的话一模一样，但是意思却完全相反。对于敬翔而言，东都那边对于天下大局没有丝毫的作用，反倒是更多的时候应该算是朱全忠拥有的一面旗号。只不过在如今，薛洋已经领头打算抛弃这面旗号的时候，身为主人的宣武军和朱全忠本人必须要尽可能的榨取这个旗号最大的好处而已。 敬翔这边在随后快速展开行动，目标直指李克用，试图拖对方下水的时候，实际上山东那边杨行愍也在和戴友归商议这件事，伴随着金陵城中的那一场震动天下的大典逐渐落下帷幕，实际上造成的轰动不仅仅让南境百姓欢呼雀跃，更多的还是给整个北方带来了强大的冲击，那些十三司的暗线不断出没各地，将消息散布开来的同时，也在一点一点撬动着整个中原和北方的人心，让天策军还未采取行动的时候，整个民心已然开始快速动荡期来。 这对于最早和薛洋打交道的杨行愍有些不安，他比起朱全忠要更明白，眼下金陵那边手段的厉害，从当初占据扬州开始，对方的每一次举动都有着牵动整个天下局势走向的能力。而这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动，更是代表着金陵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打算开始取代大唐，开始开立新朝了。 “主公此时不应该着急，此时最急的应该是那位梁王才对，毕竟东都在他的辖地之内，虽说三家联盟对抗天策军，但是归根结底，实际上他才是联盟最大的受益者。”戴友归一贯性的准备拉着朱全忠为挡箭牌，所以毫不迟疑道：“他才是活曹操，若是天子这块大旗没有了，损失最大的是他，对于我们和河东，实际上影响不大。毕竟唐皇不归我们掌控。真要到了关键时刻，大不了我们学学金陵就是。” “军师说的是，改朝换代？还是割据一方？”杨行愍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转而道：“军师的意思是朱全忠会忍不住？” “他要是忍得住才怪呢。”戴友归神色镇定道：“成王此举等于是撕下了所有人面前的遮羞布，也让所有人心头的野心失去了最后的约束，所以此时东都皇城之内的那个九龙御座是彻底失去了威严，这个时候，朱全忠若是不想的话，那么他就没必要费心巴力的去长安接圣驾去东都。” “所以此时我们就当做不知道，继续攻占山东半岛，充实实力即可。”戴友归点了点头道：“我们等朱全忠出手之后再动，或者学成王，或者学他，总而言之此时谁先出头，谁就是司马昭之心。我想金陵那边也在等着我们中原三家谁先按耐不住。” 第七百一十八章 安耐不住（上） “启禀主公，中原急报，吴明送来的最新消息，朱全忠已经秘密派人前往关中，是郑璠的人手，应该是打算挑动李克用出头，试探如今众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向杰匆匆而来，打断了薛洋和严明等人的谈话，转而笑道:“这老小子是打算让李克用当出头鸟了。” “朱全忠这一手只怕没多大用处。”李振在旁边摇头道:“别看李克用是沙坨人，但是比起他和杨行愍，只怕是对于唐皇最忠心的一位了。拿他试探那还不如在杨行愍身上想想办法呢。” 李振信誓旦旦的话让薛洋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当年沙陀人从西域万里东归，是大唐接纳了他们，李克用父子能走到今天，除了自己和族人的努力之外，两代唐皇对于他们是有帮助的，所以他们从心底里是感激唐皇，这个时候只怕不仅不会当出头鸟，反倒是有可能反过来压制我们。”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如果李克用出头的话，有可能就会破坏我们此前定下的方略？”袁袭皱眉道:“那必须想个办法才成，这本是针对朱全忠的计策，用到了李克用身上的话可能还真没效果。” “去暗中派人去汴梁一带放出消息，怂恿宣武军内部提前出动，这种从龙的机会我想还是有人愿意去做的。”薛洋想了想之后朝着向杰道:“让吴明去办，另外让陈武去盯着杨行愍，总感觉这家伙是存心想要跟着捡漏了。” “呵呵，这倒是个新词啊，不过倒也合适。”袁袭笑道:“主公放心，此一计不论朱全忠会不会上当，都能为我们抢到稳定山南的机会，了不起就是打西川的时候麻烦一点，但又不是不能应付？” “也是，不能追求完美。”薛洋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没有继续盯着这件事。但是十三司那边却在向杰火速让陈武往北而去之后，等于开始和吴明一起分工合作，针对朱全忠和杨行愍的布置也开始同步启动。 不过此时吴明在汴梁一边等待金陵的回复的同时，一边也发现了另外一个情况。在朱全忠试探李克用的时候，郑璠也匆匆赶到了东都，开始秘密和氏叔琮见面。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让他出头吧？”吴明喃喃自语的时候，暗卫已经将详细的消息送了过来。 “关键就在你身上了。”此时的吴明还不知道薛洋的决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打算借此机会搅乱宣武军内部的计划。所以在得到郑璠打算让氏叔琮出手一面在朝堂上压制天策军一面暗中向朱全忠建议尽早准备的时候，当即下定了决心。 “去散步消息，重点是宣武军的那些中层将领，暗中煽动他们出头，策动朱全忠尽快册立世子。”吴明朝着暗卫吩咐道:“朱全忠不是好几个儿子吗？去挑动一下，这个时候夺嫡之争也可以掀起来了。” 吴明想的是策动朱全忠几个儿子争夺世子之位，这倒是无意当中补全了薛洋的计策，而且也瞒住了敬翔等人的眼睛，掩盖了金陵出手的痕迹。 只不过让吴明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搅乱宣武军内部的计策在随后快速展开，以至于当汴梁等地和前线大军内部流言纷纷而来的时候，朱全忠却并没有急着去压制，反倒只是派人给病重之中的妻子张氏送去一封信，让其约束好几个儿子，不要为了这些事伤了兄弟感情。 这种态度一下子让郑璠快速反应过来，实际上朱全忠自己也安耐不住心头的野心了，在南境薛洋开头之后，宣武军对决毕师铎进展不顺的情况下，让他自己产生了一种急躁的心理？ “主公，东都朝堂虽然连续数次廷议想要制裁成王府，但是看起来效果不大，派往金陵的御史郎官被尽数打发了回来，而且那位平湖郡主亲自给中书令等人致信，便是朝堂之上，只怕左仆射也未必能有什么办法了。”郑璠回来的一番话直接让朱全忠眉头挑起，转而道:“我也没指望东都能有什么作用，成王大势已成，除了在战场上击败他们，再无其他办法掣肘了。” 他叹息一声之后道:“关中那边还没消息出来吗？李克用什么反应？” “暂时没有消息，如今关中乱成一片，李茂贞为了应对沙陀人是竭尽所能，甚至于驱民而战，如今关中各地百姓四处逃亡，李克用忙着打仗和收拢百姓，只怕未必能做出什么反应吧？”郑璠有些不确定，此时关中那边确实是没有波澜，李茂贞是生死攸关之时，根本无瑕理会，而李克用虽然不喜欢汉人，但是也不可能真的看着关中百姓彻底逃亡他地，变成废墟一片，所以一面打仗一面难得出手将各地逃窜的百姓收拢起来，提供庇护。 “既然如此，那就以我的名义上报唐皇，请发圣旨诏书给李克用，让他出征关中更加名正言顺一点。”朱全忠眼珠子一转，自顾自的想到了个办法道:“宣布李茂贞为叛国之人，褫夺一切官职爵位，责令晋军进入关中平叛。” “主公的意思是？”郑璠被这番话说的有些惊疑不定了，一时之间还以为对方改变了主意，但是朱全忠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他迅速反应过来。 “都说我老朱是活曹操，那好吧，如今我也做一次曹操该做的事。”朱全忠哼了哼之后转而道:“再不做只怕都来不及了，所以给杨行愍也发一份诏书过去吧，帮他们就等于帮我们自己。” “主公放心，末将一定办好这件事。”郑璠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身离开，开始匆匆去布置。此时的宣武军因为刘允章等人尚在，而且朱全忠自己也是领兵在外，所以对于东都的影响力并没有那么大，但是朱全忠此时忽然要求唐皇发布这两道命令，其意义却十分明显。如果朝廷拒绝，那么得罪的就是三路诸侯了，到时候，在薛洋在前的情况下，他们有样学样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和借口。而如果唐皇答应了，那么这件事势必会如朱全忠自己所言，利用唐皇尚有价值，尽可能为自己这一方谋利，从而将这面旗号利用到极致。 只不过此时，很显然的是郑璠却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几乎是一出来就直接再给东都传讯的同时，暗中指使氏叔琮等人串联朝臣，阻挠这件事，从而打算引动刘允章等人否决朱全忠的提议。 而且在随后更是主动派遣人手潜入关中和兖州等地，开始反过来传话，说是朱全忠打算让唐皇下诏，给杨行愍和李克用名正言顺的头衔，但是却被唐皇等人阻挠。 第七百一十八章 安耐不住（下） 这种事情在随后首先直接在关中引起了动荡，李克用是忠于唐皇，但是李嗣源等人却没这个心思，一听这话几乎是所有人全都火冒三丈，个个都扬言杀到东都问个明白，情绪激烈的李存信甚至于直接点破，建议李克用也学薛洋，册立李存勖为晋王世子，摆脱东都的掣肘。 这一次没有人说李存信的不是，对方这句话切切实实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了，甚至于连周德威都是沉默不语，没有反驳。 “去传令太原，让存勖来长安坐镇吧。”李克用沉默良久之后，对于众人的话不置可否，倒是转而说了这句几乎不想干的话。 “派人给朱全忠送信，关中战事焦灼，东都既然在他的辖地之内，那肃清朝堂，清君侧的事情就有劳宣武军了。”李克用转头朝着周德威道:“原话带过去即可，他自己会明白的。” 李克用的反应应该是出人意料的，甚至于就在阿六将消息送回金陵的时候，薛洋和李振都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此时袁袭倒是点头笑道:“看起来，李克用也不傻，知道朱全忠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那帮义子在想什么，索性摆出一个听天由命的态度，如此倒也不错。这对于朱全忠来说那就是个好消息啊。” “问问陈武，杨行愍的反应。”薛洋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按照军师的意思，这要是杨行愍也是一般态度的话，朱全忠的胆气就壮了，反正他是知道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出手对付他的。正好利用这件事整合内部人心，说不得还能提前打进徐州城呢。” 金陵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如薛洋所言，几乎是不闻不问，只是暗中派人盯着，但是宣武军内部，此时倒不是一点杂音都没有，至少谢瞳就不赞成，甚至于亲自来到前线大营。 “主公当真要效仿成王？那我能努力将唐皇接到东都岂不是前功尽弃？”谢瞳瞪了一眼郑璠之后摇头道:“此时尚不是时候啊！” “军师何意？如今军中可都是一片呼声，而且我等现在也没有掣肘，正是好时候啊！”郑璠不忿道:“李克用和杨行愍两人忙着自己的事，而且被一道反间计已经让他们和东都产生了龃龉，我们做什么她们都不会反对。现如今李克用已经回信，杨行愍那边只要稍加运作，必然也无忧虑，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主公可知，成王为何会选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册立世子？”谢瞳气呼呼的等着郑璠，转而看着朱全忠道:“因为天策军拿下山南道之后已无掣肘，反过来主动权掌控在金陵，不论是下一步天策军兵锋指向何处都足以牵制住中原三家所有的精力。这个时候他册立世子传檄天下除了为将来做准备之外，更重要的是打乱我们的步伐，逼迫我等跟着他设计的方略而动，而如今主公已然中计。此时若是抛弃唐皇，那么不仅仅我等此前的谋划尽数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唐皇这面大旗，主公将来在天策军入境的时候，如何协调和杨行愍、李克用的关系？这北军联盟失去了大旗，必然是各自为战，分崩离析在即啊。” 谢瞳说到这里瞪着敬翔怒道:“此事主公察觉不到，子振，莫非你也不明白其中厉害？这金陵就是要用这一记阳谋，打乱我等三家的部署，从而为他们赢取时间，稳定山南，到时候若是中原因此出现变故，那么数十万天策军北上，我宣武军在最前方，你让主公如何应对？” 谢瞳在大局谋划上确实有独到之处，一番话几乎是将薛洋等人的心思说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如他所言，这个计策本就是阳谋，便是明知如此，你也没办法破解。所以敬翔被说的无奈之后，只得苦笑道:“子明你说的在理，但是如今你不知道，军中将士也是跟着呼应，这连从周都送来消息，让主公早做打算，连他都是这个意思，若是强行阻挠，只怕会适得其反啊。所以——” “军师，别再说了。”朱全忠见到谢瞳还想驳斥，顿时摆手道:“此事不怪他们，是本王自己做的决定。如今大军征战不止，军心为上，其他事都要放到一边。而且，郑璠的话也不无道理，此时虽然阴错阳差，但是终究确实是最好的时候，若是机会失去，只怕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有就真的说不好了。所以本王已经下定了决心。” “主公你也——”这一番话说的谢瞳脸色大变，也一瞬间明白过来此时这副局面究竟是从何而来，始作俑者是朱全忠自己，归根结底也是他自己的心思变了。 “我知道，本王的私心作祟，但是军师，这世人都想更进一步，本王也不例外。”朱全忠知道谢瞳的心思，所以转而道:“只是军师你有一点忘了，本王想要往上爬，这宣武军上下将士文臣他们也想有一个机会，一个从龙的机会，如此才能整合内部，激发士气。我想成王那边的文武众人也一定如此，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传檄天下。我们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是人心向背，若是无动于衷，那些天下的人心岂不是都要被金陵抢了过去？” “唉！”朱全忠的这一番话说的谢瞳沉默良久却终究只能无奈叹息，他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是金陵那几个人手段和眼光实在是太厉害了，一次次的阳谋无一不是打在宣武军的软肋之上，让你明知对方的谋划却不得不跟着对方的设计而走。这种憋屈和无力让他一瞬间疲惫异常，以至于连脚步都变得踉跄起来。 谢瞳的叹息等于是意味着宣武军内部最后一道目光也在此时消失，如此一来，实际上朱全忠甚至于可以不等杨行愍做出反应就足以完成后续的动作。所以在谢瞳自行返回汴梁的时候，郑璠也匆匆再次前往东都。 而此时，杨行愍实际上也已经和戴友归商议出了对策，只不过相比较其他人，戴友归对于大局把握的程度更加逊色，所以对于这件事，杨行愍决定继续执行此前的策略。 “传讯金陵，就说杨行愍没有动作，打算浑水摸鱼。”陈武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摇头道:“看起来这天下的智者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我们的军师那样有些超越寻常的眼光和智慧啊。” 他知道金陵的所有谋划，站在执棋人的角度，自然是将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戴友归也是不屑一顾，此时选择当鸵鸟，试图跟着后面捞好处，等于是放弃了对于大局大势的争夺，也就彻底放弃了这场角逐的主动权，注定只能是一个配角。而在如今天下大势已经逐渐明朗，关于这件事连李克用都表态的情况下，他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了。 而这个消息传回金陵之后，袁袭更是直接朝着薛洋笑道:“主公让陈武去兖州那就是浪费，这个戴友归和杨行愍还是一万年都没变，小家子气，鼠目寸光，自以为是。我看让陈武去汴州帮着吴明吧，接下来朱全忠只怕也会回去，那边的台子快要搭起来了。” “也好。”薛洋朝着向杰点了点头，随即摇头笑道:“军师这么不好看自己的庐州老乡吗？我觉得他可能也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确有可能，不过都无关大局。”袁袭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笑道:“一样的目光短浅。”这话一出口，薛洋和李振对视一眼以后顿时大笑。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东都王气黯然收 “中书令，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朝堂之上现如今风声怎么一下子变了？”东都城内，下朝之后，李溪一把拉住了刘允章等人，转而有些疑惑道：“前几日氏叔琮等人不是还在追着成王的举动口诛笔伐吗？怎么一下子都变了？一个个都在怂恿陛下放开限制，好帮助中原各路诸侯抵挡来自天策军的威胁呢？” “还能是怎么啦？自然是梁王的意思，这是要效仿成王，也来自立来了。”徐彦若摇了摇头道：“自动陛下巡幸东都之后，朝堂之上进来了多少梁王的心腹？那蒋玄晖如今带着一大帮人投靠到了梁王的麾下，这是要将东都朝堂变成梁王的朝堂了。” “好了，事到如今都别再说这些了。”刘允章摆了摆手道：“郡主从南边给我送信过来，说若是东都局势不保，就不要参与其中，尽早将人手撤到金陵去。” “郡主也放弃扶保陛下了吗？”李溪皱眉道：“她是大唐的郡主啊，便是嫁到了成王府，那也该为朝廷出力才是，怎么反过来帮着成王了？” “郡主说了，她只扶保天下，不是保李唐一姓之尊荣。”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拉着众人边走边道：“郡主来信说，大唐之天下已经江河日下，变局早已经开始，朝廷没有了回天之力，让我等早做打算，为天下百姓保留一些火种，和成王一起，尽快扫清天下，造福苍生。” 这一番话说的李溪等人全都跟着沉默了，李稚妍的话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无力感，来到东都之后所有人都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汴梁对于朝堂的干预，这还是朱全忠本人一直在前线，无暇顾及东都的缘故，若是真等到对方回到汴梁，那么东都只怕到底是谁的东都，那还真说不好了。 “陛下这几日有意派遣传令使者前往金陵催要南境赋税，裴澈，你带队过去吧，去了之后看看情况再说，若是事不可为，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金陵。”刘允章将众人拉到自己的府上，转而道：“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我们也尽早准备吧，至少如今这天下，郡主意属成王，只怕百姓也是意属成王，我们能为天下做点事就做一点吧。” “那你们怎么办？”裴澈看了看众人叹息苦笑道：“我裴家根基在中原，便是我去了，只怕成王也未必见用，还不如换个人吧，至少也不会引起梁王的怀疑。” “就是因为你们家在闻喜，所以你才该去，至少裴家还可以借助于其他的路子尽早过去。”刘允章摇了摇头道：“天下大势如此，我们也该为自家人考虑一二了，先从裴家开始吧，一家一家迁徙过去，趁着如今宣武军还在前线，防备有所空虚的机会。” 他们几人在商议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朝堂之上氏叔琮和蒋玄晖等人已经逐渐的将风声转变了过来，在刘允章等人沉默的时候，这件事几乎很快就在朝堂之上形成了决议，甚至于唐皇此时的脸色都无人顾及。 “陛下，如今南军势大，陛下必须让梁王等人摆脱后顾之忧才能放手对敌啊！”郑光伟出列之后朝着唐皇道：“在如今成王开了先河之后，若是持续挡住梁王等人册立世子，那势必会引起各家将士的不满，到时候一旦出现内乱，只怕陛下苦心经营的北军同盟之态势也会毁于一旦，那这东都到时候要交给谁人来把守？” 郑光伟之后氏叔琮等人纷纷上书，逼得唐皇此时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到了东都之后他才知晓昔日刘允章等人为何竭尽所能反对自己从长安撤离了。在长安虽然朝不保夕，至少这朝堂之上他还能当得了家，可是如今在这东都，不仅仅所有的事情最后都要朱全忠来点头，甚至于就在这朝堂之上，自己面对对方的党羽，连话都无法多说。 “陛下，不如微臣亲自去一趟金陵，质询成王用意如何再做决定如何？”不过也就在此时，裴澈见到刘允章点头，一句话倒是让唐皇脸色一亮，只不过还不等众人开口，裴澈晃悠悠道：“若是成王当真面对天子使臣还是如此的话，那微臣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他这句话等于是给了双方每人一个台阶，所以此时氏叔琮也不敢再过分逼迫，朝着蒋玄晖点头之后后者转而道：“不知道裴尚书打算何时启程，这事十万火急，耽误不得。” “那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陛下点头，微臣打算今日边出发南下，前往金陵。”裴澈朝着唐皇深深地看了一眼，躬身下拜，那一瞬间的身形让刘允章等人暗自叹息不已。 裴澈等人走出来之后，朝着众人拱手一礼，无言而去。这个时候也只有刘允章这帮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去金陵，八成是回不来了，而留下来的人也需要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这这种无言的分别反倒是更加悲壮。 “朝堂之上最后的一帮忠贞之士也要撤出去了。”裴澈的离开虽然暂时平息了朝堂的纷争，但是对于十三司而言，却代表着大唐最后的气运也开始往南转移，东都这边是王气黯然，再也没有办法挽回。 “派出人手，暗中盯着刘允章等人的家属吧，防止被宣武军的探子给暗中钳制了，裴澈这一走，只怕也会引起朱全忠的警觉。”十三司负责东都事务的是秦煌，此时朝着暗卫摆手之后，开始安排后续之事。 而此时，这个消息也在随后迅速传到了已经准备从前线返回汴梁的朱全忠耳中，对于其他人朱全忠可能会有所警觉，只不过如刘允章所言，裴家都在闻喜老家，裴澈的出行无疑不会引起各方的关注，而且氏叔琮等人也都赞同这件事，毕竟唐皇被对方的一番话说得是当众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反复的余地，只等着对方的消息穿回来之后，汴梁这边的仪典也就可以开始了。 “通知李蕃紧急准备吧，尽量赶在年前筹措完毕，王妃的病只怕是等不了了，本王要给她冲冲喜。”朱全忠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脸色也变得不好看，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第七百二十章 心结 “主公军师，东都有人南下了，是裴澈一行。”向杰将消息送到薛洋手中的时候，后者扫了一眼，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东都的那些人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了。”袁袭和李振相视而笑，转而道:“裴澈是河东裴家出身，裴家是世家大族，绵延数百年未曾衰亡，此时此刻也唯有他南下，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倒也是用心良苦了。” “十三司除了要派出人手沿途护卫之外，还要往闻喜派出专人，确保裴家人周全，东都那边也是一样。”薛洋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向杰道:“让秦煌适当之时和刘允章等人接触，提前安排，确保他们的安全。” “这朝廷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人才了，不能平白损失了。”李振叹息道:“危机之时能够想到天下苍生，是大义之人，倒也值得主公为他们费心筹谋。只是他们若是一走，这大唐，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这一瞬间，包括薛洋在内，所有人都是脸上显出一丝悲凉和沉痛。他们这群人是最心心念念大唐盛世，万国来朝的，可是现如今，却也是他们第一个出手，断送这个昔日创造了无上辉煌的王朝根基。叹息此前出手之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现如今，却每一个人都是沉痛无比。 “军师，兴绪，你们放心，我们结束了一个旧王朝，自然会开启一个新时代，一个人人如龙，让大唐盛世再现人间，承前启后的千年帝国。”薛洋扫了一眼眼前三人的脸色，随即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不缺智谋，不缺人手，有些千万百姓支持，更有一支为国为民的铁血大军，自当涤荡一切，奠定一代盛世之根基。” 那一瞬间，四人脸色肃穆，一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重重的点头。 “主公放心，臣等一定竭尽所能，辅佐主公荡平乱世，重建新的大唐。”袁袭脸色肃然，躬身拜倒。他是从岳西就跟随薛洋起家，一路走到如今，这十几年来，对方从未变过心智，始终如一，这也是如今南境江山平稳的最大保障，更是他们这群人敢于挑战一切，一统天下的保证。天策军奋战在前，新政步步跟进，南境已经脱离了乱世，正在一步步走向繁荣，舒州等地更是直逼昔日盛世之相，这是如今金陵直面天下各路诸侯却始终保持强势的动力所在。 袁袭等人的话让薛洋一阵恍惚，甚至于这一刻他自己反倒是来了无数的心绪，没来由的看了看这外面的天空，看着这个自己莫名其妙降临的时空，多年的心结反倒是在这一刻涌了上来，让他不能自拔。 “夫君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严肃？”薛洋返回内宅的时候，李稚妍看着对方脸色有异，当即将孩子交给月儿带了出去，自己走到对方身边温言问道。 “没事，缅怀大唐。”薛洋将其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道:“大唐已经没有希望了，最后一丝气运也在往金陵转移，往后，只怕大唐就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了。或许等我们的孩子长大的时候，就真的找不到这个昔日创造了无上辉煌的王朝了。” “但是你我还在，我们还有大唐的记忆啊。”李稚妍仰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微微笑道:“怎么又钻牛角尖了呢，大唐或许不在了，但是我们还在，千秋史书也会如实记载，当初的大唐盛世，记载这些年夫君为了大唐天下和百姓做的一切啊。” 李稚妍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执掌南境半壁江山，甚至于在如今被人口诛笔伐，说成是大唐掘墓者的男人是如何向往那段盛世年华，所以才会在如今明明自己已经落下了最后的棋子，却依旧跑到自己身边满脸的遗憾。他不是遗憾大唐不能挽救，而且遗憾过去的那段记忆终究无法再被重演。 所以这一刻，自己的身份才是对方最好的慰藉，搂着这个男人，感受着对方的喜与悲，李稚妍只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当初对方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为自己守护天下，为自己，遮风挡雨。 “夫君所想便是稚妍所想。”李稚妍看着薛洋的脸庞，眼神渐渐迷离，一声呢喃以后，柔声道:“当初去扬州找你，我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夫君身上，这些年夫君也一直未曾让我失望啊？” “是吗？”薛洋看着怀里的李稚妍，微微点头道:“其实这些时日，我就怕负了你，负了当初的初心和承诺。” “夫君做得很好，大唐终究是回不来了，但是这天下却依旧是当初的天下，夫君要做的就是不要负了苍生，不要负了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就好。”李稚妍见到对方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起来，顿时在他耳边蹭了蹭，转而笑道:“能找到夫君，托付苍生，稚妍已经无憾，更何况，还有夫君的垂怜，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好。”对方柔柔的话语让薛洋只觉得这段时日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转而将其抱了起来笑道:“幸亏当初把你娶了回来，不然的话只怕我这心结始终难解。”对于薛洋这位后世来客，大唐的情怀是根深蒂固的，甚至于连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选择是对是错，也唯有眼前这个温婉如水的女人，大唐皇室的郡主，才能够开解他的心怀，才能够化解他此时此刻从内心深处泛起来的那一丝迷茫。 “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了该笑话我了。”李稚妍被薛洋抱着转了几圈，顿时俏脸晕红，急急忙忙抱紧了对方，叠声道:“潇潇说的没错，你就是喜欢自己钻牛角尖，快放我下来。”她虽然娇羞异常，但是却满心的欢喜，聪慧如她自然是看出了此时此刻薛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又恢复到了从前，那般的自信，那般的从容，刚刚的迷茫迅速一扫而空。 “放什么放？天都快黑了，今晚就住这了。”薛洋轻声一笑，转而不顾对方娇嗔之声不断，走进了内宅。外面月儿听到这嬉闹的声音之后也悄然掩上了门。 第七百二十一章 自绝于天下（上） 成王府中，薛洋自己解下了心结之后，金陵对于这场由自己挑起的动荡应对起来变得更加的轻松。这一点甚至于在裴澈到来以后感受的更加明显。 “王爷，下官前来，有两件事还请王爷给下官一个准信。”和此前的传令御史直接被赶出来不同，裴澈见到了薛洋本人，甚至于对方还举行了宴会款待，只不过这种礼节却让他心头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因此彻底消散。 “裴尚书执掌户部，难不成是来要赋税钱粮的？”其实对于裴澈，薛洋也有些好奇，对方曾经还参与了拥立李蘊的那场闹剧，但是却在最后关头悄然脱身，到后来更是在唐皇上位之后对付杨复恭出力甚大，似乎朝堂之争对于他来说影响不大一样。 “下官确实身负圣命，催要南境各州郡税赋，还请王爷不要让下官为难。”裴澈最后再尝试了一下，成王府只要依旧上交赋税，那么自己就可以回去，也可以那这件事去堵氏叔琮等人的嘴，至少上交税赋就代表着对方依旧是大唐的臣子。 “自从唐皇巡幸东都开始，本王就曾说过，朝廷入东都，我江东各地赋税就不会上交一分一毫。”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其后，唐皇听信朱全忠之言，召集北方各路诸侯，兵犯山南，和天策军厮杀的时候，这句话本王又说了一次，唐皇在东都，本王上交多少钱粮都会便宜了朱全忠和宣武军而已。本王又不是傻子，这等资助敌人的做法如何看不出？” “再者说，如今山南道那边新政铺开，各地百姓需要安抚，各州郡之间也需要大修官道，江南之钱粮已经用于山南恢复，断无北上送去东都的道理。唐皇若是缺衣少粮，就找朱全忠要吧，今年中原风调雨顺，他也不在乎那点赋税吧？”薛洋一句话说完看了一眼裴澈，转而摇头道:“此事不用再提，天下赋税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王所作所为，对得起这天下百姓，无惧任何流言蜚语。” “王爷此言差矣，赋税上交朝廷，是为陛下所用，也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如何会被梁王截流？”裴澈摇了摇头，肃然道:“难不成王爷觉得陛下于这天下是多余不成？” “裴尚书说的虽不对，但是也不差多少。”袁袭看了一眼李振，后者当即接过话茬道:“天子如果不能治理天下，不能安定民生，不能消除动乱，不能重现昔日辉煌，那这唐皇天子要了有何用啊？” “兴绪，你也——”裴澈被李振这直白的话语说的脸色一变，转而霍然起身，但是却见到薛洋端坐上首，似乎毫无反应，顿时看着对方道:“这也是王爷的意思吗？” “确实。”薛洋点了点头，毫不讳言道:“我薛洋在乎的是这天下和百姓，不在乎谁是皇帝，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裴尚书难道不知，汉室天下传承前面，没有不变的王朝，却有这始终血脉传承的汉室天下和百姓。他们有些武帝时代的骄傲，有些太宗时代的风骨，如今更是历经百年动乱却始终不屈不挠，传承文明和希望。他们才是天下的主人，才是孟夫子所言，民为贵，君为轻，才是太宗皇帝所言，能覆舟的水。” “乱世之中，百姓疾苦，苍生罹难，百年之中，华夏大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各方势力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又有谁记得，这天下原本就是那些升斗小民之天下，先贤当年留下来的话，先皇留下来的警示，竟无一人放在心头。这等天子要之何用？这等天下早就该换个颜色了。”薛洋缓缓起身，看着裴澈呆呆的眼神肃然道:“如今南境已经平稳，天策军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北上统一天下，再造乾坤，这一次我自会努力，让这天下真正成为天下人之天下。” “天下人之天下？”裴澈呆了呆，随即喃喃自语道:“孟夫子喊了千年，太宗皇帝也离世数百年，这天下何曾是百姓之天下？” “以前或许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薛洋起身一笑道:“至少，这南境江山各州郡，如今已经走了征兆，穷一代人之心血，奠定根基，子孙后代自然会走出一条新路，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裴尚书，言尽于此，本王也就不多说了，至于你的第二件事，想来你也不用多问了吧，一切已经有了答案。我薛洋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用他人置喙，这天下别有用心之人如何诋毁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对大局有利，是否对天下苍生有利。”薛洋看着裴澈点头道:“如今大势如此，便是我不出头，裴尚书以为，唐皇在东都还能安稳几时？圣驾入东都，就如同入牢笼，从此大唐天下就再也不会有了。” 金陵的这次碰面之后，成王府一如从前，赶在年节到来之前迅速推出新政，开始在山南道大张旗鼓的进行改革，而裴澈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随后不久，悄然进入襄州等地，只是让身边的副手回东都传讯。 这个动作让薛洋等人暗自掉头的同时也在随后消息传回东都之后迅速引起轩然大波，唐皇固然是怒不可遏，连带着已经回到汴梁的朱全忠也是恨恨不已。薛洋和裴澈的一番话不仅仅是在说唐皇，更是让他也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原本想要跟着对方也来一手的他，此时硬是被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薛洋的话说的很明白，他只在乎天下百姓，而不在乎李唐江山，所以他是顺应民心而为，而事实上在南境百姓对于他的拥护确实是名副其实，甚至于中原等地，对于金陵推出来的新政心向往之的也是此起彼伏。所以金陵丝毫不惧怕任何诋毁，也不在乎外界如何评说。但是到了他朱全忠那里，情况就反过来了，若是和对方一般言辞，比拼民心的话，自己只怕瞬间就要输得一干二净。可是不如此，这天下就是大唐的天下，自己就只剩下忠于唐皇一条路可走。可自己要做的事和唐皇本就是背道而驰，此时提这个就是再打自己的嘴巴。 第七百二十二章 自绝于天下（下） “李蕃，敬初，现如今该怎么办？”朱全忠只觉得自己瞬间犹如吃了个苍蝇一般，只能找李蕃和袁敬初两人来商议。 “还是找唐皇。”袁敬初和袁家早已经倒向了朱全忠，所以此时他直接开口道:“既然主公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在成王携民意而为的时候，我们要是能得到唐皇诏书，那岂不是也是名正言顺？” “圣旨诏书？”朱全忠喃喃自语，随即一拍大腿笑道:“着啊敬初，此计甚好，你立即去东都，找氏叔琮，设法搞到诏书，如此一来我们未必就比金陵差多少了。” 李蕃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袁敬初，又扫了一眼朱全忠，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所以出了王府之后想了想转而去找到了谢瞳。 “自然是有问题，这是自绝于天下。”谢瞳一句话让李蕃霍然起身道:“既然如此，军师为何刚刚在敬初出发的时候不阻拦？他可是直奔东都去了——” “拦得住吗？”谢瞳叹息一声之后道:“金陵一道阳谋，已经打乱了主公的心绪，如今身在局中，不论如何选择都是错啊。”他说到这里是充满了挫败感，以至于到最后自顾自而去，这一轮角逐，他和敬翔两人或者说中原三路诸侯的所有谋算全都败给了金陵，对方的策略根本不给你任何反击的余地，甚至于就算是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谋划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此时的谢瞳无心去管的是，伴随着袁敬初直奔东都而去，那好注定也因为他的到来而迅速掀起另一场变故，也因此迅速让此前谢瞳苦心经营的局面瞬间毁于一旦。 而在差不多的时候，兖州戴友归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只不过相比较袁敬初的主意，他的办法几乎是一传到金陵，迅速引来了袁袭毫不掩饰的嘲笑。 不过在金陵这边袁袭嘲笑戴友归的时候，东都朝廷之中，得到了袁敬初指示的氏叔琮当即以裴澈传回来的消息开始迅速在朝中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波，甚至于直接将裴澈的未曾归来算到了薛洋头上，认为是被对方扣押所致。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必须设法威慑金陵，否则的话这等无君无父之行只怕会此起彼伏，而且还会给其他人带来效仿的作用，陛下不能不管啊。”氏叔琮追到了承明殿，朝着唐皇道：“事到如今陛下必须拿出一个决断来才行，否则的话这天下诸侯肯定会效仿成王，那这大唐的天下很快就要归属他薛洋所有了。” “爱卿，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朕手中无兵无将，连钱粮都需要汴州供给，如何能够有什么办法？”唐皇看着对方叹息道：“爱卿有什么办法就说吧。” “陛下应当立即给梁王下诏，让他也册封世子，同时开府建衙，自立王府。”氏叔琮道：“如此一来，成王有了对手，自然会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汴州身上，而梁王那边得到陛下这么大的恩赏，自然也会全心全意效忠陛下，陛下到时候就可以从中渔利，看他们二虎相争再伺机而动便是。” 氏叔琮的话让唐皇一下子直接跳了起来，但是半晌之后却无奈的回到了御座之上，转而目光幽幽道：“爱卿是我大唐的臣子啊，但是现如今说出来的话怎么像是他梁王的手下呢？” “陛下误会了，臣这一生一世都是忠于陛下，忠于大唐，自当为陛下殚精竭虑，为国势鞠躬尽瘁。”氏叔琮看了一眼唐皇，跪在地上道：“如今也只有臣这一计才能化险为夷，才能让这两路诸侯互相吞并，而陛下可以从容坐山观虎斗，到时候不论谁胜谁负，都将是伤亡惨重，陛下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算了，爱卿既然觉得有把握，那就去办吧。”氏叔琮的话让唐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转而看了看这承明殿各处良久，才嘶哑着声音打发走了对方。 只不过承明殿内，在随后却传出了犹如孤狼一般的哭嚎声，甚至于那一刻，在外面值守的神策军将士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里面的方向，不清楚唐皇到底是怎么啦。 “他是在后悔当初来东都了。”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秦煌也是一阵叹息，唐皇车架进入东都，等于是放弃了大唐自玄宗皇帝避入西川之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的独立自主，从不依附于任何一路藩镇诸侯的传统。这一放弃，实际上等于放弃了大唐皇室最后的一点权力，从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也没有了自决的权力。 “去给刘允章等人送信吧，也是时候见见他们了。”秦煌只是一句感概，但是随即就恢复如常，氏叔琮开始落实最后一步棋，那么自己也该去见见这些人了。若是想让朱全忠自绝于天下，这些人是少不了的存在，甚至于比起十三司的暗卫更有效果。 而实际上秦煌给刘允章带来的就一句话，天下大势至此已经尽矣，朱全忠一旦得手，必然会引来杨行愍和李克用等人的效仿，到时候失去了最后一点正统地位的唐皇甚至于连如今的傀儡都无法保持，所以为了救唐皇一命，必须要设法破坏朱全忠的谋算。 所以在随后当东都城内迅速流传出一道流言，说是宣武军逼迫唐皇允许朱全忠开府建衙，册立世子之后，十三司暗卫迅速出动，一夜之间，将消息传遍了整个中原。实际上这是秦煌此前早就布置好的，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到刘允章等人点头，从而拿到一份合法的唐皇诏书，从而给如今的中原局势再增加一道飓风。 而也正是因为这股风头迅速传播开来，以至于在袁敬初返回汴梁还没来得及坐定的时候，朱全忠一听郑璠传来的消息脸色当即黑的犹如锅底一般，甚至于看向袁敬初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知道外面现如今怎么说我吗？说我是比活曹操还要坏，都出来衣带诏了。”沉默了半晌之后的朱全忠猛然间爆发，也一瞬间让袁敬初脸色变得惨然起来，浑然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兴高采烈。 “看到了吗？这便是自绝于天下。”此时的谢瞳看到李番看着自己，顿时摇头叹息道：“看着吧，如今这第三路诸侯只怕也入局了，这谋算如此，我是真心甘拜下风了。”顺着谢瞳的目光，李番心头一阵大惊，对方的目光是朝着西面而去，朝着关中。 第七百二十三章 入局（上） “王爷，这是来自东都的密报，唐皇已经下诏，允许梁王册封世子，开府建衙，而且自领国号。”长安城内，周德威急匆匆的话语让李克用霍然起身，随即怒视对方道：“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比裂土封王还要严重吗？” “确实如此，但是汴梁那边已经在筹划大典，而且朱全忠也已经秘密从前线返回。”周德威苦笑不已，他的情报机构能够探听到这些已经是竭尽所能，但是这些消息已经足以让李克用都忍不住了。 “这等不忠不孝的东西，他和那成王有什么区别？”李克用是怒喝不止道：“昔日他还曾鼓动朝臣对金陵口诛笔伐，现如今这么快就转了性子了？也要有样学样？他眼里还有没有唐皇？” 无怪李克用怒火中烧，如今这天下，也只有他对于大唐朝廷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敬畏和尊重，即使此前唐皇谋算过河东地盘，但是作为沙陀人出身，李克用父子两代能够将部族从西域万里之遥的轮台草原带回中土，并且在河东繁衍生息，除了世事造化之外，唐皇的不断册封有着关键性的作用。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在如今长安已经落入他的手中的时候，李克用依旧住在城外的军营，而且派兵重点保护皇城周全，就是因为这一份敬畏和尊重。 而此时看到朱全忠也开始自领国号，册封世子，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那一瞬间暴怒之中的李克用甚至于当即就要下令河东晋军南下攻打中原。 “王爷息怒，如今要找朱全忠的麻烦可不是时候啊，且不说大太保领军正在攻打凤翔等地，便是我们即可回军，只怕也赶不及了。”周德威一把抱住了李克用的胳膊，叠声道：“如今大局要紧，还是先扫平关中，然后再设法南下中原，到时候我军东西齐出，自然可以横扫中原，为唐皇出这口恶气。” 周德威自己其实到没有那么大的火气，甚至于可以说，在如今的河东也只有李克用本人对于唐皇有着这种情绪，但是如今这道关口，他是生怕李克用一个意气用事，撤回大军回身去找朱全忠算账，那关中这边不仅仅会功亏一篑，更会连累同盟大局，让南边山南道的天策军白白的占了便宜。 “就算是不能出兵，难道就眼看着唐皇被朱全忠这个狗东西欺辱吗？”李克用来回转了几圈，忽然瞪着独目道：“立即以我的名义上表唐皇，坚决反对朱全忠自领国号，同时建议唐皇圣驾返回长安。如今关中已经被我大部扫平，唐皇和朝廷留在东都已然无用，尽早回归，主持大事要紧。” 周德威被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但是盛怒之中的李克用还是让他胆寒不已，只得匆匆派人去东都上书。 不过周德威也刷了个心眼，将最重要的劝说唐皇返回长安这件事给挡了下来，只是代表李克用反对朱全忠，并没有提起其他的事。让唐皇回长安，那不是给晋军找麻烦吗？现如今伴随着朱全忠也自领国号，等于这股潮流已经难以阻止，只怕下一步其他诸侯都会纷纷效仿，到时候唐皇的处境一定会变得极为尴尬，失去了最后一丝公信力和正统地位的朝廷就是一个累赘，他可不想此时把这个大麻烦接过来。 但饶是如此，这份表文一出现在东都朝堂之上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李克用的态度异常坚决，而且是以晋王的名义发布了这份表文，等于是一下子站在了朱全忠的对立面，这对于如今整个北军同盟来说是一次重创，以至于朱全忠在随后都被惊动了。 “听说唐皇收到表文之后当庭大哭是吗？”这个时候朱全忠也是咬了咬牙，转而看着来报信的郑璠道：“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反应？” “朝堂没有反应，但是听说李克用已经传檄天下，将自己的态度对外亮了出来。”郑璠的脸色很不好看，以至于面对朱全忠压抑的怒火不敢抬头，只得低声道：“晋王把所有的事全都算到了，算到了主公头上。” “这明明都是薛洋惹出来的，本王也只是形势如此，不得不为，他李克用是脑子坏了吗？”朱全忠的怒气全都撒到了郑璠头上，以至于在随后直接骂的对方抱头鼠窜，根本不敢在梁王府久留。 “李番，你亲自去一趟长安，去和李克用解释一下，本王也是出自无奈。”发泄完怒火的朱全忠见到谢瞳不说话，知道对方也在反对这件事，所以只得让李番出马前往长安。 但是这个时候，伴随着李克用那边持续将自己的表文传向各地，越来越大的风波迅速在各地掀起，虽然薛洋的举动没有在民间引起多大的反对，但是不代表朱全忠跟在后面有样学样就不会被斥责。更重要的是，在吴明的主导之下，东都那边朝堂众人的逼迫，威压唐皇下达诏书的事情被迅速传扬开来，这一下等于是将朱全忠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以至于在随后的时间里，汴梁那边固然是在全力准备仪典，但是民间的那股汹涌暗流却甚至于连梁王府内都变得不安静起来。 “军师，您确定不出手吗？”袁敬初见到谢瞳一直冷眼旁观，而外面的流言更是传的汴梁城内到处都是，顿时坐不住了，暗自拉着谢瞳问道：“这一看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挑唆，否则的话我汴梁乃是主公的治所之地，如何能够一夜之间百姓都跟着起哄，连郑璠都无法制止？” “知道是有人挑唆那有何用？”谢瞳冷冷道：“人家是阳谋，就等着你去堵百姓的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难道敬初不明白？若是无有百姓支持，这个仪典就是沐猴而冠，贻笑大方啊。”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袁敬初苦笑道：“军师兼管军政，难道不明白，就算是百姓反对，但是军中上下却都在不断劝进，如今的形势，主公也是无法善了，若是不顺应军中将士之心，只怕前线大军很快就会士气大跌的。” “所以说，现如今我也是无可奈何。”谢瞳叹了口气，摇头道：“人家是算准了李克用会反对，所以才会一步步引你们入彀，可惜子振他们是明知如此，也要强行劝进，现如今的局面如何能够解套？我们已然入局了，主公此时若是真的继续领国号，册封世子，那么必然和李克用不死不休，到时候北军联盟一旦出现裂痕，你想想最终得利的是谁？人家只是一招，就打的我们所有人所有的谋划全都毁于一旦啊！”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入局（下） 谢瞳这几日是有些灰心丧气，一来是没想到朱全忠会忍不住，在关键时刻明知道这是金陵设下的圈套，还依旧往里面钻，更是气恼敬翔和郑璠等人暗中鼓动军中将领跟着起哄，以至于军心士气都被转移到了这件事上，让整个事件至此变成了一个死结。而来也更是叹息，自己和敬翔联手，甚至于加上戴友归这等人达成的联盟，居然被金陵的那几个人瞬间击破，所以有些心头黯然的他是管不了，也不相管这件事。 而此时袁敬初见到谢瞳不闻不问之后，无奈之下只得去派人找到敬翔，试图询问对方破局之道。虽然他对于这些谋划布局不甚擅长，但是也明白，郑璠此时对于汴梁和中原各地的那种持续的高压政策根本难以持久。严酷的压制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会让百姓认定这件事本就是朱全忠压迫唐皇所为。更何况在这几日时间里，南边金陵和徐州正在和宣武军争锋的毕师铎可是一刻都没停过，不仅仅暗中扰乱中原各州郡的民心，更是不间断传播散布唐皇在东都被宣武军压迫的事情。甚至于无中生有编造了无数的谎言，全都栽到了朱全忠的身上。 这种事情若是平时，根本不需要理会，只要东都那边随随便便一个举动都能破解，可偏偏这个时候，暗流汹涌之时，被摆到对立面的上的宣武军集团不论做什么，隐藏在暗中的人都能够反过来解释，从而更加做实流言的真实性。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甚至于连随后当敬翔秘密返回汴梁之后都是脸色一变，对方操控舆论的手段太过于高明，而且一举一动很显然都算好了自己是如何出招的，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将流言扩散开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朱全忠若想上位，就必须名正言顺，否则的话根基不稳，一旦遭到外敌入侵，前线出现变故，那么一切都会成为空中楼阁。这一点从当初朱全忠想方设法要从唐皇手中得到诏书就可以看出这对于宣武军乃至于梁王府在中原的统治是多么的重要。 “子明，这对手很强啊。”能从敬翔嘴里听到这句话，就说明对方已经极为重视这件事，甚至于有些忌惮了。 “自然是很强，现如今不是无招可用了吗？”谢瞳看着对方道：“我有猜测，这一次只怕是那位天下第一诸侯亲自出手，所以你我才会无还手之力。” “无还手之力？倒也不至于吧？”敬翔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子明你怎么关键时刻和主公赌气了？主公此前不是说了吗？他是有私心，但是也是骑虎难下，而且也是为了宣武军上下考虑，若是不能更进一步，这么多人的前途命运该如何考虑？从龙之臣对于眼下所有人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就可以明知是对方的圈套还要应往里面跳吗？”谢瞳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现如今的局面，你来解吧！” “我来——行，我来就我来。”敬翔闻言一塞，但是随即梗着脖子道：“你看着，我自然有办法帮主公度过这次危机。” “你自己小心，那戴友归就算是不如你，也差的不远，你小心算计不成，反倒是被人算计了。”谢瞳拂袖而去，一句话说得敬翔一愣，但是随即摇了摇头，快速离开。 谢瞳说的没错，敬翔此时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祸水东引，或者说转嫁矛盾和视线，拖此时唯一没有动静的杨行愍入局，从而将这股暗流引到对方的身上。 只不过此时，不论是敬翔还是谢瞳都没有料到的是，在兖州曲阜城中，戴友归已经给杨行愍出了主意，而且还是一个别人想不到的方向。 事实上在唐皇诏书下达的时候，戴友归就在考虑这件事，只不过和金陵那边携民意而上，几乎是势如破竹不同，在朱全忠拿到了唐皇诏书之后，留给杨行愍和李克用的路实际上就已经不多了。而李克用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朱全忠自领国号册封世子，等于是站在了唐皇一边，那么杨行愍的位置此时就变得极为尴尬，不论是哪一条路，都已经是别人走过了，自己跟着过去，不仅仅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于有可能变成第二个朱全忠，被全天下的人口诛笔伐。 “主公，如今天下人的视线都从成王身上转移到了梁王那边，所以此时不论我们做什么，别人都看不到，所以这是最好的机会。”戴友归拉着杨行愍边走边道：“让刘威尽快拿下泰安，我等正好过去。” 戴友归没有说其他的，但是这一句话已经让杨行愍大吃一惊，连连拉着对方极速离开，甚至于在随后戴友归那边所做的准备全都转移到了暗中。 这种转变已经露出了马脚，原本戴友归是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朱全忠如今才是天下人攻击的对象，自己只需要在对方之后行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这种事情一旦紧急变动，就再也瞒不住隐藏在暗中的沈勇等十三司的眼线，所以当这个消息送回金陵的时候，甚至于连薛洋都霍然起身，转而看着北方诧异道：“军师，你的这位老乡手段还真是高啊，你可是小看他了。” “手段是高，但是玩大了就容易玩火自焚啊。”袁袭在旁边看了看之后随即摇头道：“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圣人了？” “他杨行愍是不是圣人不知道，但是这个办法现如今也只有他才能施行啊，谁让他占据了那么好的位置呢？”李振倒是在旁边手捋长须笑道：“主公，这个消息正好可以送给朱全忠，再烧一把火，打乱子振的鬼主意。” “你怎么知道是子振出手？焉知不是子明呢？要知道，这种事情子明可比子振擅长。”袁袭见到薛洋没有说话，所以在旁边摇头笑道：“我觉得子明一定会忍不住，毕竟他才是跟随朱全忠最久的人。” “是跟随最久，但是子明此人我了解，他对于大唐实际上也是有些眷恋的，不像子振，肆无忌惮。”李振一句话倒是让薛洋豁然转头，随即看了看李振笑道：“兴绪此言有理，或许这一次还可以在他身上借力。” 第七百二十五章 汴梁一日 汴梁城内，梁王府中，是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紧急操办的仪典正在进行最后的完善，以至于很多人都在暗自打量这个被修葺一新的王府，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主公，这是最新的线报，齐王杨行愍的大军已经攻入泰安城，对外封锁泰山，他本人也已经启程前往临淄，看样子近期也会有大动作啊。”郑璠匆匆将正在换衣服的朱全忠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泰安？临淄？”朱全忠一愣之下，随即皱眉道：“好啊，这个杨行愍果然是憋着坏，现如今天下四大诸侯，各自都选了自己的路，李克用扶保大唐，他杨行愍也是另辟蹊径了？看起来一个个都忍不住了。” “我们要不要用点手段？”郑璠这些时日是竭尽所能镇压中原各地的流言，自觉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场另类战争的技巧，所以当即道：“我们也提前给他散布流言出去，到时候必然可以搅乱视听，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 “可以，你快去办吧。”朱全忠想都没想，直接让郑璠去准备，自己转而开始筹备最后的事情，册立世子，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若不是如今外界压力太大，而且正妻张氏强撑病体操持王府内部事务，只怕他的几个儿子都要打起来了。 不过此时，郑璠的举动却没有瞒过谢瞳和敬翔这两位宣武军最有智慧的大脑，只不过和前者皱眉不语相比，敬翔却很赞同或者说早就料到郑璠会这么做，所以拉着谢瞳边走边道：“子明此时尚且不愿意出手吗？” “不是我不愿意出手，而是你们的办法并无半点作用。”谢瞳摇了摇头，转而道：“齐王只要一日不采取什么动作，你们的流言就无法影响到他。而且人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到汴梁这边水落石出之后再动手，虽然慢了一步，但是泰安已经被拿下之后，他这个齐王就名副其实了，你们的手段无用。” “有没有用那要等到用过之后才知道。”敬翔撇了撇嘴，随即匆匆离开，他如今几乎接过了除政务以外所有的事情，甚至于包括仪典规程的制定他都需要点头确认，所以忙的是不可开交。 反倒是谢瞳这几日都不在王府办公，而是独自前往汴州刺史府，代管整个宣武军治下所有州郡的政务，避开了这场乱流的漩涡。 “长史，要不要末将将这些人驱散了？”出了王府，谢瞳还没来及上车就见到外面寒冬之时，不间断的有流民涌入，甚至于连他的车驾都被堵在道路中间，半晌没办法前进。这种状况让他身边的护卫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倒是被谢瞳给拦住了。 “换条路吧，等王府那边的事了了之后再想办法安置这些流民吧。”流民是从宋州等地涌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徐州那边的百姓，只是让谢瞳有些奇怪的是，这些流民应当被宋州那边就地安置了，如何会直接跑到了这汴梁城中来了？ “谢长史好惬意啊，如今这汴梁城中流民四起，梁王不顾民生安稳，一心一意想着册封大典，不知道长史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百姓？”车驾刚刚换了条僻静的巷子没走两步，冷不防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谢瞳制止了护卫的呵斥，转而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几个中年人皱眉问道：“南边来的？” “不是，东都。”为首的中年人赫然便是秦煌，但是却对着谢瞳摇头道：“我等奉命前来，是有一桩心腹事要告知长史。” “东都，你们是——”谢瞳脸色一变，随即恨声道：“这个时候你们来汴梁想要做什么？陛下已经下过诏书，此事断无回旋之余地，你们回去吧。” “陛下是下过诏书给梁王，但是如今也有一份诏书要给长史。”秦煌看了看周围，转而掏出一份丝帛卷轴，递了过来道：“陛下密诏，长史还不速速接旨？” “你们来历不明，是想要害我不成？”谢瞳脸色一沉，随即看着秦煌的举动而无动于衷，转而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请长史主持公道，诛杀国贼。”秦煌冷然一笑道：“陛下手谕在此，言道长史乃是国之重臣，朝廷希望，陛下之倚靠，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长史这般人物力挽狂澜，为陛下分忧解难，化解危机。还请长史莫要推辞，以免辜负陛下所望，耽误了大唐江山社稷。” “你！”谢瞳一拍车门，随即低声喝道：“我是梁王府长史，不是东都朝堂之臣，你回去吧，禀告陛下，此事我谢瞳无能为力，天下大势已经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请他另谋出路，此等险恶之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否则的话一旦东都出现变故，这大唐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 谢瞳说完之后不顾前方秦煌等人的阻拦，急匆匆吩咐护卫驾车前冲，不再理会这些事。只不过秦煌此时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倒是将手中的丝帛卷轴直接朝着车窗扔了进去，转而一闪身，快速消失在这一段僻静的街巷之内。 “老大放心，这汴梁城中的探子一定会看到这一幕的。”谢瞳的车驾匆匆离开，秦煌那边也转了几个弯停了下来，身后迅速钻出一队人手，跟在旁边笑道：“吴统领让您赶紧离开城内，和他汇合，等待宣武军内部出现变故再动。” “谢瞳此时位高权重，而且深受朱全忠信任，这种计策只怕难以动摇其根基。”秦煌一边走一边摇头道：“金陵主公那边到底是何意？为何一定要让我来做这件事？” “因为统领是来自东都。”简单的一句话倒是让秦煌点了点头，随即道：“主公的意思是，这个谢瞳是真的有效忠唐皇的意思？” 秦煌的话语没人回答，但是此时谢瞳返回刺史府之后将这份卷轴打开之后却大吃一惊，因为这份诏书就是此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唐皇衣带诏，只不过这很明显是一份血书，而且上面的赤红大印甚至于让他半晌都没办法抬头。 “唐皇，这个时候传出这样一份诏书岂不是要让天下大乱吗？”谢瞳的声音犹如深夜里的夜枭一般，幽幽而来。此时不论这份诏书是真是假，只要流传出去，那都是祸患无穷，尤其是对于朱全忠而言，那就是一个群起而攻之的最好理由和借口。 “当初给主公献计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人家还了一手衣带诏，难道这真是天意吗？”谢瞳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看着外面的汴梁城，半晌之后才动了一下，见到外面匆匆走进来的敬翔摇了摇头。 第七百二十六章 裂痕 “子明倒是好大的兴致，连门都不关，这是要等谁上门吗？”敬翔走进来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之人站在门外，自己独自走进朝着谢瞳问道。 “看起来郑璠的手段这些时日倒是有了些长进，只是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找来了。”谢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自己看吧。” “衣带诏？这是——”敬翔只是扫了一眼，转而诧异道：“还是血诏，东都那边不是都安排了人手吗？怎么还有这东西传出来？上面的玺印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自然不会是假的，否则人家费了这么大气力难不成还在这个地方有疏漏？”谢瞳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我猜这是唐皇亲笔所写，字迹我认得。” “这么说衣带诏是真的？”敬翔看着谢瞳忽然道：“为何要送给你？还是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候？” “那你自己去东都问问吧。”谢瞳摇了摇头，随即道：“来人确实是东都人士，而且身边的那几个人一看便是宫中宦官出身。他们既然能把你引过来，那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准备。” “唐皇所为？”敬翔坐在对方身边有些惊疑不定道：“能有本事绕开郑璠安插的眼线，敢堂而皇之的将血诏送出东都，而且还送到你的手上，这唐皇没这么大本事吧？而且他是意欲何为？” “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重要嘛？”谢瞳扫了一眼对方道：“衣带诏既然能传给我，那自然也能传给天下任何一人，我想，如今天下各路诸侯手中都应该收到了。人家想的就是挑动中原战乱，让李克用和杨行愍转过头来对付汴梁。” “这是金陵的主意。”敬翔一听立即反应过来，点头道：“也只有他才能在唐皇身边安排的这么深，以至于能够避开我们的人，当真是用心险恶啊。” “不是用心险恶，而是阳谋。”谢瞳叹息道：“一个举动就直接让东都和汴梁的关系变得再无转圜之余地，而且还借此机会保住了唐皇的暗卫。我想背后之人一定是和唐皇亲自交谈过，所以才会准备的这么周全。若是主公想要动唐皇，那无疑是对外表明这血诏所言尽皆都是事实。而如今各路诸侯当中，主公借助的是唐皇册封，一旦和唐皇发生龃龉，也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天下流言动摇根本，宣武军只要再吃个败仗，内部必然大乱，从而瞬息之间土崩瓦解。” “所以你还不打算出手是吗？”敬翔沉默半晌之后朝着对方问道：“如今人家把衣带诏送到你手上，你有想过如何和主公交代吗？” “需要交代吗？”谢瞳反过来看着敬翔一字一顿道：“我谢瞳为人如何难道主公不知？这份血诏送到我手中，到底是何用意主公猜不出来？” “主公猜得出来和你自己主动去说是两回事。”谢瞳这种近乎于赌气一般的执拗性子让敬翔也是苦笑不已，不过心头也暗暗一沉，转而看着对方肃然道：“子明，你是不是也想扶保大唐？” “你不想吗？”谢瞳被这句话说得征了怔，但是随即反问道：“你我知根知底，所以此时你何必再问？我想做的事情是恢复大唐盛世，不是掘断大唐根基。” “可是大唐已经没有希望了，你便是再有十倍的努力百倍的精神，也救不回来了。”敬翔看着对方叠声道：“否则的话金陵那边也不会率先拉开架势，准备从下而上颠覆大唐，如今民心已经不归唐了，我尚且知晓，你如何不知？” “是啊，民心不归唐了。”谢瞳被对方说的脸色一白，随即喃喃自语，良久之后将血诏扔给了敬翔，叹息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你告知主公，大典之后立即摆开车驾去东都谢恩吧。” “就知道你有办法。”敬翔倒是嘿嘿一笑，没有理会此时谢瞳脸上的那一丝落寂的神情，转而兴冲冲而去，回到王府之后直接将自己和谢瞳的谈话内容一一告知了朱全忠。 “我知道军师的忠心，此事我自会去办好的。”朱全忠将血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忽然朝着敬翔道：“来人当真是东都的？” “子明说确实如此。”敬翔点了点头，随后道：“而且这份血诏只怕如今传的天下到处都是了，所以子明才会让主公仪典之后带着世子前往东都谢恩，而且要大张旗鼓的过去。” “子明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击中要害。”朱全忠点了点头，只不过随即皱眉道：“只是这些人为何要将这份血诏送给子明呢？” “或许是反间计吧，扰乱我军君臣之心。”敬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心头微微一沉，转而道：“于东都而言，他们如今最信任的也就只有子明了，毕竟是昔日先皇臣子。” “先皇臣子，本王也是先皇臣子啊。”朱全忠脸色一白，但是随即点头道：“军师你去吧，告知子明，他的心思我懂，不用多言，本王还没蠢到被人一个反间计就去怀疑自己的股肱之臣之地步。” 朱全忠的话让敬翔随即而去，但是前者的脸色却在他离开之后微微变得有些阴郁起来，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叹息道：“好一个先皇之臣，难不成我老朱还比不上唐皇吗？” “主公，需要将明日的封赏群臣的名册改一改吗？”朱全忠的话让悄然而来的郑璠心头一动，随即低声朝着对方问道。 “改什么？军师便是军师。”朱全忠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道：“本王是那么容易就怀疑自己手下的重臣的吗？” “不过也不能老是让东都那边的人来捣乱，你去派几个人保护军师，他在刺史府处置政务，身边无有得力的兵马护卫，这一次是送血诏，焉知下一次不会送箭矢刀枪了。”朱全忠哼了哼之后转而朝着郑璠的一番话却让对方悄然点头，随后即匆匆而去。 “军师啊，我是在保护你，不是要怀疑你。”郑璠走后，朱全忠叹了口气，转而看着刺史府的方向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笑意，但是此时看起来却显得格外的诡异，甚至于连他自己在随后都是悚然一惊。 第七百二十七章 大典玄机 “主公，今日在王府传旨之后册封世子，然后带领群臣祭拜太庙，追封三代，然后返回王府，仪典即可结束。”从东都匆匆赶来的氏叔琮出任大典司礼官，所以见到朱全忠和张氏走出来之后顿时点头道。 “多谢右仆射前来，本王感激。”朱全忠朝着氏叔琮拜谢之后扶着张氏道：“吉时到了，快开始吧，王妃身子不好，不能吹风。” “那就开始。”氏叔琮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咳嗽了一声，梁王府大厅内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全部分等级站好，等到朱全忠带着张氏和世子朱友裕上前之后，这封一个月之前送过来的诏书被当众打开。 “承运有德，泽被天地，梁王朱全忠，素有大功于朝廷社稷，秉持公允之心，驻节中原，屏蔽祸乱，安定一方，为国之大贤。朕考古之帝王，册封梁王开府建衙，奉节安定地方，当领国号梁。万望朱卿恪守天道，修养生民，上报国家之恩，下慰黎民之愿，惟愿惟德，勉励同行。”洋洋洒洒的诏书内容被氏叔琮读出来之后，朱全忠带领群臣拜谢，倒是让氏叔琮点了点头，随即将诏书递给对方之后笑道：“梁王上前，宣布册封世子吧。” “小王拜谢陛下厚恩。”朱全忠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拉着氏叔琮笑道：“也当谢过右仆射亲自前来传旨，他日一定多谢陛下恩遇。” “诸位，今日梁王府开府建衙，日后，希望诸位多多扶持。”朱全忠站在香案之前，朝着在场所有人一拱手之后道：“本王错付岁月，以至于年及半百，尚且一事无成，今日册封世子，也是希望诸位能够继续秉持忠心，尽心辅佐，他日也好善始善终，传承久远。所以今日，册立朱友裕为梁王府世子。” “多谢父王。”朱友裕显得很高兴，他能够胜出，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是靠着身边病体孱弱的母亲扶持，这一点甚至于得到了汴梁文武群臣的支持。 “好了，礼成了。”氏叔琮见到朱友裕拜谢朱全忠之后，顿时上前笑道：“大王此时应当带领群臣去太庙了，那里已经准备妥当。” 这是朱全忠这次在汴梁搞出来的仪典区别于金陵那边的一个地方，薛洋并没有追封三代，甚至于太庙都是后来修建的，只是在祭天坛举行了浩大的仪式。这一点在如今汴梁城中流言纷纷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到，而且这也不是册封的必要流程。甚至于对于有着唐皇诏书的他来说，薛洋的举动才是僭越，靠着百姓拥护，强行自立。 太庙里面供奉着朱家三代先人灵位，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甚至于太庙那边的仪程因为张氏的病体都是匆匆结束。 “好了，今日本王上位，多谢诸位这十数年间的辅佐，苟无贵无相忘，本王能有今日靠你们，那你们的前程富贵也自然是本王需要考虑的大事。”朱全忠在返回梁王府之后朝着所有人点头道：“今日本王承受陛下圣命，祖宗荫德，自当尽心尽力，也希望诸位能够一体公心，如同往日一般。” 朱全忠拉着朱友裕亲自宣布自己拟定出来的封赏名册，他出手确实大方，几乎是将跟随他起家的一众老臣和新进的将领一一册封了官职爵位，这一点直接让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从今日起，改组梁王府，以王府长史谢瞳梳理梁王府军政要务，为中书院首座。”朱全忠看着谢瞳笑道：“子明，这梁王府军政大事还需要你担负起来，大小事务，咸决于子明。” “多谢大王，微臣一定尽心尽力。”朱全忠的所谓中书院实际上就是中书省的别称，此时给了这么高的职衔，几乎是算得上梁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这倒是让谢瞳有些意外的同时，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能者多劳，军师不必如此。”朱全忠看着谢瞳道：“多谢军师陪伴这些年，方能助本王一路披荆斩棘。本王时常在想，若是无有军师在，只怕我老朱今日是不是横死战乱都不知晓。所以这等大任，军师是当之无愧。” 朱全忠毫不吝啬的夸奖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谢瞳的威望和能力早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所以此时甚至于是郑璠都无话可说。唯有他自己，此时却看着朱全忠似乎欲言又止，但是后者却直接走向了敬翔。 梁王府的册封还在继续，从谢瞳开始，几乎是此行所有人都得到了朱全忠的勉励，甚至于在随后，对方还学着薛洋此前的模样发布文告，开始在宣武军治下的各州郡大规模赦免刑期囚犯，免除部分税赋徭役，借此机会扭转民心。 “这个朱全忠，倒是做得还不错，就是看起来别扭，小家子气。”布告开始从汴梁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散布开来，也让城外的吴明直摇头，转而看着秦煌笑道：“你的那份血诏倒是帮着谢瞳一把，让他这下子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宣武军第二人了。” “我只是当了回信使，算不上什么。”秦煌摇头道：“不过这个朱全忠组建了个中书院，反过头来又学着朝廷那边搞出了个枢密院，让敬翔来任枢密使，这是和唐皇唱对台戏吗？” “那是在拆分谢瞳的兵权。”吴明摇头道：“枢密院有统兵之权，而且只是归中书院节制，若不是有个长史的名头，只怕谢瞳就失去了节制宣武军的权力了。更何况你看看袁敬初那些人现如今名义上是谢瞳处置政务的左膀右臂，但是实际上却都是实权派，这个中书院首座，就如同朱全忠自己一样，四不像，到头来肯定是沦为空架子。” 吴明的话此时只有秦煌知晓，但是朱全忠此时的心思却无人猜得透，毕竟在册封的时候需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势力，所以无人知道这其中隐藏的玄机，更何况，昔日谢瞳顶着一个长史的身份就能够代行宣武军军政大权，更何况如今加了那么多头衔，最后甚至于朱全忠还给对方上书东都，加封检校兵部尚书，所以包括敬翔在内都没反应过来。 而此时，外界也更加关注这场大典对于如今整个天下局势的影响，除了始作俑者十三司这边，只怕就只有谢瞳自己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封禅 “主公，这临淄城比起兖州之地是不是要好不少？”杨行愍还在临淄城楼上沉吟不语，忽然背后传来了戴友归的声音，顿时转头道：“那王师范如今跑到哪去了？” “已经被打到了棣州，主公可以安心，如今王师范失去了李克用的支持，在我军面前成不了多少时候。”戴友归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杨行愍笑道：“主公可知汴梁如今什么情形？” “朱全忠已经发布了大典文告，正式建国立号了。”戴友归没有等到杨行愍发问，就直接道：“而且还是氏叔琮这个尚书仆射亲自主持的大典，册立世子，追封三代，领国号，封群臣，汴梁，如今已经成了大梁的王都了。” “军师，那我们如今？”杨行愍的眉头被对方的话每说一次震动一次，以至于到最后直接转头道：“如今王师范被赶到了棣州，临淄城也已经被我军拿下，山东各地除了最南边的密州尚有战事之外，其余各州郡已经尽数被我拿下。我如今掌控山东齐鲁大地，是——” “正是主公可以动手之时。”戴友归直接打断了杨行愍的话，转而肃然道：“齐鲁大地，人口稠密，民间富庶，比之中原更胜几分，加之靠近大海，鱼盐之利胜过中原十倍百倍，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位置孤悬于半岛之上，临近只有朱全忠一家，而他们宣武军面对南军兵锋，必然不可能和我们翻脸，此正是主公大张宏图的好机会。只要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我们就可以利用此地之地利，往北联通幽北，获取战马扩充大军，往南对抗金陵，足以成就一方霸业，若是时机合适，齐鲁大地未必不能创造出一个统一天下的帝朝啊。” “军师，我意已决，封禅泰山。”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愍也是脸色涨红，大手一挥，匆匆下了城楼。对于这个机会他比起朱全忠等人要更加迫切，在齐鲁大地，他是外来者，甚至于如今齐军的上层基本上都是当初从庐州带过来的人。虽然这些时日他也竭尽所能在本地寻找部分人才补充军政所需，但是这种外来者和本土世家百姓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散的。这也导致了杨行愍必须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治下各州郡内部的变化，防止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给他自己制造麻烦。 而一旦有了名正言顺的头衔，那么他这个齐王也算是名副其实了。所以当杨行愍正式将自己的治所搬到临淄城，并且大兴土木，开始兴建齐王府以及太庙、稷下学宫等一系列机构的时候，封禅泰山的事情也就再也隐瞒不住。 大顺二年的年底，杨行愍带着齐王府所有高层将泰山团团围住，大军沿途把守，自己身着齐王冕服，开始登上泰山封禅。 为了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的合情合理，戴友归指使帐前都甚至于在随行之时迅速以泰安为中心，散布消息，说泰山玉皇顶出现祥瑞，引来无数百姓观摩，并且为了让这个消息快速传遍天下，甚至于封禅之时还召集了部分百姓参加。 所有的礼节全都是仿照上古帝王封禅泰山的样式而来，沿途所有军士和文物群臣全都身穿黑色袍服，甚至于那些观礼的百姓也都如此。在杨行愍的带领之下，登上玉皇顶，开始焚香祭拜天地。 “兹尔尧舜，传习千年，上唯有德，承启天地，考诸古兮帝王，封禅泰山，安定天下。”戴友归亲自充任祭礼官，悠长的声音在玉皇顶不断传出，杨行愍的神情肃穆，甚至于随行的文武群臣，包括在各地降服的各级官员将领此时此刻全都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封禅泰山，从上古时代开始，就一直传承不断，但是真正有魄力在封禅之后还能够传承国祚的却很少。只不过千年以来，这种封禅泰山所带来的名义上的正统地位却让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趋之若鹜。 毫无疑问，封禅泰山，实际上等于取得了王朝开立、传承的正统权力，这是从上古时代开始就一直绵延至今，传承在华夏大地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甚至于不管王朝更迭，沧海桑田，泰山总是因为其独特的历史地位，而始终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如今在朱全忠得到唐皇册封，薛洋携带民意自立，而李克用强烈表态扶保大唐的时候，杨行愍封禅泰山的举动足以和这三人相媲美，甚至于在传承上面更加的稳妥。 这场封禅大典虽然在玉皇顶举行，但是却在随后风一般迅速传遍天下，所有的消息伴随着杨行愍的那篇封禅檄文而快速激荡整个山东大地，也让随后而来得到消息的其他各路诸侯目瞪口呆。 “把消息送回金陵，就说杨行愍泰山之上封禅天地，已经开始在齐鲁大地激荡民心，下一步只怕势不可挡。”沈勇在将各地送上来的消息汇总之后深吸一口气之后道：“上报大统领，请求立即采取行动，挑动宣武军和齐军之间的关系。” 十三司在沈勇的带领之下是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自然也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是朱全忠那边除了敬翔和谢瞳两人有所猜测之外，其余之人是毫无察觉，以至于消息传出之后，刚刚坐稳了梁王宝座，甚至于来不及有所动作的朱全忠半晌没有说话。 “封禅泰山啊，这是一步到位，便是日后杨行愍以此为借口统一天下都足够了。”敬翔叹息不已，随即道：“主公应当速速给东都唐皇传讯，下诏斥责杨行愍，同时以主公的名义发布檄文。” “这不是主动挑头吗？不是什么好事。”郑璠皱眉道：“杨行愍封禅泰山和我等有什么相干？此时出头还不如等着其他人的反应再说。” “封禅泰山那是皇帝应该做的事，如今主公是梁王。”敬翔瞪了对方一眼，随即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他齐王要爬到主公的头上了？” “军师，你以为如何？”朱全忠看着默不作声的谢瞳，忽然问道：“如今本王该如何行事才好？” “等着。”谢瞳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敬翔却立即反问道：“等着金陵的反应？” “既然这场变局是金陵挑起来的，那么自然他们也有收尾的办法。”谢瞳看了一眼敬翔，转而目光在朱全忠身上一扫，没有再继续说话，那一瞬间朱全忠点头的同时，却心头忽然有些奇怪的疑惑，以至于看向谢瞳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索。 第七百二十九章 反制 “主公，这是临淄和汴梁送过来的急报，杨行愍固然是封禅泰山，声势浩大，而且一夕之间传遍齐鲁大地，算是稳定人心了。但是朱全忠那边却按兵不动，有些出乎我等意料啊！”徐州那边的战事趋于和缓，也让十三司的情报传递速度变得更加快捷，消息送到金陵的时候，已经是除夕之夜。 “杨行愍果然是走了这一步，不过朱全忠应该是想看我等出手了。”李振扫了扫这两份急报之后摇头道：“这种时候，他能忍着不出手，确实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他是唐皇册封建国立号，应当是最需要维护唐皇颜面之人，如今却反过来缩到了后面，这是不打算要这个名正言顺的头衔了？” “封禅泰山乃是上古圣贤和历朝帝王才做的事，如今杨行愍堂而皇之举行大典，而且还借此机会安定齐鲁大地民心，应当也是想进一步融入其中，从而更好的掌控地方。”薛洋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如此一来山东北杨行愍稳固之后，若是我军不动的话，那杨行愍下一步只怕只有往河北而去了。”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朱全忠不出手，但是李克用不一定是吗？”袁袭很快抓到了薛洋所说的重点，悄然点头道：“倒也是，那青州本来还是李克用的附庸，如今青州的那个临淄王不是被赶到了河北道了吗？这个时候若是李克用出手，倒也是名正言顺。” “十三司改变部署，传递消息给李克用，就说朱全忠图谋不轨，接受唐皇册封之后，却暗中和杨行愍勾结一起，封禅泰山，这是大逆不道之举。”薛洋想了想之后转而道：“设法以东都的名义给李克用传讯，另外将唐皇的那份血诏也送过去，我想如此而为必能让李克用按耐不住。”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振在旁边微微一笑道：“这个年节，只怕中原的那几位是过不好了。” 向杰那边是急匆匆部署，消息伴随着暗卫不断前出，飞速送往关中，甚至于在进入长安之后，直接以暗卫冒充唐皇贴身之人的名义将消息公开送到了李克用跟前。 “德威，消息属实吗？那个杨行愍当真封禅泰山了？”关中距离山东过于遥远，而且李茂贞退守凤翔之后，甚至于开始勾连王建，试图反击，所以李克用等人的心思原本都放到了战事上面，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确实如此。”周德威对于暗卫冒充的唐皇贴身之人的身份有些怀疑，但是此时李克用发问，他还是赶紧上前道：“封禅泰山的消息如今已经传遍天下，那王师范如今躲在棣州也是迭次求援，是他送来的消息，当无大错。” “这还真是大逆不道，他杨行愍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老家都被天策军给拿下了，还好意思封禅泰山？他以为他是皇帝不成？想着号令天下？”李克用怒气冲冲之中也顾不得其他，挥手让暗卫撤下去之后才转而对周德威道：“王师范如今形势如何？” “棣州是岌岌可危。”周德威见到李克用不过问唐皇送来的血诏，而是关注王师范，顿时松了口气，上前几步道：“齐军大胜之后，兵分两路，一路南下攻打密州，意图彻底收复山东，一路北上，如今和王师范在棣州纠缠不休，但是听王师范的口气，他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棣州一旦丢失，则河北道南线动摇，到时候靠着王景崇和李匡筹他们，根本守不住河北道和燕地各州郡，只怕我军还要尽早筹谋才行。” “传令李匡筹率幽州军南下，汇同王景崇的承德军，共同支援王师范，棣州不能有事，必须坚持到本王平定关中。”李克用哼了哼之后朝着周德威道：“朱全忠和杨行愍都是不忠不孝的东西，本王已经想好了，将独立扶保大唐，你克日之内就将本王的奏报送往东都，告知唐皇，家国不幸，除了这等叛臣，我李克用必当竭尽所能铲除奸佞，报效唐皇一片知遇之恩。” “没了？”周德威原本以为李克用上书东都，也是想从唐皇那里讨一个册封，但是没想到的是李克用说到这里就结束了，顿时低声道：“王爷，如今天下四大诸侯，已经有三个自立了，我们——” “我们不能动，而且要想办法将唐皇接过来。”李克用此时扫了对方一眼，转而道：“也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对抗他们的旗号，我们就是扶保大唐，只要唐皇和朝廷在，就是正统，而且比他们自立而来的地位更加牢固。毕竟如今这还是大唐天下，大唐还是深入人心，正好可以掩盖我等身上打上的异族烙印。” 李克用此时说出来的话总算是让周德威听在了耳中，李克用很显然也有所谋划，虽然固执的选择了扶保大唐的路，但是与沙陀人而言，在这个时候倒是一条值得探索的路。毕竟在这四路诸侯当中，只有他是沙陀人，难以取得汉人的支持，而且沙陀人的数量数十年间不曾有大的变化，也就注定了晋军的底蕴比起其他人要薄弱的多，这也导致了对方空有无敌的铁骑在手，却始终被限制在了河东一地。 这个时候他选择站在唐皇一边，就等于得到了大唐的认同，那么自身所携带的异族烙印也会被淡化不少，甚至于完全有可能靠着唐皇的支持，一举将其摘掉。毕竟李克用被赐姓为李，实际上已经是国姓了，三代以内完全可以自称为李唐后人，到时候沙陀人和汉人无有区别之后，很难说李克用的谋划不能成功。 “王爷放心，末将立即前去筹谋，设法将唐皇带离东都。”周德威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李克用点头，随即匆匆而去。 而他的离开，也标志着这最后一路诸侯在这个时候也开始了自己的谋划，而且一出手就直接针对杨行愍，其反制措施甚至于在随后直接打破了北军同盟的约束，也一下子让中原的乱局迅速走向不可预料的方向。 不过此时，当李克用出手而且还是周德威亲自部署谋算东都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在四路诸侯之外，也有人在想着同样的主意，而且也选在了这个时候。 第七百三十章 出人意料（上） “主公，刚刚传来消息，金陵的动作还不清楚，但是晋王那边已经责令承德军节度使王景崇、幽州节度使李匡筹率部南下增援棣州。”汴梁城中，郑璠的消息送到朱全忠跟前的时候，后者是倒吸一口凉气，转而拉着敬翔道：“子振，这李克用这一手是铁了心要打破北军同盟之势吗？” “是不是金陵挑唆的？”袁敬初是刚好送公文进入王府，听到这句话之后皱眉道：“晋军如今可都在关中厮杀，光靠这两人只怕未必能打得过齐军吧？”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态度。”敬翔撇嘴道：“事到如今是不是挑唆都已经不重要了，李克用出手，代表着我们的北军同盟的策略已经完全打破，此前因为册封的事情，李克用和我们已经闹翻了，李番不是被人从长安赶了出来吗？现如今他在让这两人南下，这番大好的棋局至此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个戴友归就是个小心眼，这番仇恨他肯定记在心里。加上如今他封禅泰山之后，山东内部的局势也已经趋近缓和，本身就不重视这北军同盟，加上这一手，将来若是真出事的话，齐军只怕根本不会出山东了。” 敬翔的分析让朱全忠坐不住了，虽然如今他是名副其实的梁王，占据中原之地，但是南线不仅仅没有按期拿下徐州，反倒是天策军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牵扯其加大的精力，这个时候李克用的动作无异于釜底抽薪，让他一下子摆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之上。 “必须马上派人去长安，说服李克用，放弃增援王师范。”朱全忠急匆匆让李番再度前往长安，甚至于为了增加筹码，开始派人去东都洛阳，打算让唐皇也给李克用一个册封，如此一来北地三家诸侯也就有了平起平坐的位置，在他看来，这是确保北军同盟能够维持的关键。 而此时，在朱全忠这边为了这个联盟苦心维持的时候，实际上周德威也已经开始在行动了，只不过他的目标不是王师范，甚至于在知道了李克用的谋划之后，增援王师范都是次要之事，他需要做的是，设法将唐皇带出东都，返回长安。如此一来，李克用的谋划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所以就在李番前往长安的路上，周德威的手下也集中了大量的死士暗中潜伏进入东都，与此同时，他拟定的上表呈文也公开送到了朝堂之上。 这一明一暗的两手准备确实将朱全忠甚至于秦煌都蒙蔽过去，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尤其是在如今晋军主力甚至于还在不间断的围攻凤翔，李克用本人都在年节之后匆匆赶到前线的情况下，周德威一手谋划出来的这个计策得到了一丝得以施展的机会。 说起来，这不怪秦煌乃至于敬翔和郑璠这些人忽略了这一点，在所有的暗中交锋当中，晋军那边的谍报系统是最薄弱的，不仅仅成立时间短，而且晋军当中甚至于负责这件事的周德威本身都是半路出家的武将，对于行走在黑暗中的谍报刺探、暗中串联的事情根本就不擅长。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让周德威忽然出手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料到这一点。 “主公，阿贵从西川送来急报，说是蜀王王建也已经打算在成都府自立国号。”原本应该对这件事有所预料的金陵，却被此时突如其来的一份急报给打乱了。 “这个王建看起来也是等不及了，不过此举虽然出乎预料，但是却没有多大用处，反倒是给自己招来灾祸啊。”袁袭看了看之后笑道：“蜀地本身就偏居一隅，自不自立其实都无有太大影响，但是公然对外发布这种文告，岂不是和全天下为敌？” “把消息送到朱全忠那里。”薛洋摆了摆手道：“这个时候朱全忠才是这场交锋额漩涡中心，只需要不断给他添柴加火，那么势必会极大的牵制对方的视线和精力，拖延徐州战场的局势变化。” 薛洋此时的举动算是彻底让宣武军集团忘记了东都那边即将开始的变化，所以当消息传到汴梁城中的时候，朱全忠是怒不可遏，转而呵斥道：“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台面和本王平起平坐了？那王建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个时候自立国号？当本王死了不成？” 朱全忠有这种心思，实际上下面的人都知晓，自从自立之后，朱全忠和汴梁诸人本能的开始以自己为天下正统，自然容不得尤其是王建这种实力比起其他诸侯本身就差了一等的人这个时候趁乱夺取国号，这对于朱全忠而言，实际上就在挑衅自己的威严。 “把消息送到东都吧。”谢瞳见到身边没有一个人开口，而郑璠更是咬牙切齿的时候，忽然开口，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军师的意思是，这件事要交给东都处置？”朱全忠此时明显余怒未消，盯着谢瞳问道：“那本王这里算是什么？” “主公息怒，子明的意思是借助于唐皇来打击蜀王王建，正好拖李克用下水。”敬翔急急忙忙上前，朝着朱全忠道：“那李克用不是立志要扶保大唐吗？而且蜀军和李茂贞也是勾结不断，这个时候挑动他们内斗，不正是一件好事吗？” 敬翔的话算是解开了这场矛盾，但是此时不论是谢瞳还是朱全忠，在看向彼此的目光之中都不再如从前了，甚至于在随后谢瞳直接拂袖而去。 “子明，日后这种话你还是少说吧。”敬翔是急急忙忙追了出去，拉着谢瞳边走边道：“主公如今是觉得自己是天下之主，而且是名正言顺，你何苦说这件事呢？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名正言顺？我看是自欺欺人吧。”谢瞳叹了口气，转而道：“蜀王动了，而金陵却毫无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时候出这个头，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我知道，但是如今我军上下都有了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不是正好激励士气吗？”敬翔撇了撇嘴道：“所以主公如此那也是利大于弊，只要前线能打赢，拿下了徐州，我有办法独立抗衡天策军。” 第七百三十一章 出人意料（下） “统领，朱全忠已经前往宋州前线了，另外，从汴梁出发的信使也已经启程朝着临淄、长安和东都而去，看起来新一轮的联盟态势已经出现，是否上报金陵提前做准备？”汴梁城外，吴明收到消息之后沉吟半晌摇头道：“如今朱全忠的联盟之心虽强，但是此时出手未必有用，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吴明此时虽然拒绝了副手的建议，但是其目光却依旧盯在汴梁，对于他而言，在十三司的串联之下，汴梁才是如今中原变局的漩涡中心，朱全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十三司未来决策的走向。 而实际上，此时东都那边才是暗潮汹涌，甚至于身在东都的秦煌虽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已经开始笼罩整个因为四大诸侯先后出手而逐渐变得沉寂的城池，让这里逐渐酝酿出诡异的气氛。 “去看看刘允章他们有没有其他的动静。”这是秦煌思索半晌之后做出的反应，只不过当他这边打算去找刘允章的时候，后者已经将李溪等人叫到了自己的府邸，转而拿出了一份来自长安的线报。 “这是晋王差人送过来的，说是准备暗中救助陛下脱离东都，你们怎么看？”刘允章看着徐彦若等人问道：“事关重大，而且陛下那边已然收到了消息，所以我想问问诸位可有什么打算。” “晋王此前表态过，要誓死扶保大唐，去长安总比留在东都等待命运的到来好有一线生机啊。”李溪自从上次和韩建一起率部攻伐过河东之后，对于李克用的印象就改观了不少，所以此时毫不迟疑道：“东都此时已经成了陪衬，甚至于梁王随时可能将东都废掉。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助陛下搏一搏了。”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和此前谋划的有出入？那我等该怎么办？跟着陛下一起回转长安吗？还是继续分道南下？”徐彦若和崔胤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问道：“若是我们决定西进长安，那裴澈他们怎么办？他和天时可是已经进入金陵了。” “那就分头行动，总要为大唐未来留下多留下些希望。”刘允章见到众人的心思之后道：“如今我们也来下注，看看到底是哪一方能够获胜。但是不论将来金陵还是长安有变，至少我们这群人是为了天下大势尽了全力，将来就算是见了先皇，也能够有所交代。” “中书令，你去设法问问唐皇自己的意思吧，至少要帮忙摆脱宣武军的那些探子阻挠，协助他出得了东都城才行啊。”李溪点了点头之后道：“我们也开始准备吧。” 刘允章在随后迅速摸进了含章殿，找到唐皇，两人避开所有人之后，唐皇才拿出周德威以李克用的名义送来的密信递给对方问道：“爱卿，如今朕如何决断，还请爱卿帮我。”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东都了是吗？”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看着对方道：“东都如今是个囚笼，早一点离开也很好。但是长安只怕也未必是善地。晋王虽然说要扶保大唐，但是那里如今已经是他李克用的基业，陛下若是想要有所作为，还需要狠下功夫忍耐，否则的话，沙陀人的性子只怕比起朱全忠还要暴虐啊。” “事到如今，朕也知晓其中厉害，断然不会胡乱出头，断送这最后的机会了。”唐皇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道：“但是李克用的人无法进入皇城，不知道中书令可有办法带走朕，让朕出城和他们汇合？” “出城虽然困难，但是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容臣寻觅一个妥善的办法再来告知陛下。”刘允章暗自叹息，但是却毫不迟疑道：“只是在此之前，陛下可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否则若是让梁王府的人知晓，陛下只怕要有大祸。” “爱卿放心，朕明白。”唐皇连连保证，眉宇之间的那一缕释然让刘允章暗自摇了摇头，在如今四路诸侯出手之后，这天下角逐的中心依然不在这个大唐天子身上了，而且对方的心性在危急时刻无有决断，比之如今的那四个人差距甚远。 这种心思让刘允章虽然答应了这件事，但是出来的时候却暗自叹息不止，甚至于一连几天都是眉头紧搜。 他的这种心态让前来联络的十三司暗卫惊诧不止，但是刘允章没有将这件事告知暗卫，自然秦煌此时也不知晓。 而长安那边原本阿六是打算南下进入西川的，只不过李克用这边三番两次表态要扶保大唐，让他本能的觉得其中有些问题，而且周德威这一次并没有跟随李克用前往前线，反倒是留在长安陪着李存勖坐镇，而且手下人手进出不断，也让对方疑窦丛生。关中此时远离纷争的中心，心无旁骛之下，阿六很快发现了一丝端倪。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周德威派的人全都去了东都？”这个消息让阿六差点跳了起来，长安派人去东都，在如今这个时候，只有一件事值得周德威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于连前线战事都能不管不顾。 “去抽调暗卫人手紧急往东而去，汇合秦煌，让他必要的时候帮助周德威一把。”阿六是直接动用手中阿贵留下来的暗卫人手前往支援。而且同时，让信使紧急送信去金陵，汇报李克用的谋算。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朱全忠虽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潜伏在东都各处，但是刘允章等人联手之下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在含章殿连续两次廷议之后，唐皇就没有再出现，而是对外宣布，准备沐浴素斋，闭关静思，准备在上元节祭祀太庙，责令朝廷各部准备。 而顺势，刘允章将其推给了氏叔琮等人，让其带着礼部尚书郑光伟连续数天忙着整修东都太庙，忙的是四脚朝天。 趁着这个机会，唐皇几乎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是和何皇后乔装打扮，趁着刘允章那边暗中派遣一队人手往皇城送菜的机会，悄然钻出了东都城。 这种眼皮子底下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于连带着朝廷中的氏叔琮都没有察觉，依旧在每日里忙碌祭祀大典之余，和刘允章等人商议后续的事情。 “统领，宫中传来消息，唐皇好像不见了。”真正等到消息瞒不住的时候，是上元节逐渐临近，朝廷需要廷议今年的年号需不需要更改，这个时候唐皇失踪的消息才传了出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 善后 而这个时候，周德威的人甚至于已经护送唐皇过了华州，正在昼夜兼程不断朝长安而去。 此时秦煌得到消息的同时，阿六那边的消息也同时抵达，但是都已经为时已晚，整个东都在随后瞬间哗然。 “那就别找了，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现如今便是在东都挖地三尺，也找不着了。”秦煌苦笑一声之后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灯下黑了，居然让周德威钻了空子，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我十三司只怕真要沦为笑话了。派人暗中盯着刘允章他们几个吧，唐皇走了，他们只怕也未必会留在东都。” 他在自言自语的同时，整个东都此时彻底大乱，氏叔琮第一时间带着城防军开始城内城外搜索不断，甚至于和刘允章等人分头行动，一者在城内搜查，一者这开始往外扩散人手。 “这个时候正是好时机，我们也走吧。”刘允章对于东都的混乱没有关注，反倒是暗中借着各种机会，将徐彦若等人派了出去，自己和李溪等人道：“我留守最后一关，你们先走。” “中书令，只怕你此时不走，那朱全忠未必会放过你啊。”崔胤叹息道：“莫不如我留下吧，崔家根基在中原，虽说这些年式微之极，但是好歹也有些势力，我留下来，朱全忠未必敢拿我怎么样。” “不成，现如今氏叔琮方寸大乱，急于寻找唐皇，所以才没有将精力放到我等身上，但是一旦他察觉过来，势必会回头盯着，到时候你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刘允章直接摆手道：“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机会，趁着我这个中书令还有些权力赶紧走，去追上陛下，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刘允章直接咬牙将崔胤和李溪两人送出去之后，自己看着西面的天空长叹一口气之后，转身匆匆回城。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与他而言只能看天意了。 “中书令好自在啊，怎么忽然归家了？”刘允章是匆匆而回，而且思绪万千之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以至于这个声音一出，直接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是氏叔琮之后，心顿时一沉。 “如今方寸大乱，一时之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啊。”刘允章一瞬间变了脸色，转而看着对方道：“如今城防军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查到了，唐皇是被李克用派人劫持，如今只怕已经进入华州了。”氏叔琮倒是没有察觉刘允章的异状，只是摇头道：“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传书去汴梁，然后来找中书令商议了。唐皇出走，事关重大，而且一旦消息传出，只怕梁王的脸面和声誉都会受到打击，事到如今我们该拿出个章程才是，至少应该想个办法。” “想什么办法也需要梁王的态度，否则你我能做得了主吗？”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道：“刚刚一路之上我也想了无数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对外宣布，唐皇要回长安祭拜太庙，东都太庙年久失修，无法举行祭祀大典，我们准备好车驾仪仗等待，一旦汴梁传回消息，就立即启程，避免消息走漏被人利用，最终被人利用，祸乱天下。” “中书令老成谋国，这倒是个办法。”氏叔琮点了点头，刘允章的话这倒是个挽回颜面和影响的好办法，不过这也只是最后的策略，上策还是设法去追回唐皇，或者说，就算是唐皇到了长安，也要设法让其自己回来。 “中书令，不如派人紧急追到长安，若是唐皇过去了，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其返回如何？”氏叔琮走了几步，再度返回，朝着刘允章问道：“不如让秘书郎去吧。” “我来安排，你盯着汴梁吧。”刘允章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原本心思一动，但是随即却迅速湮灭，转而开始派人出城而去。 “中书令，你好大的算计啊。”刘允章这边安排完毕，自己还没歇一会，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秦煌就自顾自的走了进来，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我十三司也算是久经沙场了，没想到如今居然落在人后了，中书令这一盘棋下的真不错啊。”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们。”秦煌的到来反倒是让刘允章松了口气，转而徐徐道：“如今唐皇走了，快要到长安了，你想追也追不上了。” “我没打算追唐皇啊，只是想看看中书令打算如何善后。”青黄坐在一边笑道：“你的策略只能瞒得一时，只要消息传到汴梁，敬翔那群人可不是氏叔琮那么好骗，我能看出来，他们自然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中书令在剧中串联，否则的话，偌大的攻城，外面还有宣武军守城，唐皇如何能够出得了东都？” “没有善后。”刘允章摇头道：“我让徐彦若等人离开，我自己留下，便是自己来善后，到时候不论梁王有多少怒火，只要陛下身在长安，都会无恙，他有火气那边朝着我这个中书令发吧，我早已经做好了随时身死道消的准备了。” “中书令乃是国之栋梁，朝廷最后的气运所在，岂能白白丧身在这东都城内？”秦煌摇了摇头，随后忽然笑道：“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躲过这一番劫难如何？” “你有办法？”刘允章双目一瞪，但是随即道：“你要是真有办法，就设法将徐彦若等人的家眷带走吧，不论是去长安还是金陵都可，至于老夫，你就不用操心了，也没几天活头，就不劳累奔波了。” “这些事自然不用操心，我来办，你也跟我走吧。”秦煌看了看天色道：“去金陵，至少在金陵，中书令若是想走的话，我家主公不会阻拦你。” “你说的是真的？”刘允章双目一瞪，似乎有些诧异秦煌的话，但是后者却起身一笑道：“是与不是，中书令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也不会害你，去金陵总比留在这东都要强吧？事不宜迟，趁着氏叔琮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盯上你，赶紧让家人收拾收拾吧，去了金陵，中书令才算得上是真的出得囚笼。” 第七百三十三章 轩然大波 “右仆射，华州送来消息，说是徐彦若等人也出现在华州街头，他们接到急报的时候，对方已经出城而去，现如今只怕是追不上了，沿途都有晋军的探子护送。”蒋玄晖匆匆将消息送给氏叔琮的时候，后者脸色大变，霍然起身道：“这不可能，前日中书令才说过要派人去长安，怎么今日便有华州的消息送来了？” “中书令昨日一整天都没出现，府邸大门紧闭，下官去问过几次，都说中书令正在寻找唐皇踪迹，没有归家。”蒋玄晖的这句话算是让氏叔琮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带人来到刘允章的府邸的时候，却见到已经是人去楼空，甚至于连早晨看门的那个下人都不见了踪迹。 “右仆射，徐彦若、崔胤和李溪等几位大相公的家眷昨日也被一队神秘人接走，现如今已经不知去向。”氏叔琮这边刚刚从刘允章的家中出来，就有军士迅速上前。 “只怕他们早有预谋，所以才会集体逃亡啊。”氏叔琮叹了口气，转而匆匆而去，开始派人再次给汴梁送信。 实际上此时在汴梁城中，郑璠的消息连同氏叔琮的急报几乎是一起送到了谢瞳和敬翔的手中，后者原本是要启程前往宋州汇合朱全忠的，但是此时被这个消息给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这个周德威，倒是有些本事，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敬翔见到谢瞳没有说话，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不过这也算是好事，给氏叔琮传讯吧，让他就按照刘允章的办法来，派人准备仪仗车驾，护送宫城内眷启程前往长安就是。对外宣称，唐皇返回长安祭祀太庙，让他自己也跟过去便是。” “这是何意？”郑璠有些不解，瞪着眼睛问道：“唐皇好不容易才被我等接到了东都，此时如何能够轻言放弃？应该拿住皇宫内眷，逼迫唐皇返回东都，这才是上策。” “上策？”敬翔眼睛一瞪，撇嘴道：“你敢这么干，主公一定会宰了你你信不信？还威胁唐皇？你不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主公被天下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那就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而是名副其实的胁迫天子，人人得而诛之。” “就按他说的办。”敬翔的话让郑璠语气一塞，但是谢瞳却毫不迟疑开口道：“如今唐皇留在东都，掣肘颇大，还不如让他去长安，至少还能设法和晋王好好谈谈结盟的事情。” “另外通知东都那边，各部兵马立即归营，不要再找了，让氏叔琮设法稳住民间的传闻，被惹事。唐皇是九五至尊，他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做臣子能够阻拦的了，也不是该问的。”谢瞳的这一番话让郑璠当即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之后才看着两人问道：“是否先禀明主公之后再动？” “随你。”敬翔撇了撇嘴，目送郑璠匆匆而去之后看了看谢瞳，忽然笑道：“如今这一出子明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吧？至少唐皇如今脱离东都，是生是死都与我等无关了。” “只怕主公未必会这么想。”谢瞳起身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良久之后道：“东都流言一旦四起，便是他人最好的机会了。” 谢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秦煌已经带着十三司昼夜不停将消息飞速传向四面八方，而且十三司这边说得可都是唐皇被宣武军逼迫，在东都犹如囚犯，不得已才会选择逃亡前往长安。这样的消息一传开顿时直接让周围的几个州郡瞬间沸腾，而且伴随着暗卫不间断出没各地，消息甚至于在短时间内直接散布的到处都是。 而东都那边，因为郑璠最后选的是先上报朱全忠，所以氏叔琮没有得到消息，搜寻的举动甚至于一直蔓延到华州，伴随着华州封闭进入关中要道，往来的商旅把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更加坐实了十三司传言的真实性，以至于在随后连带着长安那边刚刚接到唐皇的周德威都开始询问，东都城内，朱全忠是否真的有欺压威逼之举，并且在随后直接将李番的人给赶了出去。 “这个郑璠也是个猪脑子，不对，是个狗脑袋！”等到朱全忠收到郑璠的紧急消息之后，甚至于宋州那边都有了传言，这一下让朱全忠怒不可遏，几乎是一下拍翻了身边的案几。 “去，马上按照军师的意思通知东都，不要再等了。”朱全忠发了一通怒火之后，紧急传讯，甚至于让信使昼夜不停直接去东都传令。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已经到了长安的唐皇甚至于迫不及待的发布诏令，通篇斥责氏叔琮等人欺压天子，将此前所有的事情全都算到了氏叔琮身上，那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斥责和恨意，在伴随着诏书送到东都之后，硬生生的吓得氏叔琮不敢出门。 “这个唐皇，这个时候倒也没有含糊啊，不过光给东都送诏书有什么用？应该扩大一下，传檄天下多好？”消息送到秦煌手中的时候，后者直接摇头哂笑道：“事到如今还需要我们再出手，传讯下去，再去散布流言，就说氏叔琮背后便是朱全忠主谋，梁王府的封号那也是朱全忠威逼唐皇所致。将消息送到杨行愍那里，另外再给西川王建也送一份，这个时候谁向唐皇表忠心，谁就能得到好处。” “那我们金陵呢？主公那边——”副手看着秦煌唯恐天下不乱的举动苦笑不止，转而指了指南边问道：“有好处，不能光顾着这群人，我们要不要？” “放心好了，你只要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金陵，主公的决断一向是最快的，此事虽然突发，但是金陵可不是汴梁。”秦煌摆了摆手，示意副手赶紧去安排部署。 他的这一番举动在随后让这件事快速扩大，甚至于十三司暗卫亲自动手传送消息，直接多地同时散布，一下子再次将东都的唐皇出逃时间炒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也一下子让朱全忠的处境变得更加困难，以至于在徐州那边，毕师铎直接打出了为唐皇报仇的旗号。 而此时，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李克用，也在同一时间迅速返回长安，同时直接发布文告，公开斥责朱全忠不忠不孝，欺压天子。他的归来，算是让这一场前后绵延数月而不熄的暗中交锋快速上扬。 第七百三十四章 改元册封 “上报主公吧，唐皇在长安册封李克用，晋王如今也开府建衙了，封国在并州。”阿六从长安传出来的这个消息几乎是一路快马南下，进入山南之后更是辗转水路直接送达金陵。而同时送出来的还有一份改元诏书。 “景福元年？唐皇这是何意？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改元？”向杰匆匆将线报递给薛洋之后苦笑道：“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楚唐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改元是好事啊，如今天下四路诸侯的后手已经水落石出了，不管是朱全忠还是杨行愍都有了自己的封国，摆脱了对朝廷的依赖，而如今李克用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这位晋王是打算铁了心扶保大唐，但是长安落入晋军之手，倒是保住了唐皇一时安稳，若是得不到册封，反倒是说不过去。”袁袭摇了摇头道：“景福元年，看起来，唐皇是有意如此，所以才会仓促之间改元，向天下表明，此次册封是他真心实意所为。倒是让朱全忠陷入了为难的境地了。” “只要李茂贞败北，关中稳定，晋军回身之后，只怕这个北军同盟之态势必然分崩离析。”李振的心思没有在唐皇身上，反倒是看着李克用这一系列的动作笑道：“有他在前面顶着，主公，我军可以从容收拾西川，而不用被人牵制干扰了。” “那就设法帮李克用一把，让他尽早平定关中。”薛洋点了点头，朝着向杰道：“派人去凤翔那边动一下，同时让陆翊近期去山南，负责筹划入川的前期准备。” 可以说，金陵这边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开始进行了自己的安排部署，甚至于十三司在随后火速下达命令，让阿六开始暗中给晋军送过去了李茂贞最新的布防情报，包括王建暗中朝关中输送的粮草辎重信息。 而此时，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对于朱全忠而言就非常尴尬了，唐皇一到长安立即宣布改元，并且册封李克用的消息一传出，迅速被拿出来和他进行对比。在如今这天下四路诸侯当中，唯有他是靠着唐皇诏书来对外宣布开府建衙的，而此时唐皇对于李克用的册封很显然和当初东都发生的一切截然不同，一个是鼓动朝臣威逼而来，一个则是唐皇心甘情愿发布诏书，并且传檄天下。这在正统上来说，李克用这是深受唐皇器重，而他则一下子被打成了乱臣贼子。而且在氏叔琮这件事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也随之都转到了他身上，口诛笔伐之下，他反倒是成了罪魁祸首。 “这个郑璠，就没有一件事让本王顺心。军师吩咐的事情，为何不照做？跑来跟本王汇报，报什么？”气呼呼的朱全忠差点将郑璠骂得狗血喷头，以至于旁边军中的其他将领都不敢开口，唯恐惹到自己头上，跟着受训。 “主公，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敬翔咬了咬牙，上前低声道：“让氏叔琮带着仪仗车驾包括后宫女眷去长安，自己去找唐皇负荆请罪吧。” “这！”朱全忠也不是真生气，只不过这件事郑璠确实处置失当，谢瞳在下达命令的第一时间对方就没有掂量清楚其中的厉害，导致了被唐皇打了个时间差，这才导致了如今他是有口难言，没办法辩驳。但是归根结底，实际上对于谢瞳那边的安排还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只不过敬翔此时提出的办法却让他悚然一惊，转而抬头看着对方道：“子振，这不是逼着氏叔琮去死吗？” “那主公还有别的办法吗？”敬翔摇头道：“如今关中只剩下凤翔等地在苦苦支撑，李克用的大军速度比我们快，若是等到他平定关中，班师回长安，主公觉得那晋王不会那这件事做文章吗？不论是报答唐皇对于他的赏赐，还是本来晋军就对中原虎视眈眈，这都是最好的理由和借口。到时候甚至于只要有人在晋王的耳边出个馊主意，让其联络杨行愍联手反攻中原，那我们便是拿下了徐州，也无济于事，反手之间，这中原之地就会被四面围攻。” 敬翔此时实际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李克用那边没有出色的谋臣坐镇，而且本身他就性格冲动，反复无常，若是对方一旦被人说动，那么只怕真的会不管不顾率部攻入中原。毕竟在如今河东道和关中联成一体之后，李克用的势力如果算上燕地河北道的话，实际上地盘是宣武军和齐军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大，下一步对方能够进取的方向除了山南西川之外，就只有中原河南道这块地盘了。 “子振，你跑一趟东都吧，去说服氏叔琮，让他带队去长安，态度放恭敬一点，另外送些礼物过去，联络一下那个李存信，让他居中调停一下。”朱全忠脸色逐渐变得更加的难看，以至于到最后直接让敬翔出马前往东都。 宣武军这边紧急行动，甚至于在半路上，敬翔就直接让人快马加鞭传讯氏叔琮，让他紧急聚集东都的人手做好启程准备。 而这个消息在这个时候根本瞒不住，坐镇中原的吴明也不可能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所以几乎是敬翔那边刚刚动手布置，他就提前一步开始散布消息，并且快速将其传到了长安，这等于是给了唐皇和周德威一个准备。 在这个时候，东都车驾返回没人反对，毕竟这对于大局并没有多大影响，但是氏叔琮那帮人跟着过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甚至于李克用得知消息之后，直接传来明确的消息，让周德威立即设法将氏叔琮给抓起来，等待唐皇处置。在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氏叔琮是朱全忠的人之后，没人愿意在自家的地盘上放一个对方的人存在，而且这个人还是位高权重，臭名远扬。 所以在敬翔抵达东都的时候，氏叔琮是连门都不敢出，更何况让他带队去长安，那就是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当初是他出头压制唐皇和朝堂之上刘允章等人的意见，依仗着东都在宣武军的地盘上，逼迫唐皇给朱全忠册封，现在唐皇逃出了宣武军的控制，反过头来将所有的罪名都按在了他头上，这就是在杀鸡儆猴，去了长安，便是朱全忠亲自护送，那也是有死无生。 第七百三十五章 西川攻略 “朱全忠已经入彀，现在中原局势已经没有多少出手的余地了，一切交给十三司相机行事吧。”金陵城中，吴明的这一次线报送过来之后，薛洋和袁袭等人相视而笑，这场长达两个多月，几乎将整个中原原本的局势搅得一团糟的谋划至此已经逐渐落下了帷幕。身在金陵，却是整个天下局势的执棋人，每一举一动，都会搅动天下风云，却始终无法影响到金陵城中这几人的构想。 “主公，这是枢密院这几日制定的攻略西川的方略，主公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李振在一旁递过来一份奏报，交给薛洋之后笑道：“如今山南和湖南两地的各部兵马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第二卫也可以随时抽调，从南诏和黔中一带北上，我军集结了三路大军，足以应对一切变局。” “让陈悦过几日带队去山南，就地统筹山南和西川两地的所有道路修筑事宜，往后，天策军往前打下一城，工部就需要和地方府衙将路往前修过去一城，如此步步为营，仗打完了，也就可以打出一个通畅的西川了。”薛洋点了点头，西川方略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主要还是路，出川之路若是能够打通，那么王建如今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抵挡天策军的进攻。 “到时候可以让兴绪跟过去，统筹后勤各项事务。”袁袭看了一眼李振之后笑道：“如今山南那边的新政已然推开，民心归附，一旦有新的战事，那么这些百姓就会为我军提供源源不绝之动力，到时候便是十万大山也足以将其彻底挖空了。” 有了此前在岭南各地修路的经验，不论是曾经主持过闽西南直道修筑的第四卫官兵还是陈悦一手带出来的足足八个修路商团，在开山架桥这方面有着十分充分的经验，至少这些年工部汇同民间的修路商团甚至于在部分环境复杂的地方，已经开始使用被薛洋指导陈晔提前搞出来的水泥来铺设路面了。 所以这一刻不论是袁袭和李振，还是薛洋本人都有足够的信心打算在西川的群山峻岭之中强行打出一条路。而且有着近乎于无尽的人力支撑，当初在岭南那边当真是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粗暴之极的将困扰岭南和闽南两地的交通问题强行解决。修路大军抵达哪里，哪里就能够通路，和外界进行联通。 而靠着这项史无前例的大功劳登上了成王府工部尚书宝座的陈悦不仅仅是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位女尚书，而且更是赢得了整个南境所有百姓的尊敬。 “调集杨功所部组建第九卫，接收新式兵器，加入西川战场，将第一卫和第七卫包括骑兵卫抽调出来，加强淮南等地。”薛洋点了点头，虽然将陈悦抽调进入山南，势必会影响原本展开的运河疏浚工程，但是相比较东南沿线的运河而言，有了海运的支撑，大运河的地位实际上已经下降了不少，而且徐州战事持续不断，等于也中断了陆地交通，所以将其调往山南，还能起到更大的作用。不过他的话锋一转，倒是让袁袭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西川那地方试验新式兵器，到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沉吟半晌之后，袁袭笑道：“主公这是想试试，沈家这一次拿出来的成品是不是真能达到要求是吗？” “准备了两年多了，试验场上的花费都是千千万，这个时候若是还拿不出手的话，那兵仗局就该吃官司了。”薛洋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让袁袭随即开始撰写命令，随后快速下达，开始进行各部兵马的调配。杨功所部抽调离开之后，第一卫还需要随即补充一个都进去，而陆翊在山南前线，手中兵马这么一抽调的话，第三卫高济所部也随之需要过去，弥补第一卫和第七卫离开之后兵力的欠缺。 如此一来，在中原那边朱全忠忙着竭尽所能破开金陵给他制造出来的困局的时候，天策军这边的西川方略也在随后伴随着陈悦带队快速进入山南而迅速铺开。这一次不仅仅是天策军需要调动部署，围绕着入川道路的路线和施工也随之在山南展开，大量的人手开始从江东和淮南各地纷纷出动，进入山南之中。 这么大的人手调动，也迅速引起了周边诸侯的警惕，虽然沿途大量的船只运输的几乎都是民间百姓，但是在这个时代，人力基本上就等同于军力，大量的青壮年进入山南，直接威逼整个周边的形势，甚至于在长安的李克用都惊动了，紧急让周德威派人潜入山南，试图打探出天策军的动向。 只不过此时，不论是金陵的薛洋等人，还是亲自主持山南政务的陆翊，对于这种试探都没有在意，反倒是在陈悦抵达之后，迅速带队投入到了第一期的直道修建的工程当中。 “陆帅，第一期工程按照主公的要求，以襄州为起点，在山南道境内铺开，道路修通之后，往南可以连接大江水道，往北可以将旧有的官道取直拓宽，变成符合工部对于直道的要求，如此一来也方便我军的调动。”陈悦和陆盛成亲不久，所以此时是面若桃花，看着眼前的陆翊，微微脸红，但是说到修路却是侃侃而谈。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我已经让第四卫暂时不要去前线了，就留在当地，协助你们管理各部修路大队。”陆翊一句话倒是引得周围其他人一笑，同时也让陈悦横了对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调集第四卫过来，她和陆盛倒是可以时时团聚，更重要的是，在如今天策军的序列当中，第四卫是最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论是协助施工，还是抽调人手管理大队人手，在岭南和闽南那地方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另外一点，就是过了峡州之后，长江水道变窄，而且沿途险滩弥补，有几个地方更是根本无法行船，你们可有办法？”说笑归说笑，但是说起正事，陆翊的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道：“此前我已经让后勤部的人去看过，他们觉得若是想要疏通航道，只怕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做到，而且便是有能力打通大江，船只只怕也需要停靠转换，往西能够通航的船只太小，只怕无法承载大队人马和物资进出。” 第七百三十六章 火龙潜底 “大江往西江面逐渐变窄，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所以在江东各地行驶的海船是无法进入荆州以西江面的。”陈悦点头之后道：“但是内河船只应当无有问题，至少在开到万州附近都不需要换船。所虑者，唯有瞿塘峡等几座险滩所在之地，不仅仅暗礁密布，江面狭窄，水流湍急，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所以来之前，我曾请教主公，主公倒是给了个法子，但是需要陈尚书那边让兵仗局的人携带新式武器前来助阵。” 陈悦说的是言之凿凿，倒是让陆翊有些意外，随即派人紧急前往金陵，让陈晔尽早带兵仗局的人前来和自己汇合。夔州如今已经被天策军拿下多时，但是船队却一直无法过瞿塘峡，而且在峡州等地，那个西陵峡也是险峻异常，往来船队根本无法行走，只能靠当地有经验的渔民一点一点用小船接驳，才能将物资沿着长江送过去。如此一来不仅仅费时费力，而且根本不适合如今天策军即将展开的方略。 在各路交通之中，水运是最方便而且还是如今大宗物资进出最好的运输方式。天策军也正是因为水运繁盛，不仅仅麾下水师纵横东南，而且连带着民间发展水运的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大，这才造就了天策军拥有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后勤队伍。但是这一切都靠着本身东南就拥有的四通八达的水路交通网，辅以陆路越来越好的直道运输，才能够让天策军能够在群山峻岭之间不断进出，才能够确保此前一系列大战能够取得胜利。 而这一种交通网络的核心便是陆翊跟前的这条横贯东西的大江，黄金水道连接东西的同时，支流弥补两岸，方便船只进出，极大的减轻了天策军后勤的负担，节省出来的人力物力被投入到陆路交通之中后，更是反过来刺激天策军辖地内部的交通事业的发展，从而形成一种良性循环。到如今，甚至于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修路的重要性，南境但凡有地方州郡打算破土动工修路，肯定是四面八方的百姓蜂拥而至，甚至于很多时候，修路的钱光是靠着附近商旅商家捐献就足以凑的七七八八。而那些百姓更多的时候都是义务劳动，他们已然明白，这条路修到哪，哪里才能和外界连接，才能够将自己手中的物产卖出去，从而获取银钱财富。 原本陆翊自己都没想过，这条连接东南西北的大江居然有一段还能被暗礁和险滩阻拦了江面，甚至于西陵峡他自己都看过，那地方无数暗礁深入水中，根本无法开挖，甚至于河流湍急，连人下去都够呛。 但是这个时候陈晔的急匆匆而来却很显然让他的这种担忧在随后逐渐消散，在和陈悦联手进入瞿塘峡附近实地考察多次之后，陆翊让张大秋派来一队最精锐的水兵听后调用。 “你这是什么玩意，圆滚滚的，还长着獠牙，跟个怪物一般？”陈晔这边是带着沈勇的亲弟弟沈从心一起过来的，后者带来的人几乎是将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搬下来之后连带着陆翊都是好奇不已。 “妹子，你确定这个位置可以吗？”陈晔指了指陈悦带人反复考察指定的几个点问道，反倒是直接将陆翊扔在了一边。 “放心好了，我问过附近的渔民，而且也让人下水去摸了摸，这几个位置最为合适。”陈悦点了点头，忽然笑道：“主公说的是火龙就是这个吗？” “这不是您开口吗？兵仗局那边几乎是连天加夜赶工才制作了这些，先试试威力如何，不行的话再去改进。”陈晔笑道：“主公如今可是给了你极权，你的号令别说是兵仗局了，便是我们的陆帅，现如今不也给你打下手吗？”陈悦所在的陈氏一支是永嘉年南渡的时候进入闽西南的，但是在如今天下陈氏几乎都以陈潇潇所在的这一支为大宗的时候，后者和陈悦自然也是变成了一家。 “那就试试。”陈悦点了点头，朝着陆翊笑道：“陆帅看看，这种东西听说还是主公亲自领头搞出来的，我只是听王妃说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就可以用上了。” “开始，准备，点火。”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沈从心那边早已经将第一排火龙安放完毕，伴随着陈晔的点头，随后迅速点燃火龙尾巴上的引线。 只见一瞬间，十几条火龙尾巴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的滚滚浓烟，同时凄厉的呼啸声大作，这些火龙瞬间飞速疾驰而出，竟是闪电般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江水之中，朝着陈悦指定的那几个点呼啸而去。 “入水之后还冒烟？这真是火龙啊。”陆翊的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间听到前方水面之下传来了无数的巨响，轰然掀起的巨浪甚至于直接冲出了一丈多高，原本就汹涌的江水这一刻被搅得乱流四散。 “轰隆隆”几处原本冒出水面的暗礁被巨响炸的四分五裂，碎石被翻滚的江水瞬间吞噬带走，整个江面之上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火药？”陆翊知道新式兵器的事情，这种味道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转而笑道：“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水军的兄弟，稍等之后下去看看这些暗礁被炸的怎么样了？”陈晔点了点头之后道：“这种办法若是效果不佳的话，那就设法将第二排的火龙拖到暗角的底部绑起来，然后点燃引线，这样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点。” 他这边一边说话的功夫，水师那边的水兵已经开始不断下水，只配备了简陋的护具的他们在这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水中之王和勇士，在不间断潜入湍急的江水之中，靠着绳索的拖拽一点点摸索下面的状况，然后一点点汇报，让陈晔和陈悦两人在草图上不断标注个个暗角如今的情况。 “看起来还真要将火龙拖下去了。”陈晔和沈从心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刚刚那一轮爆炸只是清除了水面上的暗礁，下面的还几乎没多大变化，所以他们需要加大力度进行爆破。 这一工程难度太大，甚至于现场还有无数的难题需要就地解决，但是却难不倒眼前的这群人，花费了足足两天多功夫，十几个火龙被成功的绑在了暗礁的底部，靠着木质的管道将引线接到了水面之上，然后点火成功。 这一次爆炸的威力更加剧烈，而且震得岸上的人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但是效果却极其的惊人，以至于水兵再度下水之后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相视而笑。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堑变通途（上） “主公，峡州传来好消息，西陵峡暗礁被火龙成功爆破，现如今陈尚书已经带着水师的兄弟开始清理河道，数日内，就可以进行第二次爆破了。”向杰急匆匆而至，甚至于直接闯入内宅之中，打断了带着李成练字的薛洋，一脸的笑意。 “让兵仗局继续开发新的火龙，告诉沈从心，火龙不仅仅可以用来清理水底暗礁，还可以开山炸石，或者用于水师兵器。”薛洋微微一笑道：“我们的火药技术还不够好，兵仗局要拨出专门的人手组建火药作坊，继续实验新的品种。”火药算是兵仗局在薛洋这个后世来客的指点之下搞出来的最强大的武器了。虽然他也不记得火药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到底是哪一年，但是比较如今天下的其他诸侯，有着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理念，至少自己掌控的天策军已经提前一步，开始成建制配备这种从开始出现就注定会一鸣惊人的新式兵器了。 “其声如雷，水底爆破，不要叫火龙了，改名叫水雷吧。”薛洋若有所思一笑，转而将这个名字给定了下来。此时的他还不知晓，当“水雷”两个字传到西陵峡和兵仗局在丹阳的总舵的时候，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被传开，甚至于兵仗局那帮研制火龙的人，很快就自顾自有样学样，搞出来了穿行水面之下的鱼雷，从舰船上发射攻击对手的天雷...... 不过这些暂时薛洋是不清楚了，见到西陵峡那边通航有望，他也是彻底松了口气，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疏通河道的小事，但是在他看来，比起中原那边的被自己搅得一团糟的乱局还要重要的多。若是大江之上，大队船只能够畅通无阻直奔万州，那么就意味着自己逆水而上，甚至于就直接打通了一大半的入川通道，也一举将长江这条黄金水道利用到更深层次。水路的畅通比起陆路要更加重要，这个时代水运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特别是对于大宗物资的运输，一条长江抵得上千万条官道。 “这么高兴？”薛洋独自在一旁笑容不减，直到陈潇潇走进来之后才回过神来，朝着对方笑道：“你知道啦？” “那是，我现在可还是执掌着陈家商队呢。”陈潇潇皱了皱俏鼻，跟着笑道：“若是大江通常，安叔他们往来西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可以一条水路直接走上去，最少可以到奉节城下。” “呵呵，陈大娘子如今口气甚大啊。”薛洋学着对方的口气调笑道：“最近手头有点紧，给我整几个银钱花花吧？我送你样宝贝怎么样？” “好啊，先把宝贝拿出来我看看。”陈潇潇嘻嘻一笑，生过孩子之后她身上更是带着一丝妩媚的风情，一颦一笑都是风姿绰约，倒是让薛洋一愣之下，随即将其搂在怀里笑道：“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几件事，原本是想着过段时间再说，但是如今我看倒是可以着手准备了。以陈家的实力倒也可以勉强承担的起来。” “陈家才勉强承担的起来？”陈潇潇见到对方虽然脸带笑意，但是却眉宇之间透着一丝郑重，顿时仰头道：“需要用很多钱吗？修通大江也用不着多少钱吧？我记得陈悦走的时候，你不是让严先生拨了专款吗？王府的钱不够用啦？”陈家这些年伴随着成王府的赋税逐步充盈，已经很少被薛洋动用用来补贴财政，所以陈潇潇听对方话语的口气也是有些诧异。 “等峡州传来消息我们回一趟扬州。”薛洋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之后笑道：“你可以让安叔提前去筹备，现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陈潇潇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在半晌之后匆匆而去，暗中让陈家开始按照对方的要求筹备。 而此时在峡州那边，伴随着第二批火龙也就是水雷被迅速运了过来，沈家还专门带来了无数的器械就地改进，使其能够快速入水，这样一来效率大大加快，几乎是每一天西陵峡各处暗礁险滩上都能传来无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附近等待的疏浚大队从一开始好奇，每一次起爆都会跟过来观摩，到如今连续十几天不间断爆破之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众人只要一听爆炸声响，就立即知道，西陵峡那边肯定是再次有暗礁被炸。 “丹阳那边的水雷正在源源不断送过来，虽然这东西运输起来很麻烦，而且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就地爆炸，但是每一船我们都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照料，足以保证将这西陵峡全部炸开。”陈晔和沈从心看着险滩逐渐被清理出来之后，那江面两岸的山峰，满不在乎的朝着陆翊笑道：“你等着，给我一个月，足以让这里通行大船，而且是船队西进一路畅通。” “这个水雷制作起来很贵吗？”陆翊是难得算起了本钱，朝着陈晔低声道：“如今陈尚书已经和第四卫着手带人去整修附近的直道了，你们在这里都爆炸了十几天，花费多少？” “花费在多，主公都不在乎。”陈晔笑道：“来之前主公就说了，兵仗局今年的经费不够，就让王妃从陈家私库当中调拨，结果我人还没走，沈家还有你那个媳妇马家就联手送来了一笔巨款，不说别的，光是炸开西陵峡，我看绰绰有余了。” 虽然陈晔没说多少钱，但光是炸开西陵峡就需要动用陈家私库，陆翊就暗自咬牙苦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水雷啊，分明就是拿着银钱扔到水里去了。” “你不知道，现如今兵仗局那边也是刚刚试验成功，所以费用很高，而且主公对于这个水雷和火药的威力还不满意，所以准备继续研制，所以本钱居高不下，真要是达到主攻要求的话，大量制作，到也用不了多少钱。”陈晔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不过兵部传来消息说，主公已经让大王妃去安排陈家准备接受这一批的火药配方，打算将给你们军用的和民用分开，只不过这种东西是我们独家所有，所以暂时无法对外开放，而且威力太大了，稍有不慎，就足以掀翻一整个作坊。” 说到这里陈晔忽然想起年前丹阳那边有一个火药试验作坊起火，储存的火药爆炸，直接将整个占地方圆数百丈之内的所有房屋全部掀翻的场景，顿时浑身打了个机灵，随即摇头道：“上次事故虽然发生在夜间，没有多少人死亡，但是从那之后，兵仗局已经开始打算将火药作坊迁徙到别的地方了。而且丹阳那地方缺少火硝，这种东西，除了陇西之外，就只有西川有少量出产，所以主公才有心思准备直接打过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天堑变通途（下） “轰轰轰”再一次惊天巨响传出之后，西陵峡那段突出江面的险峰峭壁在一片冲天巨浪翻腾之后轰然倒下，砸落无数水花后，两岸无数人手传来了欢呼声。 “清理船只立即上前，疏通河道。”陈晔是兴奋的直拍手，拉着紧急带人赶过来的张大秋笑道：“老张，让你的人赶紧过去帮忙，这一下总算是可以交差了。”连续近一个月的狂轰滥炸不仅仅消耗了无数的水雷，更重要的是，在实战状态下，许许多多的问题快速反馈回去之后，兵仗局那边改进工作取得了极大的紧张，甚至于沈长青在随后都亲自赶了过来。 “陈尚书，江面疏浚结果快出来了，大体上和预计差不多，这段悬崖倒塌之后，落入我们预先在江水下方的沉船之中，只要将沉船拖起来，就能带走大部分碎石，到时候可以直接通航。”沈长青对于疏浚江面很有想法，这几日在陈悦离开去别处督工之后，几乎就是他一手指导整个江面疏浚工程，此时更是一脸兴奋的朝着陈晔汇报道。 “个锤子的，这下总算是快结束了。”陈晔拉着众人急匆匆上前，甚至于亲自动手，几乎是连天加夜之后，在周围绞盘和齿轮的传送之下，预想沉入水底的沉船被一点点拖拽上来后，无数的巨石随之被清理出水面，整个西陵峡工程在数万人手持续不断开工两个多月，甚至于动用火药水雷轰炸一个月后，终于达到了水师通航要求。而且大力拓宽江面之后，不仅仅深度达到了这个时代内河平底船的要求，而且江面陡然间变宽，也一下子让原本湍急的江流至此快速平缓，这一下等于是彻底将天堑变成了通途。 “如今我们达到了要求，而且江水底下的拿下沉入水底的碎石和暗礁，以后也会逐步清理，至少要让船队能够逆流而上直达奉节。”沈长青笑道：“如今西陵峡这边的捷报，陈尚书是不是可以直接向金陵送过去了？”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写好了，没看十三司都被动用了吗？”陈晔拉着众人哈哈大笑，随后更是下令犒赏此次参与工程的所有人，一瞬间让两岸数万人手欢声雷动，迅速投入到周围其他工程之中。 西陵峡这边的捷报送出去之后，山南道陈悦主持下的交通疏浚和整治任务快速打开了局面，水路交通只要畅通，就意味着从江东各地运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器械和建材能够直达各地，各路人手也能够快速通行，这对于如今进入山南道的天策军和修路队伍而言，是切切实实可以看得到的保障。 而对于在金陵的薛洋来说，天堑变通途，而且是发生在如今这个时代，等于是让他自己的构想一下子提前了一大步，所以兴奋之中的他差点直接追到了前线，打算亲眼看看西陵峡通航之后的场景。 “哎呀，你别着急啊，陈家船队已经过去了，而且是第一批通航的船队，到时候有什么问题都会第一时间送消息回来的。”陈潇潇也知道疏浚长江对于如今江东和天策军有着多大的意义，否则也不会前后动用数十万人手，甚至于连天策军都被责令分驻各地，参与这场涉及整个山南道各州郡的洪流之中。所以拉住薛洋之后安抚对方笑道。 “山南道的地位非常，南北连接天下各地，若是此地一旦被打通，则势必引发更大的反向，进而让天策军从此稳居鳌头，比起占据中原，还要有利。”薛洋拉着对方的素手笑道：“北上连接关中，往西则是西川天府之国，东下可以进入淮南中原，南面依靠湖南等鱼米之乡，而且有大江连接江东，四通八达，这是当初的荆州之地啊。诸葛武侯的隆中对所言，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朕吴会，西通巴蜀.些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的道理了。这地方是名副其实的天下核心。” 作为后世来客，薛洋对于这一片地方的认识超出了这个时代任何一人，而且也更知道，在唐末之后，中国经济中心南移后，东南乃至于江南各地逐渐繁华起来，而且没有了北方那么多战乱，这些地方人口充实后，带动整个地方经济发展壮大，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了新的经济核心和地域中心。而荆州时地域中心，和扬州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扬州等东南各地的经济中心一样，一者是财力的表现，而一者则是安全和地缘上的保障。 拿下了山南道，就等于是握住了掌控中原乃至于掌控天下的钥匙，尤其是自己如今手握江东，天下财力十居七八在自己手中之后，一旦山南道的交通被打开之后，那么接踵而至的将士天策军据此可以从容选择出击任何一个方向，牢牢把控着统一天下的主动权，甚至于自己在这一个地方屯兵，就足以威胁如今天下各路诸侯，逼迫他们不得不全力应对自己的一隅之地。 而且这地方大江穿行而过，对于自己的便利实在是太大了，西陵峡的打通等于是自己在东南经营的优势触角一下子就能直接伸到西川前线，往后大队物资和人手运输一夜之间就可以逆流而上，从而将西川这块保守之地彻底拉入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这无关乎如今割据的局面，而是从经济上和地缘上将其和自己经营的江东阵营连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天策军打进去的时候，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从而最大限度保存这个时代南方经济的元气，不至于像中原和关中那样，被打的残破不堪。 “在想什么呢？傻傻的？”薛洋呆呆的样子让陈潇潇泯然一笑，随即拉着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成王爷又在想着哪家的小娘子了。” “自然是在想陈大娘子了。”被对方这一取笑，薛洋也放下了心思，转而笑道：“我听说你和晓晗这几日都在忙着开设医馆的事对吗？” “哼，那是，果然还是对晓晗更好一点。”陈潇潇皱了皱俏鼻，不过随即扑哧一声笑道：“晓晗和沐雪捯饬的，我只是看了看，觉得医馆很好，治病救人，而且你之前和她说的话人家可是认认真真的记着呢，所以就打算开一个出来看看。” 第七百三十九章 执业执照 “晓晗，太医院那边的医者执业证明如今做得如何了？”成王府里面，薛洋等到张晓晗和张沐雪走过来之后，顿时放下碗筷，朝着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在自己身边问道。 “哦，主君，都差不多了，太医院会同各省太医馆都已经颁布了训令，这些时日收到的消息都看过了，没有多大问题。大部分医者和医馆药铺的坐堂大夫都陆续在登记，就是考核有些麻烦，还需时日。”张晓晗红着脸有些不敢去看薛洋，但是半晌之后还是鼓起勇气，给对方盛了一碗碧玉羹，端到了薛洋跟前。 “晓晗你怎么成亲这么久了，还小心翼翼的？成王府和别的人家可不一样啊，以后不要喊主君了，喊夫君，知道吗？”杨若兰在旁边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你这样夫君也紧张了。” “若兰说的是，快吃饭吧，吃完饭，我去太医院帮你啊。”薛洋闻言一笑，转而笑道：“太医院如今却是需要有更大的作为才行，南境各地大部分百姓已经逐步安居乐业，甚至于不少人都已然是温饱无忧，生老病死之中，治病一事事关天下苍生疾苦，太医院是官办，同时也是天下医道的中心，需要制定规则，让病人能够有章可循，让医者明确责任。” 薛洋是打算将后世的一些理念提前引过来试验，所以在跟随张晓晗来到太医院之后，除了普及了后世对于各类疾病的一般治疗原则之外和护理的理念之外，更重要的是打算建立一整套完整的管理体系，从而让太医院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主公，如此一来的话太医院的人手只怕不足啊，而且这其中只怕还需要更多非医道之人参与，是不是过于臃肿了？”一进太医院，张晓晗就变成了太医院的院正，所以说起话来更加的严肃。 “不是臃肿，而是你们要分成两块，一块是医道的传承和普及，这是医者该做的事，另外一块则是后勤管理，则需要其他人参与，但是太医院的权力必须掌控在你们这些医者手中，免得出现外行人管你们内行人的局面。”薛洋点了点头，对于他的设想中，太医院甚至于都不应该参与一线的临床治疗，而应该变成一个单纯的管理机构，或者说是应该分化权力和机构，重组后各司其职，大量的医者应该集中起来组建各种疾病的防治中心，类似于后世的医学院。 不过这种东西普及起来难度太大，而且民众接受起来也是一个问题，只能靠着一点一点去改变。所以薛洋也没着急让张晓晗一下子带着太医院迅速跟上自己的节奏，只是告诉他们要一步步改进整顿。 “不过医者的执业执照问题，必须首先推广。”见到张晓晗一路上始终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自己说的话，薛洋柔声一笑，将其轻轻搂在怀里道：“要逐步在各地太医馆下属的官办医馆之中推行这一制度，加大宣传，我找人帮你。” “哦。”张晓晗仰头看着薛洋，使劲点了点头，有些手足无措薛洋这忽然来的柔声细语，只顾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悄然靠在对方胸前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主君，不是，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太医院的事情都管不好，不想姐姐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帮上夫君。” “你很好了，谁说你不好，连潇潇都在夸你。”薛洋一愣，随即看着怀中这个女孩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转而托着对方的俏脸笑道：“你们几个当中，你可是唯一能在王府麾下当了女官而且众人还都服气的，这还不够好？” “你做得很好，只是恰好赶上我打算改组太医院，所以你不适应。”薛洋看着这个当初从泗州高济找回来的女孩，也是有些恍惚，这些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每次见到自己都害羞的不敢说话，但是却一连数年不愿出嫁，若不是有一次无意当中见到对方痴痴地看着自己，只怕这段姻缘都要辜负了。 “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就来帮着你，将太医院的事料理好，给你镇场子。”薛洋微微一笑，随即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自然，自然是欢喜，就怕做不好，给夫君丢脸。”张晓晗眼神当中泛起一阵喜悦，但是随即蹙着眉头道：“王府里，姐姐们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做好事情，不给夫君丢脸。” “我虽然不太懂医道，但是其至理却也明白。”薛洋点了点对方的俏鼻，随即道：“培养一名医者需要花费极大的心血，而世上病症万万千，便是再高明的医者也无法药到病除，所以更需要太医院居中指导，普及更多的药理知识和护理知识，如此才能确保百姓健康，而你们也不用担忧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从而放心的去传道授业，放心的去钻研更难的病症，推动杏林一道不断往前，继往开来，超越先贤。” “要做到，统一完备的传承体系和护理体系，普及推行开来，让百姓接受，那么太医院自然能够逐步掌控医道核心主导权。”看着对方的大眼睛，薛洋柔声笑道：“说不得日后青史当中会多一个女医圣呢。” “我不想做什么女医圣。”张晓晗对于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缩在薛洋怀里低声笑道：“我只想帮到夫君就心满意足了。只要夫君觉得好，那就好。” “你以前就是这样吗？”这软软糯糯的话语声让薛洋一愣，随即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曾经仰望着自己，却始终不敢靠近，每次见面也都是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远远地躲开，却又躲在一旁偷看的女孩，叹息一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的。” “夫君不知道，现如今外面的人做梦都想进王府呢，就算是为奴为婢都愿意。”张晓晗说到这里破例抬头笑道：“所以别人都说我是家里祖坟冒了青烟，才能跟着夫君身边。” “那就让她们说去好了。”薛洋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如今居然也变成了这幅样子，不过看着这个小女孩，他倒是有些茫然起来，半晌之后才回神道：“看起来得和潇潇说一声，以后王府不能收人了，你们在我身边，就已经够了。” 第七百四十章 分科取士 “主公的意思是分科取士？”从太医院回来之后，薛洋仔细想过之后，匆匆找到严明等人，将自己的设想告知后者之后，严明皱眉道：“只怕如今分科取士推行起来难度太大了，不仅仅如今天下读书人甚少，若是按照此前分科的办法，倒是一条便捷之途。但是主公所言分科，和以往截然不同，只怕光是人数上这一条就无法满足。” “而且最要命的是，若是让匠人、医者乃至于其他身有所长之人也参加各门类考核，给予统一之地位，只怕还会引发读书人不满，从而产生乱流啊。”严明的担忧不无道理，甚至于黄敏在其后更是摇头道：“主公，此议不如稍后缓缓推行？我们可以在六部之外，重建九卿，改组匠作监，以此来先推行然后在缓缓图之。” 黄敏的办法实际上就是先做再说，分科取士，实际上是将薛洋刚刚所言的统一考试分开，匠作监只负责匠人等其他百业之中专职人手的考试排名，发放成王府开具出来的证明，至于原本主持的科举依旧高高在上。 这不符合薛洋的本意，甚至于可以说没有改变最根本的一个问题，便是匠人医者乐工等人的身份地位，这对于如今这类人才越来越紧缺，甚至于各大新晋豪门都不约而同的表达了希望自己能够建立统一的人才培训机构的要求来说，不合时宜。 所以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匠作监可以单独组建起来，和工部合作，将作为专门的百工之人的考核、登记、调用之机构。但是匠作监的地位不能在太学院之下，而应该平起平坐，甚至于在将来，凡是太医院出席之地，必有将作监，对了，还要加上太医院。” “先生，你和黄敏这段时日设法改组礼部，将以前的学政也改组一下，以便于提前准备，将匠作监纳入到礼部的直属范围之内。”薛洋虽然暂时没有大规模改组六部的打算，但是这种架构在如今江东商贸发展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六部的职能大多时候都不够用，需要中书令临时调配，如此一来也显得不够专业，往往无法及时有效的处置各类问题。 所以薛洋此时说到这里之后，索性打算从礼部最先下手，一方面增加其职权，另一方面也是打算做好准备，将礼部原本所属的理藩院等等机构尽快的分割出来，和太常寺等机构合并在一起。他是不打算继续保留太常寺等等在他看来并不需要的机构存在。 “也好，从礼部入手，至少先试试看。”严明沉吟半晌之后点头道：“微臣先会同六部拿出一个改组呈文，主公看后再行实施。”严明是执掌成王府民政的尚书令，对于这种事情自然看的很清楚，他能点头，也是这些年碰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摸不准应该交给那么机构去处置。所以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改组中枢六部，说不得是个好办法。 他们两人定下来之后，黄敏那边倒也不含糊，在随后开始准备的同时，薛洋分科取士的理念也随着礼部内部开始展开的这场改组迅速传了出去。 这对于新晋豪门和那些百业技工匠人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毕竟薛洋拟定的分科取士当中，是不分职业工种的，只要达到等级要求，那么成王府或者说整个社会对于其的认可程度都是一样的。 这无疑是一件颠覆性的大事，短短数日之内，整个江东各地迅速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但是还不等民间消化完这件事，成王府下面新增的匠作监却悄然挂牌，并且严明这一次抽调了精干人手迅速完成了匠作监的组建，而且一经成立就迅速协同工部，将原本积压在工部有其代为处置的大量事务全都接了过去。 这股风潮甚至于在随后连礼部这边旧有的一些分摊下来的关于乐工考核的事情也都交给了匠作监。这一下更加引起了整个民间的重视。而且单单如此还不算，薛洋在随后甚至于亲临匠作监，帮着匠作监分门别类组建各式各样的处事原则和行为准则，列举了如今急需处置的大事处置办法。 这一举一动都在表明着，成王府和薛洋本人对于新组建起来的匠作监的重视，或者说，对于百业技工匠人的重视，所以当随后匠作监联合太医院颁布成王府百业匠人、医者和乐工分科取士文告之后，一瞬间引起了整个南境的轰动。 这里虽然没有给予高中者授官的特权，但是其颁布成王府认证的等级官身证明却让他们第一次有了和科举取士一样的待遇和地位，甚至于匠作监在随后得到薛洋的许可之后，更是以成王府的名义传讯各州郡，成王府颁布给匠人的告身文书比对同等级的科举士人等级，地方官府必须无条件给予承认。 这份薛洋亲自签名并且盖上了成王府大印的官府文告在随后直接让半个天下的人欢声雷动。对于普通百姓尤其是如今百业技工在各行各业当中越来越紧俏的时候，这种证明和承认更多的时候面对的是广大百姓，对于他们身份地位的认可。毕竟出匠人技工的大多数也都是普通百姓，而非那些士人。 “主公，这是钟传送来的消息，说是江西那边，不少士人都在聚集，打算找他出头，前来金陵面见主公，让主公收回成命。”不过百姓的欢呼雀跃之余，逆流也随之而来，这才是让严明最担心的事情。这些年，成王府虽然在努力推行各地书院建设，但是人才的匮乏还是得不到缓解，尤其是新政推行，需要的大多数是新生代官员，而天策军每年都在攻城略地，等于是人才缺口不仅仅没有缓解，反倒是越来越严重。而如今若是天下的读书人和成王府产生龃龉的话，那对于他来说只怕就更加艰难了。而且这件事成王府下属各州郡官员也不是没有意见，如今已经有不少人送信来金陵了，有几个甚至于还是各省布政使这样的封疆大吏。 “想来的就来吧，估计都是拿着韩老夫子的文章准备来骂我的。”薛洋倒是没在意这些，反倒是摆了摆手道：“去派人告知一下高老相公，就说杭州送来新茶，准备请他一品。” 第七百四十一章 坐而论道（上） “呵呵，镇南王来了？快坐吧，尝尝这新茶。”玄武湖畔的紫竹轩内，高骈见到钟传带着苏远清几个人走了进来，顿时笑道：“尝尝这五王妃亲自煎的茶，就着这明前的春雨，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坐吧，今日没那么多讲究，没看老相公都已经喝上了吗？”薛洋见到钟传和苏远清面色尴尬，而且隐隐然有些放不开，顿时摆了摆手，示意张晓晗给众人斟茶后坐在自己身边，转而朝着高骈笑道：“高叔父，江西这些年出了不少人才，这算是镇南王的功劳了，虽说是贫瘠之地，和江东差距甚远，然则文教之昌盛，倒是有反超之势头，倒也是殊为不易。” “嗯，说的也是，镇南王，敬你。”高骈的日子是最逍遥的，最近还和慧心禅师研究起了佛学和相面之术，所以看了看钟传之后笑道：“镇南王今日来此有话要说，索性就开门见山，这里又没有外人。” “小曲好唱口难开啊。”薛洋摆手之后自顾自道：“江西还有江东部分州郡文人士子包括部分布政使、州郡刺史等官员陆续上书，要求撤换、更改匠作监，其中尤其以江西文人为甚，其中必有缘故。你们二位一个是江西布政使，一个是镇南王，今日不打算和我这个独霸一方、蛮不讲理，扰乱文教，毁了天下士子尊严和命运之人好好说道说道吗？” 薛洋一口气将这些时日言辞最激烈，罪名最重的帽子尽数道出之后，看着吓了一跳的苏远清和有些紧张，急急忙忙放下茶盏的钟传似笑非笑道：“两位可曾进行疏导，将成王府的主张和初衷告知百姓士子？” “主公，这，这是下官为官不明，见解不够，所以才让——”苏远清憋得脸色通红，薛洋虽然自己脸带轻松笑意，但是不可否认，伴随着天策军越来越强势，而南境越来越安稳之后，那种一举一动不怒自威的强势却在不经意间让苏远清和跟过来的几位学子变得越发紧张，甚至于张晓晗坐在一旁都不敢看对方，只能捏着自己的裙角。 “我看不是你为官不明，其实你也是如此人为的，对吧。”薛洋摇头道：“自韩老夫子一片文章，将读书之外的所有百业打落尘埃之后，这世间百业也该换一换新颜了。” “就如同五王妃主持之下的太医院，昔日韩老夫子以巫医乐工等为下品，嗤之以鼻。然则天下生民乃是食五谷杂粮，就抗拒不了生老病死。若是人人以医者为下乘之人，而不知尊重，不屑一顾，长久之后，这医道传承还有人会坚持吗？”高骈撇了撇嘴，指了指旁边的张晓晗笑道：“太医院院正乃是五王妃，以王妃之尊推行新式医官制度考核，各地尚且有那么多杂音，更何况如今匠作监呢？诸位就没想过这其中道理？成王府如今所行之国策，一言一行皆以百姓所需为己任，百姓需要什么，那么自然就优先处置发布什么，这有何不对吗？” “医道传承关乎百姓生死，乃是国之大事，下官自当竭尽所能，不敢有违。五王妃所行训令在江西，下官是身体力行，亲自劝说。”苏远清见到高骈开口，而且以太医院为开头，顿时不敢再怠慢，急急忙忙道：“此乃是利国利民之大事，保障医道传承，而且激发世人尊敬医者，犹如尊敬衣食父母，自然无碍。但是——” “但是匠作监那边大部分都是奇技淫巧是吗？”薛洋笑道：“所以诸位不愿他们与读书人相提并论，甚至于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吗？”薛洋此时也顾不得这句话好像还没出现过，但是其意思实际上已经很明了。这种言论在唐末其实并没有多大市场，但是架不住自己已经安定了南境，在大力宣导加上江西本就是文人辈出，所以这个问题已然提前爆发，甚至于来头汹汹，若是不能压制下去，那么自己的改革势必会半途而废，甚至于还有可能威胁自己一力倡导的士农工商一体的国策。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若是这些百业技工无有保障，他们的技艺如何传承？他们辛辛苦苦所得却被你们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人士子嗤之以鼻的话，那么何以推动天下民生更进一步呢？”薛洋一句话说得众人勃然色变，甚至于钟传都抬头看着对方。这句话已然是对文人士子极大的批评了。 “百姓安居乐业，靠的是勤俭持家、努力务农，男耕女织，地方府衙奖励耕织所至，和这些人有何关系？”苏远清摇头道：“下官确实有些不解，还请主公解惑。” “你是江西布政使，你刚刚所言，你自己也算是做到了，但是江西之民生为何总也比不上江东呢？”薛洋撇了撇嘴，一句话说得对方一愣之后，继续道：“不说是江东和淮南这两个本身就富庶的地方了，现如今岭南、湖南和山南两道，可都是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头，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何缘故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是江西百姓不够勤劳？还是真的土地太过于贫瘠，非人力能及？” 在薛洋的主持之下，成王府下辖的户部实际上和十三司那边每年都在统计各省民生数据，而且大部分指标实际上都是薛洋自己根据后世的办法自己套用过来的，虽然说不准确，但是用来大致判断某个地域的民生经济的发展脉络，却已经有参考价值。 而这些数据当中，江东和淮南两地无疑是最好的，不论风云如何变化，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始终强劲之极，除了本身底子雄厚之外，更多的还是两地百姓有着一种开放的心态，对于新事物具有更加包容的眼光，更有一种自发的创新精神，追逐商贸之利的同时，更加注重这些百业技工人才的培养，这一次也是这两个地方的大家族联手要求，才让薛洋认识到这件事已经到了足以提上日程的地步了。 而反观江西，文人士子出的最多，但是相比较而言更加保守，地方官员大多勤勉于政事，却无有开拓精神，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反倒是对于外界商队进出频繁的事情生出了斥责之心，这些年违背成王府命令，擅自对过境商队收取重税却屡教不改的也就是江西最多。如此一来，更加造成了各地贫富差距持续拉大的架势，以至于到如今这种差距已经不是大多数和少数的问题，几乎是江东和淮南最差的百姓几乎到了江西都足以当得上小康之家。 第七百四十二章 坐而论道（下） 而这一次匠作监发布的文告当中，支持力度最大的也是淮南和江东，两地的商家大贾甚至于那些从事与农事的百姓都大多数能够从如今花样百出的新式器械当中获益，尝到了甜头的他们对于这方面的追求甚至于连薛洋都感到吃惊。 这一点支撑起了薛洋下决心成立改组匠作监，将其作为百业技工的风向标，为对方争取权益地位的同时，也打算借此机会，推动新一轮的改革，为南方经济的发展再次添柴加火。 而如今最大的难题便是江西，或者说便是眼前这几个为首的江西人，他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背后隐藏的深层次作用，更无法对于江东和淮南等地经济的突飞猛进的发展有多少了解，却始终抱着自己的观念不放弃，而偏偏江西这些年出的政务人才还不少，这种势头若是不能及时刹住的话，只怕下一步薛洋都要采取打压措施限制江西文人士子出世了，否则的话这样的人主政一方，势必会对自己苦心孤诣制造出来的发展局面产生致命性的影响。 “主公说的是商贸？”苏远清脸色通红，半晌之后才道：“此事时下官此前考虑不周，以为商事发展过快，势必会影响农业根本，从而让百姓逐利之心无所约束，最终让教化之力毁于一旦。” “商事只是表象，你还是没明白。”薛洋叹息一声之后道：“我已经给中书省下达过命令，责令江西官员与今年分批抽调人手进去江东和淮南各地出任各地方刺史之副手三个月，让他们能够感受这几个地方的地方官是如何处置政事的。希望能有所帮助，若是你们还是想不明白，那我只能说，日后江西出来的学子成王府将进行限制，防止你们因为自身的认识问题而阻碍各地的发展。” “主公，这对江西不公啊，江西出人才，这——”苏远清一听这话吓得急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还请主公收回成命，下官，下官一定竭尽所能，领悟主公训令。” “远清啊，你是读书读多了，脑子都读糊涂了。你家主公那是一片爱护之心，希望你们从中明白，所为士农工商一体共存的道理。”高骈见到钟传没有说话，转而自顾自道：“何者为士？不还是出身自农工商三道之家吗？身为文人士子，你就不吃饭不穿衣了？你就不买东西了？出门不坐车，过江不乘船了吗？别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实际上你们也没有那么高贵，扔下了书卷，一样是吃五谷杂粮，一样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没什么高人一等。” “叔父这话说的有理。”高骈能有这样的想法薛洋是不奇怪，对方连吕用之这样的道士都能弄到自己的府中执掌军政大权，在他的眼里只有行不行，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但是这番话听在钟传和苏远清等人耳中却不啻于黄钟大吕一般炸响，让对方都愣了一愣，以至于钟传此时都跟着开口道：“无有高贵之分，那岂不是庶民也能翻身做主了？” “那你以为呢？”高骈瞪着眼睛没好气道：“你忘了自己的镇南王的王爵怎么来的？还不是抢来的？你当初就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是个王爷？当初你们老钟家也没祖坟上冒青烟才把你生出来吧？” “好了，扯远了。”薛洋摆了摆手，制止了高骈的话语之后道：“人无高贵之分，百业自然业务高低贵贱之分，只有相辅相成，如此才能百业兴旺，才能百姓富庶。江东各地，如今已经是走在前面，但是百姓上至豪门贵胄，下至升斗小民，却全都积极昂扬，不仅仅有忧国忧民之想法，更有根植于眼前的实际行动，这一点比之坐而论道，清谈误国之人那是要好了不知多少。在我们端着茶盏品茶的时候，人家想的是如何让百姓饭桌之上再加一个菜，如何让作坊商铺、田间地头之人能省一份力，多一份清闲，好去想想何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江西文教虽然昌盛，但那是你们竭尽所能才创造出来的局面，现如今，江东各地之发展却已经超出你们的想象了，至少在今年，就足有数百所蒙学开始招募学子，而且还是免费教学。” “他们学什么？不还是四书五经吗？”钟传声音有些嘶哑，转而看着薛洋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其实还是和江西一样，顶多人家有钱，可以免费，而江西——” “学的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有术数天文，机械百工，文武之道。”薛洋笑道：“每一级学的都不一样，但是总而言之，百业基础，算是从此扎下根来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便是百业同旺。” “主公，老相公，五王妃，你们都在呢，刚好，苏布政使，这是中书省下发的关于江西各州郡的最新训令，你先看一下吧，然后留在金陵，去金陵府和张府尹调换职位。”严明匆匆而来，顾不得自己的雨伞扔在一边，朝着众人行礼之后笑道：“文蔚已经准备好了，随行从江东各地抽调至官员连同衙役全部准备齐了，可以随时前往江西，和江西各州郡同僚调换职位。” “好，三个月为一个期限，让御史台派人密切跟踪江西各地变化，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十三司参与协助。”严明那边安排好之后，薛洋也不再说话，反倒是直接以命令的形式责令中书省迅速下达。 “主公，这——”苏远清苦笑不已，让他和张文蔚调换位置，倒也不算是降职，反倒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升职了，毕竟金陵如今是首府，能当上金陵府尹的人几乎是铁定的中枢成员。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有些彷徨无措，以至于起身之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好好看，好好听，去看看前任留给你的到底是什么。去看看江西到底缺了什么，到底需要什么。”薛洋起身之后看了一眼钟传，转而道：“叔父，镇南王不如也留在金陵一段时日，就跟着叔父吧，正好也给叔父做个伴，过几日我可能还要去一趟杭州，就不能陪着叔父饮茶品茗了。” “你忙你的，我有空去看看南平那几个小娃娃，正好从慧心老和尚那里给他们求来的平安符。”高骈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镇南王你也不用管了，他这么大的王爷，又不会少了吃穿。” 第七百四十三章 定品定级 “主公，定品定级一事，匠作监已经有了呈文送上来了。”严明匆匆走到薛洋跟前之后笑道：“主公选的少卿牧尘倒是有些本事，不仅仅将涉及各门类的定品问题尽数梳理整齐，而且还有所创新突破，微臣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颁布施行。” “呵呵，统一品级，分类备注，倒也不错。”薛洋将这份厚厚的呈文看完之后，招呼严明坐下道：“倒是可以，分类备注，就是说各行各业中的技工可以分别组织考试，通过之后备案，然后可以享受品级带来的权利和地位，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请先生和牧尘商议一下，所谓权力地位更多的应当放在荣誉上面，而不应体现在薪俸的直接发放，要让这些人得到地位上的认同，持此匠作监颁布的文书，就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价值，从而在用工作坊里面得到实惠，这才是疏导百业技工人才的长久之计。” “那匠作监本身拥有的匠人技工呢？”严明微微沉吟之后问道：“主公此前让匠作监联手陈家和兵仗局开始组建属于成王府直辖的那些作坊行业，他们本身所属的匠人如何处置？” “一样！”薛洋毫不迟疑道：“如此一来他们匠作监也就是用工作坊，自然应该遵照执行，不仅如此，还应该以此来给天下所有人作出表率，非如此不足以推动百业技工身份地位的提升。” 薛洋的这些吩咐，实际上是将后世的理念带了过来，而且利用自己和陈家执掌的权力和财富率先拉开了尊重这些科技人才的序幕，并且利用这一点在江东和淮南等地掀起一股风潮，助力匠作监此次推广的定品定级的举措能够顺利推行。 可以说，在山南道那边天策军投入地方开始四处大兴土木修路的时候，金陵这边酝酿爆发出来的新的改革也正在犹如江面上那时不时掀起的爆炸一般，迅速震动整个天下各地。 首先原本就打断了士农工商这种根深蒂固观念的新政取得了极大的成效，如今的东南各地在面对工商两道大行其道之后，再次因为这一次匠作监的成立，将长久以来，蔑视除了文武之道以外的社会各行各业的观念抛到了脑后。可以说利用如今东南经济独树一帜，甚至于在乱世之中率先恢复之后，薛洋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在各地进行深化改革，从而在一统天下的同时，逐步的扭转百姓心中故有的观念，从而变得更加积极开放和包容，将大唐原有的兼收并蓄的胸怀从血脉之中唤醒。 所以当匠作监那边在牧尘的带领之下，从金陵迅速扩展到整个东南各地之后，无数的审核人员几乎是快马加鞭，往来各地，将参加考核的那些人的材料迅速送到金陵存档备案。 “能达到大匠身份的，就足以媲美一般州郡官吏了。”薛洋点了点头，对于牧尘送上来的这份结果很满意，考核虽然面对所有人，但是结果却非常严格，整个率先展开的淮南和江东两地，匠师这一级只有两人，大匠也只有十几人，这无疑是增加了难度的同时，更加提升了百业技工的地位，物以稀为贵，这类人才注定了到哪里都会吃香。 “三年换证一次，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啊。”看到最后，牧尘写了一段关于后续跟进的总结，这种薛洋前世见多的法子能够被牧尘自己想出来，倒是让他眼前一亮，不过随即提笔将自己的意见加了上去。三年一次，等于是要求和督促这些人持续钻研，从而让技艺变得更精湛，这样一来，很多事情这些人就必须要交给徒弟去处置，才能腾出时间来研究新问题新东西，钻研新技术。这也算是一种进步的表现了。 “工部那边既然陈悦不在，那就让匠作监派人分赴各地，将工部下辖的所有工程大队那些人都纳入考核范畴之内。”这道命令实际上是针对如今在山南各地修路的陈悦和她手下的所有工程队而言的。这里面有工部直属的，也有民间组织起来，独立运营的民间机构，但是因为那边工程量大，所以这些人都没时间返回原籍去参与定品。 但是薛洋的这道命令之下，却让匠作监开始筹措人手吩咐山南，将这一块捡起来之后，一下子将规模迅速往外扩散，甚至于还波及到了天策军控制以外的中原和关中等地。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候，不论是李克用和朱全忠愿不愿意，他们都根本没办法像金陵这般可以在大战间隙开展民生运动改革，从而消除隐患的做法。 但是这种理念在传出去之后，却极大的刺激了天下百姓，甚至于不少北方商队和商家也纷纷借鉴金陵此次颁布的训令，有不少人更是直接拖家带口暗中南下。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下层百姓尤其是那些匠人来说根本就是个天大的机会，一个可以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只要是身有一技之长，金陵匠作监的考核范围甚至于容纳了所有的门类。 这样一来，人口往南转移，尤其是那些高级匠人南下的势头在金陵这边的定品运动被推行散步开来之后就无可阻拦。这一点甚至于十三司随后都注意到了，吴明甚至于还派人往金陵传讯。 “告诉十三司各部，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应当出手给予帮助，设法帮他们南下。”薛洋是毫不迟疑朝着向杰道：“他们的作用不下于文臣武将，甚至于比他们的作用还要大，有时候得关键一人，足以改变千秋大势。” 在见识到了杨功如今新组建的第九卫之后，已经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伪了。第九卫与其说是新组建的兵马，还不如说是兵仗局的那群人拿着新式兵器组建起来的，其战力的强弱甚至于直接取决于兵仗局研制出来的兵器的威力大小。 甚至于向杰的命令传出之后，沈长青在随后不久返回金陵直接找到了对方，表示兵仗局那边打算和十三司联手，制定一个挖掘中原其他诸侯手中控制的兵备制造人员的计划，直接从这方面削弱对方的战备能力。 可以说，这场表面上看只是在江南各地引起轰动的改革运动，在十三司插手之后，俨然已经开始变成了金陵打击其他诸侯的一个利器，在这方面下手，等于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 第七百四十四章 人才聚拢 “主公，匠作监送上呈文，打算开建直属门类学院，联合工部、兵部兵仗局和太医院为天下百业技工提供最尖端钻研之所。”严明送上牧尘的这份呈文的时候苦笑道：“这下玩的有点大了，光是牧尘的这份呈文所需花费，只怕每年就不必兵仗局少多少，户部那边有些吃不消啊。” “无妨，可以将步伐放缓，一步一步来。先将已经成型的学院框架拉起来，聚拢人才，集中钻研。但是要告诉他们，所有的成果必须一一记录在案，防止遗漏和丢失，作为密档保存。”薛洋看完牧尘的构想之后微一沉吟道：“中书省每年单独为匠作监拨发部分经费，供应他们建立新学院之用，另外学院所研究成果，可以逐步对外推广，但是必须得到王府的授权，目前暂时只对接陈家一家，日后可以放开限制。” 薛洋的办法实际上很简单，财政每年拨款支持，但是匠作监那边的研究成果也需要逐步变现，这样一来实际上匠作监本身也拥有了创造财富的能力。尤其是那些实用技术一旦得到推广之后，必然能在短时间内极大的增强社会生产力的提升。这一点在薛洋看来，已经不需要自己动用什么金手指，就足以快速推动社会进步，甚至于靠着如今东南工商两道蓬勃发展之势头，提前出现新技术革命的萌芽。 “潇潇，让陈家准备一笔钱，每年评选百业技工突出贡献奖，全天下征集。”晚间吃饭的时候，薛洋将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奖励制度拿了出来，递给陈潇潇道：“以成王府和陈家的名义发布出去，不限行业。” “这是发钱啊，会不会显得太俗气了？”这话一出口，不仅仅陈潇潇皱眉，就连旁边的李稚研和杨若兰等人都是眉头一皱道：“是不是给了什么尊号什么的？” “暂时就以国士尊号吧，我会安排中书省将国士尊号之中去掉一项，专门留给他们，并且制定相应的说明。”薛洋微一沉吟之后点头道：“名利双收，也算是得其所好了。” “夫君，聚拢这么多匠人技工，到底有何用处？”李稚研有些不解，她是皇族出身，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先天性比陈潇潇要差很多，没有对方经商世家出身能够深切认识到这些人的重要性。 “这些人就是支撑成王府，或者说支撑天下繁盛之根本。”薛洋点了点头道：“或许现在还没有多大感觉，但是只要这些人能够被管理好，推陈出新，不断往前，那么他们带来的推动作用比起治国平天下更为重要，或者说他们就是推动天下局势不断往前的最大之动力所在。” “那我回头找安叔，好好商议这件事，让陈家先把这股风给放出去。”陈潇潇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也是，这些匠人制作出来的东西都非常精巧，很多时候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有他们在，不论多大的难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如此一来的话，倒也算是动力所在了。” “那我们太学院的医者能不能参与其中啊？”张晓晗躲在一旁，带着一脸希冀道：“夫君，夫君不是说，医者也是百业之一吗？那我们也可以参与吧？” “那是自然，医道就如今而言，甚至于不逊色礼部主持的文武科举考核。”薛洋毫不迟疑点头道：“这件事太医院可以牵头参与，主持医道考核，但是参与角逐之人必须要有切切实实的贡献，或是攻克某些疑难杂症，或是发现新的疫情病症诊断办法，总而言之，要推陈出新，或者治病救人，造福大众苍生，如此才能配得上无双国士之尊号。” 薛洋此时定下的规定在随后伴随着陈家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之后，再度引发了巨大的轰动，陈家和成王府联手推动，等于是得到了官方的许可和背书，而且无双国士之尊号也让所有人都有了极大的信心。 “主公，现如今连子振都送信回来说，山南那边有好几个家族都是跃跃欲试，打算送族人前来金陵参与角逐无双国士之尊号呢。”袁袭这段时日除了研究西川攻略后续事宜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代理兵部处置日常事务，和已经坐镇山南各地筹措后方事务的李振相互协调，准备物资人手，所以没对匠作监的举动有什么反应，但是在薛洋将无双国士的尊号发布出去之后，也来了兴致。 成王府如今并没有确定爵位尊号，甚至于大部分文物群臣都只有职务没有爵位在身，不过大家也都没在意这件事，毕竟如今成王府为首的所有人全都是志在统一天下。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有天下安定之后再论功行赏才是名正言顺。甚至于这已经是南境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了。薛洋越是不提这件事，就表示对方的心智始终盯着整个天下，而不像朱全忠那样，为了安抚梁王府上下人的情绪，提前将爵位封了出去。 但是此时忽然出现了无双国士之尊号，还是让很多人感到诧异，这种尊号并没有封地采邑，甚至于也不算官爵的一种，只是更多的是一种荣誉称号，只不过在秦制当中，国士也算是一等爵位，而且加上无双两个字之后，毫无疑问，代表着成王府和薛洋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所以消息传开之后，很多大家族在见到进入仕途无望或者觉得家族无有多少人能够跻身成王府上层后，纷纷对于这个尊号打起了主意，好歹这算是薛洋钦定的尊号，而且赶在天下一统之前发布，明显具有着特殊的意义。 “来得正好啊，军师回头告诉十三司，将消息散布出去，无双国士不论地域，不分贵贱啊，只要有本事，都可以来参加角逐。”薛洋拍手笑道：“十三司各地暗卫若是发现有人想来金陵，就设法提供必要帮助。我就是要用这件事再次挑起天下风云变化，让各路诸侯无法跟上我们的步伐，如此一来必然是顾此失彼，从而被我等找到突破之机会。” “倒是个好办法，我去找向老四去。”袁袭不管民政，所以不用斤斤计较这里面到底花费多少，所以兴冲冲离开，反倒是随后而来的严明苦笑不止。 第七百四十五章 标准 “牧尘，你们这种记录办法不成，必须重新改。”外面的喧嚣没有影响到将作监内牧尘等人的心情，反倒是在薛洋过来之后全都神色紧张。这段时间他们是出尽了风头，但是也承担了最大的压力，薛洋的信任和百姓的支持，包括各方面的反对声浪，让牧尘等人如履薄冰之余，也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匠作监的运行之上。 只不过在薛洋看来，牧尘搞出来的研究成果记录办法却并不合他的心意，所以放下那本关于机械水力织布机的记录之后起身道：“有几个原则你记录一下，回头发布出去，让所有人都能以此来参照，并且在日后包括各蒙学等学生授课之时也要以此为标准。” “你这个水力织布机上面标注的长度、高度等数据含糊不清，或者使用大约、约计等字眼，这在匠作监是不能允许的。必须精确到具体数字，是多少便是多少。”薛洋说到这里忽然笑道：“看起来这个度量衡是不是需要重新颁布了？” “主公的意思是采取统一的计量吗？我们如今沿用的是太宗时期定下的唐制。”牧尘挠了挠头苦笑道：“只不过如今天下各地确实不一样，主公若是有颁布新制度量衡的打算，微臣可以着手准备。” “可以，结合唐制，但是要精确。”薛洋点了点头道：“这便是第一条原则，使用统一而且精确的度量衡来记录我们的成果，要让后人只要参照你们的记录就能复制出原物，而且不用担心其成效，这便是成功了，明白吗？” “至于度量衡，要将如今通行于世的全部重新精确发布出来，另外还要包括你们需要但是百姓日常不怎么使用的冷门的度量衡计量标准，也要一一拿出来。”薛洋转而又回到了度量衡的问题上，继续道：“天文地理，各行各业，都需要标准，如此才能有所参照，有所判断，这是百业之根基，或者说是天下秩序之根基。” “主公，此事交给微臣，定然尽快完善。”牧尘脸色涨红，连连点头，以至于他身边的其他人这一刻跟着齐齐行礼。 “因繁就简，先从最简单的开始，长度、重量这些定下来之后，才能逐步推而广之。”薛洋拉着对方边走边道：“制定完毕之后报过来我看看，以后定期更新增加，如此才能逐步完善。” 交代完这件事之后，薛洋忽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他是被这个时代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计量单位给搞得晕头转向，当初在岳西成军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样的困扰，区区弓箭的射程就有好几种办法，但是每一种却都不够准确，以至于战场之上只能有个大概的判断。 如果说那个时候还能将就的话，那么在匠作监这个注定要成为未来所有科研成果集中地的地方，他却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其次，记录结果别想着惜字如金，让外人去猜你们写的是什么，要尽可能大白话，让人一眼看得懂，看得明白。”薛洋重新拿着刚刚那份记录道：“你看这里，水缓则止四个字，用的多好，但是却未必能有什么大用。你们不用和那些科考的秀才一样，做文章花团锦簇，但是必须要写明白，水流多大，水力织布机就无法运转，都需要有定量。最好，这种记录也要有固定的格式，你们自己想想，制定一个标准然后对外公布。” “主公，您怎么什么都想到了？”牧尘原本是想让薛洋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但是现在却脸色惭然道：“微臣现在有些无地自容了，刚刚您进来的时候还信心满满，以为能得您一个夸奖，现在看来，还是微臣努力不够。” “不，这不是批评，这就是夸奖。”薛洋摇头笑道：“你们做得很好，我今天所说的过失，错不在你们，而是我们本身就固有的陋习，而改进的办法你们此前也不曾遇到过，所以今日所言不是批评，而是探讨。你们可以仔细想想我的话，若是觉得不对的，也可以出言反驳。我这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言者无罪。” “还有最后一个原则。”薛洋一句话说得在场人跟着一笑，成王府算是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当中最轻松最不重视礼节的所在了。其始作俑者便是薛洋自己，到今天他自己都没弄明白那些繁琐的礼节背后到底是为什么，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本着怎么简单怎么直接怎么来。所以潜移默化之下，南境的官风也随之变得更加质朴和直接，不论是官民上书言事，还是训令下达，都是开门见山，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多回旋。 “要抽丝剥茧，从各式各样的记录当中寻找彼此共同的最终原因，这才是一以贯之之真理。”薛洋朝着所有人脸色肃然道：“如今匠作监的所有记录大多都是实用钻研记录，比如需要织布机，便去研究织布机。但是我想增加一条，你们最好抽空组织人手去研究实用记录背后的抽象缘由，便是抽象真理，若是能取得突破，那么将来所有类似研究上面都能用到。” 这种叮嘱已经是薛洋决意点醒这些人，从实用主义转向抽象主义研究了，只不过能不能出成果还需要看眼前这些人的努力。说起来这是古典科技的弊病之一，没有人进行抽象研究，甚至于很多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都以为是理所当然，从而失去了宝贵的从实践中总结抽象道理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薛洋自己操刀，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反正与他而言，往后还可以不断督促，甚至于实在不成自己就从后世偷盗部分理念过来，就当做知识启蒙了。只要能够将这个弊病补上，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可是没有丝毫的顾忌。尤其是在火药技术被鼓捣出来后，他已经掌控了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根本不惧任何人来捣乱，可以安心的将自己的谋划一一落实到位。 “主公放心，微臣谨记在心，一定不辜负主公期望。”牧尘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不论如何，自己选出来的这位科技掌门人有着很高的悟性，也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有自觉意识的人。 第七百四十六章 入川大动脉 “这山南道基本上官道都疏通的差不多了，陈尚书那边都在直道扩宽，但是不耽误物资人手运抵前线，所以这入川道路是不是可以同步进行？我们如今人手充足，百姓忙完春耕之后，都聚集到了各个修路大队，想挣点外快呢。”陆翊身边，陆明匆匆而来，朝着对方笑道：“我刚从军师那边过来，后方人手齐备，就等着陆帅一声令下了。”第四卫这些时日是拆分成无数块，分别驻守山南道各地，协助陈悦组织人手修筑道路，所以他知道的事情甚至于比陆翊还要清楚。 “现如今中原在大战，我们倒是在这里修路搞民生，听说中原和徐州等地百姓已经大规模南下了是吗？”陆翊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问道：“中书省可有消息传来，将这些人安置在什么地方？” “暂时还没有，不过按照惯例，除了就地安置之外，大部分都会送到山南来，毕竟这里刚刚经历战乱，需要人手。”陆明点了点头，直到陆翊的意思，所以一面说话一面让人飞速送消息给李振，让对方抓紧时间将人手送过来。 “和陈尚书联络一下，我打算月底之前在峡州开始，沿江从巴东进入奉节，打通路上通道之后，在奉节形成一个水陆交接的港口。”陆翊很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一切，所以当即匆匆安排人手在沿线地段。 景福元年四月底，伴随着陆翊一声令下，在汇聚了第三卫、第四卫和第六卫十几万大军和工部前后招募过来的十万民工，大规模的路上入川大动脉在西陵峡被凿开之后迅速在地面拉开了序幕。 共计三十多万人，无数的后勤物资器械沿着长江水道源源不绝的从江东运往前线，沿途靠着简易港口卸货之后，给所有人带来了巨大的保障。在如今这个时代，也唯有成王府才能够在短时间内集中这么多人从事修路工作，而且还不耽误江东各地的经济发展。 “陆帅，各路段进展速度很快，除了部分大山阻隔，需要大量人手去挖掘之外，这沿江附近倒是很适合建设直道。”陆明等人在前线督工之后，高济带着陈悦匆匆赶到，查看了这三十多万人昼夜不停施工进展之后朝着陆翊笑道。 “半年之内挖到奉节，当无多大问题。”陈悦点了点头道：“到时候可以按照主公所言，道路修到哪里，你们天策军就可以打到哪里了。”她对于整个入川沿途所有的地形都提前有了了解，所以当即道：“东川虽然地形复杂，多山地而少平原，但是大江横贯而过之后，实际上很多地方要做的事情就是填平峡谷，挖开大山，工程量虽大，但是我们有充足的人手，还有兵仗局和陈家专门组建起来的爆破作坊生产火药助力，没有太大问题。” 陈悦是信心满满，这比当初她主持修建闽西南直道的时候更加方便，无数的新式器械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那从匠作监送过来的齿轮组传送器械和四轮钢制马车直接让原本难度最大的土石运输开始迅速变得简便起来，省出来的人手甚至于可以让沿线的施工大队开始整理道路沿线的水文情况，疏导附近的大河支流了。 而且还有无数的其他设备在陆续送到现场，匠作监这一次是在修路当中施展出了全力，甚至于牧尘在得到前线挖掘工作困哪之后连夜制作了三台大型挖掘怪物，采用机械动力，人工操作，送到前线之后，那巨大的铲斗伸出去之后甚至于连陆翊都惊动了。 “这东西要是多造几台出来，一座山没几天也都挖空了吧？”陆翊看着眼前虽然需要数十人才能操控一台，但是每一次巨大的铲斗伸出去之后却足以挖出无数的土石，顿时有些目瞪口呆道：“这匠作监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怪物？” “这只是应急之物，牧尘来信说，已经派人专门研究更新式的器械了。”陈悦在旁边笑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好歹也可以讲究实用。”她刚刚钻到这种器械旁边近距离观摩过，知道里面有无数的精钢齿轮，所以也知道大概下一步改进的方向。 “不管了，有了这东西，工程进度至少加快了一倍不止。”陆翊点头笑道：“立即以我的名义上报主公，建议对匠作监此次参与制造的所有人手进行奖励，这是功莫大焉，往后期望再接再厉。” 他是军中统帅，以他的名义上报，就等于得到了此次在山南所有的天策军上下的认可，这对于如今的匠作监来说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以至于消息送到金陵之后，薛洋几乎是全文一字不漏的送到了牧尘跟前，并且随后让中书省发布文告，传讯天下。 这对于激发匠作监的信心有着重大的作用，甚至于几乎是等同于鼓励天下匠人技工多多开动脑筋为国分忧，为前线分忧。 “哈哈，这一下钟传坐不住了，昨晚上他可是一夜未眠，今早就匆匆前往金陵府去找苏远清了。”高骈一大早就匆匆赶到成王府，接过南兮之后一边逗弄一边朝着薛洋笑道：“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家伙居然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他啊，估计是反思自己此前在江西失利的原因了，不过也好，他能想明白，那也是少了一份阻力。”薛洋一面接过陈潇潇递过来的饭食，一边朝着高骈点头道：“叔父坐下来吃饭吧。” “不吃了，我带着南兮逛一会，待会我还要去找这个镇南王去，我想看看他如今是什么表情。”高骈摆了摆手，毫不在乎，直接转身出门而去，惹得杏儿捧着饭碗在后面直追。 “高叔父好像对南兮格外宠着呢，每次一来都给这丫头带许多小玩意。”李稚研在旁边笑道：“让杏儿回来吧，饿不着她，一会高叔父就该给她变出无数的吃食来了。” “那是，南兮如今都册封了。”薛洋摆了摆手笑道：“等这条入川大动脉修通，找唐皇再去讨几个册封去就是，那时候他不会不给的，了不起我去送礼贿赂他。” 第七百四十七章 直通巴蜀 “轰轰轰”近乎于惊雷一般的爆炸在群山峻岭之间轰然炸响，一下子让原本层岚叠翠的山川逐渐的被炸开几道豁大的缺口，无数的人群犹如蚂蚁一般在爆炸的烟柱尚未消失之前就匆匆冲了上去，掀开土层和石块，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其倒入旁边的峡谷之中，在中间填出一条旷阔的路面。 这种场景沿着从峡州前往奉节的道路上此起彼伏，几乎是随处可见。长达数百里的路段被分成了十几块，同时施工，相互之间靠着附近的长江水道相连。而越往西越来越狭窄的江面和附近的支流河段，同样是人头攒动，往来船只除了运输从江东送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建材和器械之外，还有不少驳船甚至于直接就近停靠，打捞水中阻拦航运的石头暗礁。 新改进的水雷也在水中不间断爆炸，不断的爆破那些潜藏于水中，成千上万年来阻断往来船只的礁石，为新的航船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天策军动用的最新式的火药，一开始就没有用到军事上，反倒是在修路疏浚航道上面全面开花，借此机会，创造了巨大的效益，而前线带回去的反馈也让搬到了襄州附近重新建造的火药作坊开足马力生产火药的同时，迅速改进，一点点逼近薛洋所提出来的那些要求，在现实需求的推动下，飞速进步。 “等炸开了前面那几座山，我们的道路大体上就可以联通奉节了。”陆明的话让陆翊悄然点头，大军连续作战一个多月，连同无数的民工一点一滴的挖开了大山，填平了峡谷，近乎于用野蛮的手段在大自然形成的困难阻碍面前开辟出来一条通途，也让他此时由衷的意气风发。 “到了奉节，水路疏浚的工程就即将结束了，上面的河道已经无法大规模拓宽，只能零星爆破暗礁和险滩，到时候人手全部转移到陆路工程，从奉节往北往西要修出两条路来，连同各地，直通巴蜀。”陈悦这几个月来几乎全部吃住在工地上，甚至于连陆盛都没工夫理会，此时站在陆翊身边笑道：“到时候陆帅率军放心征战，我已经着令工部各同僚准备齐全，接替大军走后的管控。” “好，我们去前面看看吧。”伴随着修路大军一路往西，逐渐靠近奉节，实际上天策军对于西川的攻伐准备也已经逐渐结束，甚至于在陆翊率行营前往前方的时候，李振也开始将自己的后方机构往西推移进了房州地带，并且筹划从房州为起点，修筑完成南下连通奉节的北线路段。 “陆帅，这是十三司暗卫分部从西川送过来的紧急军报，王建对于我们不间断往西川修路有些坐不住了，蜀军开始在成都府等地集结，近期大有往东开拔之趋势。”沈勇急匆匆将消息送过来的时候，甚至于不顾自己浑身灰头土脸的，朝着陆翊道：“而且关中凤翔等地战事近期可能就会结束。李茂贞不敌李克用，手下兵马部分逃窜灵州投靠韩逊，剩余部分有可能会过大散关南下进入西川寻求王建的庇护。” “这个王建看起来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这是打算借助于李茂贞的残余兵马来对抗我天策军西进了。”陆翊微微点头之后随即不屑一顾道：“不管他，我十几万大军已经聚集，不是他那些人所能对抗得了的。传令下去，抽调第四卫为前锋，游弋在修路工程队附近，防止被蜀军干扰，然后就不要管了，遇山开山，遇水架桥，我们坚持自己的方略，路修到哪，我军就打到哪。这是煌煌阳谋，便是王建看穿了，那也无济于事，大势已经到了，他没有回天之余力。” 陆翊这边的应对策略可谓是相当简单，只是将最擅长山地作战的第四卫抽调出来，巡弋在修路工程附近进行警戒，其余人手犹如无动于衷一般继续往前，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在山地交错纵横的奉节附近碾压而过，留下了一道长达数百里，连同峡州的宽阔大道。 这种不动如山的做法传到西川之后，让王建冷汗直冒，此前他是有意想要将自己的动作透露出去，试图干扰天策军的举动，但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持续不断往前推进。深处西川之中的他比起任何人都知道，这块孤立于中原纷争之外的天府之国，其最大的屏障便是四周群山环绕，道路阻隔，进出艰难，如此才能确保自己的周全。而现如今天策军的办法虽然看起来笨拙，但是却一下子直击自己的要害，若是没有了蜀道之难，这西川天府之国只怕瞬间就要被废了一大半。依靠着对方近乎于百战不败的强大战力，蜀军根本难有胜算。 “王爷，莫不如联络李克用吧，天策军战线从东到西连绵千里，如今更是将主要矛头对准了我西川，那么其他方向的防守肯定有空缺，不如广派使者前往关中，中原，这个时候对付金陵，我想不论是晋王还是梁王都会和我等站在统一战线的。”汪敏自从上次搞砸了金帛换和平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沉默，但是此时却顾不得其他，匆匆找到王建道：“可以借助于唐皇，和上次梁王一样，达成同盟，若是天策军真的进犯西川，他们只要联手从关中和中原出手，则我等还是大有可为的。若是孤军奋战，蜀地一州之军万难挡得住天策军虎狼之师啊！” “你说的是，这件事不能再等了，本王亲自主持军务，筹备应对天策军进军巴蜀，长史，你负责联络晋王和梁王吧，不行可以向他们低头，本王只要他们能够共同阻断天策军继续壮大，什么都豁得出去。”王建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汪敏紧急吩咐，并且在随后派出大队人手前出关中和中原。 而此时伴随着最后一座大山被硬生生的炸成了两半，直道终于修到了奉节城下，也一下子让所有人欢呼雀跃，一下子忘却了连月来的疲惫和不堪，其巨大的声响震动的周围山谷不断发出轰鸣声。 “飞骑快马上报金陵，就说，我们达到了奉节城下，直通巴蜀指日可待。”陆翊一挥手，所有的天策军都跟着不断挥舞双手。 第七百四十八章 勾动中原（上） 奉节城下的这次水陆会师不仅仅在南境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于消息传开，伴随着王建的人手快速进入关中等地，这个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快速在各地传播开来。 “成王果然是大势已成啊，在如今这个角逐天下的关键时刻，居然调动数十万人手就为了修路。”长安城内，周德威在李克用面前苦笑道：“放眼天下也就只有执掌南境万里江山的成王能有如此财力支撑了，为了征伐巴蜀，居然大兴土木到了这种程度。” “现如今该怎么办？真要和蜀王联手吗？他胆大包天居然在我军眼皮子底下接走李茂贞，现如今天策军打到了他家门口，还有脸过来找我军求援吗？”李嗣源怒喝不止，但是却被李克用的一阵冷哼吓得不敢再开口。 “德威，你刚才说蜀王派了使者来长安的时候是分成两队是吗？”李克用沉吟半晌之后朝着周德威问道：“去见唐皇了？” “确实如此，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恳求唐皇下诏斥责成王，阻断天策军西进。”周德威微微皱眉之后道：“应该是想重现昔日朱全忠以唐皇名义召集北方诸侯对付天策军的想法。” “哼，蜀地才多少兵马，就想着牵头召集北方诸侯了吗？这天下四路诸侯，哪一路都不比他强？”李嗣源还想说话，但是架不住旁边李存信摇了摇头晃悠悠道：“但是如今人家在前线，唇亡齿寒，若是蜀地有失，则我关中就会陷入被天策军两面围攻之境地，其困难只怕比起朱全忠还要大，人家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来长安的。” 没有了李存孝之后，李存信现如今最大的威胁就是李嗣源，后者身为大太保，虽然鲁莽冲动，但是却深受李克用倚重，在一众义子当中兵权最盛，而且按照晋军如今形成的惯例，几乎是李克用不在或者没有吩咐的情况下，李嗣源就是自动的全军统帅，这一点让野心逐渐增大的李存信不能忍受，所以对于对方，他已经开始设法限制了。 不过此时李存信说的倒是实情，所以直接得到了周德威的认同，转而朝着李克用道：“王爷，这蜀王还派人去了中原，不如我们先看看朱全忠的反应，现如今他在南边可是和天策军就只有一水之隔，若是他那边出了点动静，说不得我们就有可趁之机了。到时候不论是往东还是往南，主动权都掌握在王爷手中。而且还有唐皇的大旗在，足以进可攻退可守。” “派人盯着汴梁。”李克用点了点头，但是随即道：“德威，你去找一下蜀王的使者，告诉他，必须将李茂贞给我交出来。那些难逃的岐军兵马我可以不管，但是李茂贞必须送到长安，否则的话本王就亲自去成都府，给他抓回来。敢欺辱唐皇，那就是在找死。” “这！”周德威一惊，但是随即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出来之后直接被李存信给拉住了，后者朝着对方道：“德威，你不会真要去催要李茂贞吧？这个时候一个李茂贞无关大局，要了回来除了给唐皇出口气，根本毫无益处啊。” “那你想怎么办？劝说王爷？”周德威眼睛一瞪，随即道：“王爷在唐皇面前早就说过一定要活捉李茂贞，现如今人都跑到西川去了，若是没有一点表示，岂不是要让蜀王觉得我晋军过于软弱了？” 周德威这边没理会李存信那奇怪的眼神匆匆而去的时候，实际上汴梁那边谢瞳也见到了汪敏本人，对于中原的重视程度汪敏比起关中还要过甚，以至于明明长安距离西川更近，他却直接跑到了汴梁。 “蜀王的心意我明白了，会尽快上报我家主公，还请长史在汴梁城暂时歇息几日吧。”谢瞳送走汪敏之后，没有多说话，直接将王建的亲笔信原封不动的送往宋州前线，交给了打下了萧县之后，已经兵进徐州城附近的朱全忠手中。 “军师没说什么吗？”朱全忠有些奇怪的看着郑璠问道：“长安可有消息传来？这蜀王来汴梁不可能不去长安的，这种谋划自然是以唐皇为主最好。” “长安那边的消息应该在路上，但是军师只是安排蜀王使者住在了驿馆，并未曾多说什么。”郑璠摇了摇头道：“是否需要派人回去询问一声？”即经过了上次事件之后，郑璠也变得谨慎了许多，尤其是朱全忠和谢瞳之间的关系，更是讳莫如深，不敢在过分掺和。 “还问什么？子明不说话的意思就是这件事结不结盟其实都一样。”敬翔白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西川距离我们过于遥远，而且中间还隔着关中，直接援助蜀王那是不可能的。那王建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而是想要设法让各路诸侯协同作战，天策军一旦大举进犯西川，希望我们和晋军能够南下，牵制骚扰天策军侧背，好给他解围。但是道理是没错，共同对付天策军是当前各路诸侯的第一要务，只不过，如此一来势必会破坏我军此前的方略，现如今徐州南边的天策军可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北上。在这个关键时刻，真要给金陵的成王爷一个合适的借口，那么明修栈道的便是西川，暗度陈仓的则将是徐州了。毕竟在如今山南的天策军全数压在了西川之后，实际上李克用才是坐收渔利之人，他不用面对威胁，而且手中的兵马还可以随时开赴山南，将江北的天策军一分为二。” “那该如何回复蜀王？”朱全忠被说的脸色大变，三路诸侯当中，他的动作是最慢的，就连如今杨行愍在棣州都击退了李匡筹等人的反攻，将王师范赶出了棣州境内。只有他，看着徐州就在眼前，却被毕师铎死死的拖在了这里，短期内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说起来这也是南线的葛从周始终无法施展全力的缘故，和天策军近距离对峙之下，他的这支兵马几乎是完全废了，根本不敢抽调兵力北上参战，唯恐自己身后的数万天策军会随时扑上来，和毕师铎里应外合。 这也造就了虽然宣武军是两路兵马齐出，但是实际上在战场上真正起到作用的却只有朱全忠亲自统帅的那一支，而且面对的还是性情沉稳，防守反击打的非常出彩的李成悦，就是敬翔随军而行，面对这种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打法也是大感头疼。 第七百四十九章 勾动中原（下） “子振，若是天策军在西川打起来，对我军如今之境况难道不会更好一点吗？”朱全忠皱眉苦思半晌之后忽然问道：“天策军主力西进，那么南面——” “还是一样。”敬翔苦笑道：“驻守在楚州、庐州等地的天策军始终未曾有过动静，而且人家还有一支骑兵卫啊，就在边境一带巡逻，天策军就算是大举西进，这些人是不会动的，一来防备淮南道各州郡周全，毕竟那里如今是金陵的核心地段，繁华富庶，成王不可能容忍这些地方被战火袭扰，另外就是，金陵已经拉开了和天下诸侯的差距，分兵作战之下，都足以应对两路诸侯的兵马了。” 朱全忠转向目光看向郑璠，后者只得跟着点头道：“淮南、江东等地其繁华程度自成王入驻金陵以来，十年间翻了数倍不止，境内百姓甚至于全数度过了温饱之境，从岭南沿海路送过来的粮食足以养活数十万大军，昔日的蛮荒之地，在成王的治理之下，已经逐步成了鱼米之乡。” 郑璠也只是听手下的暗探带回来的消息，自己也不曾见过多少。但是这些足以让朱全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黯淡。宣武军也就最近两年在谢瞳的苦心经营之下才解决了粮草短缺之困，但是境内百姓却需要付出远超其他各地的沉重赋税为代价。甚至于为了支援军前，朱全忠制定了一系列严苛的法度，就是为了尽快从民间收取更多的钱粮来支持大军征战。 这种竭泽而渔的办法不能持久，百姓长期贫困之后，必然导致境内民生凋敝，从而消耗自身的潜力。但是对于处于大争之时的宣武军来说，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了。 “所以成王才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征召数十万人手开凿入川通道。”敬翔苦笑道：“他有钱有粮有人，随时可以将这数十万人手变成数十万大军，攻入西川那只是时间问题。蜀王若无山川险阻，只怕未必就比昔日的杨守亮好多少。西川是天府之国，但是蜀王入主的时间太短，没有办法激发民间的力量为己所用。” “所以结盟可以，但是我军只能适时而动，甚至于还要看李克用的反应，若是晋军南下攻入山南，则我军可以顺势南下进击淮南，或者往西和晋军合力，但是绝对不能冒头，否则的话，天策军一旦大举北上进入徐州，则我军是首当其冲，避无可避。”敬翔此时斩钉截铁道：“这也是子明的意思，请主公三思。他不表态就代表着我军在蜀军使者面前不表态。” “唉，这天下虽大，却容不下我老朱和成王两人啊。若无此等人在侧，大唐之天下迟早会变成我老朱所有。”朱全忠被敬翔的这一番话说的良久之后才开口幽幽道：“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拖着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个由头。” “交给我吧。”敬翔拿起纸笔只写了一个字就交给郑璠道：“将其送到子明手中即可，另外，派人去临淄，告诉杨行愍，别往北打了，真要是热闹了李克用，他的齐军只怕未必能挡得住草原铁骑南下冲击。早早收拾兵马，随时应对天策军北上。” “杨行愍如何会听你的话？”郑璠虽然接过了这份奇怪的信件，但是却瞪着眼睛朝着敬翔问道：“与他而言，往北扩展才是正道。” “你去怂恿汪敏派人去山东一趟不就成了？”敬翔撇嘴道：“这还用我来教你吗？蜀地的那种位置尚且逼的王建外出求援，山东就算是因为我军在南边而免受第一线的冲击，但是若是我军败，他齐王还能安坐临淄去筹建什么稷下学宫吗？” “就按军师说的办。”朱全忠挥了挥手让郑璠走后，转而朝着敬翔道：“如今能否从南线把从周的兵马抽调过来，合力围攻毕师铎？” “只怕未必有用，而且此举也会刺激到天策军。”敬翔摇了摇头，不过随即若有所思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摆下一个迷魂阵才可。” 敬翔转而在朱全忠耳边低声说了半晌，让后者开始暗中准备的时候，实际上临淄城内，戴友归掌控的帐前都也将王建使者前往汴梁的消息送了回来。对于如今的戴友归而言，只需要监控河北道和汴梁等地消息，帐前都足以将更多的人手渗透进入其中，消息来源的准确程度和及时性也大为提高。 不过消息传过来之后，杨行愍和戴友归却相视苦笑，得益于如今的位置，杨行愍是难得的享受了一把坐观成败的视角，但是在看到金陵方面出手的方向之后，却隐约觉得一张更大的罗网正在朝着所有人的头顶而来。那种窒息的感觉甚至于让他开始无端的坐立不安起来。 “军师，天策军从东到西，已经逐步完成了包抄迂回，真要是西川被拿下，那剩下的不论哪一路取得突破，对于其他诸侯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杨行愍叹息一声之后道：“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军是否北上攻入河北道？” “现在是不成了。”戴友归叹息道：“王建使者进入中原，代表着西川那边已经不能善了，若是我军此时进攻河北道，不仅仅会破坏三路诸侯的默契，挑起内乱，而且还会消耗北方元气，从而在全局上彻底败给南境啊。这已经勾动了整个中原所有的力量，不论我们会不会继续结盟，其大势都会如此，断无更改之余地。不论是李克用，还是朱全忠都不会允许我军继续壮大的。” “而且，一旦西川战事开启，只怕山南乃至于徐州都会出现变局，我们还是设法应变吧。”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道：“现如今只有先行拼全力和天策军厮杀，先分出胜负再说。” 戴友归此时的反应出了杨行愍无人知晓，但是几乎是同一时间，汴梁的谢瞳在收到敬翔的回信之后却发出了同样的叹息，目光转而看向南方，良久之后才缓缓收回。 “金陵是越发游刃有余了，这场角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公平。”谢瞳的话语声在汴州刺史府内回响不断，但是却无人听得见，更无人知道此时他的心情和想法。 第七百五十章 撑不住了 “主公，李将军请求增派援兵，我军七里桥一线阵地全线失守，宣武军大军昼夜急攻不止。”徐州城内，毕师铎被这一份急报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但是不等对方开口，外面再度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陈将军，你可算是来了，王爷怎么说？天策军何时能够进入徐州作战？”陈武的身形一出现，仿佛是让毕师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拉住对方叠声道：“朱全忠这个狼崽子攻势猛烈，我军只怕坚持不住了啊。南线符离已经被葛从周率军攻破，现如今萧县失手之后，我军已经陷入进退无路之境地，不知王爷有何打算？我愿出降，全军听从王爷命令行事。” “你别说了，徐州形势我已然知晓。”陈武好不容易摆脱了毕师铎的纠缠，苦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还带来了我家主公的命令，你自己看吧。” “这？放弃徐州？这——”薛洋的命令很简单，但是却让毕师铎脸色一白，随即朝着陈武道：“这徐州关系重大，一旦放弃，宣武军两路大军合围，那——” “徐州乃是四战之地，利于功而不利于守，如今徐州军面临劣势，强自守城，无法持久。”陈武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摇头道：“为今之计，应当以退为进，逼迫宣武军分兵拉长战线，持久作战。” “这么说天策军无法出援吗？”毕师铎呆呆的看着对方问道：“我部如今已经到了极限，若是一旦撤出徐州，只怕大军军心溃散，难以挽回啊。” “所以要打出一个打胜仗，将军才能在徐州坚持下去。”陈武摆了摆手道：“要想办法将徐州主力兵马撤出去，星夜兼程南下，合围符离的葛从周兵马，我军第五卫已经秘密北上，到时候你和陈瑜大将军联手，将符离拿下之后，反守为攻，借助大胜之势，自然可以稳住战线。” “我军方略如今都在西面，对付西川王建所部，所以无法从东面北上增援，所以徐州局势还需要毕将军独立支撑。”陈武见到毕师铎若有所思，当即继续道：“将军可明白，这是抽身退步，然后反守为攻，以符离为前线，和宣武军争夺徐州掌控权，将其拖在徐州境内，给我军争取时间。” “好，我来安排。”毕师铎本就是沙场战将出身，陈武的话一说完，他就已然明白过来，只不过徐州乃是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片基业，此时说舍弃就舍弃，南面心头踟蹰。但是陈武却在旁边低声道：“我家主公让我带信给你，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此时放弃，是为了将来长久。” “我想去金陵一趟，不知将军能否安排一二？”毕师铎叹息一声之后，念叨了几句后苦笑道：“我也知道，此时天下大势已然发生大变，徐州乃是天策军北上至要道，而某家无德无能，占据州郡割据一方已然不是什么好事，现如今唯一只希望，也只是想保住手下一众兄弟的身家性命。” “等到了符离，你想去金陵随时可以去。”陈武笑道：“说不得我家主公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将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武的话让毕师铎心头一动，随即直接将徐州交给了陈武打理，自己亲自前往七里桥，开始和李成悦商议这件事。在南线符离失手之后，梁缵的人手也被抽调了过来，加入到李成悦麾下，两部合一之后，才勉强挡住了宣武军的冲锋。 此时朱全忠是铁了心，要靠着强力冲锋撕开李成悦布下的层层防线，抢在南边天策军做出决断之前拿下徐州城，所以大军冲锋几乎是昼夜不停，这也导致了李成悦手中的兵马快速消耗，他和梁缵两人几乎需要面对十万宣武军不间断的冲锋，在对方几乎不计代价的厮杀之下，根本无法执行固守待援的计划。 “兄长，当真要撤吗？这是成王爷的意思？”梁缵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杀红了眼之后，心头所有的盘算此时都顾不得了，急急忙忙冲进帅帐，看着毕师铎不可思议的问道：“这可是一州之地，说放弃就放弃了，那我等兄弟日后该去何处存身？” “放弃徐州，回身再战，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李成悦倒是保持了冷静，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毕师铎道：“若是兄长下定决心，当早做安排，将徐州城内能带走的人财物全都带走，借助于陈将军手下人手，连夜送到南边，如此我军才可以放手一战。” “不过老梁说的也有理，此时若是放弃徐州本城，那么日后徐州军的旗号就要彻底烟消云散了，我们除了归顺金陵，断无其他路可走。”李成悦叹息一声之后看着毕师铎道：“兄长可要想好了。” “乱世争雄，我等兄弟也已经做到了极限，但是如今成王府执掌半壁江山，天策军兵锋所到之处，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我也都看得明白，大唐之国祚已然聚集到了金陵。”毕师铎叹息道：“更何况，老相公此前不是说过吗？让我们早做打算，日后也好谋个前程富贵。现如今兵败之时，只有如此才能把保住我等三人性命和此间数万将士的身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已然决定好了，你们呢？” “我只负责打仗，一切都听兄长的。”李成悦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徐州军中，他只埋头于军政，对于其他的向来不过问，倒是梁缵，此时冷静下来之后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声音幽幽道：“就怕成王爷事后算账，毕竟我们都是出身扬州。” “所以我打算等到此间安稳，就去金陵，觐见成王爷，将一切说清楚，若是有所怪罪，也有我毕师铎一人承担。”梁缵的心结毕师铎最清楚，但是此时却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所以他当即道：“大局如此，该为兄弟们考虑前途命运的时候了。” “我知道，到时候我和兄长一起去金陵。”梁缵点了点头，随即拍着李成悦的肩膀苦笑道：“若是我和大哥一去不回，老李，这徐州军可就要靠你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三人苦心经营徐州，还分你我不成？到时候了不起我也去。”李成悦笑道：“同生共死而已，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第七百五十一章 搬空徐州 “事不宜迟，既然兄长下定了决心，那就赶紧回徐州城，将能带走的都带走，兵马交给我和老梁，为你争取时间，死守七里桥。”李成悦见到大事商议定了，当即朝着毕师铎道：“我打算在七里桥和任山之间组成新的防线，我亲自带兵坚守，给你们腾出十日时间，十日之后，老梁率军在任山以南接应，我们离开徐州。” “靠你了。”毕师铎重重的拍了拍李成悦的肩膀，随即和梁缵快速离开，返回徐州，后者带兵开始沿着任山附近秘密布防，准备执行李成悦所言的任山防线，并且相机接应对方的主力兵马南下一事。 而毕师铎则匆匆找到陈武，说出了自己全面撤出徐州的谋划，虽然仓促，但是毕师铎执掌徐州多年，本身就因为战事不断做了足够的准备，所以两人一夜之间迅速商议出了一整套的办法。 “先撤军中家属。”陈武一面让十三司通知淮南境内的各家船队迅速沿着运河北上，一面安排徐州军各级将将领和士兵家眷南下，大规模浩浩荡荡的船队几乎是聚拢了徐州本地所有的船只。 “运河上如今能征用的船只都带来了，连渔船也都派上了用场，但是还远远不够。”徐州军前后加起来足有数万之众，这些人的家属除了少部分是南面县城之外，大部分都集中在徐州附近，撤离起来不但千头万绪，而且运力严重不足。 “无妨，水路船只不够，那就走陆路，我安排十三司暗卫带着他们南下，把全城的马车牛车和驴车全都带来，告诉百姓，若是愿意南下的，金陵负责统一安排，保证大家去淮南重整家园。”陈武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却并不妨碍对方不间断的给毕师铎解决各式各样的难题。 “三日后，我淮南境内的船队即可抵达徐州城，到时候，徐州城内剩余的人手和粮草物资足以全数装走。”十三司几乎是将这件事当做了紧急军情快速上报，甚至于直接传讯陈家内河船队带头前来接应。 “好，幸亏如今到了夏季，运河水位高涨，若是冬季，只怕根本就无法行船。”毕师铎也是连续忙了三天没合眼，见到所有的事情全部有了头绪之后才松了口气笑道：“还是金陵财大气粗，这徐州前后需要撤出去十万人手，还有数以万计之钱粮辎重，你们居然能接得下来，只怕扬州之繁华更盛往西了。” “那是自然，等到你亲自过去看了就知道，如今的江东各地，早已经是人间天堂了。”陈武也是跟着笑道，两人随后开始安排人手将整个徐州码头全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资，并且吩咐那些准备南下逃难的百姓等待。 此时徐州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毕师铎在安排撤离，大规模的消息散布开来之后，甚至于十三司都无法阻拦消息扩散。不过到也没人关注这些事情，所以等到陈家为首的船队一到，几乎是所有人都蜂拥而上。 “大明，我去，你们水师的内河船队也跟上来了？你们不是应该沿着长江去奉节了吗？”来的除了民间船队之外，水师那边张大明也亲自带人过来了。这一下算是彻底将陈武的心给安定下来，朝着对方笑道。 “这不是雷都督传讯过来，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搬空徐州，所以你别着急，从现在开始，北上船只将持续不断，水师的后勤船队也上来了，就怕你徐州码头停不下来。”张大明笑道：“船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停不下，那就装满一船走一船就是，反正徐州军如今死守七里桥，宣武军也打不过来。”陈武拉着毕师铎和张大明见面之后笑道：“我就不信你们水师来了，宣武军还敢放肆？” 几人说笑一番之后，当即带人分头行动，毕师铎继续收拢城内城外打算南下的百姓人口，陈武则安排码头上的百姓和徐州军将士将无数的物资装上船，张大明带着水师船队打头，指挥各队在徐州河面上迅速南下。 徐州境内的运河实际上是泗水河的一部分，这也导致了这段河面比起运河本身更加宽阔，所以走船的速度快捷无比。但饶是如此，徐州城内的一切还是让扬州那边几乎是调集了大半的商船队前来，和水师的后勤船队一起，连续走了三天才将大部分物资带走。 “现如今十天时间也快到了，徐州都快变成一座空城了，毕将军，你不走吗？”陈武眼看着最后一艘商船南下，顿时朝着身边的毕师铎笑道：“去符离吧，我第五卫大军已经在哪里等着你了。” “我想去七里桥，和成悦他们并肩战斗，将他们带出去。”毕师铎摇了摇头道：“十天时间依然是极限了，此时徐州城内搬空的消息只怕已然传到了前线，军心不稳，难免会被宣武军所趁。所以我要去前线，帮助稳定军心，如此才能确保我徐州军的种子能够从七里桥撤出去。” “说的也是。”陈武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笑道：“也罢，今日索性就陪你疯一把，我也去，代表我成王府助你一臂之力。” “将军此言当真？”毕师铎没想到陈武此时竟然会有这种心思，所以当即是惊喜道：“若是将军在，我想我军无忧矣。” “好多年都没上过战场了，我也想看看宣武军这些年到底有多大长进。”陈武微微一笑，他们几个十三司的头领虽然常年待在敌后，但是基本上没什么机会上战场，大多时候都是行走在黑暗之中，往来传递消息，负责机动处置前线突发情况，能上战场那是很少有的事情。 不过此时，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七里桥前线，李成悦也在着手布置，甚至于面对军心不稳的情况下逆势出手，直接被宣武军摆下了一道瞒天过海的计策。而毕师铎和陈武的到来，无疑是让他最关键的一环在此时迅速补齐，也一下子让整个徐州军重新爆发出了原有的战力。 “将军，主公和成王府陈将军已经离开徐州城，前往七里桥。”任山梁缵这边几乎是刚刚接到这个消息，就被李成悦紧急送来的军令打断。 第七百五十二章 迷阵 “军师，刚收到的消息，毕师铎搬空了徐州，大队物资人手昼夜兼程南下，整个泗水河上全都是南下的船队。”朱全忠拿着这份急报找到敬翔的时候，实际上徐州城已然搬空了，但是对方的探子也看到了天策军水师的战船。 “其实也不奇怪，毕师铎能在徐州坚持这么多年，若是没有哪位成王爷的支持，如何能够据守这四战之地？夹在各路诸侯之间，便是本事通天也无济于事。”敬翔撇了撇嘴，不过随即叹息道：“就是可惜了这一城百姓和钱粮了。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命令庞师古等人抓紧时间打破七里桥吧，抓不到毕师铎，总要将这个李成悦留下来。说起来，单论军略的话，李成悦此人足以当得上当世名将。” 宣武军自从南下攻略徐州开始，敬翔和朱全忠面对的大部分都是李成悦，对于对方的本事两人是心知肚明，也是吃尽了对方的苦头，劣势兵力而且手下兵微将寡，但是却能够奇谋层出不穷，防守反击在对方那里运用的炉火纯青，甚至于连敬翔自己都感到无奈。 “若是能抓到他，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朱全忠点了点头，宣武军将领虽多，但是类似于对方这样的统兵大将之才却少之又少，所以与其说朱全忠此时是钦羡徐州的大队物资和人手，还不如说对于这位对面的主将更感兴趣。 只不过在敬翔让庞师古上阵带兵冲锋的时候，李成悦也已经想好了一切，而且毕师铎和陈武带队亲自寻营，和坚守阵地的一线将士待在一起，解释徐州撤离的事情之后，迅速让军心得到稳定。将士们一说家眷送到了淮南境内，而陈武更是直接以成王府和薛洋的名义向所有人保证，南下的所有家眷和百姓都会得到妥善安置之后，放开了手脚和抱负的徐州军开始重新焕发生机，不少打红了眼的将士更是直接赤膊上阵，和冲上来的宣武军士兵死磕到底，一晚上连续厮杀数次，硬生生的逼的庞师古连续冲阵数次却寸步无法前进。 “今天是第十天。”清晨时分，宣武军最后一次夜袭推下去之后，陈武和毕师铎两人都是厮杀一夜，但是却相视而笑，转而带着战场之上的徐州军将士发出了犹如雷鸣般的呐喊。 “宣武军吃了这么大的亏，而且听到你们的呐喊声之后一定会起疑的，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李成悦朝着两人笑道：“对面的敬翔我是了解的，一旦知道我军恢复士气，必会查明原因，正好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兄长，稍后你带人秘密转移至任山，我留在这里坚守到夜色降临，他们发动夜袭的时间大致应该在子时之后，所以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所有人都带走，只给他们留下一座空营寨。” “到时候任山那边做好准备，一旦宣武军发现七里桥这边我军全线撤离，必然会紧急南下追击，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李成悦指了指任山的位置笑道：“我给老梁传去了命令，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兄长过去，两军一左一右，以任山为中心，等待我军进入，然后以偃月阵反攻尾随追击的宣武军，必然可获大胜。从而掩护我军从容撤退。” “听你的。”毕师铎毫不迟疑，直接点头的样子倒是让陈武微微诧异，但是随即了然，这些年李成悦一直统帅大军征战在外，其本身的谋略和能力只怕早已经得到了毕师铎的认可。 几人商议完毕之后，留在七里桥的四万大军开始兵分两路，一部随毕师铎迅速秘密南下，而另外一队则由李成悦亲自率领，对外继续做出死守七里桥的样子，暗中则在营地内遍洒火油、柴草等物。 而此时宣武军那边确实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昨夜的攻势到底有多强众人都心知肚明，按照前几天徐州军的反应，只怕七里桥早就失守了，但是昨夜对方却硬生生的和庞师古打的争锋相对，甚至于正面过招丝毫不落下风，那最后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更是显示出了强大的信心，根本不像军心混乱的样子。 “派人摸过去看看，这个李成悦在搞什么鬼。”敬翔皱眉沉吟半晌之后道：“今日先休战半日再说，等待暗探把消息传回来，徐州马上就要拿下了，这个时候不适合和李成悦拼个玉石俱焚。” “那南边要不要派人去堵截？”王彦章在旁边有些疑惑道：“我军完全可以绕过七里桥直攻徐州城啊！” “那就是座空城，要了有何用？”敬翔摇头道：“现如今我们要的是李成悦和他手下的这数万将士，这个时候断了他的后路岂不是要逼李成悦和我们死拼到底？” 王彦章不敢说话了，这些时日他是认识到自己和李成悦的差距，对方的武力并不强大，甚至于大多时候都不曾出现在一线厮杀的战场之上，但是却靠着谋算部署和调兵遣将，硬生生的逼的自己进退不得，甚至于稍有不慎就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以说这段时间的厮杀对于王彦章来说也是一个转折点，让对方清醒的认识到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并不能带来多大的作用，尤其是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之上，一名智将比起自己这样的勇将要起到更大的作用。 敬翔这边在等待消息，却给了毕师铎最好的离开机会，出了七里桥之后，两万大军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头钻进了任山附近，和梁缵此时率领的一万多大军迅速汇合。 而这个时候，李成悦却在前线不断巡逻，亲自出现在宣武军的视线之内，大张旗鼓的调动兵马加固各个阵地，甚至于还将一直储藏不用的床弩整个全部布置在了自己的帅帐之外，做出了一副趁势坚守的样子。 这种办法根本瞒不过敬翔的眼睛，但是架不住李成悦亲自出现之后却让他和朱全忠一颗心重新放下，想法不同目的不同，导致了此时朱全忠只想将李成悦活捉，对方只要还在七里桥，那么这一仗就可以打下去。 “还是夜袭。”敬翔看着王彦章笑道：“今夜你出手，带队出击，一定要活捉李成悦，大军主力由主公亲自率领，突破李成悦的防线，掩护王彦章突防。” 第七百五十三章 火海余生 “准备好了吗？”七里桥徐州军阵地里面，夜色笼罩之后，各处灯火通明，但是人影却逐渐减少，等到最后一队人手前来李成悦跟前的时候，后者一身戎装，朝着面前的亲卫队问道。 “已经全部撤离完毕，各处布置末将均已亲自检查过，断无差错。”来人的回答让李成悦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们也走吧，让各地隐蔽的兄弟们，等到宣武军冲进来之后立即放火，然后立即撤往任山方向，我们走。” 李成悦走的干脆利落，而此时徐州军大营内那些站岗放哨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个草人，只不过隐匿在各处，从远处看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唯有那时不时钻出来的断后的士兵还在警惕的看着外面，等待着今夜最后的厮杀。 “轰轰轰”宣武军那边王彦章的兵马速度最快，因为承担着突入大营活捉李成悦的重任，所以提前出击，隐蔽在阵地外面，等待着朱全忠主力兵马冲锋的掩护。 “指挥使，今夜徐州军营地内有些安静啊！”斥候没敢靠近，但是这种诡异的宁静却让王彦章有些奇怪，微微沉吟之后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亲卫队随我摸上去看看这个李成悦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彦章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让身边的兵马出动，而是自己摸了过去，但是此时朱全忠那边却已经准备妥当，大军在黑暗之中迅速扑了上去，而且为了吸引李成悦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宣武军主力就没有隐藏身形的打算，摆开架势，强袭徐州军阵地。 “这里没人啊！”王彦章的小队兵马速度很快，突入徐州军阵地跟前之后并没有发现往日里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防守架势，甚至于半晌的时间都没有发现徐州军的兵马动静。 “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我们今夜要夜袭，所以准备打一个防守反击吧？”王彦章的话音还为落下，远处主力兵马就已经开始强攻，无数大军犹如潮水般冲了上来。 “不管了，命令全军随我冲！”王彦章在南面，此时顾不得其他，朱全忠那边一动，对于徐州军而言，便是有埋伏也一定会针对北面的主力，他这支轻兵就足以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迅速楔进徐州军防守的核心地带。 大量的兵马在这一刻迅速冲了上来，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反击，甚至于前军一口气直接冲破了往日里固若金汤一般的徐州军一线阵地，直接朝着纵深猛插，沿途，除了陷阱阻拦了部分人的脚步之外，大部分的宣武军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这一下连带着在后方指挥的朱全忠都察觉到了异状，但是此时他来不及去找敬翔商议，只能让身边的亲卫火速上前传讯庞师古小心被埋伏。 “放火箭。”黑暗之中，无数的兵马蜂拥而上，庞师古自己甚至于都冲到了第一线，他比朱全忠更明白此时整个七里桥阵地几乎是空无一人。但是不等他有所反应，无数的火箭在这一刻从四处角落里迅速飞射而出，那一瞬间，整个营地的大火突如其来迅速汹涌而出。 “轰轰轰”这种布置一下子让整个宣武军上下全都哗然一片，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迅速蔓延开来，无数没有准备的宣武军士兵开始被大火吞没，变成无数的火人四处乱窜，也一下子让原本的强袭之势被迅速打破。 “走吧，大火一起，是死是活就看宣武军自己的造化了。”这一阵大乱迅速蔓延到七里桥的各处角落，也一下子将原本要突进来的王彦章给堵住了去路。只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在远处，李成悦却根本没有理会这支针对他的兵马，反倒是扭头就走。 大火开始迅速燃烧，精心布置的火油和柴草被点燃之后，让整个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宣武军士兵被烧得狼奔豕突，更有无数人被就地点燃，烧成了一个个哀嚎不断的火人。 这些人的惨叫让整个军中秩序一阵大乱，水火无情，在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武器能比火攻更有威力，尤其是在对方精心布置的情况下，几乎各个方向全都是大伙弥漫，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也断绝了所有人的希望。 “快，突出去。”此时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深入一线的庞师古和王彦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带着手下兵马突围。无数的乱兵在这一刻疯狂冲击着七里桥各处的布置，也将火焰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更加加剧了火海的飞速蔓延。 “主公，快率部打开缺口，接应前军后撤。”这么大规模的火海，直接烧得朱全忠在原地大喊大叫，但是慌乱之中他自己都没什么好办法，直到敬翔匆匆赶到之后才反应过来，随即亲自率军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挑开眼前的熊熊燃烧的柴草，硬生生的依靠着人力在大火之中打开了一道缺口，顺利的将庞师古等人接了出来。 但是此时更多的人已经被逼的进退无路，根本难以在短时间内和朱全忠汇合，而且慌乱之中更多的人开始四处乱窜，盲目冲击之下，反倒是让大火蔓延的速度变得更快。 “快，快出去，快！”这个时候无数人都在四散奔走呐喊，庞师古竭尽所能的嘶吼并没有引来多大的效果，甚至于可以说，在大火一丛丛吞噬各处生命，无数哀嚎声迅速响起的时候，往日的军规军纪已然没有办法约束这些慌乱到极限的士兵了。 而且要命的是，没有办法引导士兵突出重围，就必然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那些身上着火的士兵仓促之间四处乱窜寻求帮助，却被身边的其他人直接拿起兵器将其硬生生斩杀。导致了大规模的内讧在这个时候迅速发生。 “跟上，跟着我。”主力兵马在北面是混乱不堪，甚至于庞师古自己逃出来之后，又再度冲了上去，准备解救自己的士兵的时候，南边王彦章虽然深入七里桥阵地核心，但是手下都是精锐兵马却硬生生的靠着对方挑头，一杆大枪几乎将沿途的火海尽数调翻之后，直接冲了出来。 “走，去救人。”危急时刻，王彦章从南面杀到了北面，带人硬是以塔盾兵为前导，在火海之中分出了一条路，接引了部分士兵顺利突围。 “救之无及啊。”敬翔叹了口气，看着火海之中不断丧生哀嚎的宣武军士兵，默默摇头。 “我要杀了李成悦，命令各部，随我杀向任山，我要宰了他。”敬翔的话没有引来朱全忠的反应，反倒是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被大火吞噬，血贯瞳仁之下，所有的怒火全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任山反击战 “哈哈，老李，这把大火足以烧得朱全忠灰头土脸吧？”七里桥那边是火海冲天，但是任山附近，毕师铎却看着最后归来的李成悦哈哈大笑。 “兄长，现如今朱全忠吃了大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连夜率兵杀过来，毕竟任山和七里桥向来联成一体，他在那边没找到我军主力，必然会率军前来任山报仇。”李成悦是看清楚了宣武军突入自己的营地纵深的，仓促之间对方不可能将主力兵马完好无损的撤出去，所以吃了大亏的朱全忠若是不想报复，趁势将任山拿下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两人对阵数月，双方的脾气都摸得很清楚。 “无妨，这一次你来指挥我和老梁给你当左右翼。”毕师铎大手一挥，迅速和梁缵分兵两侧，和李成悦的兵马形成一个偃月阵，反过来对准七里桥方向应对。 而此时朱全忠的愤怒导致了宣武军虽然刚刚突出重围，但是却再度被勒令朝着任山猛冲，而且为了加快速度，直接让王彦章为先锋，带大军一刻不停直奔任山而来。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凡，大军极速奔驰之后，不论是朱全忠还是前线的王彦章都知道，徐州军必然是严阵以待，但是此时对于他们来说，若是不能将军中的这口恶气发泄出来，那么随后必然会因为今夜的大败而士气低迷，还不如趁着如今各路兵马大败亏输的机会，靠着怒火发泄维持士气，将最后的徐州军彻底斩杀在战场之上。 这是对于军心士气极致的利用，所以宣武军上下全都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打法，十万大军没有丝毫的停歇，一口气直接冲到了任山跟前，为首的王彦章更是带着前锋在黑夜里吹响了全军出击的号角。 “给我打。”早就等待多时的徐州军在这一刻根本不需要李成悦的命令就自动投入战斗，而且比起宣武军那边是哀兵作战，他们可是连战连捷之下，士气高涨，两翼兵马不断前出之后，直接将王彦章所部迅速从大队兵马之中切割出来，从而在前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其团团围住。 “给我杀！”此时的李成悦带动偃月阵的底部开始往前不断推进，无数的床弩在黑夜之中不断朝前发射弩箭，火光犹如流星雨一般划过长空，照亮战场的同时，也将死亡迅速带到整个宣武军的前军当中。 四面合围之下，到处都是喊杀声，无数的徐州军在李成悦的亲自调度之下，此起彼伏的大军堵住了王彦章所有可能的退路，也逼得对方只能背水一战。 此时战场之上形成的局面就是梁缵和毕师铎联手朝外挡住了朱全忠的主力兵马，而李成悦则带兵亲自堵截围杀王彦章的本部精锐。不论是毕师铎和李成悦都很明白，徐州军人数比对方少了一半以上，在战场上不可能和对方一比一拼消耗，那么如何在短时间内形成局部优势，吃掉对方的一部分生力军才是此战的关键所在。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说外面毕师铎和梁缵联手和宣武军主力决战，还不如说是给李成悦赢得时间，让其瞬间斩杀王彦章。 而此时陷入绝境之中的王彦章所部，唯一的希望就是打退李成悦，然后从后面钻出去，和主力兵马重新汇合，在反过来冲锋，才能彻底搅乱李成悦的布置。 所以双方决战的关键就在李成悦和王彦章两人身上，只不过此时两人一个是不断调动兵马上前围杀，自己坐镇中军不出，而另外一个则化身杀神，带队冲杀在第一线。 而且没有了李存孝的压制之后，这位青史留名的第二勇将在这个时候确实将自己一身勇猛绝伦的战力发挥到了极致，近乎于神挡杀神，鬼挡斩鬼，在李成悦费尽心机数次组织兵马上前合围的情况下，尚且没人能够近身。 “命令各部，绞杀王彦章的手下，集中弓弩手，给我盯着王彦章射杀，我就不信，他能逃得过弩箭的射击。”李成悦是下了死命令，甚至于直接调动床弩跟踪王彦章的脚步，试图将其击杀在当场。 无数的弩箭在黑夜里本来就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兵器，而且便是王彦章自己，也根本不敢和这种兵器近距离对抗。只不过床弩准头太差，虽然李成悦的命令让床弩连续数次发射，但是却没有伤到王彦章分毫，只是将对方身边的亲卫队给打得七零八落，而且还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将军快撤，他们的弓弩兵已经上来了。”连续几次弩箭袭击都没能奈何王彦章，恼怒之下的李成悦直接让弓弩兵抬着大黄弩上前，并且汇集了身边的长弓手，准备再度施展辣手。但是此时王彦章身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举动，急急忙忙将其迅速拉到了人群之中。 可以说王彦章因为这个举动躲过了杀身之祸，但是失去了他领头冲锋的宣武军前锋也彻底失去了和李成悦相抗衡的本钱。被连续数次打击之后，迅速压缩到了梁缵所在的方位。 “当当当”王彦章不敢和李成悦对抗，但是来到梁缵身边之后，却立即释放出自己强大的战力，瞬间连续挑翻数十人之后，带着最后仅存的一点人手一下子钻进了梁缵的大军之中。 原本就要和庞师古厮杀的梁缵此时分心对付王彦章，差点被对方直接杀到了跟前，慌乱之中，只得放开了一道缺口，仍由王彦章一头冲了出去。 “该死。”几乎是片刻之间，王彦章杀出去之后，梁缵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捶胸顿足，转而带队迅速往前，开始压制当面的庞师古。 而此时，没有了王彦章掣肘的李成悦也开始带队往前，接替了毕师铎和梁缵，开始承担起正面作战的任务，开始将偃月阵迅速拉升变成了一道一字长蛇阵，首尾相连，应对王彦章回归之后，宣武军的反扑。 “放箭。”此前为了对付王彦章而集中起来的长弓手和弓弩兵在这一刻迅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乎是伴随着李成悦抵达前线，迅速弯弓发射，黑夜之中无数箭矢在空中穿梭，也一下子直接将宣武军攻击的势头强行按在了原地，迅速让这场反击战进入僵持状态。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争锋相对 “主公，李大帅打上来了。”中路李成悦的举动迅速被传令兵报到了毕师铎那里，后者是三路大军当中人数最少的一路，只有一万多人，若不是李成悦及时冲上来，只怕他根本难以挡住对方十万大军持续不断的冲锋。 “哈哈，老李果然厉害，打赢了王彦章，下一步就该逼朱全忠退兵了。”李成悦大军压上，等于是徐州军反击的信号，所以这一刻不光是毕师铎哈哈大笑，整个徐州军上下全体欢声雷动，激战之中的所有将士在激昂的中军号角声召唤之下，厮杀变得更加激烈，以至于三路竟是齐头并进，硬生生的一一字长蛇阵横摆，将宣武军牢牢地挡在了原地。 “去把床弩给我推过来，我要压着宣武军打。”毕师铎那边得到回应之后，李成悦也放下了心，转而开始组织兵马带头冲锋之后，开始迅速让部署在任山上的床弩大队也跟了上来，不断压制之后，宣武军前军虽然得到了王彦章这员猛将的加持，但是却始终无法逼退徐州军一步。 而且李成悦的到来还让原本各自为战的梁缵和毕师铎两部迅速开始跟随自己协同一致，中军号角不断传出，网罗勾勒之下，三路大军的动作越来越默契，很快让夜战之中，兵马比起宣武军足足少了一半有余的徐州军迸发出来的气势丝毫不逊色对方。 李成悦对于战场指挥的造诣比起梁缵甚至于是毕师铎都要高出良多，他坐镇中军，和没有他在徐州军是完全两支不同的兵马，所以这个时候携带大胜之势前扑的徐州军甚至于在床弩集中火力往前突击之后，反压王彦章一头。 “啊，给我杀！”李成悦的旗号出现并且带动战局迅速进入僵持，两军厮杀之时变得更加激烈，倒是让王彦章一瞬间血贯瞳仁，他本来就是连番被对方算计，先是火攻，差点没将他和手下的精锐兵马给活活烧死，接着任山战场之上，一举合围，更是差一步就直接以弓弩强行狙杀自己。这番大仇惹得她在见到李成悦的旗号之后，也随之仰天长啸，手中铁枪不断横扫，充当箭头反攻徐州军之后，逐渐在身边汇聚了大量的人手，开始和李成悦争锋相对。 此时的他一心一意要冲上去将李成悦斩杀在原地，所以浑身上下迸发出来的战力直接硬生生的以一己之力连续杀散李成悦三股兵马的阻拦，犹如蝎子一般楔入徐州军的大阵之中。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反击势头也快速引起了李成悦的注意，只不过和王彦章身先士卒带头冲锋不同，李成悦的武力很稀松平常，而且他也没有亲自上阵厮杀的打算，只是一瞬间，直接让自己的亲卫队冲了上去。并且集中弓箭手故伎重施，抵近放箭。 这是李成悦的亲卫队，也几乎是徐州军当中最精锐的神射手，混乱的战场上，他们才是死神的利刃，往常时节，几乎是只要李成悦动用亲卫队上前狙杀，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出这队只有两百多人的手心。 这一次，当一枚枚冷箭迅速穿梭，不断将王彦章身边的人击杀之后，仓促之间，原本急速前冲的王彦章一瞬间铁枪横扫，连续舞成一团，将一连三枚从三个方向瞄准自己的冷箭击飞之后一声怒吼刚要前冲，只觉得眼前一阵光芒闪烁，顿时猛然间仰天极速倒落马背，却见到这枚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枚冷箭则直接瞄准他的战马，瞬间让他直接被贯下马背。落地之后的他连续躲避周围无数的徐州军围攻之后，翻身刚刚起来，却再度听到箭矢穿空之声不断，顿时吓得连续数次闪避，才避开了后续的箭矢追击。 “李成悦，你冷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胆你我单打独斗！”这一下王彦章再也不敢露头了，只得在人群中纵声怒吼。 “白痴吗？”这种冷喝没有得到李成悦的回应，虽然对于刚刚的狙杀有些不满意，但是能够将王彦章打退，宣武军的攻击势头实际上就已经被击散，接下来只要自己打出去，就足以逼迫对方退兵。 所以这个时候，李成悦不仅仅没有召回亲卫队，反倒是迅速下令全军出击，以中军为依托，两翼兵马策应，将整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锋矢阵往前猛冲。 而反观宣武军这边，王彦章被打退，庞师古被含恨出手的梁缵死死缠住之后，中军人马虽多，却后继无力。在王彦章尚且被打的狼狈不堪的情况下，朱全忠更是不会出现在第一战场，以至于到了徐州军全线出击的时候，宣武军空有庞大的兵力，却无法展开，最终被对方硬生生的从一线阵地给打了出去。 “主公，退兵吧，今夜大战只怕是没有结果。”敬翔看着朱全忠脸色变幻不定，上前苦笑道：“没想到这个李成悦在这个时候还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出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被敬翔的一句话说得沉默半晌的朱全忠叹息一声之后才徐徐道：“这个李成悦，只怕对于战局的把控和战场造诣不在从周之下啊，若得此人，我军无忧。” “毕师铎若无他的扶保，这徐州四战之地他如何能够守得住？还能逍遥自在这些年？”敬翔点了点头，随后摇头道：“容我想想，看看怎么帮主公俘获这员大将。否则的话一旦毕师铎南下，只怕李成悦就要变成金陵的人了。” “绝对不行，天策军本就是兵多将广，麾下能人层出不穷，若是得李成悦加入，那还不是如虎添翼吗？”朱全忠直接摇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南下，军师，立即传讯从周，不要在符离等待了，立即北上，和我合围毕师铎，一定要抓住李成悦，便是不能活捉，死的也要。” “那就退兵吧。”敬翔点了点头，看了看前方的战事之后道：“李成悦也是想以打促和，确保任山防线不失，保住徐州军根基。我们还有机会。” “吹号角，退兵，我们，随后再来。”朱全忠满脸的不甘，但是此时却不得不听从敬翔的意见，挥手命令身边的亲卫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第七百五十六章 符离之战（上） “兄长，打赢了。”宣武军开始撤军，徐州军那边是一片欢呼声，李成悦更是朝着毕师铎抱拳行礼，随后笑道：“此一战足以让朱全忠从此不敢小觑我徐州军。” “李将军，打得好。”陈武是跟在毕师铎身边，昨夜亲自参加厮杀，虽然满身疲惫，但是此时此刻却朝着众人笑道：“诸位安心随我南下，我军就在符离等待诸位，到时候我们去找葛从周麻烦。” “老李，安心排兵布阵，我来给你坐镇。”毕师铎看着李成悦也是满心欢喜，这数年来，若不是对方一力在徐州北部边境和宣武军争锋相对，死拼到底，自己也不可能安稳的坐在徐州。 “兄长，趁着此间大战尚未传到南线符离，我军从速出发，轻装简从，极速南下，再打一仗如何？也好以胜利向成王证明，徐州大军打仗不逊色天策军多少。”李成悦点了点头，伸手一招，大军开始迅速开动，全速南下，沿途陈武更是指挥十三司不间断派出无数人手，拦截南下的宣武军斥候和传令使者，避免消息提前走漏。 在十三司面前，郑璠的手下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朱全忠在收兵的时候就同时派人南下，但是却在随后飞速被十三司拦截，整个战场遮断任务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军情送达，沿途拦截，破袭宣武军暗探，其中种种手段让近距离观察的毕师铎等人吃惊不已。那种层出不穷的战场之外的手段甚至于很多他们根本就未曾见过。这一下也让所有人都开了眼界，甚至于连李成悦在行军途中都抽空过来，和陈武一起仔细商议利用十三司的情报网络，提前和陈瑜所部提前安排部署。 “陈将军，麻烦通知陈大将军，我军今夜必到符离，到时候，我军先行冲击，吸引葛从周所部注意力，引动其往北进攻，到时候天策军攻其后背，必然可以将其彻底击溃。”李成悦在于军略确实非常在行，而且甚至于将自己南下一行可能暴露目标的因素也考虑在内，进而提出了自己先行出击的设想。 “两军首次协同作战，夜间多有不便，所以我军负责西北方向，天策军负责东南方向，两军以符离县衙为分界线，不要轻易越界战斗，以免混乱之中造成误伤。”李成悦的安排得到很到位，以至于消息传回第五卫秘密驻点的时候，陈瑜都是点头不已。这几年第五卫基本上没打过什么仗，一直坐镇扬州和楚州等地，确保金陵北大门之安全。但是却牵制住了整个中原所有南下之视线。只不过这一次，这支一直摆在明面上的兵马却早就潜伏在符离南面多大十几日之久，靠着十三司沿途遮断消息，并且楚州驻地那边的虚张声势，硬生生的挡住了宣武军暗探的视线。 得到了陈瑜的回复之后，李成悦当即由暗转明，迅速将大军赚到了明面，然后全速朝着符离进发。如此一来，葛从周在没有得到朱全忠传讯的情况下，自然不清楚这支徐州军的虚实。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李成悦的打算，但是对于突然南下的徐州兵马，葛从周却飞速判断出徐州附近必然是出现了变故，所以一面派人北上去徐州查探的同时，一面责令林言等人迅速做好了准备。 “大都统的意思是，吃掉这支南下的徐州军？会不会是主公在徐州打败了？”林言等人带队迅速出击的时候，葛从周身边，张归厚也有些疑惑道。 “现如今南北消息不通，我也不清楚，但是不管主公那边胜负如何，徐州军南下无外乎南下驱赶我军，或者往南逃窜，对于我们而言，这都是不允许的。”葛从周摇头之后转而道：“不论是哪一种，我都要将其打回去，正好趁此机会，我军摆脱和南线天策军对峙之局面，从容北上，和主公在徐州会师。” 葛从周此时的想法确实两全，而且瞬间做出决定，打算接着和徐州军交战的机会，脱离在符离附近尴尬的位置，从而迅速开拔前往徐州，如此一来南线天策军没有了理由和借口之下，对于宣武军的监视作用也就烟消云散。 可以说这场大战从一开始，葛从周关注的焦点就是战场之外，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他的对面，陈瑜和李成悦两人却恰恰相反，目光全都放在了这场大战本身。 如此一来，等到李成悦率军大张旗鼓的从符离西北方向发动夜袭，五万大军风驰电掣一般，在黑夜里化作一条庞大的火龙冲锋的时候，张归厚和林言等人都有些发懵。 “这么多人，只怕徐州形势确实不妙了。”葛从周站在符离城墙上，看着夜色之下，林言所部快速和徐州军接战后，对方的兵马层层不断，杀伐声震天，根本不像是南下逃窜的兵马，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前，徐州大批人手和物资南下的消息他是知道的，此前还想派人沿途打劫，只不过在见到天策军水师加入之后才作罢。但是这个消息却无疑是告诉他，徐州那边毕师铎已经在考虑后路。但是这才十几天过去，对方的主力兵马就快速南下，而且战力如此强劲，根本就不是败兵，那想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朱全忠在徐州附近吃了败仗，这支兵马是真真切切南下驰援，或者说目标就是针对自己的。 “立即率本部精锐冲击徐州军侧翼，从北面杀过去，切断徐州军前锋和中军之联络，给林言腾出时间。”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葛从周虽然脸色凝重，但是命令却快速下达，直接让张归厚投入战斗，并且从侧翼出击。 如此一来，伴随着符离城内主力大军尽数出动，葛从周手下七万大军尽数扑到了城外，犹如两柄铁钳一般迅速咬住了徐州军。 “这个葛从周！”葛从周的动作瞒不住李成悦，实际上对方出动主力之后，战场形势瞬息变化，直接让原本负责冲锋的梁缵的攻击势头都为之停顿下来。这股急促的变化即使在黑夜里还是被他一眼识破。 “兄长，率部挡住宣武军主力，我带队和老梁回合，我们故伎重施，先吃掉打头的宣武军，然后再动。”李成悦见到陈武快速而去，知道对方是准备让天策军出手，所以当下毫不迟疑，让毕师铎率部和张归厚正面交锋，自己则带兵从西面绕道，侧击林言侧翼。 如此一来，整个符离战场之上，两军打的主意几乎是一模一样，全都是想着先围杀对方的前锋兵马，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其主力大军，算是棋逢对手，争锋相对。 第七百五十七章 符离之战（中） “亲卫队上前，狙杀宣武军一线将领。”李成悦让亲卫队上前，散开进入战场之后，迅速吹动号角，带动整个中军顶住了林言的反击，同时不断召唤附近徐州军各部，往内收缩，将张归厚率领的主力兵马让给了毕师铎，自己和梁缵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夹击林言所部。 “轰轰轰”战场之上，无数将士手持火把而战，几乎是照亮了整个符离县城北面的空地，无数将士在这一刻血洒疆场。葛从周所部早有准备，而徐州军这边更是早就抱定了主意，要彻底将宣武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边，所以放开手脚的两军将士根本没有留手，双方在战场上打出了真火之后是寸步不让，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而此时战场漩涡的核心地带，梁缵和林言分别是出现在第一线厮杀，不间断招呼身边的将士跟随冲锋。有一点李成悦没有算到的是，林言所部战力极强，昔日虎狼军的底子加上兵马人数也超出了李成悦的预料，导致了此时虽然李成悦和梁缵集中了三万多人，但是对方的人数却在短时间内和他平齐，双方厮杀之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甚至于李成悦的亲卫队在此时的战场上不断穿梭，虽然无数的一线宣武军将领被击杀。但是昔日虎狼军的作战传统依旧留存的情况下，林言所部却前赴后继，将领阵亡，士兵依旧死战不退，根本没有丝毫的混乱。 这样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李成悦的盘算逐渐落空，无法及时斩杀林言，从而扭转战局，而反过来，对付宣武军主力的毕师铎却逐渐陷入对方的围攻之中，虽然他亲自出手，坐镇指挥各部士兵反击，却挡不住宣武军四万多人两路围杀，逐渐的被反包围在其中。 如此一来兵力上的弱势，导致了大战持续进行之下，徐州军开战之初取得的优势在宣武军咬牙反击之下，逐步被拉平，甚至于在葛从周亲自出城，调动各部协同作战之后，徐州军的颓势逐渐出现。 不过此时，李成悦的目的也达到了，葛从周亲自出手，也就意味着宣武军的主力兵马已经尽数出现在战场之上，如此一来，用来防备意外的兵马尽数出现，天策军那边的突袭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施展。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宣武军中军号角声不断传递消息，带动整个军阵步步前进，全面压制住了徐州军的攻击，但是不论是李成悦还是在一线厮杀的梁缵和毕师铎都已经明了，此时决胜的机会已然到来，所有人在厮杀的时候，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东南方向。 “轰轰轰”这一次，是真的空中忽然之间出现了无数的火球，黑夜之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地之后轰然爆开，无数的宣武军被这股忽然而来的爆炸给惊呆了。 来自东南方向，火球持续不断升空，速度极快，而且和他们预想当中的火焰攻击完全不同的是，这种火球落地之后直接变成了一颗颗坚硬的铁球，四处迸射之下，几乎是横扫了周围的所有人。 “杀。”漫天的喊杀声在随后迅速传出，黑暗中，猛然间从远处传来了无数的火把，一道火龙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宣武军背后，而且速度奇快，转训之间就已经到了符离战场的跟前。 “不好，是天策军！”此时的宣武军士兵尚且有些茫然无措，但是葛从周却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不过不等他重新调整阵型，对方就已经冲到了跟前，无边的杀气伴随着那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战阵迅速弥漫开来。 “吹号角，全军突击，咬住宣武军，我们的援兵到了。”葛从周察觉出来，李成悦等徐州军将士同样如此，这一刻，苦苦鏖战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两军合拢，没有人愿意放弃这用鲜血换来的优势，所以这一刻甚至于不需要李成悦下令，各部的反击自动成型，徐州军几乎是全军出动，短时间内释放了所有的战力，不论宣武军有何动作，他们就一条，死死的拖住当面的对手，使其无法脱离自己的纠缠。 如此一来，虽然葛从周随后迅速下令，张归厚所部掉头应对，但是毕师铎却紧随而至，死死的咬住了对方的后尾，从后方夹击。而林言所部更是根本在短时间内摆脱不了李成悦和梁缵的联手，被死死的限制在了原地。 徐州军的这种及时出动，为陈瑜争取了巨大的机会，几乎是一路直接冲到了宣武军跟前，都尚未遇到什么阻碍，第五卫三万多人潮水般冲击张归厚的后军，也一瞬间彻底搅乱了对方的阵型。 “杀！”这一刻，苦苦练兵数年未曾得到上战场机会的第五卫迸发出了极其强大战力，而且和其他兵马不同，第五卫几乎是集中了当初收拢的全部的黄巢义军旧部，他们对于宣武军和朱全忠的那种仇恨，导致了此时战场之上，所有人全都是不顾一切的冲杀在前，类似于霍村和杨能这样的人更是亲自领军冲杀在第一线，直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整个宣武军主力兵马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抓住张归厚，抓住这个叛徒。”黑暗之中无数昔日黄巢义军旧部纵声高呼，数年等待，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战场上打败朱全忠和他手下的那群叛离黄巢，导致大齐军迅速败亡的叛徒。所以这个时候所有人全都刀刀见血，往来之中，近乎于没有任何人手下留情。 “大将军，末将也去厮杀。”刘捍的战力不强，本身的能力也都在谋略上面，但是此时却红着眼带着手下第三十一都直接冲到了第一线，和第二十一都霍存并肩作战，充当攻击箭头。 “兄弟们，今夜杀贼！”短短的四个字口号在随后迅速传遍了全军上下，被带动了气氛的第五卫几乎是全军迸发出更强的势头，犹如潮水般席卷张归厚的后军之后，霍存不要命的冲到第一线，连续斩杀数人之后，遥遥的望见了张归厚的身形后，更是一头直接扎了上去，将整个兵马的指挥调度全扔给了刘捍。 “老刘，交给你了，我去帮老霍，宰了那个叛徒。”杨能原本还在策应，但是在第五都上前，带动中军一起往前跃进后，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全交给刘捍，自己也跟了上去，他的战力比起刘捍要强的多，带着亲卫队后发先至，和霍存一起，一左一右，强行将张归厚从千军万马之中给剥离了出来。 第七百五十八章 符离之战（下） “当当当”两人不顾一切的举动让第五卫的士气变得更加高昂，甚至于随后而来的陈瑜都被震动了，当即抽调第五都在后面继续扩大战果，同时割断了葛从周的增援。 “今夜杀贼。”霍存手起刀落，斩杀十几名宣武军士兵之后奋力大呼，带头和张归厚的亲卫纠缠在了一起。 “还有我！”昔日的同僚在这个时候成了生死相向的仇人，第五卫当中，那些昔日的老兵全都是双目赤红，对待对面的宣武军有着刻骨的仇恨，这一点甚至于第五都都是如此。他们此前也曾跟随薛洋北上征战，这些年早已经和霍存等人融为一体，感受到了恨意和杀意之后，战力快速跟随上扬。 “贼子，今夜杀你！”霍存此时是彻底进入了癫狂时刻，手中长刀犹如死神之刃一般横扫周围所有人，得到杨能的协助之后，放开手脚的他甚至于在随后片刻之间就直接冲到了张归厚身边，怒视对方之后，长刀力劈而下。 “霍存，你要干什么？”张归厚此时已经无法控制宣武军各部了，被第五卫冲散了阵型之后，他不仅仅要面对毕师铎的冲锋，而且霍存等人冲进来之后，他甚至于连身边的亲卫都被对方强势斩杀殆尽。 “杀你报仇。”简短的话语透着刻骨的仇恨，和对方撞在一起之后，霍存是揉身再上，没有丝毫的停顿，长刀连续劈出，携带如山战力力压张归厚。 “还有我。”杨能还是那句话，但是伴随而来的另外一柄长刀却让张归厚一下子陷入了绝境，他本身的战力和霍存就是相差反复，现在加上了一名不差他多少的杨能，根本无法招架两人不顾一切的拼杀。而且此时此刻他身边近乎于没有其他人，反倒是杨能和霍存的亲卫已经彻底挡住了外面宣武军的反击，和后方的主力兵马连成了一体。 “贼子，死来。”霍存大刀连续数次和对方硬碰硬之后，再次一刀劈出，直接打的张归厚连退好几步，还没喘息，就被杨能接踵而至的一招彻底击飞了手中的兵器。 “你的死期到了，今夜就要为死去的大齐军将士报仇！”杨能仰天大吼，长刀没头没脑的劈了下去。 “老杨小心，当！”不过此时，霍存却猛然间一声长啸，手中长刀极速扔出，和半空中倏忽而来的一枚冷箭撞在了一起，紧接着朝着远处怒吼道：“葛从周，有本事就过来和你爷爷决一死战，不然的话今夜你休想救下张归厚。” “好你个葛从周，有本事过来啊，爷爷等着你。”杨能虽然一击无果，但是却随即一脚踢出，直接将张归厚踹翻在地，转而跟着怒吼不止。 “老杨，速速协助大将军组织兵马反击，这个叛徒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葛从周今夜敢不敢过来。”此时的霍存稍稍清醒，在看到周围的战况之后，迅速让杨能返回本部，自己则回合身边的所有天策军将士，继续从中间往外突击，而他本人则再度上前，将连续两次击中张归厚之后，直接一把将其举到了头顶之上。 这种近乎于示威一般的举动直接让周围一片哗然，无数的宣武军跟着怒吼出声，在随后迅速往中间反扑，试图救出张归厚。 但是此时伴随着杨能的回归，原本局促在刘捍身边的第五卫大军开始迅速往外扩散，和霍存联成一体之后，彻底搅乱了宣武军主力的所有阵型。而起此时李成悦那边也传来了号角声，毕师铎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楔入进来，从北面直接杀到了霍存跟前。 “大将军，我和老杨去找林言。”霍存在见到陈瑜上前和毕师铎见面之后，匆匆行礼道：“今夜必杀这个叛徒。” “好，带队冲锋，莫要被葛从周的神箭所伤。”陈瑜点了点头，也知道对方这些年的心结，所以没有多言，自己亲自指挥各路兵马会同毕师铎，从正面连接李成悦，驱赶败退的宣武军，直奔战场核心地带而来。而杨能和霍存两人则联手带队往前，犹如一道长龙一般直接冲着林言而来。 此时葛从周那边也在不断勾连部署，败退的宣武军被快速重新编组，然后以他自己为中军迅速组成防御阵型，同时不断号令林言回身，脱离和梁缵等人的纠缠。 霍存的出现直接截断了林言的回归之路，而且两人联手，一人对付葛从周大军的增援，一人则反向包围林言，并且和梁缵联手对付林言。 “虎狼军的将士听着，我是霍存，今夜要为大齐报仇雪恨，你们跟随叛贼这些年，助纣为虐，今日在我面前，还敢负隅顽抗吗？”霍存杀入敌阵之后奋力大呼。 他本是大齐军的战将，无数人都认识他。只是这些年伴随着第五卫始终执行守备任务，而没办法像其他天策军将领那样在战场上打出名气。但是此时怒吼声不断之下，还是快速被人认了出来。 “朱温、葛从周乃是叛贼，此等人你们跟着他有和前途可言？便是今日逃脱，我天策军也一定会打到他汴梁老巢，到时候你们难道要为他陪葬不成？”霍存的心思确实很快，他没有指望这群早已经和宣武军融为一体的虎狼军将士能够反戈一击，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必然会一起对方的军心跟着一起晃动。在四面合围的情况下，任何的波澜都会直接引发战场混乱，从而逆转战局。 被霍存这样一搅和，林言原本还能坚持的战斗被迅速打翻，李成悦虽然不清楚霍存等人的恩怨，但是得到了增援之后，他迅速将所有的兵力全都压了上去，一口气连续布置了三道攻击箭头，直接楔入林言所部的中间，硬生生的将对方原本还能够维持一个整体的阵型打散。 “林言，我来报仇了。”霍存连续三刀击杀一人之后，直接跳到了林言跟前，和对方怒目相向之后冷笑道：“驸马爷，今夜你死定了，杀！” “休伤林言。”霍存和林言撞在一起之后，连续和对方连续过招三次，随即一刀怒劈而下的时候，远处葛从周的声音也随之快速传来，而且在这一刻，空中闪过一丝异动，霍存手中的长刀也随之一震。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决胜负（上） “葛从周，你总算是敢出来了。”霍存看着眼前纵马疾驰而来的葛从周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要当缩头乌龟呢。” “霍存，你这是何必呢？都是昔日的一帮兄弟，为何如今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把老张放了吧。”葛从周叹了口气，此时宣武军已经全面败退，周围天策军和徐州军联手之下，已经打得对方节节败退，甚至于后续兵马已经开始朝着符离城内而去。 “何必？自然是找尔等这帮贼子报仇！”霍存手指对方怒吼道：“大齐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但是我霍存还活着，自当为昔日同袍报仇雪恨。若无尔等这般叛贼，大齐焉能退出长安？数十万大齐军将士又如何会命丧疆场？今日我霍存就是要宰了你这帮逆贼！” “葛从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赢了霍存，我做主，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能，那别怪本将不客气，今日定要将尔等斩尽杀绝。为天下大局早日平了祸乱。”远远的，陈瑜已经带着刘捍等人赶到，并且指挥大军放慢了进攻的脚步。 他的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有些不解，甚至于这一刻连霍存都看了对方一眼，唯独身边的刘捍心头一动，在旁边低声道：“大将军，您这是——” “给昔日所有的大齐军一个交代，也是给你们这帮兄弟一个交代。”陈瑜微微一笑，转而道：“这是主公送来的急令，说是昔日对大家的承诺。” “主公英明！”刘捍拱手抱拳，随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匆匆来到霍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当即面南而拜，神情激动，连连大笑之后起身朝着葛从周冷笑道：“叛家贼，我家主公仁义，为了让我大齐军旧部能够了解恩怨，宁愿放下战局成败，我霍存今日若不能杀了你这个反贼，当自戕于此，以谢主公大义。” 他纵声怒吼，将薛洋所言尽数道出，也一瞬间让所有人哗然不止，霍存此前只能代表他自己，但是此时陈瑜传达出来的意思却让所有人瞬间明了，这是天策军主帅的命令。而这道命令很显然并不适合此时战局的走向，甚至于是纯粹的意气用事，但是不论是远在金陵的薛洋，还是此间最高统帅陈瑜，却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反倒是直接不管不顾站在了对方的身后，成了他坚强的后盾。 这一瞬间也让刚刚抵达的李成悦等徐州军震动不已，为了手下将士的怒火和心结，宁愿放弃这场大战的战果，这么做没有丝毫的道理，却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甚至于那一刻，徐州军全体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高声大喊，为霍存助威。 “看到了吧，诸位兄弟，徐州军的同僚，这便是我们的主公，这便是执掌南境万里江山的成王，值得我等誓死效忠。”杨能手持长刀站在一旁，将张归厚扔在一边冷笑道：“葛从周，今日你若不死，他日我杨能便是拼掉性命不要，也一定为主公拿回你这条命！” “来吧，你我一决胜负。”霍存看着葛从周阴沉的脸色冷笑道：“我天策军自主公起，尚且能够放下一战之胜负，就为了你我今日决斗，怎么？葛从周，你还不敢吗？” “好，今日就陪你打一场！”葛从周的动作倒是让霍存微微点头，等到对方身形落地之后，长刀当即竖起，朝着对方力劈而下。 他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了数年之久，在楚州等地除了带兵就是苦练功夫，为的就是这一日，所以出手之时凌厉异常，刀风所到之处甚至于连葛从周都大吃一惊，急忙挺起长枪将其架住，随后反冲上来，长枪上挑，犹如出水蛟龙一般迎着霍存而来。 葛从周昔日的功夫在霍存之上，但是此时一交手却发现对方的实力这些年精进一大截，长刀呼啸而来，竟是和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后续力道源源不绝，竟是于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这样一来倒是让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本身智谋出众，更多时候对于这种单打独斗没有多大兴趣，而且更多的还是弓箭上的造诣，此时被霍存缠住之后，近身厮杀之下，根本没办法以成名绝技对付对方，竟是在随后渐渐地被对方给反压上来。 “当”两人连过数十招之后，霍存贴身而战，长刀连续不断力劈而下，招式大开大阖，每一招全都是竭尽所能，强悍的力道不断灌注刀身之后，空气都被带动的呼啸声大作。 “葛从周落入下风了。”此时围在外面的梁缵朝着身边的毕师铎和李成悦低声笑道：“这家伙今日指不定要命丧于此。”他在三人当中武力最强，所以在这方面有发言权。只不过此时李成悦却忽然看了一眼陈瑜，露出了一丝疑惑。在他和毕师铎的印象中，这位坐镇楚州的天策军大将不是个冒失的人，这个时候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符合对方的心性。 “难道真是那位成王爷的意思？”李成悦暗暗皱眉的时候忽然察觉到陈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心头一震，那不是见到霍存战局上风时的喜悦，反倒更多的是一种谋定之后的轻松。 “这是——”那一瞬间，李成悦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见到周围杨能等人的反应之后瞬间猜出了对方的用意，这是真的要用一战来了解霍存等人的心结，借此机会让这些人彻底融入天策军的同时，还给自己这些即将归顺成王府的外将上了一课。 “这手笔和魄力！”李成悦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咂舌不已的同时倒也是忽然增加了更多的信心，不论对方的目的为何，至少在此时，全场几乎所有的将士信心全都凝聚到了一起，甚至于连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将也在不知不觉当中逐渐融入对方的节奏之中，全神贯注关注着霍存的动作，关心着这场大战的胜负。 “这是在唱双簧？”而此时，李成悦目光再转向霍存的时候，却明显发现对方出手之际开始不自觉的留手，似乎并没有趁势追击的意思，这一瞬间让他开始瞪大了眼珠子。 不过此时场上的霍存是不知道有人看着他的动作就猜出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在手持长刀力压葛从周之后，心思也逐渐变得更加空明，以至于在葛从周和他对峙的时候，明显的看出了他眼中那一缕淡淡的嘲讽。 第七百六十章 一决胜负（下） “杀！”一声怒吼之下，雪亮的长刀力劈而下，伴随着霍存一跃而起的身形，携带巨大的力道力压，直接打的葛从周连退数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心头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的葛从周却在那一瞬间长枪直接飞速扔出，自己手中顷刻之间拿出了背后的弓箭，趁着霍存躲避的那一刹那，箭矢飞起，犹如一道长虹一般直奔对方而来。 “老霍小心！”旁边杨能的大叫已经来不及了，葛从周是出了名的神箭手，本身就有着“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的外号，相比近身厮杀，箭术才是他的强项，所以此时一弯弓搭箭，他的战力等于飞速上扬，一出手连续连环七箭，直奔霍存的命门而去。 “当”这种神迹霍存是多少年没见到过了，此时一接招才发现，这些年不仅仅自己在进步，对方的箭术也从未落下过，所以在勉力挥刀打飞对方的头三箭之后，面对接踵而至的后续四箭，他是手忙脚乱，以至于在最后一枚箭矢飞过之后，手中长刀直接被对方打飞。 “砰”此时的葛从周弓弦闪动，在七箭之后再度飞出一枚箭矢，直奔霍存心脏而来，也一瞬间让杨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长刀迅速挥落，帮助已经无力对抗的霍存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混账！”杨能没有来得及理会葛从周，匆匆将霍存拉起来之后，当即就要代替对方出战，但是随即却被对方给一把拉住了。 “葛从周，你赢了。”霍存摆了摆手，朝着杨能示意之后，转而看着葛从周冷笑道：“我霍存说话算话，你走吧，带着你的人滚出徐州，否则的话我绝不留情。” “我同意，你走吧。”葛从周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或者说带着一丝疑惑，转而看向陈瑜的时候，后者却毫不迟疑点头道：“我家主公所言，我等身为下属，自当号令所至，义无反顾。今日放你一马。但是葛从周你听好了，朱全忠乃是自私自利之人，尔等追随他，那是自取灭亡。今日能留你一命，那是看在此间数万大齐军旧部的面子，日后再见，你休想再次逃脱。” “哼，那就战场再见。”葛从周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转而看着霍存叹息一声道：“老霍，老杨，老刘，你们自己多保重，日后我绝不会如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谁留情还不一定呢。”杨能余怒未消，若不是此时陈瑜开口，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忍不住了，所以面对葛从周的话，他是丝毫不屑一顾，转而一脚将张归厚给踢了过去，冷笑道：“带着这个废物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葛从周走的干干脆脆，甚至于直接在城外号令退入城中的宣武军各部迅速出城，随后往北扬长而去。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了反复的余地，便是不退，依城而战也没有丝毫的优势，而且天策军和徐州军会师之后，士气大振，加上霍存这一出，真要再打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拼死冲杀，到时候自己留下来的这些兵马真要尽数断送于此了。 “大将军，末将无能，败了，丢了天策军的脸，更是辜负了主公的信任。”他一走，霍存跟着当众朝陈瑜跪倒在地，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的天策军将士都跟着低头。刚刚那一战霍存已然尽力，胜败有凭，怨不得对方。但是所有的心头却仿佛堵着一块大石，无法喘息，那股仇恨不仅仅没有因为今日这一战得到消解，反倒是更加压抑更加刻骨。 “老兄弟起来。”陈瑜跳下马被，将霍存扶了起来，转而朝着所有人高声怒吼道：“全军将士，今日这一战虽然让葛从周和宣武军离开，我军功败垂成，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我想说的是，只要诸位在，我军士气在，那下一次我们一定能够打败宣武军，扫平天下。” “主公昔日曾对诸位的承诺，今日已然做到，但是今后还有更多的承诺在等待着你们，也一定会一一实现。”陈瑜看着眼前众人，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辽远：“因为我等是天策军，是为家国而战，我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信念。所以今日主公才会不惜放走大敌，也要给诸位一个机会，让你们能够一扫心头宿怨，让你们能够放下包袱，真正懂得，为将者，当有血性。沙场争锋，为胜负竭尽所能，但更应该不辜负身边同袍，他们和我们并肩战斗，死生与共。那是真正的与子同袍。所以有时候意气用事，虽然心有所憾，但是却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兄弟。” “所以今日，大家不必沮丧，我们虽然没有打赢宣武军，但是我们打赢了我们自己。”陈瑜振臂高呼道：“我相信，下一次我军北上扫荡中原之时，诸位一定能够手刃仇敌，为家国而战。” “请大将军放心，也请转告主公，我等定知耻而后勇，竭尽忠诚，不负君恩，不负信任，不负兄弟。”霍存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是直接面南而拜，同一时间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同时躬身下拜，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肃然。 “这才是既能谋算天下，又能鼓舞人心，煌煌大势，无可抵挡。”人群之中，徐州军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愣神的同时，也带着无尽的羡慕。李成悦更是点头不已，转而看了看身边的毕师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对于南下投靠天策军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出于对毕师铎的信任，但是早年间跟随时溥的时候结下的心结却还是留在了心头。但是此时此刻，面对陈瑜和霍存等人联手制造出来的这种场面，他虽然猜到了缘由，却还是佩服不已。 身为最高主帅，谋算人心无可厚非，但是难得的是，谋算之时却同时考虑到了手下人等的心思，顾全他们，等于就是在顾全这支军队的灵魂。有了同袍之义在，便是自己这些人投靠过去，也很轻易的就能快速融入其中，这对于他们来说等于是不需要言语就能化解隔阂的最好办法。 “走吧，我们跟上去。”李成悦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毕师铎笑道，那脸上的表情甚至于连后者都跟着一愣。 第七百六十一章 新种子 “启禀主公，徐州的事陈瑜办妥了，宣武军吃了三场败仗，现如今损兵折将之下，就得了座空城，符离以南也被第五卫趁势拿下。”向杰匆匆而入，朝着薛洋笑道：“徐州军已经撤到淮南境内修整，毕师铎也准备启程前来金陵。” “这倒是一件大好事啊。”袁袭摸了摸胡子笑道：“徐州百姓大批南下，势必要逼着朱全忠从其他地方调集人口填充，如此一来，短期内虽然他占据了徐州大部地界，但是其实力不仅没有提升，反倒是会被持续削弱。” “让严先生抽调人手，将徐州百姓迁往山南等地，帮助我们巩固后方，支援陆翊。”薛洋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到外面严明匆匆而入，顿时失笑道：“今天倒是稀奇啊，严先生居然这么早也过来了。” “主公，有大喜事啊。”严明手中拿着几捧稻穗，朝着几人笑道：“军师猜猜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薛洋心头一动，接过这和中原稻谷有些不一样的稻穗，微微一愣之下，朝着严明惊喜道：“水师船队不是找了好几年了吗？怎么忽然之间有了结果？” “还是主公厉害。”严明是由衷的敬佩道：“何胜船队在演州以南找到的野生稻穗，这每一株上面都比我们如今种植的稻谷要多出三成以上啊，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岭南等地就地试种，并且调集了最好的务农高手过去，只要成功，两年之内，我南境各地必然可以增加三成粮食收成，到时候主公就算是再打下任何地方，微臣都有把握养活。” 他是兴奋的语无伦次，说的向杰和袁袭也跟着一下子来了兴趣，细细的查看了这几株稻穗之后笑道：“这是天降祥瑞，主公，这可真是祥瑞啊，往常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必然是新政让上天有感。” 这神神叨叨的话让薛洋配了撇嘴，但是却也没有拆穿的意思，反倒是看着严明笑道：“告诉岭南那边，试种的时候尽量隔开和我们传统稻田的距离，单独试验，种子出来之后不要怕耽误时间，要设法搞清楚增产的秘诀，岭南一年三熟，我们的时间多得是。” “主公放心，微臣明白。”严明笑嘻嘻的拱手之后道：“这一次还多亏了那个曲成美，若不是他带人跟着何胜，只怕我们也找不到。” “可以传令下去，特赦曲家，但是要告知他们，华夏贵胄不论沦落何处，都不该忘了我们的出身，不该忘了家国血脉。”薛洋微微点头，转而道：“可以让曲成美近期来一趟金陵，我见见他。” 曲成美的事情薛洋还记得一些，只不过也正是因为曲家的缘故，交州那片土地才从唐末开始逐渐脱离中国版图，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人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重罪，所以这几年对于曲家和当初交州的那些家族，几乎没有任何的特赦。 这本是个插曲，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都没有在意，反倒是盯着这些稻谷打起了主意，按照严明的想法，一旦成功，将在整个南境优先推广。南边本来就是水稻的主产区，这种东西一旦大规模普及开来，势必会带动整个南境粮食的持续增产，也会进一步影响到各行各业的发展走向。 “可以让陈家等大商家提前准备，粮食若是丰收了，不仅仅可以用来果腹，还能大量加工成其他食品出售，让百姓多一种选择。”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笑道：“我们的粮食本身就足够多，所以不必担心放开酿酒等行业之后造成粮食消耗加大的困境。” “现在推广，是不是有些早了？若是不成功呢？”向杰不解道：“还不如等等再说。” “你不懂，主公这是打算推动内部行业交替发展了吧？”严明朝着对方笑道：“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整个百业态势都会随之而变。” “大争之世，不仅仅指的是大军进发，攻城略地，更重要的是重塑新气象。”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不论成不成功，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个机会，一个向百姓表明，盛世来临的征兆。我们如今就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来支撑消耗。岭南等地只要每年的耕地持续扩大，一年三熟，种一年足以顶的上中原和北方三年，不用担心。” “反过来，各地官府要做好准备，若是真成了，粮价下跌，势必冲击市面，到时候粮贱伤农的事情不能发生，必要之时，要采取干预，要以官府的名义保价收购，如此才能确保粮食安全。”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还是将后世的这个理念引了过来。在现如今，因为自己提前开发岭南，加上其他副食品也在陆续引进，百姓的生活可选择性多了之后，粮食在南方已经不是一个影响百姓生计的重大因素。而这一次寻找到新稻种的地点和他记忆中的记载大致差不多，那么历史上能够成功，这一次也是八九不离十。 便是按照严明所言增长三成，那也等于每年多出千万石粮食出来，这么多粮食如果不能消耗掉或者储存起来，全部投向市场，只怕经济危机就该来了，而且还是因为粮食引发的经济危机。 这对于如今南境和他执掌的成王府而言只怕是灭顶之灾，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想到妥善的处置办法，甚至于在随后，袁袭甚至于提议直接抽调水师北上，提前打通和燕地的水上航线，确保万一的情况下，直接将粮食倾销到北方，换购战马入境。 “就定位新种子吧。”薛洋将手中的稻谷递给严明之后笑道：“新的种子，新的希望，也是新的道路。” “新种子？这倒是不错，种子还需要定名吗？”袁袭笑道：“将来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新种子？” “稻种传入各地之后，只怕还会杂生出更多的品种，要让地方官员多多留意，从中优中选优。”薛洋点了点头笑道：“这算是第一代，往后各地发现可以自行命名，这样我们日后就可以用更多的选择来指导农商，夯实根基。”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中原大变 金陵城中，薛洋对于徐州的变化没多大反应，甚至于将精力放到了新种子上面的时候，中原那边朱全忠却差点胡子都气歪了，自己两场大败，被李成悦算计之后，南线符离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有一股惶然的感觉，天策军居然提前出击，而且一下子将符离以南的徐州给占据了。 这等于直接切走近半个徐州土地，而且要命的是，毕师铎走后，近乎于将徐州附近所有的人口钱粮尽数搬空，导致了虽然他如今如愿占据了徐州本城，但是面对着近乎于空无一人的城池欲哭无泪。 “让从周带人就地防守，防止天策军再度北上，责令怀英率部南下支援，其余兵马留在徐州本地。”朱全忠是自己独自在徐州城楼上呆了一夜才朝着匆匆而来的敬翔苦笑道：“另外给子明传讯，从中原其他地方迁徙百姓过来吧。徐州土地肥沃，如今没了那么多人口，这地总要有人种，不然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将士们的一番心血？” 他的这一番安排等于是承认了失败，也让原本信心满满拿下徐州之地进而让自身实力大踏步跨越的策略黯然失色。不仅仅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倒需要面临战后重建等大问题，甚至于连接失败之后，军中原本高昂的士气也迅速低迷，一连数日，整个徐州城内，巡逻的宣武军士兵都跟着垂头丧气。 而此时，在外界，这个消息在十三司暗中串联散布之后飞速传向四面八方，徐州落入宣武军手中，原本就对中原局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形势上看，徐州纳入宣武军版图之后，汴州等核心地带终于有了拱卫之地，避免了直面南线兵锋的危险，也算是让朱全忠和宣武军上下得以安心。而且战线往南推进之后，也可以和前期占据的亳州等地联成一体，虽然被陈瑜从中间剜了一刀，但是至少对于布局南线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反倒是相互联通之后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对于如今中原三路诸侯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以至于在临淄那边，戴友归和杨行愍甚至于都对着匆匆送来的消息愣了半晌。 “虽说未竟全功，但是好歹四战之地被握在了手中，下一步势必会成为南北争夺的焦点。”戴友归若有所思道：“此一点梁王倒是为将来做好了准备，也抢到了先手。天策军真要从这里北上的话，那么徐州足以成为对抗南军的前线战场。” “只是这消息中，徐州本地百姓被搬空，十几万人南下，只怕朱全忠未必得到什么好处。”杨行愍看着戴友归道：“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梁王没得好处岂不是更好？更加加深了他和天策军的仇恨？”戴友归笑道：“徐州富庶，虽说历年征战，但是底子尚在，没了这十几万人，其他地方不还是有百姓吗？只要土地在，迟早都会有收成的。至于其他的，就看着梁王自己的决断吧，中原这盘棋被天策军插了一手之后才算是真正起了大变化。” 戴友归没理会这种变化之后对于中原如今局势的影响，或者说他在等待着坐镇汴梁的谢瞳的反应。这种大局上产生的变化，此时中原三路诸侯的目光几乎是全部盯着汴梁。 “给主公送信，主力兵马撤回宋州，将南线防守的任务交给张归厚，不要轻易再起战端。同时告知汪敏，近日准备达成协议吧。”汴梁城中，谢瞳也几乎是和朱全忠一样，独自沉默一夜之后才让郑璠去传达命令。这个时候的他神情寂寥，或者说那一脸的心事也表明了对方对于此事局势变化的担忧。 “需要主公立即返回吗？”郑璠试探着问道：“汪敏代表蜀王而来，便是要见他，也该——” “你去安排吧。”谢瞳不置可否，反倒是看了一眼郑璠，那种目光让对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蝉，急匆匆而去。这个时候郑璠倒不是怀疑谢瞳，而是按照朱全忠原本的策略，应该拿下徐州之后，挟大胜之威，进而先震慑住汪敏，然后在谈判中奠定主从之地位，从而确立自己在这次联盟当中的位置。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却是这个让所有人尴尬的结果。徐州虽然如愿被拿下，但是却是在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别人送过来的。而且明眼人几乎是一眼都能看出，天策军是没有尽力，否则的话光靠此时前线的宣武军各部，根本没办法和天策军相抗衡，甚至于连李成悦率领的徐州军都能三番两次坑到朱全忠。 这种情形之下谈判，势必无法让朱全忠的想法落实。只不过此时谢瞳已经无心去顾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西川距离中原远隔千山万水，便是王建臣服朱全忠，也没有多大作用。在大势面前，北方诸侯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度结盟，如此才能以整体之力对付金陵。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虚弱虽然无奈，但是却也是快速达成统一唯一的办法，只有朱全忠先放下架子，才能够提前和蜀王联手，进而影响其他人。在谢瞳的盘算当中，山东方向他不需要担忧，不论是戴友归和杨行愍的心智，还是对方的位置都决定了，一旦天策军和宣武军开战，他们就无法从后方牵制自己，反倒是需要增加援助，唇亡齿寒，在南军势大，而且近乎于一往无前的兵锋面前，没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唯有长安方向才是最无法控制，此前联盟出现问题，最先出手的便是李克用，所以在安排郑璠去通知朱全忠和汪敏之后，谢瞳开始紧急安排李番再度前往长安，除了去送消息之外，直接将徐州的战况也一并送了过去。 “这算是最后一搏了。”匆匆部署完这些，谢瞳只觉得自己的精力都要耗尽了，这种涉及大局上的调度和谋划，每一步都需要牵扯方方面面，只要稍微出错一步，必然会导致全盘出现大变故。这一点上他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在面对金陵那边持续不断的出手之后，他是越来越无法稳住局面了。 不过此时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他快速落子，围绕着中原重新安排勾连的情况下，金陵那边也已然开始争锋相对，而且其速度比他还要快不少。 第七百六十三章 挺进云安 “陆帅，这是主公送来的急令，让第四卫前出云安，造成万州和开州紧急之态势，配合十三司在中原部署谋划。”沈勇匆匆抵达奉节之后，将随身带来的命令送到了陆翊跟前。 “徐州之战打完了？”陆翊扫了一眼之后问道：“宣武军损失如何？”徐州之战的战果是此前一天送到他手中的，但是并没有详细介绍，只通报了大致战情和天策军出动情况。 “大致折损三万人左右。”沈勇知道不少细节，所以将自己从后方李振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现如今宣武军士气低落，而且朱全忠还要忙于筹措徐州恢复，据吴明送回金陵的消息说，谢瞳已经打算将东都附近的百姓迁徙部分进入徐州，着力恢复生产，应该是抢下半年的收成吧。” “那就是说你们十三司这一次做得不错啊。”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道：“派人给陆明送信吧，第四卫以第三都挺进云安，其余各部沿万州和开州边界部署，然后你派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吸引蜀军注意力于云安方向。” 这种以兵势压迫，造成大局人为的朝着自己一方预测的方向转移的办法现如今也只有天策军才有能力办到。在几乎和所有诸侯都有直接接触之后，对于这种布置天策军是越发的游刃有余，可以随时从各个方向出手，牵制如今内部纷争不断的北军同盟。 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好处，内部没有内讧，军令下达之后能够快速执行，而不必考虑内部的协调问题。金陵方向甚至于利用这一点就可以从容部署自己的方略的同时，出动十三司调动中原各路诸侯的关系，使其不断相互牵制，从而失去先机。 这也是谢瞳明明在大局谋划上造诣惊人，但是却始终落后于金陵一步的原因所在。他需要协调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这个名不副实的北军同盟内部掣肘也太多，根本无法使其合力对付一个方向。而且伴随着朱全忠独立之后，实际上宣武军内部以郑璠为首的势力对于他的阻挠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很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一次谋划，汴梁那边谢瞳刚刚动手，金陵薛洋的命令就已经同步送到了陆翊这边，远隔千里，尚且能够做到提前部署，这时已经抢到了先手的征兆。而且天策军伴随着第四卫快速部署云安，大军急速开拔之后带来的那股压力迅速传到万州和开州，逼迫当地蜀军如临大敌的同时，求救的信件也有如雪片一般紧急送往成都府。 这中间甚至于不需要十三司散布消息，自从山南道内部天策军军民联手，大兴土木，水陆并进修缮交通之后，蜀军也加大了对天策军的刺探。 这股压力是强大的，而且进军西川的方略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天策军是摆明了一次性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所以不急不缓，不论是坐镇前方的陆翊还是在襄州等地筹措物资人手的李振，着眼点都是入川大动脉的修通，所以在十几万人合力挖掘巴山山道，试图将夔州和北面的房州、金州联成一体的时候，天策军每前进一步，蜀军赖以生存的蜀道天险就会削弱一分。而天策军内部，道路往前推进一步，他们不论是行军还是后勤运输的压力和损耗也会随之减小一分。而且趁着这个机会，还极大的锻炼了内部的动员能力，帮助山南道各地恢复民生，组织百姓快速富庶，一举数得之下，甚至于陆翊还主动放缓了行军速度。 而对于成都府的王建来说，这就是在自己头上放了一个绞索，一步步收紧后，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窒息。所以在万州出现紧急军情之后，无奈之下的他只能让李茂贞带人去万州坐镇，并且承诺，只要李茂贞能够守住万州防线，他就直接将万州附近的三个州送给对方休养生息。 这个消息在李茂贞走后被阿贵得知，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紧急派人联络北方长安的阿六，对于布局长安局势的对方来说，这对于李克用和唐皇是一个致命的杀招，也是直接威胁谢瞳即将拉开的北军第二次会盟的杀手锏。 不过此时，在天策军前线，第四卫前出云安之后倒是没有立即进行大规模进军，反倒是在边界之上，公开挖掘道路，大有一副直接以云安为起点，临时修筑一条道路直通开州府城的架势。 云安往西连同开州府城，彼此距离只有不到一百里，而往西南方向有长江水道直接连接万州，是两地东出的唯一哨所。第四卫的在这里的动作直接威胁两州府城，而且彼此之间的距离甚至于可以让天策军很轻松的昼伏夜出，一夜之间杀到府城城下。 所以引而不发对于如今的蜀军来说才是最要命的，在天策军的直接威胁之下，两州守军甚至于被勒令日夜不得松懈，同时为了确保府城周全，几乎是将全州上下的所有兵马全部集结到了东面。而且因为后方忠州王建也已经答应送给了李茂贞，所以在路上得到消息的他直接强令忠州守军提前出击，进入万州待命，防止自己还在路上的时候，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三州之地就再度被天策军打破。 蜀军内部可以说这个时候已经引发了混乱，不仅仅是李茂贞提前出手和王建本身的蜀军领导体制出现了冲突，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单独依靠蜀军一家已经难以做到对抗山南道内部集中的十几万天策军的地步，所以在李茂贞紧急前往万州坐镇的时候，王建的使团再次紧急出动，朝着长安和汴梁等地而去，其目的只有一个，紧急催动各路诸侯达成一致行动，从而全面合力应对天策军的不断进犯。 “陆帅，这便是十三司在西川内部探听到个所有线报，蜀军内部已经出现了混乱，需要我们出手去干扰李茂贞和王建吗？”而此时在奉节城中，沈勇找到和陈悦商议重建奉节城的陆翊，朝着对方将最近的消息一一道出。 “可以试试，但是大军压境之下，不论是李茂贞还是王建都会抱团求存，所以你们的作用估计不大，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应该在中原。”陆翊没反对沈勇的做法，但是大局如此，不论是十三司从中有何动作，对于此时关乎存亡的王建和李茂贞来说，什么矛盾都可以掩盖和压制，甚至于相互抱团求暖。 第七百六十四章 掣肘重重 “长史，成都府急报，主公差人送信，要求长史尽快和宣武军达成同盟，万州附近天策军已经大举出击，随时可能战事再起。”汴梁城中，汪敏收到王建的急信说明此时西川危局的时候，实际上朱全忠也已然回到了梁王府，并且第一时间召集谢瞳商议和蜀军结盟的事情。 “此事事不宜迟，而且最好能够中原三家同步行动，对外给予蜀王援助。”谢瞳也不讳言，反倒是直接道：“非如此，不能牵制住天策军的行动，若是西川有失，则南线所有能牵制天策军的势力尽数被对方彻底扫平，兵锋下一步就只有对准中原一途了。” “如何援助？出兵吗？”敬翔撇嘴道：“现如今就算是我们出兵，也没有了此前的时机了，山南道内部主要官道已经被天策军修通，内部大军调动可以昼夜不停，往来不断。而且听说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武器，打通了西陵峡的险滩，现如今，长江船队甚至于已经可以直通奉节了，这个时候进军山南，我们没有任何胜算，除非将三家主力兵马集中在一起，统一调度，直接和天策军在山南决战。” “这——”敬翔的话说的朱全忠自己都摇头不语，这件事要是能成的话，只怕自己的能力就已经可以单挑天策军了。三家合力那也只是三家约定从各个方向相互策应而已，合兵大战，想都不敢想，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手下的兵马交给别人去指挥，这一点他自己都做不到。 “我说的是，四家联手，以唐皇的名义发布诏令，附属上三家王府的名字，传檄天下，对抗天策军。”谢瞳看了看敬翔，转而道：“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在短期内帮助王建稳住局势，给我们调兵遣将的时间和机会。” “这，只怕李克用未必会同意。”敬翔见到朱全忠没有开口，也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当即将责任推到李克用头上道：“唐皇如今只怕也未必会愿意下达这样的诏书。” “若是此计不成，那就只有三家各自发布檄文了。”谢瞳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没人会赞成，所以微微摇头之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并且安排朱全忠在第二天一早迅速见到了汪敏。 情况紧急，而且大敌当前，汪敏没有犹豫，朱全忠提出的西川归属中原的想法虽然若隐若现，但是汪敏还是第一时间领回了意图，转而直接点头表示，蜀王府将在日后跟随梁王府行动。 这种表态算是让谢瞳松了口气，对于朱全忠的这种执拗的性子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汪敏连这种条件都能答应，却让他和敬翔心头不约而同一沉，只怕西川那边的局势危急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想，才逼迫汪敏放弃了所有的讨价还价的时间，转而一心一意要求尽快将同盟之后两军协调对抗天策军的举措落实到位。 不过朱全忠这边同意了但是蜀军的使者在长安却同时碰到了李克用和唐皇两颗钉子，二人不约而同要求王建必须立即将李茂贞送回长安明正典刑，否则晋军和朝廷不仅不会援助蜀军，而且后续还有可能举兵南下讨伐叛贼。 这种态度直接让蜀军使者大惊失色，也让周德威都有些坐不住了，转而开始匆匆见到李克用，试图劝说对方改变主意，大敌当前，能有蜀军挡在前面，这本身对于长安和晋军来说就是一件好事。在晋军拿下长安之后，实际上李克用的位置就变得极其重要，领地从东到西比起杨行愍和朱全忠加起来还要大，而且除了关中需要直面山南道天策军的威胁之外，其他地方实际上都有别人在为他抵挡南军兵锋。这个时候西川的稳定实际上就起到着同样的作用。 所以在周德威看来，此时不仅不应该和王建产生龃龉，反而应该大力增援对方，毕竟天策军在西川被拖得越久，对于晋军来说就越划算。蜀道之难还能极大的消耗天策军的战力，将南境在人力财力上的优势尽可能的消耗掉。 “我已经决定，单独出兵进入山南，和天策军决战。”李克用挥了挥手之后随即道：“只要天策军在西川和王建打起来，我军就可以趁隙偷袭山南，截断入川的天策军归路。所以，王建和天策军打得越狠，我们的胜算越大。这个时候冒头结盟不是暴露我等意图吗？” 李克用的策略还是简单粗暴，让周德威目瞪口呆之余，有些焦急道：“王爷，这是谁给您出的主意？” “老四啊！”李克用有些不解对方的神情和态度，在他看来这个谋划不仅仅能够报仇雪恨，而且也借助了周围的其他势力牵制天策军的战力，是一个十分可行的方略。 “我军一家出击，只怕难以起到什么效果。”周德威急道：“天策军光是在山南境内的兵马就足有十几万人，南境平稳之后，成王府可以随时拉出更多的大军上前线，他们掌控的人口足有千千万万啊。我军如何能够打得到他们的空隙？他们根本就没有空隙！” “不用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端午更改。”周德威的话没有得到李克用的认同，反倒是一挥手直接将对方给打发走了。 如此一来，在汴梁谋划的谢瞳最担忧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李克用在关键时候来这么大的一次转变，也让北军同盟的方略一下子被打的支离破碎，没有了晋军支持的同盟就是个空架子。而且李克用单独抛弃蜀军的做法，实际上已经让长安失去了最后一个屏障，而且还是最好的一个。 而这一切谋划的源头，在周德威被赶出来之后，却逐渐浮出水面。伴随着李茂贞上前线的消息送到阿六手中，后者是毫不迟疑直接道：“把消息放给吴明，告诉他，长安变局已经开始了，让他立即将消息散布给宣武军。” “李存信那个人可靠吗？”副手在旁边疑惑不解道：“此人狡诈如狐，反复无常，只怕未必会听我们的话，还不如另想其他办法为好，而且宣武军的使者李番也已经再次来到长安，是不是需要防备？” 第七百六十五章 长安博弈 “统领，西川再次有使团进入长安，领头的是王建从弟王宗涤，带来了不少珍宝礼物，对外宣称是要进献给唐皇。”长安城中，阿六收到这条消息之后微微沉吟，转而道：“安排人手，刺探一下王建的底线，看看他能否说动李克用。” “那我们怎么办？”副手有些诧异道：“如今陆帅大军可是马上就要全军抵达东川边界了，只怕危急之下，王建也未必不会同意——” “不会的，现如今李茂贞已经去了万州，王建虽然损失了三个州郡，但是对方一旦独立，王建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拖延，或者设法撬开唐皇的口风，如此一来反压李克用一筹，说不得能够起到效果。”阿六摆了摆手，他对于如今长安的局势是了然于胸，李克用虽然竭尽全力扶保唐皇，却并没有将权力还给朝廷，但是明面上还是对唐皇很尊重，而且至少在对待李茂贞这件事上，唐皇表现得和李克用是同仇敌忾的心思，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挑开这层关系。 “这该是王宗涤星夜兼程前来长安的用意了。”阿六喃喃自语声中，王宗涤那边也是一刻不停的进入朝堂，将礼品献上之后，痛陈天策军如今大军压境之态势，并且表示西川全力听从朝廷旨意，据守边界，保境安民，期待朝廷能够尽快下旨斥责天策军。 这些话实际上都不新鲜，真正让唐皇脸色起了变化的还是王宗涤送上来的呈文，王建表示李茂贞已经前往抗击天策军入侵之前线，并且对方决心和天策军死拼到底，建议唐皇暂时不要追究其过错，让其戴罪立功，如此也能让李茂贞和天策军死战，减少勤王大军的压力。 “王爷，王宗涤在外求见。”实际上王宗涤在将呈文送上去之后并没有耽搁，而是一刻不停的前往李克用在长安的晋王府，并且同样是送上了厚礼。 “他来本王就能改变策略了？”李克用冷哼一声之后刚要说话，就见到周德威欲言又止，当即摆了摆手道：“说也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让他来吧，德威你去将朱全忠手下的那个李番给打发了。” “王爷不见他了？”周德威被吓了一跳，让自己打发李番，这明显是不愿意和朱全忠有所纠缠，但是据他所知，朱全忠此番派李番前来可是商议重新会盟一事，毕竟三路诸侯如今已经将该拿下的地盘都拿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明朗了，全力对付天策军。这个时候不见对方的使者，这是明显要拒绝会盟了。 “本王已经决议，独立对抗天策军，为唐皇扫平天下叛乱，然后还政于朝，做一代周公贤臣。”李克用摆了摆手道：“如何能够和此等大逆商议会盟？传出去不是打本王的嘴巴吗？” 李克用是没有理会周德威后续的话就直接将其赶了出来，而恰逢此时，李存信匆匆而来，见到对方的脸色难看，顿时笑道：“德威，又被训斥了？早告诉你了，父王有自己的盘算，让你少多嘴你不听，我等做下属的听命行事就成，何必管那么多呢？” “你进入朝堂了？”周德威被对方说的眼皮子一跳，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而带着一丝愠怒道：“王爷那边要南下攻打西川的主意是不是你怂恿的？” “喂，德威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这是父王的英明神断，知道这个时候王建自保不暇，我军若是南下，必然可以收复西川，到时候又多了一块地盘，我晋王府的势力必然会远超朱全忠和杨行愍，那时，便是独立对抗天策军，又有何不可？”李存信得意洋洋，虽然否认了自己的主意，但是却让周德威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对方的心思很明显，就是想趁机扩充自己的实力，这几年李存信和他手下的部落大肆扩充人手，不仅仅在沙陀人内部争权夺利，而且在见到自己组建汉人军队之后，也有样学样，而且还聚拢了无数的散兵游勇，声势浩大。夺取西川，他必然可以趁机入主，到时候下一个西川之主只怕对方是志在必得。 不过这个心思周德威虽然猜得透，但是奈何的是李克用此时已经听进去了，在剿灭了李茂贞之后，沙陀势力有所恢复，加上有汉军加入之后，李克用很显然对于当初山南之败并不服气，所以一心一意要和天策军再决胜负。这个时候对方送来的西川策略无异于正对其胃口。 没有办法的周德威只能去见李番，试图缓和和宣武军的关系，但是在李克用没有点头之后，他无法当家做主，只能劝说李番送信回汴梁，设法寻求突破的办法。 这个消息在随后传到阿六耳朵里之后，后者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派人秘密游说唐皇，劝说其改变主意，同意王宗涤的请求，并且设法以唐皇的名义安排王宗涤和李番碰面。 然后暗卫开始通过运作将这个消息直接告知了李克用，绕开周德威，并且故意透露出王宗涤和李番商议的具体内容。 如此一来迅速惹来李克用的怒吼，盛怒之下的他直接安排人将李番给赶出了长安，自己同时入宫觐见唐皇。 李克用直来直往，不懂弯弯绕，所以见面的第一件事就直接要求唐皇拒绝王宗涤的建议，并且告知了对方打算独立扫平天下各路诸侯的打算。为了让唐皇相信自己的实力，直接果断表示，晋军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可以出汉中，南下开辟入川栈道，直奔兴元府而去。 在这种时候，唐皇几乎无法拒绝李克用的请求，对方虽然看似粗鄙，但是这种心思之下，只能任由其决定。不过唐皇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王建虽然自领国号，但是毕竟比起朱全忠等人，对于长安要恭敬的多，希望李克用区别对待，避免伤了天下心向大唐的百姓之心。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唐皇的态度还是让李克用很满意，急忙表示道：“臣一定会助陛下收拾人心，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开一代盛世，万死不辞。” 李克用入宫的消息几乎是伴随着他出来的那一刻迅速传到阿六那里，后者此时倒是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转而匆匆道：“上报金陵吧，长安的乱战有眉目了，李克用比我们想的要坚决的多。” 第七百六十六章 缺了一环 “主公，长安送来急讯，长史被李克用赶了出来，对方已经上报唐皇，打算下月初出兵南下，进入西川，攻伐王建。”急匆匆的消息被送到朱全忠手上的时候，后者是大吃一惊，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李克用是疯了吗？还是自信过头了？”朱全忠忍不住怒道：“他这个时候对王建下刀子，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打得过天策军不成？” “或许真是自信过头了吧？”敬翔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郑璠问道：“你们没有联络李存信吗？让他去使使力啊？那个李克用就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动点别的手段或许会更好。” “这主意就是李存信出的。”郑璠苦笑道：“这段时日反倒是周德威坚持北军同盟，而李存信和李嗣源等人则力主南下，讨伐西川。”他也是有些无奈，这些时日没有理会李存信之后，没想到对方居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直接让同盟面临随时破灭的危险。 “你手中掌握的那些黑料呢？爆出来就是，我想李存信只要不想死的话，就不会不听你的。”敬翔摇了摇头道：“这是大事，还需要我来指点你吗？” “李存信身边来了一股神秘力量，我已经数次安排人手过去，但是却都被对方给挡了回来，而且对方还抹除了李存信当年和我们暗中往来的所有证据。”郑璠摇头道：“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爆出来，对方只怕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甚至于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那必然是金陵出手干预的。”谢瞳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金陵人才辈出啊，在暗战之中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一点历次教训不都证明了吗？三军之事，首在用间啊。” “那，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郑璠也是脑袋发懵了，转而看着谢瞳愣愣的问道：“可有补救策略？” “派人立即去临淄，李克用如果一意孤行，那么北军同盟缺了一环之后，就不能再缺另外一环了。”谢瞳起身朝着郑璠道：“你亲自去找戴友归，和他说明利害，此间缘由我想戴友归一定能看得明白。” “子明的意思是——”谢瞳虽然只说了个开头，但是敬翔却瞬间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之中已然在考虑后续方略应变的事情，所以当即问道。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谢瞳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道：“李克用拿下长安和关中之后，势力强势，而且周德威等人受命组建汉军，已然摆脱了沙陀人人口缺陷，这个时候他不愿意结盟也不奇怪，他要南下就让他南下吧，只要他的大军踏入西川，我们就立即进入河东，同时协同齐军进击河北，以快打快，快速占据北方，从而回身和天策军并争天下，尚有一线胜算。” 这一番话说的朱全忠目瞪口呆，这等于是将此前所有的谋算彻底推翻，另起炉灶，甚至于和李克用的想法一样，在背后下刀子，扼杀自己的潜在盟友，从而获取自身实力的壮大。 “这根本就是在和天策军抢时间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敬翔叹了口气，转而看着谢瞳道：“子明辛苦，这些时日只怕是损耗过度吧，方略转变，意味着天下大势已然出现变局，我们又到了关键时刻了。” “大势从未有过变化。”谢瞳摇了摇头，指了指南面，不顾朱全忠的神色道：“金陵那群人从始至终都是天下大势的推手啊，今番局面形成，未必不是人家谋算得来。只是我智术浅短，想来想去，都无有破局之道，所以也只能得出这么个凶险的办法。若是不能以快打快，那么不论是我们，还是杨行愍，都难逃被天策军北上扫平的局面。李克用也是一样，他虽然组建了汉军，但是真到了前线战场，我等汉人如何会听他们沙陀人的指挥？军队扩充的越多，天策军可以干预和插手的地方也就越多。” 他的眼睛里此时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智慧，仿佛一眼已经看到了结局，所以说话之时意气萧索，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子明也莫要担忧，如今晋军主力在长安，而且一旦其南下西川，那么势必会从后方抽调更多人手，我们暗中调集兵马准备，只要说服了杨行愍，同时出手，足以快速拿下河东，断沙陀人之根基，到时候大军虎扑，反攻关中，难不成还能比天策军慢？” “你有信心就好。”谢瞳也没有和敬翔争执的念头，但是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实际上宣武军的方略也伴随着长安的那场没有起半点波澜的博弈而迅速改变。而且随后郑璠更是亲自前往临淄，开始了紧急联络戴友归，打算说服对方继续和宣武军结盟。 长安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到山东，但是这并不妨碍戴友归根据郑璠的话做出自己的判断，所以几乎是微微思量之后就再度找到杨行愍。 “军师的意思是，李克用可能叛离同盟，独自对付天策军？”杨行愍和朱全忠几乎是一个反应，根本不相信对方能够独自抗衡金陵，这一点他的判断甚至于比朱全忠还要坚决。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主公，宣武军的方略改变，意味着我们也必须立即做出调整，否则的话北军三路诸侯一旦心思各异，那便是再无生路可言。”戴友归苦笑道：“李克用一旦南下，那么意味着北军同盟彻底破灭，我们这个时候唯有和朱全忠一起，才能够支撑危局。” “但是他们的办法过于凶险，一旦失败，那可是迅速崩盘啊。”杨行愍苦笑道：“而且这么大的改变，金陵不会察觉吗？他们的兵马不会在我和朱全忠同时派兵北上的时候，随即而来？徐州那边人家可是刻意清空了战场，就等着大战爆发了。” “所以朱全忠那边定下的策略是以快打快。”戴友归点了点头道：“唯有快速拿下河东河北两道，我们和宣武军才能得到一个稳固的后方，才能掉头南下，和天策军在徐州附近争夺先手。所以这是不得不为，与其坐以待毙，被金陵分割剿灭，还不如搏一把。” “朱全忠这是决定了？”杨行愍一呆，随即看着戴友归苦笑道：“是不是不论我作何决断，他都会北上？” “是！”戴友归点头之后道：“所以，郑璠亲自过来了，这是朱全忠的诚意，也是如今形势危急的征兆。”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他吧，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传讯刘威，暗中调集兵马等待，一旦宣武军动手，我们马上进入河北道。”杨行愍这边的决断十分迅速，甚至于没有多余的思考，但是他和朱全忠在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回望南方，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第七百六十七章 山河战 “主公，长安的谋算，在汴梁和临淄已经出了结果了，主公不妨猜一猜，朱全忠和杨行愍作何选择？”金陵玄武湖畔的行在别庄内，袁袭匆匆而入，端起一碗冰镇凉茶饮了一口之后笑道。 “能让军师如此高兴的，只怕是谢瞳已经做出了决断吧？”薛洋也是放下手中的奏报，转而让张沐雪再去端来一盘冰镇水果后笑道：“如今虽然朱全忠和杨行愍是两股势力，但是去大局谋划上，却只在子明一人身上。他才是北军三路诸侯名副其实的脑袋，他决定了的事情便是朱全忠和杨行愍也无法反对。” “但是子明再聪明，也是妄自挣扎而已，这天下大势从来不曾在他的掌控之中。”袁袭是越发的恣意了，即使张沐雪就在旁边，却也依旧斜靠在座位上，感受着外面吹过来的微风，微微点头道：“向杰已经传讯西川阿贵了，等到王宗涤和汪敏两人一回来，就立即将消息告知王建，逼迫他再次做出抉择。” “等他们回来只怕迟了，应该现在就发。”薛洋摇了摇头笑道：“他谨慎过了头，这个时候王建的决断不重要，脱离不了我等的谋算。蜀军若无天险，旦夕之间就会被我军吞并，更何况现如今北方还有李克用威胁。” “是否需要提前部署？”袁袭看了一眼薛洋之后道：“若是王建扛不住投诚呢？他入住西川时日太短，家底不厚，若是李克用如期南下，说不得速度比我们还快，而且万州那边还有李茂贞要打，要不要去放一把火？” “可以，让阿贵酌情处置吧。”薛洋将案几上一份新画好的舆图递了过去笑道：“军师看看，这是闲来无事，草绘的江山站图。至此天下局势可以尽收眼底。” 这份舆图是薛洋根据目前各路诸侯的态势制作出来的，而且采用的鸟瞰图，各地地形虽然没有后世地图那样详实准确，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看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精确地图了。所以袁袭是细细看完之后才笑道：“主公该把这份舆图送到讲武堂去，那边如今可是有一大批各部送过来的军种将领在集训，有了这份地图，只怕我军士气会随之再度上扬。” “也好，沐雪，稍后让南岳将这个送给高叔父。”薛洋微微点头，安排张沐雪之后自己起身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啊。这天下乱世总归是要结束的，百年纷乱，天朝盛世，犹如繁华落尽，也不知道将来进入长安之后，到底会是何种景象。” “主公可是难得感慨。”袁袭点了点头，在李克用做出选择，而汴梁和临淄传来消息之后，北方大战必然提前一步开启，甚至于还在自己平定西川之前拉开序幕。而这其中，自己这群人就是最重要的推手。 “但是这个减轻战乱，缩短时间最好的策略了。”袁袭看了看薛洋之后，跟着起身，站在对方身边点头道：“李克用一旦走上独立，则我军势必在进击西川和关中之时，少了两路大军的掣肘，从而全速平定两地，转而挥军进入中原，执行迂回战术。”他做了个手势，清晰的勾勒出了薛洋刚刚在地图上勾画出来的天策军的整体方略。从西川和山南进入关中，在朱全忠和杨行愍进入河东河北的时候，绞杀李克用，从而提前让对方出局，如此一来在战略上就占据了最大限度的优势，到时候，从东南到西北，天策军就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如果加上水师的话，这种四面合围之态势一旦形成，就足以让天策军可以从各个方向随时出兵，将对方彻底绞杀。 这种策略也是唯一一个分化对手，进而各个击破，给天策军扫平天下减轻压力的办法。但是不可否认，到时候三路大战，势必会让天下重新变得战火纷纷，不论是自己进入西川和关中和李克用的争锋，还是朱全忠和杨行愍往北的攻势，势必都会打破如今三路势力均衡之下，维持和平的中原局势。 这对于如今这个天下来说其意义绝对是有着深远影响，天策军挑起的战火，蔓延到整个天下，而且除了对付李克用是用了计策之外，朱全忠和杨行愍那边近乎于全盘阳谋，没有给对方丝毫的选择余地，实际上也注定会有无数苍生会伴随着这个决策而葬身疆场。 “既然是江山战图，那么若无漫天战火，如何能够扫平天下？”袁袭似乎知道薛洋的心思变化，所以在旁边笑道：“主公也不必过于担忧，这天下百姓能在战火当中等到盛世来临，见证我军一统天下，那么也必然能够感受到我军之宗旨，也能唤醒潜藏在他们骨子里的那种不屈之傲骨，不灭之传承。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大唐盛世之理想，他们也有。” “军师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薛洋哑然失笑，没有想到袁袭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点了点头道：“不论如何，天下局势再变，也不会磨灭百姓心头的那口气，盛世来临，也不会因为某些人的阻碍而延迟。给陆翊下达命令吧，近期扫平李茂贞，进军万州，既然李克用选择在下月初动手，那我们就提前出击，给他点机会。” “同时让向杰传讯长安，散布消息出去，把我军出击万州的事情告知李克用，既然分化了他们，就不能让李克用再回去。”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另外军师和兴绪联络一下，看看唐皇那边如何安排为妥。” 袁袭点了点头，薛洋提到唐皇，无疑是在日后考虑。而张沐雪却没感受到薛洋话语中的意思，反倒是在院系走后上前拉着薛洋笑道：“打算将唐皇接到金陵来吗？” “接到金陵？这也算是个选择。”薛洋微微一笑，拥着对方转而笑道：“就怕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人家都未必会来啊，他又不像你，那么好骗。” “我好骗吗？”张沐雪微微晕红着脸颊，转而抬头，看着对方好奇道：“夫君骗我什么了？” “把你骗到手啊？”薛洋微微一笑，猛然间将对方拦腰抱起，顽皮的笑道：“骗到我身边，当了本王的四王妃啊。”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万县之战 “陆帅急令，让我军立即越过万州边界，进击万州府城。”云安县城内，原本还打算继续往前修路的第四卫在陆明的号令之下火速集结，直接朝着万州疾驰而去，沿途没有丝毫的掩饰，大队兵马排开阵势，浩浩荡荡往前开拔。 “着令第三都脱离主力兵马，插入万州府城外的长江码头，断李茂贞接应兵马之水路。”行军途中，第三都在陆盛的率领之下开始脱离主力，率先而去。 而此时，水师内河船队原本用于护航的舟师也开始逆流而上，在逐渐变得狭窄的万州境内巡航，准备随时打击从上游东进的蜀军水师。 王建接手的是陈敬瑄的蜀军家底，水师也是如此，配备了上百艘舟师，不过按照阿贵传来的消息，蜀军水师并未全部出动，只是抽调了部分船只用于境内物资人员运送和沿途护航。但是陆翊却在第四卫传讯的同时，直接让水师随同参战，其意图就是水陆并进，逐步压迫蜀军的脚步，将其逐渐限制在西川境内，迫使这支上游水师力量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陆明这边几乎没有任何的掩饰，也导致了大军开拔没多久就迅速吸引了李茂贞的注意力，他此时刚到万州没多久，甚至于根本来不及整顿王建留在这三州境内的蜀军兵马，危急之中，索性直接祭起了以前在关中的做法，派出人手打死抓捕境内的青壮年，仓促之间扩充人马，以自己带过来的岐军残余人手为基干，就地组建了三万人的大军，和原本配属在这里的三万蜀军彼此混合编队，沿万州境内迅速布防。 可以说，在天策军大举进击的时候，李茂贞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不仅仅动作神速，而且在自己亲临万州府城，率部就地抗击之外，还直接派出多路人手进入成都等地求援。这个时候，已经是关乎到整个西川存亡的时候，所以李茂贞根本没有顾忌，直接言之凿凿告知附近州郡的所有蜀军，万州若是失手，西川最后之门户大开，往后就再也没有谁能够挡得住天策军的进击。 “指挥使，万州码头足有一万多人防守，只怕我军轻兵突击，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啊。”李茂贞的动作对于此时率领第三都昼夜急进，一口气直接冲到了万州府城附近的长江口的陆盛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此时所要面临的是，码头上这一万多严阵以待的蜀军。 由于前期不论是王建还是李茂贞都知道天策军水师的强势，为了防止对方利用长江运送兵马驰援，所以直接在码头上层层布防，和万州府城形成互为犄角之势，这也导致了陆明原本打算让陆盛轻兵突袭的办法宣告失败。 “水师派了多少船只过来？能不能送一千人以上？”陆盛让第三都原地休整之后，自己摸近仔细查看了蜀军的营寨后皱眉道：“这些家伙是知道我们从陆路过来了，所以防御的重点全都对准了陆地，若是从水上突袭的话，说不得难度会小一点。去找水师，让他们紧急派船只过来，我们夜袭万州码头，同时命人在码头东面扎下营寨，多竖旌旗，多立帐篷，防止蜀军暗探查探虚实。” 陆盛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对于对方防守的重点在陆地之后，索性来一个实则虚之，明面上大军云集在正面，摆下营寨，大有一副随时出击的架势，暗地里却抽出精锐兵马在水师抵达之后，夜间登船，开始从水上进行夜袭。 “老李，你带人跟着水师冲进去，告诉他们若是偷袭不成，就强攻，以火船开道，只要打进去，我们就能里应外合。”陆盛是难得的没有亲自带队突袭，而是坐镇营寨之中，暗中送走了水师进击派过来的十艘战船，然后静静等待消息。 第三都的到来确实吸引了万州码头蜀军的全部注意力，甚至于万州城内的李茂贞在随后都得到了消息，只不过此时陆盛的这一军之众很显然只是先锋兵马，所以他的注意力在随后直接放到了尚在半路上，距离万州尚且有一日路程的第四卫主力兵马上面。 黑夜掩盖住了水师的行踪，逆流而上的十艘战船速度并不快，而为了隐秘行踪，他们是在很远的地方登船，所以急的第三都副指挥使李向阳一路上连续不断催促，却无济于事，直到后半夜时分才抵达码头附近。 “这防守倒也稀松平常，冲进去，攻破他们的水寨。”李向阳在黑夜里看了看万州码头上那稀疏的灯火，微微一笑之后亲自带着头船不断加速，所有的船桨一起出动，带动战船迅速一头扎了进来。 “轰轰轰”那一瞬间，水师专用的火油弹开始迅速被扔上了天空，照亮周围一切的同时，也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我去，你们水师太粗暴了吧？”这么明目张胆的冲击对方的水寨已经让李向阳感到诧异了，但是对方在冲破水寨水门的同时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升起火油弹进行攻击，这等于一下子将自己的进攻意图全部都打破了。 “没事，你看！”头船的队正此时却毫不在乎，反倒是指着前方被点亮之后混乱的水寨笑道：“他们顶多觉得我们水师来清扫障碍了，你们做好准备，马上靠岸，到时候我们抵近发射火油弹，你们自己躲开点，别被砸到了，这东西就算是钢铁都能给烧化了。” 持续不断的火油弹升空之中，趁着混乱，十艘战船迅速蛮狠之极的直接撞翻了停靠在一旁的蜀军水师，然后硬生生的靠着自身的船体挤到了码头上，一面释放自身携带的第三都将士之外，一面全力开火，弩箭加上火油弹不要钱一样朝着岸上不断投射，阻拦仓促而来的蜀军反击。 “舟师船队火力都这么强大了？”刚刚上岸的李向阳惊诧了一声之后随即招呼自己手下的这一千多精锐，趁着混乱一头扎进了蜀军的营寨之内。有水师在码头上吸引火力，他们此时就犹如黑暗中隐藏的一柄匕首，开始趁着黑夜和混乱，迅速迸发出自己强大的威力。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夜袭 “这是水师的火油弹？不是夜袭吗？怎么变强攻了？还这么大张旗鼓？”水师的火油弹一升空，早就在等待的陆盛当即皱起了眉头，这种势头势必会将此地守军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吸引到码头那边，那自己现在—— 一个念头尚未消散，陆盛直接转头怒吼道：“命令各部立即随我出击，吹号角，全军突击，给我抢占蜀军营寨。” 激昂的号角声随之快速传来，原本就在准备的第三都主力几乎是在全速奔跑当中迅速集结，随着陆盛快速直奔蜀军营寨而来。 此时码头那边，水师的火油弹确实将所有的蜀军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靠近岸边之后，十艘战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充当火力堡垒，全速发射的火油弹近乎于将整个万州码头附近的所有区域全部照亮了，冲天的大火尽情的在黑夜之中释放自己的威力，投石车射程内的一切全都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迅速点燃。 蜀军此前从未和天策军如此打过，所以一开始也根本不知道这种火油弹的威力，以至于很多士兵甚至于还准备取救火，但是原本应对大火最有效果的江水泼洒之后反倒是带着火焰四处流动，更加助长了大火的威势，这一下直接让那些士兵全体都跟着惊慌起来。 而此时李向阳那边的一千精锐却趁着混乱连续绕过了两拨驰援码头的蜀军，准备就近前往东面帮助陆盛打开水门，放主力兵马进来。 “绕不过去？”只不过此时全寨混乱的情况下，没过多久前方大队的蜀军就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对方倒是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水师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局面他无法就这么白白放弃，所以根本没有找地方隐蔽的意思，李向阳直接率部反冲上前。 一千兵马趁着混乱突袭，其强大的战力在一开始的时候直接打的所有的蜀军猝不及防，仓促之间没有谁能挡得住这些不知道何时进入己方营寨内的敌人，所以连续三次，李向阳直接冲散了对方仓促之间集结起来的兵马，带队不断往前翻滚前进。 “水门附近有人把守，外面，指挥使已经带队冲杀了。”这紧急而来的消息让李向阳顾不得迟疑，率部直奔前方而去，这个时候，他甚至于根本没理会要不要伪装成蜀军的兵马靠近，沿途遇到的任何人全部被一击即杀。从第三都这样的战队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在这个时候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们的去路，而且人数少，目标也就小，所以犹如一条游龙一般在混乱和黑暗之中穿梭，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此时，外面陆盛也已经举全军冲击，攻击之时，虽然第三都轻装而来，但是拼凑起来的大黄弩却在这个时候不间断的将密集的弩箭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带动弓箭手协同攻击。而且受到水师那边的火油弹影响，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火箭弯弓怒射，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里，整个万州码头营寨的东面就是火光一片。 “攻城锤准备好了没有？”陆盛连续两次冲锋都被对方给打了回来之后，忍不住一声怒吼，不断催促。他们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攻城锤，只有简易的两根原木被士兵抬着往前冲击，试图靠这种办法先把水门砸开再说。 不过连续十几次撞击之后，水门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不等第三都将士反应过来，原本顽固的挡住了天策军去路的水门被人从里面给迅速打开，李向阳的破锣嗓子也在随后迅速响了起来。 “吹号吹号，全军进攻，给我杀！”这个时候陆盛哪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下令全军出击，顺着对方打开的水门全军杀了进去。 第三都全军出动，带来的强大战力在黑夜之中释放后，整个万州码头营寨在随后迅速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没有了营寨的阻拦，第三都将士几乎是犹如潮水一般反冲整个蜀军阵型。在面对面的交手之中，饶是蜀军素来以坚韧耐战著称，但是面对第三都的巅峰战力，却在很短的时间迅速败下阵来。 一万多的将士驻守码头，却在半夜之间被第三都一军之众强行给打了出来，甚至于天明时分之后，陆盛直接率领第三都反杀出来，和李茂贞火速派来的援兵在万州南城外面打了一场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野战。 鏖战一夜的第三都将士士气高昂，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迅速击破了李茂贞仓促之间招募过来的新兵，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直接让万州南城外面血流成河。三五成群的第三都将士面对对方一群一群的蜀军，杀得对方狼奔豕突，若不是关键时刻，李茂贞亲自出城接应，并且出动三万大军拼死顶住了陆盛潮水般的进攻之后，才勉力接应败兵归城。 这一仗打下来，直接让李茂贞彻底胆寒，他是从未见过这等强势的大军，数千人的兵马在自己数万人的战阵之中硬生生的打的自己节节后退，而且往来无有任何对手，不论自己摆出什么的阵型救援，对方始终就一招，大军翻滚前进，步步紧逼，靠着士兵强大的战力，直接逼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凝聚力量反击。 “快，快去成都求援，万州危急。”回城之后的李茂贞几乎是片刻也没有停留，让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再度前往成都府。 而此时城外的陆盛则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朝着李向阳摇头道：“可惜了，这万州城内居然有这么多人，李茂贞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酒囊饭袋啊。” “估计是被指挥使您给杀怕了。”李向阳咧着嘴笑道：“要不要我去找水师借些投石车和弩炮，我们单独攻城试试，只要能杀入城中，里面的那些蜀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些人当中好多都是新兵，连兵器都拿不稳，在我们面前，那就是一堆尸首。” “也好，你去试试，不成我们再等大将军的大军到来。”陆盛本身就是属于胆大包天之人，现如今给他新配备的副手李向阳也是一样，这两人凑在一起，直接以一都之众明目张胆的在万州城外准备攻城，而且还让水师直接将十艘战船全体开进了万州的护城河河口。 第七百七十章 万州攻坚战 陆盛的想法在最后还是没能实现，水师的战船到了万州护城河河口被挡住了，庞大的船体根本无法通过护城河，无奈之下只能掉头冲了出来。 “这船太大怎么什么时候变成了短处了？”陆盛是哭笑不得的看着领头的水师队正阳明山摇头道：“本来想给你个露脸立功的机会，现在好了，没了。” “现在就算是抽调民船那也来不及了。”阳明山自己也是垂头丧气苦笑道：“我们水师当中，舟师船队已经是最小的战船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上了钉子，早知道就该临时征集一部分民船过来，至少还能开进来。” 几人摇头之后只能原地等待陆明的兵马抵达。好在这种时候也只是持续了一天，第四卫主力兵马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而且和第三都全军轻装不同，第四卫可是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甚至于连火炮都推了二十门过来。 “陆盛，你们打的可以啊，居然一口气直接将对方好几万人压在城中不敢动弹？”王茂章和李谠两人一左一右将陆盛夹在中间嬉笑道：“接下来攻城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们好了，每次这肥肉都被你小子给吃独食了，这一次你敢出手，别怪我们哥俩跟你翻脸。” 李秀峰和杜广义是不会去抢这种事情，所以李谠一句话噎的陆盛半天没说出话来之后，直接和王茂章大张旗鼓的开始摆开架势攻城。 “这火炮要是打在城墙上，一枚弹丸就足以崩飞一大块砖墙吧？”陆盛虽然没办法去抢攻城的任务，但是再见到二十门火炮一字排开之后还是迅速发现了问题所在，顿时咋舌道：“这还怎么打？非得给李茂贞吓死不可。” “我们这都是第一代火炮，听说老杨那边新组建的第九卫可是全新的火炮，而且一个卫配备了三十门火炮，那要是一起开火，不出半个时辰，任何城墙都能给彻底崩碎了不可。”王茂章嬉笑道：“所以啊，等打完这一仗，我们也该去换换兵器了。” 在陆明没有兴趣插手攻城战的情况下，王茂章等人几乎是优哉游哉的一面聊天一面安排人手，鼓捣了半天之后，李谠见到王茂章点头，迅速下达号令，只见顷刻之间，二十门火炮开始迅速开火射击，弹丸携带一团团火焰铺天盖地一般朝着万州东面的城墙砸了过去。 “轰轰轰”无数的爆炸声想起之后，原本还不明白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的蜀军瞬间感受到了其中的威力，不断砸倒城墙各处的弹丸每一次都能炸碎无数的砖墙，并且随即砸出一个个坑洼。第一代的实心弹丸虽然不能爆炸，但是强大的火药推动之下，还是让这些铁球具备了强大的冲击力。甚至于不少地方原本是青石铸就的城墙，都被直接炸碎。 而那些咋落到城楼上的弹丸更是顷刻之间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不断四散崩飞的弹丸所到之处几乎是横扫一片，任何挨着的蜀军士兵都是瞬间被撕碎。哀嚎声不断响彻的同时，持续不断的轰击，也让万州的东城楼变得摇摇欲诛，并在随后李谠调整火炮轰击角度之后，直接硬生生的将整个城楼彻底掀翻。 巨大的轰鸣声和城楼倒塌掀起的尘埃笼罩了整个城墙，也将无数的蜀军士兵彻底压在了废墟之中，整个东城也迅速开始变得一阵大乱。 “攻城！填河。”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于连天策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经历过此前一战的很多士兵甚至于直接看了看这些黑漆漆的大家伙，忍不住心有余悸。所以在王茂章那边调集人手填河的时候，很多人甚至于都没反应过来。 “秀峰，让你的人跟上，助他们一臂之力。”原本只有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在行动，但是冷不防的陆明的声音出现之后，第十都也随之跟了上去，两都合力之后，填河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更加快捷，甚至于在随后连第三都都被李向阳带着加入其中。两万人来来回回直接让万州护城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硬生生的填出了三条宽阔的大道。 在此过程中，火炮虽然停止了射击，但是弩炮大队却近乎于全力以赴，一枚枚弩箭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间歇，只要有蜀军士兵冒头，则第一时间快速被针对。在天策军的远程支援武器当中，伴随着火炮的出现，弩炮实际上原本独大的局面正在被迅速打破，尤其是第九卫开始装备第二代新式火炮之后，天策军中甚至于已经有人提议放弃弩炮，全面改为火炮伴随步军战斗。 所以对于这些操纵弩炮的士兵来说，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战斗了，所以每个人全都卯足了劲，全力以赴瞄准万州城墙，甚至于暗中憋着一股气，想要和火炮比一比到底谁的威力更加强大。 这种情况导致了随后李谠带队冲锋的时候，弩炮尚且没有停止射击，硬生生的以自身强大的威力直接压的整个城墙上残余的蜀军根本没办法干扰到天策军的登城。 “第十都、第二十都也跟上去。”陆明一摆手，在李谠所部迅速冲上去之后，王茂章和李秀峰也带队跟随而今，让这场攻城战至此快速进入攻城作战的阶段。这个时候天策军强大的远程兵种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战斗开始伴随着步军步步推进而变得更加的凶险。 李茂贞这个时候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投入了全部的兵力阻拦天策军前进的脚步，双方在城墙上反复冲杀了数次之后，始终不见有丝毫的进展。逼得陆盛重新带队上前，让第三都加入战场之后才压制住了蜀军的反击，将战线推入城中，并且掩护李谠打开了城门，接应杜广义率部杀了进去。 至此第四卫全部兵马尽数进入城中作战，整个攻城大战只持续了半天的时间就进入了巷战阶段。蜀军虽然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但是天策军强大的战力在全数爆发之后迅速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陆盛甚至于带着第三都直接沿着万州主大街一骑绝尘，率先突破李茂贞亲自镇守的万州府衙，逼得对方不得不朝着西城撤退。 “追，追上去，宰了李茂贞。”无数的呐喊伴随着天策军杀退各自的对手之后响彻整座城池，也一下子让李茂贞脸色变得极其灰暗，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迅速从西城撤出。 第七百七十一章 千军万马进西川 “启禀陆帅，万州已被第四卫拿下，李茂贞六万大军全线溃败，已经退往忠州。”暗卫急匆匆而来的消息让陆翊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已经抵达自己身边的高济笑道：“第三卫也出击开州吧，我们先打掉李茂贞，最好能活捉他送往长安。” “陆帅这是打算给唐皇一个选择吗？”高济微微一笑，李茂贞现如今就是困扰李克用和唐皇的一个心结，也是阻碍王建和北军同盟的关键因素，这个时候如果李茂贞被天策军活捉送往长安，那对于王建的影响必然是灾难性的。 “让暗卫盯着，若是李茂贞兵败，则立即出手。”陆翊笑道：“大军征战靠的是将士们勇猛杀敌，但是这种事情八成还是要落到暗卫头上。” 他这边的命令一下达，不仅仅是第三卫在随后跟着高济快速冲入开州境内，随后的第九卫和第八卫也陆续跟上，如此一来，在第六卫和第一卫防守山南的时候，一下子集中了四个卫，十五万大军直接兵临万州境内，直接堵住了整个入川之咽喉。 这个消息一传出，很快就引起了整个西川发生巨大的轰动，李茂贞本身六万大军一战被击溃，跟着他逃出来的不足两万人，而且当初李茂贞强令开州和忠州境内所有的蜀军全数集中到万州，准备死守的打算落空之后，实际上此时整个入川门户的三州之地变得空虚一片，根本没有多少剩余兵马来应变。 而这个时候十几万天策军大举进击的消息再度传出之后，直接吓得临近的涪州、渠州被北面蜀军防守之重点通州风声鹤唳，各式各样的往来求救信件犹如雪片一般朝着成都不断而去。 “陆帅，下一步要不要直接冲到忠州？”安敬思这段时间被发配去修路，差点被晒黑了整整一圈，但是精神头却很好，抵达万州之后朝着陆翊笑道：“要不陆帅给第八卫一个机会，当先锋打开忠州大门？” “得，敬思，你是看着权义独立出开州，有些眼红了吧？”杨功的兵马是刚刚换装完毕，所以此时忍不住搓了搓手笑道：“要不交给我，让我带第九卫去试试手，让你们好好看看新式兵器的厉害？” “就你拿下铁筒子？我捏啊捏吧都能给你揉成一个圆球，能有什么威力？”安敬思不屑一顾道：“还是要看我的本事，冲上去凿开忠州城防，也不用暗卫出手，我一人就足以将李茂贞给活捉了。” 两人相互斗嘴，而且互不相让，惹得陆明在旁边忍不住拉着陆翊挠头道：“陆帅你也不管管？要不分兵吧。” “你看出来了？”陆翊一愣，随即看着陆明笑道：“万州是这三州防御之核心，也是入川真正之咽喉要道，被我军拿下之后，实际上开州和忠州就已经失去了互为犄角之态势，我军只要一动就足以快速逼迫他们各自为战，从而在成都蜀军主力抵达之前拿下这三州，取得一个稳住的根基。到时候不论是北上进入通州，还是一路往前，直接进入渠州，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 “所以陆帅的意思是？”陆明这时候反倒是有些迟疑不定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分兵两路分进合击，如此一来必然能在短时间内收到奇效。但是听着陆翊话语中的意思，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忠州只有李茂贞在，所以我们拿下忠州与其是说打开其中一条路，还不如说就是为了活捉李茂贞，借此机会彻底让王建乱了方寸。而入川最好的选择还是北上通州。”陆翊一拍手制止了杨功和安敬思的喧闹之后，继续道：“权义独立出开州，其意图就是提前扫清道路，为我军下一步提供便利。你们三位在此期间的任务就一个，拿下李茂贞。” “我们十几万大军就为了抓他一人啊？是不是大材小用了？”杨功顾不得和安敬思较劲，转而苦笑道：“单独抽出一个卫就足以完成任务，何必三军齐动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陆明看着陆翊的神情笑道：“权义独自一人经略开州，而忠州方向，一旦集中我军主力，势必会引来王建的全力戒备，如果我军这个时候忽然转道，集中全力进入通州的话，必然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的正是。”陆翊拍手笑道：“我军能够从容调动，一来是主动权在我手上，可以任意选择一个方向进行突击前进，另外一点就是外面的道路，我军调动速度之快，是因为我们已经修通了抵达万州的官道，而且山南各地的道路也在逐步完善，形成网络。但是蜀军那边却不一样，他们没有这样的条件，那么调动起来必然会大费周章。所以若是能在行进当中调动敌军兵马，则会让下一步的战事形成更加有利的态势。” 陆翊这番话与其是在说自己的谋划部署，还不如在和眼前这几人传授行军打仗之诀窍，尤其是对于杨功和安敬思来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冲锋陷阵，对于这种事情很少考虑。但是如今已经到了统军大将的位置上，迟早都需要接触这些。 “好了，敬思，既然你想着打先锋，那李茂贞就交给你了，别让沈勇那小子逮着机会啊。我们十三司负责暗卫力量的统领就坐镇西川，他们的手段你们还不了解，抓个人，估计你就算藏到你军营里，他都有办法把人带走。”陆翊见到众人都露出深思的表情之后，也就没再多言，反倒是看着安敬思笑道。 “陆帅放心，末将一定提前抓到李茂贞，让暗卫的兄弟歇一歇。”安敬思郑重抱拳，可以说这一刻他才真正知道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将军为何能够号令一下，让万千天策军将士拱手听令了。 “陆明，剩下三卫兵马交给你，记得把声势打出来，让沈勇配合你们，一定要让王建认为我军行军方向在忠州。”陆翊点头之后笑道：“拿下通州之后，我要回金陵，到时候前线就交给你们了。” “主公有大事？”陆明微微点头之下，转而看了看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时候让陆翊回去，只有更大的事情要他负责。 第七百七十二章 开州之战 “兄长，已经准备妥当，我军可以随时攻伐开州。”高勋匆匆走进来的时候，高济这边也正好收到了暗卫送来的紧急命令，陆翊已经让主力兵团直奔忠州而去。 “正好，马上分兵四路，取开州府城、盛山、新浦和万岁四处。”高济点头之后道：“你留下作为大军机动兵力，着令其他四都分头出击，记住，告诉何兵他们，把声势造起来，我们这一路要和主力兵马一样，大张旗鼓。” “大张旗鼓？我们不是——”高勋有些不解，按照之前离开的时候陆翊制定的方略，自己这一路是承担着扫平北上通州道路的任务，同时还要随时掩护主力兵马秘密调动，若是大张旗鼓的话，岂不是闹得人人皆知？ “你不明白，这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不可胜数。”高济扫了对方一眼之后摆手道：“要让蜀军摸不清我军真正进击的方向，如此才能和他们抢时间，从而给后续修路大队腾出时间。” 高勋这边明白过来之后迅速开始传达命令，四都兵马几乎是同时出动，直奔开州境内的四处要隘而去，而且为了执行高济造大声势的策略，四路大军在开州境内不约而同的派出了大量的疑兵，并且让暗卫帮助散布消息，造成大军主力进入开州的架势。 这种形势之下，开州本身就没有什么兵马之下，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御的力道，不论是就近攻伐新浦的第十三都施崇信，还是北上绕道进入最北面的万岁的何兵，都没有丝毫的压力，反倒是更像是武装大游行。 “去和陈尚书商议一下，开州境内我军后方可以安排人手就近施工，但是要确保在我军扫荡范围之内。”高济和高勋带着第十六都没什么动静，基本上都是一路上跟着柴再用往开州府城进发。所以沿途见到没什么蜀军反抗之后，当即派人去找陈悦，建议后者调动部分修路大队过来，跟着大军身后，一面往前打，一面修筑道路，开山架桥。 “大将军，开州刺史刘承志派人送信出城，说是想要开城投降，并且愿意劝说全州境内所有蜀军就地归顺我军。”柴再用在前面也没遇到什么抵抗，但是第十九都开到开州府城城下的时候，里面却送出了一封信，倒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高勋，立即带着第十六都上前，合围开州府城，防止这个刘承志趁着这个机会送信出开州，暴露我军虚实。”高济却闻言脸色一变，甚至于连这份投降信都没看，就直接让高勋率部紧急出动，一路上昼夜兼程，直接追上柴再用的步伐之后，将开州团团围住。 “高勋，大将军没什么回复吗？我们怎么办？打还是不打？”柴再用没等到确切的消息，反倒是见到高勋带着第十六都紧急而来，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办错了什么事，急急忙忙拉着对方问道。 “让暗卫立即派人入城，责令刘承志三日内务必带着开州所有守军出城投降，若是有所迟疑，我们立即攻城。”高勋直接道：“兄长只说防止刘承志趁此机会将开州我军虚实动静送出去。” “那好，我马上安排人手入城，刘承志若是敢耍花样我宰了他。”柴再用急匆匆派人入城，这一次态度非常强烈，责令其必须在三日内率部出城，否则天策军必然大举进击。 而与此同时，在其他三路大军同时出手之后，新浦的施崇信因为距离近，速度快，率先取得战果，新浦县城在连续被攻打半日之后，城内寥寥无几的三千守军死伤殆尽，被第十三都直接冲入城中。 消息传出之后，陈悦后续的人马当即以新浦县城为起点，往南联通万州境内官道，往北则跟着第十三都一起开始朝着府城方向进发。 这种前方打仗后方修路的做法让很多参与其中的民工和修路大队的技术人手赶到新奇之余，也充满了兴奋，虽然无法直接上前线，但是这种甚至于时不时的还会和天策军主力兵马一起行军的生活却所有人都充满了斗志。 新浦一被拿下，等于是第三卫兵马全数在开州境内活动，这个时候亲自赶来的沈勇几乎是不间断往外散布消息，造成开州随时可能全线被拿下的态势，从而让高济的谋划迅速落实到位。 而这个时候，盛山也在施崇信赶到之后，和杨易一起联手封堵了盛山通往附近所有地域的道路，并且连续击杀对方十几路求援信使之后，成功的将盛山拿下。 盛山是开州府城附近唯一一座关隘，也是扼守府城的南大门，没有了盛山的掩护，刘承志在开州那边算是彻底没有了希望。三天的期限已到，等到高勋下令攻城的时候，这位原本还想着左右观望的开州刺史不得不率部离开城防，前往城外。 “刘承志确实派出了好几拨人，但是现如今都被暗卫给追上了。”沈勇看着柴再用代表天策军接受刘承志的投诚后，转而朝着高勋笑道：“而且我把盛山失陷的事情也告知了他，现如今他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这种人留着做什么？”高勋皱了皱眉冷笑道：“不过几千人的守军，我军如今的攻坚能力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什么时候跟老柴一样，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沈勇哑然失笑道：“开州日后将是你们进入通州和蜀军主力作战的后方，其地位不亚于金州，而且按照如今的局势发展，只怕忠州那边还会有战事，所以你们四个卫不会一起作战的，如果搞不好的话，第四卫还会继续执行单独出击的任务，到时候开州和万州就是你们两部的交接点，也必然是大军物资囤积治所，自然要考虑到民心问题。” “算了，不管了，现在就剩下万岁一个县城了。”高勋甩了甩脑袋，不理会这件事之后，转而道：“我们跟过去吧。” “你十六都留守开州府城，让老柴和施崇信去万岁走一趟，避免何兵那边被人看出虚实来。南线忠州那边应该也快打起来了吧？”沈勇喃喃自语之后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南边。 第七百七十三章 活捉李茂贞（上） “大将军，我军前部已经进入忠州城下，随时发起攻城大战，水师战船也开始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到时候会协助我们攻城。”葛有龙来找安敬思的时候，实际上第八卫的兵马已经呈现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的朝着忠州府城而来。 “陆帅现如今在武宁坐镇，而我军直奔忠州府城而来，也就是说第四卫和第九卫会分兵直取丰都、南宾和清水等县城了？”安敬思难得的没有直接率部冲锋，而是琢磨起了陆翊此前的部署，转而朝着葛有龙问道：“暗卫可曾有消息传来？” “只有李茂贞的消息，如今他带着两万多残兵败将守着忠州府城，但是长江岸边集中了不少船只，应该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葛有龙指着远处的长江笑道：“忠州府城就靠着长江，保不齐这家伙会走水路逃离忠州。” “我第八卫不善水战，这一点和其他各部大有不同，所以还需要想办法才行啊。”安敬思点了点头，随后道：“告诉迟瑞和休休，不见水师战船赶到，不能发起进攻。我可是在陆帅面前领了军令，决不能放炮这个李茂贞，一定要活捉了他。” 安敬思这边匆匆下令，并且让十三司催促水师船队尽快赶到忠州城下断李茂贞退路的时候，武宁城内，陆翊也收到了第四卫的战报，作为单独从万州往西进发，从梁山县城转到沿着容水南下的兵马，他们所要经过的山川险阻甚至于不比第九卫少，三路大军唯有形呈品字形阵势，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将蜀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从而让王建笃定开州境内时疑兵之计。 “第四卫抵达梁山，清水不日可以拿下。”陆翊自言自语笑道：“这打惯了山地战，第四卫在蜀中比起其他各部是要擅长不少。”差不多同样的路程，第四卫已经走完了，而且甚至于连战报都送到了陆翊跟前，第八卫那边却还在山区打转，甚至于为了赶路，杨功不得不将配备的大量的火炮扔给了后续兵马，自己带着主力轻兵赶路，准备加快速度直奔南宾而来。 不过他这样做，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是在这个时候却迅速让整个忠州境内的天策军兵马变得更多更零散起来，也更加让这股声势变得壮大汹涌。 这个时候，消息陆续送到忠州府城之后，李茂贞几乎是彻底寒心，来自成都的消息尚未送过来，而渠州等地进入忠州的所有道路在这个时候全都出现了天策军大军的身影，对方这是要彻底将自己困死在忠州境内。 “快去，快去派人去渠州，告诉那个万全山，若是再不来的话，忠州不保，他渠州也难逃一劫。”李茂贞几乎是扯着嗓子怒吼，派人前往渠州催要援兵的时候，安敬思也终于带着第八卫主力赶到了城下。 “大将军放心，水师那边已经保证过，今夜船队必到，让我们放心攻城，就算是他们抓到了李茂贞，功劳也会分我们一半。”葛有龙笑道：“水师也是憋足了劲。” “我要什么功劳啊，这是军令。”安敬思忍不住无语道：“水师难得有仗打，不和他们抢功劳了，若是李茂贞登船离开，追到了那就是水师的功劳。我们立功有的是机会。” “传令迟瑞和安休休，立即准备攻城。”安敬思在盘算了一下时间之后，决定先打一下试试，所以匆匆让提前赶过来的迟瑞领头，发起攻城大战。第八卫这边没有配备火炮，但是火油弹这种东西却不缺，而且相比较第九卫那边在崇山峻岭里面打转，他们一路沿着长江而来，倒是平缓不少，大队的辎重器械带的很周全。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安敬思就告诉对方，先试试李茂贞的准备情况，但是投石车将火油弹不断扔上天空之后，还是吓了众人一跳，火焰一旦在城楼上烧起来，迅速变成了无数的冲天大火，直接烧得李茂贞手下的兵马鬼哭狼嚎，若不是护城河挡着没法过去，这种情况下直接登城作战都足够了。 “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填河啊！”急匆匆叫停了投石车之后，安敬思命令弩炮上前压制，转而要求各部抓紧时间填河，进而减缓了攻城的力度，避免自己这边打的太很了，直接在水师还没来之前就吓得李茂贞仓促逃亡。 “老葛，你带一个都去堵住忠州城通往长江的河口，总觉得这忠州城奇怪的很，怎么护城河还能挖到城内去了？”忠州的护城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护城河有一半直接穿城而过，这样一来等于是给了李茂贞逃走极大的便利，对方甚至于可以在天策军攻城的时候，直接从城内坐船逃走。 这种奇怪的方式让安敬思隐隐然有些不安，转而自己坐镇攻城前线之后，让葛有龙率部盯着护城河和长江的交汇点，防止出现变故。 他这边是一刻不停的安排，而此时城内，被吓了一跳的李茂贞仓促之间来到城楼上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火油弹攻击已经停了下来，转而大队兵马持续不断填土过河，原本宽阔的护城河在两万人持续不断的动作之下，随时有可能被对方填出一条宽实的道路出来。 “赶紧反击啊。”李茂贞气的手持马鞭不断催促各部士兵上前反击，这个时候天策军威胁城墙上守军的只有弩炮和弓箭手，虽然箭飞如雨，但是好歹还能咬牙打断下面的那些填土的士兵。 不过此时李茂贞不知道的是，他拼命勒令各部的反击却让全体第八卫士兵彻底松了口气，对方若是没有还手之力，只怕是真的要准备逃跑了。 “别忙着打断他们，告诉弓箭手减少攻击力度，拖住他们，迟瑞，带兵上去，先把护城河填上再说。”安敬思没有看清李茂贞的身形，但是城楼上的反击力度却被他看在眼里，所以这个时候他是乐得哈哈大笑，不约而同的也开始催促迟瑞和安休休极速上前，以最快的速度填充护城河。 两军主将这个时候的动作也注定了这场攻城大战在随后只怕一开始就要快速进入最后阶段，不过此时的安敬思不知道的是，李茂贞虽然督促各部将士反击，但是却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七百七十四章 活捉李茂贞（中） 忠州城下，两万大军连续不断负土填河，滚滚而落的麻袋不间断扔出之后，迅速让原本的护城河变得浑浊不堪，人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第八卫几乎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迅速在一个多时辰内硬生生的填出了可供士兵前进的道路，一口气直接冲到了城下。 “举兵攻城！”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等待了，所以安敬思一面安排人手通知葛有龙准备拦截城内的李茂贞可能利用水道出逃，一面责令安休休和迟瑞率部全力攻城。 “轰轰轰”无数的火油弹时隔半天再度出现在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下，天策军将士犹如潮水般开始攀附登城，弩炮轰鸣声中，一枚枚弩箭犹如钉子一般激射在城墙各处，崩碎城砖的同时，也迅速击杀躲在后面的蜀军士兵。 “弓箭手上前，掩护先登将士冲击城墙。”安敬思几乎是亲自怒吼，指挥各部迅速往前，此时蜀军的反击也在一丛丛火焰当中迅速展开，无数的檑木滚石落下之后，不间断的有天策军士兵被砸翻之后，惹得他怒火难下，一把冲到了最前面，换下安休休之后，自己亲自冲了上去。 安敬思带着先登将士再度登城攀爬云梯之后，手中毕燕挝连续不断横扫，硬生生的将上头冒着箭雨砸下的滚石打飞，然后几个箭步迅速窜了上去，瞬间连续击落数枚滚石之后，硬生生的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一跃而起，直接落到了城墙之上。 “给我滚！”他一上城墙，其恐怖的战力迅速释放出来，一人守护云梯，直接将周围的蜀军士兵当成了稻草人一般迅速击飞，不论谁上前，在毕燕挝横空而过之后，全都被打翻在地。 有了他这位无敌的战将在城墙上坚守，后方士兵总算是得到了难得的机会，也让仓促之中没有准备其他攻城器械的第八卫迅速取得了突破，在随后不间断有士兵跳上城墙和安敬思并肩战斗之后，蜀军对于城下的天策军的反击力度被大幅度削弱。 而城墙上士兵越来越多之后，双方的近身厮杀也变得更加激烈，双方在这关键时刻，全都投入了全部的战力，安敬思带头反击，一把毕燕挝犹如铁锤一般，将一个个蜀军士兵全数拍翻之后，一人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等到迟瑞率部跟上来之后，大规模的反击战迅速从城墙往周围蔓延。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独立守护云梯掩护士兵登城了，所以聚集在城楼上的天策军士兵跟着他和迟瑞兵分两路，沿着城墙迅速扫荡，带队逆势冲击。 这种近身搏杀之下，有安敬思亲自带队，蜀军根本没办法和对方天神一般恐怖的战力相比，甚至于打到最后，几乎无人敢上前与其厮杀，被其一口气硬生生的拆掉了主城门后，马不停蹄转入瓮城，击穿蜀军的封堵后，再度打开瓮城城墙，接应安休休大军蜂拥而入。 至此第八卫主力大军开始全力进入城中，开始追逐蜀军往前冲锋。这股冲锋的浪潮一旦在城中散开，原本就吃过败仗的蜀军在这个时候反击的力道变得更加微弱，甚至于安敬思自己都停了下来，但是天策军的进攻却持续往前，越打越顺的第八卫在巷战中迅速积累经验，其成长的速度连迟瑞都感到吃惊。 “大将军，李茂贞的本部兵马正在往城南撤退。”天策军迅速入城，也一下子打破了李茂贞最后的希望，所以在混乱之中他根本不敢逗留，迅速带着自己的岐军旧部往南城而去，在那里登船直接出水门，沿着护城河迅速出关。 这个时候安敬思虽然当即率部追击，甚至于对于周围的厮杀无动于衷，全力冲击城中残余的蜀军防线，但是依旧没能将李茂贞拦住，等他冲到南城门口的时候，李茂贞的旧部虽然被拦腰斩断，但是先头兵马十几艘船只却已经开出了护城河。 “看样子老葛那边也没什么好办法。”李茂贞乘坐的是蜀军战船，靠着葛有龙的步军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奈何得了对方，所以安敬思只能叹了口气，转而开始全面清剿城中的反抗势力。 这个时候李茂贞撤走，实际上也让蜀军最后的抵抗信心迅速消散，第八卫大军展开进攻之后，迅速将最后的负隅顽抗的蜀军就地击杀之后，大规模的溃败和投降在随后迅速出现。被打破了胆子的蜀军乱兵成片成片的放下了兵器，怪怪的听从天策军将士的号令走到了一边。 “大将军，末将无能，被李茂贞给跑了。”城中逐渐安定，葛有龙也带兵赶了回来，一脸苦笑道：“蜀军战船装了撞角，我安排的障碍物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他们现如今已经往西——” 他的话音未落，十三司暗卫已经急匆匆而来，见到安敬思之后迅速汇报道：“启禀大将军，水师船队已经抵达忠州码头，询问——” “让他们立即往西追击，李茂贞十七艘战船已经离开忠州府城。”安敬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朝着十三司暗卫怒吼，让其快速通知水师之后，自己转而朝着葛有龙笑道：“老葛，带着你的兵马跟上去，若是水师击败李茂贞船队，就地协助抓捕，一定要活捉李茂贞。这个老小子跑的这么快，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可以说拿下了忠州城，第八卫的任务也算是弯成了一半，但是对于全体将士来说，没有抓到李茂贞，这等于是留下了永久的遗憾，所以此时葛有龙出行几乎是带着所有将士的心愿。 不过此时刚刚抵达就再度出发的水师船队却没有这么大的心思，对于他们这些常年纵横大江，多年未曾遇到对手来说，打败蜀军的水师船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此时领航的阳明山甚至于根本就没有将活捉看在眼里，反倒是对着蜀军的战船队跃跃欲试。 “全速往西，给我满帆行驶。”这个时候逆水而行，但是却顺风，所以天策军水师是难得的升起满帆，船桨不断在水中穿梭之后，全速往西而去。 第七百七十五章 活捉李茂贞（下） “队正，李茂贞就在前面，他们的船载满了人，吃水重，跑不过我们。”天策军这边极速追击之后，半个时辰之内，瞭望手已经在舵盘之上看到了前方蜀军战船的影子。和天策军水师战船这边基本上都是承袭海上战船尖底利于乘风破浪不同，蜀军水师战船几乎都是楼船，也就是平底船，这种船只航行平稳，载重量大，但是速度慢，在内河航行还可以，但是无法出海。 这个时候几乎转满了人的楼船自然是跑不过天策军这边的专用作战的尖底战船，所以两军之间的距离伴随着天策军这边猛然加速，双方甚至于在片刻之后都能相互看得见对方船上士兵的影子了。 “够得着射程了吗？”阳明山领头，所以他在这个时候直接放弃了瞭望敌船的任务，直接蹲在弩炮和投石车附近，询问操纵士兵能不能提前开火。这段江面过于狭窄，自己十艘战船若想进攻，势必要让后续船只并排上前，也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增强火力密集度。 “还差一点。”观察士兵看了看手中的新式标尺，转而摇头道：“至少还需要前进五十丈距离，弩炮才能达到射击距离。”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后续船只跟上，并排而行，我们争取在这里和蜀军水师打一仗。”阳明山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怒吼，身边亲卫随机吹响号角，不间断召唤后续船只脱离编队，开始和头船并排而行。 此时李茂贞那边也已经发现了天策军水师的意图，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而且要命的是他和阳明山一样，也在头船，并不清楚后续的情况，等到不间断的旗语向他汇报之后，天策军那边已经调整了队形，而且弩炮已经在调整射击了，无数的弩箭开始在水面上密集出动，直接朝着前方的蜀军战船蜂拥而去。 粗大的破甲箭在这个时候携带无尽力道直奔蜀军战船而起，双方的距离每时每刻都在拉近，也导致了破甲箭的准度越来越高，几乎是在阳明山尝试着让投石车发射火油弹的时候，破甲箭率先取得了战果，一连三枚破甲箭集中一艘战船之后，迅速崩碎了一大块船体，露出了一个黑洞，无数的江水开始打着漩涡直接汹涌而入，只是顷刻之间，等到天策军水师追上来的时候，这艘船只已经沉入江底，无数的士兵在水面上挣扎求存，场面混乱不堪。 不过这个时候阳明山却已经无心去救护，不住声的催促投石车跟着投射火油弹，此时也唯有火油弹才能快速取得战果。 “轰轰轰”一连三轮试射之后，率先取得突破的依旧是头船，一枚火油弹越过正前方的蜀军战船，直接打在了对方的中间，一下子一丛火焰迅速腾空而起。 兵仗局专门为水师研制的火油弹比起步军所用的更加威猛，一颗火油弹对于根本没有这方面防护的蜀军战船来说已经是致命的了，火焰腾空而起之后快速四散开来，火油流经之处根本没办法扑灭大火，仓促而来的江水反而让火焰开始四处流动，甚至于在短短片刻之间迅速让整艘战船全部沉浸在火海之中。 这个时候所有的士兵都没有了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弃船，直接朝着江流汹涌的大江跳水逃生。 这一现状直接挑动了所有的蜀军将士的神经，对方的这种武器太过于凶悍了，根本不给你近身接战的机会，远距离的火油弹一枚就足以快速击沉一艘战船，更何况此事满天空机会全都是这滚滚而来的火球。 此时最绝望的还是李茂贞带过来的那些岐军旧部，他们一个个全都是旱鸭子，而且身穿甲胄，这个时候若是落水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活路，所以在蜀军水师将士咬牙逃生的时候，他们还在坚持。 “轰”但是这个时候，后方的战船却带着满身的火焰犹如一头蛮牛一般迅速冲了上来，直接将燃烧的火船迅速撞翻，根本没给这些人犹豫的机会。 “继续追，火油弹不要停，给我烧光他们的战船。”短时间内连续三艘蜀军战船起火沉默，让阳明山乐得直跳脚，这三艘战船上可是装满了人，一艘沉没那就是上百人落水，这个时候，除非是蜀军水师将士才有可能侥幸生还，李茂贞的旧部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阳明山这边继续紧追不舍之后，不间断的有大量火油弹往前发射，在越来越近之后，准头也越来越高，甚至于在随后连弩炮都跟着发射火箭助攻，让这场水战的激烈程度瞬间达到了极致。 “轰轰轰”这个时候蜀军仓促发射的床弩弩箭对于天策军来说几乎没什么威胁，甚至于很多士兵根本就不屑一顾，老实床弩发射速度慢，而且准头也不好，在颠簸的船体上除非运气逆天，否则的话想要命中那是要烧高香了。而反观天策军这边莲儿连三的再度有火油弹击中蜀军战船之后，短时间内，李茂贞的船队的数量就被强行压到了十艘以下，而且在追到前面一个江面转弯的地方之后，天策军这边一口气直接点燃了对方五艘战船，一下子将李茂贞逼到了绝境。 “队正，李茂贞弃船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阳明山这边正在高兴，但是前方李茂贞却带着剩余残存的几艘战船不顾一切的冲滩，然后无数的人手连滚带爬的朝着岸边冲了上去。 “不用了，我们冲过去，岂不是把脚底下的家伙事都给扔在那了？他跑不了。”阳明山虽然满脸的遗憾，但是随即开始命令各船回返。 而此时，葛有龙带队冲出来之后，在暗卫的指引之下虽然没有水师快速，但是却牢牢地锁定了李茂贞的行踪，并且在对方弃船之后，欣喜若狂，带队迅速追了过去。 整整一天的不间断赶路，葛有龙连续翻越三座大山，才追上了李茂贞的脚步，双方随即在山区展开仓促大战。天策军虽然疲惫不堪，但是大敌就在眼前，却鼓舞了所有人的信心，将逃窜至此，根本没有多少气力的岐军迅速围杀，李茂贞本人也在葛有龙的亲自上阵之后，连续几计硬拼，迅速将其打翻在地。 “给我带走，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那跑？”葛有龙自己刚刚被李茂贞给一刀差点砍伤，所以看着对方倒地之后冷笑道：“给我带走，送回大营。” 第七百七十六章 炫耀兵威 “启禀陆帅，李茂贞已被第八卫活捉，正在押解回忠州府城，忠州境内，南线南宾已被第九卫收复，西线清水也被第四卫轻兵拿下。”连续不断的战报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武宁城内，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三州之地，半个月被天策军各路兵马硬生生的抢在蜀军增援之前全数拿下，意味着第一阶段的所有战事至此全部结束，入川东大门被顺利拿下。 “陈尚书，这里就交给你了，军师已经在前来的路上，烦请代管数日即可，修路大军可以继续往前推进。”陆翊朝着陈悦一抱拳，带着行营直奔忠州，并且在随后举行犒赏大会，十万大军在忠州城下，声势震天，消息传出之后瞬间让周围所有州郡日夜不得安宁。 “陆帅，这是最新的消息，蜀军主力在王建亲自率领之下已经朝渠州而来，大约是被我军之南线之声势给吓着了，所以此时停在果州暂时没有继续前进。”沈勇将阿贵转过来的消息送达陆翊跟前之后苦笑道：“会不会是我军动作太快，将王建又给吓了回去？” “不会，忠州被拿下之后，我军若是一旦突破长江防线，进入涪州和渠州，那么东川之地就就被我军全面窥探，他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会全力增援。”陆翊直接摇头道：“你让暗卫要加大力度宣传，就说我军近期将攻入渠州和涪州，彻底拿下山南道西南州郡，往西有意取渝州。” “陆帅这是要彻底将西南战线一步步摆在明面上了，这样也好。”沈勇那边匆匆而去的时候，远在清水的第四卫也快速接到消息，直接从清水往西突入垫江，兵锋直压渠州边界。 这个消息一传出，直接让渠州迅速变成了决战之前线，渠州境内甚至于连夜关门闭户，守军更是日夜戒备，防止天策军随时突入府城。 而在此时，陆翊等到第四位出击的消息之后，一面让第九卫暗中回防忠州府城，另外一面则让安敬思摆开架势，快速往西南进发，直奔涪州地界而去，造成两卫大军分兵开进之态势。 如此一来，在明面上天策军南线大军等于是拿下忠州之后马不停蹄直接开始往西南方向继续开进，而且大有随时攻占渠州和涪州之架势。 而在暗中，伴随着第九卫的回归，而且是直奔武宁而去之后，天策军往北转移的部署已经在悄然落实，只不过风头大盛，而且活捉李茂贞之后，安敬思率领的第八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他出现在涪州边界的时候，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天策军的主攻方向就在西南。 而这个时候，暗卫散布的消息也快速传到了王建那里，天策军后勤大队物资开始往西南方向转运，而且水师也不再是此前十艘战船巡逻，而是从后方调集了一整支船队，数十艘大小船只日夜不断朝着涪州而来。 这个消息让王建大惊的同时，也坚定了对方的信心，天策军本身在忠州府城举行犒赏大会炫耀兵威的时候，他就有这种察觉，此时见到对方的部署一步步到位之后，当即没有迟疑，开始让手中兵马逐步往西南方向调遣，同时传讯涪州刺史，竭尽全力守备城池，务必坚守到他的主力兵马赶到驰援。 他全力增援涪州的信心与其说天策军的主力兵马都在南线，还不如看中了对方水师船队的西进。在如今这个时候，大队兵马逐步深入蜀中的情况下，一条长江带来的作用要远远超出任何的后勤官道，天策军循长江而进，必然可以就近利用长江水道，必然可以极大的节省人力物力，还能随时给作战大军提供及时的补给。 这一点甚至于他自己都想这么做，只不过在李茂贞被活捉的那场水战却让他悄然放弃了这个念头，以前就没有经历顾及蜀军水师的建设，此时最后那点家底若是都被打光了，蜀军没了水师，那么整条长江势必都会成为对方的天下，到时候西川之地依靠着纵横交错的河流，对方的兵马甚至于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此时王建不知道的是，安敬思在抵达涪州边境之后并没有大举往南进攻，而第四位进入渠州边界之后，其中一支偏军却悄然夜间启程往南而去。 “陆帅，第四卫第三都和第十五都已经按照约定秘密南下，准备接替第八卫往南压迫涪州。”沈勇这边的暗卫几乎是日夜往来不断，不断的在各部之间传送消息。 “着令安敬思，在和陆盛汇合之后，秘密返回忠州，然后星夜兼程往开州进发，和第三卫汇合，第九卫从武宁启程，绕道云安，作为偏军独立进入通州。”陆翊点了点头，摆手朝着沈勇道：“各部兵马以高济为行军都统，协同作战，不得有误，务必要在第四卫进入涪州之前，打掉通州境内的所有蜀军。” “陆帅这是打算回转金陵了？”听到陆翊将这件事全都交给了高济，沈勇微微一愣，随即道：“东线如今尚未传来消息啊？” “东线主动权在我军手中，所以不用担心，只要我回去，东线方略随即就能展开。”陆翊傲然一笑，如果说安敬思此前号称天下第一战将的话，那么他身为天策军的第一大将，本身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天策军数十万大军，他到哪里，哪里必然会成为天策军角逐的中心。 而这，正是薛洋准备让他回归的原因，只有这位第一大将坐镇东线，才能将各路诸侯的目光全数吸引过来，从而让王建再次误入歧途。 “那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回金陵，马上大军就要进入西川了，这里的暗卫可以统一交给阿贵，让他去和高权义协调吧。”沈勇跟着微微一笑，起身道：“李茂贞呢？” “主公不是说要送到长安吗？你去安排吧，随便唐皇和李克用如何处置。”陆翊笑道：“如今也就只有长安还对李茂贞念念不忘，但是我们给他是送过去，只怕李克用会直接跳起来，骑虎难下的滋味足够他好好受着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震惊 “启禀主公，天策军，天策军已经将岐王押解进入长安地界了。”十三司对于押送李茂贞进入长安的消息并未进行封锁，所以很快，当车队进入长安地界的时候，消息也快速送到了王建手中，后者几乎是瞬间脸色变得极其精彩，甚至于来不及细想，也匆匆派人昼夜兼程，直奔长安而来。 “统领，需要拦截蜀王的使者吗？他们此去长安，想来就是要修复和李克用的关系，或许还有继续游说唐皇的意思在其中。”长安那边，阿六匆匆接到阿贵从西川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李茂贞已经送进了皇宫，而这个时候，王建的使团则刚刚进入大散关，对于十三司关中分部来说，此时拦截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拦截做什么？李克用此时不论怎么选择都已经无关大局，我军一旦打开局面，不论是王建还是李克用，都无法阻拦西川攻略的展开。”阿六摇了摇头，反倒是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面容，微微沉吟之后笑道：“这个时候让李克用去权衡掂量，其实也不错。” 他没有阻拦，但是此时长安城中，伴随着李茂贞的囚车进京，实际上已经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满朝上下，包括晋王府文武众人全都在秘密商议天策军将李茂贞送过来的真正用意。 “王爷，李茂贞既然已经被送进帝都，那唐皇和我军的仇也算是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执行同盟方略？毕竟如今天策军才是心腹大患。”周德威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的意见，坚持北军同盟，尤其是在他陆续掌握了天策军在忠州等地打出来的战绩之后，就更坚信，只有相互结盟，中原诸侯才能够挡得住来自南方的威胁。 “结什么盟？那王建如今自保不暇，李茂贞被天策军打掉之后，更是孤立无援，这个时候，若是我军趁势南下西川，必然可以在天策军之前占据成都府，天府之国若是落入到我军手中，则可以更加强势，到时候，便是可天策军正面对抗，都无问题。”李存信是双眼盯着西川冒出一道道贪婪的光泽，毫不犹豫的直接反驳周德威道：“拿下了西川，我军也可以背靠关中，以西川之险和天策军持久抗衡，到时候一旦天策军在西川无法取得进展，则势必要从其他方向取得突破，那就只剩下朱全忠所在的徐州了，你说说看，他们一旦打起来，则我军是不是掌控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甚至于反过来反压天策军一头呢？” 李存信的话说的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李嗣源等好战分子因为本身和天策军就有着化不开的仇恨，更是拍掌叫好，这也一下子让周德威的心沉到了海底。 “王爷！”周德威的目光忍不住看向李克用，试图让对方能够听从自己的意见，但是此时的李克用却似乎神游物外，半晌之后才看了众人一眼，转而道：“去告知朝堂，李茂贞祸乱朝纲，欺压陛下，罪不容赦，理当按罪论处。” 李克用的话说的周德威只能暗自叹了口气，但是这个命令传到朝堂之后却还是飞速得到了唐皇的认可，对于李茂贞的仇恨，唐皇甚至于比所有人都要深切，所以处置李茂贞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这边朝廷紧急组成了三司协理的真容准备对李茂贞定罪的时候，王宗涤再度匆匆赶到长安，而且一上来就上书唐皇，表示李茂贞已经被拿获，希望唐皇能够再开金口，诏令天策军停止进军，避免西川遭受战火洗礼。 “去告诉王宗涤，暂时待在驿馆吧。”李克用没有见王宗涤，但是却也没有如之前对待李番那样直接将人赶出长安，反倒是安排对方住进了驿馆，但是自己这边却直接号令李嗣源等人迅速整顿兵马，安排粮草辎重前往凤翔等地，大有一副随时进入西川征战的打算。 这种捉摸不定的性格和安排，甚至于在随后连朝堂之上所有朝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如今李克用亲自坐镇长安之后，虽然唐皇还保持了一点自主权，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对外军政大事，朝堂已经没有了决断的权力，所有大小事务全都是李克用一言而决，而且对方也没有和其他人商议的习惯。 “李克用现如今是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阿六得到消息之后去却冷然一笑道：“先等等看，看看这个飞虎子到底能不能自己想出办法来。”他是准备好了一记杀手锏，就等着李克用若是无法抉择，就将消息放出去，好诱使对方按照自己的谋划往前推进。 “另外，去传告中原的吴用和山东的陈武，告诉他们，尽快将我军在忠州取得的战果，包括李茂贞被送进帝都的消息散布给朱全忠和杨行愍，中原需要不断挑起动乱，才能让这两个家伙无法专注一点。”阿六这些年在长安独立经营关中分部，造成了他极其擅长借势的优点，在各方面势力的利用上面，比起其他人要更敏锐。 这个消息实际上在朱全忠那边几乎不需要散布，对方在长安同样部署了大量的人手，所以当这个消息送到汴梁的时候，甚至于郑璠手下的人手将唐皇对于李茂贞的处置结果都一并送到了朱全忠跟前。 “这下手还真是毫不容情，车裂之刑啊。”朱全忠是忍不住咋舌不已，转而摇头道：“这是李克用出的主意吗？” “李克用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朝堂定的结果。”郑璠摇了摇头，但是随即道：“如今蜀王使者也住在长安驿馆之内，等待李克用的决断。” “只怕这个时候，李克用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敬翔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他只要率部南下，我军也就必须要立即北上，不能迟疑，否则的话就失去了先机。” “我倒是想北上河东，但是现如今天策军在西川那边攻势那么猛烈，李茂贞也算是个狠茬子，但是却半个月之内连续丢了三州之地，自己也被人生擒，这么打下去的话，只怕我们未必能抢得过对方啊。” “那就看看，杨行愍如何抉择吧，我们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想他也一定在想这个问题。”敬翔见到谢瞳没有说话，转而道：“派人去临淄，去问问杨行愍，是时候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一人影响全局 “主公，看到了吗？这是梁王送来的关于长安的消息，李茂贞被处决了。”临淄那边对于长安的消息没有朱全忠那么敏锐，但是帐前都却靠着截获郑璠手下第一时间得到了结果，戴友归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伪，反倒是一脸肃然道：“朱全忠已经坐不住了。” “他坐不住，我们就能坐得住不成？”杨行愍苦笑道：“北上方略已经准备就绪，现如今就等着李克用动手，这个天策军居然能想到利用李茂贞来破局，实在是无法预料。” “李茂贞本人不重要，不论是李克用还是唐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死人而已，重要的是如今西川的局势。”戴友归摇头道：“天策军十几万兵马攻伐不断，蜀王势单力孤，断难抵抗，而我等和宣武军则又定下了北上的方略，与他而言是内外交困。现在李克用态度不明，蜀王不敢全力南下，迁延日久，西川必会被天策军一点点吞并。” “但是如今我们也需要等待啊。”杨行愍叹了口气转而道：“军师着人给汴梁送信吧，就说我军应当保持原定方略不变，等待时机果断出击。” 杨行愍的这道消息开始往汴梁送达的时候，长安那边，伴随着李克用始终态度不明，王宗涤无奈之下再度找到周德威，试图劝说对方去进言，这个时候，谁都知道，王建已经夹在了天策军和晋军之间，谁拿下西川兵锋就能瞬间威胁到另外一方。而对于王建而言，这个时候也唯有说服李克用放弃南下，改为支援成都，才能维持住如今的局面。 “统领，周德威已经进了晋王府，应该是打算再度劝说李克用下定决心，放弃既定方略，和王建等人重新结盟，从而以北方各路诸侯同时动手，来逼迫我军陷入乱战不断至境地。”副手匆匆而来的汇报让阿六睁开双眼，微微点头之后道：“去把陆帅返回金陵的消息告知李存信，让他出头。另外把消息也送给王宗涤。” “送给王宗涤？这不是要破坏我军在南线的谋划吗？”副手不解道：“如今开州那边只怕还未部署妥当，这个时候——” “你可以安排人手，在大散关附近截杀王宗涤回报的传令兵就是了，封锁消息，等到我军部署完毕之后再放行。”阿六撇了撇嘴笑道：“这事都不用我们去做，阿贵那小子逮着暗卫分部不是在西川吗？传讯给他，他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喜欢拿刀子做事情的。” “好吧。”这种拿着刀子来执行任务的办法倒是让副手无奈一笑，但是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却瞬间将李克用惊动了，以至于对方直接撇下周德威，让李存信紧急前来。 “陆翊真的离开了？”李克用朝着对方问道：“你从何得到的消息？” “自然是天策军安插在长安的密探透露的。”李存信也不隐瞒，转而道：“陆翊这一次回转金陵的同时还给长安的密探下了命令，召回了部分统领，听他们内部的消息，是打算另外组建一个新的行营，所以需要调集大量人手。” “父王，这陆翊离开西川前线，又不是什么重大消息，他一人而已，那西川的天策军并未出现调动，父王担忧什么？”李存信的话引来了李嗣源的不解，但是后者还未说完，李克用就直接怒道：“你懂个屁，陆翊是什么人？那是天策军第一号大将，他离开西川难道不是金陵那边的方略有了调整吗？还需要从长安抽调人手，你用脑袋想想他们要做什么？” “只有打算对徐州动手才会如此大费周章。”李存信扫了一眼沉默不语，似乎在回想这件事前因后果的周德威，转而道：“徐州方向，天策军多年未曾出兵，应该没有组建行营的人手，所以才会需要从其他方向抽调，而陆翊本身身为天策军的统兵大将，多年来一直未曾离开过前线，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必然是天策军下一步进军的重点。而此时他离开西川，势必会引来天策军下一步大军的调动和精力的分散。所以儿臣以为，此时他回归金陵，只怕是成王已经有舍弃西川的打算，转而调动兵力前往徐州。毕竟那里靠近淮南腹地，而且大多是平原地带，依靠大运河，天策军可以朝发夕至，迅速赶到徐州城下，将朱全忠的手脚全部打回去，从而执行中原一剑封喉的方略。” “若是如此，我军南下西川的时机岂不是成熟了？”李嗣源跟着笑道：“陆翊一走，天策军势必攻势变缓，蜀军得到喘息之机之后，也一定会全力纠缠，要趁此机会将天策军赶出川地，而这个时候不正是我军出击的良机吗？” 他的话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关注，甚至于此时李克用还直接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周德威问道：“德威你他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听到什么消息，只是觉得这件事本身也太巧了。为何在王宗涤前来长安的时候，恰巧让四太保听到了天策军密探的消息呢，陆翊本身在西川前线，他离不离开虽然并没有什么好保密的，但是这消息传到关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周德威没有反驳，但是却一句话说的李克用眉头一皱。 “去打探一下消息真伪再说。”李克用摆了摆手，随即道：“可以告知王宗涤让他回去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放弃南下了？”周德威脸色一震，随即看着李克用道：“那我军是否？” “嗣源，你立即秘密启程前往凤翔，整顿大军，随时等候命令行事，不得有误。”李克用此时忽然转身，独目之中散发着一股灼人的光芒，看着众人道：“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不可道也。我们这一次也要来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德威，你可以答应王宗涤，就说我打算放弃南下，但是不要带他来见我，让他直接回转成都。” “王爷，您——”周德威脸色一下子急剧变化，李克用的这种安排根本就是一种欺骗，让王建对晋军放松警惕，然后全力去和天策军对抗，到时候方便李嗣源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从现在起，要全力关注蜀军调动的消息。”李克用大手一挥，没有给周德威说话的机会，反倒是看着所有人道：“我们也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和机会。” 第七百七十九章 避实击虚 “大将军，十三司紧急线报，长安方向，李茂贞已经被处决，而李克用则暗中调集兵马准备南下，表面上却让周德威和王宗涤达成和解。”开州境内，十三司急匆匆的消息送到高济手中之后，后者转而一刻不停的开始下达命令，一方面让第三卫紧急收缩，集中到一起，另一方面则传讯第八卫和第九卫星夜兼程北上，直奔通州而来。 这是陆翊走之前就定好的方略，南线交给第四卫独立出涪州，拖住蜀军主力，打出气势来，逼迫对方在涪州和渠州一线和天策军形成僵持局面，而北线则调动大军快速进入通州，拿下这个东川门户，将天策军的脚步直接推进到巴州境内。 这是充分考虑到了如今入川道路越来越难走，大军行进对于后勤的依赖越发明显制定出来的避实击虚的方略，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天策军在入川的时候一方面要和地头蛇争斗不止，一方面还要调动大量的人手进行修路的尴尬境地。调动疏浚在涪州的群山峻岭之中打转，而自己却选择了一条相对比较便捷的道路直通巴州门户。 通州原本王建是做了安排，境内部署了大量的兵力，而且沿途修筑了许多关隘，但是却相比较南线而言，比较平坦，而且在李振赶到金州坐镇之后，大量的人手实际上已经集中完毕，就等着天策军入境作战之后，迅速在后方拉开架势抢修官道。 而且实际上高济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动作最快的第八卫已经进入开州，安敬思在忠州那边虚幻一枪之后几乎是伴随着陆翊的离开，迅速转兵北上，而第九卫虽然深入男宾附近，但是他们要走的路实际上确实绕道万州，从而避开了蜀军侦探的重点区域。 唯有第四卫，在这个时候不仅仅没有退走，反倒是一面继续往涪州前进，一面让随军而来的大量的后勤辎重和水师船队跟上脚步，逆流而上，穿过忠州之后迅速开进到涪州境内。 他们需要尽快拿下涪州，从而造成更大的声势，将王建彻底吸引到自己跟前，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尽可能的掩护主力大军尽快突入通州境内，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第八卫和第九卫在全线撤退，陆明却带着第四卫开始大张旗鼓的朝着涪州府城前进，大军主力转到从渠州南下，会同抢先出手拿下温山和乐温的第三都和第十五都，直奔接应水师船队一起，将涪州府城团团围住。 “可惜了，若是军令迟一点下达，我保证能把渠州给顺势扫一遍。”大军重新汇集之后，王茂章有些心有不甘，他本来打算轻兵横扫渠州，但是高济的命令却让他晚了一步，只能跟着南下。 “老王，你这是一段时日不见，又开始膨胀了？一个都就敢横扫人家一个州郡了？”陆盛嗤笑道：“有本事，你可以横扫涪州啊，这府城就在眼前，我给你打下手，你去试试深浅如何？” “不用试试深浅，从明日开始，要全力攻打涪州，但是要攻而不克，给王建造成一种我军云集涪州，随时可以拿下的错觉，让城中守军有机会派出人手去求援。”陆明看了一眼众人点头道：“我军的任务不是拿下府城，而是要吸引王建前来，谁有办法将王建引过来，那就是胜利。” “那就把声势继续造大点，分兵进击其他县城，造成全州上下处处告急之相。”陆盛毫不迟疑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分兵，趁着城中守军不知道我军虚实。” “也好，第二十都留下攻伐府城，其他各部四散开来，但是切记一点，若是王建大军抵达，则立即撤出，返回府城附近，拖住他们。”陆明看着众人道：“你们别心急，一下子给人家打回去了，这个王建，当上了蜀王之后，左顾右盼，胆子都变小了。” 陆明的话引来众人哈哈大笑，但是随后不久迅速从涪州开拔，最近的第十五都直接朝着涪陵而去，杜广义的兵马需要同时兼顾各方，而且他本人对于谋划部署方面也非常有造诣，这个时候安排对方去最近的涪陵，陆明是准备好了让他随时策应府城，和王建在这里进行对峙。 第四卫在涪州大张旗鼓，并且分路出击的时候，第三卫那边却再做相反的举动，主力兵马收缩之后，一扫此前和南线争锋相对的态势，反倒是看起来有点逐步后退的迹象。 “兄长，这是最新的线报，南线第四卫分路出击之后，果然让王建坐不住了，如今他本人未动，但是囤积的蜀军已经开始往南移动，数日内就有可能进入渠州和涪州境内。要不要派人提醒一下第四卫，别被看出了虚实来。”高勋匆匆而来，将消息送来的同时，也有些担忧。南线摆下了的迷魂阵若是被王建识破的话，自己这边反倒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到时候只怕还要和蜀军硬碰硬。战场上厮杀倒是不怕，但是自己的后勤线路拖得这么长，而且山南道今年都无法就近给天策军提供军需，这就逼迫前方各部必须想办法尽可能的减少对后方的依赖。 “不用，陆明知道轻重。”高济摆了摆手道：“第四卫独立作战的时间比其他各部都要长，这点事情难不倒他。你去告知第八卫和第九卫加快速度，他们进入通州之后，我第三卫才能启程。” “得了，我们还要给他们打掩护。”高勋哈哈一笑，随即出门快速传达命令，这个时候第三卫坐镇开州实际上更多的是起到了迷惑的作用，毕竟防线一旦收缩，等于是对外显示失去了继续进军的态度，如此一来，也势必会让王建对于这支盘踞在开州的天策军放松警惕。 而有了第三卫在前面挡着，第九卫和第八卫的进军就变得容易保密的多，毕竟近在咫尺的兵马都没有调动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舍近求远，调动大军白白在行军途中消耗。但是陆翊制定的方略却恰恰相反，直接让远在忠州的两只大军北上，却让第三卫原地等待。 第七百八十章 新式兵器 “启禀大将军，副帅急令，着令我第八卫立即独立出东乡、宣汉，进入壁州。”安敬思几乎是在行军途中就接到了高济的命令，并且让第八卫的进攻方向转向宣汉地区。 “老葛，命令各部，加快速度，我们赶紧上去，不能在路上耽搁了。去给后勤大队传讯，所有辎重交给他们，同时上报军师，让他设法从金州给我们调拨一批攻城器械。”安敬思是马不停蹄直接迅速下达命令，让各部将辎重全数交给后勤队押后而行，自己带着大军轻装出发。 他这边在极速往宣汉方向进发的时候，第九卫杨功所部也几乎在同时接到命令，不过和安敬思往西北方向突进壁州不同，通州的其他关隘和要地全部交到了他手中。 “第三卫需要在开州迟滞一段时日，副帅责令我军必须马上进入通州南部，从新宁往府城方向攻击前进。”杨功来不及细想其他，直接让第九卫迅速出动，一夜之间急行军赶到新宁城下，并且连夜部署大军攻城。 第九卫和其他各部不一样，装备了新式兵器之后，对于后勤的依赖比起其他各部要大得多，所以大军无法轻装前进，甚至于随军还要携带大量的火器，所以只能从新宁官道前行，速度慢，但是此时所有人却信心十足，此前南宾一战属于偷袭，今日才算是摆开架势真正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命令火炮开火射击。”杨功和吴彦成两人几乎是同时传讯，指挥多达三十门第二代火炮朝着新宁城墙发起狂轰滥炸，顷刻之间，无数弹丸裹挟火球冲天而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在新宁城南迅速爆发。 “大将军，这第二代火炮比起第一代威力要大得多啊，你看看，这射程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丈开外，而且一炮下去直接炸出了一个大坑，这新宁城的城墙要不了几下就足以将其轰平了。”吴彦成是个典型的火炮强人，对于行军打仗没多大兴趣，但是摆弄火器他甚至于能和兵仗局的人有的一拼。连续开火三轮之后，直接跳着脚朝杨功喊道。 “还不够，上次听沈家人说，主公说的火炮是炮弹落地之后会自动再次爆炸，咱们打出去的依旧是一颗铁球。”杨功摇了摇头，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欣喜道：“准备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火炮停止发射，我带队上前炸了城门，冲入城中。” 三十门火炮射击一刻钟，虽然如今的火炮填装速度依旧没办法达到薛洋的要求，但是三十门一起开火，还是直接将新宁城的城墙几乎炸成了废墟，猝不及防的蜀军根本不知道这种奇奇怪怪的武器到底应该如何防御，一团团的火球在城墙四处腾空而起之后，无数的人影在这一次次的爆炸中被打的粉身碎骨，而那些崩碎的城砖和碎石咋在随后快速形成二次散射流，越发增强了火炮的杀伤力。以至于到了最后，当杨功指挥兵马冲锋的时候，整个城墙之上甚至于根本没有人敢看露出身影。 “轰”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第九卫率先配备了兵仗局随手制作出来的炸药包，这种东西在火药出现之后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之前因为威力问题没有装备，但是这一次伴随着第二代火药技术逐步成熟，炸药包也随之被大量制造，第九卫如今就肩负着炸药包试验的任务。只听到一声巨响之后，直接将新宁城的城门彻底炸飞，连带着城墙都被炸出了一个豁口，足足有数丈宽。 爆炸掀起的烟尘之中，甚至于还有无数的人影直接被炸飞，整个现场一片狼藉。这一下连参加爆破的天策军士兵都呆在了原地，感觉自己似乎从九幽地狱放出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 “命令各部，随我冲锋，杀！”杨功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让前锋各部迅速入城参战。 这是第一次火铳兵登场作战，而且还是该进过无数次之后，终于装备了第一代击发装置的火铳，摆脱了对于明火的依赖。 这是薛洋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在他的主导之下，火绳枪甚至于还比火炮提前一步问世，但是让士兵行军打仗的时候点着线香，这无疑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击发装置他自己也不熟悉，所以只能将自己记忆中关于这方面的所有知识一股脑的全都告知兵仗局，最终制造出来了眼前这种看起来犹如一个铁疙瘩，但是却切切实实撞上了燧石和撞针用以点火的枪机。在使用前装铅弹，后装火药之后，这种东西也算是可以勉强取代了火绳枪，得以装备第九卫。 但是前膛枪的弊病依旧存在，而且还是属于第一代滑膛枪，所以射程就算是兵仗局绞尽脑汁，也无法达到三十丈开外，而且要命的是，这个时代对于枪管的加工技术还很原始，所以这种火铳虽然杨功等人爱不释手，但是却无法令薛洋满意，只能先装备第九卫，而且还辅助装备了部分大黄弩，用来进行远程掩护。 但是无论怎么说，在这个时代，火药技术刚刚诞生的时候，能够人为的拔高，并且提前将其成建制的装备作战部队，第九卫在今日也算是开启了先河。所以当那一排排的铅弹伴随着白烟喷吐而出之后，无数的蜀军将士在这一刻迅疾倒地，成了第一代火铳的战绩。 新宁只是一座县城，因为靠近开州，所以部署了大量的蜀军用来应对开州的第三卫。但是此地无险可守，只有一座县城。在第九卫全军冲入城中之后，大量的火铳排队射击之后，整个局势就再也无法挽回，根本没有任何对抗火铳经验的蜀军在短时间内直接被迅速打崩溃，新宁城也只在半日时间就被第九卫穿城而过。 杨功甚至于没有来得及在新宁多做停留，当天晚上在后勤队赶过来之后，就直接连夜启程直奔通州府城而去。也正是因为她这般极速前进，导致了整个通州的蜀军根本来不及应对这突发情况，以至于在随后，当求援信件极速送往王建手中的时候，后者看着已经出发多日的蜀军主力所去的涪州方向，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涪州之战 “启禀大将军，蜀军主力兵马十万大军已经启程朝涪州而来，领军的是王建养子王宗弼，前锋大将是刘知俊。”几乎是在杨功率先发起进攻新宁的同时，南线涪州境内，伴随着其他各路兵马快速扫荡各地，第四卫靠着三万大军硬生生的打出了十万兵马的气势，也一下子让王建无法再继续等待，急匆匆让手下主力大军快速朝着涪州而来。 不过十三司的这个消息却让陆明有些诧异，转而道：“刘知俊不是李茂贞手下大将吗？怎么成了王建的帐前先锋了？来报仇的？” “李茂贞逃亡蜀中之后，刘知俊就一直留在成都养伤，未曾跟随前者来忠州。”沈勇走后，西川所有的暗卫开始迅速归入阿贵麾下节制，所以消息的传播速度虽然慢了点，但是准确度却比之前还要高，前来送信的暗卫几乎是随口道出其中原委。 “那就是打算为李茂贞报仇的了。”陆明点了点头，随后道：“去传讯各部，出第三都留在当面等待蜀军到来之外，其余各部开始回缩，命令第二十都立即展开攻城，我们要继续增强声势，这个时候涪州府城就必须拿下。” 王茂章那边早就在等待了，事实上后者的性子若不是陆明亲自坐镇在这里，他根本忍耐不住，尤其是手中还有三十门火炮的情况下，惹得这些天他几乎是每天都要绕着涪州城的城墙转一圈。 所以这道命令一下，不到半个时辰，涪城城北就快速响起了浓浓的炮声。第二十都几乎不需要任何准备，就直接投入了战斗。 而且这几天为了达到仰攻的目的，第二十都除了没有真正投入攻城，靠着手下将士零敲碎打，扫平了城外的蜀军工事之后，一口气直接将涪城的护城河拦腰斩断，直接将城北的河面悉数填平。 这种近乎于无聊的做法在这个时候却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第二十都的将士抵近射击之下，不光是火炮和弩炮在同台较技，相互迸发自己的强大威力之外，第二十都几乎是直接将自己军中的弓箭手全部抽调出来，在城墙下面进行精确狙杀城楼上的守军。 “我说你是闲的吗？这么强的火力，你让步弓手上去做什么？”王茂章的做法直接遭到了陆明的训斥，也吓得对方连连带着大军直接投入到了攻城之中。 “火炮的轰鸣确实在改变我们的作战的方式啊。”这是陆明此时的感慨，天策军这边自动这种火器出现之后，已经发生了巨变，不仅仅远程支援作战的方式在改变，连带着以往的步军冲杀战术此时也在逐步发生变化。遭受到狂轰滥炸的城墙上蜀军根本没办法冒头，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十都的先登将士迅速爬上城墙。 这还是第四卫这边没有装备炸药包，否则的话，此时的王茂章几乎不需要准备什么云梯，大队士兵只要炸开城门，就足以快速冲入城中。 但是即算是如此，当两千大刀队上城墙之后，蜀军虽然咬牙派出了大军反击，但是面对着对方的火炮停手之后，对方的大刀队却还是给了所有人一个难以磨灭的教训。 那冲上来之后大刀挥舞，片刻之间人头滚滚而落，几乎往来无敌的气势和打法，仓促之中的蜀军被打的连连后退，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被打出了瓮城的城墙。 “全军突击！”王茂章此时自己都按耐不住了，亲自挥军全军突入城中，和城内守军展开巷战。虽然第二十都的兵力比不上城内防守的蜀军，但是靠着前期打出来的气势和第二十都将士的战力，却还是在随后压的对方步步后退。 “大将军，末将赶回来了，没耽误事吧？”第二十都出击的时候，近在咫尺的涪陵第十五都杜广义也匆匆而来，他是距离最近的兵马，此时回缩速度也最快。 “我还以为你小子会等到最后再回来呢。”陆明点了点头之后随后道：“怎么不等到蜀军主力过来之后再设法从外面游弋，和主力兵马里应外合啊？” “兵力不够！”杜广义苦笑道：“我军只有一卫大军，但是蜀军主力来援，只怕足有十万众之多，所以分兵作战，不如集中主力与其对决，如此一来靠着我军战力强势，还能够将其拖在涪州，等待时机到来，将其击溃。所以分不如聚，唯有收紧拳头，才能凝聚更大的力道打出去。” 杜广义的话让陆明点了点头，对方是新一代将领当中有数的善于谋划布局和指挥的将领，一番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既然来了，那就别等着了，正好王茂章如今兵力不够，传令下去，着令第十五都也上前帮他一把。”陆明的命令也是让杜广义一笑，随即带着第十五都迅速参战，得到了这股援兵之后，城中突击的第二十都瞬间锐气再度加强，各部将士的士气也随之再度上扬。 “好小子，你终于来了，随我去抓了那个涪州刺史李建忠。”王茂章此时手持大刀，满身是血，但是见到杜广义上前之后还是乐的哈哈大笑，两人并肩战斗，王茂章带队冲锋，后方兵马全部交给杜广义调度之后，整个天策军的攻势变得越发的凌厉。 而且杜广义和王茂章不一样，他更擅长调度和指挥，所以他的到来，天策军各部的协调变得更顺畅，两都合一之后，大军攻势连绵，兵力的增加和战力的上扬，让前方大军的脚步骤然加快。 王茂章亲率本部，更是一口气直接杀到了刺史府门口，随后分兵包围，硬生生的将准备撤退的刺史李建忠给堵在了城南。 “李建忠，立即带着你的手下投诚，否则今日你们所有人都难逃一劫。”犹如闷雷一般的怒吼声传出之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四面八方的天策军跟着王茂章齐声呼应，直接一个瞬间，直接让所有的蜀军迅速被声浪淹没。 “快，快走！”李建忠不是军中将领，此时还没来得及吩咐残余兵马跟着撤退，王茂章就已经杀到了跟前，大刀队跟随战斗之后，士气如虹，所到之处人头滚滚，直接硬生生的在片刻之间将李建忠的亲卫斩尽杀绝。 “投降，饶你们不死，否则，杀无赦。”冰冷的话再次响起，这一下面对血淋淋的大刀片子，李建忠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而这一瞬间，周围的所有蜀军将士目光之中也全都带着一丝丝的惊恐。 第七百八十二章 乐温之战 “指挥使，涪州府城被拿下了。”消息送到乐温的时候，陆盛一愣，随即笑道：“这个老王，还真把事办成了啊。暗卫还有别的消息吗？这个刘知俊现如今在什么位置？” “已经进入渠州，而且前锋大军三万兵马，有不少都是岐军旧部，应该是来为李茂贞报仇的。”李向阳凑过来笑道：“了乐温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怎么样，指挥使，我们去抽冷子打他一下？”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而且第三都在南境这些年打过的仗几乎全都是以少对多，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不论对方有多少人，在第三都面前都没什么区别。 “那就打他一下。”陆盛想了想之后忽然笑道：“把大军拉开架势，我们以乐温县城为据点，一部兵马守城，拖住他们，一部则留在城外，伺机和这个刘知俊较量一场。我听说这家伙号称悍将，以前老想着和安敬思大将军一较高下，可惜没机会。” “也好，我们也来试试深浅。”李向阳基本上不管是谁都敢上去啃一口，所以两人商议妥当后，连夜部署城防，甚至于直接召唤后勤部拖过来十几门火炮，直接将整个乐温县城变成了刺猬一般，什么守城兵器都配备上了。 “老李，你怎么把火炮拖过来了？这不是应该送到大将军那边的吗？”李向阳的动作让准备率部出城的陆盛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道：“私自截留物资你小心被逮着了打你的军仗，而且咱们走的时候，这么个玩意怎么带得走？赶紧让后勤大队拖走。” “你放心好了，我能带过来，自然能够带得走。”李向阳拍了拍胸脯，将后者打发走之后自言自语道：“十几门火炮而已，我抗也能给它扛回去，兄弟们准备了，等到蜀军过来的时候，给我玩命的打。”他负责守城，需要最大限度吸引刘知俊的注意力，将其牢牢的牵制在乐温县城附近，才能给领着三千兵马出城的陆盛制造机会。 刘知俊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此时蜀军统帅王宗弼本身就担忧涪州危急，从而威胁到整个西南川地，所以大军几乎是昼夜兼程，前军先锋的刘知俊更是孤军突出，和主力大军脱离上百里之遥，一心一意要抢在天策军反应过来之前，杀入涪州，从而从乐温开始，切断天策军退往万州的道路，逼迫对方在涪州境内和自己决战。 所以他几乎是在第二天就直接进入乐温地界，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踪迹，以最快的速度直接闯到了城下。 “这个老小子是发疯了吗？明目张胆的攻城，是打量着我军没多少人在这里吗？”李向阳嘀嘀咕咕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回答，反倒是城下的刘知俊直接让一名小将率军发起试探性攻击。 “火炮先别开火，他试探我们也试探，只要拖住他们就成。”李向阳没理会这名小将叫什么，反倒是制止住了火炮射击，转而招呼身后的弩炮大队和弓箭手发起反击，和对方仓促而来的兵马打的你来我往。 乐温县城狭小无比，根本藏不了多少兵马，蜀军的试探只是持续了半个时辰就直接返回，领头的那名小将这个时候也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来到刘知俊面前汇报军情。 “将军，乐温城内守军不足数千，只因城内狭小，所以防守严密，我军应当四面攻打，须臾之间必可破之，至此进入涪州将一路畅通无阻。”小将朝着刘知俊拱手道：“如此一来必然可以长驱直入，为父王报仇。” “崇本，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罢，你率部上去继续攻城吧，但是到了涪州就必须稳重行事，没有命令切忌擅自出击。”刘知俊看着眼前李茂贞的义子杨崇本，叹了口气，转而让对方率部继续。 这一次杨崇本的攻击和此前的试探完全不同，可以说一出手就凌厉异常，和往常的蜀军完全不同。 “这是王建的家底子，这一次全都拿出来了，果然和地方郡兵大为不同。”这种强势四面出击的打法倒是让李向阳微微一愣，不过随即摆了摆手，之前藏起来不动的火炮这个时候快速被推到了一线，一根根火把举起来之后，快速点燃引线，顷刻之间，一枚枚炮弹快速冲出，爆炸声随即在城外响起。 杨崇本和手下的将士是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兵器，所以和其他各部一样，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十几门火炮全速开火之后，弹丸落地后弹射出来瞬间将周围的士兵迅速击杀，而且大量的碎石被打的四散而飞之后更是加大了这种伤害的扩散。铁制弹丸没有开花弹那般可以就地爆炸产生碎片形成二次伤害。但是落地之后崩飞的碎石还是形成了可观的杀伤力。只见一枚枚炮弹打出去之后，攻城的人群之中无数的士兵直接被打的支离破碎，哀嚎声和惨叫声甚至于在这一刻直接盖住了喊杀声。 “哈哈，就这么打，远了让弩炮招呼，尽了就开火，弓箭手准备应对三十丈以内的对手。”李向阳几乎是跳着脚不断招呼各部士兵全力开火，漫天的火球夹杂着箭矢腾空而起之后，蜀军几乎是一片一片倒下，在乐温城下留下了无数的鲜血。 巨大的轰鸣声不断传出，那一团团的火球飞上天空之后，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明白那一团团喷吐着白烟的黑管子是什么古怪的武器，被打蒙了的蜀军几乎根本没办法展开正常的攻击。而且第三都原本也没打算在乐温长久守城，所以几乎是不计代价的沿着城墙破撒了无数的火油，一旦有蜀军突烟冒火冲到城下准备架设云梯，立即放火，如此一来，整个城外战场上，火焰纵横，无数的士兵被烧得鬼哭狼嚎，四散奔走。 杨崇本连续发起数次进攻，但是面对李向阳的提前准备，却硬是没办法靠近半步，城池小也有小的好处，半个都的兵力守备城池却硬生生的挡住了一万多蜀军的轮番进攻，双方一直打到天黑，蜀军硬是没能前进一步。而且还被对方远中近无缝配合的远程兵器打的狼狈不堪，整个战场之上不是倒下的尸体就是被火炮弹丸打的血肉模糊的伤兵在哀嚎。收兵的时候，杨崇本甚至于自己都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夜袭（上） “这个天策军到底用的是什么兵器？”刘知俊自己也被吓懵了，根本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甚至于在前方将士捡回来几枚炮弹的弹丸送到跟前之后都没想明白，只是愣愣的看着这黑乎乎的铁球发呆。 “将军，莫不如今夜偷袭？”杨崇本算是输红了眼，而且自觉窝囊到了极点，打了一下午，连城墙都没摸到几次，更谈不上冲上城墙和对方近身搏杀，此时朝着刘知俊恶狠狠道：“城内守军少，只要夜袭能够冲上城墙，就足以避开这鬼东西，我军兵多将广的优势也会发挥到极限，到时候；乐温县城足以快速被攻破。” “去准备一下，今夜全军杀入乐温县城。”刘知俊微微沉吟之后，同意了杨崇本的意见，而且亲自带队，和对方兵分两路，在黑暗中暗自出营等待。 蜀军这边在准备夜袭，而天策军那边打的主意也是一样，只不过不论是城外潜伏了一天的陆盛还是城内的李向阳，打的却都是偷袭的主意，而且目光全都放到了蜀军的军营上面。 “不对啊，这蜀军居然开到了营外，是打算偷袭乐温县城吗？”陆盛自己摸到对方大营附近之后正好撞到了出营准备绕道城北的杨崇本的大军，一惊之下快速反应过来，顿时乐道：“这个刘知俊还真是顽固的很，大军主力猬集一团，原本我还没法子将他们调开，现在好了，主动分兵，看起来今夜他们也有大动作。” “命令各部，等着他们打起来之后，我们再动手，先防火烧了营寨和辎重，然后集中全力攻击城北的这支兵马，掩护老李突围。”陆盛在黑暗中派亲卫回去传达命令之后，自己几乎是看着杨崇本的大军在城北潜伏，等待夜深十分的到来。 乐温县城没有丝毫的动静，本来就打算好的李向阳没有想到城外的杨崇本要对县城发动袭击，他还打着出去接应陆盛的主意，所以整个城墙全都是偃旗息鼓，伪装成大战一天之后防守松懈的状况。 “轰轰轰”不过他左等右等却没有等到陆盛的动作，反倒是在三更之后猛然间在城墙下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潜伏到城墙跟上的蜀军骤然间亮出火把，然后犹如潮水般朝着城楼攀爬。 “该死的，这是要偷袭城墙，命令各部立即放火，准备战斗。”黑暗中，潮水般涌动的火把让原本待命出击的天策军将士迅速来到城墙上，只不过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不论是李向阳还是天策军将士，能够想到的就只有火攻一个办法。 顷刻之间，无数的火油弹开始被扔到城墙下，一枚枚火箭蜂拥而起之后，瞬间，围绕着乐温县城四周，大火不断蔓延开来。不知道外面蜀军到底出动了多少人的李向阳一口气拿出了城内所有的火油弹，并且仓促之中将一切引火之物全都扔了下去。 大火燃烧之后，直接让乐温县城被围拢在一片火海之中，无数偷袭的蜀军将士被猝不及防的大火烧得狼奔豕突，甚至于黑暗中竖起的云梯有很多都被直接点燃，火柱开始顺着城墙飞速往上蔓延，直接将那些爬上城墙的蜀军士兵后路彻底断掉。 “火炮给我开火射击。”李向阳是忙的手忙脚乱，这个时候兵力不足的毛病迅速暴露，一面要带队厮杀，阻拦那些冲上城墙的蜀军先登将士，一面还要带着士兵操纵火炮和弩箭对外反击，手中的人手围绕着四面城墙，几乎是施展到了极限。 “轰轰轰”隆隆的炮声在随后慌乱的响起，十三门火炮硬是只有一半开火，火球腾空而起之后砸落四方，这种东西在黑暗中基本上没有准头，但是却彻底照亮了夜空，也一下子让李向阳看清楚了外面的动静。 “集中兵力，朝着西北两面城墙防御，把所有的家伙事全都给我拿出来，今夜我们不过了。”疯狂的呐喊声中，打红了眼的天策军将士几乎是将所有的雷石滚木全都扔了出去，弓箭手更是一排排火箭迅速发射升空，哪里呐喊声最大，就朝着哪里放箭。 而火炮手这个时候在推着火炮仓促之中来到西北两面城墙之后，更是迅速开火射击，而且飞速和弓箭手一样，对准人群密集呐喊声最大的地方开炮。 一枚枚炮弹落下之后，无数的蜀军在黑暗中被迅速掀翻，天策军的人数虽少，但是集中到两面城墙防守之后，却骤然间兵力加大了一倍不止。而且李向阳也没打算留什么后手，所以是有多少守城器械就用多少，雷石滚木、箭矢弩箭，甚至于还匆匆从城内搜刮了不少油脂火油，继续往下泼洒，以火焰来对付攻城的蜀军。 这样一来，蜀军前军负责偷袭的兵马遭到了重创，那一道火海升腾而起之后，差点将所有的夜袭意图全都打了出来，变成强攻之后，黑夜虽然掩护了他们的行踪，让很多时候天策军的反击都没打到实处，但是对方判明了进攻方向之后，集中人手反击，却一下子让前军差点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命令中军立即跟上去，同时派人从东南两面加入进攻，既然夜袭不成，那就索性直接抢攻。”刘知俊没有将天策军的反击放在心上，事实上这个时候李向阳的布置已经出现了问题，兵力全部集中之后，其他两面城墙顿时陷入彻底空虚的境地，被刘知俊反手一招，直接打在了软肋之上。 刘知俊是彻底将自己兵力强盛的优势发挥到了极限，三万大军四面围城之下，黑暗中根本分不清哪一路才是真正的主攻，导致了在东南两面城墙传来战火声之后，李向阳一下子头皮都变得发麻起来。 “先调集人手去防御，然后发信号，去问问指挥使，现如今怎么还不投入反击，再不来，我们就只能突围了。”仗打到如今这个份上，城内的天策军几乎是四面调动，每一个人都要负责无数的事情，也彻底挑动了李向阳的神经。不过此时他咬牙不退，甚至于亲自上阵搏杀之时，目光却不间断的朝着城外望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 夜袭（下） “指挥使，城内的兄弟们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打？”李向阳的处境此时城外的陆盛是看在眼里，甚至于在对方发信号升空的时候，他已经下达了命令，只不过不是去救援城中，反倒是坚持自己此前的安排，夜袭蜀军大营，而且将重点直接放在了刘知俊的主大营之内。 “告诉兄弟们，冲进去放火为重。”黑暗中他这一支三千人的兵马犹如幽灵一般钻进了全军出动而没几个人防守的蜀军大营，几乎是顷刻之间大火迅速蔓延开来。 三千人在这个时候如果投入战场，就算是第三都战力在强劲，也不可能在这种混战的时候起到什么样的效果，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坚持到李向阳兵马潜力耗尽。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蜀军大营内放火，却一下子彻彻底底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等到蜀军大营内那一栾川犹如流动的游龙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将军，这是蜀军偷袭进入我大营，点燃了后营的辎重粮草，现在可怎么办？”刘知俊身边，亲卫几乎是仓皇的朝着对方大喊大叫道：“要不抽调兵马回援吧。” “此时回援，岂不是前功尽弃？”刘知俊一声怒喝，刚要下令各部迅速加大力度攻城，却忽然愣住了，转而道：“立即抽调负责南城的左营兵马回援大营，其余各部加大力度，一定要尽快拿下县城。” 号令传出之后，蜀军的号角声也随之一变，无数的喊杀声再度传来，也让围绕着乐温县城的这场夜袭变得更加剧烈。 但是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天策军看的比刘知俊还要清楚，那黑暗中的火焰自从燃烧，就直接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乐的哈哈大笑，这个时候只有城外的陆盛才能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有了援助，而且刘知俊抽调南面的蜀军回援也一下子让李向阳看到了希望，自己原本还在担忧携带火炮这种铁疙瘩突围会极大的迟滞第三都的脚步，现在人家主动放弃南城，等于是给了他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逃生。 放下了包袱的第三都将士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反倒是迸发出更强大的战力，在刘知俊撤兵让开生路和陆盛带队放火的刺激之下，蜀军虽然攻势迅猛，杨崇本在城北甚至于亲自上阵冲锋，但是却都被第三都将士蛮狠的给挡了回去。 此时的刘知俊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无意当中的一个动作对于天策军的鼓舞居然这么大，但是站在他的角度，自己的大营辎重被烧，实际上已经是让整个蜀军军心都开始浮动起来，整个时候必须要抽调兵马回援才能让各部将士安心杀敌，这个时候距离最远，速度最慢的南城的左营被抽调回来那就是理所应当。他甚至与都没想过，天策军会选择突围。 不过这个时候陆盛才是整个战场之上最心无旁骛之人，三千人杀入蜀军大营之后，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天策军将士手持火把不断穿梭在各处，不论是遇到了帐篷还是辎重粮食，全都一把火上前，甚至于蜀军储备的很多兵器在随后都被天策军将士拖着其他的引火之物堆到旁边，然后一把火烧掉。 这种毫无阻拦之下，三千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刘知俊派兵回援的时候，整个主大营已经被尽数点燃，大火彻底驱散了黑暗，让整个营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根本没办法进人。 “走，去城北，烧掉杨崇本的兵营之后，马上去城南。”陆盛是走的干干脆脆，并且迅速将大火蔓延到了城北，根本不给蜀军左营士兵厮杀的机会，全心全意都放在了放火这一件事上面。而且打顺了手的第三都士兵甚至于在遇到寥寥无几的守营士兵的时候，都是习惯性的一火把砸过去。 城北的大营不是蜀军的主大营，没有囤积多少辎重，所以烧起来不费力，但是这个时候，等到陆盛一头钻出来的时候，蜀军左营和杨崇本仓促之间抽调回援的兵马也将他们堵在了原地。 “兄弟们，随我杀，让他们看看我天策军的战力。”打仗不论是陆盛还是第三都将士，几乎没有任何害怕的时候，从南到北，第三都几乎和所有的诸侯兵马交过手，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少打多，却从未出现过任何败绩。此时三千人冲进了数千人的蜀军阵营之中后，那股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戮迅速弥漫开来。 “杀。”黑夜里一道火龙犹入无人之境一般飞速冲杀，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在这种时候，第三都迸发出来的强悍战力直接将蜀军左营的士兵彻底打懵了，交战没一刻钟的时间，陆盛就带着三千人直接冲过了对方的封锁，直接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杨崇本的后军之中，瞬间带起了无边的混乱。 “打散他们，冲到东城，发信号，让老李率部突围。”陆盛长刀一挥，瞬间斩杀一人之后头也不回的让亲卫快速发信号，只见瞬间一道火箭直奔东城方向而去，其势头犹如此时他们制造出来的冲锋势头一般，一往无前，直接靠着三千人之中将杨崇本原本调集上前用于加强攻城的兵马硬生生打散。 “命令各部立即撤退，乐温县城我们不要了。”信号传出之后，原本还在坚持的李向阳瞬间扔下城墙，带着大队人马拖着火炮从城楼上杀出，然后头也不回的一头扎到了东城附近。 此时陆盛自己也冲了过来，只不过身后还裹挟着无数的杨崇本的兵马。不过此时第三都放弃城池之后，合兵一处战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至于陆盛在让少部分携带火炮往东而去之后，和李向阳联手反身杀出。 第三都这个时候算是合并了，逆向冲杀之后，直接和杨崇本战在了一起，鏖战一夜被困在城中束手束脚的第三都将士这个时候放开了所有的顾虑，紧随陆盛之后，直接一个锋矢阵反打回去，硬生生的将追到了东城的蜀军打的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杨崇本的一万多人手算是彻底被打散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黑夜里被杀的亡魂丧胆的士兵溃散，无奈之下只能先行撤离，准备汇合刘知俊的主力。 “别追了老李，我们先撤。”陆盛是难得的止住了脚步，一夜冲杀之后，两人全都是浑身鲜血，犹如从学海之中滚过一般，但是打出了心火的第三都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控制，直接追着杨崇本一路从东城杀到了北城，而且差一点直接将对方给围了起来。 “他们人多，留着下次再打吧，别把人给吓跑了。”陆盛拽住李向阳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这个时候第三都才仓促收住脚步，开始往东撤退。 第七百八十五章 误导 “大都督，末将无能，虽然拿下乐温县城，但是却遭遇天策军强力阻击，伤亡惨重。”乐温县城在天明之后终于被蜀军占领，但是不论是刘知俊还是尚未缓过神来的杨崇本，都没有丝毫的喜悦，昨夜一战，三万蜀军损失过半，但是却没有拦住对方少量兵马的撤退，甚至于要不是对方最后收住了脚步，只怕蜀军的伤亡还要更大。所以在王宗弼的大军抵达之后，刘知俊是面带惭色，不敢说话。 “刘将军是说，天策军只有少量兵马？有多少人？”王宗弼相比较王建的其他养子来说，在军略上要有造诣的多，微微沉吟之后立即发现了异状，转而看着刘知俊两人问道。虽然眼前的刘知俊等人都是李茂贞的旧部，但是对于王宗弼来说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尤其是刘知俊，那是岐军当中为数不多的善战之人。也正是他此前在王建跟前力保这些岐军旧部，才让刘知俊等人得以有领军出征的机会。 “不足万人。”杨崇本涨红着脸，看着王宗弼，低声道：“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守城，一部在城外潜伏，趁我军夜袭乐温县城之时，放火烧了大营。”他将整个战斗过程道出之后，王宗弼的脸色当即变了。他是不怀疑眼前两人说假，昨夜仓促一战，以至于他率部赶过来的时候，整个战场还没有清理干净，那种惨烈的战斗，和一具具蜀军的尸体无疑表示这昨夜那一战刘知俊和杨崇本两人已经尽了全力。这场大战之所以在优势的兵力之下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只怕还出在对方身上。 “你们该是碰到了对方的真正的强军了。”王宗弼微微沉吟之后起身道：“也唯有那几支名传天下的强军才能以少量兵力打败你们，然后从容撤退。” “大都督说的是，昨夜末将曾经和蜀军交过手，对方杀伐之时，不仅仅士气高昂，而且士兵相互配合娴熟无比，夜战之下，末将很少见到敌军将领走出什么具体的部署，所到之处各部将士全都靠自觉来完成战斗，却无一出现错漏。”杨崇本是昨夜亲自和第三都交过手的人，此时说到这里也是心有余悸道：“若不是他们的主将在最后关头忽然下令撤退，只怕末将和手下大军坚持不到刘将军前来支援。” “有这等强军在，这涪州境内必然是他们的主力大军所在。”王宗弼拍了拍杨崇本的肩膀之后忽然道：“如此一来我军进军方向也没错，只要在涪州境内发现天策军主力，那么我军就可以集中兵马将其围歼此地。你们二人也不用伤感，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昨夜你二人已经尽力，我不怪你们，我会上报父王，立即增派兵马，和我等一道将天策军赶出蜀地。” 王宗弼的想法到也没有错，陆盛此前打的主意就是要在乐温县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诱敌深入，将陆明想在涪州府城附近和蜀军对峙的想法进一步落实到位，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让对方在通州的防守出现空档，进而给主力兵马更大的机会。 现如今，当王宗弼一面汇合两人残部从乐温持续往南进发分时候，一面上报王建，要求将后续兵马全数派到涪城的时候，实际上也代表着蜀军在迟疑良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军往南进发，被第四卫顺利吸引你到了涪州境内。 “好小子，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你们第三都只怕又要出名了。”王宗弼在出兵的时候，第三都也连夜撤到了涪城和第四卫主力汇合，虽然鏖战一夜损失颇大，但是伴随着十三司快速将消息送过来之后，所有人还是露出了笑容，王茂章更是围绕着陆盛和李向阳两人转了几圈，酸溜溜的话更是引发众人哄堂大笑。 “大将军，第三都既然将蜀军引了过来，不如我们趁势在涪城也摆开架势，趁此机会再打一仗，让王宗弼催促王建来得更快点如何？”李秀峰和杜广义对视一眼之后，止住了众人的嬉笑，转而朝着端坐不动的陆明道。 “再接再厉是吗？”陆明微微一笑，起身道：“但是只怕这个王宗弼未必会如你所愿啊。”陆明指了指乐温的方向转而道：“这地方太要命了，距离忠州也不远，所以若是我军在涪城摆开架势，八成会让这小子把大军派往忠州乃至于万州，所以不能如此，要设法继续诱敌深入，吸引蜀军来涪城，而不是我们被他调动忠州。我听说这小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年纪不大，但是却久逢战阵，此前东川那边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他领军打下来的，要想让这种人上当，只怕不易。” “那就只有用间了。”杜广义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不如让十三司去散布消息说，我军已经拿下涪城，准备近期转到渠州，同时让水师船队运送辎重在涪城停留，给王宗弼造成一种涪城已经成了我军接下来的辎重囤积之所，吸引他来围攻城池。” “到也是个办法。”杜广义的策略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唯有李秀峰皱眉道：“不如我军也分兵吧，趁着王宗弼初来乍到，秘密派遣精锐人手潜回忠州清水一带，若是王宗弼识破了这道计策，就将其打回来就是。然后设法让陈尚书那边派人将修路大队伪装成主力兵马驻扎在万州府城至忠州府城一带，以疑兵之计，逼迫王宗弼南下。而我等在这个时候放空涪城，主力兵马秘密囤积在涪陵等地，等到他来偷袭涪城的时候，再反过来围住他，就万无一失了。” 这一连串的弯弯绕绕说得王茂章头都晕了，但是陆明却点了点头，有些赞赏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而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秀峰你和茂章带队秘密潜回清水待命，剩余兵马归广义负责，放空涪城。让十三司放出消息说涪城空虚，大军南下，这里囤积大量的我军粮草器械，吸引王宗弼来攻。实在不行就从王建那边下手，着令十三司设法误导王建，让他给前线下令，足以搅乱蜀军，让他们上钩。” 第七百八十五章 放空涪城 “老李，你可得藏好了啊，大将军如今身边可就只有你这一都之众守备。”涪城大营内，王茂章拍着李谠的肩膀笑道：“等着老哥我从外面杀回来啊！”他和李秀峰距离最远，而且需要执行疑兵之计，所以最先出发。 而伴随着他们一走，放空涪城的策略也正式展开，第三都前往涪陵，杜广义则带领第十五都潜入涪城西北方向的黄草峡埋伏，两路兵马一左一右，可以随时策应涪城周全。 “传令水师阳明山所部，立即启程，在涪城码头集结，除了预防蜀军水师突袭之外，要确保涪城和后方水路联络畅通。”陆明的这个策略真正依靠的后方就是长江水道，在截断涪城上游的蜀军水师顺江东下之后，实际上整个长江水道就直接单向朝着天策军开放，这也就决定了，只要守住涪城码头，就能够确保这个策略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将城内一切兵马及时撤出来。 “十三司那边的消息散出去了吗？”水师只要传达命令，就不需要陆明多问，对方有自己独立的作战体系，可以随时根据命令调整部署，所以他直接开始询问十三司那边的部署情况。自己在涪城这边大张旗鼓，其意图必须及时的散布出去，也唯有如此才能够确保让王宗弼乃至于王建本人能够上当，从而将主力兵马牢牢的吸引到涪城周边。 “大将军放心，消息一早就送出去了，现如今暗卫传来消息，王宗弼的兵马已经从乐温一带往涪城方向进发，暂时没有分兵进入忠州的意图。”暗卫的消息让陆明点了点头，随后道：“去传讯李秀峰，告诉他，若是涪城之战打响的时候，王宗弼还是没有分兵，就率部直接插入乐温，截断蜀军的退路，从后面往回打。” 陆明的这句话算是给李秀峰一个明确的进攻方向，而实际上此时王宗弼也确实没有考虑分兵的意思，他手头上算上刘知俊的一万多残兵，只有八万多人，在得到天策军大举出击的消息之后，实际上后者对于自己的兵力严重感到不足，甚至于在一面进军的时候还一面迭次派人回报王建，要求增派援兵。 乐温一战算是让王宗弼直接感受到了天策军的强大战力，这种单兵碾压的打法甚至于让他这个没有亲自见识到对方兵锋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此时在听到暗哨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更是感到必须加强兵力，才能应对天策军的大军冲击。 “大都督，莫不如让我军前锋脱离本阵，先行前往涪城插探虚实？”刘知俊匆匆而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之后肃然道：“天策军的战法灵活多变，我军不能不谨慎行事。” “你担心涪城是个陷阱？”王宗弼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如果真是陷阱的话，那么你就算是派遣先锋大军过去也无济于事，他们有足够的办法在我军主力抵达之前再次吃掉前锋，从而逐步压缩我军的兵力。” “所以与其分兵，还不如猬集一团，齐头并进，如此一来就算是陷阱，我军也不怕，了不起在原地形成僵局，那样我军的谋划也能够实现。”王宗弼的想法很简单，但是却很实用，不用管天策军怎么应变的，自己保持一成不变往前推进，利用八万大军齐头并进的策略，就算是对方有所算计，也无法一口吃掉自己，相反要针对八万人设计，本身的兵力就不会少，如此一来也就能拖住天策军主力，从而给王建的后续援兵争取时间，到时候里应外合中心开花的战术不需要说明，就能一眼看穿。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做法也是阳谋，就算是天策军察觉，也无济于事，只能反过来被自己的谋划调动，从而真正的在涪城打响这场大决战。 所以拒绝了刘知俊的提议之后，王宗弼再次派人要求王建增派援兵，并且要求对方亲自率军前来，准备在涪城地区和自己打一场里应外合的大战。 此时王宗弼不知道的是，他的求援信刚刚抵达王建手中，后者也受到了汪敏手下暗探急匆匆传来的消息，开州方向高济所部开始回缩府城，而且十三司对于蜀军暗探的防备骤然间加强，以至于根本无法摸清开州府城附近天策军的动静。 “这么说来，开州的天策军有可能秘密南下了是吗？”王建对于汪敏的分析显得很迟疑，但是王宗弼的信他却不能不重视，尤其是对方的大军此时已经朝着涪城进发的时候，不论如何，增援都是势在必行。 “少将军身在前线，掌握的情况比我等在后方自然要细致的多，此时涪城若是放空的话，无外乎两种情况。”汪敏看着对方道：“其一就是涪城并无多少天策军守军，是真正的后勤物资堆积之所，少将军一旦将其拿下，那么前出的那些天策军失去补给，必然极速回援，和少将军在涪城打一场大决战，此时我军必须出援。” “若是陷阱呢？”王建看着对方苦笑道：“那岂不是我军要一步步被对方吸引进入彀中而无法自拔？” “若是陷阱的话，少将军不是说了，那就里应外合，索性将涪城之战变成决战。”汪敏咬牙道：“那地方一旦少将军拿下涪城，则可以据城而守，等待王爷率部前往决战，这个时候里应外合的战法也就可以起到效果了。” “也罢，去传信给宗弼，告诉他我军不日启程，增援涪城，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城池，然后坚守待援，拖住天策军主力，我们父子在涪城汇合。”王建这边下定决心之后，蜀军主力开始真正的动了起来，而且王建几乎是一次性直接调动了成都王淑送过来的所有兵马，开始急速往涪城方向开拔。 这个时候的陆明还不知道的是，自己仅仅只是为了吸引王宗弼的大军到来，结果没想到的是直接调动了王建跟了上来，也一下子让原本只是局部大战的涪州战场成了后来牵扯双方所有主力兵马的大会战。此时的他甚至于连十三司紧急发出去的情报都没有收到，就开始匆匆部署涪城防御，等待王宗弼的到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全局震动 “启禀副帅，南线传来急报，第四卫已经将蜀军王宗弼所部吸引往涪城方向移动。”开州境内，原本打算近期秘密北上的高济匆匆接到了暗卫送来的急报。 “这不是好事吗？马上传讯第八卫和第九卫全力攻伐通州，要趁着南线蜀军主力被吸引至涪州境内的时机，拿下通州全境。”高济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开始传达命令，但是奇怪的是暗卫却没有走。 “副帅，阿贵统领送来另外一个消息，王建也跟着过去了，而且集结了十万大军！”暗卫苦笑着将另外一份线报递上来之后才让高济瞬间变了脸色。 “十万大军，加上之前的王宗弼十万人，也就是二十万大军。这蜀军本身的兵力都被他抽调殆尽了吧？这是要决一死战的态势了。”高济喃喃自语一声之后随即问道：“消息可靠吗？有没有送到第四卫那边？” “已经送过去了，王建所部开拔的消息千真万确，我十三司不仅仅随行暗中刺探，而且还截获了王建送往蜀中留守王淑的命令，王建所言让王淑在此时发布命令，除了再度征兆青壮年之外，更有命令通州和巴州等地官府紧急收缩的意思。” “这么一来，岂不是将陆帅的部署全部颠倒了？南线战场成了主力角逐之地，通州要变成偏军经略之所了？”高济沉吟半晌之后随即道：“去给第四卫传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王建脚步，绝对不能让让他攻陷涪城。另外给第八卫传讯，让安敬思做好独立经略通州的准备，传令第九卫，原地停军，等待命令，随时准备南下参战。” 高济此时已经做好了改变部署，将陆翊的谋划全部颠倒的准备，甚至于直接让第三卫就地停军，随时介入战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王建的一动，不仅仅牵扯到天策军这边整体谋划快速做出调整，甚至于直接将围绕着西川布局的其他诸侯也一起带动了。 川地虽然消息传递困难，但是在有心人的谋划之下，王建一动，消息则快速往北蔓延，几乎是短短数天之内，原本在巴东的王建大军开拔的消息就快速翻山越岭，直接传到了关中。甚至于周德威为了准确获取王建的这个消息，直接使用草原上驯养的鹰隼传递消息，比起天策军的信鸽，还要快速安全。 不过周德威虽然获取消息及时，但是在送给李克用的时候却明显没有放弃努力，依旧劝说道：“王爷请三思，这个时候一旦我军南下，王建必然会遭受灭顶之灾，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天策军？他们在东川经略多时，一旦王建腹背受敌，只怕他们的推进速度未必比我们要慢啊。” “他们快？能快得过我军穿越大山之后，直达成都府吗？”李克用冷然道：“只要拿下了西川要害，便是丢了东川，我们也占了便宜，更何况，这一次本王倾主力兵马南下，不仅仅是对付王建，更是要将天策军打回去。只有拿下了西川，我关中才能安枕无忧。此事就这么定了，德威，你留守长安，负责调动兵马辎重西来，我亲自领军坐镇，进军西川。” 李克用根本没有给周德威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命令远在凤翔等地的李嗣源和李存信等人快速做好准备，等他一到立即挥军南下，直扑成都府而去。 这个消息瞒得了别人，瞒不住阿六，在李存信那里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后者几乎是一路不间断送信南下，将李克用的动静飞速送往前线。甚至于为了不耽误时机，这一次情报是直接送到高济手中，再转送阿贵。 虽然中间耽误了时间，而且也没有鹰隼送信那么强悍，可以日夜不停穿越山岭。但是好歹赶在了高济那边做出调整之前。 “李克用既然南下，那只怕南线战场打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时候高济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让第三卫紧急南下，所以急匆匆再度变更命令紧急送往各部。 这种朝令夕改的方式本是军中大忌，但是此时不论是安敬思和杨功，还是第四卫的陆明都迅速从中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他们对于高济非常了解，这个时候不间断改变命令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出现了让对方猝不及防的剧变，才导致了不得不根据新的情况在数天之内连续进行这种根本性的部署调整。 “看起来，蜀军那边必然是除了变故！”高济没有将暗卫送来的消息告知陆明等人，但是后者却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朝着李谠道：“做好独立坚守涪城的全部准备，另外传讯告知陆盛，必要的时候第三都需要通过水师战船从涪陵经长江水道进入涪城参战。这一次我们或许不能得到北线主力兵马的援助了。” 陆明此时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他们接到命令做出重新部署的时候，关中那边，晋军已经开始大规模南下。李克用为了这一次南下成功，调集了晋军最精锐的兵马通行，若不是考虑到西川的地形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厮杀，只怕沙陀骑兵主力都要尽数抽调南下。即算是如此，南下的大军除了李存信的四万步军打头阵之外，李嗣源还带着三万精锐骑兵为中军主力，随后压阵的还有周德威苦心训练出来的李存璋等人统帅的三万晋军步军精锐。如此一来十万大军步骑混合之下，声势浩大，一出手就直接让整个关中为之震动。 “把消息送给吴明，就说晋军正式出动了。”长安城外，阿六的这个消息送出去的时候，实际上朱全忠那边也在随后不久收到了传讯。对于后者而言，李克用一动，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马上将消息送给杨行愍，告诉他，最迟十天，十天之内我军必出，让他做好准备，到时候一起动手。”敬翔是一刻不停的对着郑璠大喊大叫。也无怪他此时心情激动难忍，所有的谋划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万事俱备，如今东风也已经吹了起来。只要李克用的大军进入蜀地的山岭之中，就算是对方得到消息星夜返回，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迅速攻入河东道，到时候了不起反过来，和杨行愍联手夹击李克用。 “军师，这是西川的消息，要不要看看？”郑璠这个时候是有些尴尬，但是随即还是将自己收到的消息递给了对方。 “不看了不看了，李克用能南下必然是得到了王建主力兵马东出的消息，而源头必然是天策军又打了胜仗。”敬翔摆了摆手道：“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天下大局息息相关，一出有所变故，必然会牵连全局，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动手，一刻都不能停。” 第七百八十八章 金陵的反应 “启禀主公，岑天时带着传旨令官来金陵了。”向杰走进来的时候，见到薛洋和袁袭都在，顿时苦笑道：“十三司传讯，说是唐皇想让郡主回长安一趟！” “这是谁给唐皇出的主意？”袁袭和薛洋对视一眼之后道：“这是打算引我天策军进入长安帮他防备李茂贞啊！倒是出的好主意！” “这倒是个奇怪的事啊，唐皇的这道圣旨只怕未必就是此前朝堂上宣布的那一道吧？”李振在旁边跟着皱眉道：“按照此前的十三司消息可没说唐皇在打郡主的主意啊！” “这应该是唐璜自己的意思。”薛洋微微点头之后朝着向杰道：“既然是岑天时前来船只，还带着宗正寺的人，就让他们进来吧，我去找一下稚研，这件事就交给她出面吧。” “成儿呢？今日怎么没看见到她？”薛洋自己走进内宅的时候，见到四女都围坐在一起，逗弄小南兮，顿时也是微微一笑，坐在一边朝着李稚研问道。 “跟着南岳去学骑马去了，这孩子最近好像迷上了骑马，一天不去跑马场走几圈就老是抱怨。”李稚研脸上洋溢着一丝幸福的笑容，笑道：“夫君找他时有事吗？” “京城来人了，而且是岑天时和宗正寺的人一起来的。”薛洋没有隐瞒，反倒是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众人道：“唐皇此番借你回京除了在打南平王府和天策军的主意，只怕还是意在成儿。” “这可不行，如今长安的局势那么复杂，岂能让姐姐和成儿回去？”陈潇潇直接摇头道：“再说这唐皇自己打了败仗就把主意算到了姐姐和成儿身上，这往后若真是让他拿住了把柄，岂不是天天要挟你？要我说，给他赶出去就是。而且，夫君，你难道没发现姐姐和沐雪都有些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薛洋一愣，这是才看到不论是李稚研还是张沐雪都是脸色晕红，低头不语，再看向陈潇潇的时候，后者顿时皱眉道：“天天忙着你的军国大事，对我们姐妹一点都不关心，姐姐和沐雪都有身子了，幸亏我是大娘子，不然的话指望你这个呆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 “这是真的？”薛洋自己也是一喜，随即拉着李稚研和张沐雪站了起来笑道：“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还有晓晗那丫头，我说她怎么最近老是往王府内宅跑呢。” 他说着一手一个将两女都抱了起来，顿时羞得张沐雪直接埋头在对方的怀里不敢看人，倒是杨若兰在旁边抱着南兮笑道：“附近，你看潇潇马上就要生产了，而且稚研和沐雪也已经有了身子，是不是考虑下把晓晗给娶了？到时候她就不用麻烦天天太医院和王府两头跑了，大家住在一起也很好。” “你是大娘子，你说了算。”薛洋顾不得这些，朝着陈潇潇笑道：“你们好好养着，外面的事情我来操心，不过就是宗正寺的人而已，放心好了，我给打发回去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于连李稚研想要说话都没顾得上，犹如一阵风一般的就直接跑了出去。 “姐姐，你说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晓晗啊，怎么给他纳妾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这要是被那丫头知道了，估计该伤心了。”张沐雪此时红着脸朝着三女问道。 “夫君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纳妾的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杨若兰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对晓晗还是有情分的，不然的话早就拒绝了。你没看凝紫在西院都住了这么久了，夫君不也是一次都没去过吗？上次还是我劝她才过去歇了一夜。所以这件事可不能告诉那丫头啊。” “他这么快就出去了，难不成是想到了办法去应对那个宗正寺了？”陈潇潇没在意这些事情，薛洋的情义他们四女都知晓，这些年来，除了守着她们，甚至于王府里面的那些丫鬟全都让他给外放嫁了出去，甚至于连带着杏儿他们这些大丫鬟也都开始在军中寻摸将领，打算给他们操办婚事。 “其实这件事不论是唐皇想做什么，只要稚研你守着成儿不出现，那么夫君那边都好说。”杨如兰一句话让李稚研一愣，随即匆匆朝着旁边伺候的月儿道：“难怪夫君刚刚提到成儿，我这几日都没心思问他，去，赶紧让南岳把成儿带回来，这几日让他就呆在王府，别乱跑。” “哎呀，姐姐放心好了，这里是金陵，没人敢在夫君的眼皮子底下抢走成儿的，除非他不想活了。”张沐雪急忙拉住了她笑道：“一切都交给夫君吧，他说有办法那自然是有办法。” “忽然发现，沐雪才是最崇拜夫君，难怪夫君最宠着你。”杨若兰一笑之后，惹得张沐雪娇嗔不易，四女随即开始了嘻笑一团。 不过此时在外宅正厅，薛洋却对于岑天时递过来的圣旨直接摇头道：“两位，郡主北归只怕是难以成行，她如今有身子了。” “那小殿下可否随下官北上？这一别数年，陛下对于他们姐弟二人也甚是想念，所以”岑天时的话尚未说完，薛洋就直接再次摇头道：“成儿在金陵住的很好，而且对于长姐甚是依恋，所以智妍不能北归，成儿自然也不能。” “可是皇命圣旨已经抵达，而且宗正寺也打算按照惯例请求陛下给小殿下赐爵，此等大事他不能不出现啊。”岑天时苦着脸看着不给自己机会，直接摇头拒绝的薛洋和旁边似笑非笑的袁袭三人有些无奈，自己此行的目的虽然瞒得很紧，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瞒过眼前的这几人。 “那就烦请回转唐皇便是，郡主和成儿暂难北归，等到生产之后再说。”薛洋看着对方道：“至于唐皇和朝堂诸公什么心思，本王就不必多说了，素日来长安对于金陵也没什么好印象，怎么反倒是如今却殷勤有加，还想到忽然接郡主北归呢？御史中丞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王爷您的意思是？”岑天时看着对方试探着问道：“此事还有回旋之余地吗？” 手机站: 第七百八十九章 涪城之战 “启禀大将军，蜀军主力七万众已经杀奔涪城而来。”浩浩荡荡的蜀军主力兵马进入涪城周边之后，实际上已经不需要暗卫的汇报，站在城楼上的陆明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望无际的人潮正在滚滚而来。 “关闭城门吧，免得被他们冲进来，你们的人马留一半在城墙上即可，剩余的潜伏在南城附近，可以做到随时出援水师码头。”陆明下达命令之后就将指挥权交给了李谠，自己全心全意在一旁观战。 “大将军，这大旗是不是要撤下来？”李谠那边继续不需要什么安排，一挥手，手下的第二十九都迅速出现在城墙各处，只安排了一半人手，整个涪城的城防显得空虚了不少，但是此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天策军将士，全都是面色冷峻，看着外面滚滚向前的蜀军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厮杀。 “天策军果然人手不足，这仓促之间，你们他们的兵马调动就知道此时涪城一定空虚无比，这等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王宗弼亲自上前线，仔细观察了一番李谠的动静之后转而朝着刘知俊笑道：“虽然警惕性很高，但是这等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无有兵马守备，涪城必被我军快速拿下。命令各部立即上前发动进攻，我们不能停。” 王宗弼打的主意是尽快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一举突破天策军的防御，从而拿下城池，获得进可攻退可守的主动权。所以一声令下之后，在各部尚未完成对涪城的合围之前，西面和北面城墙就已经开始被喊杀声所包围。 “这个王宗弼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停歇啊，那就打吧。”陆明呆在西面，而李谠则出现在北城，两人一人一面城墙，瞬间指挥手下将士发起反击。 虽然第二十九都人是留下了一半人手，但是反击的势头却异常凶猛，而且涪城本来就囤积着大量的后勤物资和器械，所以放开了手脚的天策军将士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只是交战的一瞬间，无数的远程兵器就迫不及待的发起反击。 “轰轰轰”陆盛带回来的加上本身配属给第四卫的火炮几乎全部集中到了城中后，每一面城墙都足有十几门火炮伴随着弩炮一起开火，轰鸣声响起之后，原本就在城外铺满了碎石的地面一瞬间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炸出了一颗颗坑洞，弹丸飞起，带动漫天的碎石四散飞舞，直接瞬间加大了数倍的杀伤力，也一瞬间将蜀军将士炸的人仰马翻。只见城楼上滚滚白烟不断弥漫而出之后，城外一颗颗火球迅速落地爆炸，弹飞的士兵哀嚎声瞬间开始压制了喊杀声，直接让原本整齐划一的阵型瞬间大乱。 “这到底是什么兵器？为什么是火球？”这已经不是蜀军第一次面临火炮的打击了，但是不论是在乐温县城还是在涪城，蜀军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办法抵御火炮的袭扰。落地的火炮铁制弹丸连塔盾都能当场崩碎，所以虽然前线指挥的杨崇本等人竭尽所能调动塔盾兵和刀盾手上前，但是却只能勉强防住那些四散的碎石，面对炮弹本身却无可奈何。而且这些塔盾一旦被打碎，本身也会随之变成强大的杀人武器，迅速将眼前的一切蜀军将士击杀在当场。 滚滚而来的炮弹掩盖了城墙上那近乎于无休无止的弩箭，昔日纵横沙场的霸主兵器在新式火炮面前逐渐变成了配角，但是其强大的射程和无坚不摧的特性却一点也没有变，每一轮弩箭腾空而起，都足以迅速摧毁无数的蜀军方阵。 这两种兵器从一开始就打的蜀军措手不及，甚至于第一轮进攻的势头直接就此被迅速打散，败退的蜀军面对这种打击，在第二轮进攻的时候明显变得很犹豫，对方的兵器近乎于无解，不论自己如何动作防护，都会被对方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击溃，这仗已经超出了普通士兵的理解范围，也让很多人看着烟雾缭绕之中人影攒动的城墙，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大都督，此前在乐温县城我军就是遭遇到了这种奇怪的火器的打击，以至于数次攻城不克。”刘知俊匆匆来到王宗弼身边之后苦笑道：“而如今涪城守军虽少，但是这种火器却遍布全部的城墙，末将刚刚巡视一周，发现每一面城墙上都有十几门火器严正以待。” “那刘将军的意思我军该如何攻城？”王宗弼自己就站在一旁观战，自然亲眼见识了火炮的杀伤力，这种威慑甚至于超出了炮弹本身，直接压制住了攻城各部的信心。 “不如让大军四面攻城，加大力度，他们的火器每一轮射击都有间歇，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刘知俊喘了口气道：“此前天策军攻占涪城的时候切断了护城河，而如今并没有来得及重新挖通，这也给我军反攻涪城提供了便利，不如下令全军进攻吧。” “全军进攻？现在吗？”王宗弼眉宇之间有些犹豫，但是一闪而逝，他本身就属于杀伐决断没有什么犹疑之人，所以随后一挥手，滚滚而来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伴随着传令兵四处出动之后，直接让整个涪城四面都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杀伐声。 “这个王宗弼倒是果决的很。”蜀军的动作瞒不了陆明的眼睛，对于对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力投入攻城也感到很诧异，这种一锤子买卖对于旷日持久是常事的攻城战来说是大忌，一旦最开始的锐气快速消散，进而蔓延到全军之后，必然给后续带来极大的困难。 但是这个时候王宗弼这么做却是将自己兵力远超天策军的优势放大到了极限，而且全部大军扑上来之后，火炮的威力再大也无法在人海中起到太大的作用，一旦被对方突到城墙上，那么接下来整个涪城的防御必然会对方彻底打破。而且这一招也直接让陆明掩藏兵力的想法迅速落空，面对七万大军全数扑上来之后，第二十九都也被迫全部出现在城墙各处，甚至于李谠都做好了实在不行就从城中征集百姓参战的准备。 不过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几乎是与此同时，涪城码头那边，也在这个时候迸发出无尽的战火。 第七百九十章 火海无情 “立即抢占涪城码头，去把那里的辎重都给我抢过来。”行进到府城南面的蜀军几乎是在攻城的同时迅速发现堆在码头上的那犹如小山一般的粮草物资，一瞬间几乎不需要任何号令，无数的士兵几乎是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投石车，给我打！”此时的阳明山没有躲在水师战船上，反倒是带着将士直接就等在码头后面，面前小山一样堆砌成一堆堆的也不是粮草军械，而是水师从战船上卸载下来的火油弹。为了能够帮助步军守住码头，阳明山几乎是将随行船队上所有的投石车和弩炮全都拆了下来，安装在码头阵地上，就等着蜀军上门。 陆明放空涪城的想法从开始到如今蜀军上门，经历了乐温之战之后，实际上给了天策军各部足够的时间去构筑各式各样的阵地，继续无数的准备，所以这个时候，蜀军的盲目冲锋几乎是在一开始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轰轰轰”整整二十架投石车一瞬间同时开火，无数的火球升上天空之后瞬间带来了真正的大火。远比步军投石车更强的水师专用的武器在陆战之中发挥出了更大强大的威力，几乎是两轮齐射之后，整个码头就彻底被一片火海所包围。 和城内的步军主要依靠火炮相比，水师这边依旧坚持自己的火油弹战术，并且雷凌还亲自前往兵仗局所在地，要求兵仗局持续改进投石车，认为在如今的条件下，投石车只要能够不断加大射程和瞄准的准头，就足有可以和火炮相抗衡的威力，甚至于远远超出。 他的这种想法能不能实现取决于投石车能不能从如今的开放式发射变成类似于火炮那样的管状发射装置，取决于靠着扭力发射能不能转变为火药动能驱动。不过这种东西对于此时此刻的阳明山和他手下的水师将士来说很遥远，他们唯一依仗或者说信心十足的就是眼前的这一片火海。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无数的蜀军被突如其来的大火迅速吞噬，天策军水师的火油弹几乎是粘上任何东西都能烧着，而且经久不息，所以那些一个个被大火点燃的蜀军将士尽管哀嚎声四起，尽管不断的逃离火焰蔓延的区域，但是却始终没办法扑灭身上的大火，甚至于不少人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甲胄之后发现大火竟然直接开始灼烧皮肤。而还有不少人纵身跳进大江后发现就算是在江水之中，大火依旧没有熄灭的迹象。 这种惨烈让剩下的士兵全部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脚步，再也不敢对着码头起什么其他的念头。但是这个时候阳明山那边的弩炮却在一刻不停的开火射击，而且在投石车停下之后迅速取代后者变成了整个战场上当之无愧的主角。一枚枚弩箭打在人群之中之后掀起的腥风血雨丝毫不比火海要小，甚至于这种比起长枪不差多少的弩箭只要挨着一下都是非死即伤，那皇仓撤退掩护的蜀军刀盾手和塔盾兵根本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直接被打的鬼哭狼嚎。 “哈哈，看到没有，我们的火油弹是无敌的，比步军的火炮还要强！”一轮打击就直接让蜀军慌不择路的退回去之后，阳明山是乐的哈哈大笑，也一下子让所有人变得信心十足。只要码头在，靠着长江水道，水师战船足以源源不断的输送任何物资和人员进入涪城，从而确保这里变成名副其实的绞肉机，牢牢的将蜀军的全部兵力都吸引到这里。 不过阳明山的这个动作倒是飞速提醒了城中的第二十九都将士，尤其是在对方四面围攻之后，原本变得越发困难的守城战在这个时候迅速引来契机，几乎是有样学样的天策军将士迅速放弃了手中的雷石滚木，转而全都将火油弹当作沙袋往下扔，然后一个火把扔出去之后，一团一团的火球随之迅速腾空而起。 火海开始从码头迅速朝着涪城外围蔓延，而且除了直接扔出火油弹阻拦蜀军靠近城墙之外，第二十九都将士还迅速开始让投石车改投火油弹，朝着蜀军人群密集的地方不间断发射，借助于大火迅速消耗对方的战力。 “这可真是打仗打老了，连火攻都差点忘了。”南城的动静传到其他方向之后，李谠是哑然失笑，随即下令全军出动火油弹发起反击，这道命令有些迟，但是无疑让火海战术变得更加凶猛。打红了眼的天策军将士面对此起彼伏的蜀军进攻，根本没有任何留手的想法，甚至于打到最后，只要是有蜀军身形出没，投石车几乎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就是一顿火油弹密集发射。 “让火炮停下来吧，抢不过他们的。”陆明没有理会李谠的动作，反倒是在对方下达命令之后不久，让火炮迅速停了下来，大火已经在下面蔓延，火炮的射程比起投石车远不了多少，这个时候加入战斗只是白白浪费。 “大都督，快撤兵吧，我们打不下去了，最起码要等到这些大火熄灭之后才能继续发起进攻。”刘知俊突烟冒火冲过来的时候下了王宗弼一跳，但是对方的提议此时却被他直接否决，转而怒喝道：“区区火焰而已，命令各部灭火前进，塔盾兵上前顶住天策军反击，给我压上去。” “这！”刘知俊咬了咬牙，随即再度冲了出去，这个时候下令撤兵，除了承认失败之外，更要命的是士气被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势必会陷入彻底的低迷，进而会极大的影响接下来的战斗，这是王宗弼不能接受的。涪城空虚，但是自己率军前来之后，只怕对方的其他各部人马也随即会得知消息，到时候一旦回援，那自己的机会就变得极其渺茫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咬牙进攻，甚至于为了应对天策军的火海战术，亲自上前，指挥士兵就地掘土覆盖火焰燃烧的地方，借助于沙土来灭火。 他的这个办法在随后确实起到了效果，火油弹流出的火焰一旦被层层沙土掩盖，不论里面的火焰有没有被熄灭，都会帮助蜀军迅速填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来。 王宗弼解决了火海之后，亲自督促各部奋勇上前，开始继续发起全线进攻，而此时在城内，李谠那边也在同样酝酿着反击计划，双方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展开。 第七百九十一章 争锋相对 “人家打过来了，你的后招呢？”陆明是没有干预李谠的指挥，相反，反倒是对于这位出身黄巢义军，而且本身也没有他其他几位同伴名气大，天赋好的将领很感兴趣。对方很沉稳，而且几乎所有的本事全都是战场一刀一枪积累起来的经验和教训。这种人虽然注定了没办法成为统兵坐镇的帅才，但是独当一面，尤其是面对一线战场的时候却足有更多的办法。 “哈哈，大将军放心好，看我们的。”李谠一抱拳，随后一挥，身后无数的士兵开始迅速抬着一桶桶金汁冲上了城墙，而且号角声传出之后几乎四面城墙之上同一时间全部出现了这种古老的守城武器。 “大将军放心，金汁虽然办法老了点，但是想来这些蜀军刚刚被大火烧了一阵，很多人都被烧伤了，这个时候要是被金汁淋到，那肯定是死定了。”李谠指着这一桶桶金汁快速被倒入一口口大铁锅之内熬煮后笑道：“这里面的晦气只怕参杂了无数的病毒，只要泼下去就足以让蜀军再度败退。” “人家来了，先想办法再挡住他们一阵吧。”陆明烟摇了摇头，也没有去评说对方的办法，反倒是指了指外面笑道：“这么多火油弹不要钱一样被你们给浪费了。” “没关系，再来一轮就是。”这个时候不需要李谠的指挥，各部士兵自动再度将火油弹当成了主要的守城武器，虽然城下的火海被对方逐步给盖住了，但是刚刚的大火带来的杀伤力却是让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在接下来接战的时候直接本能的再度挥手将一颗颗火油弹给扔了出去。 大火再度蔓延，而且这一次，变得更加剧烈，那些原本好不容易被掩盖的火苗，在得到新的支援之后迅速再度从沙土之下窜了出去，猝不及防的靠着这种办法突上来的蜀军将士几乎是瞬间再度被大火包围，前后无路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试图闯过火海，逃回后方。 “放箭!”不间断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弓箭手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存在感，那一枚枚箭矢顷刻之间腾空而起，追逐着这些火海中挣扎求存的蜀军士兵快速而去，也将对方永远的留在了火焰当中。 “这个时候放箭做什么？让他们回去。”陆明摇了摇头，制止了这种浪费的举动，转而指了指前面道：“被大火点燃的他们回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条，不必管他们，等着他们再度打过来。” 陆明这边制止了弓箭手的行动，但是下面蜀军那边却一刻不停，甚至于对于那些着火的同伴视而不见，再度祭出了沙土的办法，而且为了防止死灰复燃，这一次蜀军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大量的沙土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送上来，靠着海量的沙土覆盖，天策军打出来的火焰再度被压制，那些被烧得狼奔豕突的蜀军士兵由此也被催促上前，抵达城墙附近。 “哈哈，给我往下泼。”李谠跳着脚在旁边下令，而且浑然不顾对方的反击的箭矢从下而上发射，急匆匆命令各部士兵迅速抬着大锅朝下面倾倒金汁。 “噗嗤噗嗤”无数的被煮沸的金汁泼下去之后，瞬间腾起无数的白烟，城下的土地被长时间大火炙烤，早已经变成了炼狱，蜀军士兵几乎是咬着牙前进，而且还需要靠着后方送过来的沙土来铺满地面，借此来盖住高温。这个时候金汁泼下去，几乎是瞬间蒸发出无数的水蒸气，不论是落到士兵身上还是落到地面上，那滚滚的白烟升腾而起之后，瞬间传出了无数的惨叫声。 李谠想的没错，被大火连续炙烤之后，蜀军的士兵几乎是人人带伤，不是被烧伤的就是被兵器打出来的，只不过这种伤口大部分都无关紧要，或者说暂时没什么的大问题，不影响战力。但是这个时候被一锅锅金汁泼过之后，那些准备登城作战的士兵瞬间被烫得哭嚎声遍地，金汁一旦抵达伤口处，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没有办法消除炎症和感染，基本上就是宣告一条命就此交代。 就算是没有伤口，滚烫的金汁泼过去之后也会烫得人皮开肉绽，而且臭气熏天之下，所有的士兵在高温之中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窒息，以至于整个城墙下瞬间倒下去一片，无数的惨叫快速响起。 这种情况几乎是在四周城墙下快速重复，无数猝不及防的蜀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再也没办法坚持下去，瞬间连滚带爬的朝着远处逃窜而去，这一轮大规模的大战这个时候终于暂时消解。 “打不起来了，他们的战旗开始摇动，士气军心被一轮接一轮的反击给打没了。”陆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但是随即笑道：“抽调人手，救死扶伤，看看今夜人家会不会来给你一个夜袭。” 这种攻城不克之后，夜袭是最好的办法，自然也就变成了最常见的法子，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只不过此时城下的王宗弼等人想的却不是如何夜袭，而是如何收拾眼前的残局。 天策军在城内的兵力数量是摸清楚了，但是蜀军这边却付出了血的代价，四路围攻，大军攻城快一整天了，却没有一次能够登上城墙，反倒是人海战术被对方的兵器优势硬生生的抵消，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伤亡。 “去收拾伤兵，准备撤退，就地扎营吧。”王宗弼几乎是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朝着刘知俊吩咐。这一刻的他在看向城楼的时候甚至于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丝的惊怒。 今日蜀军攻城不可谓不猛，将士也都拼了命的前进，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突破对方层出不穷的封锁，原本一个突袭就可以拿下的城池，却终究陷入了僵持之中。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困境，甚至于可以说，这对于整个蜀军来说都是最大的危机。若是无法打破涪城，取得优势，那么里应外合的战术，只怕要被对方拿过来反守为攻了。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失败了吗？”这种喃喃自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但是这个时候，蜀军各部的惨叫和哀嚎却无疑让他的这种叹息变得更加的沉重。 第七百九十二章 王建来了 &nbsp&nbsp&nbsp&nbsp“今日蜀军的攻势缓了不少啊。”陆明来到城楼上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蜀军新一轮进攻被打回去，转而朝着李谠问道：“第二十九都如今还有多少人？” &nbsp&nbsp&nbsp&nbsp“若是王宗弼持续进攻，只怕我军兵力不足，必须让第三都回来才行。”李谠苦笑道：“但是如今城南和码头之间的联络被切断，水师守住码头有余，但是进攻不足。除非让第三都参与进攻，末将只怕会打草惊蛇，所以——” &nbsp&nbsp&nbsp&nbsp“那就先等等吧，看看王建什么时候来，只要他来了，第三都便是暴露了也无妨。”陆明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新的进攻再次到来，而且这一次蜀军的士气和动作明显有了新的变化。 &nbsp&nbsp&nbsp&nbsp“这刚刚还被大的灰头土脸的，怎么这才一刻钟的功夫，蜀军的变化有些大啊，这个王宗弼给他们吃什么药了？”李谠在旁边骂骂咧咧的重新招呼人手再度上前，投入新的一轮反击之中。 &nbsp&nbsp&nbsp&nbsp城外蜀军的攻势重新变得迅猛起来，而且士气也诡异之极的出现了大幅度提升之后，攻城战开始重新进入双方死拼消耗之中。连日大战之后，蜀军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进攻套路，面对天策军强大的火力倾泻，他们争锋相对准备了大量的远程兵器进行压制，虽然如今王宗弼手中也只有床弩能够威胁城楼上的天策军，而且还必须时时刻刻面临被弩炮的瞄准狙杀。但是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及待机投入之后，还是让第二十九都原本游刃有余的反击遭到了大量的杀伤。 &nbsp&nbsp&nbsp&nbsp“弩炮，给我瞄准了蜀军的床弩，狙杀。”李谠自己都差点被一枚弩箭穿胸而过，盛怒之下的他亲自调动床弩开始瞄准对方的创怒阵地进行反杀。不间断的弩炮开始喷吐一枚枚粗大的弩箭追逐着那被数层塔盾围的严严实实的蜀军床弩阵地展开精确狙杀，借此机会消耗对方的远程力量。 &nbsp&nbsp&nbsp&nbsp蜀军那边也摸索出了一整套对付这种射程比床弩还远，而且近似于拥有远程精确射击能力的弩炮，通过不断移动阵地，来躲避对方的反击，同一个地方基本上不会待上一刻钟。如此一来零零散散的你来我往，基本上都在消耗双方的战力。 &nbsp&nbsp&nbsp&nbsp李谠那边的动作陆明没有理会，他在随后亲自接过了第二十九都的指挥权，招呼各部士兵操纵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发动反击。 &nbsp&nbsp&nbsp&nbsp总体而言，蜀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是面对天策军这边层出不穷的反击手段却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尤其是火攻加上火炮联手之后，那一层层的火海一旦散开，几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熄灭。而天策军的投石车却始终围绕着对方人群密集的方向发射火油弹，这种一出手就直接将人烧成火人的残忍办法让所有的蜀军士兵咬牙切齿的同时却无可奈何，甚至于只要空中火球闪过，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分散躲避。 &nbsp&nbsp&nbsp&nbsp如此一来，虽然新一轮的进攻蜀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增强了士气军心，但是面对炮声隆隆，火海遍地的情况下，却没有取得什么样的效果，短短半个时辰，两轮进攻全都被打了回去，留下一地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nbsp&nbsp&nbsp&nbsp这一次连原本煮好的金汁都没来得及泼出去，以至于很多天策军士兵都心有不甘。这几天蜀军在摸索新的办法抵御天策军的手段，天策军这边也改进了自己的办法，原本的金汁都是单独使用的，但是现在却总是伴随着蜀军冲到城墙跟上之后，迅速和火油弹一同被扔下，火海之中，臭气熏天之下，那些士兵根本没有有效地办法应对，就算是侥幸逃出去的，被金汁泼到的伤口，也会迅速发炎流脓，最终在哀嚎声之中逐渐死亡。 &nbsp&nbsp&nbsp&nbsp可以说，这场围绕着涪城打响的战斗，天策军的各式各样的守城办法逐渐的变得更加的规范，甚至于这个时候虽然蜀军撤兵，但是陆明却打算拉着李谠在战后把这一战的经过好好记录下来，传送至讲武堂，从而变成天策军收成的典范进行推广。 &nbsp&nbsp&nbsp&nbsp“大将军，你看那边！”原本两人边走边说，甚至于清理城墙的任务都扔给了副将，但是李谠这个时候猛然一抬头之后却悚然一惊，转而指了指远处道：“蜀军来人了。” &nbsp&nbsp&nbsp&nbsp“王建来了，原来如此。”此时，远处的天际线上，一排排的黑潮迅速汹涌而来，接天蔽日，直接将整片天地都给挡住了，黑压压的潮水抵近之后全都是人头攒动，这种声势甚至于连陆明都是跟着大惊，也一瞬间明白过来，蜀军最后的两轮进攻为何势头重新变得迅猛起来，也唯有王建亲自领兵到来，才能够在逆势之中提升蜀军士气，让他们在最后关头强行冲锋，试图在王建到来之前，打出战果来。 &nbsp&nbsp&nbsp&nbsp“立即传讯城外水师，让他们接第三都赶来增援，同时给第四卫所有兵马传讯，酌情往涪城靠拢。”陆明此时也是一刻不停的下达命令，让暗卫迅速出动，隔空给水师发信号，让其迅速出动，前去涪陵接应第三都迅速赶来。这个时候对方得到了强援，必然会加大力度攻击涪城。第二十九都连战数日，孤军守备城池，要面对对方的强大援兵，难以为继，也唯有第三都上前，才能压制住对方的暴动，从而稳住涪城的态势。 &nbsp&nbsp&nbsp&nbsp“给暗卫下令，让其设法上报副帅，告诉他，王建来涪城了。”陆明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让旁边的李谠一愣。这个时候上报高济，告知王建抵达涪城，也就意味着天策军的所有谋划到了今日已经全部实现。 &nbsp&nbsp&nbsp&nbsp“准备战斗。”李谠没有理会那么多，对于他而言，守住涪城就是最大的任务，也只有涪城在自己手中，王建才有可能始终被拖在这里，从而给北面通州方向的天策军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突破通州蜀军防御要塞，从而冲入巴州，断王建归路。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陆明等人不知道的是，高济那边固然在全力以赴，这个时候，在西川[]北面，晋军从凤翔南下，也艰难的穿梭在秦巴山脉之中，从祁山绕道之后，一头扑向了兴元府。 <sript></sript>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三军进通州 &nbsp&nbsp&nbsp&nbsp“大将军，这是暗卫送来的最新消息，王建所部已经进入涪州境内，现如今只怕涪城大战会愈演愈烈。”实际上在陆明让暗卫设法送信出城的时候，十三司的消息也在同时送到了开州高济手中。王建所部一路南下，沿途暗卫几乎是全程跟踪，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当中。 &nbsp&nbsp&nbsp&nbsp“传令第三卫各部立即启程，进入通州。”好不容易等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高济几乎是一刻不停传讯起兵的同时朝着暗卫道：“传令给西川分部，抽调有力人手切断通州往外的所有联络通道，我要十天时间，十天之内，让通州变成一个闷葫芦。” &nbsp&nbsp&nbsp&nbsp这种任务只有十三司才能够完成，而且还需要抽调无数的人马沿途层层堵截，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在意这些。通州一旦打响大战，那么天策军所有的谋划也都全部展现在人前，陆明等人在南线偏军的身份也就再也隐瞒不住，在这个时候切断通州的外联通道十天，就等于给了天策军十天的时间迅速击破各路关隘，从而奠定优势地位。 &nbsp&nbsp&nbsp&nbsp第三卫是最后进入通州境内的，此时距离最远的第八卫已经到了东乡宣汉之地，而第九卫则还在新宁等地待命，在接到高济的命令之后才快速直奔通州府城和三冈等地开进。 &nbsp&nbsp&nbsp&nbsp这样一来，加上第三卫直奔石鼓永穆而去，从而快速在通州境内形成三路出击之态势，以一字长蛇阵南北绵延百里，直接同时开战。 &nbsp&nbsp&nbsp&nbsp此前王建为了防备天策军可能的进攻，派人沿着宣汉至三冈等地，修筑了无数的堡垒配合各处城池，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守要害，也基本上是一字长蛇阵的布置，从而在通州境内形成了一道屏障，用来抵御天策军的西进。 &nbsp&nbsp&nbsp&nbsp这种布置是建立在自己的主力兵马囤积巴州境内，可以随时做到支援这一字长蛇阵各地的基础之上的。但是如今他的兵马被调到了南边涪城之后，实际上这个一字长蛇阵也就失去了源源不断的补充，从而威力大减。 &nbsp&nbsp&nbsp&nbsp“副帅，第九卫在南线作战我不怕，但是我军面临的石鼓却是一个要命的地方。”高勋在行军途中和何兵联袂找到高济，前者苦笑道：“石鼓地处山区，蜀军依山建立了十一处山寨，配合各地碍口，挡在石鼓县城之前，我军若是要往前进攻，只能一处一处强行攻打，旷日持久，只怕会耽误时机啊。” &nbsp&nbsp&nbsp&nbsp“而且他们居高临下，而我们是仰攻，这火炮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还是需要靠将士们自己往前冲。”何兵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他是水军出身，若是靠水而战他有的是办法，这种进山作战本来是第四卫的专长，更何况高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消耗。 &nbsp&nbsp&nbsp&nbsp“分兵出击，第十六都随行营往前开进，你们各领一都，往前开进，告诉将士们要想办法，不要硬冲。”高济没有理会两人的苦脸，反倒是继续道：“我军攻城拔寨，什么仗没打过|？不过一处处山寨而已，就给你们两个难成这样了？” &nbsp&nbsp&nbsp&nbsp“得了，您都这么说了，我豁出去了，我带头打头阵，你们分散左右，老高，你从侧翼的天一寨打过去，我们联手开辟出一条道来。”被高济这么一说，何兵也是索性直接扔下了一切，带着自己手下的第十七都挑起了前锋的重任，转而一马当先，直接冲着这十一处山寨的核心，天圣峰而去。 &nbsp&nbsp&nbsp&nbsp第三都这边分兵前进，直奔石鼓而去的时候，第九卫这边则当先对着通州府城出手，而且作为唯一一支全军装备火器的兵马，三万大军围攻通州府城之后，一瞬间无数震耳欲聋的炮声就快速在城墙四处落下。 &nbsp&nbsp&nbsp&nbsp为了加快速度，杨功这边几乎是一刻不停，直接对着府城四面出击，不仅仅利用强大的火力强行扫平了通州府城外围大大小小近十一处堡垒，而且在兵锋蔓延到府城本城的时候，更是不顾天黑，连夜发起炮击，而且为了照亮前进的道路，火油弹，这个原本第九卫淘汰不用的东西也再次被拿了出来，直接放火烧了通州府城的东城楼，硬是以大火照亮将士前进的道路。 &nbsp&nbsp&nbsp&nbsp而且这是第九卫第一次在冲锋攻城的时候全程不用云梯等旧式攻城器械，转而利用炸药包集中爆破，强行将通州府城的城门给炸翻，从而全军排队迅速扑了进去。 &nbsp&nbsp&nbsp&nbsp他这边几乎是依仗着火器的强大，横扫了通州府城内一万多蜀军的反击，而且大战一夜之后迅速将整座城池全都给拿下。而在最北面，第八卫那边，却几乎面临着和第三卫一样的境地，面对宣汉地区错综复杂的地形，第八卫不得不开始在安敬思的带动之下，逐个堡垒往前推进。 &nbsp&nbsp&nbsp&nbsp好在火炮配备给所有大军之后，这种铁制的弹丸在面对平射进攻堡垒的时候，还是非常好用的，蜀军那边靠着山石、砖头修造起来的堡垒根本禁不住几次轰击就会被强行炸塌，从而被第八卫的将士一拥而上，强行击破。 &nbsp&nbsp&nbsp&nbsp而遇到山寨碍口的时候，安敬思几乎是一马当先，以自身强悍的战力强行开道，后面葛有龙则带着士兵步步紧跟，以天策军引以为傲的滚筒战法往前推进，以大黄弩支援一线作战，从而一点一点的将蜀军的关隘抢下，从而逐步逼近宣汉城下。 &nbsp&nbsp&nbsp&nbsp可以说这三路大军虽然面对的困难不断，但是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之下，却各自拿出了自己的办法，一点一点的将这条一字长蛇阵迅速从头到尾逐个击破。 &nbsp&nbsp&nbsp&nbsp而这种情况之下，蜀军驻守各处的将领在接到急报之后，一面从各自守备的城池之内增派人手去阻挠天策军前进的同时，也不约而同的开始朝着后方求援。 &nbsp&nbsp&nbsp&nbsp这种情况下，阿贵亲自带领的暗卫分部也几乎是在同时，对于这些传令兵和斥候迅速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阻截战，几乎是每一座城池和每一处关隘的附近在伴随着三路大军进入通州作战之后，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着这样的零散大战。 &nbsp&nbsp&nbsp&nbsp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通州这边全面大战展开的时候，从始至终，没有一条消息传到涪州那边，正如高济所言，这里因为暗卫的全力以赴，彻底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nbsp&nbsp&nbsp&nbsp不过此时，通州虽然没有干扰到王建，但是兴元府那边，却紧急传出了急讯，并且星夜兼程直奔成都府而去，送到了留守的王淑手中。 <sript></sript> 第七百九十四章 兴元府之变 &nbsp&nbsp&nbsp&nbsp“统领现在在巴州前线，这份急报怎么办？李克用的大军前锋已经越过秦巴大山，一日夜之内就足以抵达兴元府了。”十三司暗卫急匆匆将消息送出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阿贵亲自带人去绞杀通州前往各地的传令兵去了，整个西川分部无有主事之人，面对着这好不容易探查到的情报，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nbsp&nbsp&nbsp&nbsp“不管了，先以最快的速度送给统领，另外把消息告知兴元府城内的守军，不要被晋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人迟疑良久之后，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急匆匆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肖林一人负责。” &nbsp&nbsp&nbsp&nbsp“我们好兄弟，岂能让你负责，加上我们！”几个人匆匆决定之后迅速分头行事，一面送信给阿贵说明情况，一面当机立断将消息透露给了负责防守兴元府的蜀军主将张虔裕。 &nbsp&nbsp&nbsp&nbsp作为王建的心腹，张虔裕在这种时候留守兴元府，实际上就是起到了拱卫成都北面屏障的作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消息说晋军来袭，他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命[]令全城兵马紧急戒备，并且暗中派人快速往北查探虚实。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张虔裕尚且没有要通知成都府王淑的打算，但是等到他的斥候好不容易回归之后，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率先从大山中闯出来的是李嗣源的精锐骑兵，本来就是打算打兴元府一个措手不及的，所以动作神速，几乎是马不停蹄直接将兴元府团团围住。要不是张虔裕事先就将城内兵马派往各处严加戒备，只怕李嗣源都打算率部强行突袭城关了。 &nbsp&nbsp&nbsp&nbsp但是饶是如此，此时的兴元府在骑兵的威慑之下，再也没有办法和其他各地取得联络，派往成都报讯的传令兵几乎是刚刚出城就被李嗣源强行挑翻在地。 &nbsp&nbsp&nbsp&nbsp“这个张虔裕！”这一幕让肖林摇头之余，直接通过暗卫开始伪装张虔裕的部下将消息送了出去，自己则留在兴元府城外，准备看看晋军的真实战力。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李嗣源虽然懊恼异常，没办法突袭城池，但是伴随着后方步军大队源源不断上前，还是快速恢复了信心，转而大军驻扎城外，大张旗鼓的准备打造云梯等工程器械。这一路上翻山越岭，晋军几乎是将能扔下的东西全都扔下了，所以抵达兴元府城下的晋军虽然人数多，但是却都是轻兵装备，很多士兵甚至于只有一柄武器在手，根本没有什么甲胄防御。 &nbsp&nbsp&nbsp&nbsp这一点除了晋军短期内扩军速度太快，导致了李克用的库藏跟不上之外，更多的还是李嗣源等人不愿意重视汉军的念头作祟，，甚至于如今南下的这十万大军之中，真正装备齐全的只有周德威训练出来的三万大军，但是和骑兵那种恨不得武装到了牙齿上的豪华甲胄还是天然之别。 &nbsp&nbsp&nbsp&nbsp不过此时的李嗣源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在他看来，步军只要负责打开城门，剩下的骑兵包打天下，在成建制的骑兵面前，步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nbsp&nbsp&nbsp&nbsp所以这个时候他是一心一意的催促各部就地砍伐树木，准备攻城，兴元府的城池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只不过卡在了成都的最北面，而且还是数次唐皇出逃避难的所在，这对于一心一意打着扶保大唐念头的李克用来说，意义重大。 &nbsp&nbsp&nbsp&nbsp但是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不光是肖林在盯着他的动静，伴随着暗卫不间断南下，沿途所到之州郡，几乎是将消息一刻不停的散发出去之后，整个西川各地在随后迅速收到了这个消息。 &nbsp&nbsp&nbsp&nbsp“你说什么，晋军大规模南下？到底有多少人？”十三司暗卫的速度比起蜀军内部要快捷一倍不止，尤其是一路上靠着暗卫据点接应，几乎是一日一夜之间，就将消息紧急送到了成都府王淑的手上。 &nbsp&nbsp&nbsp&nbsp“足有十万众，骑兵有三万人，领头的是大太保李嗣源！”急匆匆的消息差点让王淑一头栽倒在地，李克用这个时候调集十万人南下，这明显就是趁火打劫，趁着蜀军主力尽出，在东面和天策军决一死战的功夫，快速直插腹心之地成都，从而彻底将王建的势力抹除干净。 &nbsp&nbsp&nbsp&nbsp“快，快去告知王爷，率军回援成都。”王淑强忍着愤怒，转而近乎于大吼道：“去调集绵竹、资阳等地兵马速速往成都靠拢，传令蜀中各地，让各部尽快驰援。” &nbsp&nbsp&nbsp&nbsp这股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成都为之一片大乱，除了王建南下成都府的时候有过短暂的动乱之外，蜀地已经有了数百年太平岁月，外界的战火如何动荡，从来没有影响到蜀中的安宁，成都府更是在这个乱世因为连续不断的外来人口的进入变得更加的繁华。 &nbsp&nbsp&nbsp&nbsp但是这个时候却忽然传来晋军从关中南下，直接打到了兴元府，而且蜀王宫更是直接传出了全军戒严的号令之后，让这些承平已久，不问外界是是非非的成都府百姓彻底慌乱起来，无数的大家族开始连夜安排人手南下，准备先行避开这一波战火。而更多的百姓则是慌不择路的朝着四面八方逃逸。成都府繁华背后的虚弱，在这一刻迅速展露无遗。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王淑对于这件事根本就无心理会，反倒是连夜强令城中各大家族豪门交出手中的私兵，借此机会尽可能的增强成都府的防御力量。在这个时候，王建和王宗弼两人前后带走二十万大军之后，蜀军的主力尽数被抽调，偌大的成都府甚至于在这个时候凑不出三万大军守城，这在面对晋军十万众南下的消息之后，王淑是恨不得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是直截了当告诉所有大家族豪门，人走可以，但是手中的私兵必须全数留下包围成都府，而且一开始就动用了雷霆手段，将为首不愿听从命令的三大家族尽数逮捕法办，强行没收兵权。 &nbsp&nbsp&nbsp&nbsp他此时此刻是慌了手脚，这么做虽然能逼迫各大家族放弃私兵，甚至于为了买命南下而交出了大量的钱粮，但是却一下子让整个成都府乃至于整个蜀中原本安定的民心迅速被调动。 &nbsp&nbsp&nbsp&nbsp这场有兴元府调动起来的大乱还在继续蔓延，不仅仅蜀军内部因此而慌乱，就是阿贵在收到消息并将其转给已经朝着石鼓开拔的高济手中的时候，后者都是惊诧的抬头望着兴元府的方向。 <sript></sript> 第七百九十五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nbsp&nbsp&nbsp&nbsp“启禀主公，西川急报，兴元府已经被晋军团团围住，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攻克城池，晋军和蜀军打起来了。”这个消息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被送往汴梁，这一次郑璠手下的暗探速度飞快，而且不顾中间群山峻岭的阻隔，硬是在沿途派人跟踪之后，几乎是和十三司这边同时将消息送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传令从周，立即率部北上，一刻都不要听，给我直接攻入刑州。”朱全忠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所以当即道：“军师，你带第二队兵马紧急跟上，和从周尽快汇合，本王坐镇中原，给你们后援。” &nbsp&nbsp&nbsp&nbsp宣武军这边几乎是马不停蹄出征河东道，而且为了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归属葛从周直接率领的前军甚至于是直接从汴梁等地连夜出发，昼伏夜行抵达边界蒲州之后，紧急集合，分路出击。而第二路敬翔率领的人马则在第一路出击之后迅疾跟了上去，朱全忠亲自坐镇汴梁，带着张全义等人筹措粮草辎重和援兵随后而行。 &nbsp&nbsp&nbsp&nbsp这种拉开架势一举定乾坤的打法几乎是将宣武军主力尽数抽调了上去，整整十五万大军，甚至于要不是南线还要防备天策军进攻，朱全忠甚至于孤注一掷之下有可能直接将中原能战之兵尽数给调到了北线。 &nbsp&nbsp&nbsp&nbsp他这边大举出击之后，消息通过郑璠迅速送到了临淄城杨行密的手中，后者几乎是和朱全忠一般做法，让刘威率部出击之后，不放心之余，让米志诚带队继续跟进，直接朝着河北道大大小小的属于李克用附庸的各路诸侯亮出了屠刀。 &nbsp&nbsp&nbsp&nbsp这两路人马一动，整个中原迅速弥漫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两人都是准备良久，就等着李克用和蜀军打起来，从而快速往北取得自己的生存空间，所以一出手就拿出了自己最强的真容，不论是齐军的刘威还是宣武军的葛从周，全都是各自阵营当中的头号大将，手下兵马也都是集中了精华所在。 &nbsp&nbsp&nbsp&nbsp庞大的战场就此在北方大地迅速拉开，几乎是一夜之间，处处烽火，滚滚销烟甚至于连十三司的暗卫都暗自咋舌不已。 &nbsp&nbsp&nbsp&nbsp“把消息送回去吧，上报主公，中原大战正式打响。”此时，不论是已经跟着葛从周暗中潜伏河东的吴明还是待在临淄，准备近距离查看杨行愍后续动作的陈武，全都是一个动作，两路人手星夜兼程，将消息迅速送往金陵，交到了薛洋手中。 &nbsp&nbsp&nbsp&nbsp“呵呵，主公，他们入局了。”袁袭看着薛洋笑道：“这个时候，想来坐镇长安的周德威不久之后就能收到河东等地的求援信了，到时候，他如何抉择就很关键了。” &nbsp&nbsp&nbsp&nbsp“晋军主力南下，河东无有大将坐镇，前期势必会被朱全忠打的兔萌瓦解，周德威若是此时离开长安，说不得唐皇会有其他的心思。”陆翊笑道：“要不要让暗卫去怂恿一下？” &nbsp&nbsp&nbsp&nbsp“看着李克用的动作再说吧。”薛洋对于陆翊的提议并不感冒，或者说不认为能有什么效果，李克用在兴元府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中原发生剧变，那么接下来他的举动还会持续牵动整个局势继续往前推进。这个时候不论周德威会不会离开长安，唐皇都注定没办法在这一轮角逐当中获得什么，甚至于有可能周德威离开之时还会针对唐皇部署一系列后手，就等着对方往里面钻。要知道对方可不是李克用，对于唐皇没什么忌讳。 &nbsp&nbsp&nbsp&nbsp“去给权义传讯，若是王建所部回援成都，则立即命令各部加大攻击速度，尽可能的将战线推进到巴州境内，平分蜀中之险。”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笑道：“这场大变不仅仅影响到中原，我军在前线也势必会被其所累，所以当务之急，我军在通州的战事还要加大力度，南线陆明那边则或许会有一丝新的契机。” &nbsp&nbsp&nbsp&nbsp金陵城中，对于这场大局的变化部署良久，甚至于可以说在谢瞳针对李克用准备南下西川的时候就顺势出手，此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在兴元府被威胁，成都府随时可能被晋军铁蹄袭扰的情况下，只要王建得到消息，就不可能在前线逗留太久，那么南线第四卫反击的时间实际上也已经到来。而北线主力兵马所在的通州，也必须在王建回军之前，尽可能拿下那一字长蛇阵组成的堡垒防线，将战线推进到西面的巴州境内。 &nbsp&nbsp&nbsp&nbsp这也就是高济收到消息之后为何会露出诧异的目光的原因所在，通州三路大军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仅没办法松一口气，反倒面临着紧急加大力度往前进发的压力。身为战场第一线主将，他对于西川整体局势的把握已经非常到位，几乎是在金陵这边下达军令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调整，责令通州三部兵马戮力前进的同时，给南线陆明紧急传讯，要求第四卫紧急做好尾随出击的准备。 &nbsp&nbsp&nbsp&nbsp这个命令因为情况紧急说的莫名其妙，无头无尾，而且传递消息的暗卫也不清楚西川那边的最新情况，但是陆明却很显然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迅速猜到了高济此举背后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去给杜广义三人传令，若蜀军退，放过王建主力兵马，堵截押后所部。”在涪城之战还在越打越大的时候，城中的消息也伴随着暗卫连夜出城，迅速朝着黄草峡和乐温等地而去。 &nbsp&nbsp&nbsp&nbsp天策军这边的动作非常快，不论是陆明还是开始逐步接手整个通州三部指挥权的高济都明白，伴随着李克用率军南下，进入西川，这场原本只是天策军和蜀军的一隅之争已经牵扯到了整个天下大局，西川战场的上每一次变化都会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从而直接影响接下来的局势走向。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天策军各部唯有尽可能的抢占优势，才能在变局开始的时候，迅速掌握主动权。 &nbsp&nbsp&nbsp&nbsp而这一点，在蜀军那边明显要迟钝得多，不仅仅通州那边的战况持续被十三司封锁，导致此时身在一线战场亲自督促各部奋勇攻城的王建一无所知，就连从成都出发送来的紧急先报都因为路途耽误，导致在天策军这边甚至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应变措施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sript></sript> 第七百九十六章 蜀军撤围 &nbsp&nbsp&nbsp&nbsp“你说什么？晋军打进兴元府吗？”涪城外面的蜀军大营内，王建几乎是咆哮着朝着连日奔波甚至于都已经站不起来的信使怒道：“那现如今成都府内情势如何？” &nbsp&nbsp&nbsp&nbsp“节度使正在多方调集人马准备死守成都府，但是如今成都附近各州郡兵力空虚，短时间内只怕难以起到作用。”信使结结巴巴的将王淑的措施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节度使让王爷紧急回援，否则，十万晋军一旦突破兴元府，只怕整个西川都会彻底沦陷。” &nbsp&nbsp&nbsp&nbsp“这个李克用，背信弃义的独眼贼，我饶不了他！”王建来回走动几次之后，骂骂咧咧之余是彻底失了方寸。成都市他的根基之地，更是西川的精华所在，若是一旦被晋军染指，后果不堪设想。 &nbsp&nbsp&nbsp&nbsp“父王，如今还是您立即率军回援成都，儿臣率部在这里继续与敌接战。”王宗弼见到王建沉吟良久之后才看着自己，当地下拜道：“若是涪城难以攻克，儿臣定当率部依托我蜀中地形优势，节节抗击，以守图存，为父王争取时间。” &nbsp&nbsp&nbsp&nbsp“好孩子，你起来。”此时的王建一瞬间似乎苍老了不少，扶起王宗弼之后叹息道：“你是我王家麒麟儿，我知晓，此战若是西川得以保全，父王一定不吝赏赐，让你统帅全部蜀军，去建功立业，是实现你的抱负。” &nbsp&nbsp&nbsp&nbsp“危急关头，父王还请速行，趁着今日我军大战之后，府城之内天策军没有察觉之时离开此地，星夜返回成都，也好打晋军一个措手不及。”王宗弼是短时间就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匆匆道：“此间儿臣会以虚兵拖住天策军视线，为父王争取时间。” &nbsp&nbsp&nbsp&nbsp“孩子，父王给你留了一万精锐扈从，危急时刻带着他不要管其他各部，只要能回到成都，父王都有办法。”王建匆匆离开，大军十万连夜撤出涪城，直接朝着渠州而去。相比较来的时候还有些迟疑犹豫，撤军的时候是急匆匆而行，大军几乎是踏着月色迅速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 &nbsp&nbsp&nbsp&nbsp“大都督，我们还继续打吗？”王建一走，此间就只剩下王宗弼自己带来的七万大军，而且连日征战之下，都是疲惫不堪，所以刘知俊也没了主意，朝着对方低声问道。 &nbsp&nbsp&nbsp&nbsp“我军在此间多竖旌旗，停兵三日，三日后重新发起进攻，然后趁夜往西南撤退，我们去泸州，在那里重新集结兵力，等待时局变化。”王宗弼摇了摇头，眼中也冒出一缕寒霜，转而道：“若是成都府有失的话，我等必须要找到一个稳固的根基之地，才有一线希望。” &nbsp&nbsp&nbsp&nbsp王宗弼的一席话说得刘知俊目瞪口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蜀军当中的少年将领，但是那一瞬间却飞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泸州是蜀中南部重镇，一旦被提前部署，则可以瞬间切断从成都府南下之道路，从而将西川西南部各州郡掌控在手中。这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寻找根基之地那么简单了，而是切切实实的要拥兵占据要害之地，图存待变了。 &nbsp&nbsp&nbsp&nbsp刘知俊此时也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王宗弼似乎并不看好王建此次回军，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紧急做好了应变措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不光是王宗弼下定了决心，对面，涪城内部，陆明几乎是将蜀军的所有动作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于王建撤军的时候他就站在城头上。 &nbsp&nbsp&nbsp&nbsp“可以设法通知副帅，解除通州对外联络了，必要的时候你们十三司要协助将通州我军之进展迅速传递出去，进一步扰乱王建军心。”陆明的话伴随着十三司暗卫紧急送到通州的时候，第三卫也艰难的打穿了这一字长蛇阵的中间位置，一口气直接突破蜀军的最后一重要塞。 &nbsp&nbsp&nbsp&nbsp“可以，陆明想得很周到，而且目光也很长远。”高济点了点头，让暗卫通知阿贵的时候，后者的暗卫分部才匆匆结束了各地的封锁。但是这个时候通州境内形势已然大变。在天策军主力兵马的连续取得突破之后，已经没有人在往外传递消息了。 &nbsp&nbsp&nbsp&nbsp“索性我们来，除了把通州的消息告诉王建之外，派人秘密去告知蜀军将领，就说成都府已经被晋军包围，蜀中大乱。”阿贵这个时候是明显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将消息来回传递，一瞬间，直接让通州残余守军的军心开始迅速大乱。 &nbsp&nbsp&nbsp&nbsp“命令各部发起总攻。”高济此时是不知道阿贵那边的动作了，第三卫打穿了一字长蛇阵的防线之后，各部之间的联络开始逐步变得畅通起来，北线安敬思甚至于已经达到了宣汉和集州边界，下一步就可以直接冲进集州境内了。而动作最慢，被火炮等重型武器拖累脚步的第九卫这个时候也开始发起了对通州境内最后几股残余势力的围剿，通州在连续十几天的封锁消息之后，局势早已经大变，原本被认为是坚固堡垒的通州防线在天策军主力兵马的分头出击之后，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nbsp&nbsp&nbsp&nbsp而此时在涪城方面，王宗弼在带队休兵三日之后迅速再度投入进攻。只不过此时他的大军失去了王建主力的支持之后，不仅仅是士气低落，而且攻城之时的强度也明显出现了下降，甚至于王宗弼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阵前一次，最多的时候也是杨崇本在一线督战。 &nbsp&nbsp&nbsp&nbsp这种强度的进攻明显没有什么进展，接替第二十九都防御的第三都将士甚至于可以在反击的时候还能够有说有笑的聊天。 &nbsp&nbsp&nbsp&nbsp陆明没去管这帮神经大条，拿着生死不当回事的家伙，反倒是看着开战之时，不间断从东南两个方向撤退的蜀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只怕今晚王宗弼就要撤围了。”大战至日暮时分才结束，但是陆明却将陆盛和李谠等人留在了城楼之上，指着远处一片忙碌的蜀军大营道：“他们这是在准备撤退了。” &nbsp&nbsp&nbsp&nbsp“夜间撤退，他也不怕被我军追上打得他顾前不顾尾吗？”陆盛对此嗤之以鼻，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第三都一都之众就能够追上去，山地作战他们的耐力丝毫不比蜀军这些本土人差多少，而且本身战力强悍，更是让对方无法望其项背。 <sript></sript> 第七百九十七章 尾随追击 “你们两都连夜出击，追着王宗弼的大军往前进发。”蜀军在安排撤退，城楼上陆明也是同时在部署，不过在看了一眼陆盛之后道：“这个王宗弼估计八成能猜得到我军会尾随追击，所以他必然会在身后部署伏兵，所以你们第三都在明，李谠你率部在暗，一旦第三都被伏击，你就从侧翼冲散他们，然后两军合一往前攻击前进，只要不出涪州，能打多远打多远。” “交给我们！”陆盛对于伏击什么的不以为意，第三都面对伏击也照样能打出反击来，所以匆匆出城之后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夜色之中，其速度之快，甚至于随后而行的李谠还要靠着暗卫从中引路才追上了对方的脚步。 “给黄草峡杜广义传讯，若是第三都被伏击，就立即率部前出；拦截王宗弼的前军，将他们堵在原地。”陆明在陆盛等人走后，毫不迟疑让暗卫去黄草峡传递命令。从涪城撤军，沿途最好的埋伏地点就是黄草峡，只要杜广义所部没有暴露，那么今夜的这一仗注定要在那里打响。 陆明的想法在随后很快得到了验证，黄草峡的险峻地形让王宗弼毫不犹豫的在这里埋伏了重兵，为的就是等到尾随的天策军杀过来给予致命一击，从而快速摆脱对方的纠缠，从容进入泸州待机而动。 “这天策军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这点人手就敢追着我们数万大军？”黑夜之中，负责潜伏的杨崇本有些不屑一顾的看着眼前快速上前的第三都所部，转而冷然笑道：“传讯各部，等到这股天策军进入伏击圈，立即放火，这一次终于是风水轮流转，轮到我们烧死他们了。” 这些天天策军的火海防御是让所有的蜀军将士吃尽了苦头，对方的火油弹一旦点燃就是一丛大火冲天而起，也不知道烧死了多少蜀军将士。这个时候能有机会让对方尝尝火攻的滋味，几乎是所有的蜀军全都咬牙切齿，几乎是一路看着第三都冲进了伏击圈。 “放火放箭！”黑暗之中，伴随着杨崇本一声大喝，顷刻之间，陡峭的山岭之上猛然间万箭齐发，无数的火点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之后，紧急准备的数百个草垛草团开始迅速被点燃，然后顺着山坡不断下落。 “继续放火放箭，不要停！”这猝不及防的大火冲下山坡之后，瞬间让原本急匆匆的天策军迅速停下脚步，各式各样的号角声不断传出之后，紧急应变的手段也在这一刻被第三都迅速拿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杨崇本是没心思看这些，几乎是跳着脚不断催促身边的将士不要钱的将箭矢和火焰往山下投射，试图也给对方来一个火海攻势。 杨崇本选的这块伏击地点确实很好，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岭，易守难攻，而且非常利于居高临下放火，而且事先也在这两侧山谷形成的喇叭状的山谷之内放置了大量的柴草，所以火箭腾空之后，迅速点燃了正片山谷，而且连带着山岭中的那些灌木丛也随之快速燃烧。滚滚浓烟在黑夜里迅速腾起了一道巨大的烟柱，直冲九霄而来。 “这该死的讲武堂说的突击战术不管用啊，这些烟雾太呛人了，要不要带着兄弟们往后撤一撤？”山上杨崇本是招呼士兵不断放火，而山下李向阳捂着口鼻拉着陆盛道：“再不走，兄弟们都要被呛死了。” “看到了吗？西北方向的山坡，我们冲过去。”陆盛将匆匆打湿的布片蒙在口鼻之上后，转而直接指了指对面的山坡道：“赶紧组织各部随我冲锋，东南方向交给第二十九都，我们一边一个，砍死这帮混账。” 第三都为了应对伏击不是没有准备，各部行军的时候除了带着兵器，更是每个人随身携带了一个大水囊，大火烧起来之后全都淋的湿漉漉的，捂住口鼻之后，开始在大火中不断穿梭，避开火头从旁边绕过去迅速跟上了陆盛的脚步，直奔杨崇本所在的位置而来。蜀军放火只是普通的柴草，这一点和天策军自家的火油弹截然不同，所以只要身上湿透了，短时间内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此时，第二十九都也在李谠的率领之下突击到了东南方向，虽然在黑夜中，但是这么大的火焰和浓烟，几乎不需要任何指点，他直接找到了蜀军伏击的位置。甚至于直接抢先第三都一步发动了进攻。 黑暗中杨崇本不知道自己对面的兵马已经被李谠从后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见到对面山坡上没有了后续进攻之后还直接跳着脚大骂，不断让身边的亲卫吹动号角，试图召唤对方开始加入战斗。 “将军不好了，这些天策军已经朝我军这边杀了过来，他们，他们在穿越火丛！”急匆匆的汇报刚刚传到杨崇本跟前，山下已经传来了第三都的喊杀声，大火之中，不断有人影极速闪动，不断往攀爬的同时，时不时的还会出现燃烧的灌木丛被对方强力打散的状况发生。显然天策军那边正在攻山，而且动作行之有效，短时间内就已经突进了不少距离。 “快，弓箭手准备，给我放箭！准备山石，给我砸。”这一猝不及防的事情虽然让杨崇本怔了怔，但是随即快速下达命令，招呼身边的弓箭手放箭的同时，亲自举起一块大石直接扔了出去。 他这边在他亲自指挥之下快速发动了反击，而且不断加大火势，试图将第三都困死在大火之中，但是东南方向那边，李谠的第二十九都却在短时间内快速取得了突破。 原本就是隐藏在暗中的第二十九都一开始出击的时候的就让这些只顾着放火，眼睛盯在第三都身上的蜀军根本没有预料到。大军在黑夜中直接杀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直接被突上来的第二十九都杀的人仰马翻。 在这种仓促战斗之中，蜀军根本没办法和天策军相比，对方的阵型和编制乱了一样打，甚至于越大越强势，连续两次打散对方的反击之后，李谠甚至于直接驱赶着这股败兵不断往前冲，直接尾随追击，杀了出去。 而此时，这边的大火一烧起来，除了让天策军两部快速进入战场和杨崇本所部厮杀之外，在黄草峡的西面，杜广义站在山顶，却在执行着另外一套战术，和杨崇本一样的打法，但是两军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第七百九十八章 火光冲天 “指挥使，蜀军前军已经钻出黄草峡了，我们要不要动手？”黄草峡西面的峡谷上面，杜广义对于前来汇报的亲卫无动于衷，反倒是指了指下面影影幢幢的蜀军行军队伍道：“他们的主力还在峡谷内，不要这么着急，等到后军和中军彻底脱离再放火，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络。” 杜广义此时的心思很简单，切断蜀军断后的这支兵马，从而将其和前军中军分割，如此一来也就符合三路夹攻，围歼一股的道理。所以在对方的中军急匆匆冲出黄草峡的那一刻，猛然间挥动右手，身后火油弹顿时间带着冲天的火球迅速发射。 黑夜里没有什么比火光更能够传递信号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整个黄草峡西面的峡谷内，周围的山顶之上，无数的火球犹如天降陨石一般飞速落下，驱散了黑暗之后，迅速将整片峡谷飞速点燃。 和杨崇本那边是仓促布置伏击不同，第十五都在黄草峡埋伏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所有的准备工作早就提前部署到位，不仅仅在峡谷内放置了大量的柴草等引火之物，而且山顶各处伏击地点甚至于拜访了无数的投石车用来投掷火油弹，如此一来，在火油弹强大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还在黄草峡内部艰难跋涉的蜀军后军几乎是一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海包围。 “切断蜀军救援之路，堵住黄草峡西面出口。”杜广义站在山顶，号角声一瞬间传遍四方，早就准备就绪的谷口守备士兵在推下去大量的山石阻塞道路之后，火油弹迅速凌空落下，直接在仓促之中慌慌张张打算回援的蜀军人群中央，一下子让整片谷口全都变成了火海。 天策军这边没有和杨崇本一样对着下面四处放箭，但是凭借着自家火油弹的强悍，几乎所到之处全都是大火弥漫，堵在峡谷中的足有一万多蜀军士兵和他们携带的大量粮草辎重全都被封闭在了里面，冲天大火甚至于直接堵住了四面八方的道路之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开始从周围迅速往中间蔓延，那一瞬间逼的蜀军彻底大乱起来。 “大都督快走，这里有天策军埋伏，我们救不回来了。”刘知俊脸色惨白，一把拉住了王宗弼，转而叹息道：“我们伏击天策军，只怕天策军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如今还是能走一个算一个，离开这里，尽快返回泸州主持大局要紧。” “可那些都是我蜀军的好儿郎啊！”此时的王宗弼披头散发看着大火中哀嚎不止的蜀军将士差点咬碎了牙齿，但是终究只能上马带队前行。 “去告知杨将军立即撤退，不要和天策军纠缠了，我们在泸州等他。”王宗弼让刘知俊带着一队人马试图去接应杨崇本，但是不论是他还是刘知俊，此时都有一个不妙的感觉，天策军能在黄草峡以逸待劳伏击自己，那么杨崇本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伏击断后，只怕早就被对方给察觉了，这接应一事只怕是接不回来了。 不过此时刘知俊却不敢怠慢，匆匆而行前往杨崇本设伏的地点的时候，杜广义也在飞速下令各部收拢包围圈。天策军的火油弹不是沿着山坡滚落的，而是投石车直接抛射到空中，所以不少蜀军士兵已经开始突烟冒火朝着四处山坡冲了过来。毕竟，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逃生地点，没有被大火蔓延。 此时第十五都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尽数抓获，所以在刘知俊朝着杨崇本而去的时候，他这边的战斗终于算是开始打响，一队队的天策军士兵冲下来之后，将被大火烧得亡魂丧胆的蜀军杀散后勒令对方就地放下武器投诚，随后被带离其他地方。 “指挥使，这些蜀军士兵都被我们打破了胆子，现如今只要冲出火海的见到我军上前全都慌不迭的举手投降。”亲卫急匆匆而来，朝着杜广义道：“现如今已经抓了三千多人了，看样子里面的其他士兵应该很难再冲得出来了。” 此时山谷内大火已经断绝了所有的道路，并且飞速往中间蔓延，那些速度慢的士兵是注定没办法从眼前逃脱，所以哀嚎声和惨叫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甚至于整个山谷内随风吹来的气息当中都满是烧焦的味道。 “难怪主公要放弃火油弹了，这根本就是有伤天和，便是我等用来收复天下，他日也会造成无边的冤魂啊！”杜广义叹了口气，不过也没理会这些，两军交战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在这边感慨，黄草峡东面，蜀军也在放火，双方今夜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甚至于连选择进攻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全都是火攻开道，在这片狭窄的山谷内，将这种古老但是威力强大的战斗方式运用到了极限。 “把人带走，腾出手来收缩一圈，然后率部随我上前追杀蜀军。”杜广义飞速下达了命令，第十五都绕着山谷环绕一圈，将最后零散的上百蜀军士兵带走之后，主力大军开始跟随杜广义追击王宗弼。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道刘知俊已经抄了小道直奔杨崇本而去，他的目光全都盯在王宗弼身上，对于他而来，如果能够将王宗弼拖住，那么后续主力大军追上来之后足以将这股蜀军彻底吃掉，如此一来，等于西川那边唯一的一支机动兵马会被自己彻底斩杀，从而断绝王建出援其他各州郡的触手。 为了这么目的，他直接扔下了尚且还在四杀不断的第三都和第二十九都，孤军匆匆追了上去，对于第三都有过深切了解的杜广义根本没在意杨崇本那边仓促打出来的伏击能够困得住陆盛那帮人。 他的想法没错，但是此时他不知道的，陆盛那边在出兵追击的时候，也已经进入关键时刻，而且这一次，第三都几乎是宿命般的再次和此前的老对手撞到了一起。乐温之战，第三都打了杨崇本一个措手不及之后，这个时候他陆盛再度和他交手的时候，刘知俊也带队杀了上来。 第七百九十九章 留下命来（上） “该死的，我要宰了这个混账，兄弟们给我冲！”第三都几乎是突烟冒火才冲上了山顶，陆盛自己都被对方的石头砸了一下，惹得他愤怒之余，直接冲了上去，身形一跃强行跳起之后一刀劈死眼前的一名弯弓搭箭的蜀军士兵之后，杀入人群之中。 第三都靠的是提前准备和滚筒战术，才顺利冲出了火焰的包围圈，杀到了山顶之上。初次面对这种此起彼伏，冲锋一段距离之后停下，从而掩护另外一队冲锋的奇怪战术，蜀军根本拿不出像样的办法来反击，反倒是被对方此起彼伏的打法打的顾此失彼，无法应对之下，除了火焰让第三都吃尽了苦头之外，其余的几乎没怎么能威胁到第三都， 而此时陆盛带头冲入人群之后更是搅得蜀军阵地一阵大乱，源源不断的第三都将士跟上之后，一场杀戮随之快速展开。被欺负了这么久之后，第三都从上到下都在憋着一股火气从，此时发泄出来之后，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杨崇本身边本来就只有数千人之众，被天策军一冲之后，差点当场溃散。 “杀！”陆盛是犹如虎探羊群一般，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蜀军在这个时候和第三都仓促之间近身搏杀，瞬间整个山坡之上，倒下去的几乎全都是蜀军的尸体，第三都的强悍战力在这一瞬间发挥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在杨崇本亲自上前的时候，陆盛甚至于已经凿穿了对方的阵型。 “姥姥的，原来是你这个漏网之鱼，给我杀！”黑暗中陆盛只来得及匆匆看清楚杨崇本的旗号，就一头扎了进来，瞬间和对方战成一团，双方身边的亲卫甚至于直接将两人和外面的主力兵马隔开。 “我要杀了你！”杨崇本原本就是一员猛将，自身的功夫非常好，在岐军当中甚至于能够独当一面，成为李茂贞的养子，还是有自己独到的方面。此时和陆盛近身搏杀，双方往来十几个回合，尚且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 “好小子，真不赖啊，再来！”陆盛这种人来疯是好久没有真正碰到了单打独斗的好手了，所以性子一上来，甚至于连指挥大军前进的任务都扔给了李向阳，自己一心一意和杨崇本你来我往，恶斗不止。 只是如此以来，第三都这边近乎于只靠着士兵的本能就能自发战斗，而且李向阳虽然和陆盛一个脾气，但是还好歹知道带着兵马往前猛扑，而蜀军这边就糟糕的多了，失去了杨崇本的调度之后，各自为战之下更加不是第三都的对手。这边他和陆盛还没分出胜负，那边蜀军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哈哈，蜀军的战旗倒了！”没轮上和杨崇本近身厮杀，李向阳近乎于发些一般直接将蜀军战旗给掀翻在地，随后乐的哈哈大笑，带动第三都犹如下山猛虎一般迅速横扫了眼前的所有蜀军。 “将军快撤，我们败了！”好不容易陆盛一刀劈的杨崇本连退好几步之后，身后一名亲卫冒死拉住了对方，一句话说的对方悚然一惊，转而一看之下，怒吼声甚至于连陆盛都怔住了。 “你叫什么叫，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一声咆哮之后，陆盛再度冲了上来，而且刀法凌厉异常，逼得杨崇本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再度上前厮杀不止。 不过此时领军击溃杨崇本手下兵马的李向阳还没来得及返回助战，前方就匆匆再度传来了喊杀声，黑暗中刘知俊的大军也飞速赶了过来，正好和第三都的前军撞在了一起。 “给我杀，召唤第二十九都立即过来增援，今夜索性将这帮贼子彻底斩尽杀绝。”李向阳的咆哮声犹如雷霆一般在四周传递，刚刚打散了杨崇本手下的第三都开始紧急集合往前冲击，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后，刘知俊虽然亲自领军冲在第一线，却还是被李向阳带兵给搂头拦住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轰轰轰！”不间断的火箭开始迅速升上天空，这种利用火药技术改进的火箭在空中划过之后会拖着长长的尾巴，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远距离快捷的传递消息。此时的第三都召唤李谠前来助战之后，主力大军迅速跟上了李向阳的脚步。 “老东西战力好强啊！”李向阳亲自和刘知俊对战，却被对方打得连连后退，顿时惊诧出声的同时，迅速纠集了其他几名将领联手出战。反正第三都在这种时候几乎不需要他这个副将进行什么指挥，各部将士什么奇怪的战法都见过，更何况此时天策军是占据着牢牢地优势地位。 这也是第三都比起其他各部最强势的地方，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大战，在天策军中，第三都这样的打法即使换做第一都都未必能够做的和他们一样好，各部士兵很少需要指挥将领进行细致的战场调度和调整，对于这群老兵油子而言，只需要一个方向即可，剩下的他们会自动发起战斗，各式各样的战术战法都能自发的运用到战场之上。 这对于蜀军而言几乎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自己的主将被对方围住，仓促之间无法取得突破，而对方的兵马不需要指挥就能自发战斗，短时间内刘知俊的处境和之前杨崇本一样，在第三都面前硬是没支撑柱三个回合，就迅速被对方凿穿。 而且此时第三都居高临下，攻击之时的势头变得更加凶猛，很多士兵都是跳下去之后，一人就足以对付蜀军数人的进攻，反过手来还能迅速将其斩杀在原地。 “我来了！”第三都往下冲，而此时山脚下，李谠是匆匆率部前来，他在对面山顶杀散了蜀军之后，原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到信号火箭，被吓了一跳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第三都救援，这在他眼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不过他此时匆匆赶过来确实帮了第三都大忙，堵住了刘知俊的兵马后路之后，两军合力之下，彻底将对方围在了山坡上，厮杀声大作之后，蜀军在黑夜里成片成片的倒下。甚至于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火把伴随着蜀军士兵倒地而熄灭。 “贼子，留下命来。”手下将士被打散的时候，刘知俊也艰难的摆脱了李向阳等人的纠缠，单打独斗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对方集中了五名将领合围之后，反倒是短期内换做他拿不下对方了。不过此时还不等他喘口气，远处一声咆哮之下，陆盛飞身而来，手中提着的那颗首级还是一下子让刘知俊瞬间仰天长啸。 第八百章 留下命来（中） “姥姥的，刘知俊，你还真不知死活，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帮王家父子卖命！”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周围的喊杀声在天策军两都将士合二为一之后，逐步的消散，大量的蜀军被斩杀之后，剩余人手被吓破了胆子之后，几乎是只要看到天策军冲上来，全都慌不迭的扔下了兵器。而陆盛则直接将自己手中拎着的杨崇本的人头扔到了刘知俊跟前，冷笑连连。 “你敢杀崇本？我要宰了你！”这一幕让刘知俊忍不住血贯瞳仁，仰天长啸之下不顾一切的朝着陆盛冲了上来，大刀雪亮，一出手隐隐然带着风雷之音。他和杨崇本关系本来就非同一般，更何况，此时此刻，在蜀军当中，他们是硕果仅存的两位岐军旧部，原本应该相互扶持，却在这一刻看到了对方被斩杀于此，如何不愤怒？ “果然是顽固不化，给我上！”陆盛那边一把架住刘知俊之后，李向阳也抡起长刀加入战斗，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合围刘知俊，打的是难解难分。 “我去，怎么比杨崇本还要难打？”陆盛是第一次和刘知俊正面交手，一过招顿时哇哇怪叫，但是手上却毫不迟疑。刘知俊的强大战力在此时含恨出手之后确实压制住了他，甚至于李向阳参加进来之后都短时间无法遏制对方那不要命的进攻，三人是在山顶上连续过招数十回合之后，才互相推开一段距离。 “去告诉老李，率领两都兵马主力立即追赶第十五都，听从老杜指挥，追击王宗弼！”陆盛此时虽然喘着粗气，但是见到周围大战逐步落下帷幕，顿时一面上前厮杀的同时一面朝着身后第三都下令，汇总李谠的兵马迅速开拔，自己则带着亲卫队在这里继续围杀刘知俊。 “老东西，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爷爷的本事！”三柄长刀在这个时候再度冲到了一起，刀光闪闪，轰鸣声不断传出，不论是谁此时都没有丝毫的留手，一招一式全都不要命的朝着对方的要害招呼。 陆盛和李向阳双双对战刘知俊一人，仗着年轻力气比对方更悠长，时间拖得越久他们两人的优势也就越明显。而反观刘知俊，虽然单独对战一人他铁定是占据上风，但是两人合力之后，一下子将大战拖到了僵持境地，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个要命的问题了，一开始的强大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露出颓势，到最后甚至于陆盛主攻，李向阳从旁防守之后，直接打的他连连倒退。 “好，哈哈，今日打的痛快，再来！”这种人来疯的战斗厮杀最符合陆盛的性子，所以他是越大越强，气势也越来越猛，以至于在新一轮交手数十回合之后，彻底反压刘知俊，将对方逼到了绝境。 “当”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传出之后，陆盛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和对方的长刀撞在一起，两人双双倒飞而出之后，李向阳毫不迟疑趁着刘知俊身形踉跄无法稳住的机会，一个箭步跳了过去，一脚踹出硬生生的将对方打翻在地。 紧接着不等刘知俊翻身，长刀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冷喝声伴随着陆盛爬起来之后直接转到了他跟前。 “老东西，现在服不服？”刚刚那一击陆盛自己也是脸色苍白，但是却毫不在意，一把将刘知俊拎起来之后冷笑道：“你这个老顽固，李茂贞都被五马分尸了，你居然还这么忠心耿耿的跟着王建，现如今好了吧，乖乖的当我天策军的阶下囚吧你。” “啊！”剧烈的挣扎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刘知俊几乎是瞬间直接被上来的亲卫队绑得结结实实。 “带回去交给大将军，你们将这些俘虏也都带走，送到涪城。老李，你我追上去看看老杜那边怎么样了！”陆盛拉着李向阳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前走，但是没两步就直接倒地。 “让你不要拼命，现在好了吧？你也跟着回去修整吧，其他的交给我！”陆盛被仓促扶住之后倒是让李向阳吃了一惊，急匆匆安排人手带着对方返回之后，自己独自去追天策军主力。 这个时候杜广义的兵马实际上已经追出十几里只要，尾随王宗弼的大军一路追杀不止，犹如牛皮糖一般缠着对方，使其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摆脱。 “指挥使，第三都和第二十九都上来了。”大战持续进行之后，第十五都的建制算是彻底打乱了，乱战之中东一窜西一窜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凝聚兵力往前猛攻。这个时候第三都的到来让他试喜出望外，几乎是没给李谠任何修整的机会，就直接吹动号角让其迅速冲了上去。 猛然间增加了两都兵力，而且还有第三都这样的强军介入，杜广义这边飞速将战线稳住，然后逐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锋矢阵往前冲锋。 如此一来，王宗弼那边原本打算分散天策军，各个包围的打算被迅速打破，突进来的第三都甚至于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指挥，各部将士迅速挥刀狂攻，短时间内就直接凿开了蜀军的前军防线。 “哈哈，给我上，活捉王宗弼。”第三都在前面冲杀，靠着强悍的战力打开缺口之后，李谠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一头扎了进去，带着第二十九都顺势扩大战果，接住了来自两翼的压迫之后，帮助对方迅速摆开压力，加快速度直奔王宗弼的中军所在方向而去。 “号令各部，跟上去，不要纠缠了！”杜广义在后方，几乎是全程目睹了整个战况，在第三都加入之后整个战局迅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蜀军各部此时尚未调整过来，虽然王宗弼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天策军的意图，但是手下兵马调动的速度却明显跟不上第三都的突击速度，以至于围绕着中军，各式各样的号角声杂乱无比，整个蜀军的阵型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这就是有强军坐镇带来的效果，第三都几乎是一加入战场，带来的那种士气震动就直接让天策军的攻伐变得更加凌厉，而且靠着他们的突击，直接让整个大阵都开始围绕着他们而快速发生变化。只不过如此一来，摆在蜀军那边就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甚至于这一刻连王宗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末战图 第八百零一章 留下命来（下） “大都督，天策军攻击势头猛烈，我军无法及时做出调整，持久下去，只怕他们真的要打到中军跟前了，赶紧决断吧！”王宗弼身边，副将急匆匆道：“此时不如带着中军迅速往后撤退，命令各部相互掩护，跟随中军加快脚步，或许能够摆脱天策军纠缠，顺利撤出去。” “中军一动，只怕整个战局都会斗转直下，这个时候如何能够撤退？”王宗弼红着双眼，差点直接怒吼起来，但是却被副将一把拉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若是我军在这里战败，那整个蜀中就再无兵马可以增援成都府了，大都督要三思啊。” “你！”王宗弼愣在了当场，但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不决断了，第三都的强大战力弥补了天策军兵力的缺陷，在第一线战场，几乎是人挡杀人，鬼挡斩鬼，往来没有一合之敌。靠着他们的冲击力量，天策军的锋矢阵在这个时候成了真正的箭矢，直接朝着蜀军中军扎了上来。 “撤！”这种情况之下，留给王宗弼的只有两条路，其一不顾一切在原地死战，靠着自身强大的兵力，反过来和天策军拼一个生死，另外一个就是副将所言，中军先撤，然后各部能走一个算一个。如此一来中军能保全，但是其余各部在这个时候只怕难以从天策军的追杀当中逃出去。 中军战旗摇动，当先匆匆而去之后，整个蜀军阵型在这个时候彻底大变，无数的士兵在见到中军率先而去之后，脸色大变，军心也在一瞬间跌落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中军若是能稳住的话，其实这场大战还是能够打的下去的。第三都的战力再强，鏖战一夜之后，所有士兵已经是精疲力尽，刚刚全靠着一股悍勇之气在支撑。甚至于后方的杜广义都打算见好就收，寻机再度追上去。毕竟他手里面多了这两都兵马之后，实力大增，可以随时扑过去再咬一口。 而且此时的杜广义虽然不知道李秀峰和王茂章的行踪，但是这么大动静，在十三司剧中串联之后，对方只怕也快到附近了，到时候集合了完整的第四卫之后足以和王宗弼再打一仗。 结果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准备撤出去，反过来，王宗弼倒是先动了，而且一出手直接将中军附近的三万多蜀军主力直接带走。 这样一来带来的连锁效应就是，整个蜀军中间位置快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原本部署在两翼用来往中间挤压的蜀军各部彻底失去了中军的支持之后，一下子变成了两支孤军，被第三都突进上来之后，反过来随即被反向往两侧挤压。 “这个王宗弼到底在干什么？”杜广义一时之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站在王宗弼的角度，他必须要这么做，除了保留足够的兵马策应成都府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手中有足够的兵力，如此才能进可攻退可守。这一点在王建走后他迅速定下去泸州的方略之后就已经确定无疑。他只是王建的养子，虽然本身富有谋略，在蜀军需要持续作战的时候位高权重，但是乱世中他要有足够保命的手段。 这一点只有他自己清楚，杜广义是猜不出他的心思，但是却并不妨碍此时此刻整个战场在王宗弼的中军撤离之后，迅速带来的变化。失去了中军后，蜀军的败退之势已经一目了然，甚至于不需要自己指挥，以第三都为核心，第十五都和第二十九都迅速朝着两翼扑了上去，然后分兵合围，直接开始分割包围，将这些败兵团团围住。 此时战场之上的蜀军其实还有两万多人，几乎和天策军的兵力大致相等，但是劣势之兵执行包围战术，此时却硬生生的打的蜀军各部节节后退，包围圈甚至于在杜广义亲自来到第一线的时候已经形成，而且不间断的往内收缩。各部将士几乎是步步踏着蜀军的尸体和鲜血前进，丝毫不给这些人任何逃生的机会。 “老杜，我来了，你们怎么打完了？”这个时候李向阳才匆匆赶到战场，但是却发现天策军已经在执行包围战术了，顿时顿足苦笑道：“就不该跟着老陆去活捉什么刘知俊，现在好了这么一场大战居然没有我的份。” “他怎么样了？怎么没来？”杜广义一愣，不过李向阳随即将自己的昨晚的经历一一道出之后，前者才恍然点头，不过随即道：“算了，第三都不也及时赶到了，若不是他们来，今日之战局也不会这么快发生大变。” “我去，这个王宗弼不是号称王家千里驹吗？怎么才打了这么个败仗就自己逃了？”杜广义这边也告知了对方此战的经过之后，李向阳摇头道：“这里面肯定有鬼，之前打杨守亮的时候，王建能够占据东川各州郡，那可是全靠着这小子的，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无妨，前面不是还有秀峰他们吗？出涪州之前，还能再打一仗！”杜广义心头倒是一动，不过随即笑道：“不打算过去参战吗？” “这还打个屁啊，你自己看看，一刻钟内这些蜀军要是不全盘崩溃就怪了。”李向阳撇了撇嘴，此时两个包围圈在快速压缩之后，蜀军各部进退无路之下，被杀的是人仰马翻，各部建制崩溃之后，无数的士兵开始四下乱窜，更加加剧了这场混乱。战场之上，大军一旦发生混乱，那么战力必然在短时间内急剧下降，更何况自从王宗弼离开，蜀军就再也没有了士气军心，主心骨一旦消失，整个战阵几乎是一边倒的朝着天策军方向倾斜。 “号令各部，准备抓俘虏吧！”杜广义匆匆传达命令之后，点了点头道：“是该让十三司去查一查这个王宗弼到底要干嘛了。” “老杜你的意思是？”李向阳看到对方忽然郑重其事的提起这件事，顿时一愣，随即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打算带着大军继续前进，汇合秀峰一起，在和王宗弼较量一场，你去不去？”杜广义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但是一句话却说得李向阳差点跳了起来，直接道：“这还能不去吗？老陆不在，第三都就我一个主将，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想撇下我！好不容易独自领军了，这一次我要打前阵。” 唐末战图 第八百零二章 打出意 “大都督，负责断后的兵马已经被天策军全军击溃，只有少量的散兵游勇逃了出去，大部不是战死就是被生俘。”王宗弼匆匆率军直接往西南而去，沿途并没有收到后方大军突出重围的消息，副将匆匆将沿途追上来的少量溃兵收拢之后朝着对方苦笑道：“这天策军的战力太强了，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尽快赶到泸州吧，收拢南部各州郡兵马，看看成都那边的动静再说！”王宗弼此时也是狼狈不堪，但是却咬牙镇定道：“好在父王成功回去了，到时候只要打退李克用，我军就可以重整起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自信，只不过此时不等身边围着的蜀军将领有所回应，外面就在此出现异状，从东北方向隐隐然有无数的喊杀声快速传来。 “大都督，不好了，这是天策军追上来了。”副将急匆匆一看，随即惊道：“我们快走，不能待在这里了。” “命令全军且战且退，朝泸州方向进发。”王宗弼是匆忙上马，将手下的三万多人分成两部，自己带着王建临走时交给自己的一万多精锐当先而行，让副将带着剩下的两万多主力在后面堵截前来围攻的天策军。 此时匆匆而来的不是杜广义那边的主力大军，而是李秀峰和王茂章从乐温撤出来的两都兵马，只不过之前因为仓促传递消息，没有赶上黄草峡之战，这个时候领先冲锋的王茂章是生怕再度错过大战，所以硬生生的让身边将士将一切辎重全都丢在了半路上，全军轻装前进，终于在涪州边界之地赶上了王宗弼所部。 两都士兵匆匆而来，甚至顾不得喘息就快速投入战斗，领头冲锋的王茂章带着自己的大刀队在一线厮杀，身后李秀峰几乎是调集两都所有的弓箭手参战，直接帮助大刀队在短时间内迅速切入战场，和蜀军纠缠在一起。 他们两都兵马的突击速度比不上第三都，而且此时跟着王宗弼冲出来的都是蜀军的精锐，而且负责断后的足有两万多人，兵力比起王茂章和李秀峰的总和还要多出不少，所以双方在这个时候是打得难解难分，甚至于李秀峰亲自在后方调动人手都无法快速取得突破。 “老王，咬住他们就成，广义他们就在附近，十三司已经派人去传讯了。”李秀峰远远的朝着王茂章一声怒吼之后，开始也跟着带队参加攻击，从侧翼楔入，为对方分摊压力，试图让第二十都在这个时候能够尽快凿穿对方的阵型。 两人并肩战斗，算是将蜀军反击的势头给压了下去，只不过现在是蜀军的策略是边打边退，甚至于王宗弼的副将李诚儒都已经想好了，后续兵马开始在前军稳住势头之后已经逐步后撤，这样一来，等于王茂章虽然攻势猛烈，但是却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李诚儒铁了心要用少量的兵马将两人牵制在原地，好给自己撤兵腾出时间。 “快去派人催促第十五都他们，尽快赶过来合围蜀军。”李秀峰连续斩杀数名对手之后，不顾满是是血，仓促催促亲卫往后方疾驰而去，自己带人竭尽所能拖着李诚儒，让其短时间内走不脱，大战打到现在，已经是抢时间了，各部都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此时杜广义三人当中，只有李向阳带着第三都冲在了最前面，但是等到他抵达战场之后，实际上李诚儒的兵马也已经撤出了一半的人手，甚至于他本人都打算随后带着前军相机撤退，却刚好被第三都给赶上了。 “老李，该死的，你终于来了，从右翼堵上去，要快！”李秀峰能够在这个时候开骂，说明情势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他倒是不怕大战，但是李诚儒的战法和其他人截然不同，这种拖着打的法子让天策军空有一身战力，却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起不到什么效果，反倒是对方的意图在逐步的实现。 “交给我了。”李向阳匆匆而来，没办法一下子搞清楚状况，但是第三都的打法和其他各部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不清楚敌人意图的时候，就直接打出意图出来，所以快速从右翼楔入战场之后，强大的爆发力迅速在原地炸开。 第三都的小队战术比起第二十都更加明显，散开之后各部迅速追逐蜀军而去，一瞬间自己的各部士兵全都是四散开来，然后将整个右翼战场搅得浑水一片，其混乱程度甚至于连第二十都都没办法参与进来。 但是李向阳却不闻不问，带队朝着一个方向攻击之后，虽然第三都散开之后看不出来什么动静，但是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那么这些纷繁复杂的攻击触手却伴随着李向阳的前进，总体上往一个方向使力，其最终的目的地赫然是李诚儒所在的方位。 第三都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这种乱局乱打的方式对于他们而言也最为合适，几乎是片刻之间，前锋就已经越过王茂章，开始带动整个天策军瞬间改变了进攻方向。 “这第三都果然要比其他各部强出一线，不论什么样的战场都能瞬间适应！”王茂章看着前方纵横捭阖，但是冲杀速度比起自己还要快出一线的打法，忍不住微微叹息，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方杜广义和李谠的大军已经赶了过来。 “快撤！”大队烟尘快速弥漫开来，也一瞬间让李诚儒扯着嗓子怒吼不止，但是这个时候李向阳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手起刀落，连续不断斩杀眼前的蜀军将士之后，直接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跟前。大军拉得非常散之后，李诚儒身边的亲卫力量严重不足，在和第三都正面交手之后，甚至于李向阳这边还没什么动作，周围就已经被第三都清空一片。 “你跑不了了！”李向阳是根本不认识李诚儒，但是却挥刀上前的同时狂笑道：“赶紧让王宗弼出来，否则的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我家大都督早已经离开，不日就将重整大军前来讨伐你们这群贼子。”见到对方直接杀到了自己的跟前，李诚儒面色阴郁，但是却毫不示弱，直接反攻过来。 “既然他走了，那你就留下吧。”李向阳尚且没觉得对方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是此时杜广义匆匆赶到之后却一瞬间似乎反应过来，看了看这里的方位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唐末战图 第八百零三章 横扫西南 “启禀大将军，我军主力在涪州西南边界和蜀军李诚儒所部激战半日，绞杀李诚儒所部一万余众，抓获其本人，正在押解回途之中。”暗卫急匆匆从前线快马而来，直奔涪城城楼，将消息告知陆明后，后者终于露出了笑容。 “传令各部返回修整，十三司立即将消息上报副帅，西南大战至此可以告一段落，我第四卫即将独立经涪州经略蜀西南，请他放心。”陆明的这道命令在随后迅速变成了现实。休整之后的第四卫以涪州为根基，迅速朝着渝州、渠州和合州三州进发，正式突入蜀中。 此时的三州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击之力沿途以长江为主要补给通道的天策军甚至于在后勤大队的修路人员被抽调去通州之后，独立带着前前后后抓获的上万战俘，一面修路一面前进，整个西南瞬间变成了一个集作战和修路为一体的庞大的工地，热火朝天的场面遍及各地。 “第三都和第十五都前出渝州，要在主力兵马打进渝州之前，扫清障碍。”和此前预想的不一样的是，陆明并没有将主要方向集中到渠州上面，反倒是对着渝州露出了兴趣。 “大将军，渝州各地多山脉，我们打进去过于费事，渠州道路好走，为何要去渝州？”陆盛留在后面养伤，第三都跟着李向阳随同杜广义出发之后，王茂章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王你想上前线就直说，还学会拐弯抹角了你？”李谠撇了撇嘴，一句话损的王茂章差点一口老血都喷了出来。 “渠州地域狭小，不利于我大军展开，而且和主力兵马靠的太近。”陆明摇头道：“更何况，你自己看看十三司传回来的线报，这个王宗弼走的可是泸州的方向，那是在蜀中南部，我们的任务就是盯着他，不是看着成都，那里交给副帅即可。” “打掉王宗弼，趁着主力兵马北上和王建还有李克用争锋的时候，横扫西南，彻底将蜀中各地拿下，这便是我第四卫的任务。”李秀峰点了点头，杜广义不在，这里就只有他能够明白这种策略了，和山南道方略大致相仿，天策军主力对抗强敌，争斗在北面，而第四卫充当的偏军负责收复各州郡，等到南面各地被拿下之后，在汇合主力大军，将对手彻底打败。 这种任务和战法说起来容易，但是迄今为止也只有第四卫真正独立领受过这种任务。所以这也是为何其他各路大军包括第三卫这种高济亲自直属的大军都北上通州，却将他们留下的原因所在。 “命令各部，携带战俘，同时招募民工参与，尽快修通一条直达渝州的陆上通道。”陆明见到李秀峰说出了其中原委，也就不再多言，转而起身道：“再往前走，长江就走不了我军的大队辎重船只了，所以陆上通道尤为重要，必须确保我军能够尽快杀进渝州，转道西南进入西川腹地，打掉王宗弼，就是打掉了蜀军最后的气运。” 陆明自从得到杜广义的汇报之后，两人就瞬间猜出了王宗弼的心思和如今蜀军的布局，王宗弼固然有私心，想要在泸州屯兵待变，但是其本身在泸州驻扎，不仅仅是给自己找一个依靠，更是和成都起了掎角之势，如此一来，一旦通州那边取得突破，那么不算李克用的话，蜀军的这种方略部署并没有错。所以第四卫必须趁此机会，彻底将其剿灭，瓦解王建最后的信心。 各部随后索性跟着陆盛的命令行事，在和陈悦成亲之后，后者对于修路一途倒是越发的上手了，指挥各部起来如臂使指，前前后后不到数天功夫硬生生的在涪州沿着长江沿岸，靠着水运补给，打开了一道缺口，凿山架桥，一路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直接越过长江连续几道急转弯，打进了渝州地界。 “这渝州还真是山连着山啊，怎么中间还能有块平地呢？”王茂章是艰难的带队穿过前方山地，沿途买下无数的标签，作为后续大队开山的地标，但是自己却累得半死道：“这进军蜀中还真是个苦差事，我都想申请调回去了，一马平川的东部战场还需要我王某人的冲锋陷阵啊。” “渝州就是缩小的西川，别歇着了，赶紧回去吧，大将军那边还等着呢，也不知道这老杜和老李这两个家伙有没有提前达到渝州城下，我看要不让水师提前过去算了，听说蜀军在渝州城下还有一支船队呢，直接抢过来，到时候给我们运送辎重算了。”副将拉着王茂章返回之后，第四卫大军继续在随后往前突进。但是水师船队却在随后真的跟着阳明山快速往前，准备直插渝州。 过了涪州，实际上水师的作用就大幅度下降了，持续不断的急转弯，江水湍急，而且暗礁随处可见，往常天策军这边的水师主力船队基本上都只到奉节，就不在往西。现如今就算是打通了西陵峡，后续的瞿塘峡等险关还没有完全疏通，所以阳明山手下打来打去还是只有十艘战船，得不到补充。 所以这一次听说蜀军水师船队在渝州驻扎，顿时起了心思，打算趁机去寻觅一方，若是能将其俘获，那么无疑能够壮大自己手中的力量。 只不过等到他抵达渝州城下的时候，出来迎接的是李向阳，但是渝州城外的码头上，却并没有半点蜀军水师的影子。 “别看了，我军突袭渝州城，结果仗还没打，水师就直接接着渝州刺史一家紧急撤离。”李向阳哭笑连连道：“后来抓到了他们的一个将军，才知道，这是王宗弼临时下达的命令，让各部能走的都朝着泸州集结去了。你要想打仗还是跟着我们打到泸州去吧，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过得去！” 这个大嘴巴说起话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句话说的阳明山脸如锅底的同时却飞速宣告了渝州城的易主，甚至于在这个时候，稳定了渝州内部局势的杜广义已经带着大量的额俘虏和百姓出城开始打算就地开工修路，接应主力兵马。 唐末战图 第八百零四章 天下大变 “启禀主公，西川急报，涪城大战已经结束，我军如今已经攻入渝州境内，北线主力也顺利杀入巴州，算是两面告破。”金陵城中，向杰匆匆而来，举着最新的消息笑道：“这下半年只需要按部就班拿下西川就算是圆满了。” “成都那边消息如何？王建挡住了李克用了？”袁袭见到薛洋目光落在中原，顿时笑道：“如今他们的争斗才是牵扯整个天下大局走向的关键。” “最新消息，兴元府倒是拿下了。张虔裕虽然竭尽所能，但是负责攻城的李嗣源却拿出了全力，大军昼夜不断，兴元府三日时间被突破，蜀军只有千余残部逃出。”向杰摇头道：“兴元府被拿下之后，蜀中空虚一目了然，晋军分路出击，整个蜀中北部屏障现如今全都弥漫在战火之中。” “那就随他去打吧，打得越狠，他到时候撤退的时候就越艰难。”薛洋抬头看了看向杰道：“中原的朱全忠和杨行愍现如今打到哪了，周德威还没出兵吗？” “杨行愍兵压沧州，攻势迅猛，河北道的大小诸侯几乎没多少实力能与其相抗衡。”向杰闻言一怔道：“现如今都指望着李匡筹和王师范能够出来，但是短时间内只怕难以成行。王师范如今兵马损失太大，就算是有人给他补齐了，和刘威对阵，只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河北道沉沦是早晚的事情。” “河北道靠近北地，有燕云十六州在手防备草原各部南下的话，杨行愍若是能够将其握在手中，说不得能有大用呢。”袁袭脸上带着一丝调侃，同时笑道：“此地大小诸侯混战，一直没有诞生一个统一的势力，长期作为李克用的附庸存在，但是本身的人口和城池却不少，善加利用的话倒真的能给他带来助力。” “杨行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西面有朱全忠为他挡住晋军反扑的风险，可以安然经略河北道了。”薛洋点了点头，伸手在背后的舆图上一划，笑道：“从山东到河北，他占据的这片土地可不是贫瘠之所，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整顿内部，安抚人心，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实力了。所以我猜他一定会设法支持朱全忠，让他在西面和晋军尽快角逐，如此一来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做法。” “朱全忠的动作也不慢。”向杰笑道：“从蒲州北上的朱全忠所部已经攻入泽州和刑州等地，大军兵分数路，以葛从周和敬翔两人为主，只要拿下河东道南线这几个屏障之地，太原府顷刻之间就会被战火弥漫。” “这是真正的沙陀人的根基了。”袁袭点头道：“沙陀各大部落，除了部分散居北部草原云州等地，大部都集中在太原府附近，我看朱全忠这是打算彻底覆灭晋军根基。不过这样也好，他若是出手的话，总比我们将来动手要好。” “这么大的动静，周德威应该将消息送出去了吧？他本人没动用周边的大军增援吗？”说到这里薛洋自己也有些不解道：“还是你们十三司的消息在路上没及时送过来？” “周德威如今确实没有动静，而且晋军也没有——”向杰的话音还为落下，外面十三司的暗卫就已经匆匆追到了王府议事大厅，将消息送了过来。 “这个周德威，是打算趁机玩一手明修栈道的把戏啊。”消息确实来自长安，不过薛洋却只是扫了一眼，就直接将其递给袁袭，转而道：“他这一手要是成了，那还真是让李克用翻盘了。” “主公，要不要将周德威表面朝着李克用呼救，暗中动用草原各部南下夹击宣武军的消息告诉汴梁？”向杰在旁边皱眉道：“从草原出兵的话，可以绕开宣武军刺探，说不得真能让他得逞。” “此人确实富有谋略，而且能顾大局，这个时候居然能忍得住。”袁袭若有所思道：“若是袭所料不差的话，数日内，葛从周大军必然会攻陷泽州等地，从而快速紧逼河东腹地。” “这是吸引宣武军继续北进，从而脱离和后方的联络，如此一来，一旦草原各部南下解围，势必会一战将宣武军主力尽数剿灭，从而翻盘成功。”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十三司有办法打探到周德威的消息，宣武军那边郑璠应该也会有所察觉才是，先等等看，若是没有消息，等到宣武军打到太原府跟前再告诉他们。” “到也是个办法。”袁袭笑道：“北军持续消耗，与我等而言才是最为有利的。只不过还真不能让周德威得逞了，否则的话，将来面对万千骑兵突袭的，就是我天策军了。” “能不能成功那要看宣武军自己了。”薛洋微一沉吟之后道：“去告诉陆翊，河东战场大变之前，我军不得擅自出击，严守东部关隘，坐观此战北境三大诸侯大战之成败。” 此时薛洋下达的这道命令，实际上就是打算推迟天策军北上的时间，看看这场大战最终到底谁能够取胜。而不论是他还是袁袭，在这个时候实际上都已经无法起到对中原的干预作用。在落下最后的棋子之后，剩下的就已经是朱全忠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而这也是谢瞳所要努力争取来的局面，利用大战趁机摆脱金陵的钳制，从而将中原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只不过此时的谢瞳，并不知道周德威的举措，所以一心盯着长安的他在收到郑璠送来的关于周德威星夜兼程将消息送往蜀中之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的时候，眉头紧皱，以至于一整天都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此时中原大局确实按照他的谋划往前推进，但是不知道为何，隐隐然的却始终有些不妥，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到底是这种不妥的感觉是来自金陵还是来自长安。 “军师，您快歇着吧，这几日您一直昼夜不停，都瘦了一圈了，这主公刚刚率部出征，后方您可是主心骨，千万不能有事啊。”谢瞳的身边，袁敬初不知何时间出现，见到短短几日谢瞳几乎是苍老了十岁，顿时大吃一惊，上前将对方一把扶住之后直摇头。 第八百零五章 胡骑烽火 “启禀统领，周德威已经和拓跋思继见过面了，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党项人的骑兵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可以随时从河套草原东进。”暗卫匆匆而来，将消息递给阿六的时候有些担忧道：“我们就这么干看着不加以阻挠吗？若是胡骑入关，只怕河东百姓真要遭殃了。” “那也要阻止得了才成啊！”阿六微微苦笑之后摇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坐观成败了，北境的争夺，事关中原大局，所以这一次不论是朱全忠还是周德威，都绝不会轻易罢手，这个时候你就算是把唐皇给劫走了也无济于事。还是立即派人前往夏州等地，我要党项人和草原各部南下的最新消息。” 阿六这边匆匆部署人手前往夏州，并且安插暗卫快速进驻河套草原的朔方等地，亲自监控草原各部的最新情况的时候，河东太原府那边沙陀部落也匆匆聚集了一批人手，只不过却并不是南下增援潞州等地，反倒是快速北上，沿着忻州等地部署，甚至于前出武州和云州等地，族中老弱妇孺也尽数随军北上。 这种奇怪的消息迅速传到宣武军前线之后，敬翔几乎是瞬间皱起了眉头，转而拉住了随后准备攻打潞州的葛从周道：“大都督你不觉得奇怪吗？” “沙陀人只怕也是在赌。”葛从周不知道长安那边周德威的部署，但是却镇定异常道：“沙陀人的根基在太原府，此一役不论成败，他们都不能折损部族根基，否则一切都成了空中楼阁，所以这是要撤出族中老弱，将河东道变成两军交战的战场。” 敬翔的疑惑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宣武军攻打潞州却取得了飞速的成效，潞州本地牙兵牙将控制地方军政大权，就是李克用在河东坐镇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解决，此时宣武军前来攻打，敌众我寡之下，这些人再度阵前倒戈，直接杀死节度使，将潞州拱手让给了宣武军。 “潞州交给我，大都督立即挥兵北上，莫要迟疑，既然晋军想要将河东化作战场，那也好，我们就在河东和他们决战。”敬翔和葛从周都知道潞州的状况，但是前者却在入城之后笑道：“不过一些牙将作乱而已，交给我来对付他们，保证这股祸害从此快速消弭。” 葛从周将潞州节度使帐下的士兵全部强行抽调跟随自己北上，只留下了那些将领在原地，如此一来兵权分离之后，敬翔几乎是看着这群人露出了残忍的目光。 只不过此时两人都不知道，或者说郑璠的暗探都不知道的是，周德威迟迟没有带着坐镇长安的大军回援，却安排了人手开始沿着草原星夜兼程东进，而且全部都是骑兵的情况下，数日之内，长驱数百里后，包括拓跋思继手下的三万党项骑兵在内的六万大军已经冲进了云州，而且是一刻不停南下。 此次领军的是十太保李存贤，也是十三太保当中和周德威一起留守的将领，只不过他此前一直待在振武军中，所以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名声，在这种周密的安排之下，振武军一万人加上六万骑兵就直接闯过云州关隘，骤然间出现在河东大地上。 这一次长城内外，无数的烽火台没有了昔日防御草原各部南下的狼烟升起，而胡骑却光明正大从汉地穿梭而过，沿途甚至于在沙陀部族的掩护之下，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悄然之间进入了代州城内。 这个时候，葛从周的前线大军已经攻入仪州境内，大军兵锋在张归霸、王彦章等人的率领之下迅速扑向汾州等地，数日之内，捷报频传，几乎是一下子将整个太原府以南的河东道各州郡尽数握在手中。 这种消息传到后方，直接引动朱全忠迅速率领大军前出，直接和葛从周汇合，整个宣武军在河东境内的兵力骤然间增加到了十五万人之多，也几乎是宣武军八成以上的人手全部集中到了太原府周围。 “传令王彦章、张归霸和丁会，立即率部合围太原府。”葛从周的将令飞速下达之后，整个宣武军从原本散开的状态迅速朝着太原府合拢，他本人和朱全忠一起率领主力大军更是从仪州直接北上，所有人全都是信心满满，打算在太原府回师，从而彻底颠覆河东。 “启禀统领，关中分部人手传来最新消息，草原各部已经进入河东境内，让我部接替监视。”此时坐镇河东的吴明还没来得及将宣武军最新的战报送回去，就接到了来自阿六的传讯。 “代州境内？七万人，看起来这个胡骑还真打算打宣武军一个措手不及了。”吴明喃喃自语之后转而道：“给关中分部传讯，河东道所有十三司暗卫已经出动，接替他们刺探胡骑的动静。” 吴明这边不仅仅自己在河东布局，而且联络东都之后准备让秦煌上来，但是这个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两部暗卫进行紧急交接的时候，李存贤实际上已经率领大军紧急出动，而且一出手就直接盯在了太原府上面。 在河东盘踞了数十年之久，历经李克用父子两代人，河东虽然日渐贫瘠，但是沙陀人也不是一点布置都没有，至少在此间作战，他们算是占据了地利之害，大军出动，虽然万马奔腾，但是却硬生生的阻止住了宣武军哨探的脚步，直接接着昼伏夜行的办法，直接突到了太原府北面，在暗中等待着交战的机会。 不过宣武军这边虽然没有刺探到李存贤的动静，但是在各路兵马逐渐汇合之后，敬翔也匆匆赶到了前线，并且和朱全忠等人汇合。他在潞州只待了不到十天，但是却杀的血流成河，近乎于将那些牙将一网打尽，血淋淋的人头彻底震慑住了所有人，也让潞州在这个时候变得一片寂静。 “主公，明日让潞州兵上前攻城，试探一下城内还有多少人。”葛从周抱拳道：“其余兵马在四门外等候，围而不攻，等待晋军的反应。” “大都督的意思是，太原府内有可能有埋伏？”敬翔微微沉吟之后道：“让潞州兵上去，倒是个可行的法子，便是有埋伏的话也不会折损我军兵力。”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一下子越过了太原府，似乎始终对于此前沙陀人大举北上有些不放心。 第八百零六章 万马奔腾 太原府的战斗在第二天如期打响，留守城中的只有晋军当中仅有的一万多老弱残兵，还都是汉军，在面对潞州兵上前攻击的时候，三个汇合之下就被打的抱头鼠窜，甚至于要不是因为敬翔还有些顾虑，强行控制了攻城的节奏，只怕这帮打起顺风战丝毫不逊色宣武军本部的潞州兵早就冲了进去。 “我看城中并没有隐藏的兵马，而且沙陀人也不擅长打守城战，这种时候，若是他们不出动的话，这太原城的城防就要易主了。”葛从周见到敬翔没有说话，转而朝着葛从周道：“让丁会率部上去，拿下太原城。” 这一次号角声传出之后，出动的是宣武军本部，在丁会的率领之下，直接从南城冲杀，重新开辟了新的攻击方向之后，更加让守城的晋军难以支持，几乎是丁会刚上去不到片刻功夫，宣武军的先登士兵就已经爬上了城墙，开始和晋军展开近身搏杀。 “倒还真没有埋伏！”这个时候，宣武军几乎是瞬间占据了城墙，开始往城内反攻之后，这场攻城大战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在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之下，城内任何的布置都没有了意义，尤其是在城墙被突破，宣武军基本上掌控了及时的进出通道后，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庆祝太原府终于被己方拿下。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太原府城池上面的时候，隐藏在北面十几里的地方，整整七万骑兵已经露出了自己的身形，并且在李存贤的号令之下，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纵马冲锋。 数十万只马蹄同时踏过地面，带来的震动足以让周围一切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杀气，那种连续踩踏之下，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瞬间被践踏的支离破碎。这些年沙陀人大肆放纵农田改牧场，让河东地区大片肥沃的土地变成了草原，以便于沙陀人放牧之用。但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往无前的骑兵狂潮突击而过，却再度被踩的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绿色。 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兵突击在这个时候显示了自己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强大的力量，十几里的距离几乎是片刻之间就快速消失，甚至于在李存贤率部赶到太原府城下的时候，城内的战斗尚未结束。 “轰轰轰”无数的震动在这一刻炸响，瞬间压制住了宣武军十几万人的喧嚣，那股熟悉的地面震动让此前常年和晋军对战厮杀的宣武军将士一瞬间脸色大变，这不是此前三两万骑兵的突击，而是远远超出这个数量，否则的话，也不会连带着整个太原府的城墙都发出了轰鸣声。 “快，各军准备，防骑兵突袭，长枪手跟我上！”这个时候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监督潞州兵攻城的王彦章所部，他们在城西，也是此次李存贤突击的主要道路，那一瞬间，几乎是伴随着天地间那股黑色的浪潮一出现，王彦章紧急的怒吼声就快速响起，同时隶属于他直接指挥的宣武军骑兵也在一瞬间跟随他本人强行冲到了最前方。 只不过王彦章的骑兵数量不到一万人，而且仓促之间集结，在李存贤面前犹如大海之中的一叶小舟一样，随时有可能被浪潮击沉。而且要命的是，此时城西方向大多数都是潞州兵，根本不是宣武军本部。虽然王彦章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传达命令，甚至于情急之中直接吹动了全军突击的号角，但是短时间内集中在城南的宣武军主力根本来不及调动，李存贤的大军就已经扑了上来。 “轰”这一刻，双方的骑兵在城西旷野之上轰然相撞，一万人不到的宣武军骑兵虽然有王彦章这等绝世猛将带领，但是面对全部的草原骑兵突袭，却根本拦不住对方的脚步，只见原本接天蔽日的骑兵狂潮只是中间被迟滞了脚步，两翼大军却丝毫没有阻拦，一头扎进了潞州兵的阵型之中。 “轰轰轰”无数的士兵在急促的马蹄之下迅速被踩成了肉泥，潞州兵常年在晋军骑兵的压制之下，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这个时候只是被一冲而过，迅速溃散不堪，失去了阵型的步军在骑兵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阻拦作用。甚至于在王彦章还在带人死死坚持的时候，他后方的潞州兵就已经全体溃散。 “快，大军急速往西驰援，长枪手上前，弓弩兵押后，给我上！”这个时候，葛从周那边已经开始了匆匆的调动，宣武军左翼大军在张归霸的带动之下，不顾一切的一头扑了上去，强行和对方的骑兵大队撞在了一起。 步骑仓促混战，步军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瞬间无数的宣武军本部将士被硬生生的撞飞，及时仓促之中张归霸集中了无数的长枪手，却依旧抵挡不住这种万马奔腾的攻击方式，整个左翼三万人的大军，入阵不到片刻功夫，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而且这个时候要命的是，潞州兵的溃兵也被胡骑驱赶，直接朝着张归霸的大军而来，倒卷珠帘的战术不新鲜，但是在此时全部的战场之上都是胡骑纵马驰骋的时候，却给了张归霸致命一击，被对方无数的骑兵冲的千疮百孔的阵型在遭到败兵一冲，瞬间溃散，甚至于他本人亲自断后都无济于事。 “啊！”张归霸没有起到延缓胡骑进攻脚步，掩护主力兵马调整阵型的作用，但是身处第一线厮杀的王彦章这个时候却带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不顾一切的在骑兵大潮当中强行翻滚，近乎于不惜一切代价，带着宣武军骑兵凿开了一道缝隙，从侧翼杀了出去，转而兜头再度回转。将自己的速度重新拉了起来。 “拓跋思继，不要管他，往前冲击，冲倒宣武军中军跟前，宰了朱全忠。”大战的战场上，李存贤是好不容见到拓跋思继来到自己身边，当即让对方集中党项族三万骑兵集中火力，对准宣武军中军突击，自己带着其他草原三万大军从侧翼沿着张归霸败退的方向追击，将王彦章所部的骚扰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嫡系振武军负责。 这种安排在这个时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党项骑兵虽然战力比不上振武军的一万精锐，但是却是一个完整的作战整体，三万骑兵风驰电掣一般从前面压上来的时候，葛从周这边甚至于刚刚调整阵型，就被这对方呼啸着冲了过来。 第八百零七章 步骑混战 “轰轰轰”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无数的宣武军将士在第一波冲击之中被撞飞，奔驰而来，速度达到了极致的党项骑兵此时近乎于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进了宣武军的大阵之中，三万骑兵成建制的发起进攻，即使是葛从周亲自指挥调度，却也依旧无法阻拦那冲锋的马蹄每时每刻都在践踏着宣武军将士的性命。 “传令李思安立即率部从侧翼出击，扰乱党项骑兵侧翼，让张存敬立即率部接应张归厚返回本阵，所部兵马突击左翼，中军随我往前，吹号角，出击！”葛从周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下达无数的命令，让传令兵亲自前往各军主将所在地，逐步的将各部阵型调整过来，败退的士兵被接应到后方重组，然后快速上前，同时中军主力大军在她的亲自指挥之下，不顾一切的上前阻拦拓跋思继的挥军猛扑。 此时双方的阵型也基本上固定了下来，除了振武军和王彦章所部在外围纠缠不休之外，晋军这边，以党项骑兵主中路进攻，李存贤率部从侧翼穿插，开始全力撬动整个宣武军主力大阵。 而葛从周那边也基本上是争锋相对，仓促之间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应对，只有靠着中军兵力雄厚，对阵党项骑兵虽然被打的败退不断，但是援兵却能够持续不断上前接应的法子延迟拓跋思继的进攻脚步，至于两翼，则全部交给了李思安和张归霸负责，利用两人的本部兵马迟滞李存贤，拖到主力大军将党项骑兵合围，转而扭转战局。 这个时候两军交战的所有取胜希望全都在中军上面，一面是十万大军前赴后继，在朱全忠坐镇监督的情况下，没有人不敢用尽全力，跟随葛从周的调动迅速出动，一队队上前，直接以命换命，用步军的性命来拦截骑兵冲锋的脚步。 作为和晋军打过无数次的宣武军，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对付骑兵的办法，虽然只是被动防御，但是不可否认，在这方面宣武军有着本能的优势。各部士兵虽然被成建制的骑兵冲的败退不断，短时间内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宣武军的尸体，但是却依旧滚滚向前，犹如浪潮一般不断朝着拓跋思继汹涌而去，其目的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将对方的速度逼停。 骑兵对阵步军，最强大的战力就是本身的速度，骑兵携带高速冲击之后，甚至于本身都不需要怎么出手，光是那四只马蹄践踏之下，就足以对步军形成致命的威胁。此时党项骑兵三万对阵葛从周十万大军，之所以能打得对方节节败退，靠的就是从远而近的那股无可阻挡的速度，大规模的骑兵一旦冲锋，将速度拉起来，那么一切的步军阵型都无法阻拦其前进的脚步。 此时此刻甚至于连塔盾兵都上前，但是依旧无法对党项骑兵起到有效的阻拦作用，原本厚重如山的塔盾在马蹄之下迅速被踏得粉碎，一冲而过之后，无数的步军倒飞而出。 “长枪手上前！刀盾兵押后，弓箭手弯弓，给我攒射！”无数的号令声中，一排排的长枪手几乎是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不顾一切的挺起长枪突刺，击杀对手的同时，也迅速被翻飞的马蹄踩成肉泥。 而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刀盾兵几乎是一面被对方的骑兵一排排踩踏，一面长刀猛然间挥出，迅速将一排排的骑兵放倒。后面的弓箭手甚至于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就迅速被骑兵淹没。 这种残忍的打法让宣武军短时间内迅速遭到了大量的死伤，几乎是成片成片的被党项骑兵放倒在地，滚滚而来的马蹄之下，这些士兵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但是这一切葛从周却置若罔闻，甚至于连朱全忠和敬翔的脸色都没有理会，转而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各式各样的命令。 这是他第一次仓促之间面对骑兵的突袭，而且是如此大规模的步骑大战，宣武军本身也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却能够在这个时候死死的当党项骑兵挡在了中军跟前，拓跋思继数次率军冲击中军防线，却始终能够被对方此起彼伏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兵马调动给挡了回来，这是他战场指挥技巧炉火纯青的表现。这个时候还作任何一位将领上场都无法做到如此地步。 只不过相对于朱全忠的痛惜，和敬翔的不忍，葛从周此时的表现确实起到了稳定中心的作用，不论战阵之内沙陀骑兵如何纵横冲杀，中军号角声始终坚定如常，甚至于从始至终，无数的传令兵总是能将命令及时的传达到各部面前，从而让整个宣武军在力战之后逐步的相互协调起来，开战之初的那种混乱到了如今逐渐减弱。 重新集结，然后再度冲上战场，这让宣武军在这个时候能够及时补充前方的损失，在调动了后军加入进来之后，葛从周的兵力优势在这个时候放大了极限，导致了宣武军可以从容利用各部交替掩护，交替出击的优势对阵党项骑兵。 这一点在战场中央的拓跋思继感受的最深，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大军奔驰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到如今越靠近对方的中军，宣武军的反击力度和反应速度越快，甚至于几次他亲自出手，都无法打破对方最后一层防御圈，导致了冲击对方中军的希望快速落空。 “招呼十太保，集中兵力进攻中军！”拓跋思继这边也在变招，作为党项族此时唯一的主将，拓跋家族的族长，他的战斗技巧甚至于还在李存贤之上，所以在葛从周稳住阵型之后，逐渐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周围层层不断的威胁，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也果断变幻了招数，直接召唤李存贤加入主力战场，试图集中此次南下的胡骑主力，凿开葛从周的防御圈。 对于他而言，三万骑兵打不破对方的阵型，那就再加三万，骑兵人数一多，汇聚起来的力量不是步军所能抗衡的，只要李存贤能够及时摆脱张归厚和李思安的纠缠，那么这场大战就根本不会输。 激昂的牛角号一刻不停的从党项骑兵之中传出，也标志着这场步骑大战至此迎来了最关键的时刻，哪一方的谋算能够落实到位，这场大战的胜利天平就能朝着哪一方倾斜，所以这一刻，整个太原府城外的厮杀快速达到了极致。 第八百零八章 功败垂成 上 “主公不好，晋军两翼骑兵要往中间突破，大都督的兵马部署只怕挡不住了。”拓跋思继这一招确实打在了宣武军的薄弱之处，李存贤那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开始带头往中间靠拢，甩开李思安的纠缠之后，两万骑兵突入阵中之后，一瞬间让敬翔脸色大变。 骤然间加入了两万骑兵之后，虽然没有办法立即和拓跋思继汇合，但是带动的气势却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迅速从侧翼打开了一道缺口，无数的宣武军被冲的四散而逃，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挡住李存贤的冲锋势头，逼得整个宣武军大阵跟着节节后退。 “从周，你来指挥，我亲自去冲阵。”此时情况紧急，朱全忠一声大叫之后，亲自带着身边的亲卫队直接冲了上去，沿途更是不断招呼李思安前后夹击，试图将李存贤拦在原地。 这一番大战差点直接打的整个宣武军左翼阵型全盘崩坏，在朱全忠的大纛冲到阵前参加一线厮杀之后，那些败退的宣武军开始再度集结，跟着林言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双方在战场上几乎全都以人命开道，所到之处，人头滚滚，战马嘶鸣。 左翼被朱全忠挡住，但是右翼那边却没有办法应对两万骑兵的冲锋，而且这个时候正是葛从周部署调整的关键时刻，他根本没办法抽出兵力应对这股骑兵狂潮，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直奔自己中军而来。 “军师你来指挥，我去冲阵。”葛从周一把将令旗塞到了敬翔手中，自己一声令下，带动中军往前突击，不过却不是对准拓跋思继，而是直奔右翼而去。右翼是草原胡人骑兵，不仅仅没有大将坐镇，而且分属不同部落，只要击溃一翼，就足以迅速翻转战局。 这个时候是极度考验中军的能力了，若是不能在葛从周抽调兵马上前将右翼胡人骑兵击溃之前拦住拓跋思继，那么整个宣武军大阵必然会被这三路骑兵迅速冲毁，那时候必然导致全盘败局不可逆转。 所以这个时候敬翔几乎是拼了命一般催促各部往前，阻拦拓跋思继的前进，甚至于将拱卫中军最后的三千名弓箭手一起调到了前方，以箭雨不断覆盖，击杀前方骑兵冲击宣武军的长枪大阵。 这一刻，双方都在抢时间，谁能够尽快取得突破，谁就能够掌握主动权，所以中军选择了硬拼的时候，葛从周那边人在前方，弓弦闪动，瞬间连续击杀数名胡人将领之后，趁着对方的阵型跟着微微停滞的那一瞬间，一头冲了进去。 “虎狼军，随我杀！”不顾一切的怒吼声让葛从周在右翼成了万千宣武军仰望的对象，他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右翼的败局，冲入骑兵丛中挡住了对方的冲击的同时，不断通过号角声召唤周围的虎狼军旧部参战。在这个时候，只有昔日的虎狼军才有勇气和韧性在骑兵冲锋的时候发动反击。 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逐步取代了骑兵战马的嘶鸣声，那些被打散的宣武军开始逐渐的在他的带领之下，迅速加入战团，对准了这股最薄弱的环节进行全力进攻。打红了眼的宣武军这个时候爆发了丝毫不逊色对方的气势，杀入人群之中长枪不断攒动之下，刀光闪闪，不顾一切的将对方的骑兵斩落马下，从而在拥有葛从周支援之后，硬生生的以优势兵力围剿对方。 “大都督，胡骑中军战旗摇动，这是要败退了。”葛从周身边亲卫刚刚喊了一声就被一枚冷箭击中倒地身亡。但是却瞬间引起了葛从周的注意力，进而再度带队冲上去之后，一下子冲了胡骑最后的阵型。 而此时，战场之外，王彦章那一股骑兵却打得非常艰难，振武军自从被李克用吞并之后就全盘改成了沙陀人的骑兵编制，虽然人数只有一万人，但是战力却非常强劲，丝毫不逊色晋军主力骑兵，此时虽然没有主将指挥，孤悬于主战场之外，但是却和王彦章打的有声有色，甚至于数度将对方的脚步拦住，进而分割包围清剿。 宣武军的骑兵是王彦章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精锐，只不过和草原骑兵相比，却始终差了一线，而且此时王彦章心忧主战场的变化，所以心思也不再这些人身上，双方在这种情况之下连续冲锋十几次之多，却相互奈何不了对方。 “将军，振武军要去东面！”不过这个时候不等王彦章想到办法，振武军自己倒是动了，直接朝着葛从周所在的方向而去，这一下倒是大出他的意料。 “快，不要管振武军，随我冲击李存贤！”王彦章此时顾不得追上振武军，反倒是带头一头扎进了李存贤的后军之中，和李思安并力冲锋。 有了他这股骑兵的加入，李思安的速度瞬间取得了巨大的突破，步骑混合作战，骑兵在前面冲锋，和对方硬碰硬，步军趁机加入其中，瞬间将李存贤的后方搅得大乱。而且伴随着王彦章以雷霆万钧之势头往前突击，原本应该是在葛从周那边率先取得突破的契机一瞬间出现在了朱全忠这边。 这是带着宣武军所有人的期待，深入万军丛中的王彦章明显感受到了周围无数宣武军的呐喊声，所以这一刻的他和手下骑兵迸发了最强的战力，他自己更是两杆铁枪横扫周围一切，所到之处胡骑纷纷落马，以一往无前之气势强势凿穿了李存贤的阵型，提前一步和朱全忠取得汇合。 “彦章，立即回军冲击，击杀李存贤！”这个时候朱全忠是喜出望外，不间断的朝着王彦章怒吼之后，带动整个左翼大阵疯狂的朝着李存贤所在的方位突击。 这一刻，原本最先溃散的宣武军左翼伴随着王彦章的强势杀出开始最先逆转，宣武军骑兵在无数步军的配合之下，战力再度加强，将李存贤的兵马打的不断败退之后，更是直接杀到了对方的跟前。 “给我死开！”雷霆般的怒吼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时候，王彦章纵马一跃，直接脱离本阵，瞬息之间突进十几丈远，长枪横扫，周围人影辟易，直接一下子杀到了李存贤跟前，两杆长枪犹如雷神之锤，直奔李存贤脑袋而来。 第八百零九章 功败垂成 下 “啊！”这种强力猛击之下，李存贤仓促之间根本无法应对，手中长刀刚刚举起，就被王彦章一枪扫飞，紧接着右手长枪落下，直接硬生生的将对方砸落马背。 作为仅次于李存孝的战将，王彦章在对方离开晋军之后，就成了中原近乎于无敌的存在，李存贤本身也不是依靠武力著称的将领，在和王彦章对阵单打独斗的时候，根本无法挡住对方那宛若天神一般的力量，被打落马背之后甚至于来不及挣扎，就迅速被一枪挑了起来，身死道消。 这种猝不及防的变化，让整个左翼所有的胡骑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个手持两柄大铁枪的宣武军将领会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仅仅只用了一招，而且是强势击杀。 此时那高高举起的李存贤尸首震惊了所有人，也一瞬间让所有的胡骑士气迅速退散，以至于在对方随后率部冲杀的时候，整个胡骑的阵型都开始迅速晃动，原本突阵冲锋的势头再也不见踪影。 “全军冲杀！”这个时候对于打仗打老了的朱全忠而言，是一个天赐良机，所以不等中军敬翔传来号令，就急匆匆带着左翼所有的兵马冲了过去。 “老王，快去中军，杀散党项骑兵！”看到了胜利希望的朱全忠甚至于再度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对着王彦章大呼，让其带动骑兵迅速横击拓跋思继，从而帮助中军减轻压力。 失去了李存贤的胡骑大军无法和受到王彦章的刺激而士气大增的宣武军的对手，被反向包围之后，失去了冲击力和士气的这些骑兵在人海战术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几乎是瞬间被打的连连后退，后军甚至于在此时不顾一切的冲出李思安的包围圈，头也不回的朝着北方溃退而去。 这一下带了头之后，整个战场之上不断有零散的骑兵逃脱宣武军的反击，溃散而去。而越打越勇的宣武军甚至于在随后全军从右翼往中间杀了过去，反过来将拓跋思继围在其中。 “唉”这个时候最失落的就是拓跋思继了，他甚至于在李存贤调集振武军往东面而去的时候就有所预感，只不过他和李存贤一样，都觉得振武军能够帮助东面的胡骑稳住阵型，或者说提前一步打开缺口。所以他虽然有所预料，看到了宣武军的骑兵一旦失去了羁绊，加入战场之后，必然会起到效果。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振武军加入东面之后，还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反倒是宣武军提前一步取得突破。 王彦章那犹如杀神一般的动作，在瞬息之间击杀李存贤之后，整个战场的败局就已经无可挽回。主将身死，对于这些草原各部拼凑起来的骑兵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这些人可不是振武军或者他手下的党项骑兵，本身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打顺风战这些人的战力足以和当世强军媲美，但是一遇到突发情况，或者类似于这种主将被对方强行击杀的状况，士气只要一下去，必然分崩离析。 “功亏一篑啊！”朱全忠这边全力冲击之后，不仅仅胡骑败兵犹如潮水般败退，而且瞬间让党项骑兵那边出现了变故，这直接让拓跋思继深深的叹了口气，周德威的谋算他是看在眼里，从草原找来自己这些人介入战场，本来也算是神来之笔，但是没想到的是这片刻之间功败垂成。 “命令各部，随我突出重围，我们走！”拓跋思继已经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自从被李克用打败之后，他手中的这点人手就是党项族最后的希望，不能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必须要为部族保存下希望和火种。 拓跋思继走的干干脆脆，甚至于临走之前还侧击了一下葛从周所在的右翼战场，直接将振武军等一众骑兵接应出重围，利用骑兵强大的速度，风驰电掣一般往北而去，瞬间从眼前消失。 “命令各部打扫战场吧。”这场大战结束的非常仓促，甚至于可以说从拓跋思继选择撤兵，到振武军和剩下的胡骑跟着冲出重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那种超高的速度甚至于连王彦章都撵不上。所以等到葛从周从右翼战场回归中军之后，只能无奈摇头，这一次周德威算是功败垂成，宣武军这边也同样是全军战力耗尽，以至于他和朱全忠对视一眼之后，都是无奈摇头。 “各部收拾好之后，伤兵随主公入城吧，其余各部就地驻扎，我们停军修整。”战后的整顿在这个时候势在必行。刚刚的步骑大战，对于草原各部而言固然是折损非常大，而宣武军这边更是差点全部的编制都被打乱了，甚至于一开始就冲在一线的中军各部，更是很多兵马直接被打的全军溃散。 “从周，你放心指挥御敌，本王会设法帮你补齐缺损，不耽误大军征伐。”朱全忠也知道葛从周此时的难处，所以摆了摆手，让对方放心整军之后，转过头脸色就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军师，这些胡骑南下，应该是晋军那边安排的吧？”敬翔在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解释太多，所以只能看了看长安所在的方向叹息道：“不出意外，是周德威的手笔。主公，接下来，只怕此人要亲自过来了。” “那为今之计，我军该如何行事？继续北上吗？”被这抽冷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朱全忠自己都差点没了信心，此时的他恨不得掐死郑璠，周德威这么大动静，居然提前一点都没有察觉，放任数万骑兵直接从草原倾巢而出，今日若不是意外的振武军被调走，王彦章突入阵中杀了李存贤，只怕此战打到最后宣武军可能会一战被对方打崩盘了。 “抢在周德威抵达河东之前，拿下代州，抢占雁门关。”敬翔指了指北方道：“不论是晋军还是草原各部，都是以骑兵为主，雁门关附近地形正好合适我步军稳住阵型，以长城防线对抗草原各部南下入侵。” “另外微臣有一计，还需要郑璠前来，到时候若是成功，说不得我军也能拥有大规模骑兵助阵。”敬翔知道此时朱全忠的心思，所以一句话直接说的对方愣在了当场。 第八百一十章 拉拢许诺 “太原府大战结束了？”吴明接到秦煌传讯之后，也匆匆往前赶路的同时朝着暗卫问道：“结局如何？” “这个拓跋思继有两下子啊。”暗卫几乎是将自己所见的大战场景一五一十的全数告知了后者，只不过吴明对于这场大战倒是没多大兴趣，而且结果打成这样反倒是最符合天策军的谋算，反倒是对于这个不声不响，居然在关键时刻起了这么大作用的拓跋思继点了点头，转而道：“派暗卫去接触一下，看看这个党项族的汗王能不能为主公所用。” “他是党项族啊，拉拢他？”暗卫被吴明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紧急去布置安排。不过此时吴明是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无意当中的想法宣武军那边，敬翔却是郑重其事的跟郑璠交代。 “只有把拓跋思继拉到手，我们才有足有的骑兵去对抗沙陀人。”面对郑璠同样的不解，敬翔直截了当道：“就算是党项人如今式微，但是本身的部族底蕴还在，他们至少可以给我们提供足够的战马，帮助我军训练出足够的骑兵出来。” “那就告诉拓跋思继，若是本王获胜，就将夏州那一块黄河南原草原封给他们党项族，作为他们永久的封地，本王只要在一日就确保党项族周全无虞。”朱全忠此时是毫不顾忌紧接着道：“告诉他，本王会上报唐皇，给他封王，赐独立旌节，日后不再受沙陀人欺负。党项族子弟可以和汉人一样，在我梁王府内自由出仕做官。” 这样的待遇让郑璠都咋舌不已，甚至于感到一丝震惊，如果在这个上面开了头，那么自安史之乱后，少数部族重返朝堂的趋势就难以避免。要知道当年李克用的父亲朱邪赤心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在并州站住脚，而且父子两代人就因为当初唐皇的一句话而效忠，其根源就在这里。 此时打破禁忌，实际上就是将这个口子给撕开了，到时候若是草原各部族一旦闻风而动，那么给整个汉地带来的影响都将是极其深远的。 朱全忠此时无法有其他的考虑，太原府一战自己十五万大军全部参战，但是结果却是战损多达数万，而且还放跑了拓跋思继，对方七万骑兵当中有一半是草原各部落七拼八凑的人马，就凿开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步军大阵，这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手下无有骑兵的困境。而唯一最快速的办法，就是收服拓跋思继，从而完整的获得党项骑兵来充当自己的打手。 郑璠的速度很快，而且手下人飞速追踪到了一路遁逃回河套草原的拓跋思继，只不过却在试图上去和对方接触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拓跋族长倒是打了一场大仗啊！”此时拓跋思继的军营内，十三司的人手确实提前一步过来了，只不过和朱全忠那边带来的是丰厚的许诺相比，只是自行其事的吴明这边并没有给出什么结果，只是简简单单表达了金陵对于党项族的看重，并且建议对方最好不要介入中原战局之中。 “二兄，金陵来人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跑到草原来了？”十三司的人匆匆而去，并没有逗留多久，但是给拓跋思继带来的震撼却非常大，以至于在将宣武军的人挡在外面之后，自己甚至于连弟弟拓跋思谏的话都恍若未闻，良久之后才抬头。 “人家既然能来草原，说明那位成王爷一直盯着这整个大唐天下。”拓跋思继点了点头道：“如今汉人争夺天下之势越发明显，但是独占鳌头的，却是南边成王府。” “那我们怎么办？”拓跋思谏看了看兄长的神情，转而低声道：“既然金陵独占鳌头，为何刚刚二兄没有回复他们？” “太远了，我们在草原，他们在江南，中间远隔千山万水，力所不及。”拓跋思继叹了口气道：“如此遥远，一旦我们和金陵接触的消息被散布出去，那么我党项一族只怕前途未卜。” “那如今该怎么办？”拓跋思谏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他们都是听说过天策军战绩的人，如今能和金陵搭上线，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对于党项族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的党项族自从拓跋思恭死去之后，直接被沙陀人给吞并了，否则的话他们此番也不会被周德威指使去介入汉人的争斗当中。 “先把宣武军的人叫进来吧，我见见再说。”没有回答弟弟的话，拓跋思继反倒是直接将宣武军这边的使者也叫了进来。 只不过和对待十三司的人一样，拓跋思继并没有过多的表示，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起身吩咐弟弟送客。 “拓跋族长当为部族计，我家主公想来用人不拘一格，今次见到族长率领党项健儿在战场上驰骋纵横，深觉族长为李克用这等虎狼之人驱使而不值，所以才让末将前来，和族长共商大计，共同对付李克用，若是功成，必然上报唐皇厚爵封赏，到时候党项族也可以趁机独立，从而繁衍生息啊。”郑璠选的人倒是嘴皮子很利索，一番话说出口之后紧接着道：“我家主公已经许诺，只要族长愿意，他可以随时应族长之诺，为族长请封王爵，让族长可以将黄河南原当作自己的封地，世袭罔替，党项子弟日后也可以在我家主公麾下自由出仕。” “梁王倒是好大手笔。”拓跋思继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党项族和汉人不一样，这等事关全族存亡之大事，必须回归找族老商议，让大巫师请示上苍，如此才能做出决断。所以此时恕我不能答应梁王。”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话，直接挥手将其赶出去之后，转而直接吩咐拓跋思谏道：“吩咐下去，大军连夜开拔，返回夏州，将振武军那些人留在云州，然后派人去长安告诉周德威，此战我们输了，党项族损失惨重，短时间内难以再战。河东局势危急，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现如今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拓跋思继摇了摇头道：“我党项族和沙陀人不一样，我们没有力量和汉人势力同台较量，这最后一点本钱必须用来保护部族父老，所以往后无故不得出夏州。” 第八百一十一章 周德威的后手 “你说什么，十太保战死了？”这个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周德威本身已经开始调动兵马先行一步进入河中府，只不过为了迷惑宣武军，他本人还是没有离开长安，但是却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振武军已经被拓跋思继带到了云州。”手下将领将消息送到周德威跟前之后道：“据拓跋思继送来的消息称，党项骑兵损失惨重，他已经无力再战，所以已经从河套草原返回夏州。至于那些草原残部，则滞留在云州附近。” “十太保战死，则我手下暂时无人可用了啊！”周德威缓缓坐下来，半晌之后才苦笑道：“这个拓跋思继，倒是个老狐狸，一击受创立即躲回老巢之中。你去告诉他，党项族不出兵也可以，但是必须准备粮草辎重马匹，供给我沙陀骑兵战斗所需。传令河中府汉军三部，准备启程先行抵达云州回合振武军，同时给沙陀各部落族老传令，就说王爷吩咐，尽起族中青壮在云州等待，不得迟疑。”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爷？”手下看了看周德威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如今王爷在前线尚不知晓，我们一直瞒着只怕迟早会被王爷处罚的。” “是该告诉王爷了，你把这封亲笔信派人交给王爷，告知让世子带人回长安坐镇监督朝堂即可，河东的事我会设法处置。”周德威是全心全意为李克用考虑的，不论是此前反对晋军进入西川还是如今拖着将河东紧急军情给压下，都是想要确保李克用能够一心一意对准一个方向，尽快取得突破，从而争取主力大军回援。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李克用在西川境内也已经遇到了王建的拼死抵抗，进度从之前的一日千里到如今迟滞不前。不过此时的他确实做好了准备，而且还在长安留下了诸多后手，就是为了确保李克用的后路安全。这也是他一直迟迟不愿意亲自出手，前往河东和宣武军正面对抗的原因所在。只有确保关中周全，李克用在西川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只不过此时伴随着李存贤战死，他手头上已经无人可用，而长安这边又必须要有人镇守的情况下，他直接将目光瞄准了此时尚未成年的李存勖。 周德威那边的信使几乎是昼夜兼程南下西川，但是他手头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在随后几天时间里，几乎是将长安周围几个重镇的军政要员全部给更换了，关中地区留守的兵马也全都交给了心腹之人统帅，兵力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启禀统领，近日皇宫内部出现了另外一批人手，混入禁军之中，更换了进出宫门的守将，我们的人也有人被换了下来。”长安城内的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之后，暗卫也飞速察觉到了其他异状。 “周德威要亲自出手了，所以才会在临走之前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关中此时的重要性比起河东还要为甚。”阿六点了点头，随后道：“既然他不愿意从关中抽调兵力，那就只有将边镇兵马带走了，如此一来只怕他未必能够挡得住宣武军的进逼。” 晋军内部虽然周德威等人力排众议，选拔和招募了大量的汉人入伍，但是并没有得到重视，这些人唯一的用处就是攻城或者守城。在沙陀骑兵主力被抽调南下，部分还在各地零散分布的情况下，阿六也想不出周德威靠着这些七拼八凑的兵马如何能够前往河东和宣武军争夺。要知道在太原之战结束之后，汴梁那边可是火速增派了大量的兵员前往前线。而且伴随着河东南部州郡被谢瞳派人接受之后，这些地方已经快速融入宣武军治下，已经开始为朱全忠的征伐提供助力。 所以阿六对于周德威在关中的一系列布置并不感兴趣，相反对于对方如何筹措兵力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打探，却自始自终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不过周德威那边在安排了一切后续动作之后，倒是没有等李克用的回信，就快速启程前往河中，汇合那里的三万大军，开始进入朔州，打算以朔州为前哨阵地，和已经攻入代州，抢占了雁门关要塞的宣武军对峙。 “长安没有传来有用的消息，也不清楚周德威的后手在何处。”而与此同时吴明那边在阿六无法探知周德威的兵力来源之后，只能将目光瞄准了云州地区聚集的沙陀人和草原部落的联兵上面。 “统领别看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草原部落自从太原城一战之后，被打破了胆子，原本逃回去的两万多人这段时日都走了一大半了，剩下的没走的也是想看看周德威能不能给他们点好处。”秦煌匆匆而至，见到吴明皱眉，顿时摇头道：“如今那里加上振武军和沙陀部落紧急抽调的人手也只有三万人多一点，各部之间也互不统属，根本没办法和宣武军一战。” “那可是见了鬼了，周德威这两部加起来也只有六万多人，而且河中府方向大部都是步军，不是沙陀本部，他的信心从何而来？”吴明摇头苦笑道：“难不成真的打算坚守待援，等到李克用回军不成？” “西川也没送来消息，而且李克用现如今已经打到了成都附近，短时间内就算是回军那也肯定赶不上。”秦煌摇头道：“这一来一回足够葛从周率军横扫了整个河东全境，动作快一点反击河中府都有可能。”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故意以劣势之兵拖住宣武军的脚步？”秦煌自顾自说到这里直接自我否决道：“朱全忠孤注一掷，疑兵之计对他来说根本不管用啊。” “让暗卫加大搜索力度，同时上报金陵，我倒要看看周德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吴明喃喃自语之后，转而亲自跟踪宣武军主力而去，甚至于对朱全忠自己坐镇太原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安抚汉民百姓不闻不问。对于他而言，周德威不论采取什么动作，最终都要落实到宣武军身上，尤其是如今葛从周率军不间断往北出击的时候，若是挡不住这股洪流，只怕云州都难保。 他这个时候在想这件事的时候，葛从周那边几乎是采取了同样的动作，周德威不必旁人，他不会做出什么无缘无故的举动，所以这个时候葛从周是亲自坐镇代州，让王彦章等人率部往北挺进，攻占其他州郡，自己一心一意盯着周德威的一举一动。 “去幽州，安排李匡筹等人率部聚集在一起，星夜兼程，从妫州等地进入武州，汇合云州各部，从草原南下。”此时的周德威似乎对于自己的对手如何反应早就料到了，自己就待在朔州做出了一副全力防守的架势，但是暗中的信使却一刻不停前往幽州，也一下子让他的后手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第八百一十二章 纵横捭阖 “启禀统领，幽州方向传来异变啊，李匡筹的兵马和王师范的人手现如今并没有驰援沧州，反倒是开始往易州方向集结，幽州骑兵甚至于已经开始绕道妫州方向而去。”最先察觉到异状的是陈武的手下，在沧州地面上，原本和刘威纠缠不断的刘守光也开始逐步后撤，和父亲刘仁恭合兵一处，在放弃南皮之后，全力固守沧州府城，看架势是打算做持久抗击之状。而原本北线两路大军南下的势头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后也迅速宣告破灭。 “幽州军这是什么意思？自家地盘不要了，跑到河东去凑什么热闹？”陈武疑惑不解之后，只得将这个消息飞速传回金陵的同时，也直接送了一份给吴明。 后者却瞬间拍手道：“这个该死的周德威，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连李匡筹和王师范的人手都给拉了过来？这是要不顾一切的和宣武军死掐到底了？” 吴明的差异和不解确实有道理，李匡筹等河北道各路诸侯只是李克用的附庸，并不是沙陀人的直属部下，大多时候对其也是听宣不听调的存在。而如今周德威居然有办法将这两路大军给引到了河东的方向。要知道沧州若是被齐军攻下，那么刘威的兵锋甚至于可以瞬间直接抵达幽州腹地，威胁他的老巢。这对于李匡威而言才是最大的威胁。 只不过这个时候吴明和陈武两人的疑惑却很显然暂时得不到什么答案，周德威用了什么法子两人不知道，而此时伴随着李匡威和王师范的大军火速开赴河东，那么周德威等于瞬间得到了一支战力还不错的大军，足足有五万多人，其中王师范本人还亲自统军前往云州。 如此一来七拼八凑之下，周德威手头上的兵马已经开始和宣武军相差不远，虽然看起来各部不相统属，甚至于如今北线大军在云州，他自己在朔州，二者也无法起到相互配合的作用。但是在吴明看来，这新一轮的角逐已经伴随着王师范等人的到来迅速展开。 “主公，这个周德威还真有本事，硬是靠自己凑齐了第二次大战的兵力，我怎么觉得这个宣武军有可能还会遭到败绩呢？”金陵这边袁袭倒是没那么多好奇，反倒是将匆匆送到的线报递给薛洋之后笑道：“如此一来，河东战场必生波折，正好给我军在西川迎来机会。” “看看权义在李克用做出反应之前能不能打过巴州。”薛洋点了点头之后微微沉吟道：“去给吴明送消息，若是周德威占据上风就去帮朱全忠一把，反过来也一样。此战二者有一人失利，这河东必然引发大变，从而影响中原战场走向。” 金陵这边只给了吴明送来了这一个消息，而且事实上在薛洋走出决断的时候，周德威那边还在持续出手，不仅仅将云州城内的所有兵马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王师范，而且责令振武军汇同所有骑兵迅速南下，沿着雁门关长城防线迅速迂回到朔州，如此一来，他手头上迅速掌控了多达三万人的骑兵主力，一下子让朔州迅速吸引了葛从周的注意力。 “这个周德威，是想着将宣武军吸引到朔州吗？”作为战场之外的眼睛，吴明对周德威的这一番部署是看在眼里，朔州兵力骤然间增加一倍多，而且还是骑兵，必然极大的将宣武军主力吸引到这边来，到时候若是王师范南下的话，攻占雁门关的难度也一下子小了不少。 而且要命的是，这种分兵对于有着骑兵在手的周德威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两军分进之余，还可以靠着骑兵的速度相互支援，而宣武军那边却是需要时时刻刻防备雁门关等各处关隘，只要一处被突破，那么整体的战略都会随之全盘崩坏，甚至于在这一刻，双方攻防的主动权就已经开始悄然转移。 “统领，这是宣武军的最新线报，葛从周命令张归霸率部守雁门关，自己亲自带主力前来朔州，大军数日内就可以抵达朔州城下。”葛从周的动作不出吴明的预料，对于周德威，对方很显然拿出了全部的精力，亲自统兵前来。 “如此一来的话，只怕宣武军攻势就会随之而停啊，这对于极速变化的河东战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吴明摇了摇头，看了看东西两面道：“东面刘威若是取得突破的话，那么这场大战就还有的打，我现在担心的是，李克用若是不管不顾回来，那岂不是要全功尽弃了？宣武军停下来去找周德威，这可不是一步好棋。” 对于宣武军而言，速度最为关键，如果能在李克用做出反应或者说对方回军之前拿下河东全境，那么就可以彻底断绝对方收复太原府的希望。没有了这块根基之地，宣武军大可以就地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同时，以零敲碎打的方式逐步将河中府拿下，从而逼迫李克用退守关中一隅之地。如此则迅速反超杨行愍，手握中原河东和河中府等地，从而实力迅速超出东西两位诸侯。 但是此时周德威的打算着眼点很显然正是如此，依靠着自己弄过来的乌合之众强行截住宣武军的进攻速度，不论李克用在西川有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只要自己能够撑住，那么对方的希望必然会随时破灭，如此一来这一轮争锋主动权也就迅速被他抢到了手中。 所以对于葛从周率部朝朔州而来的消息，他是丝毫没有担心，反倒是让骑兵各部远远散开，从而自己坐守朔州城池，以骑兵在外游弋，让宣武军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 这种靠着一人迅速左右河东战场局势，并且纵横捭阖之间，几乎是直接让谢瞳此前谋划的方案陷入摇摇欲坠之境地，让他的能力和对于大局的把控方面的造诣发挥的淋漓尽致。而这，也是袁袭在一开口就直接道出河东战场出现变故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时，面对周德威制造出来的局面，宣武军那边倒也不是什么反制措施都没有，敬翔几乎是在葛从周率部出击的同时，也开始落下了自己的棋子，从而让这场战争在一开始就迅速进入互争先手的局面当中。 第八百一十三章 反间计 “军师，如此一来可行吗？”急匆匆从太原府赶到代州的朱全忠有些疑惑的看着敬翔问道。幽州那边的变局郑璠也察觉到了，和葛从周在前方全力想着战局变化不同，敬翔是敏锐的察觉出周德威的心思，所以几乎是朔州那边宣武军抵达城下的时候，敬翔也匆匆让郑璠亲自出发前去幽州。 “如今破局之道就在李匡筹身上，虽然不知道周德威用了什么伎俩让他不顾一切的将幽州兵马派到了云州，但是若是他那边出现动摇，那么周德威此计就不攻自破，我们也就可以趁势迅速抢占整个河东道北面各州郡，从而将周德威逼回河中府。”敬翔点了点头道：“这家伙很阴险，若是让他得逞，则子明的方略都被他一手破了。” “主公，还需要你亲自手书给杨行愍，告知如今幽州出现的变故，最好齐军能够配合我们发动新一轮攻势，尽早将沧州的刘仁恭父子给赶出去，如此一来则更有胜算。”敬翔这边连续两步棋直接针对幽州和沧州而去，在战场之外迅速将反间计来回用了两次。 杨行愍那边其实不需要朱全忠的手书，在郑璠的人将幽州出兵云州的消息送到戴友归手上之后，后者就已经传讯刘威，让其近期加大攻势，尽快将沧州给握在手中，同时传讯米志诚，在莫州等地开辟新的战场，尽快和刘威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头。 只不过对于朱全忠提议的攻占幽州的想法，不论是戴友归还是杨行愍都显得有些迟疑，和朱全忠那边的急迫不一样的是，戴友归的谋划当中是利用河东道来消耗李克用的同时，也消耗朱全忠，尤其是李克用如今的兵马都在西面的时候，河东道一旦被朱全忠拿下，或者两军集中在河东决战，那么对于杨行愍而言才是最有利的，作为南线和天策军隔着徐州等地的他甚至于已经有了坐山观虎斗的便利。这个时候过度刺激李克用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幽州这种地方，北面还有草原敌手，那还不如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留下大军尽快将河北道其他州郡拿下，从而扩充自己的实力要紧。 不过此时朱全忠是顾不得戴友归的小动作，至少对方在攻击沧州方面还是目标一致的，而且齐军主力尽数北上之后造成的声势也足以让郑璠借到一片东风。 只不过此时迅速抵达幽都的郑璠却迅速察觉出李匡威出兵的一丝蛛丝马迹，幽都城内，李匡威的府邸甚至于已经开始重新修葺，而且很多违制的装饰此时此刻都毫不掩饰的出现在各处。 “从节度使府内传来的消息说，李匡筹近日已经让人称呼他为燕王，只怕是长安那边确实有圣旨送到了幽州。”幽州本地的暗探在这个时候送来的这个消息让郑璠坐不住了，他此来最大的依仗就是承诺，以朱全忠的名义上书朝廷给李匡威封王。现如今他还没出现在李匡筹面前，这个空头承诺就已经被别人给抢了去，那么敬翔的反间计也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你去伪造一份战报，就说沧州刘仁恭父子已经战败，齐军兵锋已经抵达幽州边界，不日即可往北进发。”郑璠这边在紧急寻找对策，敬翔在杨行愍那边的部署因为时间紧急没有告诉他，但是此时却并不妨碍他直接放出假消息送到李匡筹面前。 借力齐军，这是他在和敬翔分别之前就定好的策略，所以他必须等到李匡筹自己做出反应之后才出现。所以消息送出去之后，郑璠甚至于连续让人伪装了数批逃难的百姓进入幽都城内散布消息，将沧州之事搅得人尽皆知。 他这一招确实很阴险，至少在李匡筹连续得到几份关于沧州的消息之后，整个幽都的城防在随后瞬间变得越发的严峻起来，各部守城兵马不间断的出现在各处，而且从幽州北面抽调的兵马也开始逐步的朝着幽都聚集。 “去把我的帖子送给李匡筹，告诉他，南线齐军已经开始朝着幽州进发，燕王若是还想保住王爵，就该立即调回云州大军，固守待援。”郑璠将这个消息连同自己的帖子一起送进李匡威的幽州节度使府之后，瞬间让李匡筹脸色大变，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迅速来到幽州南城的城楼上，等着郑璠到来。 “燕王好自在啊，这个时候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派自己的兵马去帮着晋王打仗，难道燕王不知道，沧州若是丢失的话，那这幽州可就难保了。”不急不缓的话语让李匡筹脸色骤变，随即厉声喝道：“你是宣武军的人，此来必是不怀好意，本王如何要听你的鬼话？” “是不是鬼话燕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齐军就在沧州，这又不是我带来的。”郑璠撇了撇嘴，对于对方的暴怒丝毫不屑一顾道：“我只是告知燕王一声，若是你撤兵，我可以确保齐军止步于沧州，并且保证，将来晋王若是为难幽州，我家王爷不会袖手旁观，必会助你到底。” “那本王若是不答应呢？”李匡筹摇了摇头道：“你们宣武军的人还能左右齐军的动向不成？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来本王这里说项吗？必是你们在河东打不过晋军，所以才会来当说客，怂恿本王撤兵吧？” “呵呵，我还以为燕王比起自己的兄长要差不少，没想到这聪明劲倒是一脉相承啊！”郑璠也不着急对方说破了自己的心事，转而笑道：“我只是告诉王爷一件事而已，幽州毕竟是王爷的幽州，若是真被齐军给打进来，那可就不是王爷您所有了。到时候这燕王的王爵也就是一纸空文，没什么人承认。至少你撤兵，我家主公会承认，而且王爷以为如今的河东晋王还回得去吗？他人在西川征战，短时间内如何回得来？他回不来，光凭你们凑起来的兵马如何能与我宣武军相提并论？河东属于梁王府，只是时间问题，你们挣扎不了多久的。王爷这个时候与其想着靠晋军解围，还不如想想靠我们宣武军呢？毕竟河东有失，晋军可就真的过不来了。到时候我军抽调兵力和齐军联手，这河北道各州郡难不成还能飞起来和关中有关联吗？” 这一番话说的是李匡筹脸色大变，以至于连身形都开始颤抖起来，郑璠的话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但是却切切实实打在了他的软肋之上，让他无法和此前一样安坐不动。 他的心思和神情变化也一瞬间被郑璠看在眼里，转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只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实际上在李匡筹前来南城楼的时候，幽都城内也悄然起了另外一丝变化。 第九百一十四章 幽州动乱 上 “启禀统领，幽都有变，李匡筹秘密会见郑璠之后，手下兵马开始出现异动。”十三司的暗卫星夜将消息送到沧州的时候，陈武还没反应过来，随口道：“能有什么异动？不过是紧急防御而已。” “统领，李匡筹手下有一个名叫李正抱的部将，此人似乎和李匡筹不和，是昔日李匡威的部署。”暗卫见到陈武的反应，急忙解释道：“此人似乎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在其中。” “李匡威？”这一下陈武倒是抬头若有所思道：“我听闻昔日李匡威酒后乱性，把自己的弟媳给强占了是吗？两兄弟至此结仇，所以在随后被李克用钻了空子。如果这个李正抱是李匡威的部将，这个时候倒是他报仇的好机会啊！” “确实如此，这几年李正抱一直在暗中拉拢幽州军将领，此番幽州军前出支援云州，李正抱的手下全都被他暗中用计策留在了幽都附近。”暗卫紧接着道：“这段往事只怕宣武军的人也知道，所以属下以为——” “速去传讯，让幽州本地暗卫盯着郑璠，若是他私下联络李正抱，就把消息告诉李匡筹，若是反过来也一样，总而言之，幽州如今乱起来才是好事！”陈武瞬间下定了决心，而且随手的计策虽然简单，却在随后真的让整个幽州内部开始迅速为此而产生巨大的动荡。 而且暗卫这个时候汇报的消息实际上在随后不久也快速被郑璠知晓，后者身在幽都城内，所以决策的速度更快，几乎是毫不迟疑道：“派人盯着李正抱，给他时间，若是李匡筹不愿意投靠我军，就和这个李正抱搭上线，我们只需要一个安稳的幽州，至于谁当家做主，无所谓。” 这种浑水摸鱼的办法在随后伴随着李匡威迟迟没有给他回复之后，郑璠的人直接暗地里找上门，和李正抱秘密勾结在了一起。 实际上这种机会，除了郑璠在暗中打探幽州军的虚实之外，李正抱也在想办法寻求外援，他如今手头上只有一万人，对于控制幽都附近的局势是足够了，但是云州那边的兵马足有两万多人，而且还有一支骑兵，这些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真的发动政变，这些人如何解决就成了他的大难题。 所以此时郑璠上门，无疑是让他喜出望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而且两人约定，第二天趁着郑璠再度约李匡筹前往幽都城楼的机会动手。 此时十三司的命令才匆匆传来，幽州本地负责人杨洪见到李正抱已经和郑璠见面之后，当即开始筹划如何截断对方的部署。 “营正，要不要给李匡筹送信？让他提前有个准备，我看了看城内的兵马，可都是暗中被李正抱给控制了，若是李匡筹不能提前有准备，只怕他根本没有胜算啊！”手下送来消息之后直接建议同时行动，将消息放出去。 “不行，这么李匡筹自大惯了，你这时候跟他说李正抱谋反，他要是相信那就见了鬼了。”杨洪直接否决了对方的意见，转而低声道：“去把郑璠的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宣武军图谋不轨，见到李匡筹不愿意合作，打算调动幽州军内乱。反正他们幽州的兵马犯上作乱从安史之乱开始就有传统了。” 杨洪的这个消息随后飞速送了出去，而且靠着安插的暗线直接送到了李匡筹的身边，一下子让对方彻底暴怒起来。 “去找李正抱，给我立即出兵，全程搜捕那个宣武军的探子，抓到他我要剁碎了他。”盛怒之中的李匡筹几乎是不假思索，让负责幽州城防的李正抱立即派兵去搜捕郑璠，也一下子让整个幽都都为之大乱。 “这个李匡筹反应怎么和我们预想的不一样？”这种变化让杨洪和暗卫都变得目瞪口呆之余，只得苦笑不已，对方确实开始对郑璠出手，但是让李正抱去执行命令，那要是抓得住郑璠才算是怪事。 “再去放一条消息，将郑璠的行踪告诉李匡筹，告诉他，郑璠如今靠着暗中勾结的幽州军将，已经打算逃离幽都，设法将李匡筹引过去。”杨洪一计不成之后迅速再生一计。这个计策倒是真的将李匡筹给引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郑璠那边的应对之策也开始出现，李正抱得到对方的指点之后假借抓捕郑璠为名，暗中迅速开始包围燕王府，并且在李匡筹走后迅速扑了过去。双方各自行踪不一样，直接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来，整个幽都城内无数的大军来来回回奔走不断，燕王府那边更是在李正抱的包围之下，随即发生了激战。而逃过一劫的李匡筹在刚刚派人堵住了郑璠的行踪之后，就迅速收到了消息。 “好你个宣武军，敢暗算到本王头上来了，看我不活剐了你！”李匡威这边还打算去抓捕郑璠，但是对方身边的人全都是宣武军的好手，而且附近的幽州军将士也都是李正抱的人，一出手反倒是将他身边的亲卫打的节节后退。 “王爷，快返回王府镇压叛乱吧，等扫平了内乱，自然可以活捉这些人。”亲卫队正是死活拉着李匡筹硬生生的从原地突围，快速直奔王府所在地而去。 “营正，这么打下去的话，只怕李匡威未必能有什么优势啊，那个李正抱若是将燕王府给拿下了，岂不是——”此时躲在暗处的杨洪等人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局势随时可能再度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微微沉吟之后，杨洪直接边走边道：“安排人手，去盯着李正抱，若是李匡筹不敌，就设法将其击杀，没了李正抱，剩下的那些人群龙无首，自然不敢对抗李匡筹。” 这种自己出手的法子是过于下乘，但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的杨洪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在燕王府门口，李正抱正在举兵厮杀的时候，除了杨洪，还有另外一群人也在暗中打算动手，而且其目标还正好就是李正抱。而且他们是蓄谋已久，所以行踪更加隐秘，甚至于连十三司的暗线都没有察觉。 第九百一十五章 幽州动乱 下 “王府门口到底是何人作乱？李正抱人呢？本王把幽州防务交给他，他居然还让贼子打到本王的家门口来了？他人在何处？”李匡筹沿途是咆哮如雷，声音传得老远。 但是随即匆匆从前面冲过来的一名王府亲兵却一句话说的他目瞪口呆，“启禀王爷，领头的就是李正抱，是他在率部攻击王府，现如今已经，已经分兵朝着这边来了。王爷您快避一避！” “这个白眼狼，我要杀了他！”怒吼声之中李匡筹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逼得身后的亲兵只能咬牙紧随而至，一路从幽都南城门直接杀回了燕王府门口。 “李正抱，你这个孽障，你想要造反吗？”犹如惊雷般的声音让围攻燕王府不止的幽州军士兵纷纷停了手，转而看了看从外面冲过来的李匡筹露出一丝沉吟和犹豫。这一世李匡威是被李克用所杀，所以李匡筹上位是合情合理，而且历时数年之后，幽州军的士兵基本上都知道对方，这种时候，对方咋一出现，素日积威之下，这些士兵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不已。 “大家不要怕，这个李匡筹就是暗害前任节度使的凶手！”此时李正抱也匆匆出列，看着李匡筹怒喝道：“当年若不是他出卖节度使，那晋军焉能打败我幽州军？节度使如何会被晋军抓获？此人狼子野心，为了权势地位，不惜暗害兄长，借刀杀人上位。兄弟们不要怕，本将已经联络了宣武军和齐军两大诸侯，数日内幽州就有援兵赶到。今日我们一起宰了这个奸贼，为节度使报仇雪恨！” 李正抱昔日就是李匡威的部将，对于李匡威两兄弟的旧怨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一番话倒是说的大义凛然。而且他带头冲杀之后，身后本就是他心腹的各部士兵纷纷冲了上来，直接将李匡筹围在了中间。 “王爷，事不可为，还请立即随末将杀出去，找回前线大军啊！”亲卫队正连续击杀数人之后，见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当即扯着李匡筹的马脖子就要护送对方离开，这个时候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战场之上两军兵力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了。他手头上只有数百人的王府护卫，就算是战力再强也不可能是外面千军万马的对手。在李正抱带头冲杀之后，这些士兵是放下了所有的顾虑，越打越强之后，直接让他们举步维艰。 “大家随我冲出去，冲——”李匡筹此时也没了办法，不过愤怒之中好歹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没有去喝已经近在咫尺的李正抱拼命。但是在他正准备带人突围的时候，原本朝着自己急冲的李正抱却忽然之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声惨叫甚至于在千军万马的厮杀当中都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边。 “哈哈，逆贼，这就是你的下场！”虽然不知道李正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对方周围的士兵一阵大乱之后，李匡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当即一声大喝道：“各部将士听着，李正抱犯上作乱，已经被本王射杀，尔等立即放下武器，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继续负隅顽抗，我决不轻饶。” 雷霆般的声音一瞬间传得老远，也一下子让所有的幽州军士兵纷纷停手，甚至于片刻之中连王府附近的厮杀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匡筹和李正抱那里。 此时李正抱确实倒地不起，背后一枚弩箭穿胸而过，让他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被亲卫抢出来的时候，甚至于只是张嘴开合几下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这一下让所有人惊呼出声的同时，目光再度集中到了李匡筹身上。 “营正，这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此时未有隐藏在附近的一栋酒楼里的杨洪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暗卫一开口之后却吓了他一跳。 “不是我们的人？那也不可能是宣武军的人，这还有谁也在布局幽都——”杨洪喃喃自语之后，刚要说话，却猛然间眼光一怔，差点惊呼出声。此时正在得意洋洋打算招降这些士兵的李匡筹，也在瞬间落马。 这一刻杨洪是看清楚了冷箭射来的方向，在自己斜前方的那一栋房屋的二楼，几道人影极速闪动之中，那种军中大黄弩被他一眼认出。 “快，去派人盯着那些人，一定要查出他们的底细来！”杨洪只匆匆交待了一句就被下面的乱局给惊呆了，连续两次暗杀，幽州城内身份和权力最高的两人几乎是片刻之间被击杀，这对于正在经历的叛乱来说等于是浇上了一股热油，惶恐之中的这些士兵开始军心大乱，四散而出之后随即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失去了约束变得惶恐不安的士兵不是三五成群的开始朝着城外逃亡，就是打算临走之前抢劫一把，这直接造成了整个幽都在随后陷入空前的浩劫之中。 李匡筹的燕王府被乱兵冲过之后，里面豪华的装饰被尽数拆掉带走，王府中的女眷更是遭到了乱兵的疯狂欺辱，哀嚎声遍地传出之后，甚至于迅速蔓延到了全城。 “将军，我们快走，幽都算是彻底乱了，李匡筹和李正抱两人军前被人暗杀，手下将士军心大乱之后，已经疯了。”此时郑璠比起杨洪还要发懵，原本设计好的计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以至于他甚至于还想着上前一探究竟，就被打探消息的下属直接扯着迅速离开。 幽都的大乱让敬翔的谋划彻底告破，但是很明显，十三司这边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杨洪此时甚至于都没办法在混乱之中查探到底是谁下的手。 但是此时在城外，伴随着郑璠的离开，另外一队兵马却悄然开到幽都南城，为首的旗号上面的表示如果对方还在一定会惊得咬到舌头。 不过此时对于幽都和城内的百姓而言，这骤然出现的大军却挽救了他们，至少在趁着城中大军动乱，无人守城的时候突破城防的时候，新的力量介入之后，这场大乱之中的幽州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兵马迅速扫荡斩杀。无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整个幽州已经悄然变幻了大王旗。 第九百一十六章 棋局之外的力量 “你说什么？外面进来的是承德军？王镕的部下？”骤然间冲入幽都城内的大军迅速扫荡了整个幽州乱军，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始清理整个乱局，也一下子让杨洪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营正，领头的正是承德军追风都和剪寇赌，旗号非常醒目。”暗卫急匆匆苦笑道：“我们追击的那队人手也上前指引承德军直扑燕王府而去，团练使就是段亮。” “该死，这一下真被这个王镕给算计了，马上设法将消息送出城，告诉统领，承德军进入幽都，整个幽州都要变天了。”杨洪是急匆匆派人送信的时候，城外郑璠也是去而复返，并且看着幽都的变故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紧急离开。 这一波暗斗他和十三司都输到姥姥家家了，不仅仅没有让李匡筹归附宣武军，而且连带着还被这一直没人注意的承德军捡了便宜。在幽州军主力前往云州参战的时候，承德军忽然出手，局势在瞬息之间斗转直下，朝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滑落。 王镕所在的承德镇州一直没多少人关注，一来是本身承德军平日里就很小心，而且节度使王镕年幼体弱，也无人关注到他的存在，更多的时候整个河北道出风头的还是李匡筹和刘仁恭父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王镕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而且一下子打在了各方势力的软肋之上，轻兵数日内直接让整个幽州都彻底变了颜色。 更要命的是，在各方的角逐之时，从未考虑到王镕和承德军的存在之后，对方忽然异军突起，势必会打乱所有人的部署，从而让原本的中原大局也因此出现了巨大变故。 这一点在宣武军和齐军两方上面表现的更加明显，伴随着郑璠的回归和消息被送了回来，甚至于戴友归都亲自来到前线，接管帐前都全力打探王镕下一步的动向，镇州横亘在幽州和沧州之间，是如今齐军北上最要命位置，若是不知道对方的动向，势必会让刘威在攻伐沧州的时候时刻面临被承德军袭扰的风险，而且对方拿下幽州之后可以瞬间反过来以幽州的腹地，从而全力往南和齐军对峙，从而以支援和策应刘仁恭父子来拖延齐军北上的步伐。 河北道的攻势若是陷入僵局，那么肯定会进一步影响到河东道宣武军的进展，真要被对方拖到了李克用大军返回，和宣武军进行大决战的时候，那么风险就太大了。戴友归的某算是自己提前占据河北道，从而坐观或者联合宣武军和晋军决战河东，而不是自己这边还没拿下幽州，李克用就杀回来了。 “快去镇州，试试王镕的底细。”这个时候不论是戴友归还是敬翔，全都不约而同的派人紧急前往镇州，准备直接和王镕接触，最起码要搞清楚对方的目的。这个时候绝对不允许出现他们意料之外的力量打乱两军的整体方略。 不过此时杨洪的那道紧急消息伴随着暗卫以最快速的飞速送往金陵，虽然变故出乎意料，但是和明显被打的措手不及的朱全忠和杨行愍相比，薛洋和袁袭等人除了诧异，倒是没有太多的反应。 “主公，这个王镕倒是抢点很准，看得出来他谋算幽州不是一日两日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恰到好处的在关键时刻让手下精锐兵马及时出现在幽州城外。”袁袭虽然不知道王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却很明显对于这个年幼的承德军主帅带着一丝好奇道：“他一上手就让杨行愍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地，接下来河北道的战事只怕比河东道还要激烈了。” “军师是不看好戴友归和王镕的谈判？”薛洋对于王镕没多大影响，河北道各路诸侯在天下大局的棋盘上不显眼，而且实力也跟不上其他人，所以闻言思索半晌之后忽然笑道：“不如我们也去插一竿子吧，成与不成，都可以搅乱杨行愍和朱全忠的视线，从而拖住河北战事进程。” “只怕不易，毕竟我军距离河北太远了，而且杨行密和我军也不接壤。”袁袭一怔，随即摇头道：“这个王镕能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其审时度势之能力非同凡响，只怕未必能如意。” 他虽然摇头，但是倒也没反对，所以向杰这边也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消息送了出去，紧急指示陈武，设法派遣人手前往镇州，和王镕接触。 如此一来，镇州一下子成了河北的焦点所在，在薛洋打算派人过去之后，等于一下子集中了三路诸侯的注意，而且各方人手的目的都很明确，都是尽可能的将其拉入到自己一方之内，从而在短时间内迅速弥补大局谋划上的缺失。 只不过如果说金陵这边只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的话，那么此时戴友伦和紧急出动的李番则是带着重大使命，一定要将王镕摆平。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三路诸侯之外，其实周德威也出手了，而且其速度不比朱全忠慢多少。晋军的情报来源虽然比起朱全忠等人差了一筹，但是河北道毕竟是往日里归属晋军统辖，所以周德威几乎是在朱全忠这边得到消息的同时，也知道了幽州的变故，知道了王镕的动作。 对于周德威而言，幽州归属李匡筹还是王镕区别不大，谁占据幽州都需要听从晋军的指挥，所以他仅仅是直接派人送去了一道命令，责令王镕立即尽起承德军精锐迅速西进进入河东，和他一起先行打败宣武军，然后回师去救河北道。 如此一来也等于周德威承认了王镕进入幽州的动作，这个消息对外传出之后，虽然惹得幽州军在云州差点出现大动荡，但是在指挥权全都归了王师范之后，后者直接迅速瓦解了幽州军的建制，将其直接合并到了自己的手下，如此平卢军虽然失去了根基地盘，却在瞬间壮大了整整一倍多，而且还都是战力不错的兵马。 在他的整合之下，原本南下代州等地的云州军却在随后发挥了巨大的战力，而且一度引发了整个河东道的剧变，其作用甚至于不下于此时正在激烈展开的镇州角逐。 第九百一十七章 旋涡中心 “营正，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啊？”匆匆赶到镇州城内，暗卫见到杨洪打算正大光明的进入成德节度使府，顿时一把拉住对方道：“我们十三司都是走夜路的，什么时候改成光明正大走正门了？” “那你走一个侧门试试？”杨洪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统领将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宣武军和齐军的使者都已经出发了，我们已经比人家晚了一步，这个时候若是不摆开架势的话，怎么让那个王镕相信我天策军的诚意？” “要我说，要什么诚意？我军若是在西川打败了蜀军，大军往北横扫，别说是承德军，便是宣武军和齐军，都被一推而过，还需要这么费事吗？”暗卫嘀嘀咕咕的声音让杨洪脑门上黑线直冒，差点回头踢了对方一脚，十三司的人居然崇尚武力解决，那还要自己待在幽州这么多年？ “前面的那不是齐军的旗号吗？怎么看着那个带着官帽的人脸色不太好呢？大概他们也成功吧？”这一生嘀咕倒是让杨洪稍稍松了口气，转而走到王镕的府邸跟前，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是金陵来客？”如今这天下，基本上没人敢对天策军的使节有所怠慢，所以等到杨洪走进节度使府正厅见到一个年纪比薛洋还小不少的少年人端坐在上手的时候，还没等到他开口，对方就笑盈盈道：“尊使从金陵远道而来镇州，倒是让这成德节度使府蓬荜生辉啊。” “王相公客气了，末将杨洪奉命而来。”杨洪只觉得王镕惨白的脸色有些病态的晕红，有些不自在之下，转而直接开口道：“我家主公有一言让末将转告王相公。” “天下大势变局在即，王相公出兵幽州接触动乱，于百姓而言是幸事，期望王相公再接再厉，金陵城内，我家主公也在关注王相公一举一动，请莫要让他失望。”杨洪几乎是将薛洋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转而道：“此番镇州已成中原大局的漩涡核心，身处其中，王相公当慎重行事才好。” “幽州之事，事起突然，本将也是无奈之下，才出兵帮助幽州百姓重归安宁，不是争权夺利，歌剧城池之举。”王镕明显被对方的这一番话给说的一愣，甚至于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而脸色也跟着变了变道：“请尊使代本将转告成王爷，本将期待南境大军北上，到时候这江山社稷还要交给有德之人去执掌。” “也好，末将自当如实转告，王相公身子欠妥，当好生珍重，若有机会，还是该去金陵去瞧瞧，金陵太医院已经聚集了数位当世名医，更有我家五王妃坐镇，说不得能治好王相公这病症。”杨洪只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并没有去讨要什么态度，也没有去诉说如今的局势变化。但是这种浑然不在意的方式却让王镕在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主公，这金陵到底是什么意思？威胁吗？还是和齐军一样？”王镕身边只有一个中年人，在对方转头的时候才开口问道。 “子俊你不懂，人家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斟酌。”王镕摇了摇头，随即道：“去把宣武军的使者请进来吧，事到如今，幽州既然已经拿下，那就绝不允许那么容易再被他们拿走，数年谋划之功岂能白白拱手让与他人？” 他这边几乎是丝毫不变，在随后将李番给接进了府中，但是外面的杨洪却皱了皱眉头，半晌之后才道：“去给统领传讯吧，这个王镕似乎有以拖待变的心思在其中，让统领好好看看齐军近期的动作。” 他的这个消息和随后戴友伦送回去的消息几乎是大致相仿，王镕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一样，但是给各方带来的影响却大为不同。陈武那边得到杨洪的传讯之后是微微点头之后笑道：“可以将消息送回金陵了，王镕应该是听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但是戴友归那边却几乎是同时霍然起身，转而毫不迟疑道：“主公，应当立即让前线大军加大攻城力度，以最短的时间拿下沧州，兵锋往前，我们先拔掉镇州这颗钉子。” “那就传讯米志诚，让他尽快拿下莫州，为我大军前导。”杨行愍知道戴友归此时的担忧，所以急匆匆开始传讯的同时，整个沧州府城的大战也在随后迅速大规模展开。 如今挡在齐军跟前的就是刘仁恭父子了，只要沧州被拿下，那么通往幽州的道路就会变得畅通无阻，而且依靠着运河之便利，齐军甚至于可以水陆并进，绕过幽州南线的层层封堵，直接冲到幽都城下。而米志诚那边若是能够打进莫州，那么齐军就可以在攻击幽州的同时分兵进攻镇州，从而逼迫承德军顾此失彼，将局势以武力给拉回来。 他的这种做法在随后也飞速让敬翔看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甚至于在李番的消息尚未送回来之前就做出了决断，决定不等幽州那边出现的变故，同时开始往北推进。 只不过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王镕在镇州那边表现出来的左右摇摆的态度真正引起变故的不是河北道，而是他们如今的河东道前线。在李番走后没多久，王镕就接到了周德威的命令。 虽然此时的他不可能按照对方的指令行事，但是早就料到整个棋局变化的王镕却在随后不久迅速让稳定住了幽都局势的追风都段亮率部秘密南下，在幽州和沧州边界附近潜伏，同时尽起承德军主力在赵州境内进行布防，摆出了一个死守赵州的架势。 而此时，他在河北道吸引杨行愍和朱全忠注意力的时候，实际上云州军那边王师范也做好了准备，并且在随后直接打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战绩，也正是靠着这番战绩，让王师范一时之间成了整个中原战局新的焦点。 不过此时，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甚至于在代州亲自部署防守阵型的敬翔都没有料到的是，河北两路诸侯，困境之中尚且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第八百一十八章 暗度陈仓 “大帅，我军已经兵分两路，幽州军已经开到了雁门关正面吸引宣武军注意力，剩余我平卢军旧部已经集结完毕，就等大帅一声令下了。”雁门关外十几里的地方，和大军分头行事之后，王师范也在等待这前面攻城大军的反应。 幽州军自从被王师范出手整顿之后，在得到周德威的默许之后，他直接将其军中将领全部更换了一遍，短时间内甚至于就已经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由此，虽然平卢军丢掉了老家，但是其实力却在此时翻了一倍不止，由此王师范也是信心大增。 “看起来王师范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这群乌合之众居然被他捏合的很有章法了。”雁门关此时由朱全忠亲自坐镇坚守，靠着坚城，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敬翔都没有将城外幽州军为主，夹杂着杂七杂八的河东汉军兵马的攻势放在眼里。此地是汉地和草原对抗的长城防线，险峻异常，易守难攻，自己大军在此间坐镇，足以抵挡住千军万马的袭击。所以在面对犹如潮水般的进攻面前，敬翔尚且还有心思查看王师范的行军布阵之道。 “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朱全忠摇了摇头，对于王师范铁了心要跟随李克用有些遗憾，对方是平卢军王敬久的儿子，原本是汉家藩镇之后，但是却因为王师悦的死和后续李克用几次出手相助其抗击杨行愍袭扰，而坚定的站在了晋军一边，如今更是在周德威手中无人可用之时，接过了这群集合了整个河北道大部分势力的杂七杂八的兵马的指挥权，而且真的像模像样的将其整合在了一起。 “先消耗消耗他们的锐气，然后派人下去偷袭，看看能不能将其活捉到主公身边吧。”幽州军也在试探雁门关防守的虚实，所以双方真正打起来，只怕是随后几天的事情，敬翔此时听到朱全忠的叹息之后笑道：“平卢军和其他兵马不一样，他们根基已失，只要能够活捉王师范，那么就有可能将是收服，到时候用来对付其他人，这位平卢军少帅必是主公手中的一柄利刃。” “军师是说东面？”朱全忠悚然一惊，这个时候敬翔提起这件事，实际上已经在说明，对方已经在着手部署这件事，但是在如今河东战场尚且没有出现根本性的转机的时候，说这件事太早了。 敬翔没有多言，实际上他对于王师范也非常感兴趣，在如今和杨行愍的合作当中，宣武军实际上是付出得多，得到的回报少。毕竟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一旦晋军回师，宣武军几乎是需要承担沙陀人全部的怒火。而这个时候，杨行愍却可以躲在宣武军身后，坐收渔翁之利。此时若是王师范归顺，那么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让其干扰杨行愍的理由和借口。 此时的敬翔不知道的是，他在打王师范的主意，后者却已经在天黑之后果断采取了行动，这几年的戎马生涯造就了这位少年将军越发坚韧的性格和果决的意识，所以几乎是带着大军在黑夜里极速奔行，硬生生的从雁门关西面百余里的地方长城断崖上全军一昼夜轻装爬了过去，利用朱全忠防守的空隙，直接钻到了代州南部腹地。 “大帅好险啊，这迟了一日宣武军的巡逻兵马就过来了。”副将的担忧没有得到王师范的回应，后者反倒是看着沿着长城从西面而来的宣武军皱了皱眉头道：“看起来，朔州那边只怕是出了变故，否则的话这些宣武军应当是围攻晋军去了，怎么会还有心思巡逻长城防线呢？” “那会不会是我军在雁门关外露出了踪迹？”副将皱眉道：“若是果真如此的话，我军钻进来岂不是要被宣武军瓮中捉鳖了？” “那倒不至于，若是雁门关出了问题，大军应当是从东向西巡逻，而不是从朔州方向抽调兵马回援，只怕是周德威那边和葛从周决战在即，后者要清理自己的后方，避免被我军偷袭钻了空子。”王师范微微沉吟之后道：“可惜我平卢军底子薄，在这场角逐当中注定只能依附他人，若是齐州尚在，说不得今日之河东就是我王家之天下了。” “我们现在还要依计行事吗？”王师范的话除了副将无人知晓，后者是王家家将出身，自然知道这位少主公的心思。 “自然，拿下雁门关，打掉宣武军主力，如此我们才能够和周德威达成合作，也唯有如此，我军才能够找到一块安身立命之所，从容修整发展壮大。”王师范点了点头，在黑夜之中匆匆下达命令之后，这两万平卢军旧部跟随其后，快速朝着雁门关迂回而去。 此时无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前来巡逻的宣武军是在其后而动，根本没发现，在长城以南有人已经提前一步匆匆翻越过了障碍，而且还在马不停蹄直奔此时整个河东的中心雁门关而去。 王师范这一手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林言率部匆匆从长城巡逻归来之后，敬翔都没有察觉实际上王师范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城外指挥督战，而是悄悄绕到了自己的南面。此时得到了林言的增援之后，敬翔的心思都在城外，他已经想好了突袭城外幽州军的全盘构思。 “主公，明日晚间，让林言所部趁夜突袭，王师范肯定想不到我军得到强力增援，他们摆出的阵型虽然看起来攻守兼备，但是却拦不住我军突然袭击。尤其是连续几日攻城之后，幽州军士气必然低落，而且也不会防备我军突然杀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打掉了他们，主公就可以率部继续北上，从而将云州拿下，扫荡整个河东道。”敬翔的话还是延续此前的既定方略，拿下河东，从而掉头往西和晋军全力争夺河中府，将李克用的势力死死的压缩在关中。 “待末将去准备。”林言抱拳之后快速离开，他带来的是虎狼军旧部组成的强军，也是葛从周为了提前让雁门关大战逆转的关键部分。此前王师范想不清楚的问题此时伴随着林言的出击而一目了然。 只不过此时，在雁门关南面，王师范也在盯着面前的这一幕，挥手让身后大军快速做好了准备，在宣武军出击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也找到了机会。 第八百一十九章 偷袭 “大帅，这应该是从南边开过来的宣武军援兵吧，深夜赶过来而且行军还没有什么防备。”黑夜之中，一队人马快速从南边开了过来，直奔雁门关而去，而且沿途几乎是没有什么斥候分散四周，很显然是对于这一代非常熟悉，而且对于前方雁门关战事很放心。 “吩咐所有人上前，给我拿下他们，换了他们的皮，我们去雁门关，这是天赐良机，朱全忠自己送上来的机会。”王师范一声令下，大军蜂拥而上，直接将这支新兵和运粮辎重队伍尽数包围，由于对方根本没有防备，所以战斗几乎是刚开始打响就迅速结束。骤然而来的打击除了少部分人仓促抵抗之外，大部分这些宣武军新兵都被平卢军强悍的战力给硬生生的压制住了。 “走，我亲自引军在前，你们随后跟上，去雁门关。”王师范匆匆换上宣武军的甲胄之后带着心腹和几名抓获的宣武军士兵走在了前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雁门关外。这些宣武军的新兵不是从汴梁等地征集而来，而是河东原属于周德威等部的汉军士兵被打散之后重整的兵员，和宣武军本部有着质的差别。在河东长期受沙陀人压制之后，汉军的战力和士气一直没有办法提升，这也是为什么王师范一出手就很快制服了这支足有数千人之众而且还带着大队的粮草辎重车辆的原因所在。 靠着本身就是宣武军的后备辎重的优势，王师范几乎是没有被丝毫质疑，就骗开了城门。此时雁门关北面正在喊杀声震天，林言所部出击之后，张归霸也率军随后而动，两人带着雁门关内的宣武军主力全力围杀幽州军，所以本身就没想过此时王师范会从后面袭击，而且宣武军的辎重队伍往来都不知道多少趟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乱子。 “大帅，这宣武军出关和幽州各部激战，只怕我军要改变策略了。”此时王师范实际上也没料到宣武军会在此时出兵城外，这也导致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那就是自己的接应兵马一下子没有了，但是好处就是此时关内的兵马只剩下了极少部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事不宜迟，不要管那么多，我带队在前方冲杀，你率部在后面清扫，立即抢占雁门关，不得有误。”王师范此时的决断非常快，几乎是瞬间功夫，直接在城内拉开了架势，让副将负责清扫关内的宣武军少部分兵马，自己带着主力直插城楼，一下子，震天的喊杀声迅速从城中传来。 “怎么回事，雁门关内怎么会有杀伐声？炸营了吗？”此时原本和敬翔在城楼上观战的朱全忠差点吓得一头栽倒在地，转而急匆匆朝着身边众人问道。 “主公，大事不好，关内，关内出现了平卢军的旗号，为首的正是王师范。”朱全忠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回答，但是此时王师范亲自带队冲杀，已经瞬间杀到了跟前。为了一举将幽州军彻底拿下，敬翔几乎是抽调了雁门关内所有的宣武军主力，其意图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逼降王师范。 他是没想过对方居然也在这个时候打自己一个偷袭，而且一下子杀到了关内。此时抽调兵马回援甚至于都已经没办法了，伴随着犹如潮水般的呐喊声随后迅速传出，平卢军对付极少数的宣武军根本不在话下，甚至于在朱全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王师范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众人跟前。 “主公，快，沿长城方向往西而去，召唤林言和张归霸立即率部回援，不对立即往西撤退。”敬翔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下面的城门已经被平卢军控制，当即改变命令拖着朱全忠转身就走，同时以不间断的号角声召唤城外大战的宣武军立即往西撤退。 “速速控制关城，我率部杀出去，接应主力兵马杀出重围。”王师范是顾不得追击朱全忠，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此时城楼上逃走的就是朱全忠本人，所以急匆匆将雁门关扔给副将之后，一头杀了出去。 此时张归霸和林言算是最莫名其妙的两个人了，原本在城外是打的幽州军各部连连后退，几乎是胜利就在眼前，但是却忽然接到了撤兵的命令，而且号角声还一路沿着长城往西极速而去，顿时让两人根本摸不着头脑。但是黑夜里，朱全忠的中军大纛紧随着朝西之后却容不得两人多想，急匆匆率军直奔西面而去。 此时敬翔也是慌乱之中忘了一件事，顾不得查看王师范到底有多少人就急匆匆撤退，对于他而言，朱全忠不能有事，这是宣武军如今所有人之望，必须确保她无虞之后才能反手抢回雁门关。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让王师范犹如逆天一般，靠着两万人不仅仅抢了雁门关的城池而且率军杀出来之后还衔尾追杀了张归霸一路，直接将幽州军各部给救了出来，一战之后，彻底成就了自己的声名。 不过此时他自己是不知道这件事了，在匆匆将幽州军接入城中之后才搞明白今夜宣武军的部署，暗自叫了一声侥幸之后，开始迅速将两军重新整编。经过这一场大战之后，沙陀人的零星势力被彻底打散，幽州军内部的反抗势力也借此机会被迅速清除后，已经无人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而且拿下了雁门关之后，虽然没有伤到宣武军主体，但是关内储藏的海量的粮草辎重和军需器械却让平卢军和幽州军瞬间鸟枪换炮，彻彻底底成了强军。 “派人给周德威传讯，我已经按照约定拿下了雁门关，下一步河东战事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王师范这边在天亮之后没有在雁门关多做停留，反倒是开始准备撤退的同时快速给周德威送信。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份信才刚刚送出去，朔州那边也已经开始拉开了最后的序幕。而且还有一件事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这边靠着奇谋拿下雁门关，虽然将宣武军给吓退了，但是主力未损的朱全忠在全部兵力匆匆撤出雁门关之后索性全军全部朝着朔州而去，一下子直接将周德威预想的局面彻底打破。 第八百二十章 名震一时 “启禀统领，雁门关急报，王师范偷袭城防，连夜杀出雁门关，驱除宣武军上百里，现如今朱全忠已经带着败军从代州撤往朔州和葛从周汇合。”急匆匆的线报送到吴明手中的时候，后者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转而细细看完之后才笑道：“这个王家子倒是一副好气魄，运气也好到了逆天的地步了。他这一手只怕瞬间要传遍天下了，去给主公送信，我打算派人去找找这个王师范。” “啊，统领，这王师范已经从代州撤出去了，沿土门关撤到了易州境内，看这架势大有随时进入幽州的迹象。”副手的这句话一下子让吴明霍然起身，转而在地图上寻摸良久之后才慨然道：“你马上派人去和陈武陈统领联络，派人在幽州境内仔细探寻王师范和这个王镕两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这不是要去易州。” 吴明的这份急报在随后迅速送了出去，除了去往金陵之外，更是直接横向联络陈武，让其抽调人手前往幽州和易州，去监视王师范的一举一动。 但是此时雁门关之战的消息不仅仅十三司探查到了，伴随着宣武军兵马撤到了朔州前线，葛从周在听完所有的结果之后哭笑连连道：“军师，你是关心则乱，这个王师范既然是轻兵偷袭，他能有多少人，便是拿下了城关，你们只要出城和主力兵马汇合，难不成还不能反过来步步为营吗？那幽州军被你们团团围住，已经不是他的助力，到时候只要主公脱险，完全可以反过来攻打关城，若是王师范肯出城迎战，那么趁势将其拿下就是，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直接弃城而走吧？” “从周啊，此时是本王虑事不周，你不要责怪军师了。”朱全忠自己也是灰头土脸，有些讪讪道：“如今东面丢了雁门关，若是王师范长驱直入进入太原府，我们势必要分兵啊，到时候你独立支撑周德威这边，能——”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郑璠匆匆而至，转而道：“启禀主公，雁门关急报，王师范已经率军撤退，前往易州，如今雁门关就是座空城。” “好快啊！”葛从周和敬翔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开口道：“这个王师范见机速度快，而且做事情果决如此，连雁门关都可以不要，太原府也不去攻打，他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真心要帮周德威解围的啊！” “确实不像，不过我军这忽然从雁门关撤军，是不是反过来也将周德威的谋划给打破了？”敬翔沉吟半晌之后朝着葛从周道：“大都统，如今周德威是打算在朔州决战吗？” “确实如此，葛从周手中三万步军守城，三万骑兵在城外列阵，我军此前顾此失彼，被他连续逼退数次，不过如今主公来了。”葛从周微微一笑，转而朝着敬翔道：“军师，这是不是王师范帮我们的忙了？” “只怕周德威会气得不轻。”敬翔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应该派人去找找这个王师范，去什么易州，还是过来归顺主公不错。” “王家子如今只怕是声名大振，劝说之言未必有用啊。”朱全忠摆了摆手道：“你们放手指挥大军对付周德威，本王和郑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将王家子招募过来。” 他的这种态度倒是让郑璠点了点头，随后飞速派人前往易州，打算和王师范接触看看，虽然郑璠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王师范和李克用的关系非比寻常，而朱全忠这边和杨行愍的关系摆在这里，也导致了王师范不太可能留在宣武军这边。 此时郑璠不知道的是，就在朔州城内，周德威也几乎是同时派人紧急前往易州去找王师范，只不过和他这边打算劝降不同，周德威是接到王师范放弃代州雁门关转到易州之后差点咬碎了牙齿。在他的谋划中，王师范此时好不容易将宣武军从雁门关外赶走，应当第一时间以急行军直奔太原府，拿下这个河东第一重镇之后势必会牵动整个宣武军阵线全面崩溃，到时候不光自己在朔州这边能够快速寻到可趁之机打败葛从周，还能从根本上颠覆如今河东的局势。 他是没有想到过王师范会半途而废，而且实在胜利在望的时候放弃了太原府，放弃了和自己联手对付朱全忠的打算。 如此一来王师范是一战成名天下知，而他这边的情势却变得更加危险，朱全忠数万大军增援葛从周之后，宣武军主力全部压到了朔州前线。而且王师范撤到易州的行动也在告诉朱全忠，自己无意干涉河东战事，得以放开手脚的宣武军一旦全军出动进攻朔州城池，那么留给他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对于苦心孤诣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周德威来说是不可忍受的，所以他的信使几乎是全力奔驰，甚至于抢在郑璠的手下之前赶到了易州城下。 只不过此时，王师范却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这个夹在河东和燕地之间的州郡，而且离开的方向直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主公，吴明的想法应当是没有错的，王师范和王镕必然是在战前达成了一致，否则的话不会王镕前脚将幽州扣在手中，后脚云州那边王师范就出手收拾幽州军收拾的那么干脆利落，毫无负担。所以此时，王师范既然能从雁门关撤退，那么就表明他不想介入河东战事纷争之中，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在所有人围绕着王师范打主意的时候，金陵城中，袁袭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理了一遍之后，转而目光灼灼道：“燕北只怕以后会出现二王并立的事情了，主公打算让十三司去走一趟吗？” “走，那是必须要走一趟了。”能够如此镇定的评论这件事的，也只有金陵城中薛洋和袁袭他们两人的那种冷眼旁观了，所以对于袁袭的建议，薛洋点了点头之后忽然笑道：“其实，燕北落在他们两个王家子手中，于国而言倒也算是一件幸事，至少，李匡威兄弟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这一对同姓兄弟未必做不到。趁着我军主力难以兼顾中原，燕北这片边地交给他们新打出名气的青年将领去守备，能让我华夏苍生安稳度过内乱，从而给我们收拾山河的机会。” 第八百二十一章 汉室英雄,必得善终 “去给陈武送信，让他派人去找王师范，告诉他一个约定，在我天策军一统天下之前，守住燕北，莫让草原部族南下，则不论将来如何，我薛洋可以给他一个保证，绝不会慢待他，定然英雄得善终。”薛洋沉吟良久之后，忽然转身朝着袁袭道：“可以告诉他，若是在燕北出现任何困难，可以派人南下金陵，我定全力支持他。” “主公的意思是设法让王家子去守备边关？”袁袭一愣之下，随即点头道：“主公英明，我中原内乱百年，草原部族也已经开始觊觎我大好河山了，这个时候若是有一支边军能够提前在燕北布防，那定然能够给我天策军争取时间。” “不是给我天策军争取时间，而是给我华夏苍生争取时间。”薛洋点头之后道：“让水师船队立即开始往北，设法打通前往燕地的航路，我们需要一个可以直接连接燕北和江南的水上通道。” 金陵城中，薛洋开始为天下大局重新落下新的一枚棋子的时候，这份在随后由他亲笔书写的信件开始伴随着十三司暗卫紧急出动，穿州越县直奔燕北而来，而且信件一式两份，一份给王师范，一份则直接送到了赵州递给了王镕。 这突如其来的信件几乎是从天而降，也一下子让刚刚抵达幽州，正打算和秘密前来的王镕商议后续事宜的王师范的脸色都跟着大变。 “弟从兄，这成王是如何得知此等机密大事的？”王镕是足足愣了良久之后才看着沉默不语的王师范问道：“我自问自己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只怕人家是有心如此。”王师范叹了口气，转而起身道：“这些年，这位天下第一诸侯只怕已经谋算了所有的大局变化，非如此，不会能瞬间猜到你我所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这份信过来。” “我是真想去金陵看看，去见见这位成王爷的面，看看当年绞杀黄巢乱军的时候，就靠着弱冠之年站在先父之上的南境之主如今走到了哪一步啊。”当年在乾封对付黄巢乱军的时候，王师范年岁还小，不曾参与过那一战，所以也没见到薛洋本人。但是如今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信件，他却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慨，转而低声道：“王兄，如今你可有成算？” “弟从兄，我也正想问问你呢，当初你给兄弟送信，说出这番谋划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王镕低声道：“你若来幽州，则我马上退回赵州，你我两家并一家，合力对付杨行愍和朱全忠，唇齿相依，不离不弃。” “幽州是你老兄拿下的，我怎么可能要？”王师范摇了摇头，随即苦笑道：“我只想给手下这几万人找个落脚之处，但是从未想过要占你便宜。” “我——”王镕还想说话，外面忽然有人来报，随后杨洪匆匆而入，见到王镕也在顿时笑道：“王相公，我们又见面了，末将乃是成王府特使，今日本打算只见平卢军少帅，没想到两位都在。” “杨将军有礼了。”王镕和王师范对视一眼之后，招呼对方坐下之后肃然道：“不知杨将军前来幽州所谓何事？还是——” “奉命而来，当面向两位转达我家主公之言。”杨洪此时是得到了陈武的指示，所以当即道：“我天策军水师已经奉命北上，近期会开辟出一条连接江南和燕北的水上通道，护航沿途所有船队往来，为两位守卫边陲提供臂助。” “我家主公言道，中原内乱，徒耗我汉室元气，然则草原之患却从未断绝，近年来契丹各部已经在幽北草原兴起，而我燕北各镇诸侯，却忙于内战，不见边军守备长城防线，此乃是大祸之兆。”杨洪肃然拱手道：“如今两位将军两战之后，已经进入当时名将之列，当知天下大局之变，不论是齐王、梁王还是晋王，都无法左右，大唐之国运，在江南，在金陵。我家主公期待两位将军既然占据燕北，自当为国出力，守备边陲，守备汉室之疆土。至于中原内乱，交给我天策军解决。待到将来，不论情形如何变化，两位将军为国为民之举措，一定会流传千古，为我华夏众生所称颂。而我家主公以天策上将军、大唐成王和天策军数十万众保证，定会善待两位将军和麾下边军将士，让我汉家英雄，尽得善终。” 杨洪的这一番话说的严肃之极，而且一诺之后紧接着道：“末将乃是燕北人，生于斯，长于斯，自当知晓我家主公之心意，两位如今身在局中，实力使然，已经无法参与中原角逐，那不如退一步，尽心尽力守备边关，我想便是将来不论谁获胜，都不会亏待将军。而我杨洪自加入天策军开始，就坚信，这天下大局不论如何变化，从不会脱离金陵掌控，大唐国运，因我家主公在，定让涅槃重生。两位不想看看，有朝一日，大乱平息，盛世重新来临之相吗？” “杨将军，成王就如此相信我二人？”王镕身子较弱，此时微微咳嗽之后，朝着杨洪问道：“天策军远在江南，而且中原角逐也到了最后关头，一旦三家地盘重新分割，必会联手对付天策军北上，到时候，你们如何应对从东到西数千里战线？” “此事杨洪不知，但是只有一言相告。”杨洪见到王镕问话的时候，王师范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顿时摇头道：“我天策军从起家之时起，到如今半壁江山已在我家主公囊中，前后历时十年，却始终指掌天下大局，金陵王府之中，每一次谋算落子，都会牵动整个天下，无一例外。” “执掌天下大局变化之根本，盘点世间英雄之归宿。”王师范喃喃自语之后，起身朝着杨洪微微拱手，随即道：“请杨将军转告成王爷，我王师范领命，期望天策军尽早结束乱世，我王师范在此立誓，王师抵达燕北之前，汉室城池但有一处被草原胡人窃取，则是我王师范之罪过。” “算我一个。”王镕起身苦笑道：“虽说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但是我二人领命而行，身在燕北一日，自当守备边关一日，身不死，则地不失。” “多谢两位，末将代我家主公多谢两位。”杨洪同时拱手一诺之后转而道：“稍后，末将自当传讯金陵，着令太医院派遣名医北上，为王相公治病，我家主公说了，汉室英雄，必得善终！” 第八百二十二章 云台山之战 上 “启禀主公，高济所部已经攻入阆州，抵达云台山附近，和蜀军残余人手对阵阆州古城。”北面的事情在这一段时间基本上牵扯住了金陵大部分视线，以至于在王镕和王师范两人进入幽州等地之后，薛洋和袁袭才有空将西川战事拿了出来。 “阆州？这一次只怕要持续到年后才能解决西川了。”陆翊在旁边见到薛洋的目光沿着阆州到成都两地不断来回扫视，顿时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转而点头道：“主公放心，陈尚书已经赶到了前线坐镇，权义这一方集中了我天策军主力大军，外加后方军师增援的十几万民工，足以确保大军行进之时，一面开山修路一面进行行军作战。” 陆翊自返回金陵之后就开始围绕着东面进行部署，一直在等待着西川那边传来消息，此时天策军攻入阆州，等于距离他在东面动手的时间又往前跨进了一步，所以他是面带喜色。和西川那边不一样的是，从淮南等地北上，几乎是一马平川，大军沿途甚至于不需要修筑什么道路就可以直接开拔进入徐州境内。 所以当金陵这边成王府高层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西川的时候，高济在前线云台山战场上似乎有所感悟，转而匆匆朝着身边的高勋等人道：“如今我军战备情况如何？” “副都统放心，我军后方道路已经修到了巴州，而且都是四车并行的官道，足以保证沿途军需畅通。”安敬思笑道：“打了半辈子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军行进以修路为主，打仗为辅的战事了。” “没办法，主公的想法是一战打下西川，从此破解天府之国偏安一隅的现状。”高济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所有人笑道：“接下来，就想办法把对面那几万人都给我抓来当俘虏修路吧，川人性子坚韧，善于吃苦，从小就在这崇山峻岭之中过活，他们修路的本事比我们还强！” 高济只是开了个玩笑，但是接下来三军同时对云台山发起进攻的时候，高勋等人却不约而同的改变了以往猛打猛冲的做法，真的开始分进合击，以抓俘虏为第一要务，短短数日时间，战线往前只推进了数座山峰，但是却抓了两万多名战俘。 “副都统，刚刚我等给陈尚书移交战俘，人后勤大队的人可是夸赞了好几句啊！”安休休对于后勤方面的天赋比起行军打仗也要擅长的多，以至于在大军合并之后，所有的后勤事务全都扔给了他，他的兵马也开始兼顾管理修路大队的安全事务，急匆匆而至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笑道：“陈尚书说了，要想尽快将官道修道阆州，最起码还需要五万人加入其中。” “五万人？这云台山只怕蜀军总数也只有五万人吧？陈尚书的胃口比我们还大！”杨功转而笑道：“要不，你们两卫跟着我往前冲吧，我们从三面合围，以我军为主攻，逼迫他们往西南和西北方向撤退，然后你们就地抓俘虏，能抓多少算多少吧。” 山地战对于第九卫来说，其冲锋的速度还要更快一点，所以高济也没干涉他们的举动，径直由着他们自行商议解决。在如今天策军这边，基本上他们这些统兵大将只要不是出现重大的战事难题，都需要自己出谋划策，自行定夺攻守计划，类似于高济这样的坐镇前线的大军统帅，很少干涉一线指挥。 杨功的法子在第二天伴随着第九卫大规模的炮火朝着云台山主峰轰击之后，迅速展开，第九卫从东面冲锋，第八卫和第三卫则从西南和西北两面迂回，堵住蜀军后撤道路之后，等待着杨功打散蜀军抵抗之后张网以待。对于他们来说，攻山大战虽然有难度，但是不论是好战如命的安敬思还是兴致勃勃的高勋，目光全都盯着蜀军的士兵身上，一个个在杨功这边带队冲锋的时候，全都在召集身边的将领商议着一会怎么多抓点活的回来。 “老葛，想到办法没有，这陈尚书可还在等着呢，我第八卫往常打的都是硬仗，冲锋陷阵，不在话下，这抓俘虏除了你，我们谁都不会啊！”安敬思是一边侧耳倾听杨功那边的动静，一边朝着葛有龙问道：“我军西北方向道路崎岖，比起往南更难走，只怕那些蜀军一旦溃散，我们比不得第三卫的兵马跑得快。” “大将军莫要着急，你看看我们这边的地形，虽然崎岖难走，但是却非常隐秘。”葛有龙算是难得的天策军中负责过几次大规模抓捕俘虏的人，所以一开口其他人全都围了上来，听着对方道：“我军可以分散在这里，隐蔽出击，第三卫那边只要一动，必然堵住大路，那些剩余的蜀军被第九卫打散之后，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肯定是那边没有动静往那边逃命，只要他们过来了，我们都跑不快，那蜀军还能长着翅膀能飞过去这片丘陵吗？” 葛有龙说到这里笑道：“这里一片接着一片的小山林就是最好的掩护，大将军坐镇第一线，只负责收口袋，放这些人进来，我来指挥各部，一片一片分区抓捕，休休在后方负责接收就成了，保证不会比第三卫差多少。” 他这种老神在在的态度惹得安敬思都跟着点头不止，转而匆匆跑到了第一线和迟瑞一左一右负责口袋的额两端，中军交给葛有龙，整个第八卫甚至于提前一步做好了准备。 而此时，负责正面进攻的杨功所部却没有理会那么多，他自己冲在了第一线，带着火铳手迅速上前，一排排的弹丸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飞速朝着前方砸落。在火炮不断轰击蜀军各阵地的情况下，火铳手的进展速度飞快。 炮弹在攻山的时候虽然说动作迟缓，而且射击角度也是个大问题，导致了伴随攻击收到很多限制，但是却难不倒第九卫的将士，在吴彦成亲自指挥之下，炸药包被利用到了极致，直接拆掉投石车，靠着士兵抬着往前冲锋，这种紧急制作出来的小型投石车由于采用的是抛射的办法，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的死角，一上手就直接打了蜀军一个措手不及。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云台山之战 下 “副都统，第九卫已经冲上主峰了，他们的那种投石车很奇怪啊，是不是早有准备？”第九卫身后，高济看着吴彦成带队扔下火炮反而带着一队队三人抬着走的小型投石车若有所思的时候，亲卫跟着问道。 “第九卫是全军第一个全员配备火器的战队，他们能有这样的准备不奇怪，你去找一下兵仗局的人，战后去琢磨琢磨这种投石车，若是能够重新修改修改，说不得会成为攻山之时的主要武器。”高济看着频频一个个炸药包升上半空，转而将蜀军居高临下的阵地扎得七零八落的投石车微微沉吟之后做出了决断。 他此时只是随后提了一句，甚至于根本没有想过，吴彦成的应急之物在随后兵仗局那帮火药狂人的改进之下真的造就了另外一个丝毫不逊色于火炮的大杀器，甚至于在随后还引来了薛洋的兴趣，并且在数次改进之后，真的列入到了天策军制式的兵器当中，开始伴随着火器的推广而大规模装备天策军各部。 不过对于现在身在最前方的吴彦成而言，投石车虽然看着霸气，但是实际上射程的问题还是让他很头疼，以至于不得不将弓弩兵集中起来跟在了杨功身后，借助于大黄弩的强大射程掩护火铳手采取滚筒战术往前推进。 云台山主峰周围还有其他几座山峰，蜀军残部原本就依托这里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以此对抗天策军的紧逼，确保阆州府城的安全。原本这一套办法倒也没错，若是遇到其他的兵马，只怕不清剿完云台山这无数山峰之上隐藏的蜀军各部，根本无法防守攻城。山高路陡之下，没有人看好数万大军把守的云台山会在短短几日之内，迅速被天策军已摧枯拉朽一般的势头迅速扫平，而且对方除了前面几天三军齐动之外，如今负责主攻的从头到尾全都只有眼前这一队手持奇怪武器的大军，其余人手全都躲得不知所踪。这一下也让所有的蜀军将领在战斗之时不由自主的朝着府城的方向张望。对于他们而言，对方不在云台山，那必然是分兵进攻府城去了。 可偏偏如今他们遇到的情况确实，自己五万大军驻守云台山要地，却被对方三万大军打的连续丢了数座山峰碍口，以至于短短四天时间，对方甚至于已经推进到了主峰上了。而且伴随着大规模的人潮开始集中到这里，一瞬间的功夫，整个云台山已经被对方半包围在其中。 “好小子，再来，集中两个都跟我冲上去。”吴彦成指挥的掩护火力他自己虽然不满意，但是杨功却乐的嘴都咧开了，急匆匆集中兵马开始从正面沿着蜀军退回去的方向发起进攻的时候，吴彦成的投石车也再度开火，将这种只能抛射三十丈远，但是设计角度却能够以近乎于垂直方向打出去的投石车直接顶到了火铳手的脑袋上往前推进。 “轰轰轰”一轮接一轮的爆炸引来了无数的碎石横扫四面八方，这种此生伤害对于蜀军各部士兵的杀伤力甚至于还要比爆炸本身还要大，而此间蜀军为了防备天策军进攻，在各个阵地上都准备了无数的大石，这种武器一旦被炸药包炸碎，就成了最致命的东西。甚至于前几轮天策军能够冲上去全靠着炸药包炸开之后，碎石飞舞横扫一起之后迅速给蜀军各部带来了大量的杀伤，以至于在随后甚至于短时间内无法抽调更多的人手上前抵御，一下子被天策军给冲了山来。 一轮接一轮的冲锋之后，云台山的阵地逐渐被一个个拿下，杨功的兵马开始犹如潮水般冲上去之后，火铳手齐射带来的压力逼迫蜀军各部只能不间断往后撤退，逐渐的从主峰上往南北两个方向撤退之后，迅速让高勋和安敬思的谋算落到了实处。 此时杨功只是负责不断往手下大军往前猛扑，从后面居高临下对准蜀军各部漫天发射弹丸，将对方打散之后朝着高勋和安敬思所在的方向驱赶，剩下的事情他是丝毫不管不顾。 高勋那边在西南方向，道路平坦，是云台山和阆州古城的连接之地，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蜀军各部全都朝着这个方向而去，黑压压的被打散的蜀军士兵甚至于连手中的并且都扔在了一边，试图从这里快速撤出去，却没想到的是被第三卫一下子堵了个正着。 三万大军扎了个大口袋，犹如一头巨兽一般，从一开始就直接打了这些蜀军溃不成军，前后皆有敌手，无数的士兵被冲上来的第三卫士兵就地抓捕，然后迅速带走。 和第九卫不同，第三卫的兵器决定了他们必须冲上去近身搏杀之后才能够确保战斗胜负，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抓捕俘虏的时候更加便利。强大的战力震慑，加上漫山遍野的全都投降不杀的口号，导致了退的最快的那群人不是被一上来就被击杀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当了俘虏。 而此时，后方的蜀军却在前路被堵住之后，迅速掉转方向，朝着西北方向而去，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蜀军的高级将领和中军，本身就退的慢，而且还要和第九卫纠缠，此时算是躲过了第三卫的包围圈，一头扎向西南方向之后，后方的第九卫没有随行追击之后，算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此时葛有龙的布置算是面面俱到，将这些人想到的事情全都算到了前面，几乎是安敬思和迟瑞两人的口袋一扎，整个西北方向各个山峰之间全都是一群接一群的第八卫士兵此起彼伏，一下子将这些人迅速分割在各个山林之间。三万大军和第三卫那边的口袋不一样，更像是一张大鱼网，直接搂头将所有人都给围住了。 “哈哈，都带走都带走！这一下抓到了不少大鱼啊！”葛有龙的法子取得成效，乐的安敬思一声怒吼，犹如闷雷一般飞速传遍了各处，第八卫各部犹如一阵风一般横扫了这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山岭，几乎是主战场结束战事的同时，将所有逃亡西北方向的蜀军所有人全都给抓了起来。 “启禀副都统，云台山战场所有蜀军各部已经全数溃败，我军可以随时移兵阆州府城。”安敬思那边动作结束，等于宣告了这次以抓捕俘虏为主要任务的云台山大战至此也快速结束，横在阆州之前的这个大障碍被搬开之后，蜀军的防线就彻底洞开一翼，全面向天策军敞开了大门。 第八百二十四章 成都困境 “启禀王爷，阆州，阆州急报，云台山大战，我军主力被天策军一战尽数歼灭，如今，阆州府城已经失陷了。”成都城外，是十几万晋军围城不止，好不容易有消息传入城中，却还是个噩耗，一下子让王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王爷，是否给二将军送信，让他赶紧率部前来成都府解围啊？”王淑在旁边急道：“如今晋军攻城不止，成都就算是城防再坚固，只怕也难以持久作战，不如让二将军赶紧回来吧，靠他的本事，总能够率军打败李克用，先解了成都府之围，然后再设法和天策军作战啊！” 王淑是执掌西川民政的文官，军政方面他能说的不多，但是这个时候，成都府内部，王建带回来的兵马持续作战一月有余，已经是疲惫不堪，而城外晋军却不断就地强征百姓入伍，组成攻城兵马，不间断消耗蜀军战力之余，骑兵主力更是纵横四周，连破绵竹、剑阁等要地，逐渐对成都府形成包围之态势，已经将蜀军的潜力逐步耗尽，如今，也只有设法让抵达南部泸州等地的王宗弼率部北上，才能够设法解围。 “宗弼，让他回来吧！”王建是独自沉吟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有给王宗弼发出号令过，但是自始自终对方就从未回应过自己，而且如今泸州等地也已经被他全盘接管，整个西川南部，甚至于包括西南地区的蛮族部落兵马都被对方给集中到了手中，这个时候这种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却已经无力干涉。 “启禀王爷，李克用再次率部攻城，而且送进来箭书，让王爷立即率部投诚，否则大军杀入城中，必会连累满城百姓跟着遭殃！”王建这边刚刚派人秘密出城送信，李克用那边的动作也毫不停歇，在李嗣源率部出击之后，自己亲自坐镇成都府城下，指挥大军猛攻城池不止。 晋军的打法还是和以前一样，骑兵游弋在外，步军负责攻城不止，只不过在见到王建自始自终没有派兵出城作战之后，息了心思的他转而全力以赴将目光对准了成都的城防上面，而且责令李存信等人就地组织西川本地百姓加入步军行列，将西川各地城池内的兵器全部发放下去，武装这些乌合之众冲杀在前。 这个时候的他实际上也没有了退路，在周德威率部进入河东作战之后，关中方向甚至于已经无力给他提供太多的臂助，所有粮草兵员都需要就地筹措，好在前期抢占了不少州郡，里面别的没有，粮草辎重比起关中各地，储备要多出一倍不止，算是暂时结了他的困境。 但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尽快拿下成都府，然后才能靠着手中步军来坐镇各地，压制反抗，骑兵主力才能够及时回援河东，助周德威一臂之力。这个时候的沙陀人的劣势一下子被放大到了极限，本身的兵马因为路途阻隔，已经无力维持从东到西这么大疆域的调动和作战，以至于不仅仅是周德威在河东只能勉力支撑，他在成都府城下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克用，你背信弃义，强占我西川浩土，本王在一日，就一日和你不死不休！”站在城墙上，王建是看着城外的大军连绵起伏，目眦欲裂，纵声怒吼，声震四方：“我蜀地援军不日即可抵达成都城下，到时候定要叫你沙陀蛮夷葬身在这天府之国，让你匹马无归。” “诸君将士，随本王杀贼！”他亲自抢过一张弓箭对着远处的晋军阵列一箭射出，声势凌厉至极，以至于在随后带动整个蜀军无视晋军的全面进攻，双方围绕着四面城墙厮杀一整日才仓促收兵。 这样的大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之余，城墙下面，双方士兵积尸如山，鲜血让整个城墙都变成了黑褐色。成都府自从高骈从剑南道调走之后，已经很少发生这种大规模的战事，承平百年之后，若不是王建入川后竭尽所能调动蜀军锐气，只怕根本就挡不住这种旷日持久的大战。 “统领，根据我们的暗卫密报，城内王建的兵马已经损失过半，而且后续已经无法征召更多青壮年入伍，看起来他的潜力快要耗尽了，就怕到时候未必能够坚持到我军打过来啊。”成都城外，阿贵身边副手有些担忧的看着第二天一早继续开始的大战，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要不要想办法阻止李克用？” “你是想捣乱李存信？让他组织不起来兵员？”阿贵点了点头，随后道：“去给副都统送信，告诉他成都府的战况，看看我军那边能不能动作快一点，尽量赶在成都府失陷之前杀过来，如此的话还可能逼迫王建投诚的同时，将李克用打回去。” 阿贵这边出手确实一下子打在了李克用的软肋之上，暗卫迅速出动，调动西川各地百姓开始抵抗晋军的蛮狠征兵办法之后，一下子让李存信那边原本可以肆意抓捕青壮年入伍的办法迅速告破，这一下让李克用失去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员之后，原本用来巡视各地的骑兵也在随后迅速被调动了出去。 但是这一招虽然缓解了王建的压力，但是却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此时成都府的困境，而且大战连月之后，城中的民心也开始迅速浮动，看不到希望的成都府百姓对于王建的支持正在飞速下降。 而此时，在泸州那边，王宗弼根本不需要王建的传讯，本身就暗中派人时时盯着成都府状况的他，在王建命令传来之后，迅速察觉到了此事城中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困境。 “二将军，我军坐视不动，只怕王爷那边真会出问题啊，成都府若是被晋军拿下，泸州只怕也未必能够保全，我们的后路在哪？”王宗弼的心思只有身边极少数心腹才知晓，所以对于对方的迟疑，副将心里明白。 “命令各部，准备起兵吧，我们去不去，都要把声势放出去，看看局势再说。”王宗弼沉默良久之后，才转而道：“父王那边，只怕是不能善了了，通知我们的人，一旦成都府出现变故，让他们尽可能往泸州方向撤退，我来负责接应他们。” “那我们还去不去增援成都？”这句话说的模凌两可，甚至于根本没什么态度，反倒是在说自己的退路，以至于连副将都一瞬间看着对方问道。 第八百二十五章 分兵作战 “副都统，这是西川急报，成都府困境已显，十三司阿贵统领希望我军能够加快速度，提前进入成都。”阿贵的消息送到此时已经作战阆州的高济跟前的时候，后者也正在带着安敬思等人商议下一步的动向，闻言若有所思道：“能在晋军全力以赴的进攻之下坚持一个月之久，困守成都府，王建倒也不错了。” “那个在泸州的王宗弼就一直没去成都府救援吗？”高勋在旁边有些疑惑道：“如今第四卫在渝州不是准备妥当了吗？副都统，如果王宗弼不去增援成都府，就让第四卫直接打过去，将泸州拿下就是，我军主力即可出梓州进入成都府附近，必然可以极大的震慑住晋军所部，防止成都府提前失陷。” 在拿下了阆州之后，实际上天策军这边就已经有了快速干预成都战事的能力，所以高勋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就算是安敬思，都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给陆明传讯吧，让他率部出渝州之后，若是王宗弼率军北上，则趁势拿下泸州继续往剑南道西南方向进发，若是王宗弼固守不前，就打掉他，必要之时，可以让暗卫传讯给驻守西南的第二卫传讯，让其率部北上，会攻西南。”高济想了想之后将这个任务扔给了陆明，让其自己去处置，自己则转而看着众人道：“出梓州的话，等于是我军绕道南部进入成都府，我打算分兵作战，以一部兵马从北面汉州出击，进入晋军背后腹地，切断他们回归关中之路，另外两卫兵马出梓州，你们觉得如何？” “分兵的话倒也不错，我军一卫兵马足有三万多人，战力强势，远近衔接非常到位，便是遇到沙陀骑兵也足以据守待援，断敌后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杨功和高勋对视一眼之后，转而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看了看安敬思道：“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敬思去和晋王硬碰硬了？” “两军交锋，各为其主，你们别看我，某家南下之时就已经和河东断了联系，愿听副都统号令。”他的话倒是让众人一下子将目光集中到了安敬思身上，后者的第八卫和其他两部兵马不同，本身对于长途奔袭就比第三卫和第九卫要强，这个时候深入敌后，也只有对方最合适。但是考虑到安敬思和李克用的关系，一旦晋军回撤，双方短兵相接的现象只怕是难以避免。而这一点当初薛洋说得很清楚，若是安敬思不愿意，可以不要求他参加对晋军的作战。 “从汉州进军的任务就交给我们第八卫吧，末将保证不负所托，不让诸位兄弟鏖战半年才打出来的局面付诸东流。”安敬思慨然一诺道：“末将深受主公大恩，一来便委以重任，当上了这第八位的主将，一直都想证明自己，如今机会来了，末将自当竭尽所能。” “好了，敬思，我们又不怀疑你，说这些干啥？这不是怕你为难吗！”杨功搂着对方的肩膀笑道：“主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要是有心思，他才不会用你呢！”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之后，高济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第八卫立即北上，从汉州绕道敌后，沿途如何作战你和葛有龙自己商议，原则只有一条，必须尽可能的搅乱李克用的后方，逼迫他无法在成都府城外全力作战，策应我主力兵马迅速赶到战场，从而在对方退兵之余，分路追击，将晋军战力耗尽在川北地带。” “至于第三卫和第九卫，则从阆州沿大路往成都府进发，通知十三司，要把我们出兵成都的消息告知王建，让他好歹能够借力多守几日，争取我军赶到的时候他还能守住城墙。”高济转而将最后一道命令送出去之后，天策军一下子从原本分两路出击的态势，伴随着安敬思带着第八卫提前北上汉州，迅速分成了三路。只不过和北面两路兵马的最终目标都是成都府和李克用不同，南面独立作战的第四卫在陆明的率领下，此时已经开始从渝州出击，直奔泸州而去，而且势头非常凶猛，以第三都为前锋之后，沿途甚至于一日之内连破王宗弼设下的数道封锁线，兵锋所到之处，杀气腾腾，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大将军，合江已经被第三都拿下，但是王宗弼的后方在东南和西南两地，而且泸州的主要人口和城池也在这两个方向，只怕我军急行军速度快，也未必能够及时将王宗弼堵在泸州府城之内啊。”北面的战事陆明等人暂时没空去理会，甚至于他自己都是出击之后才收到高济的命令。 “王宗弼也不会在泸州府城和我军决战的，他迟迟不去成都府救援王建，只怕是存了心思想要保境自守的心思，只不过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大变，他的这点小心思已然无用了。”陆明和杜广义率军押后而行，两人对于战局谋划比起其他人更加敏锐，自然也能感受到王宗弼的心思。 “所以不论是西南还是东南，我军都要立足于打，只要打败了王宗弼，那么西川南部的这些州郡就不足为虑，甚至于只需要一纸檄文就足以平定。”陆明点了点头道：“这个小子，若是放在早些年，只怕还真能成为一路诸侯。” 他这边将第四卫摆成了一直长蛇阵，蛇头第三都和水师齐头并进，已经从合江直扑泸州府城而去，沿途甚至于为了抢速度，陆盛直接让水师运兵绕过前方关隘，然后从背后往回打，连续攻城拔寨无数，硬生生的靠着一军之力强行在王茂章等人跟上来之前，将王宗弼布下的重重防线尽数冲破，转而大军直奔泸州府城而去。 如此一来，在陆明自己和杜广义进入合江县城的时候，实际上陆盛已经到了泸州城外，而中间王彦章和李谠还跟着李秀峰不紧不慢的在半路上游荡。 这种奇怪的阵型和布置以至于在消息传到王宗弼手中的时候，后者更加分不清第四卫的意图是什么，也进而进一步将其拖在了泸州府城附近，而这对于第四卫来说才是最好的策略。 唐末战图 第八百二十六章 水陆交替 “哎哎哎，我说阳明山，你的船队还够不够啊？这已经三次听你说后方船队过来增援了，怎么到现在还是这几艘破船啊？你们划船还没我们步军跑得快，要你何用啊？”陆盛的大嘴巴差点一句话让阳明山跳了起来，转而朝着对方恶狠狠道：“什么叫破船？我告诉你，这已经是缴获的蜀军水师战船了，这才十丈宽的江面，你让我上哪给你整楼船去？有这舟师船队不错了，你要不爱坐你就自己去跑！” 他自己也是一肚子火气，过了渝州之后长江江面的宽度再次陡降，见惯了下游一望无际的旷阔水域的天策军水师实在看不上这种几膀子就能游过去的水面，但是当问题摆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手中仅有的船只基本上都过不来，而且手中能用的还都是蜀军水师留下来的那些看不上的舟师战船。 要知道在天策军水师当中，就连内河船队都已经采用了最新的船只，不论是巡逻的新式快船还是运输辎重人手的平底沙船，哪一个都比脚下这一看就属于陈年旧物的玩意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你们要不跑过去吧。”两人都如斗鸡一般斗了半晌之后也没了气力，阳明山看了看周围的情形，转而主动开口道：“我们水师这边带的东西太多了，逆流而上速度确实不成，在这么走下去的话，我担心王宗弼真的要弃城逃跑。” “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如今距离泸州府城就只剩下了几十里路，这一路上你是闷在船上生闷气不知道，但是暗卫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陆盛仍给对方一个水囊，转而摇头道：“王宗弼见到我军孤军深入，而且还是打着第三都的旗号，已经决意在泸州城外和我们打一仗，大概是想报仇吧。” “找你们报仇？我看他是疯了。”虽然和陆盛一路上打打闹闹个没完，但是阳明山一听这话还是嗤之以鼻道：“他也不怕折了自己的那点本钱，要是换我，我宁愿去死抗李克用的骑兵也不愿意和你们这群人来疯打仗，那不是找死吗？” “是啊，他就是在找死，所以我也给他摆了个迷魂阵。”陆盛咧着嘴笑道：“你没看老李已经不见有大半天了吗？他已经带着两千多人过去了，打算吸引住王宗弼的眼睛，然后我们坐船从南面绕过去，抄他的老巢去。所以你这一船宝贝务必都给我带上啊，不然的话总不能让我带着兄弟们拿手去把人城墙给掰开吧？” “你要是想掰开，那就自己上去啊！”阳明山随口和对方掰扯的同时也算是快速明白了陆盛的打算。李向阳只带了这么点人就急匆匆冲了上去，后面没有援兵的踪迹之后，王宗弼要是能够忍住的话他早就从泸州府城撤了。而这个时候当对方全军出击和李向阳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忽然从江面上出现，直接扑到泸州南城的话，靠着炸药包和火油弹，就足以在短时间内帮助第三都剩下的兵马杀入城中，如此一来的话王宗弼要是能打得赢那就怪了。 “兄弟们，赶紧的，快点划过去，别让步军这帮孽障到时候打不赢都把账算到我们头上，赶紧的，买卖来了！”水师这几年能立战功的机会不多，就算是外海船队，那也顶多是去南洋去打打土著，护航多于战斗。所以这种能靠着步军立功的机会让所有人都铆足劲往前冲，以至于在阳明山和陆盛还在打架的时候，船队的速度陡然间加快了不少。 不过此时，李向阳那边却已经轻装前进，快要到泸州城下了。沿途靠着安慰不间断的送来最新的消息，他对于王宗弼的心思是了如指掌，所以根本没理会对方为了对付他这两千人出动了一万多兵马，反倒是自言自语道：“这个王宗弼才出一万人，是存心看不起我老李啊。” “要不，我们去打他一家伙打狠一点，那个王宗弼难不成还不会倾巢而出吗？”敢如此无视蜀军人数的就只有第三都一家了，早就习惯了以少对多的战法的他们基本上很少在意自己的敌人到底有多少，都是一群打仗打老了的老兵油子，在他们眼中，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打狠一点的话，我们来干什么？”李向阳差点一巴掌拍到了身边这个小兵的脑袋上，转而恶狠狠道：“告诉兄弟们，一会看我的号旗行事，最好能一下子打掉蜀军的中军。” “我们直接杀向城墙算了，兄弟们可带了几个炸药包，凑在一起还不会崩了他们的城门吗？”这一句话差点让李向阳一下子蹦了起来，一脚踹的对方差点一下子栽到了其他人身上，笑骂道：“你还崩了人家的城墙呢，我看一会该让王宗弼包抄了你这帮兔崽子才是。攻城那是我老李要做的事情吗？那是指挥使他们干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盯着这出城的蜀军，打败他们。” 李向阳的嗓子在随后伴随着他不间断出没各部之间之后迅速让自己的手下士兵明确了目标，以至于抵达泸州府城之后，甚至于还没等蜀军那边开始发起进攻，就自顾自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横冲直撞，直接一头扎进了蜀军的大阵之中。 不过他的这种丝毫不顾后果的打法在这个时候却让王宗弼放下了心思，在第三都手中吃过了苦头的他这段时间是仔细研究了第四卫和第三都的所有信息，也对这支战队有了充分的了解。第三都冲锋陷阵，几乎是伴随着南进方略打过了天策军在南境所有的大战，而且从来都是这种风格。 “只有两千多人，命令各部，给我围上去，将其绞杀。我倒要看看，这支强军若是少了两千精锐，会不会知道疼！”王宗弼站在城楼上直接传出了号角声，但是此时身在第一线的蜀军却根本来不及有其他的动作，大战就已经伴随着对方的猛冲上来之后迅速展开。 不过此时的李向阳是不知道王宗弼的想法，在见到中军大旗不是王宗弼本人之后，他是越发的显得恣意张扬起来，甚至于对于蜀军的四面包围不闻不问，直接埋头率军冲锋，直奔中军而来。 第八百二十七章 瞠目结舌 “轰轰轰”几乎是片刻之间，当李向阳一手盾牌强硬砸翻了面前的一名蜀军士兵之后，他身后的这两千人瞬间化作一条长龙，直接搂头杀了进去。 两千人在一万多人的大军阵中，本来人数是占了绝对的劣势，几乎是每一名士兵都需要同时面对对方三四个人的冲杀，而且四面合围之下，四面八方全都是蜀军一起冲杀的情况下，整个战场是一目了然。 但是在这个时候，蜀军开战仅仅不到一刻钟，李向阳带队却硬生生的连续冲破了对方三层封锁线，大军厮杀之时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根本没有任何被停歇的迹象。第三都两千人全军冲锋，排成最简单的锋矢阵往前，长刀所到之处，几乎是没有一合之敌。甚至于在李向阳高呼酣战的时候，无数的士兵和能够跟着对方的节奏杀敌。 “轰轰轰”蜀军中军调度兵马的号角声在这个时候响彻全场，无数大军前赴后继直接冲上来要阻拦住李向阳的动作，但是在和第三都交战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办法扛得住对方的那迎头一击。对方的士兵甚至于在战场上分成无数的小队，三人一组，强行将蜀军的大队兵马分散切割，在保持整体阵型往前不断的时候，还能够化整为零，不断将身边的蜀军各部强行击杀。 而且和蜀军这边所有的将领全都声嘶力竭的呼喊指挥不同，入阵之后的李向阳甚至于没有发出过任何有实质性的命令，所有士兵几乎是全都靠自己的本能在战斗，在冲锋陷阵。甚至于很多时候，第三都的士兵在厮杀之中还能够相互策应，不论是身边冲过来多少蜀军，摆出什么样的阵型，还是用了什么样针对性的兵种，第三都全都靠士兵自己就能够解决这些麻烦。而且其速度快速到了极致，以至于大军厮杀之时，李向阳更多的时候直接充当的只是一个指引方向的作用，剩下的全部依赖第三都这种已经将战斗本能镂刻进了骨子里的士兵去完成。 这样的打法之下，蜀军根本没办法招架，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而且不论是什么样的调度都无法对对方起到实质性的危险，李向阳杀到了兴起之时，甚至于手持长刀不间断斩杀眼前的对手，一骑绝尘，直奔中军而去，准备执行斩首任务，彻底端掉城外的这一万多蜀军。 “二将军，必须马上撤军了，我们，我们打不过啊！”这种激烈的战况瞒不住在城楼上督战的王宗弼，但是这个时候让他撤军，那就等于是承认了失败，一万多士兵，一比五的优势，和对方两千人野战，不仅仅没有堵住对方的前进脚步，反而被打的节节后退。此时若是撤退的话，那么自己手下的蜀军各部的士气势必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去，立即增兵，我就不信他天策军是铁打的，一万人不够，那就再加一万人！”王宗弼面对副将的话语，涨红着脸沉默半晌之后猛然间吼道：“快去，你亲自带队冲杀，务必给我将他们斩尽杀绝。” 这个时候的王宗弼实际上已经全盘相信了此前关于第三都的所有传说，这支兵马确确实实能够靠着一军之众硬抗数倍于己的对手，还能发起反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已经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这里断掉对方的一条臂膀，真要等到第三都全军上来的话，只怕对方的主将真敢靠着这一都大军，数千人之众就敢攻击泸州府城的城墙。 而且与此同时，他这么做也是打算彻底打疼天策军。对于这种精锐到了极限的强军，若是能够将其大量杀伤，那么对于天策军而言也将是重大的打击，甚至于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急剧拉低这支强军的战力。如此一来，在后续的战斗中，若是少了第三都，那么他在对付第四卫的时候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王宗弼的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成型的，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而实际上此时杀的正欢的李向阳在见到府城之内再度有大堆兵马杀出来之后，差点当场乐出声来，一瞬间仰天咆哮之后，带队再度加大了攻击力度，直接将步军当成了骑兵对待，在这千军万马的大军从中急行军往前突进。 “轰轰轰”这一瞬间，第三都将士的战力再度节节拔高，对方的援军出城，代表着他们的谋划已经实现了，只有自己在城外吸引越多的蜀军厮杀，那么城内的目光才会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这对于陆盛摆出来的这道迷魂阵也就有了更大的实施的可能。 所以蜀军虽然增兵之后士气快速恢复，但是第三都这边却近乎于丝毫未觉，行军冲杀，冲阵蜀军中军，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于所有的士兵抡动战刀的时候，力度变得更加的强势，锋矢阵在这一瞬间绽放出了最强大的一面。 “杀！”王宗弼的副将杜松率部杀进来之后倒是忠实的执行着后者的命令，第三都的战力太过于强大了，这种兵马绝对不能放任对方肆意在大军之中随意杀尽杀出，几乎是任何和李向阳等人接触的大军全都在短时间内被打散了建制，以至于败退下去之后，根本无法接着返回战场。而且伴随着李向阳距离蜀军中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蜀军各部的牵制也就越来越大。 “哈哈，给我杀，去宰了他们的中军主将！”李向阳根本就不清楚后续而来的杜松已经接过了战场指挥权，但是他的这种不管不顾的打法还是让整个蜀军军阵在随后迅速变得松动起来，尤其是各部使出了浑身解数之后反倒是被对方打的节节后退之后，军心持续缓动之下，战场之上的蜀军战力在随后出现了大幅度的下降。 身为勇战派的将领，对于敌军战力的把握让李向阳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办法已经奏效，所以带队硬生生的凿开了对方的中军最后一道防线之后，手起刀落，连续斩杀对方十几名亲卫之后，长刀携带滔天杀气搂头劈下，仅仅是和这个他名字都不知道的蜀军将领过了两招就直接一盾牌将其砸翻在地。 “死！”一声厉喝犹如惊雷一般在原地咆哮，长刀落下，对方的人头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飞起，也一下子让整个蜀军开始出现了巨变。 第八百二十八章 偷袭 “指挥使，副指挥使已经斩了出城接战的蜀军前军将领，现如今泸州城内蜀军集中两万大军围攻我偏军不止，大战已经打了近两个时辰了。”暗卫急匆匆将消息告知陆盛的时候，后者实际上也已经到了泸州府城城南附近，正在急匆匆下船。 “这个老李，两个时辰？他们的战力也快要到极限了，再打下去我部将士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了。”陆盛亲手带出来的战队特性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李向阳率部鏖战两个时辰，两千多人基本上应该是将所有的气力都用了出来，此时若是自己没办法利用这个空隙攻占城池，那么就只有率部前往救援一途了。而如此一来的话，第三都势必要和王宗弼在泸州府城城外打一场前所未有的野战。这不符合他制定的方略，第三都的任务不是和王宗弼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要将其从这里赶出去，从而在随后的战斗中一面追击一面消耗对方的战力。 “命令各部，带上炸药包，去给我把泸州南城的城墙炸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陆盛这边快速集中起突击力量，直奔泸州南城城门而来，而且对于对方的护城河视而不见，直接命令士兵泅水渡河，甚至于阳明山那边索性让水师将士下船跟着帮忙。 他们的到来让整个庐州府城内部一片混乱，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北城城外激烈的战斗上面，没有人意识到天策军会忽然出现在南城附近，所以甚至于整个泅渡过程中，第三都将士基本上没碰到什么有力的危险，数十人的突击队硬是一口气直接突到了城门口。 “我们的船队进不去这护城河，你打算一会怎么率部冲过去？”阳明山站在陆盛跟前，指了指这宽度只有三丈多，自己的船队根本就进不去的护城河摇头苦笑道：“要不我拆掉几艘船帮你铺木板前行？” “算了吧，你的船金贵，在往上游，你的船拆掉一艘少一艘，还是留着吧。”陆盛摇了摇头道：“准备带着投石车靠着护城河岸边，实在不成就放火阻拦城中守军反击，给我点时间，我去强攻。”刚刚泅渡的士兵已经试过了，泸州府城的护城河虽然不宽，但是却深度达到了一丈多，这种情况下，陆盛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入城士兵是要厮杀的，总不能脱了盔甲和突击队一样，全都游过去吧？再者说第三都虽然会水的士兵不少，但是却不是人人都会水。 “得了，看我的。”阳明山那边开始迅速招呼人手帮着迅速拆除水师船上的投石车，准备架设阵地，对准城内发射火油弹，大队兵马涌到护城河旁边之后，甚至于不少性急的已经开始迅速填土，打算能填多少算多少了。 而此时，突击队那边，连续十几枚炸药包垒起来之后堆到了城门口，然后点燃引线之后这些人不顾一切的跑向两侧。 此时，城楼上，蜀军士兵才有大批人手迅速冲了上来，慌里慌张的将无数的箭矢和巨石朝着护城河对面第三都的阵地上发射。 “轰”一声巨响随即而来，轰鸣声甚至于震得城内城外所有人都是东倒西歪，甚至于那一瞬间连陆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禁不住脚下的晃动而倒在了一边。 那一瞬间整个庐州南城的城墙轰然塌陷，无数的砖石四散飞舞，原地暴起一朵黑红色的火球，直接冲霄而起，震动四方。 “早知道这个炸药包威力这么大就该省着点用了，这下好了连城楼都炸塌了。”这一阵剧烈的晃动一下子让陆盛都忍不住了，看着在自己眼前塌陷的城墙，倒吸一口气凉气之后喃喃自语道。 “快，快想办法渡河。”这个时候陆盛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破锣嗓子开始纵声嘶吼，无数的第三都士兵刚刚从那冲天的爆炸声反应过来之后被迅速驱使，不要命的往前强渡护城河，朝着城中涌了上去。 一丈多深的护城河之中，除了部分倒塌的城砖和石头堵塞之外，第三都将士在短时间内依靠着人墙硬生生的开始接力将身边的士兵给送过了河，快速和突击队汇合，攻入城内。 如此一来靠着炸药包一波袭击，直接让南城的守军彻底被崩飞之后，第三都主力兵马在随后迅速杀入城内，开始迅速和蜀军展开巷战。 大规模的厮杀让此时尚未搞清楚状况的王宗弼坐不住了，之前的那股冲天的火球让他呆在了当场，甚至于在喊杀声想起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短时间内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陆盛领军杀入城中。 缺乏调度，而且主力兵马还在城外厮杀的蜀军各部被第三都一出手的强势打击给打懵了，以至于原本占据着地利的优势的他们在巷战之中被打的节节后退，根本无法招架第三都的强势冲击。 “快，快让杜松率部回城。”片刻之间，喊杀声骤然大增，大队主力兵马杀入城中之后，第三都的攻势变得越发的激烈起来，陆盛这边可是集中了第三都的主力，足足比李向阳那边多出了一倍多的兵马，入城之中面对的还是被爆炸打的惊慌失措的蜀军各部，其进展速度快捷无比，以至于王宗弼匆匆下令调集城外和李向阳厮杀的杜松所部返回的时候，第三都前军甚至于已经冲过了南城，直奔北城而来。 杜松所部的回归，对于陆盛来说是增加了困难，但是李向阳这边却很显然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鼓足余勇，根本不给对方安心撤退的机会，两千人的兵马打到现在虽然各个精疲力尽，但是却在这最后的冲锋当中死死的缠住了对方的大军，几乎是紧随而至，冲入城中。 如此一来两路大军一南一北杀入城中之后，虽然杜松大队如愿入城拦住了陆盛，但是被前后夹击之后，第三都的战力再度得到加强，收尾同时遭到重创之后，杜松甚至于根本难以在狭窄的城中和第三都打巷战，所部兵马节节败退，泸州府城也在这个时候被第三都一军之众强势给啃了下来。 第八百二十九章 扫荡泸州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已经将泸州给拿下了，王宗弼率残部开始往西南方向逃逸。”泸州府城的战斗实际上在李向阳率部入城之后就已经快速进入了尾声，王宗弼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带队从西城杀了出去，而且和杜松亲自断后，截断第三都追击之后，大军很直接的撤了出去，没有给陆盛扩大战果的机会。 但是饶是如此，当第三都的这份一都之众拿下数万大军驻守的泸州府城，杀敌近万人的战果送到陆明跟前的时候，后者还是眼前一片火热，转而朝着杜广义道：“立即传讯王茂章和李秀峰，让他们往东南方向扫荡前进，让李谠率部追上第三都，合力往西南追击，不要给王宗弼喘息的机会，要设法将其从泸州彻底打出去。” “大将军的意思是，我军以追代打，从而收复川西南吗？”杜广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陆明的打算，顿时拍手笑道：“如此也好，说不得可以靠着碾压追赶王宗弼，逐步打通前往西南和第二卫汇合的道路。” “第二卫已经有人去送信了，而且孝常那边也在整修道路，打算将西南的官道往北延伸，到时候一旦和蜀中联通，则我南境各地道路就能够联成一体，真正如主公所言，连城网络，各地百姓只要上了官道，不论是何州郡，都能联通一体。” 对于修路一途，没人比第四卫更精湛，甚至于在陆明这边，虽然是偏军执行独立经略西南的任务，但是后方的修路大队却始终没有中断，靠着南线有长江航道支撑，甚至于在泸州被拿下之后，前方大军在扫荡各地残敌的时候，后方陆明就已经开始琢磨着以泸州为核心，转而将原本蜀中的道路重新修缮的计划了。 不过在此时，前方两路大军兵分两路开始往东南和西南而去的时候，原本只是局限于泸州北部的战事开始迅速蔓延到全州境内。而且泸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府城位于长江附近，但是却孤处一隅，和真正的人口密集所在的东南和西南地区相距甚远。府城被拿下之后虽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但是却并未伤到泸州之根本。 而这也是王宗弼在见到府城无法坚守之后果断率军撤离的原因，泸州的根基不在府城。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天策军会紧追不舍，而且昼夜不停，根本不给他修整的机会，为首追踪他的脚步往西南的第三都更是丝毫不顾疲劳，和李谠所在的第二十九都轮番前出，死死的咬住了他的兵马，几乎是他每到一地，还没来得及修整，对方就追了上来。 而且是见识到了炸药包的强悍战力之后，陆盛是丝毫不管不顾，只要碰到城池关隘，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让突击队抱着炸药包去爆破。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蜀军根本无法利用此前构筑的防御工事久守阻拦天策军的进攻，甚至于是一连串的爆炸之下，逐渐的将王宗弼这些时日在泸州部署的后手全都给炸了出来。 这种纠缠不休的打法让王宗弼吃尽了苦头，所部兵马得不到修整的机会，出城和对方野战却被陆盛和李谠联手进击，根本无法取得什么优势，反倒是在不间断的厮杀当中，手中的兵马在迅速消耗。 “二将军，我们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不如放弃泸州吧，往西南而去，那里山高路陡，天策军要想追过来没那么容易的。”杜松这几日是见识到了天策军的那股狠劲和韧性，甚至于比起自己手下的嫡系兵马还要坚韧，不论自己这边如何动作，对方就是一招打到底。在这种牛皮糖战术面前，任何的想法都无法实现，反倒是手下的地盘和城池丢了一个接一个，眼看着各路兵马甚至于已经逐渐退到了泸州边界之后，他是实在忍不住了。 “我们撤，只是可惜了在东南那边部署的大军，势必要被天策军一口吞掉了。”王宗弼不是一个犹豫的人，但是此时却看着东南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本自己在府城坚守，靠着东南和西南两面布置，呈现掎角之势，共同拱卫府城防线，至少可以将天策军拖在泸州府城一线。但是没想到的是，天策军却靠着一种奇怪的武器，几千人的兵马硬是碾得自己数万大军狼奔豕突，数日之内连续丢了无数的关口，现如今掎角之势已破，自己苦心经营的泸州防线一转眼已经尽数丢了个精光。 他带着所部是匆匆撤了出去，但是没想到的是陆盛那边却直接再度追了上去，双方的纠缠和厮杀并没有伴随着他的撤退而结束。而在东南方向，没有了他的亲自指挥，在李秀峰和王茂章的配合之下，更是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连破三城，将蜀军各部打的亡魂丧胆，几乎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功。 “这些俘虏立即送往府城，大将军那边只怕又要重新官道了，这可是免费的人手。”一连串的大战总算是让王茂章狠狠的出了口气，所以心情大好之下，直接将手中聚拢来的战俘全都派人送到了陆明那边。 “尽快出兵，肃清泸州东南方向，我们还要赶过去和第三都汇合呢。”李秀峰比起王茂章这种只想着如何冲锋陷阵的将领来说，更多的时候充当着和杜广义一样的角色，所以在接到第三都的战情通报之后迅速明白了陆明的想法。 “无妨，只要有仗打，管他往哪个方向突击。”王茂章是意犹未尽的开始命令两都兵马分散出击，进而在陆明那边真的部署往西南方向修路的时候，将自己所在的方位的几乎所有的蜀军残部全都给肃清了。 如此一来，第四卫独立经略的南线战场至此告一段落，大军转入西南方向之后，大战连天的场景逐渐结束，反倒是如何行军成了大问题。 而他这边结束战事，对于全局来说有着极大的意义，失去了王宗弼这支兵马之后，成都的王建等于是彻底没有了任何希望，这对于北线天策军主力进入成都附近战斗，是一个好消息，甚至于消息传到高济手中的时候，后者都是彻底松了口气，转而将目光集中到了已经进入汉州境内的第八卫身上。 第八百三十章 白马关前 “副都统，如今西川境内的蜀军已经失去了全盘调度的能力，王建在成都府城内无力对散落各地的蜀军各部进行指挥，所以这是暗卫送来的最新消息，他们打算组织这些兵马侧击李克用的后方，借此机会，掩护第八卫突破白马关。”亲卫匆匆送来阿贵的消息的时候，高济也已经进入梓州境内，不过此时他的目光却不在梓州境内，而是转而朝向了西北方向。 “白马关驻守的是晋军，和梓州境内的蜀军不同，你去吩咐暗卫尽力配合安敬思行动，设法快速突破白马关，进入汉州，截断晋军后路。”高济点了点头，对于暗卫的行动没什么意见，阿贵和阿六两年连续十几年经略西川和关中地区，在这个地方没人比他们更为熟悉，能够提出这一建议，本身就代表着蜀中在连续两路外来大军征伐的情况下，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第三卫和第九卫如今到了什么位置了？”肯定了阿贵的办法之后，高济转而朝着亲卫问道。虽然此时的他更加关心白马关的战事，但是作为主力兵马而且摆在明面上吸引王建和李克用注意力的两支大军，他们的进度关乎着全局。 “已经进入铜山，数日之内即可朝着铜官山进发。”高勋和杨功在行军的时候改变了此前确定的全面扫荡的打法，转而改为重点突破，先行打通前往成都府的道路，然后分兵回击，如此一来就能够兼顾各个方面。 “让他们尽快，安敬思那边的白马关一旦拿下，汉州的行动也就瞒不住了，他们必须及时赶到成都城下，牵制住晋军主力。”高济很明显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对于高勋和杨功改变战法的行为并没有多大惊讶。 但是此时他不知道的是，白马关那边安敬思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作为轻兵突袭的力量，这一路上第八卫很少和晋军正面接触，甚至于依靠着暗卫的提前报讯，他们昼伏夜行，饶过了大部分关隘，大多时候都是野外行军，直接和后方完全脱离。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速度也比之前越想的要快，以至于到了白马关外的时候，安敬思才发现自己似乎提前了几天。 “大将军，暗卫送来急报，这个白马关和鹿头关守将是晋军的李嗣昭。”葛有龙匆匆将十三司的消息递给安敬思之后，后者顿时撇嘴道：“不用理他，不过一个小辈而已，在本将面前，他不算什么。” “大将军说的是，但是这白马关可不好破，末将之见，不如将军上前挑战，末将让迟瑞安排人手秘密上前，我们也试试那个炸药包的威力如何？”葛有龙指了指远处的白马关，苦笑不已。 白马关是进出汉州的有名关隘，而且是依山而建，周围全都是险峻山峰，只有关内一条路往西而去，若是绕道只怕来回要数百里，根本无法从其他地方过去。而且修建此关的时候，因为大量采用就地取材的石板，导致了关口坚固异常，若不是蜀中战事较少，此地的名气绝不逊色于中原那几座雄关。 “可以，亮明旗号，我带休休上前，剩下的大军你来负责调度，我也看看这炸药包能不能把这里的城墙给崩飞了。”安敬思点头之后直接和安休休只带了一都之众就冲了上去，他是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是面对昔日的这些同僚，依旧没有多大的负担。在晋军当中除了安休休和高思继之外，估计也就只有周德威能让他另眼相看，其他人和他的关系都不好，甚至于是直接恶劣到了极致。 安敬思的到来确实让白马关内李嗣昭瞬间大吃一惊，安敬思如今在天策军中效力伴随着第八卫连续数次大战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但是他根本没想过白马关这边会忽然出现对方的旗号。以至于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人冒充，以至于直接派人过来询问。 “让李嗣昭赶紧投降，免得我冲进去一槊敲死他！”安敬思直接站在关外，看着迟瑞已经带着人从旁边开始迂回，顿时朝着城墙上怒吼道：“李嗣昭给我听着，故人来此，你不该出来迎接吗？当真要我打进去不成？” 这一声咆哮犹如惊雷一般在白马关外想起，也一下子让四方群峰跟着回应不断，雄关外面，安敬思纵马扬鞭，毕燕挝横空而过，强大的气势威压一切，这一瞬间，昔日的那个让所有晋军将士感到恐惧的天下第一战将又回来了，单人独骑，面对雄关千军，却毫无惧色，甚至于还能够反过来在气势上压制了他们。 名将还是以前的名将，气势也是他独有的气势，只不过如今却站在了晋军的对立面，那种气势上的压制和心灵上的恐惧甚至于连李嗣昭自己都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惊慌。 “十三太保，为何要背叛王爷，背叛我等兄弟？”带着一丝莫名的颤抖的声音从关城上面想起，李嗣昭看着安敬思，带着不解和愤怒道：“王爷待你视如己出，你为何要背叛王爷，引动天策军来攻打昔日旧部？” “视如己出？呵呵，他是对李存信那个小人视如己出吧？”这一句话直接让安敬思瞬间差点跳了起来，转而怒吼道：“他识人不明，重用李存信那个小人，我一腔热血岂能得到施展？我已经和他恩断义绝，昔日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已经死了，如今我是安敬思，我是天策军战将，今日奉命来此，击杀叛贼，一统天下，识相的，就给我开门投降，否则的话，待我打破城关，你们必死无疑。” “城上的晋军听着，给你们十息时间，立即出城投降，我饶你们不死，柔则，我毕燕挝之下，绝无生魂，破城之后，杀无赦！”那一瞬间，怒吼声犹如闷雷一般响起，安敬思策马上前，毕燕挝直指白马关，一声过后，群山震动，万马齐喑，直接让李嗣昭连退数步。 而在同一瞬间，迟瑞却趁着安敬思上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时候，悄然摸到了城门下面，手中的炸药包在安敬思看来异常的显眼。 第八百三十一章 人力之极限 “你，你休想，今日我李嗣昭在此，你就休想踏过白马关！”被安敬思一人之力震动的周围士兵面面相觑之后，李嗣昭脸色涨红，转而怒喝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空有一身武力，却不知道知恩图报，背叛王爷，背叛昔日同僚，你有何脸面让我等忠义之士投降？我告诉你，今日你有胆就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的战将去了天策军，到底还剩下几分本事。” “就你？李嗣昭？你算个什么东西？”在安敬思的眼中，光凭无力的话，这天底下能接他一招的人就算是英雄好汉了，其他人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只不过此时他见到迟瑞已经带队不顾一切的往两边而去，顿时毕燕挝高高举起，也懒得和李嗣昭多说话，反倒是一声号令之后，身后六千大军瞬间开始做好了准备。 “就凭你们这几千人就敢来攻城？我告诉你，你是痴心妄想！”摄于安敬思的强大战力，李嗣昭不敢出城迎战，但是据关而守，他倒也不怕对方，而且居高临下，安敬思带来的兵马多寡他是一目了然，在这种时候只要守住了白马关，等到消息送到成都府，那么自然会有人来对付他。 只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安敬思却根本没想去猜，在迟瑞那边躲起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大变，甚至于安敬思自己都是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轰”连续累加了十几枚炸药包同时点燃之后，白马关的城门洞里，一瞬间的功夫腾起了一颗黑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的同时彻底将整个城关撕碎。 那看起来坚不可摧，足以阻挡千军万马的雄关在这一刻仿佛被人硬生生的从中间挖掉了一块，无数的石块在暴力突破之后瞬间化作流星四散飞舞。 火焰、浓烟、碎石和人影，在这个时候犹如纸糊的一般，面对这种从前未曾有过的伟力，变得脆弱不堪，甚至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超越人力之极限，难怪主公要组建第九卫了，看起来，日后我们也要装备火器。”天策军这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沉默，这种黑红色火焰云团就在他们的眼前突然爆发，强大的力量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刚刚还在叫嚣让自己这些人放马攻城的李嗣昭和城内的晋军士兵，在这种爆炸面前，早已经消失的不见踪影，甚至于浓烟和灰尘散去之后，整个白马关天险都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 “老葛，率部冲进去吧！”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安敬思下令了，他这边负责吸引李嗣昭的注意力，葛有龙那边早已经带着大军做好了准备，爆炸刚刚落下，无数的天策军将士早已经冲进了那近乎于一团废墟一般的城门口，厮杀瞬间展开。 只不过这个时候不论是安敬思还是安休休，都没有率部往前的意思，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今日这一战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还是斩断过去，不论昔日如何，伴随着这一生爆炸，他们都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另外的人生了。 “大将军，李嗣昭已经死了，尸首也找不到了。”白马关的这声爆炸是直接将李嗣昭给炸的尸骨无存，等到葛有龙率部冲进去之后，剩下的晋军根本无力对抗天策军的进攻，不论是刚刚那阵超越人力之极限的爆炸还是安敬思对于众人的震慑，都让这些侥幸生存下来的晋军上下彻底失去了和天策军一战的信心，以至于很多士兵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天策军将士冲到了跟前都无动于衷。 “随他吧，我们入关！”安敬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脚步却很轻快，身后安休休也几乎是一般神情。他们是在缅怀自己的过去，但更是在这一刻重新开启了自己的路。 “全军不要停，立即奔赴鹿头关，快马给副都统送信，我第八卫已经成功进入汉州。”安敬思没有理会城内被俘虏的这些晋军士兵，转而让葛有龙带队为前锋，全军冲上几十里之外的另一道关卡鹿头关，而且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这一刻，第八卫正式将自己的旗号给竖了起来。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攻城手段，以炸药包开路之后，第八卫一天之内连克两道雄关，强势打穿了汉州和绵州等地的联络之后，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插入汉州，也一下子将整个晋军的后方彻底搅乱。 打到了兴头上的第八卫甚至于隐隐然已经有了安敬思昔日那近乎于无敌的架势，在冲过鹿头关，杀入汉州之后，安敬思自己充当前锋，让葛有龙坐镇中军，和驻守汉州等地，正在四处搜罗战俘和青壮年的李存信的兵马连战三场，强势击溃对方数万新军之后，迅速在后方将声势给造了起来。 “大将军，李存信已经派人去成都报讯了，想来那边很快就会得知我军的动静。”进入汉州之后，第八卫面临的作战任务和此前截然不同，但是这并不影响已经进入了佳境之后的第八卫的士气，甚至于面对李存信从后方不断调动兵马上前围剿，所有人的神色都一如安敬思一般，丝毫没有任何动容的地方。 “我军拿下绵竹之后往南打，全力进攻德阳。”葛有龙送来的十三司的线报并没有引起安敬思的兴趣，反倒是在随后匆匆挥军北上抢占绵阳，将成都府东北方向最大的关隘绵阳抢到了手中。 “老葛，你率部坐镇此地，和十三司配合，联络本地人手，牵制李存信，我去南下，拿下德阳之后就可以从容经略汉州。”安敬思朝着葛有龙匆匆道了一句之后迅速率部南下，抢在第三卫和第九卫开进简州之前，从侧翼开始威胁包围成都的晋军后背，也一下子将李克用的全部心思全都吸引了过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李克用勃然大怒的同时，一份紧急战报也从关中送了过来，一下子让整个晋军彻底陷入了动荡不安的境况之中。 不过这个时候，甚至于十三司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及时送过来，实际上在安敬思南下德阳的同时，留给李克用的时间已经非常少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朔州失守 西川三路兵马相互打成一团，而且伴随着天策军北路兵马逐步靠近成都府之后，这三路大军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大战的时候，在河东这边，也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而且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改变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川局势。 “大都统，如今周德威的后路援军已经尽数断绝，可以放心攻占朔州了。而且郑璠那边已经部署妥当，周德威必然无法察觉。”朔州城外，伴随着王师范率部撤退，在匆匆将沙陀人赶到了云州等地之后，整个河东实际上已经在宣武军的掌控之中了。只要拔掉了朔州这颗钉子，那么挟大胜之势的宣武军甚至于可以进一步威逼河中府，从而将战线迅速深入关中附近。 所以这个时候面对敬翔和朱全忠脸上的笑容，葛从周也是点了点头，转而快速下达命令，责令手中十五万大军全速朝着朔州城而去，大规模的攻城战斗也在随后迅速打响。 和天策军那边已经在全军迅速普及炸药包这种火器攻城不同，北线的攻城战实际上还是维持原本的模式，攻守双方在战场之上各式武器齐出，但是却需要士兵以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战役的进展。 只不过和宣武军这边兵多将广，而且无有后顾之忧不同，城内的周德威不仅仅只有三万步军，面对大规模的大战无法持久抗击之外，城外的骑兵在十几万大军面前暂时也找不到什么有利的时机。 而且最要命的是，伴随着王师范此时已经进入幽都，实际上周德威手上就只有这一支机动兵马，若是一旦出现大规模战损，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他就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挽回大局了。 “将军，还是让骑兵大队立即北上去草原接应族人去关中吧，好歹要在王爷回军之前保住部族的根基啊。”副将康君立的话让周德威甚至于都无心去管外面激烈的厮杀，独自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康君立说的没错，但是骑兵大队一旦离开，那么宣武军也势必会放下所有的抱负，从而全力攻城，孤军难守，这是兵家常理。但是若是就这么退出朔州的话，那就意味着合李克用父子两代人经略的河东道要全部放弃，这对于沙陀人来说是不可承受之痛，而且短时间内势必会让晋军的实力和势力出现急剧下降，到时候还能不能控制住关中，那都是个问题。 “君立，你能守住朔州多少时日？”盘算了良久之后，周德威才看着康君立问道，在沙陀各大统兵将领当中，只有康君立最擅长守城，反倒是对于沙陀人一贯的骑兵作战不太感兴趣。 “三万兵马，守备半个月当无问题。”周德威只是一句话，康君立立即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决断，所以当即点头道：“半月之后，将军可能率军回援？” “只怕不能！”周德威摇了摇头，不过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就见到东城方向出现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紧接着隐隐然传来的杂乱的声音让两人脸色一变。 “启禀将军，大势不好，守城的泽州兵打开了城门，宣武军，已经杀进来了。”急匆匆而来的汇报让周德威再也没办法迟疑，转而朝着康君立道：“立即率部退守西城，我马上召唤骑兵大队从西城接应，我们放弃朔州，退往河中。”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一旦城门被打开，城内的三万大军在巷战之中根本不是宣武军的对手，朔州已经没有任何坚持的必要了。 周德威的反应速度确实够快，这个时候甚至于抢在了葛从周之前下达了撤兵的命令，而且迅速召唤骑兵从城外疾驰而来，在城西方向强行打开了宣武军的包围圈，接应仓促从城内杀出来的康君立所部迅速撤退。 这一番果断的举动保存了大量的人手，至少在撤退之后，康君立的三万大军没有伤到根本，在面对周德威亲自带骑兵断后阻拦追击之后，宣武军也放弃了衔尾追杀，从而匆匆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 这一战对于双方来说虽然仓促，但是却影响重大，宣武军拔掉了这颗钉子之后，整个河东道除了云州等河套草原边镇之外，其他州郡全都把掌控其中。而且最要命的是，伴随着周德威的撤退，双方争斗的主动权已经在宣武军这一边，下一步不论是往北打下云州还是往西进逼河中，都是宣武军做主。 而对于周德威来说，朔州的失守，意味着他为时两个多月的谋划到最后尽数失败，不仅仅没有将宣武军拖住，从而给李克用赢得时间，反倒是丢了朔州后，自己在河东的最后一处据点也尽数丧失，从此晋军原本从东到西连绵千里的领地被迅速切断，没有了河东和河北的地盘后，晋军就只剩下了关中一地了。 “速去上报王爷，河东大局已经无可挽回，请他立即率军回援关中吧。”撤退之中的周德威让骑兵前往云州，自己则和康君立退守河中府，转而将消息送往西川。对于他而言，这一番失败之后，已经没有办法阻拦宣武军的继续进攻，此时只有让李克用率军回援，先保住关中，然后再试图夺回河东了。 他这边是有些垂头丧气，图谋良久一招失败，甚至于朔州城最后到底是怎么被人从内部瓦解的他都没有查清楚。但是对于此时的宣武军而言，这却是一场切切实实的胜利，掌控了河东之后，宣武军才有足有的地盘和实力去执行谢瞳此前谋划的方略，从而在中原角逐之中，占据有利的地位。 “把消息上报金陵吧，就说朔州失守，河东局势失衡，宣武军势大，下一步即将往河中府进发。”此时，作为战场之外的力量，吴明和秦煌却不约而同的派人往金陵送信，对于他们这样的深处第一线的十三司高层而言，战争打到这种时候，实际上天策军的机会也已经到来了。只要下一步宣武军进入河中府，那么整个局势变化的根本也将迅速从宣武军身上转移到金陵这一边。不论是西川还是陆翊亲自制定出来的东线方略，都将迎来新的契机。 第八百三十三章 新的举措 “启禀主公，朔州失陷，周德威全面退守河中府，宣武军已经占领河东道大部地区。”这个消息送到金陵的时候，薛洋和袁袭是同时起身，眼中都带着一丝诧异，朝着向杰道：“周德威放弃了？他的骑兵呢？” “骑兵各部已经前往河套草原，接应沙陀族人前往关中。”向杰苦笑道：“按照吴明的汇报，朔州城是从内被攻破的，应当是郑璠提前在守军之中做了手脚。” “朔州一丢，整个河东道的战事已经大部结束，看起来周德威比杨行愍还要快一步啊。”袁袭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薛洋道：“主公，看起来我们在东线应该适时启动，拖住朱全忠，不让他有机会才行。” “现在还是有些早了，周德威退守河中府，下一步必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防守，避免宣武军大军全线往西进发，从而将关中这最后一块地盘给丢了。”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西川那边短时间内必然会出现大变，让陆翊在东线做好准备，一旦李克用撤军回转关中再动。” “主公是存心要将如今的局势利用到极致啊。”袁袭手捋长须微微笑道：“不过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在原地等待吧。” “那倒也不是，水师不是已经往北而去了吗？让骑兵卫做好准备，前往扬州等地待命，一来震慑朱全忠，二来，等着水师返航之后，立即全军进入燕北，我们要在燕北开辟出一块新的地盘，借助于王师范和王镕两人的手，在那里站住脚，锻炼我军骑兵战力的同时，做好南北夹击的准备。”薛洋手指一点燕北的方向笑道：“这才是最好的打法。” 薛洋的话让袁袭眼前一亮，随即点头笑道：“主公这是提前占据边角之地，此计甚好，应当速速传讯水师，北上之时，在燕北合适的地方开辟港口，作为南北联络之关键，由我天策军派兵驻守，必要的时候，让水师步军都前往。” “去找雷凌，让他将李阳所部调回来，和骑兵卫一起，做好准备。”薛洋微微沉吟之后，开始迅速下达命令。这是金陵在朔州失陷之后做出的新的举措，在没有动用主力兵马的情况下，将手中的骑兵主力和水师当成了主要力量，从而实现远在千里之外，靠着海上航线，开辟新的战场的打算。 而伴随着薛洋的命令迅速传达出去，整个天策军在天下大局的谋划部署上开始呈现出新的变化，西川那边的战事尚在继续，已经开始将触角伸向燕北，转而从北方谋算大局变化之根本。 十三司在随后快速传达命令的同时，更是以杨洪为首迅速组建燕北分部，将其从沈勇负责的河北分部名下独立出来，单独向金陵负责。 这样的调整不仅仅是让金陵能够直接掌控燕北那边态势的发展，更是让水师在随后抵达蓟州的时候，能够快速稳定下来，从而在很短的时间内核王师范取得联络，一面资助对方稳定大局的同时，一面就地组建前哨港口，从而将这条航线迅速稳定下来。 这个举措在短时间内无人知晓，甚至于连王镕和王师范都只是隐隐然觉得天策军派兵前来燕北是有其他的事情，但是在金陵的构思当中，这里已经和其他地方一样，成了下一步天策军全力经营的重点。 “主公，是否让权义那边加快速度？”金陵的动作除了天策军的核心高层，无人知晓其中的含义，但是对于薛洋和袁袭这两个始终掌控天下大局变化之根本的人，在新的举措下发之后，需要进行调整的却是方方面面，从前线各部兵马的调动到后续粮草补给的调运，这其中还有水师兵力和船队的调动，以至于袁袭在随后几天直接住到了王府里面。 “西川那边权义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李克用不走的话，迟早会有一场三路诸侯的混战，所以不要给他压力了。”薛洋微微沉吟之后摇了摇头道：“他会相机行事的。西川战事一结束，则立即让陆翊率部出兵东线。” 东线是天策军准备最久的一路大军了，而且靠近南境腹地，周围是淮南道各州郡最富庶的地方，粮草补给根本不需要兵部进行调配，只不过都在等着西川那边结束战事，才能够进军。所以现如今虽然朱全忠抢到了中原角逐的先手，但是对于天策军来说，却依旧未曾脱离自己谋划的大局。 这种携大势而行，步步碾压的做法，是不论谢瞳如何从中纵横捭阖都无法摆脱的局面，朱全忠虽然拿下了河东道，但是对于金陵而言，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可以随时被天策军再拉回来。而如今布局燕北的事情已经在一项项落实，到时候依靠水师的机动能力，甚至于连原本孤处一隅，可以躲开天策军第一波打击的杨行愍，也势必会被天策军直接威胁。多路开花的战术在如今各路诸侯来看，是分兵作战，但是对于天策军自己而言，却不存在分散兵力，被对手各个击破的风险，一旦各路兵马全部到位，则如今天下所有的诸侯都会被天策军直接威胁。 而这，才是天策军最想要的局面，到时候可以从容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往前推进，从而做到占领一地就能够快速恢复一地，在收复天下的过程中，将国力最大限度的凝聚起来。 在天策军占领整个南境，拿下了执掌天下大局的主动权之后，这场跨越百年的动乱实际上就已经在被一步步消弭于无形，南境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造就了天策军本身强大的战力和后勤支援能力，可以让薛洋的想法变成现实。 扬州城外，骑兵卫战马无数，滚滚而来的场景让扬州百姓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在宣告这一场新的角逐，天策军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于身在扬州前线的陆翊都不禁感慨薛洋的手笔越来越大，而且其落子之快越来越出人意料。在中原诸侯还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时候，自己身后的这尊强大的力量已经再度出手，将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次布局提前落下了棋子。 第八百三十四章 进退两难 “副帅，金陵紧急战情通报，水师已经启程前往燕北，骑兵卫往扬州方向调动。”金陵的通报紧急送往梓州境内的高济身边的时候，后者扫了一眼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朝着亲卫问道：“李克用如今还没走吗？” “只怕是进退两难，第八卫威胁汉州侧背，王建在得知我军主力进入梓州，随时可以开拔朝成都府而去之后，咬牙硬挺，只怕李克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朔州失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西川，甚至于连成都府城内的王建都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也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李克用身上。河东老巢彻底失陷，等于是将沙陀人在中原的根基连根拔起，他们这些人稍有不慎，必然将重演数十年前，沙陀人从西域轮台草原回归中土时的窘境。 “命令第三卫和第九卫尽快启程，李克用做不了决定，我们就帮他一把！”高济点了点头之后再度下达命令，催促主力大军快速开进，从而以兵锋迫使围攻成都府南线各州郡的晋军各部往北撤退。 这个举动等于是进一步让李克用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等到第三卫突破铜官山要塞，第九卫南下简州从金水方向逼近东阳的战报送到成都府城外的晋军大营的时候，实际上摆在李克用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父王，如今汉州方向，李存孝那个叛徒攻势迅猛，存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军后路随时可能被他切断啊！”李嗣源此时也急了，他的骑兵主力在前往汉州的半路上被李克用抽调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此时这些人的处境。而周德威的急报更是无疑一下子让晋军的军心迅速跌落，以至于他们这些统兵将领都无法安心。 “慌什么？”李嗣源的反应惹来李克用一阵冷哼之后，后者转而怒道：“那个叛逆居然敢带着天策军过来和本王作对，那好啊，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反骨仔！” “父王，此时只怕不是和他生气的时候，王建所部坚守成都府，我军急切之间难以攻下城池，而天策军从东南已经分兵进发，稍有不慎，我军势必要被他们三路大军给合围在成都城外，到时候内外救援断绝，我们是进退无路啊。”李存璋在旁边咬牙开口道：“事到如今还不如退回关中，先汇合德威，将河东抢回来，到时候我军仍由回旋之余地，从中原方向突破，总比在这山高路陡的西川要好啊！” 他的话得到了其他几人的赞同，事实上这个时候除了李克用自己心思捉摸不定之外，其他人包括还在汉州苦苦挣扎的李存信都只有一个意见，那就是极速撤军，趁着天策军尚未真正抵达成都府跟前，晋军立即撤回去，只要进入关中，那就可以重新封锁大散关，到时候就算是天策军往北追击，也过不了川北的崇山峻岭。这一点从古至今，除了韩信暗度成仓取得成功之外，便是三国时代诸葛亮都不曾打通过祁山山道。 “你的意思，我军奋战数月，就要全功尽弃是吗？”李克用原本就心里烦躁，迟疑不定，被这句话一说更是犹如炸了毛的狐狸一般，迅速跳了起来，指着李存璋怒斥道：“牺牲了这么多儿郎，好不容易将王建围的穷途末路，此时撤军，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天策军？” “但是，河东是我们的根基啊，父王，若是族人有失，我等岂不是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了？”李嗣源紧随李存璋而来，朝着李克用道：“还不如先回关中，守住河中府，然后以我沙陀骑兵之利，足以将宣武军赶出河东，恢复昔日之鼎盛气势，到时候徐徐图之，这西川迟早必是我沙陀人的牧场啊。” “急报，启禀王爷，汉州急报，天策军突破四太保三道防线，前锋已经逼近德阳，德阳朝不保夕，四太保紧急求援，期盼援兵尽早赶至。”这紧急而来的军报几乎是斥候连滚带爬的送了进来，一下子打破了在场的争执的同时，也一下子让所有人心如死灰，所有的目光全都放到了李克用身上。 “这个孽障！”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李克用才仰天咆哮，独目之中渗透出来的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转而盯着李嗣源恶狠狠道：“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马上带着骑兵立即出击汉州，给我把那个孽障五马分尸。” “这！”等来了这么道命令之后，李嗣源只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在李克用那犹如要杀人的脸色之下，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匆匆起身之后，除了让骑兵各部火速集结之外，暗地里开始通令全军做好准备。 此时的李克用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太保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之后，他自己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以至于在帅帐之内来回徘徊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停下来。 第二天的晋军依旧在进行攻城准备，但是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没了心气，甚至于整整一天的时间，全都是靠着逼迫本地兵马在往前冲杀，晋军本部丝毫没有出动的迹象。 这种异状也很快被城中的王建得知，晋军一反常态，攻城战打了一天，但是对于蜀军来说却没有之前的那种压力之后，不论是王建还是王淑都明白了过来。 “主公，城外晋军似乎在收拾行装，而且骑兵主力也不见踪影，是否派人趁夜出城探查？”王建这边的话还未说完，手下将领就匆匆来报，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对方。 “命令全军做好准备，这个李克用八成有可能要撤军了。”王建心头闪现出一丝喜色，语气也难得变得松快了许多。 “王兄，现在高兴的太早了吧？我看李克用未必会真心撤退，而且就算是撤军，我军如今面对的可不是一路大军啊，东面的天策军怎么办？”王淑显得忧心忡忡道：“要是晋军不撤，说不得还能够和天策军打一场，到时候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局。” “要不，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告知天策军，就说晋军要撤军了，看看能否将他们的脚步给吸引过来？”见到王建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王淑跟着试探着问道。 第八百三十五章 顺水推舟 “这铜官山看起来是以前开采铜矿的地方吧，到是一处好所在，让陈尚书想办法将官道延伸过来，这地方以后就是我们天策军的了。”高济的行营来到铜官山的时候，第三卫已经在高勋的率领下前往金堂，但是他却很有兴致的登山铜官山看了一圈，转而刚刚派人去通知陈悦，前方暗卫就迅速送来了消息。 “这个王建，这个时候还不死心啊？”线报只有一句话，也就是此前王淑给王建出的主意，只不过这个消息根本不需要他送，阿贵早就将李克用的动静送了过来。 “去传讯第三卫和第九卫，尽快扫清当面之敌，然后进占成都府东南两面，呈合围之势，威压成都府，看看李克用有没有胆子在成都府和我们打一仗！”高济安排完这一切之后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暗卫道：“你去把这个消息散布给李克用，去试试他。” 高济的这一手实际上是直接用的王建的法子，转而在给李克用下套，道理虽然简单，但是对于李克用而言却非常有效，等到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的时候，甚至于连晋军的所有将领都愤怒了。这种谋划部署和行军打仗截然不同，夹杂的其他方面的谋算太多了。而晋军这边除了周德威之外，唯一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的李存信现如今还在汉州，导致了整个晋军大营内，几乎无人察觉这是十三司在其中捣的鬼。 而此时天策军两路大军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却也在随之快速传来，等于是宣告了天策军这边已经开始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和晋军开战，这种情况之下，李克用甚至于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可选，要么留下来打一场无畏的战争，不论输赢，都无法改变晋军在西川失败的大局，要么趁此机会退走，直接承认失败。 “不，立即命令各部，全速开拔，进入汉州。”李克用是沉吟了良久之后才朝着众人怒吼道：“既然天策军想要决战，那好啊，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但是战场在哪，那是本王说了算！” “父王的意思是要对李存孝动手？”这一举动差点让李存璋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这是临走之前的最后一战，也是消除李克用心中怒火的一战，不打赢李存孝，晋军上下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事到如今，对于安敬思的第八卫的作用，众人全都明白，对方靠着三万多人连续击破李存信数次围剿之后，已经将汉州掀的天翻地覆，直接让整个晋军原本完整的阵型一翼洞开，从而给南线天策军主力机会，可以从容调动兵马迅速打开成都府外围的包围圈。 而且因为安敬思本人的因素，导致了晋军上下所有将领对于他的恨意甚至于还在天策军其他各部之上，这也就解释了李克用命令下达之后，晋军上下几乎是连夜出动，风驰电掣一般直奔汉州而去。 “去，命令第三卫立即转道进入汉州德阳附近，和第八卫并肩战斗，着令第九卫迅速准备攻城，李克用走了，但是我们来了，这成都府注定是不属于他王建所有了。”李克用的动作瞒不住十三司，事实上他才一走，暗卫的消息就同时启程，所以高济这边是火速让第三卫转到进入德阳，同时命令快马通知安敬思，让其做好准备。 实际上高济此时已经不需要提醒安敬思了，在此之前，李嗣源的骑兵主力就已经进入汉州，甚至于在暗卫送消息的时候，双方就已经在德阳城外打过一仗。 虽然如今安敬思的第八卫全都是步军，但是这却丝毫不妨碍他对于晋军上下的威慑，时隔三年，当对方那犹如天神一般的身姿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还是震慑住了所有人。战场之上，安敬思凭借着自己一队亲卫兵马出营作战，却硬生生的打的李嗣源两千多人的前锋无法靠近，直接给手下各部兵马足够的时间排兵布阵，以步军对抗骑兵，将其给逼了回去。 “大将军，各部都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这李嗣源再冲上来的时候，给他一下狠得。”安敬思和安休休两人对于沙陀骑兵的战法和优劣早就是心知肚明，所以排兵布阵的时候的针对性也非常强，所以等到葛有龙过来汇报的时候，对方甚至于不需要考虑其他，而是直接深入最前线，手中毕燕挝一举，第八卫瞬间排列整齐。 “这个李嗣源看起来是决心要和我等打一仗了。”葛有龙坐镇中军指挥全军，前锋所部只有安敬思自己和安休休两人，所以此时再见到李嗣源的阵型之后，前者冷然道：“多年的仇恨，今日一并解决。” “大将军，只怕李嗣源之后，还会有人过来，你看李存信那个小人在德阳城中丝毫没有动静，这是明显的还在等待援军呢。”安休休指了指德阳城的方向低声道：“会不会晋王也会杀过来？” “不管谁过来，我军防线不能松动。”安休休的话让安敬思一愣，但是随即道：“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如今你我身为天策军统兵大将，得蒙主公信任，那就该忠心报效，这些人何时如此对待过我等？过去的事留恋无益。” 他的心思是安定了下来，也一下子让安休休不再多言，事实上安休休和高思继两人从来效忠的对象都不是李克用，而是安敬思。他们是安敬思在战场上收复的将领，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安敬思考虑清楚了，那么他们也就明白了。 “大将军，副帅急报，第三卫已经朝德阳而来，大将军命令我第八卫就地坚守，晋军后续全部兵马正在朝德阳极速开拔。”暗卫急匆匆的汇报没有让安敬思动容，实际上这个时候摆在第八卫面前的就只有一个字：打！不仅仅是要打退李嗣源的兵马，而且还要坚持到第三卫的到来，和晋军主力开战。 “吹号角，全军准备！”这一瞬间，安敬思高举毕燕挝，怒吼声响彻全军，带动第八卫士气迅速拔高，在面对李嗣源数万精锐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直接发动了逆势反击。 第八百三十六章 逆势反击 “火炮准备！”只是一瞬间，第八卫配属的三十门火炮在中军的弩炮发出怒吼的时候，也做好了准备。第八卫和第九卫不一样，配属的还是第一代火炮，射程太近，沙陀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一开始必须要依靠弩炮进行压制射击，所以伴随着中军不间断的金属破空声响起，大量的弩箭开始腾空而起，直扑对方的骑兵大阵而去。 弩炮虽然在天策军中人人都知道，伴随着第二代火炮和后续兵仗局那边试验的新式火炮逐步定型之后属于被淘汰的武器，但是其强大的威力却并没有被丝毫削弱，尤其是五枚一发的射速造就了比火炮还要快速的强大的战场支援能力。 “轰轰轰”三十架弩炮，每一轮发射就足有一百五十枚堪比长枪一般的弩箭急促奔行朝着数百丈开外而去，一瞬间的功夫，无数在极速奔驰中的沙陀骑兵被硬生生放倒，弩箭强大的威力使得往往第一枚弩箭穿过前方士兵的身体之后没有丝毫的停滞，迅速朝后方而去，在随后刹那之间再度击穿后续士兵的身体，甚至于有些弩箭甚至于一连洞穿了三四人才停下来。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无数的血花在沙陀人的骑兵大阵之中不断飞舞，无数的士兵刚刚开始冲锋就倒在了半路上。面对这种强大到极致的武器，任何防御在它们面前都犹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八百丈的距离足够弩炮发射五轮，也就是在沙陀人靠近三十到五十丈距离之内，弩炮大队足足倾泻了近千枚弩箭，硬生生的将对方的骑兵大阵中间给打凹进去了一块，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面之上，鲜血在双方尚未接触的时候就已经洒遍了整个战场。 “火炮，发射！”极速的怒吼声实际上在沙陀人堪堪冲到一百丈的时候就已经响起，只不过火炮发射速度慢，所以顶在第一线的是足足一百五十架大黄弩。瞬间的功夫，比起弩炮更加密集的箭雨飞速升上天空，瞬间遮蔽了整个空中的太阳。 大黄弩的普及程度是因为第九卫的火力无法满足天策军士兵对于战场上的压制而应急生产出来的武器，在改进了大量的配件之后，发射速度变得奇快无比，而且一百五十丈开外的射程也足够填补如今天策军远程打击火力的空白，让火炮在开火之前能够拥有更强大的火力投送密度。 所以在这个时候，第八卫这边大黄弩连续五轮齐射，弩箭几乎是一阵接一阵没有丝毫间歇的朝前倾泻箭雨，加大打击力度的同时掩护火炮迅速开火射击。 “轰！”三十门火炮在大黄弩五轮齐射往后退走重新集结的时候迅速发出轰鸣声，那一阵接一阵犹如惊雷一般的爆炸伴随着弹丸落地之后瞬间掀起血雨腥风，弹丸和炸开的碎石形成的二轮打击在骑兵大阵之中所到之处几乎是哀鸿一片，甚至于很多沙陀士兵根本就直接被弹丸命中，整个身体瞬间被打的支离破碎。 而且相比较弩箭，火炮的这种巨大的轰鸣声和爆炸声对于骑兵战马尤其是类似于沙陀骑兵这种根本没见过火炮加入战场的战马来说，一瞬间爆炸声响起的时候，甚至于无数的战马开始受惊发狂，转而迅速打破了整个大阵的秩序。这对于骑兵冲锋的破坏甚至于比杀伤力本身还要大，无数的战马横冲直撞之后，极速奔驰中的战队根本无法避让，导致的后果就是爆炸附近，无数的战马撞在了一起，这种高速冲击的时候，这种相撞几乎是致命性的，不仅仅身处其中的骑兵将士没有生还的余地，而且还严重阻碍了后续兵马的冲锋路径。 恐怖的战力和爆炸声迅速打破了原本整齐划一，万马千军犹如潮水般的冲锋势头，也让面临第一线厮杀的天策军将士的压力减轻到了极致。三十丈的距离火炮只够开火射击三轮，但是就是这三轮射击，直接将李嗣源组织起来的骑兵狂潮的震慑力压缩到了极致。等到安敬思率领一线兵马投入战场的时候，甚至于很多天策军将士根本不需要利用塔盾来掩护自己，长枪手顶在第一线迅速将眼前的骑兵击杀。 而按照天策军的野战序列，长枪手和刀盾手之后，几乎全都是漫山遍野的弓箭手无条件伴随进攻，所以那一瞬间的功夫，整个一线厮杀的时候，冷箭成了最致命的武器，很多沙陀士兵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天策军士兵的阻拦就被这顶着自家士兵的脑袋放出来的冷箭迅速射杀。近在咫尺的距离确保了弓箭手在此时的命中率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甚至于在前方厮杀迅速展开的时候，连带着弓弩兵都带着大黄弩加入战场，利用短距离内甚至于比起弩炮还要强大的力量迅速横扫全场。 沙陀骑兵足有六万人，而第八卫只有三万多人，而且还都是步军，但是在此时的战场上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平手。而且虽然火炮因为顾及到前方自家将士而放弃了射击，但是弩炮大队却在利用自己阵地的高度和超远程的打击能力一刻不停的宣泄着自己的力量，远远的就将沙陀骑兵迅速击杀在半路上，组成一道死亡封锁线。 “给我杀！”这个时候安敬思带头冲在了第一线，紧靠着身边百余名亲卫组成的小股骑兵战队，却一瞬间在对方的人群之中掀起了无边的风雨，自身犹如天神一般的战力让他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扛得住毕燕挝一击，在第一波冲锋扛住了之后，带头逆势发起反击，硬是靠着中央突破战法，直接犹如一道利箭一般飞速往前而去。 “快，组织弓弩兵跟随大将军，给我冲！”一开始坐镇中军的葛有龙还没发现前线的变化，等他一抬头发现安敬思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之后，那一瞬间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跳了起来，毫不迟疑招呼迟瑞率部压上去的同时，直接调动弓弩兵迅速集结，跟在了安敬思身后，如此一来，集中了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之后，这场大战的战局开始飞速往前推进。 第八百三十七章 睥睨天下 “杀！”身处第一线的安敬思此时没有发现葛有龙的部署，但是在迟瑞迅速率领中军主力增援安休休之后，伴随着弓弩兵上前，安敬思形成的箭头杀伤力也越来越强，靠着自身天下第一的强大战力支撑，后续的骑兵亲卫在汇合了弓弩兵之后，所形成的增援和扩大战果的能力甚至于瞬间能和他本人媲美，犹如一道游龙一般迅速冲了出去。 “李嗣源，给我死来！”安敬思几乎是丝毫不知疲倦，久违的放开了所有的战力之后，毕燕挝只要挥动起来，则必有一名沙陀骑兵被远远砸落，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一合之敌，这种强大到极限的战力在这个时候对于第八卫各部将士的激励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对方始终冲锋在第一线，所向无敌的气势更是让天策军以步军的装备在战场上直面骑兵的时候发出了反攻。 无数的步军将士在迟瑞和安休休等高级将领的带领之下直接冲了出去，三人一队的战术在这个时候犹如漫山遍野无数不断滚翻往前的小刀子，不断将沙陀人的骑兵大阵割裂，仁厚迅速击杀 “杀！”葛有龙在中骏调度，迟瑞和安休休两人一左一右坐镇一线厮杀，而充当箭头的安敬思甚至于每一次怒吼都能得到全军数万将士的齐声呼应，这种强大到极限的反击直接打的李嗣源脸色大变。在看到安敬思领头冲锋的时候，他就直接放弃了带队上前的念头，对方的战力过于逆天，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真要上不计代价击杀领军主将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此时他不带头冲锋，手下将士人数虽多，但是面对天策军士气如虹，而且远近兵器交替使用，近乎于没有任何防御空隙的打法，沙陀人以往无往不利的集群冲锋的战法却被对方打回了原形。前方士兵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之后，后续大军虽然能够持续不断的发起进攻，但是却无法突破对方的反击阵型，反过来甚至于被安敬思执行的中央突破战法打的步步后退，直接让自己的大阵从中间凹了进去。 而且安敬思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要依靠自身强大得战力，和葛有龙不间断抽调最强战力汇聚到自己身后的势头，一举击破自己的中军，从而中军斩首，杀掉自己这个领军主将，然后从容收拾其他各部。 这种打法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困难重重，尤其是自己带领的还是步军对抗骑兵的时候，能够稳住阵线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但是李嗣源却丝毫不怀疑安敬思能够做到这一点，对方所到之处，不论来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战力，那高高举起的毕燕挝只要砸出去，对手必然是生生的被就地砸翻。从没有人能够值得他出手两次，尤其是安敬思放开了全部战力的情况下，甚至于比起以前在晋军当中还要强势。 “快，中军往前，给我射杀李存孝！”眼看着安敬思始终往前突进，甚至于沿途遇到的重重堵截在他的强大战力面前都迅速被击溃之后，李嗣源只剩下一个选择，动用中军最后的一万骑兵精锐，准备上前强势围杀对方。 李嗣源实际上此时的想法和安敬思一样，天策军这边强大的战力支撑之一就是安敬思本人那无与伦比的强势力量，若是能够不计代价将他击杀，反过来击破这个不断带动天策军士气提升和反击节奏的中军箭头，那么实际上第八卫这边也会随之而快速崩溃。毕竟一旦中军反击箭头被打破，那么骑兵释放出来的战力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形成高速冲击的潮水，淹没一切步军阵型。 所以，伴随着李嗣源中军号角声不断响起，最后一支精锐兵马上前之后，双方都在打着同样的主意，双方都笃定自己能够击杀对方，从而翻盘成功。 “启禀将军，第三卫已经抵达我军附近三十余里，正在全速赶来。”此时双方都在抢时间的时候，后方葛有龙也匆匆接到了第三卫增援抵达的战报，但是不等他高兴起来，另外一个消息则瞬间让他脸色一变，自己这边在得到增援的时候，李克用的主力兵马也已经开了过来，而且数量是第三卫的两倍不止。 “这个李克用，是不过了吗？”葛有龙喃喃自语之后猛然间咬牙道：“吹号角，全军突击，通知第三卫加速前来，决战之时已经到了。” 中军猛然间变更命令，而且是不计任何代价的全军突击的命令，一瞬间让第八卫所有的将士都有些迷惑不解，此时战场之上，安敬思尚未抵达对方的中军位置就遭到了最精锐的沙陀骑兵的拦截，而迟瑞和安休休这边也仅仅是跟随进行反击而已，双方的主力尚且处于僵持状态，全军进攻的时机尚未到来。 中军异变只是让第八卫各部愣了一刹那，随即整个战场之上风云突变，在迟瑞和安休休率先举起战旗，带队不顾一切的往前冲锋之后，第八卫的士气迅速提升到了极致，几乎是所有的士兵全都不要命的迎着骑兵往前反攻，这场大战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高潮。 “给我杀，杀！”此时的安敬思也不清楚葛有龙为何如此，但是作为领衔全军反击的最强大的战力，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说这个时候由不得他去思索这其中的变故，毕燕挝在这个时候成了所有将士仰望的目标和冲锋的号旗，也承担着第八卫在此时此刻强势反攻的信号。 “当当当当”战场之上，安敬思几乎是一挥手之间连续砸飞数名沙陀骑兵之后，领头冲进了李嗣源的中军骑兵阵列当中，毕燕挝左右横扫，所到之处所有人全都落下马背，他的身后，亲卫骑兵几乎是排成一排，跟随冲锋，身后弓弩兵在行进之中端着大黄弩近距离发射密集的箭雨，在这个时候共同支撑起这个甚至于已经是孤军深入的进攻箭头。 “杀！”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刻迅速消逝，双方卡在了僵持的节点上发起反击，人命成了最廉价的东西，不论是沙陀骑兵还是第八卫各部将士，打出了真火的他们，眼中除了敌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把本将的战旗竖起来，今日，不杀了李嗣源，绝不收兵！”杀到了兴头上的安敬思纵马一跃，身形飞起，纵横怒吼之下，声震云霄，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强大气势，直接瞬间压制住了整个沙陀骑兵冲锋的势头，也一瞬间让所有人骇然失色，身处万马丛中，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犹如看到了天神一般，全都跟着纵声呐喊，瞬间势头跟着对方再度节节攀升。 第八百三十八章 恩怨两清 上 “轰轰轰”第八卫竭尽全力冲杀的时候，战场之外，两路兵马的援兵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冲了上来。第三卫虽然路程有点远，但是却硬生生在高勋不间断的催促之下，和李克用的人马齐头并进，不分先后介入战场。 这一下双方的援军同时抵达，迅速让大战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的进程，第三卫仓促之中甚至于来不及整顿队形就直接冲进了战场，而且是从侧翼直接打开缺口。 和第八卫这样后来组建起来的战队相比，第三卫作为天策军起家的主力战队，没有第四卫那样因为拥有第三都这种强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兵马，也没有第一卫近乎于全能的战力，在高济的带领下，第三卫平日里就一如他本人一般，低调到如果不是因为序列排在前列，甚至于几乎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但是在此时的战场上，第三卫一出手犹如风卷残云一般迅速杀入，不仅仅让原本就激烈焦灼的侧翼战场瞬间压力一轻，从而使迟瑞能够放开手脚迅速往前突进，而且靠着第十六都和第十七都两支大军强行压阵之后，直接让整个沙陀骑兵战队的侧翼瞬间洞开一翼，无法形成侧击之后，整个大阵迅速陷入崩溃的边缘。足足三万多精锐兵马突入阵中，直接犹如一头蛮牛一般瞬间横扫了整个侧翼战场，而且重新形成一个锋利的箭头之后，开始逐渐的和安敬思形成相互策应之势头，转而将中央突破战法变成了双剑合璧，一左一右，同时往前推进。 这样一来，虽然李嗣源等到了李克用主力的增援，但是对方的步军在战场和天策军交锋，根本无法起到步骑混合作战的作用，反倒是因为人多，堵住了骑兵冲锋之后，让整个战场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臃肿部位。 “杀！”这个时候葛有龙和高勋不断传出来的号角声也让安敬思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单骑突阵，往来无敌，靠着一人之力，在短时间内连续击破李嗣源的中军防线之后，直接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最核心地带。 这个时候李克用的本部前锋也已经到来，前军臃肿，但是他本人带队上前之后，还是制止住了手下大军的溃败之势，反过来，无数的士兵反扑上来之后，很快就形成了对安敬思的继续围剿。 “大将军，中军让我们撤军！”前方战事焦灼，双方的援兵同时增援，第三卫冲入战场打开侧翼，但是李克用反过来对安敬思采取了不计代价的围攻，让葛有龙有了回军的意思，不过身后极速而来的汇报倒是没有直接以号角的形式对外发布，很显然葛有龙此时也有些拿捏不准，只能将主动权交给了安敬思自己。 “吹号角，全军回撤，我来断后，我们改日再战！”安敬思此时只看了一眼李嗣源身边的将旗出现了变化，就随即开始变更部署，往前突击的箭头转而逐渐回撤，他亲自断后，带着弓弩兵不间断将冲锋的沙陀骑兵击杀在当场之后，对方的反击势头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而且此时抵达战场的李克用也不敢再轻易拿着自己的骑兵和天策军的步军硬碰硬，所以双方在这个时候诡异之极的同时吹动号角，发出了撤军的信号。 “敬思兄，你们怎么撤了？我可是带队急行军上百里才赶过来的。”第八卫为了这一场大战竭尽了全力，退军之后甚至于很多人直接就地坐在一旁，也唯有高勋和何兵两个大嘴巴有些意犹未尽。 “李克用来了！”安敬思脸色微微一沉，指了指对面也开始收兵朝着德阳城靠拢的晋军摇头道：“若是持久大战，李存信不会不出来的，我们冲得太猛了，一旦收不住脚，可能反过来被他们给围了。” “而且，我打算趁此机会和他做个了结！”安敬思说完之后朝着高勋一抱拳道：“高兄放心，本将定然不辜负主公信任，斩了李克用。” “别别别，你可别现在杀了他，副都统可是说了，能放他走尽量放他走。”高勋拉着安敬思边走边笑道：“我们也没多少战力，就是打得不过瘾而已，你是主将，我是副将，我听你的。” “启禀大将军，营外有人送信，说是晋王爷打算明日请大将军出营一叙。”第八卫和第三卫这边在安排人打扫战场之后，安敬思原本还打算和高勋商议一下明日继续开战的事情，李克用到来之后，晋军势必会转而全面整合，对方兵头将尾加起来足有十几万大军，而且还背靠德阳城，实际上靠着第三卫和第八卫两路大军还真得难以啃得动，尤其是对方的骑兵主力还在的情况下。但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外面亲卫的汇报给打断了。 “呵呵，敬思兄，你的机会来了。”高勋笑道：“他请你出营，估计也有这个念头，正好，解决了这件事，你也安心，往后战场对决，那也是互不相欠了。” “去告诉他，明日一早，我自会出营。”安敬思点了点头，让人出去之后，反而一拉高勋和葛有龙两人道：“正好趁着明天，我们继续打一场，只要打赢了，说不得还真能将他给打回去。” “你是说给她打回关中去？敬思兄，你有办法？”高勋一愣，随即道：“来的时候听副都统说，如今晋军在河东全线败北，李克用来应该是和你好好清算一番，你真有办法？” “放心好了，明日等我号令行事。”安敬思点了点头道：“我和他父子十几年，知道他的性子，如今这个时候了结往事，那只是我的心结，但是重要的是主公的方略大局不能坏在你我手中。” “哈哈，你有信心就成，明天听你的。”何兵是个典型的人来疯，一听有仗打，他才不管那么多呢，拉着众人笑道：“我们第三卫可是奔驰百余里地，大将军不打算犒劳一下？我听说陈晔从后方送过来的肉糜这一次装的可是海味，全都送到你这里来了，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你这个吃货，还没吃够呢？”高勋笑骂了一句之后，惹来一群人跟着哈哈大笑，这倒是让大战之后的天策军军营少了几分肃杀之气。 第八百三十九章 恩怨两清 下 “大将军，看起来这李克用是怒气不减，派兵护送吗？”一大早，安敬思刚刚出营，晋军那边就已经派兵列阵完毕，而且大军几乎是全部出城，杀气腾腾，以至于安休休直接一把揽住了对方。安敬思的功夫再高，对方若是千军万马一起冲锋，他也绝对抵挡不住。 “不用，你把兵马交给迟瑞指挥，我们带亲卫上前即可。”安敬思倒是脸色沉静，转而看了一眼葛有龙和高勋一眼之后，点了点头，拍马上前，来到两军阵前。 安敬思的想法很明确，今日不管他和李克用谈得如何，这一仗都势在必行，而且他也不允许因为他的原因而让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出现变故。 “两年多不见，义父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安敬思自顾自打马上前之后，看着李嗣源护送之下的李克用走上前来，顿时行了个沙陀人的礼节，转而道：“孩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李存孝，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告诉你，如今父王已经上前，你识相的就老老实实下马受降，父王说不得还能饶了你一命。”李嗣源在李克用还没有开口之前就迅速朝着安敬思咆哮，一双眼睛赤红无比，以前他就打不过安敬思，而昨天他六万骑兵精锐，在战场上还是没打赢对方的区区三万步军。 “大太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嚣张跋扈啊。”安敬思冷然一笑，转而看着李克用点头道：“义父此来是打算和敬思决一生死的吗？” “你说自己叫什么？”李克用一把挡住了李嗣源的发难，转而独目盯着安敬思的身形声音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你放弃了为父给你取的名字？” “是，孩儿如今是安敬思。”安敬思看着对方，神色不动道：“如今，敬思是成王帐下第八卫统军大将军。” “好啊，既然连名字都改了，那还来惺惺作态做什么？我没你这个义子，你也不必有我这个义父。”李克用冷笑道：“好好地沙陀儿郎不做，非要去跟着汉人——” “我本就是汉家儿郎，自当为汉家君主效力。”安敬思昂然道：“敬思在义父帐下，打仗冲锋在前，但是义父周围却是小人当道，所有人都是蝇营狗苟，枉费我大好有用之躯。却不得施展，无有用武之地。而今我在成王帐下为将，所有人都能对我倾心相对，此人生之幸事也。” “所以呢，你是在说我识人不明，不如他薛洋一个毛头小子是吗？”李克用怒喝道：“李存孝，我是双眼都瞎了，才在当初将你收养在身边，竟是给自己养了一头反骨之饿狼。” “反骨之饿狼在你自己身边。”安敬思看着对方直摇头道：“你所信任的李嗣源、李存信，全都是奸佞小人，若不是他，我安敬思堂堂大丈夫，又岂能被逼无奈远走江南？义父你到如今还在相信这些小人，安能不败？” “义父还不明白吗？天策军如何能够从一开始就始终独占鳌头？”安敬思叹了口气道：“今日敬思前来，不是想和义父吵架的，昔日义父养育之恩，十数年间，敬思不计生死报效军前，早已经还过了。如今我只是安敬思，而不是李存孝。你我恩情就此一刀两断。若是义父及时回头，能以家国为念，便不要负隅顽抗，为沙陀部族保存住一丝血脉，莫要在这场无望的争斗当中白白损耗了部族元气。” 安敬思的话实际上是劝说李克用就此离去，但是这番话说出口之后，对于李克用而言，却无疑是天大的嘲讽，以至于那一瞬间独目之中渗透出来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杀气腾腾。 “大将军，你这番话岂不是要彻底激怒梁王？”安休休就站在安敬思身边，第一时间发现了李克用的异状，当即就要上前，但是却被安敬思挥手给挡住了，转而低声道：“你做好准备，一旦他忍耐不住怒气，立即号令全军进攻，只有打疼了他，他才会明白我刚才话的意思。” “大将军，你这是——”这一下安休休也开始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但是安敬思却自顾自继续开口道：“义父好好想想吧，当年沙陀部族从西域轮台草原万里回归中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如今义父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再一次面临绝境吗？义父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存勖的前途命运义父也可以拿出来当做赌注吗？他才多大？” “你给我闭嘴！”李克用几乎是怒喝着打断了安敬思的话，转而仰天长啸之后，气急而笑道：“我当真是瞎了，居然没看出来，我的十三太保居然口齿如此伶俐，两军阵前，帮着仇敌来劝说自己的义父投降，而且还敢拿着沙陀族人的前途命运来威胁我？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孩儿好大的胆子，而是义父，你自己已经老了，该为子孙后代考虑了。”安敬思看着对方摇头道：“如今天下大局已经在我家主公掌控之中，敬思身为部将，今日不避两军将士，只为以此来还了义父最后一份情义，多谢义父当初心存一念之仁，没让小人害了我性命。他日你留我一条生路，今日敬思劝说义父，也为义父及沙陀全族争取一个机会。义父，当三思而行。” “三思？”李克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敬思怒道：“你让我三思而行？李存孝，本王今日就来告诉你，这天下还轮不到一个毛头小子来操持，本王在，当主世间沉浮。” “看起来，义父是执迷不悟了是吗？”李克用的反应安敬思也没有多问，反倒是看着对方叹了口气道：“若如此，那敬思可就不客气了，今日你我恩怨两清，接下来，敬思必全力打败义父，为华夏之气运。尽心尽力。” “好啊，好一个华夏之气运。”李克用扬天一阵大吼之下，挥手往前，怒喝声震动天地，那一瞬间，几乎全部的晋军各部，全部发起了进攻。 “李存孝，今日，你我父子沙场对决，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打得赢！”那雷鸣般的呐喊在这一刻让所有的沙陀人的冲锋速度再次加快了不少。 “轰轰轰!”轰鸣声震天，当先而立的安敬思毕燕挝举起来的时候，天策军也已经犹如潮水般反冲上来，而且从一开始，高勋和葛有龙联手制定的方略就迅速打了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第八百四十章 战术比拼 激昂的号角声这一瞬间迅速从天策军两部响起，高勋和葛有龙几乎是同时调动兵马往前冲锋，排在两侧的柴在用和迟瑞两人为了抢时间将晋军的兵马的侧翼攻击给拦下来，甚至于直接一头扎了进来，比起中军主力速度还要快。 第三卫和第八卫是第一次联手作战，为了能够在战场上达到配合默契，甚至于在开战之前葛有龙和高勋做了精细的部署，因为安敬思是只带了亲卫队上前，所以中军除了要担负起冲锋的任务之外，更多的还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对方身边，防止李克用趁机暗算对方。 不过此时看起来他们两个倒是不用担忧，在李克用和安敬思不约而同的下达冲锋的命令之后，后者固然是被李嗣源拉着迅速后撤，安敬思倒是直接就地带队冲锋，而且目标直指李克用而去。 他突然爆发之后，其本身强大的实力迅速绽放开来，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横扫了周围的所有人，李嗣源虽然提前就安排下了后手，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却没办法对安敬思起到什么威胁作用，尤其是身边安休休带着亲卫队竭尽所能策马冲锋，不给对方集火射击的机会之后，安敬思毕燕挝每一次横扫，都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头，沙陀骑兵虽然在短时间内迅速集中了上千精锐不管不顾，直接围杀，但是却被他单人独骑冲锋，打得七零八落。 他在前面和沙陀骑兵对阵，等于是堵住了对方大部分的冲锋道路，以至于等到何兵带着第十六都和第十七都组成的中军主力冲上来的时候，晋军的主力步军甚至于还在绕路从骑兵冲锋的侧翼往前进攻。 这个时候，整个战场之上围绕着安敬思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天策军这边第十六都和第十七都犹如一头蛮牛一般直接冲到了对方跟前，联手一个冲锋淹没了李嗣源原本精心安排的对付安敬思的杀手锏之后，在对方强势开路之后，直接猛扑晋军的中军而去。 而在他们的两侧，晋军主力绕道而行之后，和第八卫和第三卫剩余的兵马撞在了一起，双方人数众多，瞬间杀得天昏地暗。 他们是整个战场的主力，不仅仅人数最多，而且在晋军骑兵主力在两翼的时候，他们的对决就关乎着这场大战的胜负。 和天策军这边依旧执行中央突破，并且以安敬思自己加上第三卫最强大的两个都的兵马为箭头往前推进不同。李嗣源这边在吸取了之前大战的经验之后，将主战场的所有厮杀全部交给了步军来完成，而且让李存璋和李存信配合李克用坐镇中军调度，而李嗣源自己则带着骑兵主力迅速迂回到步军的两翼，打算在最关键的时候靠着超高速的冲击力，强势撕开天策军的防线，从而将对方截成两半。 如果薛洋在场的话，一定会惊呼李嗣源实际上已经摸索到了步骑混战的精髓战术，步军排在中间，顶住对方的全部压力，骑兵从侧翼袭击，关键时刻一局定乾坤。这种打法对于一向只知道将步军当成攻城兵马甚至于是辅兵的沙陀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光从战术来看，甚至于李嗣源的策略比起安敬思这边谋划的还要优越一筹，而且拥有关键时刻快速介入战场的强大力量。只不过和晋军不同的是，安敬思和高勋制定的办法却是根据天策军战力和实际情况来谋算的，中央突破战法能够实施的前提就是拥有一支在短时间内迅速凿开对方人数最多的精锐力量，从而实现在万军丛中斩杀对方主将的任务。 而此时无疑安敬思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不仅仅因为他自己天神一般强大的战力，更在于身后，何兵带着的两都兵马几乎是第三卫最精锐的战力，二者一旦汇合之后，则立即在战场上发挥出了强势无比的力量。 而且最要命的是，此时伴随着李嗣源安排的黑手被何兵一个冲锋迅速淹没之后，晋军的步军大阵等于是自己分开了，虽然和杨易等人杀得昏天黑地，但是中军附近的力量却被自己给削弱了，原本应该厚实无比，顶住天策军强势突击的步军主力一分为二之后，给了安敬思天然的机会。 这个时候甚至于不需要什么战场洞察力，只需要顺势从晋军分开的缺口之中杀进去，然后死死地咬住李克用不放松，中央突破战法就能够提前一步实现。所以当李嗣源带着骑兵主力往左右而去的时候，安敬思这边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晋军步军的战力和天策军差距太大了，以至于李存信甚至于在开战不到一个时辰的情况下就已经将自己手中的机动兵力全都派了出去。 “义父，这李存孝攻势迅猛，还是让嗣源立即返回，坐镇中军啊。”李存璋已经赶到了一线去亲自指挥大军和安敬思厮杀，李克用身边就只剩下了李存信一人。但是对方很显然应付不了这种强度的指挥任务，所以急急忙忙将手中的兵马送上前线之后，朝着李克用道：“骑兵不在中军，若是让李存孝杀进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行，中军必须顶住，否则，我军必会全军崩溃。”李克用知道李嗣源的部署，也知道此时安敬思的盘算，所以恶狠狠道：“命令全军，给我杀，务必撑到嗣源率军出击。” “父王，孩儿去一线，设法劝回十三太保，让他迷途知返。”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存勖一句话差点让李存信吓得从马背上跌了下去，急急忙忙一把拽住了后者的缰绳，连连摇头道：“老弟你别胡说了，父王都无法劝说他回头，你去了更不济事，赶紧待在父王身边。他李存孝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但是要是不能劝说十三太保回归，我军必败啊。”李存勖年纪还小，但是此时却指着前方道：“你看看十三太保身边的兵马，冲锋势头比起我军要强势数倍，便是和大兄的骑兵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个时候也唯有他才是制胜之关键啊。” “那你去——”李克用点了点头，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完，却一瞬间愣在了当场，此时前方大战之中的天策军忽然之间迅速出现异动，也一瞬间让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为之彻底发生大变。 第八百四十一章 全军冲锋 “吹号角，全军突击。”毕燕挝这一刻高高举起，成了比战旗还要醒目的标志，在一声犹如闷雷一般的怒吼之下，跟随安敬思冲锋的所有天策军将士瞬间开始再度发起冲锋，大军征伐之间犹如潮水一般迅速越过李存璋苦心经营的防线，两都将士犹如虎探羊群一般迅速杀入，强势破开晋军的大阵。 有他这位强势之极的勇将在前面领头厮杀，天策军几乎是从头打到现在全靠着中央突破战法在带动战场的节奏，而且就在李存勖建议自己上前劝说安敬思的时候，打破了对方的前军防线，汹涌而来的人潮，瞬间让整个晋军全体将士全都感受到了那股让人窒息的战意和杀气，以至于整个大阵在随后不由自主的往后撤退。 “义父，如今赶紧让嗣源率军出击吧，否则的话中军被李存孝打破之后，我军就再无挽回之余地了。”李存信此时几乎是哀求道：“我们不能迟疑了。” 李存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此时李克用却显得有些迟疑，天策军中军攻势凶猛，晋军主力被拖住之后，安敬思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对手。而对方在两翼很显然同样部署了强大的力量，就等着李嗣源在这个时候率军冲上去，好拦住自己手中最强大的力量，给安敬思争取时间。 这个时候李嗣源出击，不仅仅不能够让天策军主力分散支援，反而有可能会对方彻底缠住，如此一来的话，对于晋军而言，最大的战力无法在战场上起到作用，那还不如留着不出手，至少在这个时候天策军因为顾忌沙陀骑兵的存在，同样无法让两翼兵马往中间合拢。 只不过这个前提是自己的步军能够顶住压力，否则的话，引而不发的战术只会让中军的形势彻底崩坏，到时候便是他抽调骑兵回援中军，那也无济于事。 “父王，孩儿去一线，收拢各部再战，为大兄争取时间。”李克用的顾虑李存勖很明显已经明白过来，所以几乎是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就匆匆带着中军亲卫迅速朝前面冲了上去。 李存勖的果断行动让李克用眼神之中泛起一丝赞赏，这是他的亲儿子，却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有着这样天然敏感的战场洞察力，确实让他很欣慰。 但是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在李存勖赶到一线的时候，安敬思已经开始和李存璋直面相撞，何兵为了跟上对方的步伐，甚至于将第十六都扔给了安休休，自己带着第十七都一左一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利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支持攻势始终如一。 这种做法让安敬思根本不用操心战场上的形势变化，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释放自己的强大力量，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将对方的阵型撕开，引导后续大军冲上来，如此则能快速打破李存璋的封堵。 而且这个时候，实际上李存璋手下的兵马已经尽数溃败，在直面天策军的战力之后，被何兵和安休休联手大的溃不成军，根本无法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 “李存璋，你给我去死。”大军无法指望得上，李存璋在面对安敬思强势一击的时候心头寒气大作，连连后退不已。晋军当中所有人都知道安敬思的战力，和他在战场上对决，只要被冲到跟前，毕燕挝一击之下，从来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只不过他连连后退，导致的结果就是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亲卫在短时间内近乎于被安敬思一人杀得干干净净，对方那恐怖的战力根本不是人数能够抗衡得了的。而且此时两军厮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论是安敬思还是李存璋，谁倒下去一个都会在极断的时间内迅速改变战局。 “当”连续挥舞毕燕挝数十次之后，安敬思终于跃马飞起，直接冲到了李存璋跟前，再度凌空下击之下，李存璋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直接打飞。 “十三太保，饶他一命吧。”安敬思一击得手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纵马疾驰而去，迅速朝着李存璋落地之处而去，但是却在一瞬间被一道声音所阻拦。 “世子来了？”李存勖的身形出现在远处，高呼之下，倒是让安敬思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随即道：“战场凶险，世子还是赶紧带着义父离开，返回关中要紧，此间大势已去，莫要再让两军将士无辜流血了。” “十三太保，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李存勖纵马上前，看着安敬思带着一脸的希冀道：“只要你肯回来，我保证父王一定不会责怪你，而且还会继续委以重任，让你做统兵大将——” “不必了。”李存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敬思一把打断道：“我如今已经不是十三太保，我是安敬思，是天策军中的一员战将，效忠的是成王，也只会效忠成王。” “命令全军冲锋！杀敌！”一句话回绝了李存勖之后，安敬思虽然没有对对方下手，但是却头也不回的命令身后亲卫吹动号角，带动整个大阵迅速往前突进。杀到了兴头上的第十七都和第十六都两都将士组成的攻击箭头甚至于一口气直接将李存璋此前的所有亲卫斩杀殆尽之后，迅速砍到了前军战旗，断绝了对方的号角。 如此一来，晋军前军崩溃之势头再也无法挽回，无数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溃兵犹如潮水般往后急速败退，导致了中央突破战法在这个时候迅速从中间往两边带动，也一下子让整个晋军的步军阵型出现了全线松动。其主力大军在和杨易厮杀的时候，被这股潮水牵动，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逼，所有的人手都在朝着李克用所在的中军涌动。 “走吧，马上回去。”这个时候李存勖根本无法接手李存璋的指挥，周围全都是败兵之后，他甚至与根本无法组织兵力去应对越发强势的安敬思的进攻，无奈之下只能边朝后方撤退边看了一眼安敬思，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好，父王怎么在这个时候让骑兵参战？”李存勖还没撤回来，李克用那边的牛角号一瞬间迅速传遍战场，也一下子让对方脸色大变。而此时，伴随着这急促的命令传出，开战至今没有丝毫动静的两翼也在这个时候迅速迎来大战。 第八百四十二章 全军冲锋 “给我拖住他们！”两翼战场，几乎就在李嗣源带着骑兵返回中军的同时，不论是迟瑞还是柴再用，全都跟着纵声高呼，带队发起全线冲锋。他们从开战至今还从未动手过，这个时候加入战场，而且从两翼往前快速迂回之后，直接犹如一双臂膀一样直接迅速前伸，死死地拖住了李嗣源的骑兵大队。 此时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就会发现，天策军的阵型犹如不断展开的翅膀，一层层往前推进，最中间的是安敬思和何兵等人组成的花蕊，外面则是杨易统帅的中军主力，碾压晋军主力，紧随安敬思而动，而最外面则是一左一右由驰瑞和柴再用组成的花瓣。 三道冲锋路线，相互之间却能够互相应援，柴再用和迟瑞冲上去之后，并没有时间去拦截李嗣源的骑兵主力，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但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开始将大军从外围朝着李克用所在的中军压了上去。 如此一来，不论是李嗣源如何动作，中军再次遭到对方的强势进攻之后，晋军的步军大阵至此彻底坚持不住了，内有安敬思不间断斩将夺旗，将内层搅得天翻地覆，而外面加入两支生力军之后，一瞬间的功夫近乎于全军崩溃。 “父王，快走吧，让大兄立即率部断后，所有兵马立即后撤，离开汉州。”李存勖此时算是看的最明白的一个人，所以虽然李嗣源那边顺利越过天策军拦截的兵马，直接冲到了中军附近，但是他却一刻不停的催促李克用立即下令撤军。 “胡闹，此时若是撤退，天策军全军压上，我们就彻底败了。”李克用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立即下令骑兵投入反击。而且为了加快速度，李嗣源甚至于没有等前军让开道路，就直接硬生生的冲了上去。 “轰轰轰”李嗣源这种蛮狠和不顾一切的举动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仅仅没有给战局带来什么转变，反而直接将自家的步军撞得人仰马翻，无数尚且还在和天策军搏杀的晋军士兵没有死在对手的刀下，反而被一马蹄子迅速踏翻。而且最要命的是，步军被自家骑兵冲散之后，等于是彻底给天策军让开了道路。 而反观李嗣源这边，从自家步军大阵中冲出之后，速度尚且还没有拉起来，就直接被天策军就势杀到了跟前。 这个时候，不论是安敬思还是柴再用，天策军这边应变的速度奇快无比，晋军不论是步军上前还是李嗣源突然杀出，对于他们的影响都不大，反而是骑兵没有了速度，被大规模的步军冲到了跟前，瞬间双方再度展开大战。 “杀！”天策军这边因为分成了三大部分，所以冲杀的时候也是靠着各自的部署和指挥，直接将李嗣源的骑兵迅速截成了三段，而且各部行动之间整齐划一，让沙陀骑兵原本的那种冲锋势头一分为三之后，战力和压制力度迅速下降。 “李嗣源，你死定了。”安敬思身在最中心，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带着第十六都和第十七都直面李嗣源的最强兵力冲锋，大军犹如潮水一般不断前出之后，他的面前迅速集中起了一万多骑兵，而且还都是沙陀最精锐的兵马。 这种布置很明显，不论是李嗣源还是李克用，都把希望寄托在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安敬思身上，所以领军前冲的就是李嗣源本人。在这个时候，不论安敬思自身的战力对于李嗣源等人来说有多大的威慑，所有人全都不要命的往前急速冲杀。 “当！”安敬思自己毕燕挝连续挥舞，一瞬间连续横扫十数人之后，直接冲向了李嗣源，他在晋军那边，出了李存信之外，对他敌意最大的就是李嗣源。甚至于更多的时候，李存信也是在挑拨李嗣源和他对抗。他们两个，一个是十三太保之首，而另外一个则是天下第一战将，都是年轻气盛，矛盾本就激烈，再加上被人挑拨，导致的结果就是在现如今，两人对于身边的大军厮杀浑然不顾，双双直接朝着对方冲了上去。 一击之下，雷鸣般的撞击声碰到一起之后，李嗣源一瞬间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不已。 “死！”安敬思那边一转身之后，再度往前冲锋，没有丝毫的异样，或者说，于他而言，单人对战，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基本上手起一招，就足以将对手击杀。 “轰”他自顾自往前冲杀，身后无数的天策军紧随其后，甚至于没有人理会坐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李嗣源，直到半晌之后，这道身影直接一头栽下马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才转到了他身上。 “他死了。”何兵张大了嘴巴，指了指前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安秀秀就直接从他身边而过，一句话之后转而率军杀向了前方，他太知道这两人在武力上的差距了。李嗣源若是依靠着身边的大军围杀安敬思或许还能做到，毕竟便是真正的大罗金仙也无法抵挡千军万马的突袭，但是偏偏好死不死的去和安敬思单挑，这在他看来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实际上连安敬思自己都不知道，李嗣源对于他的怨念，实际上也正因为两人在战力上的差距，作为十三太保当中的老大，李嗣源在安敬思加入进来之前，是名副其实的勇冠三军，年少气盛的他实际上也从来没觉得有一天，自己新收上来的一个小弟，会有让他绝望的强大武力，以至于在随后的征战当中，对方不仅仅震慑住了所有的沙陀人，甚至于连敌人也都是望而生畏。而也因为这样，李克用收下的十三太保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专指安敬思一个人，连带着他都逐渐被人遗忘在角落中。 这种情况是他不能忍受的，而加上李存信从中挑唆之后，他甚至于以为，安敬思退出晋军之后，他就能取而代之。只不过没有人会想过，这个天下第一战将会有一天出现在天策军中，而且会和他战场相逢。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有人点火，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和恨意，所以才会在这一瞬间不管不顾，朝着对方冲了上来，也直接永远的将自己留在了这里。 第八百四十三章 败退 李嗣源一死，整个沙陀骑兵的中军彻底失去了指挥，以至于等到安秀秀率部跟上了安敬思的步伐之后，天策军犹如潮水一般迅速冲散了对方的阵型。 杀入人群之中的步军对于骑兵的威胁太大了，长枪手不断前出，一排排的骑兵迅速被打翻在地，短时间内就迅速让原本被给予厚望的沙陀骑兵吃了大亏。以至于在随后，很多沙陀人甚至于只能下马战斗，连人带马的目标太大了，窜入人群中的天策军步军将士，三人一组，犹如幽灵一般，对着骑兵战马直接就来一家伙，然后从容击杀对手。 这种情况之下，安敬思打头迅速引领了整个天策军在骑兵反攻的时候，保持了自己的进攻势头，而且凌厉程度丝毫不逊色之前。 “启禀王爷，大太保，大太保他被十三太保给打死了。”前方大军瞬间近乎于全线崩溃之后，李嗣源的死讯也被侥幸逃脱的亲卫送到了李克用跟前。 “父王！”这一瞬间，李克用脸色涨红，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差点一下子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吓得李存勖急急忙忙上前将对方扶住之后不顾一切的朝着李存信喊道：“四哥快啊，命令全军给我撤。” 即从的号角声在这个时候传出，实际上已经晚了，沙陀骑兵失去了指挥之后，各部本来就被天策军割裂，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再被撤退的号角一刺激，原本应该继续上前增援的后对兵马转而直接调转马头之后，前方的大军失去了支援，瞬间被天策军团团围住。 “晋军要撤了，命令各部，给我杀！”沙陀人的撤军牛角号不间断传出，而且李存信也没有等到前军撤下来就自顾自的带着身边的兵马护着李克用快速往后而去。 没有中军调度和掩护，这样一来整个沙陀人的阵型混乱到了极致，而且对于骑兵而言，一旦建制指挥混乱起来，就在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新聚拢。所以在安敬思下达命令往前冲锋的时候，被围起来的晋军步骑两部，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 李存信这么做的好处倒是有一个，不仅仅他和李克用父子此时顺利逃脱，而且最大限度的将骑兵带了出去，凭借着高速，败退之中的沙陀骑兵甚至于再度上演此前冲锋的伎俩，直接从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步军丛中快速冲了出去，沿途无数的士兵被马蹄硬生生的踩在了脚下。 这种只顾着自己生死的做法，让随后追上来的天策军原本还打算继续厮杀，但是晋军幸存下来的步军各部却慌不迭的快速举手投降。部分认识安敬思的领兵将领更是一口气直接跑到了他跟前。 “带着你们的人立即整队，将受伤的兄弟都带过来，由天策军负责给你们治伤。”安敬思只匆匆安排了几句，就开始带着安休休和何兵追了出去，他们的速度最快，沿途出了围剿晋军的散兵游勇之外，更多的还需要以大军来逼迫李克用继续撤军，将其赶出西川。 这一路连天加夜长途奔袭甚至于一直持续到数天之后才结束，在天策军的穷追不舍之下，李存信身边的步军损失殆尽，骑兵原本足有六万多人，但是接连大战之后，近乎于丢了一半，足有两万多人在天策军的连番进攻之下丧命。 这对于如今的沙陀人来说是个不可承受之痛，本族精锐的损失，直接导致了晋军的战力在随后出现了断崖式的下降，甚至于因为李嗣源战死，李存璋重伤之后一病不起的李克用无法理事之后，李存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都是忍不住叹息不止，转而朝着李存信道：“四哥，命令后方各部，立即收拾军械粮草，我们马上退往兴元府，下一步返回关中。” “那不是承认失败了吗？义父他？”李存信吓了一跳，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存勖就已经摆手道：“父王那边我会亲自解释，如今我军军力危怠，稍有不慎，被天策军追上来，那就是灭顶之灾。如今最要紧的是回援关中，若是关中也丢了，我们就再无落脚之地了。” “我去安排。”这个时候的李存信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心思，或者说，西川这边他已经不作他想了，晋军败北，两仗将手下步军损失殆尽之后，就算是骑兵主力不败，实际上他们也失去了干预西川的力量，这个地方不是晋北草原，可以肆无忌惮的纵马冲锋，在这里，步军发挥出来的力量甚至于比骑兵还要强大的多。 他们两人一作出决定，沙陀骑兵的速度在这个时候再度被发挥了出来，不间断的信使快速前往各地之后，几乎是在李存勖率队先行出发的时候，留守其他各地的兵马也随即朝着兴元府方向集结。这些大军大部分都是蜀中的青壮年组成，但是这个时候，不论是李存信还是李存勖都已经没有了选择，将其带回关中，至少能够给周德威一点安慰，让其在应对其他威胁的时候不至于连兵马都凑不齐。 “别追了，过了兴元府，便是川贝山区，我们还没拿下成都府，贸然追过去得不偿失。”晋军的举动在十三司不间断的汇报之下也匆匆被安敬思得知，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紧急收住了脚步，转而朝着何兵道：“你我迅速回军，直奔成都府而去，和第九卫拿下城池，将王建给收拾了才是正理。” “你是大将军，听你的。”何兵这种人是只要有仗打，什么大局形势都无所谓。他没有意见，第十六都和第十七都随即开始急匆匆掉头，没有去汇合汉州的主力，反而直奔成都府而去。 他的这个举动，也意味着天策军在和晋军连续两次交锋之后，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从追击晋军转而开始清缴王建。 不过对于逃亡北归的李存勖而言，却是切切实实的给了他一条生路。若是天策军不管不顾继续往北追击，那么一旦进入山区，骑兵彻底失去用武之地之后，他手中的那点人手绝对不是天策军的对手。这一点甚至于连李存信都没有丝毫怀疑的余地，所以当斥候将安敬思回军的消息告知两人之后，他们是马不停蹄连夜出发，从兴元府往北迅速躲进了茫茫大山之中。 第八百四十四章 会师成都 “启禀副帅，汉州战报，我军大败晋军主力，斩杀李嗣源，重伤李存璋，现如今前锋兵马已经追抵兴元府附近。”十三司的战报送到高济手中的时候，实际上他也已经快到成都附近了，在第九卫单独进攻成都之后，实际上关乎西川命运的角逐就已经没有了王建，只剩下天策军和晋军两家。而如今这份战报的送达，意味着汉州那边已经结束了，如今的西川的未来已经在天策军的掌控之中了。 “让第九卫做好攻城准备，另外传讯十三司，设法去给王建送封信，告诉他，出城投降，我天策军可以保他王位不失。”高济匆匆让人传讯之后，自己也加快了速度。 实际上此时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第九卫已经接到了暗卫的传讯，告知了汉州大战的结果，而且在第三天就等来了高勋和葛有龙的兵马。晋军一走，德阳城几乎是不攻自破，沿途大军所到之处更是几乎不需要出手，各州郡近乎于望风而降。 这也导致了他们虽然带着大队的战俘，但是速度却比安敬思的前锋大军还要快，来到成都城下的时候，甚至于高济的行营都没抵达。 “你们两卫这一次是露脸了，可惜我第九卫，全军来到成都府外面，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结果一仗都没打，成天尽帮着这王建看大门了。”两部会师成都，杨供和吴彦成倒是很高兴，直接在城楼上王建的眼皮子底下大肆犒军，炫耀军威的同时，也对他们在汉州打出来的大战感到羡慕。 “大将军如今应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三卫大军就能够会攻成都府了。”葛有龙没有高勋和杨功他们放得开，所以坐在一旁想了想之后道：“成都府很难打吗？” “不是，副帅让十三司给王建送信去了，说是给他们几天时间，好好想想是否决定投降。”吴彦成苦笑道：“就他们和李克用打了那么久，城内要是能有三万大军就是顶天了，靠我们自己都能给他啃下来。” “王建要是投降的话，那金陵那边又多了一个王了。”高勋掰着手指头笑道：“以后没打下一个地方，都要给这些诸侯抓起来，送到金陵，有这些人在手，金陵的王气肯定旺盛。” “靠他们？算了吧。”杨功摇了摇头，随即道：“也算是这个王建还有点才华，主公才打算网开一面的。不过也就五天时间而已，等熬过去之后，他要是再不投降，看我不给他抓回去，到时候他那蜀王的封号还能保得住吗？” 城外一群人趁着大战间隙难得的进行修整放松的时候，城内，王建却真正的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气息。天策军数万大军囤驻在成都城外，而原本肆虐川北各地的晋军却再也没了消息。这已经让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天策军和晋军两强相争，并没有出现两败俱伤，天策军打赢了。 “王爷，我们该如何回复天策军？”王淑见到王建一连两天都是待在城楼上，整日里除了看着城外的天策军联营出神就再无其他动作，顿时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赶过来之后问道：“现如今我军久战力疲，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去和天策军这等强军对抗了。如今形势危急，王爷还是要早做决断啊。” “如何决断？”王建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幽幽道：“你看看城外，这数万虎狼之师随时可能扑上来，天策军大势已成，我已经没有了决断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答应天策军的要求，总好过保住性命啊。”王淑走上前低声道：“若是将来天策军出现变故，王爷只要说不得还能东山再起。” “二弟，你知道吗？那只是天策军此间的统兵大将做出的承诺，不是他薛洋送来的劝降书。”王建从怀里将那封信掏出来递给王淑之后摇头道：“也就是说那位成王爷可以随时随地一言即可否认，到时候我若是投降，那岂不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高权义？”王淑扫了一眼信件最后的署名赫然是高济，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王爷当知，这位高权义是何身份吧？” “昔日高大相公的侄儿，如今天策军前军副帅，位高权重，名震天下。”王建有些木然道：“你不明白，便是他再位高，那也终究是臣，这种涉及到招降之大事，若不能得到薛洋的认可，他的这封信就是一张废纸，毫无用处。” “王爷您错了。”王淑苦笑道：“王爷既然知道高权义的地位，那就该明白，他若是没有得到成王的点头，如何敢发布这封招降书？要知道王爷您是蜀王，是和成王平起平坐的爵位。他一个前方副帅，如何有这种胆子来替自己的主君当家做主？” “你的意思是他的话可信？”王淑的分析倒是让王建一愣，但是前者此时却自顾自道：“而且退一万步，如今天策军围城，成都已经是朝不保夕，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时间去考虑投诚一事。只要他一声令下，五天的时间足够天策军冲进来，到时候我等除非战死，否则必是阶下之囚，到时候，别说是投降，就算是送进囚车押解去金陵，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啊！” “所以王爷，人家停兵不前，那是给我们思考的机会啊。”这种话也只有王淑才敢肆无忌惮的在王建面前说出来，也一下子说中了他的心事，以至于半晌之后王建自己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是天意，王爷无可奈何，非人力所能强求。王爷不妨就此罢手，看看老天爷到底能让这位成王走到哪一步，若是他出了变故，我们大可东山再起。若是成王能成大事，至少，凭借着如今投诚的份上，王爷和我等还能保住一家之安啊！”王淑看着王建，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希冀道：“总不能我们兄弟二人死在这里，让家族绝了希望吧？” “你出城一趟吧，告诉高权义，我想见他一面。”王淑的一番话说得王建良久之后才再度开口，而这一句话也仿佛让他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以至于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第八百四十五章 投诚 “副帅，城内王建派自己的弟弟王淑在营门外求见，看起来这大战是打不起来了。”高济过来的时候，高勋和安敬思也走进了帅帐，转而朝着前者笑道：“副帅打算何时见他？”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见见吧，看看如今这位蜀王还有什么心思。”高济摆了摆手，示意亲卫将王淑带进来之后点头笑道：“这么说来，蜀王殿下是打算投诚了是吗？” “下官想知道这封信上的承诺是否有效？”王淑从怀里将王建给的那封信递了上来，转而沉声道：“我家王爷想知道这是高大帅您的承诺还是金陵成王爷的承诺？” “信是本帅手书，那自然是本帅的承诺。”高济看了一眼之后点头道：“但是我军出征之前，我家主公也确实交代过关于对蜀王的处置之事，只要蜀王率部投诚，王爵之位，不会有人褫夺，而且还会保他一家平安。” “我家王爷受封蜀王，想居于西川。”王淑细细琢磨完高济的话之后随即问道：“另外，我听说镇南王钟传可以在南境各地自由走动，是否我家王爷也能有此待遇？” “可以，不过不能做有损天策军的事情。”高济点头之后道：“让王建安心出城吧，我天策军还真没对他有秋后算账的兴趣，只要你们自己能够收心，这天下之大，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高济没有对王淑多说什么就匆匆让其回城，同时传令天策军各部，将停战期限往后延长了两天，如此一来，对于王建倒是安心了不少，至少在王淑回城之后，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去传令城中各部，整顿一下，出城吧。”在最后一天早晨，王建自己也跟着收拾了一下，让王淑带着城中民册、兵册，同时领蜀军各部将领来到城外，正式将自己执掌蜀军权柄的虎符印鉴交给了高济。 “副帅年纪轻轻就能执掌千军万马，在金陵想来是深受器重，日后还请副帅多多关照一二。”高济的身份王建清楚，所以匆匆将一切交接之后朝着对方拱手道：“如今本王已经是投诚之人，别无所求，只愿成王能够得偿所愿，天下太平。” “按照我家主公要求，投诚者不论是将领还是节度使王爷，都要前往金陵一趟，所以王爷还是稍加整顿之后尽快启程吧。”高济将接管成都府的任务交给了第三卫，自己安排好一切之后起身道：“如今从蜀地前往金陵的道路也已经快要修通，不论是水路还是陆璐，往来都很方便，到时候本帅会安排天策军护送。” “高大帅，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家王爷可以居于蜀地吗？为何要去金陵？”王淑在一旁脸色大变，转而霍然起身道：“大帅莫非是——” “王刺史你想多了，本帅若是想要对蜀王不利，还用得着如此麻烦吗？”高济摇了摇头道：“这是金陵的惯例，我天策军奉命征讨各地，之前除了钟传之外，刘崇龟等人也都是如此，我家主公也不曾对他们做过什么。” “大帅说的是，成王为人坦荡，王建服气，请大帅放心，荣本王收拾一二，三日后出发前往金陵。”王建摆了摆手，示意王淑别说话之后，起身道：“说起来，本王也该去金陵朝见平湖公主了，当年长安一别，没想到这么久才能去金陵，说起来，是本王这个做下属的不是。” “第八卫北上兴元府，收复川北各地，第三卫坐镇成都附近，第九卫择机回归山南，另外给第四卫和第二卫传讯，十一月底之前，收复整个剑南道，然后各部屯兵川中各地。”王建的离开等于是抽掉了蜀中最后一个主心骨，尤其是在王建发布的投诚书被天策军各部带往各地之后，短时间内整个西川各州郡纷纷辟易，天策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 这种情况之下，除了安敬思率部在北面打算利用兴元府的地位，在一点一点的往前打探关中那边的消息之外，其他各地快速迎来了安定。蜀中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很少出现战乱的情况，大部分时候都是偏安一隅，本地人士对于天策军这个外来户有些担忧，但是一来在强大的兵马威胁之下，这些人没有办法有什么心思，另外一点就是伴随着陈悦带着大队人马一点一点的将道路从山南从南北两个方向延伸进入西川，这个天府之国本身和中原各地在地理上的隔阂正在一点一点被破开，尤其是靠近山南的东川，现如今已经被彻底打破了桎梏，大部分州郡府城都已经被焕然一新的官道给连在了一起。 “大将军，这是副帅送来的王建的投诚书，里面还有一封信，说是让我军送给王宗弼。”成都那边出现的一幕被十三司送往第四卫陆明手中的时候，后者倒是来了点兴趣，不过随即道：“让暗卫去送信吧，不过对于王宗弼，只怕这种劝降未必有用，还是要抓紧时间催促第二卫尽早北上，和我军一起将其堵住，如此这封信才能有效果。” 陆明这边还是基于军事打击为主，所以虽然暗卫第一时间将这封信送了出去，但是伴随着第三都不断往前出击的同时，第二卫也送来了消息，虽然距离川中距离较远，而且沿途道路比起第四卫这边要更差，但是能够往来通报消息，陆明的设想也就有了实现的余地。 “启禀大将军，这是暗卫送来的回复。”此时的王宗弼已经被第四卫赶到了戎州境内，那地方多是西川洞獠所住之地，汉民的数量比起泸州等地要少得多，而且道路也变得更加难走。 “果然如此啊，这个王宗弼是铁了心要和自己的义父背道而驰了。”陆明将对方的回信扔到了一边，随即道：“让第二十都加快脚步，追上陆盛，从后方调集人手开始修筑道路，当年在岭南我们尚且可以开山架桥，区区戎州，难不倒我们第四卫。” 陆明的这道命令等于是让第四卫陡然间加快了脚步，而且伴随着成都附近李振开始带着接收官员进驻之后，陈悦的精力主要集中到了打通西川内部通道的情况下，他们即将迎来的也是另外的任务。 第八百四十六章 切断戎州 “老陆，这个该死的天气，怎么还下起雨来了？”王茂章是自己都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拉着陆盛问道：“我问过暗卫那帮人了，我们距离协州只怕还有三日路程，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话，只怕王宗弼早就跑了。” “他跑你就让他跑就是了，不用着急。”陆盛拉着王茂章跑到一边转而摇头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不断将王宗弼往南驱赶，等到他什么时候无路可去的时候，自然就能停下来。”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转而道：“先封锁协州，然后杜广义他们肯定会往北大，先将戎州北部汉人比较密集的所在全部拿下，然后我估摸着差不多也就可以和成都府打通一条官道了，到时候所需补给不用从金陵起运，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在这里扎下根来，和那个王宗弼慢慢的打。” 他是不着急，带着两都兵马不急不缓的往协州而去，但是这一万多人在戎州境内大张旗鼓往前进军还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以至于在随后不久就快速被已经进入协州的王宗弼得知。 王宗弼退入戎州是想着利用戎州复杂的地形来延缓天策军进军的脚步，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陆盛和王茂章却不管不顾直接追了进来，而且行军之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踪迹，这等于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戎州已经无法独善其身。 “大都统，不如去召集那些獠人，让他们去协防，在路上层层堵截，为我们争取时间。”杜松出的主意让王宗弼迅速明白过来，戎州境内出了汉人势力之外，还有另外一股更加庞大的力量，西川的獠人大部分都住在戎州南部，只要挑动他们出手，必然能够为自己减轻更大的压力。 这个办法在随后的时间里确实很快给陆盛带来了大麻烦，不仅仅四处出击袭击天策军各部，而且因为前期陆盛等人没在意这件事，导致了这些人从四面八方出手之后，一下子将第三都困在了协州东北方向不到一百多里的地方。 “该死的，立即调转全军，给我打出去。”当年对付闽西南和岭南的獠人主力就是第四卫，如今被人抽冷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陆盛看着连续三次辎重队伍被抢之后火冒三丈，直接和王茂章就地分兵，一南一北，同时朝着纵深挺近，同时派人给陆明送信，要求杜广义等三都兵马提前出动，并且正式将獠人这件事提了上来。 “大将军，如今泸州也不需要这么多兵马坐镇，索性我们三人也出击，将两步并作一步，让第三都继续执行切断戎州的方略，我军主力沿扇形从北面往南面扫荡，如此一来，不论是王宗弼还是獠人，都会被我军彻底击溃。”陆盛的汇报送过来之后，杜广义当即道：“这样，不仅仅可以执行此前的改土归流的策略，而且可以以战养战，通过击败獠人，获得大量人手，强行打通戎州与外界的联络，一边打仗一边修路。” 他们三军一出动，带来的震撼一瞬间开始迅速席卷整个戎州北部各地，面对獠人四处出击的情形，天策军也随之快速分散开来，以拉网式的搜索方式对深处戎州各山区的獠人进行无差别的反击，将此前的改土归流的策略再度捡了起来。 而原本应该朝北方进攻的第三都在接到陆明最新的命令之后，也放弃了当面之敌，转而全军轻装，以急行军的速度往协州挺近，一日一夜之间骤然出现在协州城外。 第三都和王宗弼算是老对手了，几乎是天策军进入西川之后，第四卫就一直是和王宗弼厮杀在一起，尤其是第三都，几乎是每次冲锋都会以他们为首，双方的士兵对于彼此的战力都非常了解。以至于在第三都迅速出击，以炸药包炸开城墙之后，王宗弼再度往西南方向撤退。 “不理他，到了南边有他们好受的。”拿下了协州，就等于切断了戎州，将其分成南北两部分。在第四卫主力在北方各地清缴獠人的势力之后，这场大战也逐渐以此为分界线，转而分成两部分，北面战火不断，以汉人兵马为主，但是越往南獠人的身影越多，双方战斗也逐渐趋向于小型化和分散化。 “把抓起来的人都带过来，我们就以协州为起点，先往泸州方向修路，打仗不耽误功夫。”陆盛的这个法子和陆明那边执行的策略非常相似，很快就直接带着大队的战俘开始修路，在缺乏后方建材支援的情况下，硬生生就地取材，修筑路基，从自己来时走过的地方开山架桥。 “你负责带队监督，我去附近抓人，这帮獠人好好活着不好吗？那个王宗弼也不知道给他们吃什么药了，这么听话！”李向阳骂骂咧咧带着两千多人出发，以协州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扫荡而去。 第三都这样的精锐对付獠人，基本上不需要任何的指挥，只要暗卫探明了附近的獠人所在，出手之时几乎没有落空的可能。而且和李向阳自己说的差不多的是，越是靠近协州，獠人被挑动的程度就越大，这些人对于天策军的仇恨也就越深，以至于他虽然抓了一大批獠人，却始终没搞清楚这些连面都没见过的獠人到底因为什么仇恨天策军。 不过他虽然没弄明白，但是第三都切切实实的镇压，和从北方不断传来的好消息还是让戎州快速稳定下来，包括王茂章在内，四个都，两万多精锐兵马横扫，几乎是将各路人手打的灰头土脸，而且第三都在协州威慑镇压之后，王宗弼派来的多番人手都被击败之后，实际上整个戎州北部就彻底被封闭住了。 “大将军，第二卫已经进入戎州南段，他们如今也在剿除獠人叛乱，加快往北修路。”这个消息被送到陆明手中之后，对方顿时一笑道：“副帅在成都那边修路，如今我们在戎州北部修路，轮到第二卫了，居然还是修路，这西川各地的天策军各部都快变成修路大军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此时在成都坐镇的高济和李振，可不仅仅打算往南修路，紧急而来的李振，甚至于直接带着薛洋开发西川的全盘方略。 第八百四十七章 惊动天下 “启禀主公，李克用，李克用回来了。”河东朔州，宣武军大营内，当郑璠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帅帐之后，一句话吓得朱全忠差点直接站了起来，旁边敬翔更是直接朝着对方问道：“天策军没有阻拦吗？如今西川怎么样了？” “这是最新的战报，晋军在汉州和李存孝打了一仗，被打败之后，李克用气急攻心，大军一败涂地，十几万大军只有数万人提前出走，才逃回大散关。”郑璠苦笑着将自己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递给敬翔之后摇头道：“现如今西川已经被天策军拿下，连蜀王王建都投诚了，消息送达的时候，成都府已经被天策军进驻，王建等蜀王府重臣全数启程前往金陵。” “这个天策军，好厉害的手段。”敬翔是急匆匆看完消息，转而将战报递给朱全忠后，叹了口气道：“让李存孝去对付李克用，如此一来，岂不是纵虎归山？可这头虎八成会先来对付我军啊！” “李克用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其骑兵却保留了根基撤回了关中，而他们距离天策军的领地只有山南道一隅之地，就算是李克用回归之后打算报复，只怕也无用武之地。”郑璠此时也不敢怠慢，急匆匆道：“而周德威还在河中府，一旦他拿到了兵权，势必会将晋军主力全部调往河中，到时候大战势必会在我军和晋军之间展开，这——” “主公，事不宜迟，我军应当立即在河中府沿线部署大军，构筑防线，让大都统率军极速往北开进，在李克用开战之前拿下云州，扫除北方之患，从而能够集中全力对付李克用。”敬翔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另外要派人去长安散布消息，设法将李克用的视线拖住。”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去宣扬西川战事的影响？”敬翔的话让郑璠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是却有些迟疑道：“如此一来，西川战事岂不是要轰动天下了？这与我等不利啊？到时候天策军挟大胜之势，再加上天下震动，民心势必会在此时倒向金陵，那我们——” “事到如今，只有让李克用改变主意，让他加入我们的大局之中，才能够全线压制天策军。”敬翔几乎是毫不迟疑道：“一旦天策军往北突进，势必拿我们宣武军开刀，到时候若是李克用再想不开，从西面进攻河东，我军拿什么应对这两路夹攻？必须在天策军有所动作之前，解决掉李克用，如此，才能够维持南北制衡，否则一旦大局出现变动，则北方三路诸侯没有任何一人是天策军的对手。” 敬翔的话让郑璠不敢怠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调动一切力量前往长安，一方面打探李克用回归之后长安局势的变化，一方面则全力按照敬翔的谋划大肆宣传西川大战之后给整个天下带来的影响。 如此一来，很快，整个关中都跟着震动不已，西川被拿下之后，天策军兵锋等于全线往北推进，以前所未有的碾压之势力压北方三路诸侯，让所有人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南方的强大力量。尤其是关中，东南面临山南道直通长安，西南则直接和蜀中相连，这种威胁甚至于丝毫不逊色于直面天策军兵锋的宣武军。在如今李克用大军仓皇逃回关中各地的时候，更是瞬间让所有人惶恐不安。 这种气息弥漫开来之后，甚至于连李克用都顾不得其他，连续数日出现在长安朝堂之上，原本想要借此机会压制住朝中动乱，从而稳定住长安的局势，但是面对民间和朝堂两重震荡，在周德威还在河中府和宣武军对峙的时候，李克用根本没办法应对这种局势，仓促调回来的兵马不仅仅没有稳定人心，反而更是让百姓看出了晋军此时的虚弱，以至于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长安城内的百姓再次大规模外逃。 “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宣武军的探子在暗中散布消息。”这种暗流涌动之下，阿六那边也飞速得到了密报，作为常年身处一线和宣武军等诸侯的暗线打交道，这种动作甚至于不需要他们去调查，就能凭借着本能去猜出是谁的手笔。 “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朱全忠应该是被吓着了，所以才会用这种办法拖住李克用，只要晋军主力不进入河中府，那么他就有机会彻底稳固河东，从而将河东境内的兵马往南抽调。”暗卫的分析让阿六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笑道：“这对于我军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长安的水搅得越浑，我们在南线就越有机会。你去传讯下去，让暗卫也参与进去，加码，我们也来插一竿子。” 阿六的部署很简单，在随后十三司的人秘密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李克用和朝堂之上的刘允章等人，如此一来原本手忙脚乱应对民情熊熊的李克用迅速找到了突破口。开始紧急让人去河中府接替周德威，让其迅速返回长安，并且调动自己手中的暗卫力量，转而全力对付郑璠的人手。 与此同时，李克用被逼到了墙角之后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在朝堂之上当众表示，此次南下西川之所以功亏一篑，全都是因为河东被朱全忠偷袭，导致自己后续乏力，无法敢在天策军之前拿下成都府。所以这一次他决心要对朱全忠以牙还牙，并且从关中迅速抽调人手集中长安。 如此一来转移视线的法子虽然生硬无比，但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了一个明确的对手，而且还得到了唐皇认可之后，晋军开始了大规模扩充，以备战的势头掩盖朝中动荡，转移视线之下，倒是让长安逐步的有了恢复的迹象。 长安发生的事情原本只是朱全忠出手搅乱了李克用的后院，但是这股风潮却在随后快速散布到了其他地方，不仅仅宣武军领地之内到处都在传递着西川那边的战事结果，甚至于很快杨行愍在山东也得到了消息。 此时齐军还未曾进入幽州，但是河北道除了燕北各地之外，大部分地盘全部被拿下之后，杨行愍还是显得意气风发，原本是紧锣密鼓的制定策略针对王镕出手，打算先将其老巢镇州和易州等地拿下，然后挥军进入幽州，将燕北各州郡彻底掌控。 因为和天策军之间隔着宣武军，杨行愍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但是此时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很明显的，不论是他本人还是戴友归，全都感受到了天策军的那股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正在不断从南往北传来。 第八百四十八章 边路突破 “军师，我们如今该如何行事？李克用一回归关中，只怕整个北方大局都会随之而彻底改变，说不得在天策军未曾北上之前，宣武军和晋军就得继续开战啊。”杨行愍是独自沉吟良久才叹息着开口问道。因为有天策军的威胁，实际上北方三路诸侯可以选择的余地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在如今河东还被朱全忠拿下的时候，若是不齐心协力结盟对付天策军，那么类似于西川这样的战事就不可避免。 “朱全忠应该是想挑动李克用仇视天策军，借此机会宣传天策军的威胁，从而强行扭转李克用的视线。”长安发生的一切，远在山东的戴友归并不太清楚，但是这种事情只需要猜一猜就会明白。 “只不过，李克用的性子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若是孤注一掷的话，朱全忠的办法未必能够奏效，甚至于有可能会起反作用。”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而且他在西川之所以战败，朱全忠进攻河东是首当其冲，所以这件事若是站在他的立场，只怕对于朱全忠的愤恨还要多余天策军。” “所以，军师的意思是，晋军还是很有可能出兵河东是吗？”杨行愍虽然点头，但是随即道：“但是晋军经此一役损失惨重，就算是卷土重来，朱全忠也不会惧怕。” “但是西川战事一结束，天策军就可以腾出手来了啊！”戴友归往南一指，瞬间让杨行愍苦笑道：“徐州那边若是天策军北上，宣武军势必要全力南下防备，此时河中若是再开战的话，则宣武军两面受敌，不仅仅河东保不住，只怕自己的老巢也会随时受到天策军的威胁。” “所以朱全忠算是彻底急眼了。”戴友归此时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叹息道：“他位处中原，一举一动都会牵扯东西两路诸侯，所以这个时候与其是说他在动作，还不如说是我们北方三路诸侯在应对天策军的时候采取的一致行动。因为在金陵，北方的兵马和城池土地属于谁区别不大，都是需要扫平的地方。” “所以主公，我们也要加快脚步了，王镕那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然后挥军进入幽州。”戴友归此时与其猛然间一变，随即指着北方道：“只有拿下这些地方，我们才无后顾之忧，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策动宣武军的行动，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和他同进同退，事关生死。” 杨行愍这边和戴友归在商议往北加速进发的时候，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金陵那边布置的专门针对他的后手此时也已经到位，大规模的水师船队开始从扬州码头鱼贯而出，从长江口往北劈波斩浪不断前行。 在天策军主力攻伐西川的时候，实际上水师为了这一次行动几乎抽调了主力船队集结，不仅仅有大量新式舰船进入，而且为了运输步军人手，特意将后勤补给船队也给抽调了过来，以至于在扬州等地码头一起出海组成的编队足足超过一千多艘大型船只，将整个长江口全都盖住了，无数的白帆升起之后，号角声甚至于弥漫整片大海。 这是水师自成立以来组成的最强大的编队，所以不论是亲自前来坐镇的雷凌还是负责指挥航行的盛宏晔和何胜，全都脸色涨红。他们是水师将领，自从打下南境各地之后，水师就很少有战功可以拿，大部分时候除了执行护航任务，就是带队南下出没南洋各地，此时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没有人愿意放弃。 “步军都和骑兵卫的人手都安全上船了吗？”雷凌是在旗舰开拔之后才见到匆匆走过来的盛宏晔，转而朝着对方问道。 “大都督放心，全军齐备，连带着骑兵卫的战马都安置妥当了。”盛宏晔笑道：“前期在陡河附近构筑好的码头港口也都完工了，我们水师护送步军上岸之后，立即执行主公指定的东进方略，前往高句丽和扶桑两地。” “听说那里已经不是高句丽了，改名叫新罗还是百济了。”雷凌随口接了一句之后也没有了下文，反而指挥船队继续往北而行。 这种大规模的海上编队虽然是靠近海岸线而行，但是为了防备被人看出来，所有船只走的航线全都是水师新开辟出来的新航道，远离海岸线足有数百里之遥，沿途甚至于负责游弋的游击舰队还在来回奔驰，防止被人看穿。 如此一来，等到连续足足半个多月的航行，进入渤海湾之后，整个北方诸侯没有任何人料到，在这个时候，天策军会采取这样的方式直接越过陆地的限制，将数万大军一举输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北地区，甚至于赶在渤海湾结冰之前，将人手物资全都送上了岸。 “这渤海湾马上就要结冰了，所以这些物资你们省着点用，下一趟水师船队过来只怕要等到开春之后了。”雷凌几乎是将水师战船上的东西全都掏空了，只留了一只补给船队跟着自己，剩下的全都交给了李阳和夏恒等人。 “请大都督放心，如今无人知晓我军进入燕北，所以只要帮助王师范和王镕稳定了幽州，我们就可以往南开辟港口。”这一行人当中除了李阳所部是暂时协助作战之外，骑兵主力在夏恒、李庆先和高思继三人率领之下是要充当主力兵马在燕北长久驻守，他们往南能走多远就注定了天策军的这场涉及到整个北方大局的边角之地的争夺能够奏效。 “走吧，我们先去渔阳，和王师范汇合。”水师船队大规模返航，补给船队主力需要南返，但是作战船队却跟着盛宏晔和何胜两人准备先去三韩半岛，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留，转而快速从陡河离开。而步军这边，高思继三人带着骑兵散开之后，步军主力以李阳为首，快速朝着如今渔阳而去。 这个时候甚至于只有王师范自己才知道，天策军的这一举动在随后的时间里起到了什么作用，骑兵两个卫加上一个加强的步军都，整整五万人出现在古老的渔阳古城的时候，整个燕北都迅速变幻了颜色。 第八百四十九章 出人意料（上） “高将军，你们——”渔阳城中，王师范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高思继，转而再看看夏恒等人苦笑道：“你们来的是不是太早了？本将连蓟州都未曾收拾停当！” “没关系，我们来帮你。”夏恒的话不多，所以一句话开口之后李阳接过话茬笑道：“将军安心整顿北境防务即可，需要我们出手的我们会帮你一把，若是你能独立坚持，我军在渔阳稍作休整之后会立即进入幽州。那个杨行愍的兵马估计近期就会对王镕出手，攻打易州。” 上岸之后，李阳等人和十三司联络之后已经快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和王师范这边不曾有系统的情报体系支持不同，天策军这边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够就近得到十三司的支持，所以他们虽然初来乍到，但是消息却比王师范快得多。 不过他的话倒是让王师范陷入为难的境地，当初和王镕说好两家若是出现麻烦，会全力支援，但是如今他的人手刚刚在渔阳站住脚，蓟州其他地方都未曾派兵收复，这个时候若是益州出事的话，他甚至于只能放弃渔阳，转而全军去幽州。 “你安心经营你的防线即可，剩下的交给我天策军。”李阳看出了对方的心思，所以摆手道：“此次带来的军粮分你一半，作为你立足渔阳的根本，至于其他的，要等渤海湾解冻之后，水师船队才能再度过来。” “也好，你们先行，容我收拾好蓟州，马上过去，我们并肩战斗。”王师范咬牙点头之后，第二天一早，高思继率领的骑兵卫就快速出击，从渔阳昼夜兼程西进进入幽州。他以前就曾来过这里，所以根本不需要安排向导，提前出手，直奔易州而去。 而此时，天策军大队兵马出现在渔阳的时候，实际上杨行愍这边的动作也丝毫不瞒，刘威带着李神福等人集合大军尽十万人，大张旗鼓的直奔易州而去。易州和镇州是王镕的承德军的根基之地，一旦两地有失，则必然会让整个承德军人心惶惶，到时候新收复的幽州也会随时面临崩溃的结局。 所以这个时候王镕甚至于是带病和段亮等人全军回防镇州，集中主力死守城池，同时紧急派人去找王师范。 “主公，只怕王将军那边短时间内未必能够抽得出人手支援我军啊！”段亮手中的追风都是承德军最精锐的战队，但是面对齐军十万大军却没什么好办法，双方的兵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此时齐军占据了主动权，自己需要防守的不仅仅是镇州，易州和幽州任何一地出现变故，都势必会让王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地盘被分割包围。 “是啊，他现在能够在蓟州站稳脚跟就不容易了。”王镕咳嗽了一声之后苦笑道：“此时若是出兵助我，等于是将拿下来的城池白白送给了别人，而且只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莫不如以拖待变？”段亮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主公可以假意和齐军周旋，双方谈谈条件，拖住齐军的脚步，给末将一点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破绽，打他一家伙，如此一来，等到王将军能够率军过来的时候，也能少一点压力。” “打一家伙？”王镕一愣之下，刚要说话，城墙下面亲卫急匆匆而来，转而将一封信送了上来道：“这是天策军密使送来的急件，请主公亲自拆阅。” “天策军？”王镕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下了段亮一跳，刚要询问，对方就已经将信件递给了他。 “天策军率军驰援？这怎么驰援？”急匆匆的信件上并没有多写什么内容，只是交代了王镕，让其务必率军守住镇州十天，十天之后天策军会驰援镇州。 “我也不知。”王镕摇了摇头，随即道：“但是十天时间我军能守住吗？” “十天当无问题！”段亮毫不迟疑点头道：“主公放心，末将自当全力以赴，只不过这天策军难不成还能长翅膀飞过来不成？” “飞过来？怎么飞——”王镕随口念叨了几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目光转向东面，露出吃惊的面容道：“说不得还真能飞过来！他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惊诧之余，王镕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背过去，吓得段亮急匆匆将其送回府邸之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齐军进攻的脚步就让他顾不得其他，急匆匆上了城墙率军坚守。 镇州城外，双方大战从这一刻迅速展开，不论是心有疑惑的段亮还是城外的刘威，实际上此时都不知道的是，高思继的兵马已经犹如一溜烟一般冲进了幽州，在十三司不间断的消息传送至下，镇州这边的战事在第三天就被昼夜不停的信使送到了高思继跟前。 “十万人？这个齐军倒是手笔不小啊。”此时除了李阳所部落在后面之外，夏恒和李庆先也带着兵马追了上来，两卫合二为一之后，足足四万大军，而且还是骑兵，让他们具备了快速干预镇州战事的能力。 只不过此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一路上，骑兵大队昼伏夜行，而且绕开了人烟较多的城镇，转而在空旷无人的旷野行军。借此机会三人也想磨炼一下骑兵长途奔袭和脱离后防补给作战的能力。 “按照我们的行程计算，五天之内，足以杀奔镇州城下。”高思继算了算时间之后转而道：“十三司的消息说王镕主力已经回援镇州，五天时间他们当无问题。追风都的战力以前我见过，确实彪悍，除了人数少，不比我们差多少。” “只要他们能守得住，我们四万骑兵足以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冲散他们的步军。”李庆先点了点头转而道：“休整一日，今晚继续往前出击，争取天亮之后赶到幽都城北附近，到时候，就可以从北线斜插过去，估计还能省些时间。” 李庆先的话得到了高思继和夏恒的首肯，这个时候的他们作为一支有利于镇州战场之外的力量，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隐蔽出击，只要齐军的暗线探查不到他们的存在，就足以在关键时刻快速杀入战场，从而彻底扭转整个镇州的局势。 第八百五十章 出人意料（中） “主公，易州传来急训，王珂遇到齐军副将米志城攻击，暂难前来驰援。”王镕赶到城楼上的时候，段亮也匆匆将最新的消息送了上来。 “城外齐军重重围困，这消息怎么送进来的？”王镕一愣之下，转而道：“八成是齐军故意为之，好扰乱我军军心，这个刘威倒是好本事，一招就足以让我军陷于被动，现在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还无人知晓，但是信使入城，很多军兵都看到了。”段亮有些呐呐的开口道：“现如今该怎么办？” “坚守到底，我们出不去，但是王珂在易州至少不会比我们差多少。”王镕算了算时间，转而道：“今日是第五天，告诉将士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镇州，我军必有强援前来解围。” 段亮还没有来得及去传讯，城外齐军就已经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城大战，这一次反复是为了配合刚刚王镕所言，其攻击势头一下子强了数倍不止，而且是四面攻打，一刻都没有停歇。 这种强大的攻势让整个镇州瞬间沉浸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追风都在段亮的调度之下，不得不全军上城墙，配合其他守城兵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和突上城墙的齐军展开近身搏杀。 “主公速速回城，末将必全力杀敌。”王镕的身子很孱弱，以至于在这个时候留在城楼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被段亮安排了两个士兵强行架走之后，他自己转身亲自操刀上前。 此时城外，刘威看着李神福甚至于开始带队亲自登城，顿时点了点头，转而朝着身边的安仁义道：“易州可有消息送来？老米如今有没有拿下易州城？” “暂时还没有，易州有王镕部将王珂驻守，手下有剪寇都在，应当没有那么容易突破。”安仁义是今日被李神福换下来的，闻言摇头道：“王镕手下有两大主力兵马，一者是剪寇都，以王珂为都指挥使，二者便是如今驻守镇州的追风都，二者战力强大，以前数次打破晋军对镇州围困。如今神福遇到的应该就是段亮的追风都阻挠。” 他们两人此时看过去，镇州南城虽然得到了李神福的亲自支援，但是却始终无法在城楼上站住脚，一队队的成德军在段亮的指挥下，从四面八方而来，和李神福亲自挑选的先登将士近身搏杀，毫不示弱，甚至于依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半晌之后连李神福自己都被逼到了一边，无法强行突破。 “传令田珺，让他加大力度，从东面策应神福，再冲一次！”刘威微微沉吟之后，转而让人去通知在东城的田珺，再度发起一轮新的进攻，双方在镇州激战竟日，镇州的城墙被打的千疮百孔，甚至于因为战事惨烈，城下堆积的尸体根本没有时间去清理，恶臭围绕着城墙，臭气熏天。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王镕所说的援军没有出现，而城外，刘威那边也没有收到米志城在易州的消息，双方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这样的攻城大战，不论是城中的段亮还是城外的刘威，都打算借此机会耗尽对方的最后一点耐心。 而此时，在易州城外，高思继和夏恒微微商议之后决定放弃攻打易州的米志城所部，转而从旁边绕道径直南下，以骑兵速度之快，急速朝镇州而来。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先打掉镇州的齐军所部，然后回头再能堵截住米志城所部，从而彻底瓦解齐军此次针对王镕发动的大规模进攻，将战线稳定在镇州以南地带。 他们昼伏夜行，基本上白天不会行军，连续往南奔驰三日夜之后，终于在第八日的早晨抵达镇州城外不足百余里的地方。 “三位大将军，齐军攻城正猛，而且已经持续八天了，城内段亮的追风都已经全员上城墙坚守，你们要是再不来的话，只怕未必能够扛得住李神福的进攻。”十三司暗卫几乎是在骑兵大队刚到就摸了上来，转而道：“此前帐前都那帮人想了个损招，故意放易州求援信使进入镇州，好扰乱军心，随后属下也截断了他们的联络通道。” “做得很好，这样一来我们打完了镇州，回身去收拾易州，两不耽误。”李庆先点了点头，细细看完暗卫送来的关于刘威的兵力部署之后道：“按照我军之行军速度，一个时辰之后足以进入镇州城下，你们两位什么意思？我们分兵进剿？” “也好，我负责南城。”高思继点了点头，转而朝着夏恒道：“东城事关重大，老夏你亲自带队吧，北城给庆先，我们打完之后堵住西城即可。” 这种作战部署让暗卫苦笑不已，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骑兵大队敢无视步军强大的人数不管不顾发动进攻，而且此间刘威可是足足有七万大军，而李庆先兵头将尾加起来只有四万人，现如今却要分兵三路。 不过暗卫的疑惑此时他们三个却无人去理会，匆匆修整之后再度上马的天策军将士开始狂奔，四万骑兵，已经是天策军能够集中起来的最大的战队了，此时在这片旷野上全力奔驰之后，掀起的那阵狂风铺天盖地，宛如一阵龙卷风一般往前方疾驰而去。 而十几万只马蹄同时踏动地面，更是带来了犹如惊雷一般的震动，顺着地面朝着远方迅速扩散。连续从渔阳南下，几乎是横跨了整个幽州和易州两地，连续急行军数百里之后，天策军的骑兵在这个时候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对手。 而此时镇州城内，王镕和段亮趁着大战间隙匆匆让城中青壮年补充进入军中，转而全力备战。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了，不论有没有援军，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坚持到底，坚持到城外的齐军自己无法承受攻城时带来的巨大伤亡。 王镕坐镇镇州等地，多年没有往外扩张的意思，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了如何固守上面，所以不论是镇州还是易州城内全都聚集了海量的钱粮辎重。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时候，虽然齐军围城多达近十日之久，城内除了大军守城时的厮杀牵动人心之外，其余的倒是丝毫不乱，甚至于不需要王镕出面稳定人心，所有的百姓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过对于手握镇州命运的王镕和段亮来说，却很显然没有心思顾忌到这些，他们几乎是在掐着手指头算时间，等待着这一次天策军信使言之凿凿的强援。 第八百五十一章 出人意料（下） “大将军，如今齐军正在攻城，我们冲上去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急速奔驰的骑兵大队中，暗卫的身形逆行而来，找到高思继之后一刻不停的将此时正在激烈展开的大战战况告知了后者。 “去通报夏恒和李庆先，我先去南城，各部只要抵近自行寻找战机，不必管我！”他的兵马是需要直接越过东城开战的，距离最远，也是难度最大的战斗，而且南城是如今齐军主力所在地，聚集了最强的兵力。 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骑兵来说全力奔驰之下，可以行军数十里之遥，速度达到极致之后，甚至于高思继带领的大军连队形都顾不上了，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跟着高高飘扬的战旗不断冲锋向前。 高思继加入天策军骑兵之后，将沙陀人在骑兵上的战法和造诣全都带了过来，对于集群冲锋和长途行军还保留着草原特色的沙陀人来说，这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如今在天策军中，虽然南方将士对于这种超高速奔驰的办法还有些不熟悉，但是一举一动却也已经有了些影子。 “轰轰轰”天策军这边全力南下的时候，镇州城内，段亮艰难的打退一波进攻之后，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修整，齐军的第二轮进攻再度而来。这已经是一上午连续发起的第四次进攻了，而且其势头比起之前更加的凌厉，为首的战旗直接是李神福的旗号。 很明显，齐军已经探查到了城中成德军的虚实，而且正在不断加大力度消耗追风都的战力，只要这只王牌战队的兵力消耗殆尽，那么剩下的兵马就无足轻重，根本无法在这种规模的大战之中坚持下来，如此一来，则整个镇州也就会瞬间易主。 “去，调集后备兵马随我上！”段亮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了，紧急时刻他甚至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再度冲了上去，指挥守军将士不顾一切的往城下倾泻雷石滚木，并且指挥弓箭手不间断对外放箭。 “将军，我来助你！”段亮调动的手下在随后伴随着齐军再度冲到城楼上之后，劣势变得异常明显，撤下去的追风都将士一旦没有参战，靠着新进征调上来的新兵根本无法和齐军各部相比，以至于他自己一个不留神，差点被一名齐军士兵给撞翻在地，还是危急时刻，一个大汉手持尖刀挑翻了对手，将其一把扶了起来。 “墨君和，你怎么也上来了？”段亮一个回身之后发现来者身份之后，刚要说话却猛然间愣住了。 “指挥使，你——”段亮的动作让墨君和刚要开口说话，却随即也看到了异状，此时城外远处，一道道烟尘开始从天际线边缘迅速蔓延开来，那一阵阵的震动也在此时迅速传了过来，整个镇州的城墙似乎都跟着震动不已。 “这是骑兵，我的天，哪来这么多的骑兵？”此前和晋军打过交道的段亮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股动静的来源是大规模的骑兵冲锋造成的。但是此时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哪来的骑兵，在北方各路诸侯当中，虽然三家都有数量不少的骑兵大队，但是真正能够造成这种气势的，只有沙陀骑兵能够做到。 “该不会是——”段亮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外面的齐军也开始了反应，和段亮站在城墙上能够居高临下看得远不同，齐军刘威等人直到此时才发现了异状，急匆匆命令各部开始应对的同时，高思继的大军就已经冲到了视线范围之内。 “不好，那是天策军的战旗！”和段亮还不熟悉天策军的旗号不同，刘威等人可是对于那面明黄色团龙战旗太熟悉了，所以那一瞬间无数的尖叫声就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齐军将士仓促之中在无数的号角声中不顾一切的朝前而去，准备硬抗这疾驰而来的天策军冲击。 “冲冲，冲过去！”此时的高思继已经在领军冲在了一线，手中蝴蝶弓弓弦不断拉扯，随即快速一箭飞出，犹如一道长虹一般直接朝着远处漫山遍野而来的齐军大阵而去。 天策军的骑兵虽然没办法更新换代武器，但是蝴蝶弓这种奇葩的弓箭却给了骑兵在急速行进当中最强的武器，比起沙陀骑兵使用的骑弓软绵无力，蝴蝶弓甚至于让骑兵在马背上都能够拥有和步弓手相媲美的强大力量。 如此一来在急速靠近的过程中，高思继的一万五千名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弯弓搭箭，一阵阵箭雨腾空而起之后，直接瞬间遮蔽了天上的阳光。 蝴蝶弓射程远，而且速度奇快无比，以至于在骑兵冲锋的时候，硬生生的将沙陀人的朝天三箭改成了朝天五箭。凌厉的箭矢在空中不断划过，瞬息之间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的同时，也飞速帮助天策军骑兵打开缺口，原本就是仓促冲上来的齐军大阵，在双方还未接触的时候就被强行打的凹进去一大块。 “杀！”这个时候，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高思继一马当先，手中银枪光芒爆闪，在第一个冲上来之后，迅速直接一枪挑飞一人之后，犹如虎探群羊一般杀了进来。 “轰轰轰”这一刻千军万马急速奔驰，漫山遍野全都是骑兵急速奔行的身影，和沙陀骑兵习惯使用弯刀不同，天策军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选择长枪，从而将横刀当成了辅助兵器。这本身也是自己骑术跟不上，无法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做出更多的动作的所困扰。但是在这个时候，长枪在对付步军的时候无疑有着更强的战力，依靠着疾驰的战马加持，几乎是天策军骑兵长枪一扫，必有无数的齐军将士被打翻在地。 在这种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遏制住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整个齐军的大阵一瞬间被打的人仰马翻，无数的士兵不是死在天策军骑兵的长枪之下，就是被冲锋的马蹄硬生生的给踩在了泥地里，血腥的场面甚至于在随后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引发了大规模的溃败和混乱。 齐军从开始到现在基本上从未面对过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就算是当年和李克用抗衡的时候，沙陀骑兵也没有使用朝着他们冲锋。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应对大规模骑兵进攻的时候，不论是刘威还是普通士兵，在短时间内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第八百五十二章 横扫千军 “冲！”这一瞬间，高思继银枪高举，身后万千骑兵紧随而至，犹如巨龙咆哮，风卷残云一般杀入齐军阵型之中，沿途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在强大的骑兵冲击面前，齐军仓促之间根本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前军近乎于一触即溃，无数的士兵被撞翻之后，彻底失去了制约的天策军骑兵近乎于碾压一般横扫了周围的一切。 “快，中军往前推进，掩护前军撤退，给我拦住他们。”此时的刘威甚至于顾不得其他，直接催促安仁义快速率领中军主力往前推进，试图以人海战术强行遏制住高思继的冲锋速度，替换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败退下来的前军各部。 他的中军战旗不断摇动，号角声急促响起，聚集在南城的足有五万人的兵马全速出动，不断上前之后，犹如潮水一般的喊杀声震动天地。被逼急了的齐军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力，仓促之中上阵的安仁义甚至于根本无法顾忌到自己前军将士，直接带队强行顶了上去，将对方和高思继的骑兵全都堵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天策军的骑兵是被挡住了道路，但是混乱的前军各部在这个时候也快速陷入了绝境，后方是自家兵马不断往前，而前面则是犹如虎狼一般纵横肆虐的天策军骑兵的冲杀，进退无路之下，这些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更加加剧了战场的混乱。 “珠帘倒卷，杀！”齐军的这种反应没有逃过高思继的眼睛，和夏恒等人是半路出家的骑兵将领不同，高思继才是在骑兵之道上浸润了全部的心血，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冲入阵中的天策军各部在他的召唤之下，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侧往中间压制，重新将散乱的齐军前军各部重新驱赶聚集，然后不断的以弓箭射杀，逼迫他们回身冲向安仁义所部。 倒卷珠帘是骑兵对阵步军时最常用的一招，也是最好用的一招，只要不断的以骑兵快速驱赶败兵，让其朝着自家本阵奔逃，然后在后方不断掩杀，就可以利用对方的败兵驱散冲击步军大阵，从而从乱军之中冲开一道缺口。 高思继此时的动作快速起到了效果，骤然之间被打散了编制的齐军前军各部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指挥之后，所有的士兵只能靠着自身本能往后方逃窜。这样一来，安仁义的中军尚未和天策军骑兵交手，就直接面临自家兵马犹如潮水一般的冲击。 “给我杀过去！杀！”这个时候，安仁义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若是任由败兵冲击本阵，那么自己的大阵一旦崩溃，必然导致全军覆没，对方的骑兵足够一个冲锋就彻底冲散自己的大军。 所以这个时候安仁义只有硬着头皮，不管不顾，直接率军不分敌我，杀了上去。一瞬间人头滚滚，无数的齐军将士死在了自家同袍的刀下之后，整个前方战场瞬间一空。 这种残忍的屠杀方式，等于是自己消耗自身的战力，而且在对自己人下手的时候，天策军可是一刻不停，除了两翼兵马尝试着开始冲阵之外，大队主力几乎是紧随这些齐军败兵行动，以密集的箭雨不断干扰齐军的动作，趁着他们自相残杀的机会，几乎是整片整片的将其射杀于自己的箭矢之下。 “冲起来！”这种战场形势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安仁义这边几乎没有后续变招的办法，就被高思继领军再度冲了上来。一轮消耗之下，齐军自己尚且目不暇接，结果转眼之间，面前的敌人就从自家的败兵变成了天策军的骑兵，那不断伸出的长枪更是一刻不停的挑翻了沿途遇到的所有人，犹如一条游龙一般迅速插入大阵之中。 “杀！”厮杀声一瞬间变得极其激烈，骑兵踏阵，速度达到了极致，无数的步军被强行踩翻在地之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瞬间被千万只马蹄踩成了肉泥。依仗着强大的骑兵冲击，入阵之后的天策军骑兵根本不给安仁义调整合围的机会，跟随高思继左冲右突，往来无双。 这种冲击之下，齐军的建制再度被打破，无数败兵再度出现，这才是步军最大的危险。战场之上，沙陀人总结出来的冲阵之法继续不需要什么指挥，所有的士兵只需要根据号角声简单的辨别冲锋的方向即可，剩下的就是自动聚拢在大队人马身边，不断加大冲击的力度，在步军大阵之中尽可能的制造更大的混乱，让对方无法利用人数和阵型困住自己。只要步军无法约束住骑兵的脚步和速度，那么成建制的骑兵冲锋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展现出无敌的强大力量。 这也是在此前晋军和玄武军征战的时候，每每关键时刻投入沙陀骑兵冲击，总能起到意向不到的战果的原因所在。中原步军对阵草原骑兵吃亏太大了，没有充足的准备，要想依靠步军取胜，除非自身能够达到天策军自家精锐兵马的程度，否则的话一旦无法遏制骑兵冲击的速度，大规模的溃败必然无法避免。 “快，神福，立即率军截断天策军骑兵，给我拿下他们。”此时身在中军的刘威见到安仁义根本无法控制住局面之后，迅速接过了战场指挥权，并且直接让快速从攻城战当中撤下来的李神福率军突击，试图从战场之外调集精锐力量杀入其中，堵截住高思继，迫使对方停下脚步。 他在中军看了这么久，已经察觉到了天策军骑兵战法的奥秘，虽然简单，但是却非常实用，甚至于他明知道对方下一步进攻的方向在何处，都无法调动力量提前部署，以至于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自己的大阵之中纵横肆虐，却无计可施。 充当杀手锏的李神福所部快速进入战场，让刘威看到了新的希望。但是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他虽然调集了精锐上前围攻高思继，但是此时，整个镇州战场却也因此再度出现巨大的变故，以至于在随后，双方大规模的厮杀一瞬间在南城快速展开。 第八百五十三章 联兵作战 “段亮，我们还有多少战力？”城外的厮杀被王镕看在眼里，以至于在李神福率军回撤，加入南城战场的时候，他直接转身朝着段亮问道。 “追风都还有五千人，愿听主公号令。”段亮自己虽然身受两创，但是此时却抱拳道：“天策军乃是客军，我等河北男儿，不能坐视友军厮杀疆场而无动于衷。” “尽起追风都全部人马，杀出去，告诉兄弟们，援军已至，全军进攻！”王镕脸上出现了一丝潮红，一挥手之下，追风都迅速跟随段亮打开城门，直接尾随李神福的兵马冲了出去。 五千人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场，就算是追风都战力超出其他兵马一大截，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战局，但是此时他们主动出击，却代表着成德军的态度。而且天策军的骑兵增援之后，所有人都是斗志昂扬，一出城之后，杀伐之声大作，无数的士兵呼啸着猛扑齐军大阵，战火迅速在齐军背后点燃。 这一出手直接打在了刘威的软肋之上，李神福撤军之后，等于是齐军全部兵力全部抽调上去围攻高思继，背后再无兵马拦截，以至于追风都一口气直接楔入进来之后，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在短时间内打的刘威后军震动不已。 这个时候战场的核心还是围绕在高思继身上，虽然追风都在不间断前进，威胁刘威的后背，但是此时李神福上前之后，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将高思继挡在了中军前方，两军将士捉对厮杀之后，天策军的骑兵速度被快速遏制，双方的战力在短时间内被迅速拉平。 这种情况对于骑兵来说已经是不妙了，但是这个时候高思继却没有办法撤退，他这一队兵马除了要迎战当面敌人之外，更重要的任务是拖住齐军主力，为夏恒和李庆先两部围歼对手争取时间。在东北两面，齐军围城兵马只有两万多人，加上西面之敌也只有三万人，这对于天策军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打散了这些人，那么全部兵马全部涌向南城之后，齐军便是再来一倍兵马也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所以这个时候摆在高思继面前的办法只有一个，骑兵竭尽所能在齐军大阵之内保持高速冲击，面对指挥调度明显比安仁义高出一截的李神福，高思继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在对方上来之后，一个回身，带领手下骑兵从侧翼杀入，并且再度分兵，主力骑兵跟随自己围绕着李神福聚集起来的步军大阵回旋不断，侧击附近的其他齐军各部，偏军从旁边继续往前突击，直奔刘威所在的中军将台而去。 两军呼啸往来，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依仗着骑兵突击形成的速度优势，带动整个齐军阵型不断围绕着他们而动。而且在交战之时，为了避免被对方截停速度，甚至于很多士兵已经自发的开始以弓箭对敌，用骑射来和齐军主力周旋。 这种打法是典型的沙陀人的战法，天策军各部并不熟悉，但是架不住的是齐军上下并没有谁真正有对阵大规模骑兵突击的经验，所以两军在自己都不熟悉的时候，反倒是打的有来有往，不论是天策军这边需要高思继时时刻刻指导，还是齐军那边李神福不断以号角声呼应刘威，从而调动更多人在整个战场之上形成一个从外往内逐步收缩的包围圈，试图通过这种办法逐步限制天策军的速度来达到目的，双方在短时内都拿对方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这种战场之上的僵持却让刘威逐渐的坐不住了，他不是担忧眼前的厮杀，而是中军号角声不断传出的同时，外面却迟迟没有传来其他方向上的齐军的呼应。甚至于在这个时候追风都杀出来之后，直接让他瞬间明白，除了自己所在的南城，其他方向也同时遭到了天策军的进攻，否则的话田珺等人就算是没有率军驰援，也会趁此机会攻城不止，不可能让城内的成德军还有机会出城增援。 “快，派人去通知田珺和李雷，速速率军回援本阵，不得有误。”号角声传出的命令无人应答，刘威几乎是急匆匆让亲卫前去传令，准备先行找回其余各部，先回归本阵，大败高思继，然后再反过头来对付其他各路天策军。 他的想法是好的，而且一旦更大规模的援军前来，必然会持续加固李神福此时布下的包围圈，从而彻底困死高思继。 但是他此时忽略了另外一支兵马，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应对从后方而来的追风都的持续进攻。所有的精力和视线全都集中到了高思继身上之后，段亮这边取得的进展连他自己都目瞪口呆。五千人的追风都杀出来之后，几乎没多少人理会他，沿途拦截的齐军各部甚至于原本的任务全都是上前增援李神福的，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瞬间功夫，连续崩碎了数道封锁线，直接一头扎了进来，从背后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缺口。 和高思继的骑兵不一样的是，追风都全都是步军，对于阵而野战他们甚至于比起齐军本部还要精湛，加上无人理会，伴随着越来越深入战场核心，发挥出来的战力也越来越强。 后方大乱，而且被撕开了一道缺口，李神福的包围圈失去了背后的支撑之后，逐渐出现了混乱。而这，正好被高思继的偏军给撞见了。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副将李十三瞬间人马合一，怒吼声和号角声同时传出，带着四千多人的骑兵一窝蜂的冲了上去，和段亮汇合。 两军在这个时候战场会师，等于是将李神福的包围圈一分为二，几乎是在安仁义目眦欲裂的惊恐神情当中，掉头直冲刘威的中军。 “杀！”这一万人的冲杀瞬间引起了齐军各部的全部注意力，甚至于安仁义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带着手下冲上前来就要和李十三一决生死。中军一旦被对方冲散，那么对于如今这个规模庞大的战场将是灾难性的后果，甚至于他无法想象，在这个时候中军有失的话，战场的局势会出现何种变故。 他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此时段亮和李十三虽然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对于中军的重要性他们看得比安仁义还要清楚，所以那一瞬间，不论是天策军还是成德军，全部不要命的涌了上去，双方的大战在这一刻迅速在刘威眼前展开。 第八百五十四章 决堤洪水 “轰轰轰”这等于是在齐军的大阵之中另行开辟了一处新战场，而且厮杀的激烈程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超过了高思继所主导的主战场。不论是安仁义还是段亮和李十三，在这个时候都知道成败就在他们身上，只要一方出现变故而失利，那么在短时间内必然引发整个战场出现重大变故。 但是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南城战场的所有决胜之局并不在他们自己身上。几乎是在安仁义誓死截住段亮和李十三的联军的同时，刘威所关注的其他方向的齐军各部终于在这个时候来了，只不过那一瞬间，却让他脸色大变。 无数的人潮从东西两面不断冲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滚滚而动，无数的喧哗声在这个时候甚至于直接盖住了整个战场上的动静。 “不好！”这一瞬间只有高居将台之上刘威和坐镇南城城楼的王镕看清楚了变故的真相，但是两人的表情却截然相反。 刘威几乎是瞬间怒吼出声，但是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倒是王镕此时乐得哈哈大笑之余，甚至于咳得喘不过气来。但是随即却强自下达命令，直接在城楼上全力擂鼓，以不断传出的鼓声来传告战场之上的所有人。 “轰轰轰”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两侧的动静太大了，而且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于很多外围的士兵都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准备去一看究竟。 这个时候，那乌泱泱的人潮已经在瞬息之间冲了上来，随即犹如两头蛮牛一般一左一右冲入战场。 这个时候，齐军将士才看清楚，这根本就是自家的士兵，只不过是一群败兵，而且数量非常多，几乎是全军溃退，被人给赶了回来。 这一刻，还没有等到齐军反应过来，这些败兵身后，始作俑者也快速露出了自己的阵容，无数的骑兵开始在烟尘之中露出了自己的身形，比起高思继所部要足足多出一倍的兵马一瞬间顺着齐军败兵冲开的道路，风驰电掣一般挥舞着长刀，将死亡在一瞬间带到所有人跟前。 和高思继这边需要牵制住齐军主力，所以强行踏阵冲锋不同，从东西两面携手杀来的夏恒和李庆先两军是以庞大的倒卷珠帘之战术，将沿途击溃的所有齐军败兵驱赶了过来，从而一瞬间将李神福苦心经营的包围圈撞得千疮百孔，等到他们挥军杀到的时候，甚至于根本没有任何的阻力。长刀在奔驰的战马带动之下，甚至于根本不需要任何气力，只需要顺势挥出，就足以快速收割人头。 “吹号角，全军突击，给我杀！”这一瞬间，高思继率先反应过来，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命令手下吹响了全军出击的号角，原本还在和李神福纠缠不已的骑兵在这一刻全部挺起长枪，跟随他本人再度踏阵冲锋。 “轰轰轰”这等于是一下子让整个齐军大阵内外，四支骑兵同时出动，而且是以最大速度发动突击，步军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应对这犹如决堤洪水一般的冲锋势头，那一瞬间的功夫，外围的包围圈率先土崩瓦解，面对三万多人的骑兵加上自家的败兵连续两轮冲刷，李神福制造出来的围剿高思继的包围圈，犹如纸糊的一般，瞬间崩溃。 这层包围圈一崩溃，等于是齐军的主力彻底失去了战力，被骑兵碾压之后，除了当场战死的，大部分败兵开始再度形成新一轮的倒卷珠帘，被驱赶着朝着四面八方冲了上去。 这个时候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天策军骑兵进入战场之后，洪水的势头冲到哪里，哪里原本的战局就会被迅速冲毁，以至于到最后天策军士兵根本不是入场厮杀，而是自发的全部加快了速度，以滚滚而来的马蹄来碾压齐军各部，从而形成更大的溃败。 “吹号角，各部往中军靠拢，我们往东撤退！”这个时候唯一给所有的齐军将士安慰的是，刘威在随后紧急吹动的号角，同时中军战旗迅速拔地而起，直接朝着东方而去。这是刚刚夏恒率部冲进来的方向。 他这个时候正好在对方全军入阵之后的空档，所以此时战场之上天策军骑兵速度虽快，却没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 中军及时撤出，等于是让整个战场之上的齐军各部有了一个主心骨，也让李神福和安仁义等人快速率军不顾一切的开始紧随中军所在的方向突围。 “给我冲，不要停！”齐军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回天的余地，甚至于不论是刘威还是李神福等人，在这个时候都是想着率部突围。但是对于高思继而言，这个时候却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所以和对方全军撤退的命令截然相反的是，这个时候高思继身边，号角声传遍四方，赫然是全军进攻的命令。甚至于他自己，回身直接衔尾追杀，直逼李神福而去。 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李神福本部几乎是集中了整个齐军的精华，战力强劲异常，若不是他们此前出手拦住了高思继，可能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而此时，对于高思继而言，只要打掉李神福的这支兵马，那么齐军必然元气大伤。 所以在其余各部拼尽全力击杀当面之敌的时候，他是不管不顾，追踪对方而去的同时，所有骑兵甚至于远射近击，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幕骑兵强行击杀步军的戏码。 无数的骑兵拿起了弓箭，在尚未追到前方败退的齐军步军的时候就开弓射击，将草原上追击大战的战术拿到了中原战场。而那些距离较近的天策军更是直接将手中的长枪当成了标枪，一轮轮投射之后，拔出长刀追上去，不断切割对方的有生力量。在李神福率军和刘威汇合的前后不到两刻钟的功夫，硬生生的将对方的后军一扫而空。甚至于高思继本人直接率部再度一头扎进了对方的人群之中。 “砰砰砰”此时放开了手脚的高思继银枪每一次横扫而出，都会挑飞无数的齐军士兵，闯入人群中的他甚至于已经有了几分安敬思的气势，纵横往来无有一合之敌，短时间内直接打的齐军各部人仰马翻，刚刚稳定的阵型再度摇摇欲坠。 第八百五十五章 单骑对阵 “大都统速退，待我斩杀敌将，再来收拾各部。”一声怒吼震动天地，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此时李神福单骑站在前方，面对高思继率领的千军万马，怡然不惧，甚至于直接靠着一声怒吼稳住了形势。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高思继勒住战马，身边天策军各部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转而聚拢在他身边，但是骑兵步步往前推进，其强大的杀气却止不住的逼得齐军各部后退不止。 “齐王帐下李神福，谁敢上前和我一战！”李神福的怒吼声犹如闷雷一般响起，手中长枪怒指高思继，声音再度咆哮而出：“你们天策军仗势欺人，今日我李神福不死，你就休想得逞！”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将军面前狂吠！”高思继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不擅长这等阵前喊话，但是他身边的亲卫却不屑一顾道：“今日我天策军在此，所有人等立即放下武器投诚，饶尔等一命，但有顽抗者，杀无赦。” “笑话，我等沙场将士，只有马革裹尸报君王，何曾有过投诚一说？今日待我宰了你，拿你的人头去祭奠我齐军战死之将士！”李神福纵马前冲，瞬间黑漆漆的长枪就已经到了高思继跟前。 “当！”两人全力一击之下，整个战场之上尘土飞扬，战马齐声嘶鸣，强大的力道在二人中间瞬间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浪，迅速对外翻涌，震得周围其他人耳鼓轰鸣声不断，齐刷刷的后退不止。 “好小子，你也是个硬茬子！”李神福全力一击被高思继拦下之后，微微诧异，他并不认识高思继，而且天策军骑兵基本上都是在战场之上惊鸿一瞥，和步军那辉煌到让所有诸侯恐惧的战绩相比，骑兵的存在感甚至于比起水师还要差。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到如今为止，李神福甚至于都不清楚高思继到底是谁。 但是面对李神福的询问，高思继却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纵马一跃之后，银枪急速闪动，枪花抖动之间，枪芒不断闪耀，围绕着李神福疾驰而来，竟是一招之间，遍袭对方无数要害。 高思继和其他将领不一样，他的枪法走的是技巧流，一招出手，后招无穷，和战场之上大多时候硬拼蛮力的李神福相比，这种打法在单打独斗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限度的威力，高家枪法到了他手中才真正绽放出更强的光彩。 两人这一番争斗之下，双枪如龙，一白一黑，双双在战场游走不断，惹得两军将士全都停下了脚步，目光也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但是在此时，和这些将士不一样的是，刘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高思继所部是停下了脚步，但是天策军其余各部骑兵却还在一刻不停的收割齐军其余各部的生命，几乎就在高思继和李神福全力厮杀的时候，齐军的败亡之势头变得更加明显，无数的乱军开始四散而逃之后，被飞速追上来的骑兵迅速斩杀。 步军和骑兵比拼速度，基本上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性，尤其是在战场上的天策军骑兵数量骤然间增加到四万人之后，足矣让对方甚至于分散兵力依旧可以分头追击齐军各部。 如此一来，刘威原本的策略在这个时候迅速破灭，甚至于在夏恒和李庆先从左右两边往中间合拢的时候，他自己和李神福的本部兵马都随时可能会被对方包围在其中。 骑兵被人包围尚且可以凭借着高速冲击杀开血路，但是若是步军被对方的骑兵包围，那基本上就是十死无生。 这一瞬间刘威甚至于根本顾不得李神福和高思继分出胜负，就匆匆吹动号角，强行分开了两人，不间断的号令各部迅速撤退。 “啊！”这个时候李神福才反应过来，当即怒吼声不断，横立在当场，朝着高思继怒喝道：“小白脸，你敢阴我！” “自己找死!”高思继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打赢李神福，此时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但是却一刻不停的吹动号角，再度号令全军追了上去，这一下两人的厮杀再度展开。一个是要全军压上将对方就地斩杀，另外一个则是铁了心要凭借着一己之力阻拦天策军冲击，双方在这个时候厮杀的更加激烈。 只不过和李神福的心态不同的是，高思继的举动虽然被刘威看穿，而且本人还被李神福给纠缠住了，但是在夏恒和李庆先上来之后，天策军的指挥权迅速转移到夏恒手中，但见高思继这边虽然杀伐之声大作，但是天策军的进攻势头却丝毫不乱，各部冲锋之时自动根据夏恒那边传来的号角声而动，直接将刘威的打算迅速打破。 这一场追杀，放开了手脚的天策军纵马疾驰，昼夜不停，甚至于追的最远的李十三所部直接杀到了莫州边界才驻马停军，前后奔驰数百里之遥。如果算上他们从蓟州出兵，更是长达千里，直接靠着一军之众，震慑住了整个河北道各州郡，并且在极断的时间内迅速改变了整个中原角逐的势头。 不过在此时，伴随着天策军主力骑兵追了出去，李神福虽然大吼大叫不断，但是面对高思继那绵密如水的枪法，他却丝毫占不到便宜，甚至于越打越急躁之下，他还反而逐渐落入下风。 “投降免死，否则，杀无赦！”面对高思继的断喝，李神福一声怒吼，长枪一挑，崩开对方的银枪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要和高思继同归于尽。 “给我躺下！”这个时候，人马合一的李神福原本打算以力劈华山之势头来压制住高思继，但是却被从远处急匆匆而来的李庆先一声长啸所打断，后者手上一只小巧的弓弩骤然间抬起，弓弦闪动，一枚黑漆漆的弩箭腾空而起，直接打在了对方的长枪之上。 “轰！”弩箭击中李神福的长枪，将其瞬间打偏的那一瞬间，高思继仿佛早就料到李庆先的动作，自己手中银枪几乎是和对方不分前后，迅速而来，直接一枪将李神福给从马背上强行打落尘埃。 “给我拿下！”这重重一击，直接打的李神福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都没停下来，而伴随着高思继一声大喝，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已经冲了上来，将其迅速围在了中间。 第八百五十六章 马不停蹄 “思继兄，如今易州尚且还在被齐军围困，我军应当紧急回军，将其彻底击溃，如此，则齐军主力兵马折损过重，必然无力北上。”镇州城外，夏恒没有理会段亮的人手紧急打扫战场，转而朝着高思继道：“打完这一仗，骑兵卫也足以借大战成长起来。” “听你的，派人传讯各部，停止追击，速速整军，往北进发。”高思继微微沉吟之后开始快速下达命令，召回追击齐军散兵游勇的各部兵马，转而带队先行，往北而去。 “夏将军，你们不停军修整吗？”王镕是急匆匆从城内出来，镇州大战解围后，他激动之下差点再度病倒，此时是强行支撑自己来到城外，见到了夏恒。 “打完齐军之后再说。”夏恒不善言辞，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所以也一句话说的王镕尴尬异常，自己的辖地被围困，反倒是前来支援的天策军比他自己还要急切。 不过不等他多说什么，李庆先从远处过来之后朝着夏恒点了点头，转而朝着王镕拱手道：“王相公还请速速整顿军备，易州解围之后，两地遭受战火，只恐民心不稳。”李庆先挥了挥手，命令手下将李神福带了过来，交给王镕后继续道：“这是齐军悍将李神福，就暂时交给王相公看押，待我军扫平了齐军余部再将他带走。” 天策军留在镇州原地的兵马在陆续北上，伴随着他们三人的军令下达，往来全都是奔驰的战马将命令飞速传达到周边各部当中，所以几乎没有人再多理会王镕和成德军各部的反应，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甚至于还一边坐在马背上奔驰一边随口啃着干粮。 “去准备辎重粮草，随后而行，去往易州，人家来解围，不顾生死，我们不能连地主之谊都做不到。”王镕是站在原地良久，脸带潮红，似乎情绪很激动。 不过此时王镕的反应夏恒等人是不知道了，对于他们来说，眼前最重要的是稳住河北道的局势，避免齐军继续往北发展，从而绞杀掉王镕和王师范这两路诸侯，断绝天策军在北地的干预力量。 所以这个时候，镇州城外，几乎是日夜不断有大队骑兵往北疾驰而去，为了加快速度，甚至于各部之间都是不断往北进发，在行进之中进行重新编组，从而汇聚散乱的各部力量。 “启禀大将军，十三司急报，齐军米志城所部已经从易州撤围，大军三万，正朝镇州而来。”十三司算是在这场大战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就算是骑兵参战，他们依旧确保了情报传递的准确性和快速性，在高思继等人行军半路的时候就已经将最新的战报送到了三人跟前。 “看起来，这个米志城是察觉到了什么。”李庆先算了算时间，随即点头道：“从镇州之战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三日，只怕是有败兵逃往易州。” “他知道也无用，正好和他们打一场野战。”高思继没有理会这些，骑兵比起步军战术要灵活得多，甚至于可以说，很多时候他们可以打无准备之战，在行军途中仓促聚集，然后仓促迎战，还能够打的很好。 这一点夏恒和李庆先比起对方，还是差了点，但是这种时候高思继一声号令之下，甚至于还没有等到骑兵全部集结，就快速发起了冲锋，从十三司的情报来看，两军相聚只有百里之多，天策军这边纵马冲锋，足以一日功夫就能够抵达对方跟前。 这场大战决定性因素就是速度，骑兵以狂飙突进的速度从蓟州疯狂的冲到了镇州，大败刘威的主力兵马之后，转兵北上，在前往易州的途中再次和米志城所部撞在了一起。 千军万马的大战没有什么征兆就迅速拉开帷幕，从天策军率部追击到两军在黄昏时分相遇，中间甚至于天策军各部没有丝毫修整的机会，甚至于接战的时候，高思继等人身边只聚集了两万人，李十三的兵马甚至于此时还没看到影子。 但是这并不妨碍高思继的决定，纵马疾驰，杀入刚刚准备扎营的齐军大阵之中后，无数的烟尘腾空而起，无数的步军在一瞬间被硬生生的撞翻在地。骑兵依仗着速度优势，甚至于根本不给齐军反应的机会，一出手就果决异常。 万马千军冲锋向前，没有人能在这种高速突击的强大战力面前有应对的办法，米志城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骑兵分三路突入自己的大阵，纵横厮杀，将自己的兵马打的七零八落。 他本来有三万大军，但是却在自己中军号角响起来之前，被对方强行冲散了前军，随后中军好不容易准备反击，对方已经在厮杀之时摆开阵型，以倒卷珠帘之势头将败兵强行驱赶上前，一下子彻底冲毁了他的中军。 这种犹如洪水过境，寸草不生的打法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前面是自家的兵马，乱哄哄的冲过之后，将自己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还不等他重新调整，那滚滚的马蹄就已经杀了上来，无数雪亮的长刀在黄昏时分映照夕阳，打散了齐军最后的抵抗之力。 一刻钟的功夫，中军一万多人的兵马被强行打散，米志城自己都被败兵裹挟，亡命而逃，无数被打破了胆子的齐军各部在易州边界上演了一出千军万马争相逃命的把戏，惹得天策军在长驱百里之遥后，再度分兵追杀。 这一次，不论是高思继还是夏恒和李庆先，都没有出手，而是让手下各部将领自行领军追击，他们就在原地驻扎，等待一夜之后，一面北返，一面让十三司通知各部归建。 至此，仓促的两场大战逐渐落下帷幕，将齐军各部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天策军骑兵开始收住自己的脚步。 这场大战对于天策军自己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在高思继的率领下，长途奔袭战术被利用到了极限，各部兵马近乎于一战之下，彻底感受到了骑兵冲锋的狂暴，也感受到了草原骑兵那截然不同于中原步军的战法和特点，让天策军各部成长非常。 由此一役，各部战力飞速上扬，逐渐的朝着昔日高思继本身所在的飞虎骑兵靠拢，那是昔日安敬思亲手训练出来的绝世强军，只不过后来被大战消耗殆尽。但是如今在高思继的努力之下，眼前这支人数达到了四万人的天策军骑兵却正在血与火的大战之中逐渐蜕变。 第八百五十七章 席卷天下 “主公，大事不好，莫州前线传来紧急军情，大都统在镇州战败。”急匆匆的消息送到临淄的时候，实际上刘威已经回到了莫州，而且追的最远的李十三所部也已经启程返回。但是这股滚烫的消息却还是让杨行愍差点要到了自己的舌头。 “军师你说什么？”那一瞬间杨行愍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转而看着戴友归直接摇头道：“王镕才多少兵马？如何能打得过我十万精锐？” “主公您自己看看吧，这是大都统亲自发回来的战报。”戴友归苦笑不已，转而将战报塞到了对方手中摇头道：“是天策军插手了，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直接派骑兵从北而来，打了大都统一个措手不及，现如今我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已经全线败退进入莫州境内。” “我！”杨行愍张大了嘴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大事刘威不可能开玩笑，所以眼前这份战报他毫不怀疑，但是天策军在南边，和河北道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对方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整整数万骑兵送到北方的？ “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想不明白这件事，杨行愍索性看了一眼戴友归，希望这个时候对方能够想出对策。 “主公勿慌。”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看着对方道：“如今虽然不知道天策军用了什么法子将骑兵送到了北方，但是想来数量不会太多，否则的话就不会是去救援王镕了，而是直接挥军攻打我山东腹心之地。所以当务之急让大都统立即在莫州稳住阵线，防止被对方的骑兵突入进来。” 戴友归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先守住如今拿下的地盘，然后再琢磨对策对付这些天策军骑兵，毕竟对方若是大军云集的话，也没必要去和王镕联合，按照以前天策军的性子，从来都是靠着自己手中的武力打下地盘自己去坐镇，从未有过和他人联合的举动。 “另外立即将消息告知朱全忠。”戴友归一刻不停道：“告诉他们，天策军来了，而且是数万骑兵出手，我想梁王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任天策军伸入北方的，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神福怎么办？刘威说神福独自断后，只怕——”杨行愍叹息的点了点头之后转而苦恼道：“但愿他还活着，这些老弟兄可不能损失了。” “主公放心，帐前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打探神福的消息，若有确切下落，立即来报。”戴友归急匆匆而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置，一方面要给刘威送信，紧急调动莫州兵马死守，另外还需要聚集临淄附近的齐军主力，以防万一。 而对外，则火速将消息送往汴梁，这个时候天策军出现在北方州郡，实际上北方诸侯的境遇一下子突变，甚至于有可能从根本上扭转此前谢瞳一手营造出来的大局。这对于如今已经在对抗天策军这个方向上达成一致的两家势力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戴友归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在米志城那边的战报还没传回来之前，谢瞳在汴梁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和戴友归想的一样，谢瞳是瞬间脸色大变，甚至于那一瞬间连续让十几拨人前后不断将急件紧急送往朔州前线，通知朱全忠立即回援的同时，更是责令郑璠紧急派人前往长安。 在他这种擅长谋划大局的人看来，天策军骤然出现在燕北方向，实际上已经让整个天下大局产生了巨大变化，此时以朱全忠和杨行愍为首的两家势力实际上已经被天策军重重包围，在整体上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他此时必须要确保这西面的李克用不会再出问题，否则的话，一旦天策军北上，那么留给两家的就只有败亡一途。甚至于有可能还比李克用还要早。 不过此时的谢瞳在忙着补救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十三司这边也在紧急行动，镇州大战的消息他们甚至于以最快的速度快速散布天下，紧紧是数天时间，在朱全忠刚刚收到谢瞳的紧急示警的消息的时候，整个山东和中原已经传遍了。 所有人都不清楚天策军是如何在燕北忽然之间拥有这么强大的骑兵的，但是这却毫不妨碍大家对于两场大战战果的分析。往常天策军打出来的战绩大部分都是步军所为，此时忽然听到成建制的骑兵大队在战场之上两战崩碎了十万齐军，长驱千里之遥，其强大的力量威慑再度让所有人心惊。 骑兵向来是沙陀人的杀手锏，这一点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杨行愍都只是羡慕而无能为力，对方占据草原之利，可以随时补充大批战马，靠着沙陀人一脉相承的骑兵战法，让晋军在对阵其他各部的时候占尽了便宜。 “主公，军师已经派人去长安了。”朔州城内，朱全忠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消息，敬翔就已经猜出了谢瞳的心思，转而道：“如今形势危急，子明打算是搞清楚李克用的心思，但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应当立即抽调兵马至蔚州一带，同时联络杨行愍，速速围剿王镕和天策军，将其斩杀在燕北附近，如此才能切断天策军南北对进的策略。否则一旦南线天策军主力兵马北上徐州，燕北骑兵往南突击，则我军和齐军必然是腹背受敌，从此再无转圜之余地。” “军师啊，现如今应当抽调那一支兵马为好？”朱全忠自己也是苦笑不已，转而摇摇晃晃起身道：“不搞清楚李克用的心思，我军还是只能囤积西线和他们在河中附近对峙，贸然抽调人手，只怕天策军尚未绞杀，我们就要被晋军攻击了。” “主公放心，此事交给微臣就是。”郑璠已经前往长安，此时李蕃匆匆出列道：“微臣一定拼尽全力，说服晋王再度结盟，共同对付天策军。” “也好，那你暂时别接手河东政务了，先去长安吧。”李蕃原本是被派来接管河东各地政务的，但是此时朱全忠却毫不犹豫让对方紧急前往长安。 此时的朱全忠等人还不知道的是，长安，在这个时候也因为这件事而重新掀起波澜，甚至于比起他们预想的还要汹涌。 第八百五十八章 李存勖出手（上） “主公，只怕朱全忠这一下要比杨行愍还要慌啊！”金陵城内，冬日的寒风已经开始吹起来了，但是袁袭却还是一袭青衫，施施然走成王府之后，朝着薛洋笑道：“主公倒是好雅兴，这冬日要钓鱼只怕不易。” “那也未必，金陵的冬日比起长安帝都，只怕要暖和不少。”薛洋将鱼竿递给张沐雪，自己起身走到一边，和袁袭坐下之后笑道：“十三司的消息说，朱全忠是紧急派了使者前往长安是吗？先生猜猜看，这一次李克用会不会一如既往，强势到底？” “只怕未必，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袁袭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李克用在西川损失惨重，骑兵六万折损近一半，而周德威苦心经营的汉军步军更是全军覆没，连带着河东丧失殆尽之后，只有关中残破的各州郡，支撑不住了。若不是我军停下了脚步，他只怕连大散关等地都守不住。” “那也未必，我军固然是李克用的生死大敌，但是架不住人家未必这么想。”薛洋笑道：“军师难道就没想过，李克用万一要是把自己的失利全都算到朱全忠身上呢？河东根基之地丢失，与他而言才是大事，西川只不过是争霸而已，败了也就败了，不算什么，河东啊，那才是切齿大恨。” 薛洋的话让袁袭微微一愣，两人再说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向杰已经按照薛洋的意思紧急命令十三司去传讯了。只不过，此时在长安城内，当李克用接到了郑璠送过来的关于朱全忠打算重新结盟的信息之后，差点掀翻了面前的案几，那勃然大怒的神色吓得周围的其他人个个面露心惊，不敢喘大气。 “父王息怒，小心伤了身子。”这种情况之下，也只有李存勖才敢开口劝说道：“朱全忠确实可恶，但是父王，大可和他慢慢周旋，毕竟，如今是他求到长安，而不是我们去汴梁求助。” “你想说什么？”这句话算是让李克用的语气变得稍稍缓和，对于自己的这个亲儿子的表现，他很满意，李存勖小小年纪不仅仅勇武超群，颇有些当年安敬思的影子，更难得的是，谋略也很好，这一点在沙陀各部将领当中确实难能可贵，李克用也是寄予了厚望。 “既然是他想结盟，那我们大可以开个条件嘛！”李存勖和旁边的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之后，朝着李克用道：“让朱全忠归还河东，赔偿我军损失就是。” “这！”这一句话说出口差点让李存信咬到了舌头，转而看着对方哭笑不得道：“这汉人的老话，吃到嘴里面的肉，难不成还能吐出来吗？” “那就让他一点一点吐出来就是。”李存勖镇定自若道：“河东各州郡丧失，我军短期内难以起兵收复，而且还在西川和天策军大兴征伐。如今也是时候休养生息，恢复战力了。而燕北出现天策军的骑兵，对于我们威胁已经不大，反而对于宣武军和齐军来说，是生死南关。” “父王您看，燕北和江南远隔千山万水，但是天策军却能将骑兵派往这里，而且猝不及防直接崩碎了齐军十万兵马，可见本身骑兵已经有数万之众。”李存勖将郑璠送来的消息一一标注出来之后，指着东面道：“那里已经没有了我军的地盘，也就是说，天策军一旦大举进击，最害怕的，是朱全忠和杨行愍，而我军在这个时候不如埋头修养，趁着他们三方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壮大自己的势力。汉人师傅曾经教过孩儿一句成语，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如今他们是二虎对一龙，只怕会两败俱伤，那不正是我军兴起的机会吗？这个时候未必要拒绝朱全忠的建议。” “可是，存勖，你这贸然直接提出归还河东，只怕会弄巧成拙啊！”李存信苦笑道：“这个郑璠别人不清楚，四哥了解得很，他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他不答应，那就找个人继续谈就是了。”李存勖反而是丝毫不在乎道：“放心好了，四哥，朱全忠还会继续派人过来的，我们只是表明态度，又不是真让他将吃到嘴里的肉全都吐出来？河东那么多州郡，吐出一两个总还可以吧？等到天策军打的朱全忠再求援的时候，再让他吐一两个，我们这也叫携寇自重。”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正式以本王的名义回复郑璠，要想结盟不是不可以，先把河东还给本王，我晋军才会考虑结盟的事，否则，一切休想。”李存勖的话让李克用脸色变得缓和下来，转而直接起身道：“另外通知德威，加强在河中府的兵马，一刻都不能松懈，这个朱全忠，比狼群还要狡猾。” 李克用的这句话实际上就等于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给了李存勖，所以后者初次得到施展的机会后，几乎是马不停蹄通知郑璠，表达了要对付归还河东的意思。而且周德威启程前往河中府的消息也没有隐瞒任何人，这就等于告知郑璠，晋军这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若是朱全忠这边不答应要求，晋军随时可能在河中府方向投入兵马反击。 “统领，这就是李存勖的动作，不过很奇怪的是，郑璠那边并没有立即回绝，反而是派人连夜返回中原，对外说事关重大，要请示朱全忠。”副手将消息匆匆送到阿六身边之后，转而摇头道：“如今还没查清楚郑璠的心思。” “这有什么好查的，郑璠是什么人？他如何会亲自出面和李克用谈判？朱全忠此次派遣的使节还未到长安，所以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阿六是长期坐镇长安，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是了如指掌，所以摆了摆手之后道：“将消息整理一下，立即上报金陵，另外派人通知河中方向，李克用虽然是打算以兵势压迫，但是周德威只怕心思未必如此，说不得这里面就有机会，让他们两家先打起来，那这盟也自然就结不成了。” 此时的阿六还是想从两家的关系入手，看看能不能从中挑拨，制造更大的误会，从而让朱全忠和李克用再度开战。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随后，李存勖却硬生生的改变了他的想法。 第八百五十九章 李存勖出手（下） “郑将军，这个李存勖只怕是在和我们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李番是在第三天匆匆抵达长安的，在和郑璠见面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存勖的意思，转而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他想要价，那我们就还还价就是了，主公不是说了吗？河东是我军将士付出了无数鲜血才打下来的地盘，断无拱手让出来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还还什么还？”郑璠摇了摇头道：“长史打算怎么办？这个李存勖以前从未出道过，所以我们的人也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无妨，交给本官就是。”李番显得很有信心道：“土地城池是不能让的，这一点我们据理力争就是，但是其他方面大可给他们做出点补偿。” 李番在随后和郑璠一通言语之后，匆匆进入皇城拜见唐皇，送来了不少礼物，而且最难得的是，直接出手就是三万石粮草。 这虽然是送给唐皇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粮食在如今对于关中乃至于长安诸人的重要性。李克用自从进入关中之后，沙陀人不善于治理地方民政的毛病就让原本就残破的关中变得更加不堪重负，而且沙陀人虽少，但是骑兵本来消耗就比步军要大数倍不止，沙陀人连头带尾，每年消耗的粮食甚至于丝毫不逊色于宣武军等其他诸侯，这在河东丢失，只剩下关中之地的晋军来说，变得越发的捉襟见肘，以至于在如今冬日，连唐皇的供给都出了问题。 这一番示好，实际上是李番要传达的一个信号，而且就在阿六这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存勖那边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决定在第二天设宴款待这位宣武军的正使。 “李存勖的心思大概也就在此了，既然河东拿不回来，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找朱全忠要点实质上的好处，帮助关中渡过难关。”阿六微微沉吟之后，起身道：“这只怕是一拍即合的主意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李存勖如果是这个心思的话，我们很难从中找到什么机会。”副手摇了摇头之后道：“要不要让暗卫过来，阿贵统领这个月也启程前来长安了，到时候——” “先看看再说！”副手说的办法并没有实施的可能性，所以阿六直接摇头，转而继续冷眼旁观，在暗中继续关注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李番这边是做好了准备，所以在李存勖和李存信两人设宴的时候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宣武军不会将河东让出去，但是可以考虑晋军在西川失利的因素，从其他方面对晋军做出一定的补偿。 “长史这是说笑了是吗？河东数个州郡落入贵军手中，光是每年的赋税就足有数十万石，这还不算云州连接草原，你们时刻可以得到草原各部的加入。”李存信看着李番怒道：“长史莫非是觉得我晋军在西川偶有败绩就可以肆意欺辱不成？信不信，数日之内，我军即可集结十万大军攻入河东，到时候你们宣武军在北线一旦被牵扯住，天策军从南攻击，到时候处境艰难的，只怕就是梁王了吧？” “四兄，稍安勿躁。”李存勖摆了摆手，示意李存信坐下之后转而看着李番笑道：“我这四兄说话直白，但是他的话却不无道理，长史还是想想吧，河东本就是我晋军地盘，你们宣武军称趁我军南下西川之时，强行占据，这本是有违当初我等结盟之道义，如今我军要求归还，那是合情合理，长史左右推脱是何道理？” 李存信的话本身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就不符合他的性子，再加上李存勖此时继续加码，瞬间让李番明白过来，随即摇头道：“世子说笑了，河东是我大唐领地，何为你们晋军地盘？我家主公乃是唐皇御封的梁王，开府立国之后，有自行征伐之权，拿下河东，那是各凭本事说话。” “所以长史的意思是，我晋军本事不济，活该丢了河东是吗？”李存勖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那不如这样，你我两家各自回去，等收拾了军马，我们再战一场就是。” “世子当真要不顾天下大局变化，而自相攻讦吗？”李番起身道：“如今我等大敌是天策军，不是——” “天策军怎么啦？如今我关中和天策军接壤的不过是山南道附近而已，唐皇坐镇长安，天策军也未必就从那里打过来。再说了，若我是成王，我才不打关中呢，从淮南往北推进多好，一马平川，靠着天策军战力之强劲，只怕数日之内，大军兵锋就足以进入汴梁了吧？”李存勖撇了撇嘴道：“到时候我大可趁此机会，举兵攻入河东，宣武军虽然战力强大，但是两头受敌，只怕梁王也吃不消吧？” “所以，长史，你还是说说实在的吧？”李存勖一句话说的李番愣在了当场，似乎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少年张口就来，直接一番话说出了如今中原局势最关键的地方所在。 “不知世子这番言论是从何听来的？”李番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存勖，转而道：“如本官所料不差的话，这长安城内——” “这点道理，我晋军上下早就明了。”李存信撇了撇嘴道：“长史就不用试探了，我家世子天资聪慧，不逊色当年成王多少，这点道理有什么可说道的。长史还是说说梁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吧？我父王可是已经交代德威了，长安若是谈不好，那就去朔州继续谈，我沙陀骑兵已经返回，总有办法靠着铁蹄谈妥这件事。” 李存勖看了一眼李存信，那目光中的意思让对方猛然间低头，似乎不敢继续看对方。但是这一瞬间李番却似乎从中看出了什么，转而若有所思道：“既然世子已经想到了，那本官也就不瞒你了，如今我家主公所虑者便是这天下大局，这不仅仅事关我宣武军存亡，而是我中原大局变化之根本，请世子多多考虑这件事，我能说的，就是河东之地我们不会让，但是我家主公愿意看着两方结盟的情义上，做出补偿，请世子多多斟酌。” “补偿？”这是李番今日第二次郑重其事开口说这两个字，所以那一瞬间李存勖的目光也悄然之间起了变化。 第八百六十章 变局之关键 “统领，这便是李存勖和李番两人谈判的结果，宣武军承诺让出华州之地，外加每年提供十万石粮草，换取和晋军罢兵言和。”十三司对于晋军内外的渗透已经可以确保，李存勖再将这个消息送给李克用的时候，阿六这边几乎是同步得到了回馈。 “华州之地？这倒是出乎意料啊，看起来朱全忠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华州对于宣武军而言非常重要，是进出关中之咽喉，但是对于占据了河中府的晋军而言，却只是一州之地而已。他们要想冬出，从河中府直接进入河东更为方便，这也是为何历次朱全忠和李克用争雄，双方对于这块地方都没怎么在意的原因所在。 能够用这一块地方换取整个河东，朱全忠确实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既能够最大限度保全自己的地盘完整，又能够消除李克用的顾虑，而且外加十万石粮草，光是从这个方面来讲，李克用到也能够挽回些许面子。 “把消息立即上报金陵，然后探听一下李克用自己的反应。”阿六是摇了摇头，转而让副手去送消息之后，没有了兴趣，长安的这场博弈在他看来，晋军和宣武军合作是是难避免，毕竟在如今这种大局压制之下，北方各路诸侯联合，实际上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此时的阿六还不知道的是，李存勖对于这件事很满意，却不代表李克用也会满意，甚至于后者得到汇报之后直接将李存勖找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华州与我等而言，不过是鸡肋而已，你要来做什么？”李克用怒气未消道：“华州焉能和我河东相比？” “但是父王，如今河东，我们是打不下来了。”李存勖叹息道：“李番已经说了，朱全忠放出来话，若是我军执意要夺回河东，他就放弃徐州，和杨行愍南北分路出击，宣武军和我军征战，天策军交给齐军负责，他们两家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而我军，如今十万众不到，如何能够在缺衣少粮的时候，强行征伐？” 李存勖的一番话说得李克用愣在了当场，他是从未考虑过后勤辎重一事，以前这种事情全都周德威在打理，而且那时候的晋军控制着几乎和天策军相差不大的地盘，地域辽阔，赋税广大，晋军骑兵虽多，但是分摊下来，倒也不是太大，但是如今全部人手都缩在关中，这个问题就成了晋军最大的掣肘，容不得所有人忽视。 “所以父王，我们必须要忍，忍到天策军北上，和宣武军打起来。”李存勖神色幽幽道：“华州在手，等于是宣武军失去了进入关中攻打我们的要害之地，我们也就暂时安全了，而德威在河中府，只要机会合适，我们完全可以再度回到河东。” 这个时候，也唯有李存勖的话才能让李克用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李克用虽然等于是默认了这件事，但是却始终未曾出面，从而将这件事全部交给了儿子去处置。 这种办法对于李番来说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李克用的性子谁都捉摸不定，甚至于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翻脸。而李存勖在这方面却表现出少有的魄力和决断，而且隐隐然已经能够当得了晋军的家了。 两家的这一番谈判至此基本上等于是算结束了，不过这个消息传到金陵之后，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却从中看出了另外的意思。 “主公，这个李存勖倒是个人才啊！”袁袭似笑非笑道：“要不要让阿贵带人过去，伺机将其除了算了，不然的话，迟早会变成我军之大患。” “李存勖啊，那确实是个人才。”这件事能够在对方手中达成，倒也算是让薛洋忽然想起了这个历史上英明神武的庄总皇帝，若不是后期自己把自己搞废了，只怕这个后唐还真能在他手上完成天下统一。 “让陆翊动一动吧，这天下大局变化之根本，不在长安！”薛洋微微沉吟之后忽然笑道：“这一次，我也想看看，这个李存勖还能够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笑道：“穷途末路而已，徒劳无益，这天下大局何曾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说的是，给兴绪和权义传讯，我军在西川要着力修路，不仅仅修通东部和南部的出川大通道，而且要在成都往北，修一条直通关中的道路出来。”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这条路在我们手上，就足以靠它来改变长安的风云变幻，打破李存勖的幻想。” “算起来这算是第二次我军以一条路来挑动天下诸侯了。”袁袭微微一笑，对于薛洋这种只让东线陆翊稍微动静一下，但是主要精力却放到西川上的做法赞赏不已。天策军越来越强大，已经成了悬在中原诸侯头顶的利剑，引而不发，内部先行的做法实际上才是最明智的，也唯有如此，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让所有人围着不断改变自己的方略，真正实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迫使这些人无法形成连贯的动作，从而徒自消耗自己的实力。 不过薛洋和袁袭没有将长安那边的角逐放在心上，但是十三司却在随后迅速收到了向杰的命令。和金陵这两位执掌天下大局的执棋人不同的是，他在这个时候瞄准了另外一群人，也由此，将长安的风云迅速搅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到，十三司这边会打算针对唐皇布局，在李存勖的谋划当中，唐皇坐镇长安实际上是用来对付天策军可能的从山南道直面长安发起的进攻。毕竟，在如今这天下，名义上没有人敢承认自己反叛朝廷，若是天策军对长安出手，实际上就是弑君犯上的罪行。 但是这种想法震慑的住别人，却无法对十三司和向杰起到什么作用，唐皇在他们眼中，甚至于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听说大统领将肖林放到了西川接替你，是准备让暗卫做什么大事吗？”长安城内，阿六见到阿贵居然提前来了，顿时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同伴。 第八百六十一章 出川通道 “确实有件事要去做，不过不是现在。”阿贵摇了摇头，随即笑道：“西川那边近期有大动作，让我来长安协助你。” “大动作？”阿六一楞之下，转而若有所思道：“能让你称之为大动作的，只怕就一件事了，主公不会是打算打通蜀地通往关中的官道吧？” “自然是修路，而且不是一条路。”阿贵点头笑道：“如今天策军各部已经在各部部署到位，王建归顺之后，大量的蜀军各部也被打散进入陈尚书的麾下，修路大军已经准备完毕了。” 阿贵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西川那边伴随着李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部署到位，陈悦带领的修路军团也已经在各地迅速展开，除了南边王宗弼还在顽抗，牵动着第四卫大军的脚步之下，西川其他地方已经全部安定下来，具备了大规模修路的基础。 “西川本地存粮足够供给军需半年有余，省出来的运力加上长江航道在一节一节疏浚，我们足以在东川官道修筑的同时，开通以成都府为起点，同时往东和往北两个方向的官道修筑。”李振将自己和陈悦的规划递给高济之后笑道：“接下来的就看你们军队如何安排了。” “第九卫往北，负责难度最大的方向，第八卫和第三卫往东和东南方向，连通此前的东川官道。”高济点了点头，一声令下之后，聚集在成都附近的三卫大军开始按照规划图带着大队修路军团以及李振招募过来的西川百姓，同时动手，数十万人绵延上百里地，在崇山峻岭之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修路大业。 因为战事暂时结束，所以陈家的火器作坊生产出来的大量用于开凿山路的火药迅速送到了各地，也一下子让整个修路的进度变得更加快捷，沿途只要是遇到山川阻拦，全都是以最野蛮的手段凿开一条通道，然后穿山越岭，一路往东而去。大量的碎石被炸开之后，就近填充峡谷，拓宽路面。 这中间陈悦是忙着在各地来回奔波，除了监督进度之外，更多的还是安排官道沿途河流改道后对于路面的影响。东川各地修路的经验让她明白一点，这里山岭起伏，容易引起泥石流等灾害，此前因为缺乏经验，导致了很多路段修通之后，一场大雨，无数塌方之后直接将路又给堵上了，甚至于不少地方明明夯实了路基，但是大雨洪水过后，道路却硬生生的直接被冲垮，以至于修路队伍在随后又不得不重新分赴各地，检查重修。 这一番忙碌，实际上也让她和手下的修路队伍积累了更多的经验，甚至于已经初步形成了官道的修筑原则，在不断的实际行动中，更是将这种总结出来的原则迅速普及到了各处。 这一整年，她基本上没有在一个地方休整过多久，甚至于和陆盛都没见上几面，全部的心思全都扑到了东川各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仅仅带出了一支专业的修路队伍，而且还确保了前方打仗时，后方官道修筑基本上能够跟上大军行进的步伐，确保军需能够沿着新修的官道源源不断的送达前线。 这个时候她坐镇的成都府为起点的西川官道网一旦和东川连通，那么蜀中各地和外界的联络将从此彻底摆脱被群山阻隔的现状，从此连成一体。 这对于天策军内部而言，是加大各地的联络，但是对外而言，尤其是对于关中而言，大规模的修路，而且还有一段是往北而行，其意图就十分明显了。消息传到关中之后，甚至于李克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的难看。 “父王不必担心，从西川要想修通道路连接关中，难度太大，没有数年心血，不可能成功。”李存勖倒是对此没多大感觉，反而指了指那边道：“天策军虽说是在未雨绸缪，但是要想取得效果，却也得在数年之后。而这也恰好证明了他们不会在此期间对关中出手。这是金陵在利用这一点告知天下诸侯，他们要从其他的方向动手。” 李存勖的一番言论算是打消了李克用的担忧，但是晋军却并未因此而放下戒备，反而在凤翔和大散关一带重新部署兵马，准备随时应对天策军出川作战。 这个消息对于成都而言，没有兴起半点波澜，甚至于在李存勖的话原封不动的被暗卫送到高济手中之后，不论是他还是李振都对此不置一词，反而分头行动，甚至于将路明从南线源源不断送过来的那些獠人战俘也全都押了上去。 这种近乎于不顾一切，将所有民政事务全都扔给随后赶来的中书省官员负责，大军全体转入一线阵地的做法，却让西川各地的民众看到了天策军身上的那股韧劲和疯狂。数十万人日夜不停，一段一段在山岭之中开凿出一条平坦大道，而且为了照顾附近的百姓，让他们能够利用这新修的官道对外联络，李振和陈悦规划的官道并不是直线，而是尽量从西川境内比较大的城镇和城池经过，或者，在主干道之外，利用旧有的道路延伸到这些州郡城池附近，从而确保，这条官道能够延伸出更多的网络，串联各地。 这种办法和此前在岭南的做法不太一样，不论是岭南直道还是闽西南直道，大部分都是为了军需所用，所以沿途大量凿开山岭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件事，这也是导致了后来岭南各地不断补充修路的原因。 而这一次，陈悦很显然是打算利用军队在这里驻扎，大批的战俘羁留在手中的机会，将免费的劳动力利用到极致，从而尽可能的将能想到道路都提前修起来。 如此一来工程量虽然变得更加庞大，但是每修通一地，却能迅速激活本地的物资迅速流动，从而将大战之后的西川逐步的恢复活力。这一点在江东各大商家商队几乎是全程跟着修路大军之后，就没有异议。他们基本上是只要道路通了一地，就迅速出没在这些地方，迅速采购本地特产物资的同时，将江东那边各式各样的商品迅速推广到蜀中各地，提前抢占市场。 第八百六十二章 引动各方 “启禀主公，天策军南线暂时没有其他的动静，陆翊虽然从金陵赶到楚州前线，但是天策军各部并无异常。”刚刚返回汴梁的朱全忠接到郑璠的这个消息之后，转而朝着谢瞳问道：“军师觉得，这陆翊返回楚州，是不是打算在南线动手？我军要不要增兵徐州？” “陆翊是天策军头号大将，不仅深受成王爷信任，而且本身谋略非常，他出现在楚州，那就代表着天策军下一步，只怕会从楚州动手，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谢瞳和敬翔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道：“既然李克用已经和我军达成和解，那就速速让从周南返徐州坐镇，统一指挥我军各部，做好应对吧。” “军师，末将觉得，天策军下一步未必会在徐州动手吧？”郑璠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收敛了不少性子，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天策军主力大军尚在西川，而且王建义子王宗弼还在剑南道南边顽抗，他们，如今不仅没有归建，而且还在大兴土木，在西川境内大肆修路，消息都传到了关中了。末将觉得，他们有可能会故技重施，和当初在山南道一样，一边修路一边往北进入关中。” 郑璠此时得出的结论等于是和李存勖截然相反，而且事实上此前天策军在山南道确实是这么做的，前方打仗，后方修路，甚至于不少时候，大军宁愿放慢脚步，也会帮助甚至于直接投身修路大军之中。 这种战法旷日持久，消耗太大，除了天策军自己，没有一个诸侯敢这么玩，而且在朱全忠等人的眼里，天策军这么做纯粹就是不务正业，修路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的作用，当然，王建除外，他进入西川之后，倒是数次发动百姓，将成都府和周边的州郡的道路修了一遍。但那也是为了军需所用，避免大军行动被道路阻隔太狠。 “不对，天策军在西川修路的动静越大，那就越表明他们不会从西川持续北上。”敬翔横了对方一眼之后，见到谢瞳没有说话，顿时自顾自继续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天策军便是有修路之经验，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打通祁山大道，没有道路支撑，他们如何进入关中？蜀道可不同于山南道各地！” “好了别吵了，军师，你怎么不说话？”朱全忠脑袋有点疼，所以急忙打断了敬翔的话之后转而朝着谢瞳道：“老郑有一点没说错，天策军主力尚未归建，仍旧在西川境内，如果东面爆发战事，他们能抽调多少人北上？” “我听说，李存孝进入天策军中之后获封第九卫统军大将军了。”谢瞳指了指南面，转而道：“按照天策军的规矩，一卫足有三万多人，排到了第九卫，也就是说天策军大致足有三十万大军。西川那边算算那些统军大将军的人选，有四个，高权义、路明、杨功和李存孝。那他们还有五卫大军啊，这些人一旦集中到了东线，主公你觉得他们还用得着抽调西线主力归建吗？” 谢瞳这一番话说的朱全忠脸都黑了，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此时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自己东拼西凑才凑足了二十万上过战场的大军，而南线的那位，光是一字排开的就足有三十万大军，而且还都是创下过战绩的兵马。 “主公还是速速派人去临淄，和齐王商议一下，徐州若是出现战事，齐军能有多少人南下驰援吧。”谢瞳自从朱全忠加封梁王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灰意冷，此时更是直接起身道：“若是徐州战事出现败绩，则中原防御会迅速洞开一环。” 他的话让朱全忠赶紧扫了一眼郑璠，直接将其打发去临淄，准备和杨行愍尽快将这件事给落实了。 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杨行愍和戴友归还在盯着北线的高思继等人，在刘威大军被打散只能固守莫州之后，实际上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戴友归，对于这支骑兵就产生了一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却没什么好办法。 “军师，真要抽调主力兵马北上吗？”杨行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道：“山东境内的大军是为了防备天策军北上准备的，若是调到了幽州境内，被人拖住的话，那岂不是正中天策军下怀？” “主公是担忧朱全忠挡不住天策军第一波冲锋？”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道：“要不派人去汴梁一趟吧，让他尽快调动宣武军主力南下，我们必须消灭这股天策军骑兵，否则一旦我军主力南下，则后背就全部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靠着骑兵冲锋速度，他们足以在数日之内马踏黄河两岸，到时候我军可就被动了。” 实际上戴友归不是不知道杨行愍的担忧，但是对于他而言，天策军这个时候将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派到燕北，其作用绝不仅仅是保护王镕和王师范这两人，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背后埋下一根刺，是自己无法将主力兵马调到徐州和朱全忠一起阻拦天策军主力北上。 “主公军师，这是从长安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是李克用调动大军前往凤翔等地，似乎有意要防备天策军从西川北上。”这个消息能在这个时候传到临淄，自然是十三司自己干的，但是却一下子让戴友归迅速坐了起来，转而朝着杨行愍道：“主公，只怕这一次北方诸候是绝对无法共同对付天策军了。” “你是说，李克用不论愿不愿意，都无法调动兵马出关作战？”杨行愍只是唯一沉吟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看了看北方，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道：“加上燕北的天策军骑兵，若是我军无法南下，岂不是真的要让宣武军独自面对天策军的兵峰？那这场仗还能打的下去吗？” “一招就引动了我们和晋军，这下两翼一旦张开，中原势必空虚，便是朱全忠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四战之地的徐州打败天策军了。”戴友归喃喃自语一声之后，随即下定了决心，转而朝着杨行愍道：“主公，事态紧急，我们，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设法引动中原之外的力量介入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戴友归的心思 “统领，临淄城方向有齐军密使秘密往北而去，带队的是戴友伦。”帐前都传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武差点以为对方是打算北上拉拢王镕和王师范两人反水，所以直接撇嘴道：“不去管他，把消息放给杨洪，他知道该怎么办。我要的是郑璠这个老小子的消息，他不是昨日就到了临淄了吗？还没进齐王府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戴友归这几日也不曾出现，似乎是躲在齐王府内密谋什么。”副手的话让陈武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派人联络齐王府暗线，查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郑璠的到来，意味着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杨行愍手下的谍报组织全都将主要精力集中到了临淄城内，所以由不得陈武不认真对待。 但是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齐王府内，杨行愍正在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甚至于可以说在戴友伦秘密北上之后，实际上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军师，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杨行愍是来回走了无数次之后才转头看着戴友归脸色惨然道：“你可知，若是这件事办砸了，你我可都是要成千古罪人啊。” “主公不要担心，这件事若是最后失败了，臣愿承担一切罪责。”戴友归此时站起身来，朝着对方肃然拱手道：“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派人出关，引动草原契丹部族的力量南下，才能够遏制住天策军的这种南北分进合击的策略，从而彻底扭转战局。” “但是放弃幽蓟十余州，那岂不是将中原屏障拱手送给了草原人？”杨行愍以前是在朔方执行过防御北部草原人的战备任务，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此时面红耳赤道：“若是一旦有失，你我拿什么像汉家百姓交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这种事情当年高祖皇帝也曾用过。”戴友归深吸一口气之后道：“当年高祖皇帝起家之初，也曾卑辞厚币，遣使出没草原，和突厥交好，才换取了河东后背安全，从而全力进入关中争夺天下，否则又岂会有这大唐两百年天下？” “只要我等日后能够收复失地，那就不会对不起汉家祖宗。”戴友归说到这里，拱手跪拜，朝着杨行愍道：“请主公放心，这件事机密之极，无人知晓，便是契丹人南下叩关，外人也不会知道是我等出手，只要将天策军的这只偏军消灭在燕地，我们就能够全力南下，和朱全忠一起打败天策军，如此，回过头来，再将契丹人打出去就是。” 戴友归的这套理论实际上是借鉴了当初高祖皇帝的做法，但是很明显，此时的杨行愍并没有当初隋末之时的好运，在自己入关争夺天下的时候，草原各部也在争夺气运，所以将大灾拖到了贞观年间才解决。而且在天策军纵横燕北的时候，如果让契丹人出手帮忙，就必须拿出对方心动的东西，这个时候，也唯有燕北这块土地，才值得对方不顾一切的冲入汉地，介入汉地诸侯之争。 “那可是十五州之地啊！”杨行愍叹息一声之后，没有理会戴友归的动作，反而自顾自走到一边后叹息道：“燕北各州郡，历来都是汉地屏障，从武帝时代开始，拱卫河北各州郡，一旦有失，则整河北数十州包括中原各地，随时都可能被铁蹄踏破，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下得了决心？” “主公，但是这些地方如今大部分可都不在我等手中。”戴友归知道杨行愍的脾性，所以此时毫不迟疑继续道：“那是被王镕和王师范二人占据，此时又加入了天策军，就算是契丹人南下，那也是他们在防守边地，若是丢失了城池土地，承担骂名的也是他们，而不是主公和我齐军上下。到时候只要打败了天策军，我军穷尽一切北上，还是足以力挽狂澜，拯救边地百姓的。” “你放我想想吧，这几日军师辛苦了，外面宣武军的事情，你就代我处置！”杨行愍摆了摆手，示意已经在自己的书房内待了好几日的戴友归出去，随后直接将自己关在了里面，谁都没见。 杨行愍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但是戴友归却悄然松了口气，转而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笑容。 这个消息在随后被暗线送到陈武手中之后，后者有些疑惑道：“你是说戴友归在齐王府的书房内待了好几日，这才出来？他们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连天加夜的商议？” “这个暂时不知道，齐王府书房没有杨行愍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所以我们的暗线虽然等级很高，但是却也无法探听到什么。”副手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但是能让他们将郑璠撇在门外，想来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会不会和戴友伦北上有关？” “应该不至于。”陈武摇了摇头，沉吟良久之后转而道：“你派人再去找一下杨洪，盯着戴友伦的一举一动。这个杨行愍到底在搞什么鬼？策反王镕和王师范也不至于这么隐秘吧？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陈武没想明白，但是对方能够将保密等级做得这么好，那就越发说明这件事太重大了，必须严格保密，而且甚至于比会见郑璠还要重要。所以他是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转而让人急速将消息送回金陵，试图让薛洋能够提前做出反应。 此时的陈武还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最后的这一个举动才在关键时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别人而言，可能猜不出戴友归的想法，但是金陵那边，袁袭却很少动心思去对付戴友归，往往靠着本能就能察觉对付的想法，而对于薛洋而言，杨行愍的想法他甚至于不需要去猜，他的记忆里早就有人这么做过。 不过此时，当陈武将消息传回金陵之后，他的心思也逐渐转到了戴友归和郑璠的会面之上。两人是在齐王府之外见面，这比起探听杨行愍书房内发生的一切要简单的多，也正是因为如此，齐军在随后的调动也给了金陵方面更多的参考，使得戴友归的心思变得更加的明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增援燕北（上） “主公，这个戴友归在搞什么鬼？怎么觉得他这是要出馊主意呢？”金陵城中，陈武送来的消息没头没脑，以至于向杰在将对方连续数道线报递给袁袭的时候，自己都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出过好主意了？”袁袭冷然一笑，接过线报扫了几眼之后忽然愣住了，转而朝着薛洋道：“主公快看，这个戴友归还真是在憋着坏，只怕燕北要出大麻烦。” “这是要引草原人南下！”袁袭急匆匆将线报递给薛洋之后，戴友伦往北而去的消息让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典型的石敬瑭当年的做法，只是他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现在杨行愍身上。 “这个戴老鬼，他是在找死吗？杨行愍怎么回事？这种混账主意他怎么也能听？要当千古罪人不成？”薛洋一句话，一下子让袁袭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之后，瞬间激起了他的怒火，以至于到最后是难得的发火道：“老四，你去给杨行愍送信，问问他，是不是想遗臭万年！” “军师息怒，先想想怎么应对。”薛洋将对方按在座位上之后才苦笑道：“现如今你便是去责问也无济于事了，只要戴友伦出现在草原，契丹人南下便是已成定局。汉室混乱百年，以至于契丹人在幽北草原崛起而无法遏制，此时若是让他们知道汉地空虚，只怕不需要齐军接应，草原铁骑自己就会越关南下。” “所以还是想想如何增援燕北吧。”薛洋微一沉吟之后转而道：“现如今已经马上到年节了，便是让水师护航，大队人马也不可能直接抵达幽州，就近停靠也顶多到沧州地界。而契丹人一旦准备周全，冬日扣关也不是不可能。” “十三司立即传讯王镕和王师范并转高思继和李阳各部，从现在开始，必须做好应对胡骑扣关的准备，而且如有万一，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扛过这个冬季，等到开春回暖之后，天策军主力北上支援。”薛洋的这道命令等于是让此时燕北的三路人马自行准备抗敌，但是袁袭在旁边微微皱眉之后道：“燕北各州郡此前被李匡筹统治，力量薄弱，幽州兵马损失之后，难以维持各州郡的防务，让他们独自挑大梁，便是加入我军骑兵，也未必能够守住这么大的区域。” “所以，告诉高思继，以步军守住主要城池，以幽蓟为中心，骑兵散布于外，游击作战。”薛洋点了点头道：“燕北各部必须立足于长久，若是契丹人真的南下，必须阻拦他们于燕北一线，不能放胡骑冲入汉地，这是死命令，各部纵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必须守住长城防线。” “立即以我的名义给杨行愍送信，若是他当真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天策军绝对不会坐视汉地百姓被草原残害，也不会放过他！”薛洋这连续两道命令让向杰脸色变得极为肃然，以至于他走之后，袁袭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道：“主公，我军不能再停下来了。” “让新组建的第十卫霍存迅速进入楚州，加入陆翊麾下，责令水师各部紧急商议增援燕北一事。”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我军必要的时候可以尝试开辟山东战场，直接进入山东半岛，跳过徐州，直接和杨行愍作战。” “靠水师提供后勤补给？”袁袭一瞬间明白过来，转而匆匆而去。如此一来在十三司连续两道急令传出之后，天策军内部也在飞速调动起来，除了霍存所部从金陵附近开赴楚州，进一步增强楚州前线的兵力之外，第四卫也开始在随后接到命令，迅速往北归建，将围剿王宗弼的任务扔给了第二卫。 这一番调动一开始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不论是霍存还是在西川南部的陆明都明显感受到了金陵这边的急切，往来的十三司传令兵甚至于直接以军情十万火急的言语告诫各部，务必在归建的同时，迅速做好出战的准备。甚至于原本还在西川和高济负责修路的李振在随后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这一次，围绕着燕北，天策军内部可谓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甚至于在和袁袭商议之后，薛洋甚至于已经打算必要的时候，让陆翊率军和水师一道开辟山东战场，而自己将亲赴楚州，亲自负责徐州战场。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根本无法瞒得住周围的其他诸侯，尤其是楚州前线骤然间增加的一个卫的兵马更是让紧急而来的葛从周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汴梁。他不清楚天策军为何会一改此前的动静，但是本能的已经感受到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的到来。 不过此时，在雷凌返回金陵之后，却对增援燕北提出了另外的意见，而且一出口甚至于连向杰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 “老雷，你确定吗？冬日行船去渤海湾？你不怕被冰山撞得粉身碎骨啊？”向杰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雷凌问道：“你有多大把握？你可别害了步军的兄弟们啊。” “一边去，你听我说完。”雷凌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如今幽州南部尚且可以行船，只要小心一些，在靠近冰层的时候，派小船侦查，避开冰层较厚的地方，可以凿出一条航道。到时候让骑兵在附近接应，足以一次性输送一个卫的兵马进入幽州，如此一来加上李阳的步军都，我军在燕北的兵力得到增加之后，足以坚持到开春。” 雷凌的话还是让向杰满脸的不信，但是薛洋却若有所思，他倒是听明白了雷凌的意思，渤海湾冬季冰冻实际上是在北面，南边靠近山东半岛附近却足以行船，只不过非常危险。尤其是这个时代，全都是木质帆船的天策军水师要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无疑，若是雷凌的办法能行得通的话，那么就不必改变如今既有的策略，让南线可以拖到西川那边的官道修通，如此一来，关中的晋军也势必被西川那边的天策军各部牵制住，从而不论李克用愿不愿意，都无法增援朱全忠。这样的话，北方诸侯联盟的策略就被自己翻手之间彻底废除。 第八百六十五章 增援燕北（下） “主公，现在该怎么办？”袁袭在旁边苦笑道：“雷凌的法子不论成与不成，只要我军主力装船北运，骑兵卫都必须要南下接应，到时候若是无功而返的话，燕北一旦出现战事，主力骑兵不曾在战场之上，只怕光靠步军绝对难以完成任务啊！” “调第一卫过去，换下第十卫。”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此战势在必行，让陆翊亲自坐镇第一卫，随船北上。若是能够在幽州登陆，则全军立即北上进入燕北，卓令陆翊就地组建燕北行营，统一指挥燕北境内的天策军、成德军和平卢军各部，对外抗击草原各部入侵。若是无法登陆，则就近在山东登州等地上岸，杀入山东境内，直接对决杨行愍，将战事提前拉开。” “现如今也只有第一卫全能的战力才能确保进退自如了。”薛洋调第一卫上去，实际上是放弃了让高思继率领骑兵南下策应登陆的事情，如此一来，在天策军各部当中，除了第四卫之外，就只有第一卫能够完成这么复杂的战斗任务。而且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第一卫这些年少有战事，以至于在向冲的指挥之下，各部士兵很多都长期和水师内河船队负责巡逻，大多数士兵都有不俗的水性，这一点对于如今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军师，收拾一下，你我准备前往楚州，坐镇南线战场。”薛洋让向杰去传达命令之后，转而朝着袁袭道：“这一次，只怕是要注定亲自终结中原战乱，一统天下了。” “主公放心，袭这些年虽在金陵将养，但是这一身本事可是没有丝毫荒废，必当陪伴主公征战中原，扫平四方！”这个时候，不论是薛洋还是他实际上都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伴随着戴友归的这一下动作，天策军原本按部就班的方略在这一刻彻底扭转。 金陵这边，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在很短的时间内下达了截然不同的几道命令，尤其是让陆翊本人做好出征准备，更是让楚州前线的所有高层将领大吃一惊。 “陆帅，是其他地方出现战事了吗？怎么让您这个时候从前线抽离？”黄杰和陈瑜是一头雾水，因为事态紧急，十三司传令的时候甚至于无暇多做解释，而连续几日命令下达之后，却前后变化不断，甚至于霍存刚到楚州，就接到了第一卫要来的消息，而且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陆翊这个行军大都统居然被直接抽调了出来。 “西川那边不是有权义在吗？山南各地有第六卫坐镇，听说第四卫老陆也被调了回来，这是主公改变了主意吗？”陈瑜细细盘点了一边之后转而苦笑道：“现如今我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 “还有个地方，燕北。”陆翊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我军沿长江沿岸往西出山南道今日西川，战线连绵千里之遥，若是北方诸侯同心协力南下，势必会让我等处处受制，一旦有一处被突破，必会牵动整个战局走向。所以，主公和军师才会想方设法从北方入手，利用我军水师之便利，从燕北出兵，打朱全忠和杨行愍一个措手不及。从而确保，一旦西川官道修通，权义的大军能够及时出现在关中前线之后，我军从徐州往北推进之时没人能够抽调人手增援朱全忠，从而形成南北对进，分进合击，各个击破的局势。现如今，既然西川和山南道无事，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燕北出事了。” 陆翊虽然不清楚金陵这边到底因为什么而做出这么大的调整，但是目光却瞬间锁定了燕北，而且与此同时他已经隐隐然有了猜测。这个时候燕北需要增援，而且是让他亲自带着第一卫和水师做好出征准备，那么必然是那边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大敌，以至于连高思继等人都无法应对，才会在冬日做出这一番部署。 “那南线怎么办？这么多人——”陈瑜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后苦笑道：“我们怎么办？推迟出兵吗？” “主公不是在金陵吗？”陆翊微微摇头之后，开始一面安排余下的事情，一面迅速责令第一卫紧急前往扬州码头附近待命，同时打开后勤军需仓库，协同水师迅速做好装船准备。 陆翊的提前行动等于是让这一步骤快速提前，甚至于在金陵薛洋和袁袭做好准备的时候，扬州那边迅速传来消息，第一卫可以随时动身北上。 “让陆翊从速北上，需要的辎重装备卓令水师船队随后跟上！”薛洋点头之后让向杰去传达命令之后朝着袁袭点头道：“军师，兴绪何时能够抵达楚州？” “算日子应该就这两天！”袁袭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主公，我们何时出征？” “明日吧！”薛洋和对方商议了离开之后金陵这边的事情之后快速回转王府，此时陈潇潇已经和杨若兰等人在帮着收拾行装了，很显然，这几日的动静和气氛也让诸女感受到了其他的气息。 “夫君，这一次不会要你冲锋陷阵吧？”张沐雪站在一边，有些担忧，上一次陈潇潇和她北上萧县的事情她还是历历在目。 “不会的，夫君如今可是和之前不一样了。”杨若兰上前搂着她摇头笑道：“如今楚州前线聚集了千军万马，夫君需要的是坐镇中军，而且朱全忠肯定打不过夫君的，放心好了。就是有点可惜，我也想上战场！” “你想找朱全忠算账吗？”杨若兰的话让李稚妍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而看着薛洋道：“军中能带女眷吗？要不让若兰陪着你去，也好免得我们姐妹担心。” “等拿下徐州之后，你再过来吧！”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看着杨若兰眼中泛起一阵柔光道：“当年答应你的事情，如今算是该兑现了。” “夫君还记得呢？”杨若兰倒是一笑，带着一丝感慨道：“当年南下，没想到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现如今连南兮都两岁了，我是不是都老了？” “好了，老什么老？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和军师就要去楚州了。这一次，只怕是真要统一天下了。”薛洋刮了刮对方的俏鼻，微微一笑之后，转身出门而去。 第八百六十六章 目瞪口呆 “去，把本将的官服拿出来，我要亲自去齐王府送信。”临淄城内，陈武收到金陵的回复之后，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一句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统领？你亲自去？不成，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副手李欢是一把将对方拽住之后死活不松手道：“帐前都别的本事没有，若是统领出了万一，我等还不会大统领给乱棍打死啊？不就是送封信吗？我去，姥姥的，这个杨行愍敢胡来的话，我拧下他的脑袋。”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代表主公，代表天策军，更代表天下百姓，我要去问问杨行愍，他敢不敢公开对天下人承认，自己勾连外族，入侵汉地！”陈武是怒不可遏，直接身穿天策军官服，打出了天策军的旗号，直奔齐王府而来。 “成王派人过来的？”杨行愍对于陈武的突然到来有些不明所以然，他是刚刚才和戴友归商议好答复朱全忠的要求，就被这突入其来的一幕给震了一下。 “齐王好大的架子啊，本将代表我家主公前来齐王府，居然让我成王府使者在外等着，我看这些年齐王在山东是越发的有威严了，区区齐王府的两名护卫都敢拦我成王府的车驾。”陈武是丝毫不顾及杨行愍的面子，一进来之后直接冷笑道：“怎么，戴军师也在吗？那正好了，我家主公有亲笔书信一封，转呈齐王，敬请拆阅。” “你！”这忽然而来的冷嘲热讽还没让杨行愍明白，这随即而来的这封信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以至于一瞬间看着陈武的眼神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看来我家主公说的没错，齐王果然是要引动草原人南下，扣关攻打汉地了。”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让陈武迅速明白过来，转而自顾自冷笑道：“难道王爷是忘了，当年您也是守备硕方边城的一员，也曾在抗击外族入侵中原的大战中奋死搏杀吗？怎么到了如今，就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派人前往幽北草原了呢？难不成燕北各州郡就不是我汉地故土了吗？” “混账，你敢污蔑我家主公？左右何在？给我将这等狂徒拿下！”陈武的一句紧接着一句直接说的戴友归神色大变，随即怒喝之下，外面瞬间冲进来无数的护卫兵丁，直接将陈武围在了中间。 “呵呵，戴军师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打算杀人灭口了不成？”面对骤然而来的危险，陈武是丝毫不屑一顾道：“便是戴军师杀了我，难道就能掩盖事实真相吗？告诉你，戴友归，你弟弟戴友伦北上草原，已被我天策军全程跟踪，我劝你最好祈祷他不会真是去了草原，否则的话，我家主公一定会传檄天下，将你们君臣二人勾结外族，图谋汉地，背典忘祖的所有事实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我汉室的不肖子孙究竟堕落到了什么地步，为了一己之私，就忘了天可汗太宗皇帝为我等后辈子孙打下来的这片江山了吗？” 天策军自成军开始，在薛洋的言传身教之下，几乎所有人全都始终抱着收复天下的这个理念，这一点和其他诸侯大军截然不同，以至于在这个时候，陈武根本无视眼前的危险，义愤填膺之下，指着杨行愍呵斥道：“齐王殿下，你也算是一时豪杰，做下这等事，你有何面目去见我大唐历代先皇？有何面目去见汉家百姓？燕北若是被胡人战局，这中原还有何屏障可言？便是当年安禄山那等逆贼都懂的道理，你居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当我天策军是吃素的吗？当年太宗皇帝是天策上将军，今日我家主公也是天策上将军，你若敢行此天怒人怨之举，我家主公绝对不与你干休，到时候必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陈武一番话是说的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一瞬间，面对陈武一人，周围的所有齐军将士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那等以一人之力就敢直面天下的豪气让所有人胆寒，而对方的话语更是让这些齐军将士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杨行愍。这些士兵可能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有一点无可否认，大唐自贞观年间养成的天朝上国的傲骨还依稀在百姓心中残留，面对周边蛮夷，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自家争霸天下，生死成败靠的是自己的拳头打下来的，但是引动外族入关，那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也让这份最后的骄傲在这个时候受到了最大的挑战。 “胡说八道，本王何时要做这等悖逆汉家先祖之事了？”所以这个时候的杨行愍是黑着脸怒喝道：“别以为就只有你们天策军以家国为己任，告诉你，我杨行愍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 “那好啊，那殿下告诉我，戴友伦如今人在何处？”陈武毫不迟疑的回敬对方道：“你把戴友伦交出来和本将当面对峙，若是他人在临淄，我愿将我这个脑袋摘下来挂在临淄城外悬首示众！” “叫不出来是吗？”这种近乎于赌咒一般的话说的杨行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是陈武却冷然道：“你找不到，那我替你去找，今日来齐王府，是替我家主公送信的，他日，若是草原部族南下扣关，我必带着戴友伦的首级去告知天下百姓，你杨行愍，齐王殿下，还有你们齐军上下，都是我大唐的千古罪人，是汉室所有人的生死仇人，人人得而诛之！” 陈武说完这番话之后，是丝毫不理会周围所有人的反应，一转身强势撞开了齐王府护卫的阻拦扬长而去，这等气势压制之下，没有人敢出手阻拦，甚至于戴友归叠声怒喝之下，反而让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戴友归和戴友伦的关系让这些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这件事八成是真的。 “主公，是否戴长史真是北上草原了？”半晌之后，为首的王府护卫统领白景逸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戴友归之后，转而看着杨行愍，一句话问的对方额头黑线直冒的同时，心头忽然隐隐然出现了莫名的不安。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一朝名丧尽（上） “军师，如此绝密之行动，为何远在金陵的薛洋都知道了？”陈武一走，杨行愍那近乎于怒吼一般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几乎是瞬间朝着戴友归咆哮道：“帐前都花费如此多的钱粮人手，难不成在我这齐王府都防不住他天策军的暗探吗？” 面对杨行愍的发难，戴友归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此时的他自然是想不明白，薛洋能够得知这个消息，除了陈武的警觉之外，根本不是帐前都的保密出现了问题，而是被人家给猜了出来。 而且此时杨行愍和戴友归更加猜不到的是，伴随着陈武从齐王府出来，几乎是同时，金陵那边在薛洋刚刚启程前往楚州的时候，关于杨行愍勾结草原契丹人，图谋燕北各州郡的檄文就被十三司飞速送往各地。 这算是直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几乎整个南境所有士民百姓全都是怒火难掩，在已经逐步走向安定太平的南境，靠着薛洋不间断的刺激，昔日大唐盛世百姓心中的骄傲最大程度的被保留了下来，那是一种面对一切对手的姿态，更是万国来朝的气度，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种族尊严的傲骨。在他们的心中，汉家英雄争霸，可以容忍，但是这片土地是绝对不允许外族染指。 如今这个消息被十三司以薛洋的名义发布出来，等于是挑动了他们心头的底线，所以几乎是一夜之间，南境各州郡，上至执掌一省政务的不正式，下至普通百姓，全都冲到了天策军各地军营，要求各军将领立即上书金陵，竭尽所能剿灭叛徒。 所以在薛洋前往楚州的时候，金陵再次成了整个南境这股潮流的中心，无数的急件几乎是犹如雪片一般飞往这里，甚至于王徽等布政使更是亲自上报，要求天策军和薛洋对于这件事予以最坚决的打击。 “把消息散布出去，记住，不仅仅是我们南境，还要告知各地十三司分部统领，不惜一切代价配合，传檄天下，告知所有百姓，汉室江山，不允许出现叛徒，汉家边城，别人弃之如敝履，但是我天策军，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道命令是向杰在金陵发布的，但是实际上此时伴随着消息的传开，不论是坐镇中原的吴明，还是长安的阿六等人，全都第一时间派出了最多的人手出没各地，将这一份檄文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天下。 这一下算是将所有人的情绪都点燃了，那些对于如今局势有着自己想法的有志之士几乎是将全部的矛头都对准了临淄的齐王府和杨行愍本人，短短数日，不论是中原还是关中，传来的全都是一片口诛笔伐之声。这些人都是大唐风骨的传承者，在如今这个乱世，或许对于大局如此无可奈何，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想为国势尽心尽力，只是很多时候有心无力和选择不同而已。 但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外族，却出奇的态度一致，以至于很多世家大族都纷纷加入其中，这些人的力量单个在乱世当中并不强，但是汇合起来之后却爆发出让人震惊的力量。 “敬初，你得意思是郑家还有你们袁家都要求本王去对付杨行愍？为什么？”朱全忠对于这件事倒是没多大感觉，但是他这一句反问却让袁敬初脸色一黑，转而愤愤道：“主公难道不觉得齐王此举太出格了吗？” “燕北各州郡本来也不再我们掌控之中啊，之前是安禄山起家的范阳边镇，后续则是耶律家族占据，到后来则是李匡威，这有什么区别吗？”朱全忠还在自言自语，但是旁边敬翔却直接咳嗽了一声，转而道：“主公还是发一份亲笔信，派人去临淄问一问吧，民间呼声这么大，若是不加以理睬总是不好的。” 他是看到了谢瞳眼中的怒火，怕对方此时发作和朱全忠产生冲突，所以接过话茬之后继续道：“燕北位置重要，总不能让胡人给抢了去吧？” “那被天策军抢过去就算是好了？”郑璠是刚刚从临淄赶回来的，他又和敬翔杠上了，转而直接撇嘴道：“敬初你也是，跟着凑什么热闹？契丹人打过来不是还有天策军顶着吗？而且那里还有王镕和王师范，这有——” “这是民心之争，是大义之争！”谢瞳是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呵斥道：“袁家尚且忍耐不住，你觉得这天底下的百姓还有几个能忍得住？若是此时不加以表态，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让这中原的民心都归了成王府吗？这是天下大义！是我大唐的尊严。自明皇之后，自家争斗求助外族者，有几个是好下场？你以为所有人都有郭令公的威严和气度吗？” “军师何出此言？要论外族，那李克用不也是外族吗？如今不还是被封了王爷？我看这件事只是天策军的暗探在蛊惑人心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沙陀人能进中原，那契丹人进入燕北有什么了不起的？”郑璠还想开口，但是这个时候这句话连敬翔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而不屑一顾道：“谁告诉你李克用是外族了？你是国姓，姓李！懂不懂？那是两代唐皇册封的国姓！老郑你是不是糊涂了？燕北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汉家边城，是真正的屏障中原之所在，若是丢了，将来我们再去拿回来，不论是谁都要付出数倍之代价。” “主公，微臣愿出使临淄，质询齐王，格局争霸是常理，但天下大义总要有人坚持，否则这大唐的民心何在？”袁敬初看着朱全忠拱手道：“我河洛世家愿意保证，愿全力支持主公一统天下！” 袁敬初的这句话算是让朱全忠真正动容了，他押上了河洛世家全体，等于是在等着自己表态，若是这件事自己不坚持，至少表面上不作出反应的话，那么这股力量势必要和自己背道而驰。 实际上朱全忠和郑璠有一件事想差了，在这个时候，金陵插不插手已经不重要了，要命的是，在这股风潮被吹起来之后，甚至于连那些底层百姓都开始跟着群情激奋之后，这已经从勾连外族变成了民心之争。这一点从袁敬初身为朱全忠的下属但是此时却近乎于以表忠心的方式逼迫对方表态的举动就能看出，不论是世家还是百姓，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有着大唐盛世传承下来的傲骨，不允许外族进入汉地，尤其是自家人勾连外族事情发生。 这一点从杨行愍身边，连护卫统领白景逸都敢公开质疑就可以看出，不论是谁，即便是经历了百年内乱，但是有些底线却根深蒂固的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一旦被触发，那么不论他身处何方阵营，都会是一样的反应。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一朝名丧尽（下） “父王，这是金陵送过来的檄文，另外有一份正式文告已经被送进皇宫了。”李存信在一大早就急匆匆拿着十三司的檄文来到李克用身边，转而道：“说是杨行愍勾连外族契丹，图谋汉室江山，号召天下百姓讨伐。” “契丹人？那个耶律瀚雄又不老实了？”李克用一时之间没听清，只是随口摇头道：“前几年不是被打过一次吗？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在李匡筹执掌幽州前后，沙陀骑兵曾经出击过草原一次，将契丹人给打了回去，确保了燕北的安宁，所以此时李克用还以为契丹人是实力恢复了又想着南下。 “不是，父王您自己看吧，是杨行愍派人北上草原了。”李存信见到李存勖也跟了进来，知道后者也得到了消息，顿时将事情又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去，本王也发布讨伐檄文，不能让金陵占了头筹！”这一下李克用算是明白了，但是一句话直接说的李存信一愣，转而呐呐道：“父王我们发什么檄文？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汉人——” “放屁！谁说本王不是汉人？”李克用像是被烧到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直接跳了起来，转而怒喝道：“本王是唐皇册封的晋王，我沙陀人效忠大唐历经三代，何时不是汉人了？” “四哥，赶紧安排人手快去！找中书令，让他草拟文告，先以父王的名义发布讨伐檄文。”李存勖无奈的瞪了一眼李存信之后转而道：“父王，刚刚德威送来消息说，汴梁那边已经派使臣前往临淄了，我们不能慢了。” “是不能慢了，你马上准备，通知朝廷，举行廷议，本王也去，让唐皇也发一份诏书！”李克用点头之后忽然意识到李存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顿时朝着李存信道：“还不快去？本王的讨伐檄文必须赶在唐皇发布诏书之前送出去，记住不光是关中，还要送到中原和其他地方。” “父王英明，这个时候抢夺民心运数，决不能比其他人慢了。”李存勖是从小被汉人师傅教导长大的，对于这方面的认识甚至于比李克用还要深刻，所以一边拉着对方朝皇宫而去的同时，一边迅速调动人手，开始广泛宣传这件事。 如此一来关中这边的动静甚至于不需要阿六出手，瞬息之间人尽皆知。而且当李克用出现在朝堂上之后，这件事就成了铁板钉钉，再无任何犹疑，几乎就在当天，唐皇下诏，以李溪为天子使臣迅速赶赴临淄，当面斥责杨行愍的举动。 关中跟上了脚步，而且李克用父子不遗余力的进行大肆鼓吹杨行愍勾连外族祸害边地之后，甚至于直接勾起了老一辈人对于当年安史之乱的记忆，这一下更加加剧了民间风声的传播，以至于在随后，关中各地风起云涌，其动静甚至于比中原还要激烈。 三股潮流齐齐的朝着山东而来，不论是三路诸侯自己还是民间的呼声，直接压得整个山东各界全都喘不过来气。 而此时，陈武在山东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人在临淄的他动用了大量的人手分赴各地，除了将薛洋的檄文广而告之之外，更是暗地里鼓动山东大族全面爆发抗议，针对杨行愍的这一举动，无数的人往来奔走，以至于不少昔日就对杨行愍统治山东不满的人更是趁机搅动更大的风雨。 这一切，都让临淄成了风雨飘摇当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往日里威严的齐王府，成了所有百姓口中的叛徒之所在，那近乎于毫不掩饰的鄙视和怨毒的目光甚至于连杨行愍自己本人都感受到了。短短十几天时间，光是齐军内部发回来的询问急件就已经堆满了整个案几，甚至于不少人都是身居高位，但是此时却口气出奇的一致，要求他立即就这件事表明态度，并且立即交出戴友伦。 “主公，大都统在莫州发来急报，米志城已经回来了。”这个时候这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但是不等杨行愍松口气，白景逸却直接将另外一件事告知了对方。 “李神福将军也找到了，现如今扣押在天策军中，被带到了渔阳。”白景逸将手中转来的一封信递给对方道：“这是天策军送来的，说是北线天策军主将高思继的亲笔信。” “他想干什么？”杨行愍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案几，脸上也带着前所未有的狰狞，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让白景逸无奈的直摇头。 高思继在信中只说了一件事，李神福在被押往渔阳途中，见到了戴友伦北上草原，而且还是他自己认出了对方。 这在这个时候被天策军送来，等于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他可以想象李神福当时应该是为了求援，以为戴友伦是来谈判赎回自己的。但是结果，对方却径直前往草原，这个消息若是爆出去的话，等于是彻底坐实了外面的流言。而且在如今山东境内所有人都要求他交出戴友伦的情况下，若是有一个自己的心腹说看到了戴友伦北上草原，那么他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件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军师呢？他人在何处？”面对一脸惨然的白景逸，杨行愍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让军师速来。” “军师他，去曲阜了。”白景逸也不清楚戴友归在这个时候去曲阜做什么，但是这句话倒是让杨行愍悄然冷静了不少。戴友归是去想办法去了，而且一出手就算到了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只不过他的这种冷静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再次被打断，帐前都很快再度传来消息，袁敬初从汴梁启程前来临淄，而且对方还直接将关中李克用和唐皇的消息也一并送了过来。得益于之前两军的合作关系，帐前都从宣武军那边获得消息很快，袁敬初几乎是还没走到山东，他就已经把消息提前送了过来。 这一下算是让杨行愍彻底慌了手脚，唐皇的诏书他可以不管，但是伴随着李克用和朱全忠全都朝临淄派来使者，等于是两家同时要对他采取压制动作，再加上天策军此前陈武的举动，山东在这一刻彻底被孤立起来。 第八百六十九章 欲盖弥彰 “统领，已经查清楚了，戴友归是去曲阜请唐圣公了。”陈武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转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欢道：“他这是想的哪一出？不会打算让文圣公出面帮杨行愍一把吧？” “十有八九是这样！”李欢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不过如今他身边安插不上人手，所以暂时无法探听到具体谈的是什么。” “管他谈什么呢，唐圣公这个时候要出面帮他那可真的是见了鬼了。”陈武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道：“长安那边的消息怎么说，唐皇诏书上有没有什么狠招？” “李克用主导的朝堂，自然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剥夺了齐王的王爵，改成了郡王的封号。”李欢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过听说唐皇原本打算将杨行愍开府建国的权力也给取消了，但是被李克用给拦住了。” “他自然要拦住，这要是让唐皇得逞了，那岂不是下一步还会拿他和朱全忠开刀？”陈武点了点头笑道：“如今天下这几路诸侯，都是开府建国，这都成了底线了，只要碰了一个，其他几个肯定跳出来。” “统领，你这连主公都骂上了。”李欢捂着嘴一笑，被陈武回头虚踢了一脚之后转而道：“我们是不是要给这戴友归下点料啊？” “你去派人散布消息，把戴友归给带上去，要告诉所有人，杨行愍的这个主意就是戴友归出的。”陈武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点头之后迅速道：“记住，曲阜是重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戴友归如今去曲阜到底是做什么。” 陈武的这个法子算是釜底抽薪，不仅仅将戴友归给带上了，而且暗中推波助澜之后，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山东各州郡世家大族在知道戴友归前往曲阜之后，几乎不需要挑动，纷纷派人联络唐圣公，要求对方立即将人从曲阜城中赶出去。 山东和中原不太一样，此前虽然被黄巢占据，但是时间很短，内部并没有遭受多少战乱，所以人口稠密，地方富庶，世家大族众多，而且中原那边很多逃难的人都是就近来此定居，这也导致了内部世家大族的实力比起中原更加庞大，河洛世家被战乱打的奄奄一息，但是山东士族却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力量强大的他们本身对于外来者杨行愍就很排斥，结果此时出现了这种事情，不论是有心无心，全都把力量使到了一块，所以导致了戴友归在曲阜城中待了不到三天时间，外面的消息就犹如潮水般朝着这里而来。 短短几天时间，唐圣公的府邸几乎被连续不断而来的世家代表差点将门槛给踏平了，几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求唐圣公拒绝为杨行愍效力，避免千年唐圣公家族因此而遭受耻辱。 “戴军师，你也看到了吧？不是老朽不肯帮你，而是这件事已经到了无法转圜之余地了。”面对这种情势，唐圣公只能如实告知，并且朝着戴友归肃然道：“虽说老朽很看好齐王殿下，但是你们这一招实在是过于愚蠢，这天下百姓的民心虽然被百年战乱打的支离破碎，但是有一件事你们可能忘了，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啊，这天下人自然也是大唐的子民，他们如何能够看着自家的土地城池被外族占据？” “唐圣公，您误会了，这件事本来就子虚乌有，是金陵那边无端嫁祸，我家主公可是平白遭受了不白之冤啊！”戴友归此时脸色涨红，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唐圣公转而看对方徐徐道：“那令弟如今人在何处？你可以让他出面说明啊，这些人都盯着令弟，只要他人在临淄，那一切言语不是不攻自破吗？” “这！”这一刻的戴友归满面通红，面对这个致命的问题他却什么话都无法反驳，戴友伦这个时候若是能出现他就不会求到曲阜城来了。 “唐圣公，当真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沉默了半晌之后，戴友归转而沉声道：“我可以代表我家主公许诺，只要唐圣公能够出面，日后曲阜城所有子民赋税全都交给唐圣公处置，我齐王府绝不干涉，这里就作为唐圣公一族永久的封地，世袭罔替。” “齐王倒是好大的手笔啊！”戴友归的话一出口，唐圣公直接开口笑道：“将曲阜城送给我，难道戴军师忘了一件事吗？曲阜城你们从来也没有真正占据过。你自己去看看外面的那些人，去问问他们，又有几人是愿意信服齐王府的。你们走错了致命的一步棋啊，内部不稳，就忙着争霸天下，原本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引动外族出面，你让这些人如何会愿意相信齐王府能够在将来不把他们送给外族当做筹码？你可不要忘了，当年肃宗皇帝为了收复两京，将东都子女玉帛拱手送给回纥人的事了。唐皇至尊尚且被后世唾骂至今，更何况齐王只是一个割据藩王而已。” “那依唐圣公的意思，这件事就再无转圜之余地了？”戴友归黑着脸，看着对方语气骤然间变得阴沉下来。 “有没有转圜之余地不在你们。”唐圣公此时算是看明白了一切，转而指了指北方道：“在那里！但是不论在哪里，你们都彻底失去机会了。天下民心从现在开始，将不会再选择齐王府了。” “那戴某告辞了，也请唐圣公好好看看，这天下民心到底有何用？”戴友归起身看着对方冷笑道：“我自信在我齐军面前，只要打败了天策军，就算民心尽失，我也能挽回这一切。” 戴友归是匆匆而去，但是他出门的那一刻，却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眼前这座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唐圣公府邸，转而露出了一丝冷笑道：“传令曲阜守城兵马司，从即日起，包围唐圣公府邸，没有王府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军师，此言不妥吧！这里是唐圣公府邸！”这句话一出口，吓得身后的帐前都护卫一跳，急急忙忙道：“军师，此消息若是传出，只怕我等会更加被动，到时候只怕主公身上的罪名又会多一条。” 第八百七十一章 出兵幽州 “指挥使，那边有人呼喊！”李承焕上岸的时候，第一都实际上已经有半数人双脚踩到了地面之上，在第一波士兵成功之后，后续几乎每一艘战船都放下了无数的小船，搭载着第一卫各部将士和无数的物资在海面上不断冲锋，源源不断上岸之后，大部分人手就地搬运物资，剩余的人手刚刚准备执行警戒任务，就发现了李欢的踪迹。 亮明身份之后，李承焕是喜出望外，也不管李欢认不认识自己，直接给对方来了个熊抱笑道：“好兄弟，总算是和你们碰面了。” “指挥使，陆帅呢？你们抓紧时间，听说北方下雪了，寒流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这里随时可能会碰到南下的浮冰袭击！”李欢是急的满头大汗，这还是杨洪那边送来的消息，他此刻人在海河河口附近，送消息过来的时候，那边海面已经结冰，部分地区冰面上甚至于连人都能走动。 这个消息吓了李承焕一跳，急急忙忙一面派人去报信的同时，一面让第一都几乎所有人全都冲上去抢运物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随军的补给，以及给高思继等人准备的冬装，整整数百艘船只几乎全都装的满满当当，甚至于除了前锋战船之外，大部分作战船只上面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和箱笼。 整整一夜抢运，第一卫随后下船的所有人全部投入其中，甚至于很多人不顾海水冰寒，跳下齐腰深的海水中来回运送，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才将这些东西全都搬上了岸。 得益于十三司及时赶到，第一卫算是根本没把危险放在心上，这才带着甚至于足足数倍于己方需要的物资全部收拾停当。 “陆帅，末将原本还打算给你们寻找港口停靠点的，不过如今既然你们已经上岸，那末将也需要紧急回返临淄城坐镇了。”李欢没帮上什么忙，所以见到陆翊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道：“北面杨洪已经安排了人手前来接应，沿途由燕北分部负责听候命令行事。” “好！”李欢是十三司的老人了，此次虽然作为陈武的副手，但是伴随着南线战场大战即将打响，陈武南调，他必然是接管山东分部的人，所以陆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道：“原本主公定下策略，若是北上不成，则我军将全力在山东开辟战场，现如今既然上来了，那么你们就做好准备吧，一旦燕北稳住局势，我必率军南下，到时候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请陆帅放心，末将随后听命行事！”李欢行礼之后除了留下几人沿途和杨洪的人联络之外，迅速掉头南下。而此时何胜的船队也传来了起航的号角声，这个时候卸下了人员物资的水师船队必须更加小心，空载的情况下，船体对于浮冰更加的脆弱。 “往北，我们出兵幽州！”从石碑河河口往北距离幽州地界，已经不足两百里地，这里随时可能遇到齐军巡逻兵马，所以陆翊这边下令之后，第一都立即前出，作为开路先锋，迅速脱离大队，快速离开，剩下的人则将原地所有的物资全都收拾起来之后，靠着人力和简单的车辆，硬拖着往北行进。因为需要尽可能携带更多的补给，所以这个时候第一卫全军几乎全都成了后勤队，每个人都需要携带你自己体重多出两三倍重量的物资。 “去让暗卫沿途搜罗车队过来吧，这样下去不是个事。”陆翊在随后不久就看出了这一天只能行军二十多里地的走法，真要到蓟州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陆帅放心，傍晚时分，我们会有十几辆马车送过来。”因为时间紧急，所以十三司那边只能通过沿途逐村逐镇逐城采购车队马队上前，如此一来，虽然数量源源不断而来，但是对于这支庞大的队伍来说，短时间内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陆帅，刚刚十三司的人说，前方有齐军的一个驻军堡垒，不如打下来算了，正好可以搜罗齐军的车队跟我们走！”向冲这种老实人都能想出这种损招，可见第一卫上下对于这种行军速度已经忍无可忍。 “给第一都下令，天亮之前解决任务，不能放走一个活口，把能带上的都带走。”这种小规模的战斗陆翊是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摆手之后直接让李承焕自己去安排。 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仗第一都是三下五去二直接打的齐军全军覆没，但是消息却也因此快速被散布了出去，这个靠近幽州地界的堡垒附近正好赶上了齐军暗探从幽州回来，直接将黑夜里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陆翊想要保密的想法也就落空了，虽然缴获的上百辆大车加上暗卫送过来的其他马车，第一卫此时已经拥有了两百多辆各式各样的车辆，但是还是有一大半的天策军将士需要靠自己的身躯去硬抗这些东西在雪地里行军。 而且此时这个消息并没有被李承焕察觉，兴冲冲的他带队在前方搜索前进，在逐步靠近幽州境内的时候，后方，齐军的追击队伍也逐渐的露出了自己的踪迹。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向冲急匆匆抽调出向明的第八都拖后而行，并且让李承焕紧急回军，打算依靠两都强悍的战力强行将这股追兵给打回来，只要人进入了幽州，就等于脱离了齐军的追击范围，到时候对方还敢上来的话，那就索性在原地打一场大战。 “让关宁和新增第三十五都吴欢所部立即跟着向天往北而去，不要管这里的战况，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辎重全都送到幽州。”面对这种紧急情况，陆翊转而朝着暗卫道：“速去通知成德军南下接应，带好大队车辆，其余人手给我把齐军打回去。” “陆帅放心，区区齐军而已，末将还不放在眼里。”向冲亲自带队上前，也不管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直接以两都形成一个倒八字阵型往前猛冲。 实际上此时不论是向明的第八都还是李承焕的第一都，都没有将齐军放在眼里，中原各路诸侯兵马的战力天策军几乎全都硬碰硬的接过，但就算是战力最强悍的沙陀骑兵，第一卫在山南战场上也打过。 而且按照向冲的判断，这个时候齐军追过来，更多的还是打探自己的虚实，而不是强行开战。毕竟自己绕道海上出现，已经打破了战场常规。 第八百七十二章 真相 “陆帅，您这是想什么？大将军那边不可能出现变故的。”陆翊是跟着关宁的兵马往北连夜赶路的，只不过他这一路上的表情却让后者有些疑惑。 “此战之后，我军突入燕北的真相就该揭开了，齐军往后必会加大巡逻力度，所以开春之前，水师船队想要再度北上是不可能了，往后一切必须靠我们自己。”陆翊叹了口气，不过随即笑道：“主公应该赶到楚州了，很快，齐军估计也顾不上燕北了，倒是我有些杞人忧天。” 他确实有些遗憾，若是齐军没有追过来，那么就算是水师因为天气和冰冻原因无法再度前来，但是天策军保持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突击方式，等于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在山东腹地重开战场，从而让杨行愍和朱全忠的这个联盟陷入四面战火之中。 而如今伴随着向冲那边大战的展开，不论结局如何，这种手段都已经没办法继续保持神秘，只要有一人逃回去，那么齐军那边必然很快想到自己是从海上而来，到时候整个山东境内的所有海岸线也肯定会重兵巡逻。 不过此时陆翊没想到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南线战场才会因此而出现了另外的变化，只不过此时无人关注到而已。 而陆翊这边还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向冲那边的战斗也如约打了起来，向明是铁了心想要和第一都一争高下，所以从大战开始的瞬间，他就直接带队发起冲锋，几乎全军刀盾手的装备让他甚至于可以做到在行进冲锋之中编组战队，然后一头扎进齐军的阵型当中。 这种蛮不讲理而且依仗着刀盾兵攻防兼备，没有太大的短板的优势，直接从一开始就杀得齐军东面的右翼大军近乎于土崩瓦解，仓促之中的齐军甚至于连眼前的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被第八都打的人仰马翻。 此时所有人都想差了一点就是，那一晚第一都虽然被发现，但是齐军的暗探并没有看清楚是谁，所以这个时候齐军领军的将军万胜甚至于还以为是王镕的兵马入境偷袭，根本没料到时隔数年只有，齐军会重新和自己的老对手天策军对抗。 第八都这边杀入人群的时候，李承焕那边下手也一点都不慢，甚至于他们的冲锋速度比起第八都要更加的鲜明，第一都和第八都不一样，他们是长枪手、刀盾兵和弓箭手齐备的战队，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反击阶段，前方长枪手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冲入人群的时候，弓箭手就已经顶着对方的脑袋放箭了，黑暗中也只有他们才敢在人影恍惚，所到之处全靠那一个个闪动的火把照明的战场上释放冷箭，精准击杀眼前的齐军士兵。 所以和第八都冲入人群近乎于全军肉搏不同，第一都前方是谨慎厮杀，后方弓箭手却犹如索命无常一样四处游荡，不断的以冷箭击杀对手。 这种战术说白了很简单，但是放眼天下却只有天策军一家敢这么做，尤其是在夜战的时候，甚至于只有主力兵马才敢让弓箭手单独执行作战任务，因为光线的影响，其他各部无法保障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出现误伤。 这也导致了在此时，战场之上第八都突进速度虽快，但是第一都的杀敌人数却比对方要多得多，尤其是长枪手，一排排横推之后，所到之处，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有了刀盾兵掩护，长枪手放开了手脚，不需要担心转阵之时被对方反过来击杀之后，这种战场之上最强大的冷兵器在第一都将士手中发挥出来的战力是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到了最后，第八都虽然上上下下全都憋着一口气，但是却眼睁睁的看着李承焕带队从西面迅速往中间而来，抢先一步杀入齐军中军。 大军攻势如潮，甚至于从头到尾没给万胜一丝反击的机会，第一都就直接一个勾拳直捣黄龙，强悍的战力导致了沿途他虽然竭尽所能调集大军阻拦，但是却根本没办法和对方正面抗衡。 而且和第一都作战，基本上抓不到对方什么空子，和第三都那种风卷残云的战斗方式不同的是，第一都基本上各方面的战力发展的都非常均衡，甚至于李承焕接手第一都之后，还带领全军熟悉水性。这样的兵马放到战场之上，你根本拿对方没什么好办法，不论是什么攻击，对方都能接的下来。 而反过来，也就是，对方什么战术战法都很擅长，近乎于全能的战斗方式导致了这个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三个兵种无缝衔接，长枪手打不动了，立即弓箭手自动上前，帮助撕开对方的防御缺口，以刀盾兵掩护递进射击，根本没办法防御，而等到你换阵的时候，对方的长枪手却再度顶了上来，直接将你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瞬间打的千疮百孔。 和第三都一样的是，第一都作战的时候几乎不需要李承焕怎么指挥，他需要做的就是和陆盛一样，引动全军跟着他往前冲就可以了，虽然没有和陆盛弄出了个花里胡哨的白衣白甲的亲卫队来，但是李承焕的将旗和不断传来的号角声却不断指引第一都快速冲进了万胜的中军，然后在对方目眦欲裂的怒火当中，直接撕开了齐军最后的防御圈。 “死！”李承焕不认识万胜，以至于杀到跟前之后，挥刀力劈而下之后，紧紧数招功夫，连人带兵器，直接将对方劈成了两半。 “吹号角，全军进攻！”这个时候中军被横扫了一遍之后，第一都开始往回打，逐步的和第八都汇合，整个战场上的齐军败退之势头也再也无法挽回。此时向冲的全军出击的命令更像是全军掩杀，所以那一瞬间喊杀声变得更加激烈。 而没有了中军消息的齐军在这个时候是彻底失去了章法，被两大强军一左一右夹击之后，他们瞬间功夫被彻底崩碎。 “去上报陆帅，我军已经胜利完成任务。”这个时候的向明和李承焕已经能够抽调人手回报，将前方的具体战况告知坐镇指挥的向冲面前，所以一瞬间的功夫，这个消息也在飞速往北传送。 第八百七十三章 震动 “主公，急报，帐前都传来急报，沧州军被天策军击败，左军参将万胜当场战死。”白景逸来到杨行愍跟前的时候，后者的脸色本来阴郁的仿佛要滴下水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使者进入临淄城之后，无一例外，全都是要求自己立即就勾连契丹人的事情做出解释，甚至于唐皇诏书上更是直截了当将自己的王爵都被罢了。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算是彻底爆发了，一起身之后直接怒吼道：“天策军和我山东距离千里之遥，他们的骑兵还在莫州被大都统牵制着，哪来的天策军？他万胜自己无能，什么事都要赖到天策军头上吗？啊？我杨行愍是不是就躲不过他薛洋的魔咒了？” “帐前都亲自去战场勘察，确实是天策军，他们，是从海上来的。”白景逸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一五一十道：“附近有几个渔民也曾经看到过沧州石碑河附近，夜晚时分灯火通明，战船多达数百艘，将天策军给放上岸来了。” 这种大规模的登陆除非真的无人在附近，否则要想瞒住那是基本上不可能。而帐前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楚这一点，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但是这个消息对于杨行愍来说，却无疑更加致命。 天策军若是真从海上来的话，他们能在沧州登陆，自然也可以在山东附近任何一处海滩登陆，如此一来，整个山东就再也没有此前所说的后方可言了，对方可以随时随地派兵直接攻入临淄城。 “军师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杨行愍呆了一呆之后，随即道：“快去曲阜，把军师接回来，告诉他，十万火急。” 他此时却是是慌了，甚至于这一刻，外面各路诸侯的使者对他的威逼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所有的视线全都放到了这件事上。几乎就在白景逸传令曲阜，召回戴友归的同时，杨行愍这边也派人飞速将那几个渔民带了回来，随同一起的还有沧州大战的几个逃回来的败军将领。 “王爷，以上就是我们看到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有好几百艘大船，好几万人在石碑河北岸下船，忙忙碌碌有一天一夜。”那几个渔民还是石碑河附近的，对于天策军足足两天多的行动自然是有所了解，所以此时开口，虽然颤颤巍巍的，但是还是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几万人？”杨行愍一呆之后，转而看着那几个畏畏缩缩的齐军将领问道：“你们在战场上碰到多少人？怎么发现他们的？战力如何？” “启禀主公，和我军对战的大概万人上下，战力强劲，口音确实是南边的，虽然黑夜看不清楚，但是末将几个和他们实战搏杀过，看旗号确实是天策军。”为首的一人还是庐州带过来的老兵，所以说话的口气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反而皱眉想了想之后，有些恍然道：“他们大军冲锋用的是号角，不是战鼓。” “那就没错了，这天底下以号角取代战鼓的，就只有他们一家了。”杨行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退出去之后，自己独自坐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他这边紧急了解完情况之后，戴友归在曲阜也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被召回临淄之后，刚刚进来，就朝着杨行愍道：“主公应立即下令，卓令米志城返回临淄，巡视山东各地海港码头，做好应变措施啊。” “军师也在担心天策军后续还有兵马过来是吗？”杨行愍此时也顾不得和对方生气了，直接问道：“这几日我也查的差不多了，北上的天策军人数大概在两万人上下，正在朝幽州方向急进，携带了大量的后勤辎重。” “那是去增援燕北，所以大队物资全都需要随军携带。”戴友归点了点头道：“那天那个陈将军应该是没说谎，天策军和成王爷是在担忧燕北，所以登陆大军没有往南，而是往北而去。可正因为如此，我军才应该提前做好应变措施，防止天策军南下。” “燕北那边，老二还没回来，但是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契丹人必然会安奈不住性子，在短时间内倾巢出动抢占燕北，所以大战在北面爆发的可能性非常大。”见到杨行愍的目光看着自己，戴友归也有些尴尬，但是随即继续道：“燕北大战不论结果如何，天策军的持续增援必然都会继续，到时候水师大举游弋在我山东海域，也就意味着随时随地可以出兵攻入山东，这就是致命的威胁，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可以以此为契机，截断我军南下驰援徐州战场，从而迫使我齐军和宣武军陷入各自为战之境地。” “所以，主公，如今我们是必须要连接契丹人了，若不是此次天策军为了增援燕北，冒险在沧州境内登陆被我等发现，那么这就是一支悬在头顶的利剑，可以随时插入我齐军腹心之地。”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道：“也唯有契丹人攻入燕北，才能牵制住这股天策军，为我们腾出手，先南下和宣武军一起打赢徐州战场上的天策军。但是为求自保，必须要有人负责巡逻我山东境内的所有海港，防止天策军水师故技重施。” “军师，我们，和金陵的差距太大了。”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知道对方此举的用意，天策军分列齐军和宣武军，逼迫自己和朱全忠各自为战，从而各个击破，如此一来戴友归牵动契丹人南下，实际上从战术效果来说，并没有错，反而可以反制对方。 但是天策军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此时此刻，杨行愍是脸色灰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对方在步军压制住全天下任何一路诸侯之后，尚且还能组建起一支强大无匹的水师船队纵横海上，这需要多么强大的财力支持？ 杨行愍甚至于根本不用想都知道，一次性运输一两万人登陆沧州，需要多大的战船，又需要多少战船，这还光是运输步军的船只，可想而知，这水师本身有多么强大，才敢于在隆冬季节，穿越千里之遥，从海上护航步军进入北地。 “主公勿要担忧，天策军战力虽强，南境虽然富庶，但是我等北方诸侯，也不会差到哪去，只要能够在战场上打败天策军，那么南境迟早是我们的。”戴友归自己也是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随即咬牙道：“此乃是大争之世，主公切勿泄气，当振作起来才是。” 第八百七十四章 恐慌 “统领，我听说齐王府这几日可是风声鹤唳，山东境内所有的驻军全都动了起来，会不会提前打草惊蛇了？”李欢是回来之后将各地暗卫上报的消息整理了一遍之后才发现了齐军的动作，顿时摇头道：“下一次水师要再来登陆的话，只怕不容易了。” “下一次，下一次登陆的时候，齐军还能不能有能力守住这千里海岸线就难说了。”陈武摇了摇头，转而道：“去把消息发出去，要撬动杨行愍的根基，让他在山东自顾不暇，策应主公在南线的动作。” “好主意！”李欢一拍手随即匆匆而去，几乎是就在当天，山东各地的暗卫纷纷接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开始告知所有人，天策军在水师的掩护下，一次性将三万多人送到了沧州境内，北上支援燕北，抗击草原外敌去了。 这个消息在这个时候配合着齐军骤然出动，大规模巡视山东各地港口码头，迅速形成了新的一股风潮席卷各州郡。天策军能够北上支援燕北，也就是说随时可以从海上进攻山东半岛，这一下让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躲过第一波进攻的山东各界大为惶恐，甚至于部分本身就不满杨行愍的人，暗中更是不断推波助澜，让短时间内这个消息就闹的是人尽皆知。 山东自从黄巢和杨行愍入主之后，就几乎没什么战事，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传来，等于是这里随时可能再度爆发战火，瞬间引起了无数百姓的恐慌，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在想设法去别的地方逃难，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沂州等山区地带，不断有人居家迁徙，无法前往其他地方的百姓能想到的就是进入山区避难。 “这应该是天策军的暗探在捣鬼，只有他们才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这个消息传到齐王府的时候，戴友归虽然迅速判定了来源，但是却没什么好办法去解决，对于十三司，帐前都这些年一直和对方交手不断，但是却基本上都是落入下风，就算是在山东本土作战，也是输多赢少，这种情况之下，和对方动手，戴友归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取得什么效果。 而且此时当务之急，更是在于扭转民心动荡，防止大战未起，内部先乱了阵脚。所以微微沉吟之后，他转而朝着杨行愍开口道：“主公不妨去找卢寿，商议一下两家联姻之事，若是能让世子杨渥和陆家长女卢新月结亲，或许能够利用卢家在山东士族当中的影响力，稳定住人心，从而彻底扭转当前的不利态势。” “除了燕北的事情，卢家这些时日对于这件事冷淡了不少，只怕人家未必愿意吧？”杨行愍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山东内部，不少世家大族对于齐王府和他杨行愍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甚至于本身对他亲厚的世家现如今都冷淡了很多。 “无妨，此事交给微臣去办。”戴友归点了点头之后，随即匆匆而去，他和杨行愍的办法不一样，这一次在曲阜没有取得进展之后，他是打算彻底将卢家拉到杨行愍的战车之上。 不过戴友归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这个消息就已经飞速传到了袁敬初那里，他是最先抵达临淄的使臣，而且和杨行愍吵得最厉害。 “这个消息可靠吗？”袁敬初在驿馆里朝着郑璠的手下问道：“齐王府如今有什么反应？” “齐王已经下令齐军巡逻各海岸线城镇码头，而且调回了米志城专门负责这件事，原本囤积在山东各地的兵马也陆续接到了命令。”来人朝着袁敬初点头道：“所以，这件事会不会影响齐军南下增援？要不要上报主公？” “把消息立即传回去！”袁敬初微微沉吟之后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迅速从齐王府转到了民间，他本身就是世家大族出身，所以来到山东之地之后，迅速和本地世家取得了联络，双方原本还在说着燕北的事情，但是转息之间，天策军的这个大手笔就快速传来，势必会让山东的局势出现更大的动荡。 “难道让我去劝说这些人放下成见，去帮齐王一把吗？”袁敬初思索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转而开始秘密纷纷人手，不打算在临淄逗留，转而快速回转汴梁。 只不过此时他这边在秘密打点准备离开的时候，实际上李溪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和李克用派来的人不一样的是，他除了震惊之外，反倒是带着一丝丝欣慰，至少在这个时候，北方诸侯没有一个愿意出兵的情况下，反而位处最南端的天策军想到了这个办法，直接用水师绕道北上，把兵马送进了幽州。 “派人回长安，告诉中书令，让他择机派人去金陵一趟！”此时的李溪能想到的就是看看，金陵那边能不能帮上忙的。伴随着李克用势力的消退，朝廷内部的心思也出现了变化，类似于他和刘允章等人的心思也开始逐渐朝着金陵而去。 “派人拿着本官的帖子，去找卢家、李家和魏家众家主，我打算宴请他们。”李溪此时想到的这个办法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料到，直接和戴友归撞到了一起，不仅仅请的人是一样的，而且连带着目的也是截然相反。 “这么说，这个戴友归，一回来就打算利用卢家来稳住内部局势，从而钳制住山东士族？”李溪那边陈武的人没理会，所以并不知道情况，但是戴友归的动作却瞒不住十三司的暗卫，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联络世家大族，其意图也是昭然若揭。 “杨行愍的儿子杨渥不是到了该结亲的年纪了吗？早前相中的是卢家长女卢新月，现在我看有点悬了。”李欢撇嘴道：“卢寿可是个老顽固，想法天真，这个时候齐王府的名声都烂大街了，他要是能说动卢寿，那他的嘴巴就太厉害了。” “他是不可能说服卢寿，但是防不住，这个戴友归会出损招！”陈武冷哼一声之后转而摇头道：“去设法探听一下，这个老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有机会的话，就去捣捣乱，我就不信，若是他办砸了，没了山东士族支持，杨行愍在临淄城还能呆得下去。”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两场宴会 “老爷，这是戴军师送来的名帖，说是想请您去一趟东岳楼，商议大姑娘和世子的婚事。”临淄城内，卢家家主卢寿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另外一位下人就匆匆而至，转而朝着对方拱手道：“朝廷钦差天使兵部尚书李溪，请老爷明日去东岳楼。” “呵呵，都是明日上午啊。”两份名帖，日子和时辰都一样，只不过戴友归约的是东岳楼顶层，而李溪约的是二层雅座。 “我临淄城难不成吃席面的地方就只有一家东岳楼吗？”卢寿微微沉吟之后，朝着两个下人问道：“知道他们两家有没有请其他人吗？” “魏氏家族的家主魏忠如今在稷下学宫，所以戴军师和李尚书也都给他下过帖子，另外，还有李家家主李胜龙，和于家家主于志宁。”卢家在山东地位非常，卢寿本人更是在世家大族内部德高望重，是名副其实的大儒，所以这点消息根本瞒不住卢家人。 “都一样？”卢寿见到两人同时点头之后摆了摆手，自己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这两个人同时请客，人一样，但是却在同一座酒楼的不同地方，这要是不打起来的话，那就怪了。 而相似的一幕也在不久之后迅速出现在魏忠等人家中，他们都是山东世家的头面人物，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代表朝廷的李溪和代表齐王府的戴友归请他们前去的真正含义，李溪自然是希望世家能够支持朝廷，支持皇帝。 只不过此时皇帝下达的诏书内容却是相应金陵那位的意思，如果单纯是这件事支持朝廷的话，实际上等于是支持金陵无二。 而戴友归则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此时请卢寿等人吃饭，不论用的是什么由头，目的却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要依靠山东世家的力量，稳住内部日益混乱的民心，捋顺政务，从而腾出手来争霸天下。 这二者无论哪一方面，实际上都是为了这角逐天下的大事而来，但是彼此却争锋相对，夹在中间的他们，是不论和哪一方靠拢都会得罪另外一方。尤其是李溪这边，虽然他代表朝廷，远在千里之外，但是这件事若是传开了，焉能知晓金陵那位天下第一诸侯会怎么想？对方能够用水师从江南运兵北上进入燕北，那么在此靠着水师战船把天策军送到山东，那是更加容易。 这整整一夜时间，四家家主是没有一个睡得好觉，卢寿还好一点，至少他本身就有自己的信念，和杨行愍闹翻之后，不论他去哪一家或者不去哪一家，外面对他的态度都有所猜测，但是对于魏忠等人而言，这无疑是在逼他们站队，进而逼迫山东士族在这一轮角逐当中选择好阵营。 “走吧，我们去东岳楼！”第二天，当卢寿启程前往东岳楼的时候，陈武这边倒是注意到了李溪的存在，所以他也是直接带着李欢，目的地赫然也是东岳楼。 “统领，我们去赴宴吗？李溪和戴友归又没有请我们？”李欢没想明白对方的心思，所以转而有些迟疑道：“那个戴友归可是认识统领，您要不换我去？” “我又不去赴他戴友归的约？怕他认出来？”陈武嗤之以鼻道：“我是去找兵部尚书聊一聊，免得他无聊。” “统领的意思是这些人会赴戴友归的约？而去放李溪的鸽子？”李欢张口结舌道：“不会吧，好歹李溪和卢寿等人都认识啊？” “你也知道放鸽子啊？这不是主公发明的词儿吗？”陈武随口说笑一句之后转而道：“卢寿是因为两家的婚事谈到了一半，不论他态度如何，都需要说个明白，所以他是不得不去。至于另外三家嘛。八成是要跟风了，看卢寿怎么选，他们就跟着怎么选。反正山东世家也算是一体，他们跟风是没什么错。如此一来，李溪这边上半场只怕是没人过去了，正好，我们去和这位李尚书聊一聊，看看他在这个时候出手，到底是打的什么心思。” 陈武的动作不慢，但是等他来到东岳楼的时候，卢寿等人还是已经到了，门口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全都停在一旁。 “呵呵，李尚书果然在这里啊，少见少见。”他是大大方方直接上二楼，找到李溪所定的包间后一头钻了进去笑道：“不速之客，讨杯水酒，尚书不要见怪。” “你是！”陈武不认识李溪，后者自然更不会知道他这位暗卫头子，所以那一瞬间还以为是卢家等人来了。 “金陵人陈武，见过李尚书。”陈武朝着李欢示意一眼之后，后者吩咐随性的几人前往门口后，转而自顾自坐下来笑道：“知晓李尚书在此间摆宴，所以就不请自来，想讨杯酒喝，另外也是怕尚书寂寞，所以和你聊聊天。” “你是成王爷下属？”李溪一听金陵两个字就直接霍然起身，转而指了指外面道：“这里是临淄城，不是——” “临淄城也无妨，与我等而言，这天下任何地方，都可往来自如。”陈武摆手笑道：“尚书勿要惊慌，今日你请的客人都去顶楼赴约了，一时半会的只怕是下不来，正好在下也有些事想要问问李尚书。不知道您在这个时候请卢寿等人赴宴，却正好和戴友归撞在一起，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愧是薛王爷手下，胆大心细。”李溪忽然苦笑道：“若是本官说是无心，你相信吗？” “尚书说是无心，那自然是无心！”陈武点了点头，转而道：“但是除我之外，外人只怕未必会这么想。李尚书身负皇命，前来临淄下诏褫夺了齐王王爵封号，但是这件事本身却是因为我家主公而起，这个时候你请卢寿等人吃饭，以戴友归那个小心眼，稍后只要知道这件事，则必然将李尚书算成了我金陵一党了。不知您打算如何辩解这件事？此人行事反复无常，而且肆无忌惮，李尚书若是没想好的话，只怕这临淄城十有八九你还真不一定能出的去。” “这薛王爷的人不都来了吗？那本官还怕什么？刚刚将军不是说天底下任何一处你都可以来去自如吗？难不成带上了李溪就走不掉了？”李溪看了看对方，转而忽然一句话，说的陈武眼神一凝。 第八百七十六章 山东士族的选择（上） “戴军师请我们前来，不会是单纯喝茶叙旧的吧？卢某家中尚有几个学生，就先告辞了。”楼下李溪和陈武在说话的时候，顶楼戴友归跟前，卢寿面色不豫，起身朝着对方道：“戴军师只怕也有军务要事要处置，你我两便吧。” “卢老先生请留步，戴某还有话要说。”戴友归起身挡住了卢寿的脚步之后，转而摇头道：“在下却有一事要和卢老商议，是关于世子和卢家长女卢大姑娘的婚事，不知卢老考虑的如何了？” “戴军师倒真不愧是肚中曲折回绕之人，曲终人散之时才进入正题啊！”卢寿冷笑道：“但是戴军师不觉得自己此时说话已经晚了吗？卢家不过是平民百姓，和齐王府王权富贵差之甚远，新月也只是蒲柳之姿，难以和世子富贵之身相比，所以这桩婚事到此为止吧。” “卢老的意思是不看好我齐王府了是吗？”戴友归冷然一笑，转而道：“如今此间只有我等数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山东士族是不打算和我家主公合作，不打算支持我齐王府了是吗？” “戴军师，齐王殿下出卖我汉家土地城池，天怒人怨，此等行径和我等家训有违，如何能和他合作？”卢寿尚未说话，但是李胜龙却直接接过话茬开口道：“我世家传承千年，秉承教化百姓，开拓疆土而存于世，岂能为屈身事贼之人摇旗呐喊？” “李家主慎言，你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再说下去的话，只怕戴某就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喝茶了。”戴友归冷哼一声之后转而看着众人道：“大争之世，为了一统天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外族之力当年高祖皇帝尚且借过，如何到了我家主公这里就成了出卖汉家土地城池了？诸位都是贤达之士，难不成还看不出这是天策军在故意蛊惑人心吗？” “天策军是不是在蛊惑人心老朽不知道，但是唐皇诏书可是已经送到临淄，李尚书亲自传旨，更有梁王府和晋王府两大王侯使臣前来质询，戴军师不会以为这件事一句话就可以轻描淡写的就能掩盖过去吧？”卢寿看着对方摇头冷笑道：“还是戴军师就是此事的主谋，策动齐王殿下如此逆天行事？” “唐皇远在长安，只怕是被人蒙蔽，说话算不得数。”戴友归摇了摇头，端起一杯茶，转而自顾自道：“至于梁王和晋王，那也不过都是外来客而已，这山东之事，说开了加上河北之事，终究还需要我齐王府点头才成。诸位都是山东饱学之士，通达贤明，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此时乃是关键时刻，更应该和我齐王府上下齐心，难不成还真信了别人的不怀好意之言，让我山东上下离心吗？” “戴军师好口才，但是我等士族自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戴军师为我们指点迷津。”卢寿看着对方道：“经此一举，天策军在沧州靠水师输送数万将士登陆，只怕齐王府未必能够应付得了。假以时日，北境被天策军收复，大军南下，山东战场开辟，南边天策军主力再进攻徐州，南北夹击，老朽愚钝，只怕是看不出齐王府和梁王府的出路了。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归于金陵那位成王爷所有。所以所谓大争之世，不过是一些人双眼蒙蔽，黄粱一梦而已。我等虽然愚钝，但还不至于将家族前途都压在必败之局上，和戴军师一起万劫不复。” “是啊，天下第一诸侯，一人坐镇金陵，搅动天下风云，足以压制中原三家王府。”戴友归没有理会卢寿的话，反而顺着对方的话茬继续叹息道：“说句实话，卢老此言说的不差，成王爷凭借一己之力，一手打造的天策军横扫南境，已经有了鲸吞天下之势，境内百姓富庶，民心归附，长此以往，北方注定不敌南境。” “但是诸位想过没有，金陵推外推行的是新政，土地革新啊。”戴友归扫了一眼众人似笑非笑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要没收世家大族之土地，将你们家中所有下人仆役尽数纳入户籍管控，逼迫你们按月给他们发放官府核定的最低限度的工钱，你们确定这是自己想要的？” “南境开私塾，官府供给钱粮，延请名师，给所有贫寒子弟读书习武的机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们世家诗书传家早在本朝开国之初，科举兴起的时候就被重创过一次，如今在被成王来一记釜底抽薪，你们确定往后的世家还是世家吗？”戴友归几句话终于说的卢寿的脸色逐渐变了，但是却依旧自顾自道：“成王起身底层，但是却胸有大略，而且性格坚韧，手下文臣武将，大多都非世家大族出身，甚至于依仗的也多是商贾之流。请问这些人若是得了天下，又如何会给你们世家一丁点机会？你们就甘心看着昔日的升斗小民一跃而起，爬到你们的头上不成？” “成王是如此行事，难道你们齐王殿下不是如此吗？”魏忠看着戴友归冷笑道：“稷下学宫名义上是恢复祖制，但是齐王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明白吗？你这是要接着稷下学宫的名义培养你齐王府的人。” “是，稷下学宫就是戴某主张设立的。”戴友归也不否认，但是却转而一笑道：“但是你敢说你们世家没有趁机塞入自己的人吗？我戴某有怂恿过我家主公借机打压吗？我家主公是需要世家的人才和钱粮支持，但那是合作，和你们共分天下。这一点稷下学宫内，两边的人手虽然相互参杂，但是有过彼此倾轧吗？” “所以，齐王的意思是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胜龙和于志宁此时忽然开口，朝着戴友归问道：“事到如今，我想戴军师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准信了？” “恢复世家极盛之时的景象，让衣冠风流从我山东开始，遍及天下，凡我王土之内，皆是诸位世家之家园，我家主公愿与诸位共享平分天下权柄。诸位以为如何？”戴友归放下茶盏，一句话说的卢寿都跟着站了起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 山东士族的选择（下） “统领，戴友归和卢寿等人已经散席了。”东岳楼二楼包厢内，李环的一句话让陈武起身笑道：“李尚书，在下就先告辞了，是与不是，您一会听一听卢寿怎么说的就知道了。” 他是和李环走的干脆利落，甚至于根本没理会后续他们几个是如何会谈的，赶在戴友归下来之前，从原地离开。 而卢寿和李胜龙等人走进二楼李溪这边的时候，很明显所有人的脸色都和来之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而且看向李溪的目光也有所不同。 “几位年兄，怎么，齐王府的席面吃的很开心不成？”李溪倒是无所谓，招待众人坐下之后笑道：“本官可是在此等了两个时辰了，眼看着这天都快黑了，想着若是午膳吃不成，就干脆改成晚宴算了。” “李尚书说笑了，这期间难处望您理解，齐王府来的是戴军师，商议的是老朽的孙女和齐王世子的婚事，所以无法推脱。”卢寿似乎带着一丝挣扎的神色，所以匆匆告罪之后就不再开口，反倒是魏忠朝着李溪拱手道：“怠慢李尚书，是我等的过错。李尚书既然奉命传旨，来到临淄，不如多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我看不必了，本官是和晋王使臣同时前来，已经约定好了时间，后天一早从山东返回关中，这临走之前，就想和几位老友叙叙旧。”李溪摆手之后忽然笑道：“但是看几位的神色，今日是和戴军师谈的不错啊，这满脸的神情可是各个都透着喜悦，难不成你们几家也打算和齐王府结亲不成？” “确实是有喜事，不过不是婚事。”于志宁打了个哈哈，见到卢寿没有开口，而魏忠倒是跃跃欲试，顿时不再迟疑道：“不知李尚书对如今天下局势如何看待？也好指点我们一二，我山东世家沉沦百年，现如今在这乱世，也想有所作为，为天下尽心。” “你们都是饱学之士，还需要我来给你们提点吗？”李溪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如今天下大势一目了然，成王势大，天策军南征之后，已经有了独力角逐天下之能力，中原诸侯，就算是联手，只怕也未必能够挡住南境虎狼之师。西川晋王兵败，失去了掣肘天策军之力，徐州方向，只要天策军北上，这四战之地，宣武军断难守住，大军横推进入中原，已经没有人能挡住他们了。” “那也未必，李尚书也不用如此悲观！”于志宁摇头道：“至少我山东境内，天策军只怕未必能够打的进来。” “是吗？那沧州之事如何解释？”李溪哂然道：“人家的水师已经能跨海远征了，这是太宗皇帝时代才有的盛景，从江南远隔千山万水，却靠着海上航线，直接绕过徐州，进入沧州北地。天策军能来第一次，那自然就能来第二次，到时候齐王必会被其牵制，而无法分兵南下支援宣武军，诸位不会觉得凭借着梁王一家之力就能挡住天策军的脚步吧？” “宣武军挡不挡得住那是宣武军的事情，但是山东境内还有我们世家啊！”于志宁笑道：“李尚书可能还不知道——” “所以，你们是打算和齐王府靠拢了是吗？”李溪心头一动，拦住对方的话茬道：“齐王逆天行事，连唐皇都看不过去，你们这个时候选择靠拢他们，难道不会被天下人责骂吗？” “北境有天策军去驻守，难道李尚书以为契丹人能打的进来吗？”魏忠摇头道：“就算是打进来了，那也是天策军守城不力所致，和齐王府的关系已经不大了。这成王是急于利用民心来打击齐王府，但是却情急之下出错了招，自己把自己给限制在了北境边防，这燕北十余州郡，千里防线，就足够拖住北边天策军脚步的了。到时候分进合击之势一旦被分散，那么徐州战场就算是宣武军不敌，我山东人手出境作战还是能够做到的。李尚书可别小看我等世家的力量。旦夕之间，我等就能够帮助齐王殿下，变出二十万大军来，足够挡住天策军的脚步了。”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变了啊！”李溪叹息道：“圣人所言家国天下计，你们也和他杨行密一样，都抛之脑后了。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多言，你们请便吧。” “李尚书当真如传言所说，是在为金陵效力吗？”李胜龙忽然开口，朝着李溪问道：“久闻成王手段高绝，虽然人在金陵，但是却能够三番两次干涉帝都朝政，更是在和平湖郡主成亲之后，变得越发的张扬恣意起来，你们朝堂重臣也都倒向他了？” “呵呵，李家主倒是听说的不少嘛。”李溪哑然失笑道：“现如今，你觉得成王爷还需要朝堂助力吗？” “实话不瞒诸位，我只是唐皇臣子，效忠的也是大唐天下，和你们不一样！”李溪摇头道：“如今这天下纷乱百年，各路诸侯你争我夺，偌大的江山，已经四分五裂，长安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否则的话，也不会唐皇诏书传到临淄，你们却依旧我行我素，和齐王合作，觉得这个时候出山可以分得权柄。但是我想说的是，这天下，终究已经不是世家的天下了，就算是齐王能够和你们分权，那也要看天下人愿不愿意啊。” “什么意思？”李胜龙追问道，他此时的心思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反而一再追问李溪和金陵的关系，似乎很在意一般。 “因为，世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太宗皇帝开始，到则天天后，再到明皇，本朝之中，又有哪一位帝王再重视过世家？”李溪叹了口气转而道：“便是如今这大争之世，四路诸侯当中，战力最强的，成王爷，起家也不是靠世家啊，江东士族之实力比起你们山东，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数十万大军面前，还是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彻底烟消云散了。如今成王根基牢固，鼎足之势越过江北，那就是一统天下的之兆了。你们妄想靠着齐王，重现昔日世家鼎盛，衣冠风流之气象，是不可能了，也不会有人允许你们如此。” “别的不说，便是齐王胜了，你们觉得他能容得下你们世家再现王与马共天下的景象吗？”李溪冷笑道：“没有一人愿意如此，手握大军，执掌生死权柄，又如何会被你们掣肘？” “如此说来，李尚书是不愿意和我们并肩而行了？你们李家也做出选择了是吗？”魏忠脸色一沉，转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卢老，自己好生斟酌吧，新月那孩子我看着很好，别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李溪起身，也没理会魏忠的反应，反而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寿道了一句，随即自顾自离开，留下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八百七十八章 卢新月的心思 “统领，李尚书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山东世家已经打算和齐王合作，此事已无回旋之余地，他也打算返回长安了。”李环送这个消息过来的时候，陈武是沉思良久之后才点头道：“山东士族和以前的江东世家没多大区别，随他们去吧。把此事上报金陵，好在我们天策军也没指望过世家支持。” 他是有心想要将山东境内这股最强大的势力拉到金陵麾下，但是和其他几路诸侯相比，金陵对于世家的吸引力确实是最低的，若不是天策军持续强势至今，只怕还会被整个天下所有的世家声讨。 陈武这边没打算理会这件事，甚至于对于李溪而言，因为无法插手山东境内的事情而让戴友归放弃对他的监视的时候，卢家内部，卢新月却看着自己的爷爷有些吃惊道：“爷爷的意思是，还是让我嫁入齐王府？之前不是说这桩婚事已经作罢了吗？” “女孩子家，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你插什么嘴？再说了，此前你对世子不是还颇有好感吗？这会子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卢寿瞪了对方一眼，但是却没有让卢新月退缩，反而坐在一旁朝着卢寿道：“爷爷你糊涂，这齐王如今声名狼藉，而且不顾汉家江山城池，里通外族，孙女听说，他手下的人连糖圣公一家都软禁了起来，这个时候卢家和齐王府结亲，爷爷可曾想过，若是将来齐王事败，卢家只怕也要彻底万劫不复啊。” 卢新月虽然看似娇柔，但是身为卢家嫡长女，在父母去世之后，卢家实际上就是她在掌家，所以极有见识，一番话说得卢寿面容犹豫，久久不能开口。这实际上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只不过面对戴友归开出来的条件，他却一下子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卢家是山东世家领衔之人，这个时候他需要考虑的就不是自己一家之兴亡，而是整个山东世家的荣辱，他便是再顽固，面对这种情形，他也是无法再继续开口。 而这，实际上也是戴友归信心满满的对杨行愍表示，自己能够搞定卢寿的原因所在，若是拿卢家一家威胁卢寿，他可能完全不予理睬，但是加上整个山东世家之后，卢寿却根本无力阻拦。 而对于外界而言，尤其是于志宁和魏忠等人来说，卢家和齐王府结亲，这才是山东世家和杨行愍平分权柄的象征，所以是绝对不允许他说半个不字的。 “所以，是我们自己人的胁迫是吗？”卢新月只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委，看着卢寿苍老的面庞叹息道：“爷爷你不该答应的，此事若成了，各大家族是靠着我卢家和我卢新月才换来的富贵权势。若是失败，他们可以抽身退步，但是卢家呢？和世子结亲，往后卢家和杨家就是一体，如此乱世，和齐王这样的参与角逐天下至尊之人结亲，非成即死，爷爷可曾想过这卢家上下数百口人的前途？” “你也不看好齐王吗？”卢寿叹了口气道：“可是如今，这普天之下，只有齐王才开出了让世家心动的条件啊，爷爷便是不答应，这件事也不会因此出现变故，反而我卢家会在第一时间被打压下去的。” “齐王已经丧失了民心根基，山东偏安一隅，如何能有机会争夺天下？如今，这天下气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金陵成王手上。”卢新月摇了摇头道：“新月曾经和南来的马家大娘子见过一面，马家原本不过是一个工商之家，但是如今靠着成王府，已经成了南境赫赫有名的权贵，她本人也好嫁给那位天下第一大将军了。这等滔天之势谁也挡不住，便是爷爷你们压上了山东整个世家所有的力量，也不是人家成王的对手。” “所以，爷爷就算是不看好成王府，那也要为家族考虑，不能跟着齐王一路走到底了。”卢新月摇了摇头道：“新月虽然和杨渥有些亲厚，但是却并非男女之喜欢，我要找的人，是能够庇护族人的夫婿，而不是在此时有可能将家族带入毁灭边缘的齐王世子。” “此事若是爷爷不便开口，那新月自己去找杨渥，把事情说清楚，大不了卢家从临淄迁出去，返回登州老家便是。”卢新月一番话说得卢寿目瞪口呆之后，随即匆匆离开，也没有理会对方在后面的大喊大叫。 “姑娘，你当真要去退婚吗？”卢新月匆匆从前厅回到自己的绣楼，身边的侍女就上前低声道：“其实世子还是很不错的，温文尔雅，最重要的是，对姑娘很好，如此夫婿，倒也是难得了，总比魏家的那个三姑娘选的人要好，病唠鬼一个。” “我本身就比杨渥要大，他对我怎么样我自然清楚。”卢新月叹息一声之后，铺开桃花笺，一边开始写信一边摇头道：“但是他的家世如今与我而言却不是好事，我不想让爷爷为难，也不想将来出事之时，因我一人而连累整个卢氏上下数百口，所以这件事只能对不起他了。” “你把这份信送给世子跟前小厮，明日一早，我们在城外相见。”卢新月匆匆将书信递给侍女巧儿后，自己独自坐在绣楼内沉思良久，才将目光望向了外面，忽然带着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此时除了卢寿之外，无人知晓卢新月的心思，甚至于她暗中吩咐家人收拾行装，转而离开临淄城的时候，都无人察觉，齐王府那边戴友归忙着和杨行愍商议后续和世家大族接洽的事情。对于他而言，结亲还不如对方许诺的，征调整个山东世家所有私兵上交齐王府实在。毕竟，按照帐前都的了解，这些世家暗中蓄养的私兵若是加在一起，那可是足足达到了二十万众，几乎和如今齐军的总人数大致差不多了。换句话说，就是戴友归一句话，就给杨行愍带来了足足一倍的兵马。 “军师，立即让刘威和米志诚抽调人手在临淄等地待命，等到这些世家大族交出人手之后，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手操练精熟，有了他们，我们也可以分兵作战了。”杨行愍是久违的露出了笑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这个时候已经出城而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落花有意 “姑娘，世子来了，到还准时。”临淄城外，淄河从北往南流经东城，所以临淄也算是一个靠近大河的城池。在杨行愍入主临淄之后，将老城区重新改建，从原本的东南临近淄河直接将城池整体往西北方向挪动了两里地，腾出空间建立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码头，由此，东城也就出现了无数的长亭，专门供远行之人和亲人在此间道别。 卢新月现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和杨渥见面，其意义也就是如此，所以见到对方兴冲冲来到跟前之后，转而行礼道：“寒冬腊月，让世子踏雪而来，新月唐突了。” “新月你不必如此，我刚刚听父王说了，卢老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就是我杨渥的世子妃了，还用得着如此多礼吗？”杨渥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和杨行愍弓马娴熟的样子截然不同，此事冻得脸颊通红，但是却带着一脸的兴奋。他对于卢新月很满意，或者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 “世子，今日新月约世子来城外，正是为此事而来。”卢新月比杨渥大两岁，已经双十年华的她因为家中缺少人掌家，所以才一直耽误了婚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自己的婚姻她是极有主见，与她而言，既然已经错过了议亲的年纪，那么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把握住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杨渥才有机会在临淄城内偶遇，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还不清楚杨渥的身份居然是这个山东之主的儿子，而且还是世子。结果她对人家没多大感觉，反倒是杨渥被卢新月落落大方的性格所吸引，第二天就派人上门，想要求亲。 “你想说什么？”杨渥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大氅，试图要给卢新月披上，但是却被对方避开之后，正感觉到奇怪，卢新月忽然咬牙开口道：“昨日爷爷答应了戴军师，但是我却不愿意，所以今日约世子前来，是打算退婚的。” “其实也说不上退婚，毕竟只是两家长辈商议结束，六礼也未曾开始。”卢新月看了一眼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是齐王世子，而我只是平头百姓，你我确实身份差距过于明显，所以还是趁着如今尚未开始，就结束为好。” “新月，你这是何意？之前不是还谈的好好的吗？”杨渥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道：“是不是戴军师说了什么惹恼了卢老？我这就回去找他问清楚。” “不是！戴军师和爷爷说的事我不清楚，爷爷也不曾告诉过我。”卢新月摇了摇头，看着对方焦急的模样有些不忍，但是却银牙一咬，转而决绝道：“是我自己觉得你我并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杨渥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涨红道：“你是卢家长女，临淄城内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还执掌家族之事，处置起来井井有条。我虽然不才，但是也是齐王世子，你我两个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因为你是齐王世子！”卢新月摇头道：“卢家嫡系只有我一人，父母离世，无有兄弟帮衬，我要找的是一个能入赘卢家的夫婿执掌家业，而不是嫁入齐王府去当世子妃。我没有这个福分，也不想去和你们王侯之家有所牵连。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非我所愿，之前两家不曾商议，所以我也未曾理会。但是爷爷昨日告知，我才知晓其中利害，所以想和你说清楚，你我之间，不合适。” “这不是真的！”杨渥喃喃自语几声之后，转而额头上青筋直冒，看着对方吼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分明是对我有好感的！” “我只是不讨厌你，不是有好感！”话已经说出口，卢新月也觉得轻松了不少，所以此时斩钉截铁道：“你是齐王世子，不是我的如意郎君，我对你，也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过往一切，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我所想要追求的，不是王侯之家的生活，和你道不同，所以不必纠缠，就此划清界限，日后也不要往来了。” “这是你昔日所赠的所有礼物，我没有拆封，都在这里，你带回去吧。”卢新月将这一切说清楚之后，转而起身直接离开，甚至于没有给杨渥丝毫说话的机会。 “姑娘，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于绝情了？”上了马车之后之后，巧儿才看了一眼长亭之内，差点陷入疯狂的杨渥，叹息道：“姑娘所说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不知，反正，我对他没有太大感觉，此事就这么结束吧。往后卢家迁回祖籍，和临淄齐王府再无瓜葛。”卢新月叹息一声之后转而自言自语道：“我知道齐王府想要什么，他们在乎的不是我卢新月，而是卢家的声望，和卢家的表态！只要不曾嫁过去，便是这些都失去了，我们也还有抽身退步的余地。你吩咐下去，将家族护卫尽数集中，留在临淄城内，其余人手今天就离开吧。” 卢新月这边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和杨渥分别之后，甚至于在卢寿做出决断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爷爷，我已经和世子说清楚了，而且家族护卫三百人也全数在外宅，留下的金银财帛也都原封不动，齐王府若是有人前来，就让管家把这一切都交给他们。”卢新月神色平淡说完这一切之后，朝着卢寿道：“我不同意爷爷的决定，所以擅自做主，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往后，就算是齐王成事，卢家终有转圜之余地，也不算违背了您和戴军师的约定。现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回转登州老家，不问天下大事。” “你，唉！”她是没有给卢寿反应的机会，而且一举一动全都断了对方的念想，所以此时的卢寿根本没办法说什么。只不过这一瞬间他的心头却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转而看着对方道：“新月，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了？所以才会如此干脆果决？” “爷爷，如果新月说，想找个人入赘卢家，您相信嘛？”卢新月苦笑道：“现如今我就算是心有所属，也没什么法子了，一切都看天意吧！我是不知道人家知不知道，在山东，还有我卢新月这一好人。” 第八百八十章 不动如山 “主公，卢家上下已经于昨日离开临淄。”卢新月的举动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传到杨行愍的耳中，也一下子让对方惊诧道：“这个卢老头搞什么鬼？他不是都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了吗？” “但是卢家家宅内，好像集中了所有的护卫，另外城内属于卢家的店铺也都安排了人手，但是不像是对外戒备。”白景逸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丝奇怪道：“反倒是更像是等着有人前来接收一样。” “主公，大事不好，刚刚世子找过微臣，说是卢新月和他说，卢家不打算结亲。”此时戴友归才匆匆而来，顾不得其他道：“应该是卢新月自己的主意，卢家已经被帐前都发现，前往登州老家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杨行愍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朝着戴友归道：“这个卢老头不会是跟本王玩什么花样吧？” “算了，主公，还是我来说吧。”对于这种布置，戴友归自然是一眼看穿背后的意思，所以摆了摆手示意白景逸退下之后苦笑道：“将家族人手集中，等着我们上门，代表卢寿并不反对此前微臣的意思，只不过那位卢大姑娘却不愿意嫁入王府，所以才会单独去找世子退婚，如此一来，这件事也就可以趁着还没有正式翻到明面上，暗中了结。” “这不是胡闹吗？”杨行愍怒道：“这个卢老头不是号称诗书礼仪之家吗？怎么任由这么个丫头胡闹？” “主公，这个卢大姑娘可不是胡闹！”戴友归摇了摇头道：“她才是卢家的主心骨，将家族护卫和钱帛交出来之后，等于是卢家表明了立场，对于主公如今所需要的集合世家的力量并没有违背，所以这不算是违背了约定。” “至于退婚，如今王府和卢家也并不曾真正议亲，顶多只是世子和她卢明月之间的接触过于频繁而已，人家如今可是说清楚了，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啊！”戴友归叹息道：“此等心性该是个男子才是，可惜了，是个女子。不过也好，她若是嫁给世子，只怕也不是好事，后宅之人过于强势，过于有主见，只怕日后世子会被她挟制。” “军师啊，当初是你怂恿本王去找卢家结亲，现如今说她好话的也是你，你可真行，正话反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杨行愍哑然失笑之余，转而道：“她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如今卢家虽然退出临淄，但是这一番动作倒是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从他们家开始吧。” 杨行愍此时确实没心思去找卢家算计这件事，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让米志城从卢家留下来的护卫人手开始，转而迅速在山东全境范围内迅速征集各大世家的私兵聚集各地进行整编重组，并且从自己的齐军中抽调大量的基层将领充斥其中，以此为根基，进行重新操练。 山东各大家族这个时候因为卢寿等人的带头采取的态度，几乎从原来的对杨行愍口诛笔伐当中一夜倒戈，迅速归附他旗下，此举也让对方在山东的统治根基一下子变得扎实不少。有了这些世家大族支持，政令下达变得顺畅无比，甚至于此前积累的大量的弊病也在短时间内迅速解决。 “看来，山东士族是无可救药了。”这一切的改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完成，甚至于身在临淄的袁敬初都感到目瞪口呆，原本他联络的那些家族前一天还在商议如何反对杨行愍，但是一夜之间却迅速变幻了门庭，让他猝不及防的同时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 “我们收拾一下，返回汴梁吧。”山东世家的转变在这个时候直接让袁敬初为首的河洛世家变得进退维谷，此前他来山东之前，在朱全忠面前是言辞激烈，甚至于公然顶撞对方，而且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要让杨行愍付出代价，但是如今情势的变化出乎他的预料，以至于走的时候，连戴友归匆匆赶来送别都没理会。 不过此时杨行愍和戴友归的这一顿操作却没有出乎陈武的预料，在和李溪分别的时候，后者说出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倒是让他来了兴趣，以至于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临淄城的时候，他却直接带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曲阜城中。 “统领，唐圣公一家要想救出只怕不易，我去摸了两圈，他们家附近除了有齐军包围之外，还有无数的帐前都暗探密布，看起来戴友归是早有准备，知道有人可能要出手搭救唐圣公。”李欢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陈武之后皱眉道：“要不然我们等等再说，唐圣公德高望重，戴友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对他动手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今是最好的时机了。”陈武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唐圣公既然被戴友归派人软禁，那么必然是反对对方的。将他救出来就算是不能为我所用，也能给杨行愍制造麻烦。而如今临淄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山东世家身上，没心思顾及到曲阜，与我们来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该怎么办？反正末将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李欢苦笑道：“光是避开帐前都的密探就已经麻烦无比，还要带着他们一家老小，只怕还没出曲阜城就被齐军给撵上了。” “别着急，让我想想怎么办。”陈武摇了摇头，独自站在原地沉吟良久后，亲自出门，绕着唐圣公的府邸转了两圈后，转而道：“这些士兵好像并没有每日入府查看的意思啊！” “我看了半天，叫来了曲阜的暗卫询问过，封闭唐圣公府邸之后，这些士兵是许进不许出，除了他们自己人往里面送些吃食之外，无人进去过。”李欢转头看了一眼陈武之后，豁然道：“统领想到办法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武一拍手掌，转而边走边道：“派人去找一下那些往里面送东西的人，设法将其换成我们的人，另外将对面的那栋角楼租下来，我有大用。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玩一次大的。” 第八百八十一章 瞒天过海 “站住，昨天不是才送过吗？这唐圣公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吃的多了？”唐圣公府邸门口，一行人带着十几个食盒匆匆走进来的时候，被执行巡逻任务的齐军将领给拦住了。 “启禀将军，唐圣公这几日胃口大好，军师此前留下妙计，说是——”为首一人歪着脑袋，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之后，后者哑然失笑道“这军师脑子就是好，这种鬼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不错不错，赶紧进去吧。记住了，别说漏了嘴让他知道实情，不然坏了军师的大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放了这些人进去之后，这名中年将领忽然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人，但是却摇了摇头，也没理会，反倒是扫了扫自己手下这全副武装，直接将唐圣公府邸围得严严实实的将士，才安心的转身离开。 此时的他不知道的，刚刚稍微奇怪对方口音的举动差点吓了走进去的李欢一跳，他也是急切之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自己是舒州口音，这在如今齐军内部大部分士兵都是山东人的情况下，对方只要稍微注意点，必然会马上发现这个致命的破绽。 “还好，这家伙估计是耳背。”抹了一把冷汗的李欢匆匆带人走了进去，也如愿见到了唐圣公一家。此时的唐圣公甚至于都已经绝食好几日了，若不是身边的儿子不顾一切的劝说，他根本熬不到陈武想办法让李欢混进来。 “唐圣公，我是天策军暗卫，奉命前来搭救你们。”见到差点就是奄奄一息的唐圣公，李欢也是着急之下只能率先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天策军？那位成王爷的部下？”唐圣公缓缓睁开眼睛之后，看了一眼李欢，见到对方身上都是齐军的服饰，顿时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圣人你自己看，这是末将的军牌，这东西可做不得假。”李欢无奈之下掏出自己的军牌递了上去道“我等得知老圣人被齐军扣押软禁，所以不得不冒充齐军将士混进来，就是要和老圣人打个招呼，这几日我们打算救您出去，希望你能保持体力，到时候带着家小等我们接应。” “这外面大军围困数重，你如何搭救？壮士，别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此时的唐圣公倒是相信了李欢的话，连带着他身边的儿子也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欢。在临淄城内，敢拿着天策军的军牌的，除了天策军之外，外人就算是想冒充，那也要有胆子不怕被帐前都抓才行。 “这不劳老圣人操心，你们这几日该吃吃，该喝喝，等我的消息就是。”李欢怕被人发现，匆匆说了几句之后就迅速离开，只留下唐圣公父子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父亲，不论如何，总比待在府上坐以待毙要强！”唐圣公之子名叫唐孔信呆了半晌之后，转而朝着父亲道“至少信了此人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只要父亲出去，必然可以让广大百姓明白真相。” “父亲不是说这个。”唐圣公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我是想说这位成王爷，手笔心胸都是天下人之望，往后的这大唐的江山，只怕要落入此人的手中了。” “那也和我们无关！”唐孔信呆了一呆之后转而道“我们曲阜圣公一脉传承千年，不论王朝更迭，江山浮沉，都与我等无关。我们所需要做的是文教传承之不绝。若是这位成王爷能够收拾乱世，那与我等而言也是一件幸事，父亲就算不去金陵，至少人家的好意不能拂逆。” “去告诉家人，过来就食吧！”儿子的话让唐圣公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沉吟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也一瞬间让唐孔信彻底松了口气。 而此时外面，李欢出来之后，绕了一圈迅速钻到了唐圣公府邸对方的那个不起眼的角楼内，和陈武汇合，将里面的一切告知了后者。 “这一代唐圣公骨头倒是很硬啊！”陈武微微点头之后道“别愣着了，告诉兄弟们抓紧时间开挖，这里距离唐圣公府邸后宅足有数十丈远，可够我们挖的。” “统领放心，刘老三以前号称摸金校尉出身，干这种事情他在行，靠他了。”李欢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搓了搓手朝着那边正在准备工具的一个中年人笑道“刘老三，往日里尽听你吹牛说，自己祖上连太宗皇帝的陵墓都被你们盗过，如今看你本事的时候到了。” “混蛋，什么叫盗墓？爷们这是正经的营生，发丘中郎将，懂不？”一阵急赤白眼之后，这个脸上留着一道疤的刘老三带人匆匆开始，瞬间功夫，不间断的泥土被挖出来后倒入后方的院子中。 陈武的法子说穿了简单之极，就是打算挖条地道进入唐圣公府邸，然后悄无声息之间将人接出来，到时候利用暗卫的渠道，将唐圣公一家给送出曲阜。只要到了城外，十三司的手段足以快速避开帐前都的耳目。 这种瞒天过海的计策除了地道之外，还需要时时和唐圣公保持联络，确定好里面的人员安全。所以李欢那边还在每日里借着送吃食，送衣料的机会，和里面的唐圣公约定时间。 刘老三倒是有一点发丘中郎将的手段，他挖地道的速度甚至于超出陈武的想象，两天的功夫就已经挖到了唐圣公府邸门口，若不是怕夜晚动静有点大，惊扰到了上面的齐军巡逻士兵，可能还会更快一点。 “看这架势，老三顶多还需要一天功夫就足以将地道挖到他们家后宅，你稍后去找唐圣公，让他今晚带着家人准备好。”伴随着地道越来越近，陈武这边的准备工作也快速落实到位，不仅仅是安排李欢带人去接人，自己连同暗卫在这边还飞速安排了完整的撤退路线和车辆，准备把人接过来之后，趁着第二天一早开门的时候离开曲阜。 暗卫对于这种事情不需要过多的安排，他们自己就能够做好。只有一件事出乎陈武的预料，伴随着山东世家大族全面投靠杨行愍，戴友归许诺的条件中，世家大族子弟出仕为官这一条也在不断往前推进。曲阜这样的地方，对于戴友归而言，与其是自己在这里头疼如何处置唐圣公一家，还不如丢给山东世家大族的人自己去处理。所以这事情临了临了，变故就出在了前来上任的上任的兖州刺史张子初身上，一下子将陈武的计划全打乱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何以为家国（上） “统领，不如和唐圣公另约个时间吧，等把这个张子初应付过去再说。”李欢微微皱眉之后转而道“这地道都挖通了，今晚我摸过去就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武没有阻拦李欢的动作，但是却直接暗自叹了口气，戴友归的这一招算是要彻底为世家大族放开了权力通道了，虽然如今可能还有限制措施，但是稷下学宫那边他是早有耳闻，魏忠领衔的稷下学宫一旦将大量的世家子弟引入其中，杨行愍就算是再限制，对方也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打的七零八落。而一旦人才被世家垄断，那么势必会造成两晋时代世家大族当权的局面，这对于靠着隋唐两代数百年时间才打压下去的世家大族势必会死灰复燃，这对于广大百姓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必然会产生更加深远的影响。 陈武的担忧在李欢将这件事告知了唐圣公之后，后者也同样察觉到了，身为文教传承的象征，唐圣公对于这件事更加的敏感，所以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对李欢开口道“李将军，老朽以为，今夜计划不变，你先带着老朽家小出去，我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等着张子初上门。” “父亲不可啊。”唐孔信急忙拉住了父亲的手练练摇头道“这个张子初名义上是来看望父亲，但是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吗？这是要代表山东世家劝说父亲投降杨行愍，若是发现府宅之内只有父亲一人，焉能不知父亲的心思？到时候父亲只怕有杀身之祸啊。” “若是为父出了意外，那你便是下一代唐圣公。”唐圣公此时脸色坚定，看着儿子直接开口道“家族男女立即跟随李将军前往金陵，往后我唐圣公一脉力保成王殿下成就大业。” “痴儿，莫要担心！”看着儿子一脸焦急，唐圣公反倒是微微一笑道“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父留下来，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杨行愍倒行逆施，不仅仅是勾连外族，祸我大唐江山，如今更是纵容世家大族卷土重来，他日必遭反噬，此等逆天之举，必须要有人将其拆穿。我等身为百姓，当明白何以为家国，何以为天下，何以为百姓！” “这！”唐圣公的决绝让唐孔信忍不住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父亲便是有此想法，就让孩儿留下来便是，这天底下哪有儿子看着父亲送死的道理？” “你不成！”唐圣公将对方扶起来之后，声音转而温和起来，看着儿子厉声道“你还年轻，我唐圣公一脉历经千年劫难，却始终永存，这是家族交给你的任务，必须传承下去。父亲老了，就算是没有这件事，也没几日好活了，还不如用这颗白首，警示天下人。你不必多言，速速带着家人跟随李将军离开曲阜，一刻不停南下金陵，否则你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也不配作为唐圣公子嗣！” “李将军，一切就拜托你了。”一番话说得唐孔信不敢再开口之后，唐圣公转向李欢道“请将军代我转告成王殿下，唐圣公一脉执掌文教之传承，千年以来，少有插手世间之事，但是如今乱世已历百年，百姓疾苦，老朽看在眼里，请他多多怜悯苍生，收复山河，断不能让贼人得逞，乱我华夏根基。” “末将领命！”这一瞬间李欢看着眼前的老人须发皆白，但是一番话却说得铿锵有力，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被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挺直腰杆，朝着对方恭敬行礼，随后几乎是拽着唐孔信离开。 李欢带着唐孔信等人的离开让唐圣公府邸逐渐归于宁静，但是出来之后，陈武听说完这一切之后差点咬碎了牙齿，却不得不继续执行此前的策略，带人将唐孔信等人乔装打扮之后，趁着早晨刚开城门，直接一头冲出了曲阜城。 “去安排人手，跟踪张子初，他若是敢对唐圣公出手，就给我宰了他！”怒火难下的陈武虽然人在城外，但是对于李欢却下达了死命令，以至于后者甚至于顾不上带人护送一行人离开，就再度和暗卫回到城中。 “张子初的车驾到了。”李欢这边回去之后，匆匆部署人手的时候，张子初也已经到了唐圣公府邸门口，转而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副统领，我们要不要顺着地道再钻回去？”刘老三算了算时间之后转而道“应该足够我们击杀张子初之后撤出去。” “那还等什么，走！”李欢这边是亲自带人冲进了地道，转而将策应的任务扔给了对方。 而此时对面正厅内，唐圣公独自一人端坐，见到张子初进来之后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道“倒是恭喜张刺史了，一夕之间，一介布衣一跃而起，成了州郡刺史，封疆大吏啊！不知张刺史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唐圣公面前，学生失礼了！”张子初倒是很自觉行礼道“学生今日前来是接老圣人出门，外面的齐军士兵已经都散了，往后唐圣公府邸再无人监视，唐圣公一家也可以自由进出，不受拘束。” “呵呵，外面的齐军那可是戴友归亲自部署的，你能做得了他的主？”唐圣公缓缓起身，转而看着对方笑道“难不成是你们张家被齐王府看重，成了重臣了？” “不是我张家，而是整个山东世家。老圣人，这些日子，您可能还不知道。”张子初说到这里显得很兴奋，不自觉笑道“卢老他们几个长辈已经和齐王府达成协议，往后稷下学宫不再限制我世家子弟，而且齐王已经颁布命令，山东乃至于整个齐王府辖地内所有官员出仕，都必须要从稷下学宫学子当中选拔，便是军中将领，我们世家也分到了一部分名额。” “老圣人可知道这是何意？”张子初笑盈盈的看着唐圣公笑道“这可是前所未有之大事啊，世家时隔数百年，终于让君王低头了。老圣人快让孔信兄出来，学生想推荐他去稷下学宫，执掌文辞，日后也能谋个好前程不是？” “不好意思，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张子初的兴奋，唐圣公置若罔闻，反而在此时忽然开口，仅仅是一句话直接让对方脸上的笑容猛然间僵住了，“老圣人这是何意？” 你是那道光束 第八百八十三章 何以为家国（下） “我说，唐孔信已经离开曲阜了。”唐圣公看着张子初似笑非笑道“张刺史没看出来吗？老朽这家中连上仆人女使都不在了吗？就剩我一人。” “老圣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张子初脸色大变，霍然起身道“戴军师可是让你就待在府中，门口有我齐军层层守卫，他们是如何出去的？” “来人，快去追，立即封锁四门，全城搜捕唐孔信！”张子初一声呵斥之后，随从的侍卫几乎是瞬间全部出动，紧急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别忙了，这会子人只怕都要出兖州地界了，你追不上了。”唐圣公看了看张子初摇头道“你只是兖州刺史，过了兖州，你说的话可就没人听了。” “就算是他走，那不是还有你在吗？唐圣公？”张子初霍然回头，盯着唐圣公冷笑道“你儿子可不及你啊，你是当代的唐圣公，本官只要把你握在手中，就不愁他唐孔信不现身。” “来人，带着唐圣公去城楼，然后发下刺史府文告，就说唐圣公马上要号令曲阜全城百姓，有话要说。”张子初恶狠狠的押着唐圣公冷笑道“老圣人，我倒要看看诗书礼仪传家的唐圣公一脉，到了他唐孔信这里，是不是真的就断了传承。” “副统领，这怎么办，唐圣公要是被带到城楼上，我等可就真的没办法上前搭救了。”这一行人快速离开之后，李欢也带人钻了出来，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充满了无奈的神情。 “先过去看看再说。”李欢是咬了咬牙，带头又钻了出去，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张子初那边已经开始将唐圣公给绑了起来，朝着城内城外派人大肆呼喊，直接将所有的百姓全都叫了过来。 “现在只怕更难了，齐军兵马全城搜寻，我们稍有不慎，连自己都要搭进去。”李欢叹了口气之后，带人隐身在一旁，悄悄的查看着上面的动静。 而此时，在城外，陈武和唐孔信两人也全都在暗中盯着城楼上的一切，前者更是死死地拉住了唐孔信，唯恐对方一个忍不住冲了出去。他们此时距离城门，只有数十丈远，就藏在城门口附近的一个茶棚之中。 “这个该死的张子初，我要杀了他！”唐孔信此时动弹不得，但是那双眼睛却盯着张子初犹如要冒出火来。他和张子初还认识，但是没想到，这位昔日的熟人如今却是要对付自己的父亲，要对付他们一家。 “那是唐圣公！”此时的百姓已经全都涌了上来，唐圣公一脉在曲阜有着崇高的地位，近乎于所有的百姓都认识他，所以见到他被绑在了城楼之上，顿时喧哗之声大作。 “敢问张刺史，为何要对付唐圣公？你是要断我文教一脉传承吗？”人群之中几个布衣学子越众而出，朝着张子初怒喝道“亏你张家还是我山东大家，诗书传家，此时对唐圣公出到哪里去了？” 这一声声喧哗惹得周围的百姓跟着鼓噪不止，声音越来越大之后，周围的齐军士兵都逐渐的压制不住，甚至于有几个激愤的学子直接开始带头冲击齐军封锁线，试图冲上去解救唐圣公。 “各位曲阜百姓，大家听我一言！”张子初此时的声音才缓缓传出，倒是止住了喧哗之势，也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唐圣公忤逆齐王号令，不在家闭门自省，反而私自放纵家中子弟外出串联贼人，罪大恶极，本官今日乃是执行王府命令，诸位百姓，莫要被唐圣公蛊惑，殃及自身，勿谓言之不预。”张子初目光盯着为首的那几个学子冷笑道“齐王府有令，山东子弟出仕，日后必须通过稷下学宫考核，否则，齐王府将不再承认。上下一体官员，违令者罢官免职。” “稷下学宫？张子初，你的意思，日后我等学业有成，想要出仕，还需要通过你们这些大家族的承认是吗？”张子初什么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告知所有人，稷下学宫的地位和作用，但是在魏忠担任学宫首座的情况下，这实际上就等于必须得到他们士族的同意。这无形当中就直接宣告了他们士族在仕途上的垄断地位。 “倒行逆施，你们山东世家和齐王府，必遭天谴！”此时唐圣公冷然一笑，转而怒喝道“这是逆天意而行，是在断我天下读书人的前路，诸位百姓，你们要谨记一点，齐王杨行愍对外勾连外族，祸害我大唐疆土，对内，任用世家大族，妄图再现南北朝，断我读书人之命脉，他日必遭反噬！” “唐圣公，你说什么！”张子初被这一番话说的怒火难耐，转而一把抓住唐圣公的衣襟怒斥道“当着百姓的面，你休要胡说八道。” “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此时的唐圣公别无牵挂，所以根本不理会张子初的威胁，反而冷笑道“当年，你们的祖上衣冠风流，九品中正之时，不是全然不理会天下人的反应吗？如今怎么啦？偷偷摸摸的伎俩以为能够瞒得住天下人的眼睛的吗？你以为你们能够成功吗？” “我们世家为何不能成功？”张子初怒喝道“如今乃是大争之世，百年混乱，大唐早已经没有回天之余地了，我世家趁势而起，难道还不如那一帮草莽之辈吗？” “确实不如！你们和杨行愍勾结在一起，里通外敌，出卖我汉家城池土地，祸害我汉家生民，垄断仕途，断天下人之希望，谁也不会帮你。”唐圣公朝着所有人呐喊道“曲阜百姓，何以为家国，这天下要靠我们自己，去为自己争取一个未来，为我大唐争取一个未来！” “老匹夫胆敢蛊惑百姓，来人给我吊起来！”张子初怒喝之下，身边护卫直接将唐圣公扯了起来，就要挂到城门口的时候，对方却在这一瞬间忽然挣脱了所有人的束缚，从城楼上一跃而起，身形犹如闪电般飞落城墙。 “为国为民！”怒吼声犹如惊雷一般在所有人耳边炸响，鲜血瞬间炸裂，一瞬间让所有人双目血红！ 你是那道光束 第八百八十四章 倒行逆施 “唐圣公！”无数的惊呼声中，唐圣公苍老的身形急速坠落，轰然砸落地面，也一下子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那一瞬间，无数的百姓冲破了齐军的封锁，抢上前来的时候，唐圣公已经是全身鲜血，目光无神。 那一刻，城外的唐孔信即使被陈武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却依旧呜咽出声，一下子瘫坐在低声。 那一刹那，站在城楼上的张子初脸色灰败，看着被人围在了中间的唐圣公，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嗓子眼。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在这个时候会直接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也一瞬间让所有人心头震动，那道极速坠落之中尚且还在纵声呐喊的身影犹如一座丰碑一般树立在众人心头。 “去，去把老匹夫的尸首抢回来，挂在城墙上示众！”张子初呆呆地看着被几个学子一把抱住的唐圣公，一瞬间趴在城墙上大喊大叫。 “你，张子初，你敢！”那一刻，齐军将士上前的时候，这些百姓再也忍耐不住，一个个全都冲了上去，瞬间功夫，直接和士兵迅速扭打在一起。 “去，跟上去，将唐圣公的尸首带走，不惜一切代价！”百姓自发上前，直接让现场混乱一片，也让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李欢看到了机会，带着手下几乎是瞬间冲了上去，趁着混乱，直接抱起唐圣公的尸首转身就走。 “快追！”张子初站在高处，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不断大喊大叫，指挥齐军开始朝着李欢那边而去，反倒是对于这混乱的现场无动于衷。 “命令暗卫，立即随我出城，我们离开曲阜。”李欢匆匆一声招呼之后，带人迅速钻进巷子里后，迅速潜入暗卫的秘密据点，从齐军的眼皮子底下迅速消失。暗卫的据点都有地下通道直通城外，这一点在十三司成立之初就确定了暗卫的逃生办法。 不过李欢此时不知道的是，张子初在随后听到齐军各部汇报，跟丢了目标之后，转而一口气全都发泄到了那些带头和齐军扭打制造混乱的那些学子身上，一口气连续抓了十几人之后，直接将他们给吊在了城楼之上，而且勒令全城百姓在一旁观看。 这种残忍的报复方式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愤，导致的结果就是张子初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在曲阜城内传达什么号令，所有的百姓明里暗里全都跟他作对，甚至于不少家里人在衙门里面当差的那些百姓，更是勒令自家子侄不准帮助张子初。 而此时，在城外，陈武和唐孔信等人汇合李欢后，看着父亲的尸首，是痛哭出声，一个大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传令山东各地暗卫，报丧，将张子初逼死唐圣公的事情告诉全天下所有人，我要让张子初和张家付出应有的代价。”草草安葬唐圣公一家之后，暗卫再度飞驰各地，将消息一夜之间快速送往山东各地。 唐圣公在山东的地位非常高，甚至于是整个天下读书人的仰望，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对于山东各地的震动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随后唐孔信以一封血书配合陈武，更是拉开了整个山东动荡的大幕，无数的寒门读书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四下奔走相告，越发增加了这种动荡和对抗。\ “将军，我想带着家人去金陵，家父嘱托，我这个做儿子的必须完成。”唐孔信虽然双目血红，但是却朝着陈武拱手道：“我唐圣公一脉自我开始，愿效忠成王殿下，打败杨行愍和山东士族，为父亲报仇，为天下读书人拨乱反正。” “好样的，我安排人手护送你南下！这山东是该拨乱反正了。”陈武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甚至于还有些瘦弱的中年人，对方是新一代的唐圣公，这个时候表态代表了这文教传承开始归向金陵。 而在唐孔信启程离开的时候，这股风暴也愈演愈烈，以至于到了之后山东各地的学子纷纷启程前往曲阜，而且口诛笔伐，很多人甚至于直接要求杨行愍立即惩治残害唐圣公的凶手。 “去把他去金陵的消息告知所有人，我要让山东彻底乱起来，要让杨行愍从今日起夜不能寐。”陈武对于这方面的手法是纯属之极，几乎是唐孔信一走，这个消息就飞速被送往各地。 在如今这个时代，唐孔信的表态和做法无疑是更加让这些读书人看明白了眼前的道路，而且抽出手来返回临淄的陈武甚至于一刻不停的开始不断让暗卫散步消息，告知所有人唐圣公临死前的那番话，以此来不断激励这些学子追随唐孔信前往金陵的同时，也进一步割裂杨行愍和山东世家与底层百姓的关系。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甚至于身处其中的陈武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当他真的不断推手制造裂痕之后，这场风暴却迅速席卷各地，而且愈演愈烈。 “统领，杨行愍开始下令各地驻军镇压了，只怕这一轮百姓的损失不小。”这个消息不断通过往来的暗卫被送到临淄，送到陈武和李欢的手中，也让两人迅速了解到杨行愍的意图。 “动用大军镇压百姓，这个杨行愍是在倒行逆施啊！”陈武倒吸一口凉气之后转而道：“是不是南线有消息了，不然的话他怎么这么迫切？” “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按道理来说，主公如今应该还没有打算往北推进的意思，毕竟马上就要到年节了，而且如今最难过的应该是燕北啊！”李欢摇头道：“会不会是齐军内部出了问题？” “派人联络军中的暗卫，设法搞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缘由，总感觉不对劲。”陈武有些疑惑之后，转而让李欢快速去传令。 实际上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齐王府内，几乎是同时的，杨行愍也开始在和戴友归等人商议这件事，而促使他下达这个命令的缘由根本不是陈武所想的那些原因。div 第八百八十五章 内幕 “主公，米志城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如今可以随时出动。”齐王府内，戴友归双眼冒出寒芒，转而朝着杨行愍道：“正好趁着这一轮镇压暴动，清洗世家私兵，完成以战整编，尽快将军心凝聚起来。” “以战整编无错，但是对那些老百姓出手，军师你可知此举若是被传扬出去的话，不啻于此前勾连契丹人的罪过？”杨行愍目光幽幽，他最近一段时间是真的被搞得神经兮兮，而且本身他也不赞同这种对百姓动用军队的做法。 “主公不必担心，张子初不是已经帮主公开好了头了吗？”戴友归显得很有信心道：“他们世家害死了唐圣公，已经和寒门决裂，这个时候如果他们的私兵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镇压百姓的现场，那么就让他们再无其他退路，往后就只有依靠主公这一条路可走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逼迫世家和主公一条心，往后对于主公的命令，他们就无法抗拒。”戴友归冷笑道：“毕竟，在如今各大诸侯当中，不论是谁，明面上都不会和百姓作对。他们，一旦对百姓出手，就彻底走到了这些诸侯的对立面，如此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纳投名状的机会。” “让米志城好生把握，莫要将火烧到我们头上。”杨行愍沉吟半晌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确实需要世家更大力度的支持，同时对于山东境内的动荡，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南面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厮杀，而北境，戴友伦尚未归来，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这一切都促使他无法再用常规的办法来处置这件事，戴友归的法子虽然算计了世家，但是很显然，对于转嫁祸端，捆绑世家，有着巨大的作用。 这种命令没办法明面上下达，所以一切都需要戴友归亲自布置，让帐前都充任传令兵，让米志城暗中布置，通过安排目前军中留存的世家出身的将领统兵前往各地，名义上是协助地方府衙，维持秩序。 但是在如今各州动荡，尤其是唐圣公的死讯传到各地之后，山东境内的百姓和寒门实际上已经和世家展开了空前绝对的时候，这种协助维持秩序，基本上就是下手镇压不断出现的大规模冲突。 尤其是在靠近曲阜的各地，以张子初为首的世家大族，为了掩盖唐圣公死亡真相，将这一切都归咎到百姓叛乱，导致唐圣公被误杀，所以双方之间的冲突就没停过。而慌乱之中的张子初更是连想都没想，见到援兵抵达之后，火速命令整个兖州境内的所有齐军分头出击，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展开了疯狂杀戮。 数日之内，兖州境内血流成河，各地累计被杀的百姓足有上千人之多，而且很多都是寒门学子，他们因为对于唐圣公的敬仰，导致了几乎全都成了此次冲突的领军人物，也成了齐军各部主要的猎杀对象。 “去传令十三司各部，一定要把杨行愍的用心公布出去，借用大军镇压百姓，他是倒行逆施，要遭天谴！”陈武这边是一刻不停的发布命令，迅速公开散布各地齐军镇压百姓的内幕，将这条消息迅速传到山东各州郡。 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些百姓对于齐王府的举动更加不满，不少亲人被杀的百姓和寒门直接揭竿而起，直接让原本还停留在冲突层面上的交锋迅速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山东民风素来彪悍，这种激烈对抗之中，山东各地烽烟四起，无数百姓走上山梁，开始自发的加入了对抗齐王府的行列之中。 戴友归的这一波操作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虽然世家大族是被逼到了墙角，自从张子初选择动手之后，其他各地，只要是世家大族子弟上位的地方，全都是采取了一样的强硬措施。他将矛盾转嫁给了世家，但是山东的局势却变得更加动荡不安。 而且这个时候身为主将的米志城很明显也非常反感这样做，甚至于根本不愿意签发号令，所有命令他几乎不过手，对于戴友归的安排，他甚至于很多时候直接唱起了反调。 而且戴友归也算错了一件事，这些世家大族的私兵出动的时候打着齐军的旗号，直接让百姓将齐王府也一并恨上了。所以这个景福二年的年节他注定是没办法安稳的过下去了。大量的百姓揭竿而起，逃进山区和官府对抗之后，各地局势不仅仅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大规模的流民更是让各州郡头疼欲裂。 要知道在山东，已经很少有流民的存在而来，得益于政治安定，局势安稳，大部分百姓都习惯而来安定的生活，这个时候爆发的冲突没有丝毫的减弱迹象之后，根本不需要十三司从中煽动，这些百姓几乎是拖家带口匆匆而逃，进入山区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大量的流民带来的更大问题就是那些揭竿而起的义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巨大的补充，以至于一面和米志城的兵马周旋的同时，还能够私下袭击各地世家大族的庄园和堡垒，甚至于攻城略地，公开将反抗齐王府的旗号给竖了起来。 “军师，这便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你自己看看，如今山东各地乱成了什么样子。”米志城回到临淄的时候，是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齐王府，对着戴友归声色俱厉道：“再这样下去，山东境内哪还有安宁之地？百姓无心生产，四处逃亡之后，以后谁还会给我们提供财税粮饷？你这是在断我齐军根基啊！” 米志城是没有理由不愤怒，他回来的时候路过各州，就几乎没看到还有哪个地方能够幸免，各地百姓对于官府和齐军的仇视导致了虽然他是领着兵马行动，但是依旧遭遇到了持续不断的袭击。 “那就立即发布命令，将军中那些领军出击的将领拉出来，斩首示众，借以平息百姓怒火。”戴友归是神色不动，反而在这个时候下达了一个让米志城目瞪口呆的命令。 “军师你说什么？你这是拿他们去当替罪羔羊吗？”情急之下的米志城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但是在转而看着一言不发的杨行愍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然。 第八百八十六章 离心离德 “统领，米志城被解职了。”李欢匆匆而来，带来了齐王府最新的消息之后，转而道：“杨行愍已经抽调安仁义回来接任新军大将军一职，执行清除世家将领的命令！” “那就把消息告诉山东士族就是，让他们自己去内讧。”陈武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问道：“山东境内的百姓损失不小吧？” “截止到昨日的消息，已经有上万人丧失性命！”李欢的脸色很不好看，转而神色狰狞道：“而且领头的寒门损失惨重，只怕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这山东被戴友归这么一折腾，往后就只有世家当道了。听说稷下学宫内也在清除寒门子弟，魏忠倒是对此乐此不疲。” “鼠目寸光的东西，不值得一提。”陈武这边刚刚开口，李欢就快速而去，这条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这一次暗卫选择的办法和此前不同，针对那些军中世家将领，分别通知各大家族。 如此一来，在安仁义尚未回归的时候，整个新军迅速开始动荡起来，几乎是参与镇压的世家将领一夜之间，全都接到了各自家族的示警，整个山东世家也随之混乱起来。 “快，备车，我们去登州，去找卢老！”这其中，李胜天是最为着急的，和其他家族不同，李家的私兵人数最多，而且两个儿子已经做到了指挥使一职，这些日子统兵连续不断击破数州百姓动乱，是所有家族当中最为冒尖的存在。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若是杨行愍当真要拿着这些人去平息民怨，那么李家是首当其冲。 不过李胜天此时去找卢寿，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安仁义比起米志城要残忍的多，人还在从莫州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叠次发出号令，将原本分散在各州的新军迅速集中到了临淄附近，对外宣称要重新集合将领，但是暗中却让大量的齐军开始从各方调动，转而分布在新军四周，待命出击。 他的这种做法，在如今十三司暗卫将消息散布出去之后，迅速引来了巨大的震动，新军内部，原本因为这次不间断出兵而磨合出来的一丝新气象迅速消散，各部将领几乎是人人胆战心惊，除了和各自家族联络，商议办法之外，更是频繁串联，以至于整个军心在米志城离开之后迅速变得涣散起来。 “统领，李胜天的两个儿子身边已经埋伏了帐前都的暗探，我们要不要插一手？策反了这两个级别最高的人？”李欢几乎是全程跟踪这件事，所以消息虽然五花八门，但是很快被他理清楚了头绪。 “戴友归是早有准备，这些将领就算是私下串联，有什么别的心思，也难不住他。”陈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策反做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胜天，他肯定会想办法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到时候，内乱是不可避免。我倒是希望这两个混账死在戴友归手上。” “我去安排。”陈武的话让李欢来了精神，随即匆匆而去，这个消息也飞速伴随着暗卫出动被送到了李家。只不过此时李胜天已经启程前往登州找卢寿商议对策，所以李家得到消息之后是一刻不敢停留，转而一面去通知李胜天，一面则飞速派人去告诉他的两个儿子李世南和李世北。 派遣暗探监视军中将领，这在任何时候都是犯了大忌讳，尤其是在新军当中已经有了监军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就是透着对新军将领严重的不信任。所以当李世南兄弟连夜被这个消息吓得惊慌失措之后，也迅速传遍了整个新军。 当初米志城整顿这些世家私兵的时候，对于最基层的将领他直接换成了齐军各部抽调出来的人手，但是为了稳住上层，配合齐王府稳定世家大族的策略，除了少部分世家将领因为劣迹太多直接被清除之外，大部分都留任了下来。原本这是稳扎稳扎的好办法，但是此时，却无疑极大的增强了李欢这一举动的威力，以至于在安仁义回来之后，整个新军大营内部彻底分裂起来。 以李世南和李世北为首的世家将领在这个时候纠集了身边所有的人手，和齐军本部人马公开对立，而且双方剑拔弩张，近乎于将矛盾直接挑到了明面上。 这种情况安仁义根本没办法执行戴友归的策略，只要稍微一挑动，那么新军势必会彻底失去控制，从而产生大规模的哗变。 “军师，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呢？李世南那些人为何提前知道了消息？”齐王府内，安仁义紧急回来禀报，建议取消这个办法之后，杨行愍几乎瞪着大眼睛恨不得杀了戴友归。这一下没有清除世家将领，反而将这支规模达到了十万人以上的新军时刻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定然是天策军的暗探截获了消息，他们这是要逼我们内讧，消耗自己的实力。”戴友归喃喃自语，原本很有信心的他这一刻忽然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戴友归的话惹得安仁义急道：“现如今我根本不敢去大营，一个不慎，那就是哗变啊，到时候真下死手吗？那帮世家将领对于下面士兵的影响力可不小，光靠我调集的兵马只怕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先取消命令吧，让各部散开，别围在临淄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我去设法安排，明面上没机会，那就让帐前都动手。”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就是如此一来，未必能够起到平息民怨的作用。” “先别忙着民怨了，先平息军怨再说吧。”安仁义脾气暴躁，也没想过那么周全的事情，所以急匆匆离开之后，迅速下达命令，着令新军各部立即分散进入附近各州郡驻守，同时调动齐军本部，相机监视这些兵马。 这种做法在这个时候，根本起不到什么积极的作用，反而更加加剧了李世南等人的担忧，将他们分散开来，然后各个击破，如此一来他们的处境也变得更加的危险。 “不能坐以待毙了，让各部立即向我部靠拢，实在不成，我们就北上，回沧州老家。”李世南派人送信给弟弟李世北的时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拉开了这次新军分裂的序幕。 第八百八十七章 齐军哗变（上） “主公，山东急报，只怕杨行愍这一次是真的捅大篓子了。”楚州天策军军营内部，向杰匆匆而入，打断了薛洋和袁袭等人之后，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三人之后道：“陈武短时间内无法南返，末将已经让沈勇近期北上，前来主公帐前听令。” “呵呵，看架势是大有哗变的趋势啊！”袁袭匆匆将这连续十几份急报看完之后，转而朝着薛洋道：“可以让十三司从中插一脚，至少要拖住杨行愍的脚步，避免陆翊他们在抵御契丹人南下的时候被他们抄了后路。” “可以，让陈武继续坐镇山东，统一处置河北道所有十三司事务，必要之时不要请示，机动处置即可。”薛洋微微点头之后，一面让向杰去传达命令，一面则继续道：“年前南线虽然打不起来，但是只要山东动荡继续，那么保不齐宣武军还会有其他动作，或许朱全忠会帮杨行愍一把。” “那要看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稳住局势。”薛洋的话明显是引发了袁袭更多的猜想，只不过他们此时不知道的是，身在第一线的陈武和李欢此时实际上已经在干扰齐军内部，打算借此机会制造更多的混乱了。 “李世南和李世北如今深入齐州境内，手下足有三万多人，外联各大世家，看起来随时可能脱离齐王府。”这个消息送齐州送到陈武手中的时候，后者转而朝着李欢道：“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策动两边打起来，不然的话，光靠这些世家，等到杨行愍真的命令齐军北上，只怕战火会烧到河北道境内。” “李家是沧州世家，这个李世南屯兵齐州，大概想着是以齐州为据点，往北连接沧州，如此一来可以南北呼应了。”李欢笑道：“统领放心，我们能看得到，杨行愍如何看不到这一点？他是不会让李世南在这里盘踞太久的，我去使些手段，切断齐州和临淄之前的军政联络，足以让杨行愍坐不住。” 十三司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这种在场外干扰的做法，帐前都若是查探不出来，那么杨行愍和戴友归就很自然的想到了这是李世南捣的鬼。 “主公，让仁义领军立即北上吧，新军余部继续交给米志城负责。”这是戴友归的意见，在齐州那边的消息被尽数切断之后，尤其是他的帐前都连续三次秘密派人进入，但是却没有一个回来之后，他就一定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采取武力解决对于杨行愍来说伤害太大了，前面戴友归刚刚利用完世家的力量对付境内动乱的寒门和百姓，转手就出兵对付李世南，这等于是在和寒门闹翻之后，转而正式和世家也撕破了脸皮。 所以戴友归这边做好了准备，但是不代表杨行愍就真的能够下令，此时的他还想着如何去调和矛盾，将世家尽可能的拉回来。 “登州方向，李胜天已经在卢家待了足足五天了，但是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只怕是没有希望了。”戴友归见到杨行愍迟迟没有说话，只得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事到如今还是该考虑解决齐州的事情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赫然，这件事从头到尾全都是按照他的主意在走，只不过戴友归和杨行愍有一点没有考虑到，他们手头上根本没有足够的文官去稳定民政，贸然启用的也大多数都是世家的人，这些人不论本事才能如何，在处置各地民政的时候，大多都会将权力抓到了自己的手中，如此一来造成的后果就是，各地施政的脚步严重和齐王府的命令脱节。而戴友归更多的也是采用以军代政的方式，根本没办法掌控这么大这么复杂的局面。 如此一来两头都要兼顾但是两头却同时脱节，利用世家对付百姓和寒门，但是对于他们又没有足够的信任，首鼠两端之下，导致了如今的齐王府就是个空中楼阁，山东各地各个阶层在这个时候都和齐王府离心离德。 “父王，莫不如，让我去登州吧。”这个时候杨渥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试探着开口道：“若是卢老能够表态支持父王，那么至少在如今稷下学宫内，还有足够的世家子弟能够站在我齐王府一边，那么不也可以趁机将山东士族一分为二吗？到时候可以重点打压李家，拉拢卢家为首的其他家族，我们至少还能够得到一部分支持。” 杨渥的本意戴友归明白，但是架不住对方的这一番话却说得十分到位，而且这种分化瓦解的方式很对他的胃口，所以一瞬间起身笑道：“主公，困扰我等的难题，看起来最终还需要靠世子这个法子才能解决啊。不如微臣派人护送世子去登州一趟吧。” 戴友归这边很快让帐前都的人护送杨渥启程，但是同时也让安仁义迅速领军往北进入齐州境内，同时将余下被齐王府掌控的七万多新军调到了兖州境内，如此一南一北的安排方式，等于是彻底切断了新军相互抱团的想法，转而集中力量对付齐州的李世南。 而此时，戴友归的这种调动方式被十三司知晓之后，陈武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直接将其散布给了山东各大家族，从而进一步制造了更大的恐慌，尤其是安仁义率部北上，这等于是毫不掩饰的要打算对齐州动手。 消息传开之后，已经通过齐州世家获得了大批粮草的李世南打算先下手为强，也迅速拉开了齐军内部哗变的序幕。在景福二年的最后两天时间内，他手中的兵马冒雪夜袭刚刚在齐州边界扎营的安仁义所部。 这场大战李世南没有做好准备，夜袭在一开始就被打成了强袭，甚至于在安仁义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率军反击，差点衔尾追杀数十里，直接杀进了齐州城内。 但是对于悄然出现在战场边缘抵近观察的陈武来说，双方只要动手，那么不论谁胜谁负，这场内讧就已经不可避免。尤其是领军将领还是安仁义的情况下，更是无法让此战能够轻松避开。 所以两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追杀了一夜之后，于第二天一早匆匆兵围起皱城的安仁义相视一笑。 第八百八十八章 齐军哗变（下） 齐州的大战在杨渥尚未抵达登州之前就已经打响，而且还是李世南提前动手，虽然吃了个败仗，但是退回城中的李世南据城而守，依仗着齐州城内不缺兵粮的情况下，却足足将安仁义连番进攻都给打了回来。 从守城战中找到了自信心的李世南在随后迅速让自己的弟弟李世北抹黑出城，前往沧州老家，在父亲李胜天尚未传回消息之前，打算迅速在沧州也拉起一支兵马，起到和齐州相呼应的作用，从而迅速壮大自己的声势。 “统领，杨行愍的儿子去往登州了，看起来是打算去找卢寿的。”这个时候十三司的消息才送到陈武的手中，不过后者却很显然对此也并不在意，反而指着远处依旧还在继续激烈厮杀的齐州城笑道：“安仁义一旦攻城不克，势必会牵扯杨行愍更大的精力，搞不好还会让刘威从莫州返回坐镇，这个时候这位齐王世子是想分化瓦解世家了。” “要想取得卢寿的支持，只怕杨渥的手段还不行，所以戴友归肯定会暗中插一手，要不我们也去试试？”李欢也是跃跃欲试，所以拍手笑道：“统领，这齐州战场也没什么好看的，就算是我们不插手，一旦杀红了眼，他们停不下来的，李世南必败无疑，无法在齐军面前有什么进展。” “想去就去试试，看看这位齐王世子到底有几分本事。”陈武挥手打发李欢离开的时候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是架不住此时对方却很有信心。实际上李欢刚刚的无心之言，反而在随后快速得到验证，而且伴随着他也开始去往登州，山东境内的又一次变局也随之快速到来。 “副统领，杨渥的车驾是昨晚入城，你看如今已经朝着卢家祖宅去了，还准备了这么多礼物，看来这位世子爷对于卢家大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啊！”随同李欢前来的暗卫在带着对方潜伏在卢家门口对面的酒楼上看着大大小小十几辆马车拉着礼物过来，顿时嘿嘿笑道：“比他老子大方多了。” “这不仅是他的心思，只怕也是戴友归的心思。”李欢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卢寿是山东士族之首，他若是表态支持杨行愍，那么至少他能影响的这些世家也会转而继续和齐王府合作，所以杨渥此举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过事到如今我倒是想看看卢寿的反应了。”李欢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朝着对方道：“那个李家的李胜天不是一直待在登州吗？派人去查查他在做什么？这老小子不去帮着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做什么？” 事实上李胜天的举动确实让外界大为不解，他从双方爆发冲突的第一时间就来了登州，可谓是见机速度非常快的，但是却在登州逗留这么长时间没有其他举动，甚至于如今齐州境内战火连天他都不闻不问，这本来就让外界非常不解。 不过李欢这边在查问李胜天的动静的时候，卢家祖宅内，卢寿面对杨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本人倒是很看好杨渥本人，和杨行愍杀伐决断果决异常不同，杨渥的心思非常细腻，而且有宽仁之心，倒是很符合卢寿的眼光。否则依照他的脾气，又如何在一开始的时候，同意和杨行愍商议两家联姻？ 只不过卢明月却已经明确拒绝了这件事，而且为此直接让卢家放弃了和齐王府的合作，等于是这件事已经彻底破裂，这个时候对方上门，还带来了这么多礼物，其心思不言而喻。 “卢老，父王让小子前来问候，不知卢老回祖宅之后，身体如何？”杨渥环顾一周之后发现卢明月不在，脸色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朝对方行礼问道。 “多谢王爷和世子挂念，老朽还好。”卢寿摆了摆手之后转而道：“世子从临淄来登州，相比不是来问老夫身子的，有什么话就请开口吧，外面的事，老夫也知晓一些。” “父王和军师想请卢老出面召见山东世家在齐王府一叙，商议如今山东大局稳定之大事。”杨渥转而道：“事关山东各州郡千万百姓，还请卢老勿要推辞。” “老夫已经不过问这些事了，王爷此前要诸世家大族交出私兵，卢家带头执行，但是王爷为何要对唐圣公出手？”卢寿面色一沉，看着杨渥道：“世子该知道唐圣公一家对于寒门子弟的重要性。而且你们既然选择和世家联手，为何过河拆桥，要阴谋铲除世家将领呢？他们可不曾违背过王爷的命令啊！” 卢寿的问题实际上也是此刻山东各界的疑惑，只不过戴友归的谋划不能说到人前，而且具体细节杨渥也并不清楚，所以对此他只能嗫嚅道：“此事事关重大，中间也是误会重重，其中更有奸人从中作梗，以至于两方如今走到了剑拔弩张之地步，所以小子前来，也是希望卢老能够牵头，召集各家家主，话说分明，将误会解除，如此一来，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免得苍生受苦，岂不是更好？” “也就是说，世子前来登州，并没有带来一个解决之道是吗？”卢寿摇头起身道：“如此，让老夫如何说服其他各家家主？” 实际上杨渥的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如果戴友归那边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话，将利益分配重新划分清楚的话，至少可以在目前的情况下维持住山东内部的平稳。 只不过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而且戴友归同意杨渥前来，本质上打的主意是让卢寿出面，分化瓦解山东世家，并没有给出一个可以让步的条件。 所以当卢寿反问杨渥的时候，一下子让对方无法再开口。而面对杨渥的这种态度，卢寿尚且没有反应，躲在后面偷听的卢明月却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同时对于对方也彻底绝了最后一份心思。 “香儿，你派人去江南商社，去把这封信递给他们的大掌柜，就说是送给马家大娘子的私信，让他们务必尽快送出去。”匆匆出了正厅之后，卢明月下定了决心，转而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快速离开。 “我终究还是要为卢家保存最后一线希望。”喃喃自语声中，卢明月并没有在意身后，杨渥已经走了过来。 第八百八十八章 齐军哗变（下） 齐州的大战在杨渥尚未抵达登州之前就已经打响，而且还是李世南提前动手，虽然吃了个败仗，但是退回城中的李世南据城而守，依仗着齐州城内不缺兵粮的情况下，却足足将安仁义连番进攻都给打了回来。 从守城战中找到了自信心的李世南在随后迅速让自己的弟弟李世北抹黑出城，前往沧州老家，在父亲李胜天尚未传回消息之前，打算迅速在沧州也拉起一支兵马，起到和齐州相呼应的作用，从而迅速壮大自己的声势。 “统领，杨行愍的儿子去往登州了，看起来是打算去找卢寿的。”这个时候十三司的消息才送到陈武的手中，不过后者却很显然对此也并不在意，反而指着远处依旧还在继续激烈厮杀的齐州城笑道：“安仁义一旦攻城不克，势必会牵扯杨行愍更大的精力，搞不好还会让刘威从莫州返回坐镇，这个时候这位齐王世子是想分化瓦解世家了。” “要想取得卢寿的支持，只怕杨渥的手段还不行，所以戴友归肯定会暗中插一手，要不我们也去试试？”李欢也是跃跃欲试，所以拍手笑道：“统领，这齐州战场也没什么好看的，就算是我们不插手，一旦杀红了眼，他们停不下来的，李世南必败无疑，无法在齐军面前有什么进展。” “想去就去试试，看看这位齐王世子到底有几分本事。”陈武挥手打发李欢离开的时候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是架不住此时对方却很有信心。实际上李欢刚刚的无心之言，反而在随后快速得到验证，而且伴随着他也开始去往登州，山东境内的又一次变局也随之快速到来。 “副统领，杨渥的车驾是昨晚入城，你看如今已经朝着卢家祖宅去了，还准备了这么多礼物，看来这位世子爷对于卢家大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啊！”随同李欢前来的暗卫在带着对方潜伏在卢家门口对面的酒楼上看着大大小小十几辆马车拉着礼物过来，顿时嘿嘿笑道：“比他老子大方多了。” “这不仅是他的心思，只怕也是戴友归的心思。”李欢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卢寿是山东士族之首，他若是表态支持杨行愍，那么至少他能影响的这些世家也会转而继续和齐王府合作，所以杨渥此举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过事到如今我倒是想看看卢寿的反应了。”李欢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朝着对方道：“那个李家的李胜天不是一直待在登州吗？派人去查查他在做什么？这老小子不去帮着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做什么？” 事实上李胜天的举动确实让外界大为不解，他从双方爆发冲突的第一时间就来了登州，可谓是见机速度非常快的，但是却在登州逗留这么长时间没有其他举动，甚至于如今齐州境内战火连天他都不闻不问，这本来就让外界非常不解。 不过李欢这边在查问李胜天的动静的时候，卢家祖宅内，卢寿面对杨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本人倒是很看好杨渥本人，和杨行愍杀伐决断果决异常不同，杨渥的心思非常细腻，而且有宽仁之心，倒是很符合卢寿的眼光。否则依照他的脾气，又如何在一开始的时候，同意和杨行愍商议两家联姻？ 只不过卢明月却已经明确拒绝了这件事，而且为此直接让卢家放弃了和齐王府的合作，等于是这件事已经彻底破裂，这个时候对方上门，还带来了这么多礼物，其心思不言而喻。 “卢老，父王让小子前来问候，不知卢老回祖宅之后，身体如何？”杨渥环顾一周之后发现卢明月不在，脸色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朝对方行礼问道。 “多谢王爷和世子挂念，老朽还好。”卢寿摆了摆手之后转而道：“世子从临淄来登州，相比不是来问老夫身子的，有什么话就请开口吧，外面的事，老夫也知晓一些。” “父王和军师想请卢老出面召见山东世家在齐王府一叙，商议如今山东大局稳定之大事。”杨渥转而道：“事关山东各州郡千万百姓，还请卢老勿要推辞。” “老夫已经不过问这些事了，王爷此前要诸世家大族交出私兵，卢家带头执行，但是王爷为何要对唐圣公出手？”卢寿面色一沉，看着杨渥道：“世子该知道唐圣公一家对于寒门子弟的重要性。而且你们既然选择和世家联手，为何过河拆桥，要阴谋铲除世家将领呢？他们可不曾违背过王爷的命令啊！” 卢寿的问题实际上也是此刻山东各界的疑惑，只不过戴友归的谋划不能说到人前，而且具体细节杨渥也并不清楚，所以对此他只能嗫嚅道：“此事事关重大，中间也是误会重重，其中更有奸人从中作梗，以至于两方如今走到了剑拔弩张之地步，所以小子前来，也是希望卢老能够牵头，召集各家家主，话说分明，将误会解除，如此一来，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免得苍生受苦，岂不是更好？” “也就是说，世子前来登州，并没有带来一个解决之道是吗？”卢寿摇头起身道：“如此，让老夫如何说服其他各家家主？” 实际上杨渥的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如果戴友归那边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话，将利益分配重新划分清楚的话，至少可以在目前的情况下维持住山东内部的平稳。 只不过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而且戴友归同意杨渥前来，本质上打的主意是让卢寿出面，分化瓦解山东世家，并没有给出一个可以让步的条件。 所以当卢寿反问杨渥的时候，一下子让对方无法再开口。而面对杨渥的这种态度，卢寿尚且没有反应，躲在后面偷听的卢明月却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同时对于对方也彻底绝了最后一份心思。 “香儿，你派人去江南商社，去把这封信递给他们的大掌柜，就说是送给马家大娘子的私信，让他们务必尽快送出去。”匆匆出了正厅之后，卢明月下定了决心，转而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快速离开。 “我终究还是要为卢家保存最后一线希望。”喃喃自语声中，卢明月并没有在意身后，杨渥已经走了过来。 第八百八十九章 卢家传讯 “大娘子，刚刚收到的登州急信，说是卢家送过来的。”卢明月的那封信并没有直接送到金陵，而是通过马家的内部渠道，刚刚送到扬州就被马梦蝶收到了。 只不过对方拿起信件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随即匆匆启程，直奔楚州之后，来到天策军在山阳城外的天策军大营。 “卢家给你送信？”她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见到薛洋，所以在将信件递给对方之后转而点头道：“卢家嫡女卢明月曾经和我有一面之缘，但是此前我也不曾知晓她的心思。” “无妨，让暗卫去接触一下就知道了。”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梦蝶你写封信交给沈勇，着令暗卫送过去，若是卢家有这份心思，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有件事和她说清楚，南境无世家特权，成王府欢迎卢家归顺，但是不会给予任何特别照顾，卢家往后能不能保持鼎盛，要靠他们自己。” “交给我。”马梦蝶自然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急匆匆在帅帐之内将信写完，转而送交沈勇之后，才返回扬州。 而这封信在进入十三司的手中之后速度就非常快了，即使徐州境内大军云集，但是却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传讯速度，在短短四天之内，硬生生的从楚州直接送到了登州李欢的手中。 “副统领，这杨渥还没走呢，我们就这么进去合适吗？”李欢是打算直接进去的，被副手拉住之后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我们去马家商行，找几件衣服换换，扮作马家信使去探探路就是。” 这一转换之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了马家送信的人，堂而皇之的直接进入卢家祖宅，也见到了卢明月本人，只不过杨渥就在旁边，惹得李欢暗自叹息不已。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却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抱拳行礼之后转而道：“我家大娘子吩咐，她不日之内即将抵达登州，大娘子若是有空，可以去商行找她。” 这一番吩咐之后他也没管对方有没有听得懂，直接出门扬长而去。这种根本不像是下人的举动倒是让杨渥眼神一愣，随即道：“明月，这什么马家商行的人怎么如此骄狂，你什么时候结实的他们？” “行商做贾之人，能有什么品行？”卢寿在旁边哼了一声，倒是让卢明月心神一震，转而匆匆将信件收下之后转而朝着卢寿道：“爷爷，如今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你们有事就自己聊吧。” 她是急匆匆回去，甚至于连杨渥的话都没听见，将这封信细细看完之后才听到身后侍女的声音，顿时一阵脸红道：“刚才没人看出不妥吧？” “倒是没有，但是大娘子，这马家大娘子回信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侍女香儿是有些疑惑道：“按理说她如今这时节也不可能来山东啊？刚刚那人怎么这么奇怪？” “他们不是马家人。”卢明月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此前她说自己夫君是成王府的将军，我还不信，但是如今给我们送信的那个人是人家天策军的人，所以这封信才会回的这么快！” “天策军？”香儿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卢明月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道：“你出去看着，等到世子离开，就让爷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不能久拖不决，必须早一点下定决心。” 杨渥那边是很晚才离开的，卢寿的心思在这几日连续有其他家族的人手到来之后，也变得有些迟疑，山东世家在如今不用他开口，实际上已经开始分裂，部分跟着李胜天一起，已经走到了杨行愍的对立面，而部分如魏忠这样的人还留在临淄，虽然没有主动上前，但是此时站队，实际上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有最后一部分人，还在观望，这些人实际上也在等待，等着卢寿做出决断。 “爷爷，我已经联络成王府的人了。”卢明月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卢寿脸色大变，但是未等到他开口，前者已经端正了身子继续道：“如今天下纷乱，孙女不懂国家大事，但是与我卢家而言，却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否则贸然行事，只怕迟早会有灾祸。”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联系成王府的人？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卢家之祸就在眼前？”卢寿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转而斥道：“你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提前和我说，你眼中还有老夫吗？” “爷爷，你考虑的都是山东各大家族的事情，孙女却只想着我卢家安全无虞。”卢明月起身道：“如今世家不比以往，天下纷争不断，他们都是靠着兵戈说话，我们的家族前途富贵，需要依附在强者手下才能够生存。而如今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成王更强？而且江南各地，孙女早就听这位马大娘子说过，富庶安宁，一片祥和，是乱世中难得的一片净土。若是我们卢家也能够去江南，那肯定比在山东受杨家父子挟制要好得多。” 卢明月一番话说得卢寿目瞪口呆，卢家没有男性嫡子，所以卢明月很小的时候就是卢家实质上的当家人，这也很多时候让对方做出决断的时候果决异常，很少出现过犹疑，此时一番话更是说的卢寿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的考虑全都是为了保全卢家，这在乱世之中无可厚非，甚至于比他自己还要考虑的周全。 但是卢寿对于金陵的执政策略却并不认同，薛洋推行的新政如今各地大体上也都知道一些，简而言之实际上就一句话，将世家的权势基础彻底拆分出来，从而确保底层百姓能够获得足够的土地。 如此一来是稳住了社会基础，但是对于世家而言，没有了土地，就没有了根基，更何况那种日渐严苛的取消人身依附的律法，实际上每一条都是针对世家。 这些对于卢寿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但是卢明月很显然并没有理会这些，而且有句话说到了卢寿的心坎上，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唯一有能力扫平乱世的，就是成王府，对方从南境开始，几乎就没有失败过，不论对阵的是谁，那近乎于横扫一切的强势，让如今天下所有人，不论是对成王府有什么成见，却都不得不承认天策军的战力。 “爷爷若是觉得为难，这一切就交给明月来处置吧。”卢寿沉默的样子让卢明月忍不住开口道：“孙女自有办法保全我卢家上下。” 第八百九十章 见面（上） “马掌柜，你们商行这几日接我用用，对外就说我们几个是大娘子的亲随就成，若是卢家有人过来，就让他们来找我。”卢明月的想法李欢不知道，但是后者却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征用了登州马家的商行。 马士恒是马家心腹人手，李欢很早就认识，山东境内的十三司分部当初建立的时候就依赖于马家和沈家的商贸网络，所以此时听到李欢的吩咐顿时笑道：“将军放心，保证妥妥帖帖。” 登州马家商行当初设立的时候看中的是登州的海港码头，这里在随后已经和沈家安排在半岛南边的即墨成了天策军往北推进的秘密基地之一，只不过位置不如即墨靠近南边，所以一直没有启用。 不过李欢倒是没再这里等多长时间，卢明月就匆匆而来，被带到后面大堂之后见到李欢坐在主座上，顿时开口笑道：“想来，您就是天策军的将军吧？” “大娘子倒是好眼力，请坐。”李欢微微一笑之后，转而道：“大娘子既然看到了马家大娘子的信件，今日前来应该是打定了主意了吧？” “将军快人快语，明月也就不绕弯子，卢家确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归顺成王府，往后愿意为成王大业尽心尽力。”卢明月有些诧异李欢的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但是随即点头道：“就是不知道我卢家微薄之力能否为成王效劳，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其实不瞒大娘子，若不是你这封信送到了马家大娘子手上，我们也未曾考虑过卢家。”李欢微微摇头之后道：“山东境内局势变化无常，杨行愍的齐王府看似强大，但是根基不牢，而你们世家和他的关系也是随时破裂，齐州那边李家更是已经起兵对抗齐王府，在本将来登州之前，实际上已经打起来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天策军未曾考虑过你们山东世家投靠的事情。”李欢的话说的卢明月一愣，但是后者却自顾自继续道：“我家主公施政方式可能和以前大不相同，所以从天策军崛起之时算，实际上也未曾得到过什么世家支持，久而久之，成王府执掌南境，也将世家排除在外。所以大娘子手中的这封信有几句话是我家主公亲自吩咐，马家大娘子才给你写的，算是我成王府和我家主公对于山东世家的承诺。若是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金陵越愿意接纳你们，若是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从淮南开始，到整个南境，所有的世家在我天策军面前，都被一扫而空，我相信，山东世家也无法阻拦我天策军的脚步。” “所以说，山东这边虽然风云变幻，但是却并没有引起成王爷的关注是吗？”卢明月苦笑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杨行愍这个齐王，早年间不就被我天策军给赶出了淮南吗？”李欢笑道：“左右到时候不过再打败他们一次而已，不值得一提，如今还是说说另外一件事吧。虽说天策军看不上齐军，但是在如今的山东，卢家若想安稳的等到我军到来，大娘子还是想想自己应该怎么保全卢家吧。” “我们不用卢家去做什么，大娘子只需要守住卢家，别跟着杨行愍跑就成。”李欢见到对方的神情转为凝重，顿时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位少女就能执掌一家的性子很是赞赏，转而道：“另外，你和齐王世子的婚事，如果能推那就推了。虽说我家主公没有对各路诸侯家眷进行清算的意思，但是齐王世子，身份过于重要，到时候真是大军推进，难保乱军之中有所损伤，被其连累。” “请将军放心，明月无意和齐王府结亲，此事定会处置妥当。”李欢直白的话惹得卢明月脸色一红，但是后者却紧接着道：“我本没有和齐王世子有所牵扯，只是杨渥追到登州，除了因为我，更多的还是想让家老出面，帮助齐王府稳住山东世家。” “这只怕是戴友归的主意！”作为在山东长期和帐前都打交道的李欢，只是听了一句之后随即哑然失笑道：“这个家伙，把主意打到你们家头上了，只怕他如今也没多少办法了。不过卢老不会同意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将军放心，此事明月清楚厉害，所以已经制止了。”卢明月起身道：“我马上回去，正式回绝齐王世子，往后卢家就在登州安安稳稳等待天策军到来，若有办法，明月和家老也会设法联络其他世家，一起为成王效力。” “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保全好卢家就好。”李欢笑道：“我本来算计一下这个齐王世子，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往后卢家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此间大掌柜。” “将军要离开登州了？”李欢同时起身，倒是让卢明月一愣，但是前者却直接自顾自边走边道：“其实本将来登州，是为了杨渥，现如今既然知道他的心思，倒也不能在此浪费时间了。山东局势虽然风云变幻，但是却始终在我家主公掌控之下，大娘子安心等待即可。” 李欢此时已经没心思去找杨渥的麻烦，所以在登州没有逗留，直接开始启程返回临淄，而卢明月那边也在回去之后，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卢寿。 “爷爷，我想如果山东局势平稳的话，就想办法去金陵看看，走马家的路子，应该可以。”卢明月神色坚定道：“爷爷也不该道听途说，成王治国如何，总要自己去看看，实地感受一番才能下结论。而且，如果成王治国有错的话，那天策军为何越打越强？南境为何越来越富庶？这天底下的哪一路诸侯不是人杰？为何和他相比，总是大有不如呢？所以我已经让香儿去告知世子，明日一早请他去海边一叙，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爷爷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明月啊，你若是托生男儿，我卢家，说不得能交到你手上。”卢寿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倒是叹息道：“可惜你一个姑娘家，又如何能够撑得起家族呢？” “也说不定啊，马家大娘子此前和我说了，金陵成王府中，有一位高官就是女子，如今都做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了。”卢明月摇了摇头笑道：“爷爷焉知，他日明月不能如她一般？” 第八百九十一章 见面（下） “明月，这寒冬腊月的，来海滩做什么？”登州海滩上，杨渥急匆匆而来，见到卢新月一袭貂裘，顶着寒风，顿时苦笑道：“我这南方长大的，对于这北边的寒风还真不适应！” “世子在登州也逗留这么久，多次前往卢家，新月也忙于家族事务，有话也不曾和你说过。”卢新月看着对方笑道：“新月身为地主，没有尽到招待之谊，确实过意不去。” “你我之前用得着说这些客气话吗？”卢新月的话语之中透着一丝客气，让杨渥心头忍不住一沉，转而道：“是否是卢老做了什么决定吗？” “不是爷爷，而是我自己。”卢新月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她自己的性子也不适合弯弯绕绕，所以索性直接道：“爷爷年纪大了，回登州老家之后，也没心思去管天下大事，所以只怕是不能帮助世子，还请见谅。” “可是，这件事也只需要卢老登高一呼，剩下的我可以代劳，难道卢老是不看好我齐王府吗？”杨渥一听这话，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惨白，转而一把抓住卢新月的手急道：“如今山东形势也逐渐平稳，父王也打算和世家重新合作，只要卢老能够居中调和，自然可以稳住大局，为何要在此时——” “我说了，这是我的决定。”卢新月脸上一红，挣脱对方的手之后摇头道：“卢家已经决定关门闭户，不问世事，你们王权争霸，和我家无关。这天下不论将来谁胜谁负，卢家都不参与。” “所以说，我们，也不可能了是吗？”杨渥嘴唇开阖，看着对方一脸黯然道：“我曾想，若是我父王能和山东士族重新合作，至少我们还能有一线希望。” “世子是贵胄出身，而新月只是蒲柳之姿，原本你我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卢新月看着对方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转而叹息道：“而且卢家如今现状你也知道，家中无嫡子，庶出各方也无有人才，偌大的家业也只能靠我自己勉力为之，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赘婿，撑起家门。你我，日后就不要说这些事了，新月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那可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你一把。”杨渥的这幅样子让卢新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不过她素来性子要强，对于这种软糯糯的话语实在是不感冒，所以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对方真相，转而低声叹息道：“王权争霸，非成即死，如今更是大争之世，虽说齐王府势头鼎盛，但是这天下终归是要一统，世子还年轻，有些事你要提前准备，不论成败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平安！” “有些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世家绵延千年，其中无数王朝更迭，我们见得太多了。”卢新月说到这里看着对方摇头道：“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否则若是他日真到了最后决战关头再去想这些事，只怕是来不及。王爷如今觉得胜算可期，但是我等世家旁观世事变迁，从来都是先算败，其后于败局之中觅得生机，想法和你们不一样，自然生存之道也大为不同。你身在局中，为齐王世子，当为家族前途未雨绸缪。” 卢新月这番话算是说的极为中肯，而且也一语道尽了如今乱世争雄的关键，世家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一个方向，如此才能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这一点和入世争雄的如今这些藩镇大员截然不同。 只不过杨渥此时并不太能理解卢新月的话，那一脸黯然之中的不解让对方忍不住叹了口气。杨渥的脾气秉性和杨行愍不一样，后者是从底层杀出来的，性子果决坚定，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动摇，而反观这位齐王世子，却仁厚有余，而魄力不足，而且刚刚成年的他，看待问题比起卢新月差的太远。 “新月，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杨渥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对方道：“我此来也没打算能说动卢老，毕竟这些事与我而言还有些遥远，父王也没让我参与军政大事。我是为你而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齐王世子，你能否答应我的请求？”杨渥带着一丝希冀看着对方道：“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卢家的重担。” “这话你以后都别说了！”卢新月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转而连连摇头道：“你是齐王世子，是将来继承这齐王基业的人，如何能说这种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只怕会怪罪我是红颜祸水，消磨了你的英雄意气。我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所以若是你还想有我这个朋友，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也没听到。” “你回临淄吧，告诉王爷，卢家已经尽力，但是如今山东士族分裂，李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爷爷也曾劝说过李家主，但是他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无可奈何。至于魏家那些人，我想以王爷之能，足以将其重新收复。我们卢家无有顶梁柱，这一轮角逐，已经失败，就不想参与你们的纷争了。也请戴军师放手，不要再打卢家的主意，登州不是曲阜，卢家也不是唐圣公一脉，不值得他为此劳心劳力。” 卢新月说完之后转身边走边道：“往后你我也不要再见面了，免得徒增烦恼，世子身在局中，还是为齐王大业尽心尽力才是，在如今的齐王府，只怕没有人如世子这般心存仁厚之心，这于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希望。” 她是话音未落，人已走远，甚至于上了马车之后还见到杨渥呆呆的站在原地，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娘子，这世子着实痴心一片，您这么拒绝，以后，再想遇到这样的人，只怕就难了。”杨渥的样子让跟随卢新月一起过来的香儿有些不忍道：“再说，我们就算是去——” “我自己的选择，我明白！”卢新月摇了摇头，打断了侍女的话之后，幽幽道：“人生之事，不去拼一拼如何知道结果？他不也拼过了吗？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而已。现如今和他话说分明，也是为他好。但愿他以后能遇到一个志趣相投，没有那么多算计的女子吧！” 第八百九十二章 燕北狼烟（上） “统领，这是登州急报，杨渥已经开始返回临淄，另外卢家那个大娘子通过马掌柜传讯，说是她已经做好决定了。”李欢这边返回临淄的时候，后方的消息也跟着送了过来，几乎前后脚的差别。 “统领，这个卢家的大娘子倒是果决得很，不过这么拒绝杨渥，只怕戴友归会报复卢家的吧？”李欢将急报递给陈武之后摇头道：“这好不容易有个世家投靠，总不能让他出手给掐灭了才是。” “安排人手增援登州，另外，杨洪那边不是有消息送来吗？把那个李神福的信物给送进齐王府。”陈武没理会这件事，随手将一个盒子递给李欢道：“那个戴友归要出手，我们也出手，一个李神福换一个卢家，倒是很值当。” “得，看起来陆帅是已经和这位李神福见过面了。”李欢微微一笑，李神福虽然是齐军有名的战将，但是对于天策军而言，却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此前高思继将其抓住之后就一直扣在了北境，但是如今看来，是陆翊打算放他南下了，只不过消息到了陈武的手中，很显然又有了另外的用处。 此时的陈武和李欢还在想着用李神福来逼迫杨行愍放弃报复卢家，但是实际上，在同一时间，整个燕北已经出现了异变，而且还是急速而来。 “启禀陆帅，檀州前哨阵地发现契丹游骑踪迹，数量很多，似乎在探寻我燕北防御之虚实。”杨洪的十三司燕北分部几乎是和天策军主力兵马一起，在这段时间内竭尽所能，将触角伸入草原边缘，试图在陆翊调整内部部署的时候，尽可能的打探更多的消息。只不过因为十三司前期都在布局中原，对于燕北这种边地也很少涉及，所以短时间内就算是向杰抽调了大量人手前来增援，但是消息依旧没有中原那般顺畅。 “陆帅，契丹人若是没有南下迹象，也不可能在寒冬之际派遣游骑前来试探，应该是为大军前导，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了。”高思继以前跟着安敬思来过北地，和契丹人打过一次，所以对于草原部族的习性比起所有人都要熟悉，此时毫不迟疑开口道：“我军必须紧急做好准备，一旦他们大军南下，必然是大战连天。” “把消息告诉王师范，让他派兵紧急进入檀州和渔阳北部长城，执行防御任务。”陆翊点头之后让杨洪去传递消息的同时，起身道：“王师范的平卢军战力比起我天策军还是要差一截，这场对外大战，不能全部指望他们防守檀州、蓟州和平州数百里长城。” “所以李阳向冲，你们要马上去协调王师范，让他负责檀州和蓟州西部防线，剩下的交给你们步军都。骑兵三卫从现在开始要全线转入战时，开拔边境。”陆翊扫了一眼所有人道：“我们天策军起家舒州，打过无数藩镇大军，也和南境的少数部落打过仗，唯独没有和契丹人对阵过。这一次，我们没有后援，手头上的兵马就是我们沙场拼杀的主力，所以本帅要求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主公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全天下的大唐百姓也在等着我们的消息，此一战事关天策军荣辱，事关汉室之存亡，我们决不能失败！” “请陆帅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坠了天策军的名声！”这一刻，不论是李阳还是高思继和夏恒等人，全都行军礼，随后面色肃然离开。由此，在渔阳天策军大本营，大量兵马几乎是和平卢军一起紧急开赴各地，冒着寒冬大雪，出现在汉地的最北端。 “道昭，你留了多少人？”骑兵主将当中，只有符道昭被陆翊留了下来，作为渔阳最后一支机动力量的他们同时还要承担起在蓟州募兵练兵的任务，尽可能的在本地补充人手。 “陆帅放心，我有一千天策军精锐，而且还有三百人的讲武堂将领，足以完成新兵征集选拔和操训。”符道昭算是被直接一撸到底，差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头兵，但是此时却拍着胸脯笑道：“渔阳等地边民素来彪悍，而且本身很多人都精湛骑术，稍加训练，便足以上战场拼杀！就算是不会骑马的，也都可以补充进入李阳那边。” “很好！”他的话倒是让陆翊松了口气，转而边走边道：“杨洪那边已经传讯给主公了，但是不到三月份，燕北只怕是得不到江东的支援，一切都需要靠我们自己。你必须确保各部兵马能得到及时补充，不能让主力大军在决战之时，出现兵力不足。” 粮草和兵员补充实际上是陆翊此刻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天策军水师一次性出动了数百艘大型战船，加上第一次送高思继他们过来出动的近千艘战船输送了海量的辎重，但是数万大军，而且还包括四万骑兵，这么庞大的消耗足以让寒冬之时根本无法从海陆运输的天策军捉襟见肘。 而且最要命的是，王师范也是客军，王镕那边送过来的粮草只能勉强给平卢军提供补给，根本没有余力接济天策军，入冬之后燕北连降大雪，甚至于连往来的道路都必须要出动大军才能清扫。这一切都极大的考验着刚刚抵达的天策军各部的极限，对于南方人组成的天策军而言，他们面对的困难比起平卢军还要大，这也是陆翊直接将有些后勤天赋的符道昭直接调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在这个时候，燕北的后勤大于前线征战。 陆翊可以说是将能做的都做了，但是对于此时身处最北端的檀州来说，天策军虽然行动迅速，甚至于高思继提前出手，带着骑兵紧急而去的时候，燕北的大战终于伴随着这些游骑的出现终于发生了剧变。 而此时，杨洪一直跟踪的戴友伦一行人，也正在从檀州往南的路上，正好夹在了契丹人和檀州王师范的兵马之间。 “陆帅怎么把这个祸害给送过来了？”此时已经亲自带兵增援檀州的王师范还没来得及往后方送消息，十三司就直接将李神福给押了过来。 “帮助王帅守城！”暗卫只是简单汇报之后直接塞给对方一封陆翊的亲笔信，转而就再度急匆匆而去，不过方向却是直接往北，越过平卢军，直奔檀州北线长城而去。 第八百九十三章 燕北狼烟（下） “将军，你快看！”王师范还没来得及去看信，就被身边的亲卫紧急叫住了，此时北边忽然骤然升起，巨大的烟柱几乎是连接天地，远远高耸而立。 “不好，这是五彩狼烟，命令全军，全速进发，去檀州府城！”檀州的北境长城年久失修，已经没办法执行防御任务，所以王师范只是在附近部署了少量的哨探，但是此时有狼烟传到他这里，说明契丹的骑兵已经越过长城进入汉地，而且数量之多，已经逼得士兵直接点燃了最紧急的五彩狼烟。 王师范几乎一刻不停往北增援的同时，十三司这边也在不间断派出人手朝着渔阳方向报讯，契丹人的游骑后面跟着的是大股的骑兵，而且一出手就直接雷霆万钧，根本不给一线防御的汉军任何机会。他们身在前线，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来自草原的寒流到底有多强大，滚滚而来的马蹄瞬间淹没了整个檀州边境长城，甚至于兵锋南下之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快，立即赶赴古峰口，我们绕道草原去截击他们的后路。”高思继是在本路上接到了暗卫的传讯，所以直接调转马头，从檀州和蓟州的边界线直接往北，直奔长城在蓟州境内的一处缺口，打算从这里绕道直奔檀州北面，侧击契丹人的后路。 骑兵赶到檀州城内已经无济于事，还不如趁着如今契丹人不知道天策军已经北上的机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对于高思继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檀州来说这在短时间内却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援助，所以等到王师范连续行军一昼夜，抵达檀州府城城下的时候，契丹人也正好赶到，双方甚至于在城外急速遭遇之后，发生大战。 为了增援檀州，平卢军几乎是将所有的家底全都拿了出来，甚至于连天策军支援他们的火炮也都动用了，但是面对千军万马不间断的突击，平卢军还是没办法硬抗对方的骑兵攻势，交战紧紧一刻钟，就不得不退守城墙，被对方给全军团团围住。 如此一来，檀州城内的兵力虽然增强了，但是平卢军却失去了反击的力量。这等于是将反攻的任务全都交给了天策军。 “快去禀报渔阳陆帅，告诉他们，檀州城下契丹人足有骑兵数万之多，战力强劲，我军无法突破重围，所以一切都拜托他了。”急匆匆撤入城中的他直接让十三司传讯渔阳的同时，自己也做好了死守檀州的准备。 作为燕地最北端的府城，檀州本身在防御草原的时候就充当着阻拦骑兵第一波冲击的任务，虽然平卢军无法突破重围，但是只要府城在手中，就足以拖住契丹人的脚步，从而将其牢牢地吸引在檀州境内。 这是王师范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只不过消息在随后急速传出，送到渔阳的时候，陆翊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天策军对于骑兵战术乏善可陈，没想到平卢军也是如此。 “让十三司尽快打探蓟州北部有没有契丹人南下，同时让第一卫做好准备，看起来这第一仗就要在檀州境内打响了。”陆翊在让人传讯的同时，也在飞速调整方略。虽然王师范没办法突出重围，但是只要檀州那边能够守住，那么实际上还是给了天策军最好的机会。 “陆帅的意思是，集中兵马去檀州打一仗？”向冲此时人还没出发，所以是急匆匆返回之后朝着对方道：“如此一来，光靠李阳所部一万多人防守蓟州和平州两地，兵力过于单薄了。” “让李阳率部守住卢龙即可！”陆翊眼光一顿，随即道：“半月之内，卢龙必须保住，剩下的他不用管！” 这道命令可以说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放弃平州大部，集中兵力将平州北部屏障，也就是府城卢龙守住，从而腾出足够的力量来对付檀州方向的对手。这是无奈之举，一旦契丹人分路出击的话，整个平州甚至于蓟州境内都会出现战火。 不过面对陆翊坚定的眼神，向冲却没办法开口多说什么，只能快速传达命令。天策军分兵多处，就没办法有足够的兵力去集中对敌。 “将渔阳交给符道昭，行营立即出发，沿途汇合第一卫前往檀州，传令李庆先和夏恒，率部随后出动！”陆翊的性子从来都是果决无比，一旦下定了决心，根本不惧怕任何困难，所以整个天策军都开始围绕着他的命令迅速重新调整。 而这道狼烟在陆翊这边做出反应之后还在不断往南和往西而去，檀州出现狼烟，就意味着安静了数年之久的燕北再次遇到自李克用率部打平契丹人之后最重大的敌情，甚至于消息伴随着狼烟和十三司快马迅速送到幽州之后，整个幽州瞬间都开始变得沸腾起来。 “去传讯段亮，率领追风都立即前出石门关，必须守住幽州关隘，同时抽调兵马增援檀州，听从陆帅调遣。”王镕此时是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匆匆召集手下所有人道：“这一次我们不能退避，失去了幽州，不仅仅镇州根基难保，而且还会连累整个汉地。” “主公放心，一切交给末将！”段亮此时已经有了统兵大将的风范，在王镕病重接受天策军派遣的大夫治疗的时候，接过了成德军的指挥权。 “以后不要叫主公了，叫将军，我也是将军。”王镕咧嘴一笑，随即虽然咳嗽不断，但是却朝着所有人道：“打完这一仗，我们也是天策军，防守汉室屏障的天策军。” “将军，是否将消息往南传递？”段亮和周围其他人对视一眼之后，明白了王镕的想法，不过却随即道：“这是边军大战，至少要告诉百姓，我军在北境抗击契丹吧？” “不必担心，天策军已经在做了。”王镕不清楚陆翊的安排，他的身体也无法像王师范那样可以亲自领军身处第一线厮杀，但是此时却直接点头笑道：“来燕北的那位可是天下第一大将，他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成王殿下如何会信任他？派他在此关键时刻深入北境，统帅我们这三支兵马？” 王镕此时说的没错，十三司确实在一刻不停的将消息送往南边，不过发布燕北危急，契丹入侵消息的却不是十三司燕北分部，而是坐镇楚州的薛洋本人。 第八百九十四章 传檄天下 “主公，燕北打起来了，而且，檀州那边王师范被围在了城中，这一次压在陆翊身上的担子只怕要更重了。”消息送到楚州天策军大营的时候，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后，朝着薛洋苦笑道：“现如今该怎么办？” “王师范只怕也不会打骑兵战，所以才会被围啊。”薛洋沉吟半晌之后苦笑道：“百年战乱，我大唐将领居然连骑兵大战的战术都忘了，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太宗皇帝。当年纵横漠北，打服万族的唐军铁骑居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等都对不起大唐百姓。” “原本应该让黄杰带着第七卫北上，但是如今是没办法了。”李振在旁边摇头叹息道：“为了对付李克用，我军的镇军利器无法北上，陆翊要面对数万精锐铁骑冲击，只怕燕北各州郡难了。” “那倒也不一定，契丹人不敢全力出击南线的。”薛洋将舆图扯下来之后摊在两人跟前之后，想起了一件事，转而笑道：“契丹人如今东西两线出击，西面和西部草原各部落争夺控制权，往东他们则在压制渤海国，所以往南的兵力应该不是他们的主力，而且如今天气严寒，我军困难，但是契丹人也一样如此。只要陆翊能把握机会，就有把握将战事拖到明年开春，到时候，渤海湾一旦解冻，我军就可以源源不断北上支援，足以将他们彻底击败。” “主公所言甚是。”薛洋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所以说的很有信心，而袁袭则是靠着自己瞬间猜到了，转而细细盘算道：“我军步军五万人，加上骑兵四万，足有近十万大军，虽说防守区域太大，兵力分散，但是兵者诡道也，陆翊用兵不会自己自缚手脚的，集中主力兵马先打掉契丹人南下先锋，挫动他们的锐气，足以扭转战局。” “去告诉向杰，天策军主力无法北上支援燕北军团，但是十三司必须尽快协助杨洪组建完整的暗线网络，要不惜一切代价探查契丹人的一举一动，尽量减轻前线大军的压力。”薛洋转而让沈勇快速去传讯的同时转而道：“王镕如今的兵马只能守住幽州，而王师范被困在檀州之后，唯一有能力打仗的就只有陆翊他们，我们必须设法剪除他的后顾之忧。”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心头一动，转而道：“逼迫杨行愍和朱全忠收住脚步是吗？” “传檄天下，号令天下百姓支援燕北，支援天策军！”薛洋扫了一眼袁袭，一字一顿道：“兴绪，马上撰文让沈勇送交十三司各地分部，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燕北外族入侵，大唐疆土正在被外寇侵略，我等汉家子民，当奋起一搏，为天下尽心尽力。我等随处乱世，内有诸侯割据，消耗华夏元气，但是面对外敌，我等从不畏惧。当此存亡之际，我天策军在燕北誓死守住汉家疆土城池，为国为民，无怨无悔。” 薛洋的这些话在李振那里迅速转化为一片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激扬文字，随后被沈勇迅速传向四面八方，也迅疾引发了整个天下跟着震动不已。 江东各地，天策军辖区内，当薛洋的这份檄文被各州刺史府张榜贴出来之后，整个民间开始变得群情汹涌，无数百姓开始自发走上街头，用自己的方式为北境的天策军加油鼓气，更有无数人涌到了各地官府门口，询问征兵和征粮之事。已经安稳了十几年的淮南各地，更是出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潮。在没有了乱世生离死别之后，大唐的风骨正在被薛洋用这种方式不断激发，从百姓的血液之中被唤醒，昔日激昂、不屈自信的盛唐雄风开始在各处激荡。 这是薛洋等人一直梦寐以求想要的效果，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清楚，在如今这个乱世，靠着一纸檄文，实际上已经起不到什么样的作用，甚至于类似于戴友归等人更是直接视民意为无物，他们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但是只有薛洋等人明白，或者说他们想要追求的是盛唐时代，流淌在百姓心头的那种不屈不挠，乐观昂扬向上的风骨，是大唐百姓骨子里的骄傲，是自太宗皇帝开始，就一直传承不断的自信，敢于直面天下，对于自己的敌人敢于厮杀的勇气。这才是大唐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财富，乐观积极，开拓进取，是这个时代的象征，也是传承在百姓心头，永远不灭的信心。 而如今，至少在南方各州郡，稳定下来的百姓记得自己骨子里的骄傲，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土地和城池被外族践踏，不允许有人爬到他们的头上。所以当一纸檄文飞速传来，告知所有人燕北敌情之后，他们的反应甚至于比起天策军各部将士还要激烈。无数翻了身的百姓开始迅速涌到州府衙门，甚至于逼着各地官员上书薛洋，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草原洪流，甚至于部分过激的百姓直接要求天策军立即开拔，一路从楚州打到燕北去，收复失地，抗击强敌。 这一波汹涌的民情让所有人热血沸腾，也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百姓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天策军各部将士被这股浪潮席卷之后，所有人的斗志全都被激发到了极限，各地将领几乎是雪片一般将请战书飞速送往楚州，要求立即出兵增援燕北。 而此时，在中原其他地方，当这份檄文被放出来之后，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撼，包括朱全忠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刺骨寒意，他们没有和契丹人交过手，但是天策军如今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让他们胆寒的力量，在如今却发出了号令天下，增援燕北的口号，这无疑在另外一个层面说明了燕北的危急。 “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朱全忠是长大了嘴巴良久没想到办法之后转而看着谢瞳和敬翔问道：“是否需要派兵往北？” “不用，这份檄文不是发给我们的，是发给山东杨行愍的。”敬翔见到谢瞳沉默不语，不愿意开口之后，转而道：“主公就看着杨行愍如今怎么动作吧！按照推算，契丹人都南下了，戴友伦也该回来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压制山东 “军师，你的意思是成王此举是为了压制山东？”袁敬初看着敬翔有些惊诧的问道：“但是以如今天策军的兵力部署来看，他无法压制——” “可以压制！”敬翔摇了摇头，转而举着手中的那份檄文道：“靠它，就足以让杨行愍在此时不敢派兵北上，否则，齐王府就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大唐。” “是啊！”敬翔的话说完之后，谢瞳忽然开口，带着一声叹息道：“杨行愍否认自己勾连外族，如果此时燕北真的出现契丹人入侵，天策军在抗击外敌的时候，后方齐军往北的话，那么就代表他就是勾连外族的罪魁祸首，这就是一个坑，杨行愍只要往下跳，那么山东战场一定会提前开启，而且携民意而为的天策军足以让杨行愍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所以主公，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尽快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论天策军会不会进攻山东，这一轮角逐，杨行愍注定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谢瞳说完之后自顾自起身，朝着西北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军师是在看着帝都长安？”袁敬初一阵恍然之后，苦笑道：“主公，军师谋算天下，这种大事我们不能耽搁了。” “去告诉各军各部吧。”朱全忠对于谢瞳的这种唉声叹气无可奈何，自从杨行愍勾连契丹人南下的事情出了之后，谢瞳仿佛对于中原对抗南方的事情显得更加的消极，甚至于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可以说，朱全忠这边靠着谢瞳迅速理清楚了现实之后，目光也开始锁定临淄方向，准备坐观对方这一次是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而身处其中的齐王府这个时候，很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是戴友伦的消息被帐前都证实失踪在檀州附近之后，对方更是慌了手脚，甚至于对杨渥从登州怏怏而归的事情都不管不顾。 “主公，老二应该是被扣在了天策军手中。”戴友归的神情显得异常的阴郁，以至于开口的时候明显露着一丝杀机，转而道：“如今成王以为靠着这一份檄文就可以威胁我军，逼迫我军放弃在这个时候北上，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军师，成王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但是我们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杨行愍是沉吟良久之后才叹息道：“这份檄文只怕全天下都传的到处都是，一旦我军北上，那么他的第二份檄文肯定会一夜之间再度铺天盖地而来，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说服百姓和将士？” “升斗小民，关心的是一日三餐，温饱而已，主公为何要和成王一样，在意他们的想法？”戴友归的不屑一顾很显然让杨行愍显得有些愤怒，转而起身道：“军师你别忘了，昔日你我也是升斗小民，若是对他们不屑一顾的话，那我们自己算什么？” 这骤然提高的声音也让戴友归一愣，随即摇头道：“主公误会了，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如今是乱世，争雄争霸靠的是手中的兵马强盛，不是靠民心。民心固然重要，但是此时却比不得手中的城池土地重要。只有拿下了燕地各州郡。我山东才有足够的伸展之地，主公才可以放手去角逐天下，否则的话便是天下民心归一，也难以抵挡天策军的雄师百万。” “你知道这个时候北上意味着什么吗？”杨行愍看着对方，目光变得冰寒无比道：“那是在和全天下人作对，你到时候用什么去说服其他人呢，我山东转眼之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北上抗击外敌！”戴友归一句话说的杨行愍目瞪口呆，但是前者却自顾自继续道：“成王不是在号令天下增援燕北吗？那不是正好吗？主公也给他发一份檄文，我齐军打算增援燕北！到时候看看他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去增援燕北？”杨行愍此时算是哭笑不得，但是对于戴友归的这个理由却没办法反驳，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时候确实是出击燕地的最好时机，打败天策军这支偏军之后，只要齐军能够遏制住契丹人南下，哪怕和对方平分燕地，也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同时还能将天策军的功劳抢到自己手上。 “让刘威走好准备吧，但是不得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出击。”杨行愍虽然点头，但是却加了一句，戴友归的这个想法实际上就是在走钢丝，一旦失算的话，那么不仅仅会自绝于天下，更是在和天策军结下了生死大仇。他可以想象，若是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和他不死不休的只怕就是薛洋手中的那数十万虎狼之师了。 “主公，即墨外海出现天策军水师，足有数百艘大型海船，而且直冲即墨港口而来。”戴友归的这道命令下达之后不到一天时间就被白景逸匆匆打断，甚至于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闯了进来道：“对方来势汹汹，只怕大有登陆作战的准备！” “人家的反制手段来了。”杨行愍苦笑道：“军师，我敢保证，我军只要北上，天策军必会登陆山东。” “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戴友归霍然起身，转而盯着白景逸道：“看到战船上有天策军步军了吗？” “有没有很重要吗？”杨行愍一把打断了对方之后，转而颓然道：“这是在告诉我们，若是齐军北上，他们的战船开过来的时候必然会携带大军上岸，这是一种威慑！” 天策军水师这个时候出现，无疑算是将杨行愍最后一丝幻想打破，但是真正让戴友归不敢乱动的却不是这支水师，而是随后而来的其他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山东这边在内外高压之下，彻底失去了往北进攻的机会。 而这，也给了身在第一线的陆翊足够的时间，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放手抽调全部的力量对付契丹人，甚至于在随后连带着承德军都开始全速开拔，朝着北方长城而去。 这个时候的汴梁，朱全忠才彻底明白，谢瞳离开的时候，为何目光不是朝着山东，反而直接转向西北的原因所在。 第八百九十六章 出人意料 帝都长安城内，当薛洋的那份檄文传遍天下的时候，阿六也快速接到了来自金陵向杰的命令，让他设法引动刘允章等人去说服唐皇下诏，斥责杨行愍，在燕北抗击契丹人南侵的时候代表大唐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其中的意思阿六明白，只不过此时的长安朝堂实际上已经再次起了动荡，李克用代表的晋军自然是没有将契丹人放在眼里，沙陀骑兵此前就曾经出击幽北草原，教训过契丹人一次，所以对于李克用来说，契丹人若是南下，必败无疑。只不过换成了天策军，让他心里不舒服而已。 这要是如今大多数晋军将领的心思，尤其是昔日以李嗣源为首的沙陀主力将领，对于天策军的仇恨甚至于比起对其他诸侯还要大，这个时候，要想在这份檄文传来长安的时候让唐皇下诏，实际上就是天策军在逼迫他们点头。 “怎么样？李溪他们有办法吗？”阿六这边匆匆从李溪府上回来的时候阿贵已经在等着他了，见到他面带苦笑，顿时摇头道：“这个李克用还真是反复无常啊，前段时间不是比我们还要痛恨杨行愍吗？怎么一下子就改了性子了？” “他不是改了性子，而是本身就反复无常。”阿六恨恨的锤了一把案几，转而怒道：“我都想宰了这只飞虎子。现如今连他那么宝贝儿子都觉得应该让唐皇下诏，制止住杨行愍北上，从而将对方的视线牵扯到南边来，对抗主公在楚州即将开始的进攻，但是偏偏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和李存信在鼓捣，都不知道两人的那个脑子够不够用。” 阿六是有理由鄙视这两个人，如今晋军当中谋略最好的是周德威和李存勖两人，他们都在反对李克用的想法，但是偏偏对方却置若罔闻，似乎对于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信任了。 不过此时阿六甚至于连带着李存勖等人都没想到的是，实际上李克用的用意并不在如何对待杨行愍上面，他也在谋算着自己的布局。 所以等到阿六这边再次找到李溪准备让其联手刘允章再度出手的时候，时隔多日不见的李克用也快速出现在朝堂之上，而且一开口就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你是说，李克用要唐皇下诏给李世男册封，封个什么官？”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阿贵差点一口水喷到阿六的脸上。 “平卢军节度使。”此时阿六也是满脸苦笑，转而道：“这个飞虎子算是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他哪是要给李世男封官？他这是要拆分山东和河北两地。只要李世男在齐州站稳了脚跟，拿到了朝廷大义和唐皇诏书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独立旗号。他就有办法借此机会，利用骑兵长途奔袭，和李世男联手，突破朱全忠的封锁，两路夹击朱全忠，从而在南线我军开战的时候，收复河东。” “这不是好事吗？”对于这种谋算，阿贵是不如对方，所以开口道：“他们自己一打起来的话，对于我军的压力会小得多，到时候徐州战场上，宣武军若是在北方被牵制住手脚，那么必然可以加大胜利的脚步。” “是，但是李克用的想法我都能看得出来，你觉得能瞒得住敬翔那帮人吗？”阿六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他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朱全忠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不会放弃河东，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兵北方，伺机切断云州，如此一来宣武军的势力就被拉到北方去了，而且是立刻马上。如此一来陆帅在燕北只怕会更加困难，甚至于幽州方向，光靠王镕根本难以守住，更别说，契丹人若是在檀州受挫，必然会重新寻找突破口，幽州就是最好的方向。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彼此对峙之下，他们草原骑兵就有办法突破。” 说到这里阿六也是满脸的苦涩，转而摇头道：“他这一招虽然帮我们挡住了杨行愍的齐军，但是却放进来了宣武军，如此，岂不是真的要对燕北产生更大的影响，甚至于逼迫主公提前动手。” 这种方寸之间的谋划争夺，涉及的是他们这些十三司分部负责人的眼光和谋算，尤其是类似于长安这种和金陵远隔千里的地方，前方一旦出现变故，向杰根本来不及重新调整部署，只能靠他自己提前应变。 “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办法？”阿贵呆了呆之后，看着对方道：“我先让人把消息送回去，至少让主公有个准备。” “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办了。”阿六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道：“现如今唐皇传令郎官已经启程，这件事无可挽回，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除了给陆帅他们示警之外，还要想办法利用李克用的谋算，为我们争取一丝机会。” “你打算怎么办？”阿贵是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转而直接朝着对方道：“需要我出手吗？” “你马上安排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去给吴明送信，将长安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设法提前将消息送给朱全忠。宣武军的暗探最近被周德威设计打掉了不少，我怕消息未必能及时传过去。”阿六看着对方继续道：“同时派人设法去给周德威送信，将河东宣武军的布防图送给他。我就不信，知道河东境内宣武军的布防情况之后，周德威还不出手。” “你想勾动周德威提前对河东出兵？”阿贵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对方摇头道：“这不可能，周德威可不是傻子。” “我不是勾动周德威出兵河东，我是要兵行险招。”阿六苦笑摇头道：“把这一切部署好之后，把消息重新送到汴梁，敬翔若是知道周德威打探清楚了河东宣武军的部署情况，难道不会提前防备吗？只要河东境内的兵马重新调动，周德威必然会随之紧张起来，到时候晋军不入草原，就有办法暂时稳住局面。敬翔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六的这一番弯弯绕绕算是彻底将阿贵给绕了进去，但是伴随着后者毫不迟疑的派人出手，这场围绕着唐皇诏令开始的角逐正式展开，甚至于比起唐皇的诏令速度还要快。 第八百九十七章 算计人心 “主公，这长安又出乱子了。”阿六的这份急匆匆的消息送到金陵之后被向杰连夜转送到楚州前线，同时他自己则直接按照对方的部署，同时调整中原吴明那边的计划，打算配合行事。 不过袁袭此时接过这份消息细细的看了一眼之后却摇头道：“斧凿的痕迹太过于明显，他没和子振这些人交过手，所以只怕会被看出来，让我来看看怎么帮他补上这个漏洞。” “让沈勇派人去徐州散布消息吧，就说我军近期有可能要抽调第八卫归建。”这种事情对于阿六来说可能需要竭尽全力，但是到了袁袭手中，却仅仅只是一瞬间，就直接出了个主意，转而让沈勇匆匆去安排。 “军师啊，你这一招只怕子振没被吓死，但是葛从周是铁定睡不着了。”李振在旁边将急报递给薛洋之后转而笑道：“我看不如让黄杰带着兵马将驻地往北挪动一下，给葛从周来点实际上的压力。” “倒也是，可以让他们沿着楚州和徐州交界线部署，同时传讯内河船队进入大运河巡航，做出一副随时可以北上的姿态。如此一来就算是子振想乱动，子明也会把他拉回来的。”袁袭和李振两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个计策给彻底完善，并且伴随着十三司快速出手，只是一天功夫就主动将消息散布到了徐州城中。 这种大军出动掩护十三司部署的办法让葛从周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郑璠的人手对于消息的传递不可能比得上十三司。而且和薛洋人在楚州，所有的消息都会朝着前线汇总不一样的是，葛从周并不清楚长安那边出了变故，而且更加不知道阿六的这个计策会直接引发袁袭出手在南线以大军策应。 所以徐州几乎是当天晚上，快马就直奔汴梁而去，将南线天策军异动，随时会出现大规模增援的消息送到了朱全忠手中。 而此时，阿六和吴明联手已经将河中府方向周德威的动作告知了郑璠的人，如此，在数道消息送各个不同的方向送到汴梁集中之后，反倒是让朱全忠没了主意。 “军师可知道天策军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因为唐皇诏令引来的？”朱全忠只想到了这一层，指着山东道：“若是李世男靠着山东世家协助站稳了脚跟，倒是可以隔断齐军北上，如此一来燕北的后路算是暂时安全了，但是也不至于引发南线天策军主力出现变动吧？薛洋自己可是在南线，他——” “子明，你觉得呢？”敬翔皱眉半晌，甚至于因为集中思索这件事之后，连朱全忠的问题都没心思回答，转而自顾自的朝着谢瞳问道。 “成王爷好大的手笔。”谢瞳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如此远距离，各个方向一起下手，实际上就一点，这是要逼迫我军阻拦晋军东出，同时在河东让我们和李克用相互牵制，别北上被他添乱。” “倒也不至于吧。”敬翔对于这种大局谋算不及谢瞳，所以此时皱眉道：“李克用在长安是先开了头，他和成王之间可没有提前联手。” “你还不许人家顺势而为吗？”谢瞳瞪了对方一眼，一眼看穿了敬翔的打算，转而摇头道：“河中府周德威增兵，是有进攻的打算，但是此刻他身在局中，就算是知道金陵的谋算也没办法放弃这么大的诱惑，甚至于有可能扣住李克用的兵马，让他们随他一起行动。” “你觉得我军最大的应对办法是什么？”谢瞳说到这里朝着敬翔问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去管齐王府的反应吗？” “我们自然是增兵——”敬翔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有些颓然道：“我看成王在南线未必会真动手，只不过是为了压制从周而已。” “所以人家送了消息，调第八卫南下归建。”谢瞳指着郑璠手中的消息道：“第八卫的统军大将是谁？” “第八卫，李存孝！”敬翔豁然一惊，转而起身道：“将李存孝从山南道调开，这是真要动手了？” “动不动手很重要吗？”谢瞳叹息一声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有这位天下第一勇将坐镇南线，一旦成王出兵，他必然是前锋大将，如此一来，燕北有了天下第一大将，两人一南一北，便是如今成王谋算的大局，在这种时候，任何人不论如何折腾都逃不开他的算计啊！” 谢瞳那左右一挥，两道长线直接出现在地图上之后，朱全忠的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这一南一北，加上周德威在河中府的兵马，实际上是将他所在的中原地带彻底给堵死了，根本不给丝毫的空隙。 而且按照谢瞳所言，这个时候，自己根本没办法抽调兵马北上增援河东，甚至于在南线第八卫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下，他还必须要给葛从周增兵，如此才能保证徐州安稳。 “军师，我们怎么办？”这一瞬间朱全忠朝着谢瞳开口道：“如今该怎么破局？请军师教我。” “让康怀英率部移兵朔州，让张归厚和林言率部从雁门关前往河中府前线，将丁会的兵马抽调回太原。”谢瞳扫了一眼敬翔之后，后者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重新调整河东境内的所有兵马，改变此前的部署，将前军改后军，所有兵马沿雁门关以南部署。” “主公快传令吧。”敬翔的这几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力量，有些颓然道：“至于徐州，告知大都统，别管天策军怎么动，只要他们没有北上进攻徐州，就不要轻易去招惹即可。” “好了，我先走了。”谢瞳起身朝着朱全忠行礼之后自顾自离开，他没有参与后面的事情，但是他之前的那些话却无疑让整个宣武军高层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天策军一举一动，布局谋算，全都在围绕着中原展开，而究其核心，实际上就是针对自己这群人，一道道枷锁从四面八方而来之后，身处最其中的他们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破局的力量。而这，才是让敬翔最后关头放弃了自己想法的真正原因。自己的谋算是针对山东，但是这个时候这种小动作在滔滔大势面前，很显然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八百九十八章 吃不下,吐不出 “主公，这是吴明送来的急报，河东境内，宣武军已经出现了前军变后军的调动，汴梁方向数日内连发十几道急令给康怀英等人，要求河东宣武军各部紧急做好应战准备，全力防备河中府晋军可能发起的进攻。”沈勇将接到的消息告诉众人之后，袁袭抚掌笑道：“主公，如此，则宣武军和晋军必然无力北顾，现在就看山东方向杨行愍如何抉择了。” “传讯陈武并转杨洪，十三司要设法将这个消息全力散布出去，另外择机设法去勾连李世南，给他点信心和支持，免得被杨行愍打个措手不及。”薛洋此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宣武军没有增兵河东，意味着阿六谋划的这场设计全局的变动在袁袭的运筹之下，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两路诸侯在河东一旦相互牵制，那么就算是周德威也能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这是煌煌阳谋，推动天下大势而动，没有人能够阻拦和抗拒。 而针对山东，很显然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此时目光都盯着李世南和已经越过中原，进入郓州地界的唐皇诏令。这个时候，李克用原本是打算拆分杨行愍的驻地，利用一纸诏书将李世南的身份独立出来，给他大义和名分，从而让齐军的脚步被拖在山东。 他是想借此机会从草原出手，利用天策军在燕北需要和契丹人厮杀的机会，以里应外合的方式重新拿下河北道，从而重新形成东西合击的态势进攻河东。但是这个时候，河东宣武军的异变势必会极大的拖住周德威的脚步，从而让他这种设想化为乌有。 但是他这边落空，唐皇诏书却如约送到了齐州城内，而且半路截胡的十三司很显然在这一次行动中是铁了心继续分列山东士族，甚至于利用李世南盘踞齐州的机会，在帝都送来了大义名分之后，实际上是给世家一个独立掌兵的机会。 乱世之中，有兵才有权。而世家除了没有兵马没有名分之外，剩下的是什么都有了，而且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在如今这天下大局当中，已经不允许出现新的势力新的诸侯了。 此时天上掉馅饼，砸到齐州之后，李世南甚至于不顾城外齐军的进攻，连夜将自己的父亲李胜天给设法接到了城中商议这件事。并且在随后，公开打出了自己平卢军的旗号，对外让传令郎官告知所有齐军各部，勒令其立即退兵。 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但是这种情况倒是出乎安仁义等人的意料，以至于消息开始飞速传向临淄的同时，原本激烈的攻城大战也开始趋于平缓。 对于安仁义来说这是他无法掌控的情况，但是身在临淄城内的杨行愍得到消息之后却怒不可遏，转而朝着戴友归怒道：“帐前都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为何连一队传令郎官都拦截不了？” 他是有理由愤怒的，这个消息早就被他知晓，而且郑璠在敬翔的指点之下，名义上是派人护卫传令郎官前往山东，实际上是将沿途几乎所有的路线包括抵达时间全都告知帐前都的暗探，戴友归为此调集了大批人手沿途设伏，不论是拦截、活捉还是暗杀，几乎是放开了所有的限制，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还是能够安然抵达齐州，甚至于城外大军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进入城中的。 现如今安仁义的消息传来，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唐皇正是下诏，山东境内已经出现了另外一路诸侯，要命的是这一次是世家领头，如此一来必然会让整个山东士族在短时间内迅速向齐州靠拢，毕竟依靠杨行愍还不如依靠自己一个阵营的人可靠。他可以想象齐州那边在接下来即将出现什么样的场面，这些世家大族一旦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必然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此来摆脱齐军的围剿，分裂整个山东。 “这是有人在捣鬼。”戴友归脸色惭然，但是随即道：“主公，这是天策军在背后搞的鬼，他们——” “我知道是天策军，但是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应变！”杨行愍怒道：“齐州军前，圣旨诏书就摆在城楼上，那么接下来，必然是传檄天下，整个山东世家一旦联手，你我还能在临淄城内安坐吗？” “去传讯刘威，让他带莫州兵马星夜兼程前往齐州，务必给我拿下齐州，将李世南千刀万剐了。”戴友归被杨行愍问的没有开口之后，后者转而朝着白景逸道：“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李世南。” “主公，那其他山东士族呢？”白景逸此时手中也有一份奏报，转而递上来之后道：“现如今已经有十一名世家官员挂冠而去，还有部分世家在暗中调集人手粮草辎重北上，若是他们也被人送进齐州的话，只怕我军短期内难以打的下来啊。” “交给帐前都派人拦截——”杨行愍不假思索开口，但是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转而看着戴友归，张大了嘴巴。 世家的这些人手是可以拦截，但是若是对方将齐州的消息立即传开的话，引发的动荡却不是靠拦截就能解决的。在得罪了寒门之后，若是和世家大族彻底闹翻，他的这个齐王府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了。到时候空中楼阁的他们必然是丧失所有的支持，一旦出现变故，只怕是一触即溃。 “军师想到办法了吗？”沉默半晌之后，杨行愍才低沉着声音朝着对方问道：“这是一条诛心计，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李世南，当真是吃不下，吐不出了。” “有办法解决他们，但是却无力北上了。”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摇头道：“金陵谋划天下无出其右，我们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先稳住内部吧，至少燕北那边战事大起，天策军也无能力在山东登陆，我们还有时间。”杨行愍摆了摆手，示意白景逸出去之后，自己也颓然坐了下来，心头充满了苦涩。 原本以为从庐州跳到山东，自此可以摆脱薛洋的钳制，但是没想到的是，这几年自己发展壮大，拿下山东和河北道的时候，对方远隔千里，还是有办法逼迫自己，只是简单的一条计策，就让自己如鲠在喉，不得安生。 第八百九十九章 檀州阻击战 “得了，统领，齐王府今天早晨已经派人去找魏忠了，只怕这一轮角逐，杨行愍注定是要让出所有的利益了。”和齐王府那边是风云大变不一样的是，李欢匆匆回来之后，虽然自己都受了伤，但是却对着陈武咧着嘴大笑道。 唐皇诏令能够顺利传入齐州，是他带着整个山东大部分暗卫力量沿途护送，并且暗中和帐前都连续厮杀十几次才换来的。如今已经换来了成果。 “他老实了，燕北才更安全。”陈武点了点头，随即道：“给杨洪传讯，让他上报陆帅，山东事了，我军可以全力以赴对北作战。” 他的这份急报紧急从临淄往北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但是在檀州前线，实际上已经没人在乎内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契丹人围城之后，几乎是日夜不停展开进攻，整个檀州府城瞬间沉浸在尸山血海之中。 “大帅，我军连续守城十一日，只怕兵力消耗太大，难以坚持啊！”檀州城内，赵祯满脸血污，看着王师范道：“天策军各部怎么还不来？” “你别管天策军来不来，必须守住檀州，这是底线。”王师范双眼血红，连日的劳累让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契丹人攻城手段虽然乏善可陈，但是最起码的攻城云梯等简易的器械还是有的，而且人数众多，四面合围之下，檀州还是个土城，根本经不住大规模的厮杀，到了现在，已经多处城墙破损严重。 “去派人修补城墙吧，契丹人这几日援军已经陆续抵达，所以接下来大战已经注定要在檀州展开了。”王师范这几日也想明白了点陆翊的策略，所以朝着赵祯道：“此战之关键，就在于我军能不能守住檀州，只要檀州不失，我们就能将他们牢牢地吸引在这里，从而给天策军大军赢得决战的机会。” “得了，大帅既然这么说，那末将马上安排，我平卢军如今算是真正名副其实了。”赵祯咧着嘴一笑，转而开始匆匆准备，并且亲自防守最危险战事最激烈的北城，将手下的十几门火炮全都调到了北城，以炮火来轰击攻城的契丹人大军。 这冰天雪地的，火炮的威力实际上并不大，铁质的弹丸落地之后根本没办法形成二次伤害，靠着弹丸本身的杀伤力，只能说聊胜于无。而且对于悍勇的契丹人来说，鲜血反而有时候会激发他们更大的战力。 “王帅，这是陆帅最新急报，我军十日内必到檀州，让您放开手脚，只要守住十日即可。”十三司送情报的难度也因为北地的风雪而变得更困难，所以这个消息送进来的时候，暗卫也是差点要了半条命。 但是这份情报对于一直苦苦等待陆翊回应的王师范来说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所以在第二天开始的新的一轮厮杀的时候，平卢军几乎是尽出家底，根本不在乎手中守城武器的消耗，以攻对攻，硬生生的逼得契丹人连城楼都没摸到。 “这契丹人被打蒙了。”整整一天的厮杀，赵祯在回来的时候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朝着王师范道：“这么打下去的话，若是十日内天策军不到，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 “你不懂！”王师范摇头道：“不需要十日，十三司送信耽误了时间，如今我想陆帅的兵马应该已经部署完毕了，数日内必有消息传来。” 他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圈之后道：“围绕着檀州，契丹人的兵力已经摆到了明面之上，那么如此一来，对于天策军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从四面办法往檀州推进，那么就可以和我军形成四面合围和中心开花的局势，从而将契丹人彻底绞杀。而且契丹人围城多达十余日不克，实际上他们的锐气也在急速消耗。若我是契丹人，就该立即撤军，从其他方向寻找薄弱之处突破，只有突入汉地内部，这一仗才有机会和胜算。在边地和我们死磕到底，他们没有胜算。” 王师范此时是有些奇怪，按理说戴友伦北上的时候，不可能不告诉契丹人这些攻城的利害关系，避实击虚，将骑兵的速度运用到极致，这才是草原人的惯用手法。但是如今摆到他面前的确实，数万铁骑屯兵坚城之下，攻城不止，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一心一意要和自己耗在这里。 “会不会是其中有诈？”王师范喃喃自语的时候，实际上陆翊那边也在通过十三司源源不断的情报送达之后转而抬头看了看北方。 “只怕我在算计契丹人，那位耶律大汗未尝不是在算计我。”微微沉吟之后，陆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身朝着杨洪道：“去给王镕传讯，让他务必死守幽州北部各城池，谨防契丹人突袭。” “陆帅的意思是，契丹人会绕过檀州，从幽州突破边防？”杨洪心头一惊，转而道：“幽州那边地域比起檀州和蓟州要更加广大，若是如此成德军只怕未必能守得住。” “让他做好准备，死守城池，必要的时候守住幽都，必须坚持到我军前去支援。”陆翊此时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你们十三司之前不是打算截杀戴友伦一行人吗？想办法把这个戴友伦给我活捉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杨洪匆匆而去，带着陆翊的命令开始迅速让暗卫不顾天寒大雪，深入草原准备对戴友伦下手。这本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军情紧急，杨洪抽调了大量的人手用于往来传讯而耽搁了下来。 而此时，天策军各部也在飞速朝着檀州靠近，不论契丹人有没有别的图谋，对于陆翊而言，檀州一战已经是势在必行，而且契丹人有契丹人的打算，陆翊自己却有自己的想法。只有打掉檀州的契丹人，他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其他方向的敌人。 “这一次，一定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汉室自明皇之后，还有力量出塞争雄。”这是陆翊的自言自语，但是此时天策军却已经在他的指挥下，逐步的靠近自己的目标，檀州，在烽火之中，迎来新的一天的时候，也注定因为他们，而成为世人瞩目之所在。 第九百章 遭遇战（上） “大将军，陆帅急令，让我军立即赶赴檀州，支援步军围剿契丹人主力。”这个命令实际上传到高思继手中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是第一个率部出击的，但是却因为直接绕道古峰口出击草原，从而和后方失去了联络。等待暗卫将命令送到他手中的时候，实际上檀州那边第一卫主力甚至于距离檀州已经只有一日路程。 而此时摆在高思继跟前的现状却是，北方再次有一股契丹骑兵正风驰电掣一般踏雪而来，而且速度奇快，甚至于自己的斥候连续三拨人只有一拨拼死逃出对方的搜索，将消息送了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率部南下，那么他自然可以依仗着骑兵的速度，以一日一夜急行军赶到战场，参加檀州之战。但是如此一来，则势必会放过眼前的对手。而更要命的是，这些人的速度并不慢，若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介入檀州战场，只怕会让陆翊的谋划毁于一旦，甚至于直接影响战局的发展。 “去告知陆帅，草原发现敌军，我部决意先行解决他们，然后南下驰援。”高思继微微沉吟之后下达了命令，这是要全力以赴解决这股契丹人的援军了。 两万骑兵是如今高思继手中的全部力量，而对手也是两万人，这就意味着天策军的骑兵不仅仅要脱离自己的步军主力单独作战，而且还是一场人数和对方完全一样的大战。 对方是契丹骑兵，草原最精锐的兵马，不会比沙陀骑兵差到哪里去。而他手下的天策军骑兵，虽然这些年薛洋和陆翊等人是倾尽了全力，不论是战马还是装备，全都用着最好的最精良的，但是硬仗却没打过一场。 “命令各部，随我冲锋！”这个时候，也唯有高思继那高高飘扬的战旗能够给处在冰天雪地中的天策军将士以最大的安慰了。虽然他们对于此地是人生地不熟，而且还需要克服恶劣的天气，但是他们的主将高思继，却是闻名遐迩的骑兵战将，对于骑兵的指挥造诣镇州一战他们是亲眼见到过的。 大队骑兵犹如两条黑色的聚拢一样跟随战旗疯狂的往北而去，开始逆着风雪，往前突进。燕北的苦寒丝毫不逊色于西北，大雪漫天之中，无数的战马奔驰而过之后，冒出了无数的热气，裹着寒衣的天策军将士，身体几乎在寒风中彻底冻僵，来自江南的他们正在经受着成军以来最大的煎熬。 “启禀将军，前方十里，契丹骑兵正在朝我军而来。”策马奔驰的斥候在这个时候将最新的消息送了过来，也让高思继迅速下定了决心，转而直接命令全军再次加速。 不断往来的亲卫在告知所有士兵做好厮杀准备，短短十里左右的距离对于相向而行的骑兵来说，瞬息之间就足以抵达。 所以当高思继手中银枪举起来的时候，身后两万骑兵，几乎是瞬间功夫，快速变阵，在行进之中，靠着往来不断的呼和，逐渐的将两列纵队行军阵型变成了锋矢阵，箭头就是高思继本人率领的亲卫。 “轰轰轰”两军速度没有丝毫停顿，契丹人也是和高思继打着同样的主意，要利用骑兵高速冲击带来的强大杀伤力，企图利用第一轮冲锋就占据优势。所以几乎是天策军这边所有的士兵弯弓搭箭的同时，那边也传来了无数的呐喊声，风雪之中，一道道人影迅速由远而近。滚滚的马蹄声快速压制住了风雪的呼啸声，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地面上传来的震动甚至于让风雪都开始原地旋转，形成了无数的漩涡腾空而起。 “放箭！”天策军这边对于骑射攻击更为重视，几乎是高思继下令的瞬间，两万骑兵同时弯弓，密集呼啸的箭雨甚至于彻底遮住了天空的光亮。 天策军重视骑射，甚至于提前发起进攻，并不是他们的骑射本事很好，反而恰恰相反，按照高思继的估计，真要打骑射大战，天策军的骑兵根本无法和沙陀人相比，自然比起契丹人，那也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是此时他提前出手却有他的道理，长距离行军之后，他手下的骑兵人困马乏，必须要靠着这股锐气支撑战力。而且天策军骑射虽然比不上对方，但是却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蝴蝶弓保证了此刻天策军以骑弓打出了步弓的力道。复合弓不仅仅省力，而且各方面臻至巅峰水准的武器足以弥补他们的短板。 而从现场看来，超远距离的箭矢直接将契丹人给打蒙了，他们手中用的是传统的骑弓实际上若不是考虑到风向和战马高速加持的话，三十丈就是最大的杀伤距离了，超过三十丈距离，除非正中面门，否则依靠如今天策军的战甲，足以无视。 而反观蝴蝶弓，马背上的骑兵在短时间内拉出来的力道就足以媲美步弓，足足五十丈远的有效射程，而且速度奇快，第一轮箭矢穿空而过之后，第二轮迅速而来。好不容易能够动手，这些士兵恨不得一口气直接将箭筒里的箭矢全都发射出去。 这也导致了原本是朝天三箭的打法变成了硬生生的朝天五箭，等到领头的高思继手中银枪高举，一口气杀入人群之中的时候，后方有些士兵还在弯弓搭箭，利用近距离射击几乎不需要瞄准的优势，迅速击杀契丹士兵。 “吹号角，全军冲锋！”遭遇战对于骑兵来说没什么战术可言，简简单单的锋矢阵就足以应对一切，主要还是靠骑兵高速冲击带来的强大战力，看看能不能一口气凿穿对方的阵型。所以这个时候高思继身边战旗高高飘扬的同时，号角声透过风雪不断传来，带动整个骑兵大阵跟着他的步伐，往前急速推进。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虽然被刚刚的箭雨打蒙了，但是契丹人后方的牛角号也在一刻不停。他们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骑兵冲锋，契丹人这几年在幽北草原东征西讨，征服了无数部落之后，他们从未害怕过任何人。 如此一来，双方在这个时候，犹如两头巨龙一般，撞在了一起，刹那间让原地彻底沉浸在漫天厮杀之中。 第九百零一章 遭遇战（下） “死！”高思继一声大喝，手中银枪瞬间携带无尽的寒芒左右突刺，将和自己对冲的数名契丹人击落马下，一个纵身直接杀入契丹人的大阵之中。锋矢阵的威力就在于突进的速度和箭头发挥出来的战力，所以他必须以强大的力量为后续大军打开局面，从而维持住一开始抢到的优势。 和天策军骑兵开战之前就提前部署，所以保持着锋矢阵突击不同，契丹人是典型的草原人的打法，虽然是仓促相遇，但是对方并没有改变阵型，反而就地发起全力冲锋。他们不太重视阵型，反而对于武力更加推崇。虽然前锋被骤然而来的箭矢打的七零八落，一开始冲锋的时候显得力量不足，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知道马背上的功夫没有对方好，所以在两军撞在一起之后，更多的还是依靠着阵型和相互之间的配合，锋矢阵最锋利的外围骑兵全都是清一色手持长枪突阵，往里面一圈则是手持横刀的天策军将士随时准备接替对方。而因为人数足足有两万人，所以导致了最中间的天策军除了纵马前冲之外，手中的弓箭却不间断朝着四面八方激射箭矢。 这种层次分明的打法极大的考验着手下将士的素质和对于战场厮杀的适应能力，能够在千军万马的突击之中能够维持住自己的心态，不能被发生在眼前的激烈厮杀所动摇。 但是这对于天策军来说，却比骑射或者马背上的往来厮杀要容易的多。本身中原大军对于阵型和阵法就有天然的优势，所部士兵不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有着方面的自觉。所以虽然高思继搞出来的这个阵型复杂无比，但是行进之中各部将领往来呼和，不间断相互配合之下，却始终维持着锋矢阵不散，甚至于面对无数的骑兵冲击，始终能够将最强大的战力对准外面，锋矢阵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变成了刺破契丹人的箭矢，沿途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实际上高思继这么做也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自身的兵力，将兵马集中以锋矢阵冲击之后，比起对方的不成阵型的冲击，实际上在面对面厮杀的时候，天策军的兵力要比对方多得多，至少在近身搏杀的时候，天策军几乎是两人到三人对阵对方的一名骑兵，甚至于很多时候，一名士兵持枪打落对方的兵器之后，身形急速往前冲锋，把这一切交给身后的同伴去解决，或者是靠着身边其他天策军士兵的横刀横扫而出，将其击杀在原地。 这也导致了由他亲自领头冲锋的锋矢阵犹如滚油泼到了大雪之中，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的脚步，银枪白马，在这个时候成了所有人冲锋的方向。 “杀！”一口气连续击破契丹人前锋和中军之后，高思继单是自己就连杀对方数十人之多，沿途甚至于连带着对方的基层将领被他一人击杀的就有数人。这也导致了后续的契丹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正面迎战，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走过三个汇合。但凡是银枪一举，则必有一人被就地击杀。高高飘扬的将旗迎风飞舞，不断往前，在指引着天策军往前突击的同时，也成了整个战场最为瞩目的所在。 不过高思继维持的强势地位在进入对方的中军之后逐步的被契丹人拉平，前期不管不顾的冲锋没有取得优势地位，进入中军之后，对方的两翼兵马开始朝着中间冲锋，倒是让锋矢阵薄弱的后方给堵住了。 “吹号角变阵，大军随我冲锋，击杀契丹主将！”这个时候的高思继一见到身后大军冲锋的步伐放缓，则迅速改变了策略，锋矢阵在原地靠着号角声不断变化之后，无数的士兵纵马奔驰，以他为核心，迅速组成了一个滚滚往前推进的圆阵，而且这种圆阵和步军不一样的是，圆阵的外围，所有的天策军骑兵全部按照弧线奔驰，围绕着他绕圈奔行。在疾驰而过的时候，利用高速冲击击杀对手。而内圈则是弓箭手，同样是纵马而行。 如此一来这种类似于车悬阵的阵型快速出现，转而按照高思继的号令不断往前推进，厮杀声也在这一刻迅速变得越发激烈。天策军的速度至此变得缓慢下来，但是这种诡异的圆阵却发挥出了令人吃惊的战力，不断纷飞而出的箭矢让无数冲过来的契丹骑兵倒在了半路之上。那些侥幸冲进来的骑兵则面对几乎全都改用横刀的天策军士兵，被对方一个个挥刀斩杀。 已经凭借着圆形走位奔行的天策军在这种时候反而获得了速度上的优势，对方冲过来的那一刹那除非两军士兵撞到了一起，否则介入到圆阵中间的士兵必有一刹那的停滞，那个时候对于天策军士兵来说，击杀对手只是挥手一刀而已。 可以说这种战法将天策军骑兵的优势利用到了极限，短时间内就彻底将契丹人给打蒙了。而且高思继几乎没有给契丹人调整的时间，就快速带着圆阵直接冲向了对方的中军大纛所在之地，强悍的战力犹如一阵飓风一般，直接片刻之间就将其主将身边的骑兵打散。 “各部自由冲击，给我杀！”这个时候天策军猛然间解散阵型，人数在对方的中军爆开之后，瞬间形成了巨大的优势，开始犹如一阵阵激流一般冲刷着周围的一切。 “死！”高思继自己纵马一越，在身边亲卫尚未跟过来之前，直接冲到了契丹主将跟前，银枪急速刺出之后，一个回合，直接将对方给挑了起来，随后更是一声大喝，犹如雷霆一般传遍四方，硬生生的靠着一手之力，拔起了契丹人的行军大纛。 “杀！”那一声大喝，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高思继一手挑着契丹人主将的尸体，一手倒提对方的行军大纛，在万马千军当中跃马扬鞭，直接让所有契丹人的阵型瞬间土崩瓦解，也让天策军在这一刻跟着纵声高呼，强大的气势直接震得周围的风雪跟着鼓荡不止。 第九百零二章 铁壁合围 “启禀陆帅，第一卫主力已经抵达檀州附近，等待陆帅命令出击。”第一卫是步军，在这场长途奔袭当中属于速度最慢的一队，现如今他们也抵达指定位置，则意味着他的铁壁合围策略已经到位。 “陆帅，但是如今还是没有高思继的消息。”这个时候，向冲是显得有些担忧，这一次进入燕北，虽然是陆翊亲自坐镇，但那是因为此地深入敌后，过于凶险，实际上向冲基本上已经被内定为燕北各部的行军大都统了，所以第一卫也交给了李承焕指挥。 “你放心，高思继肯定能赶得回来。”陆翊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对于高思继他很有信心，对方对于骑兵指挥和战机的把握还在其他诸将之上，这个时候虽然和自己失去联络，但是按照时间推算，也知道这个时候围绕着檀州的包围圈已经形成。 “传令各部，明日一早，兵压檀州。”这道命令是连夜送出去的，等到天明时分的时候，西南方向夏恒和李庆先联手制造的包围圈最远的地段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完毕，同时驱赶往南进发的契丹人零星小队骑兵，将对方往北驱赶。 而负责东面和东北面的第一卫主力兵马则以向明两兄弟为首，布成了一个偃月阵，从东南到东北，三万大军利用夜色迅速钻到了檀州城外，将契丹人直接围在了中间。 比起骑兵，步军的动静就小得多了，不仅仅有夜幕掩护，而且昨晚的风雪也让天策军的行军变得更加隐蔽，以至于等到契丹人发现他们的时候，甚至于向明连火炮阵地都布设好了。 如此一来，整个铁壁合围的方略至此全部完成，不论是步军还是提前迂回的骑兵第一卫，都到达了预定的位置，将契丹人堵在了中间。 “陆帅，可以开战了。”向冲查看了一下前方的动静，发现契丹人还在慌乱无比的准备上马冲锋之后，当即朝着陆翊点头。因为中军在第一卫身后，所以全军出击的号令甚至于连带着协调檀州城内王师范的兵马出击的命令全都需要陆翊亲自下达。 “擂鼓，吹号，全军进攻。”陆翊扫了一眼北方的空档，但是右手却迅速高举，那一瞬间的功夫，滚滚而来的战鼓声迅速传出，紧随而至的号角声更是刺破天际，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这是天策军稍有的以战鼓声拉开了全军厮杀的序幕。作为全新改革了唐军操典的地方势力，天策军差点将战鼓从全军当中给淘汰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全部是号角，薛洋专门为此编制了完整的天策军号角讯号大全，详细记录了如今天策军通行的总计达六十四种号角讯号的具体军令含义解释，并以此作为天策军新军操训的重点。 这个时候以战鼓声拉开大战序幕，实际上除了协调城中平卢军之外，更多的是要对外表明，这是唐军出塞之战。也唯有这震动人心的战鼓，才能在这个时候唤醒将士心头久违的那股沙场铁血和家国情怀。 “开炮，杀！”身处最前方的向明一瞬间挥舞手中令旗，让火炮加入战斗，滚滚而来的炮火声也在随即响彻全场，足足四十多门火炮，在天策军第一线阵地一字排开，瞬间开火之后，直接让整个契丹人的大营全部沉浸在炮火之中。无数纷飞的弹丸在冰天雪地之中弹跳而出之后，将沿途遇到的所有士兵尽数击杀。 “弩炮，给我发射，不要让契丹人跑起来！”向明和向天的手下组成的长枪手和刀盾手混合大阵是早已经准备完毕的。但是此时对方却将大军扔给了向天负责，自己几乎是跳着脚让弩炮全力投入发射。 因为天策军北上主要的作战对象就是草原骑兵，所以临出发之前，陈烨几乎是将天策军武库当中所有的弩炮全都塞进了船舱之中，上岸的时候因为害怕弩箭不过用，甚至于水师库存的精钢打造的专用弩箭也几乎全都被搬了过来。 过程很辛苦，但是此时却让所有人兴高采烈，强大的弩炮比起火炮还要威力更大，数百丈的射击距离，让他们发射出去的弩箭几乎是一路横扫了整个契丹人的大营纵深，沿途甚至于因为部分地区契丹人聚集在一起，直接一枚弩箭刺穿了好几个人。 这个时候整个契丹大营实际上是乱成了一团，因为天策军出现的太过突然了，而且从他们发现对方到如今攻击落到他们跟前，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这根本没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而且要命的是，不仅仅是第一卫这边发起了进攻，号角声和战鼓声一起之后，西南方向，夏恒和李庆先也开始联手率领骑兵冲阵，原本被他们包围了半个多月的平卢军在这个时候也杀了出来，而且还是王师范亲自领军。 “命令前军，准备火油弹。”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契丹人随后自主发起了反击，部分抢到战马的士兵开始不顾前方密集的火炮和弩箭射击，朝着天策军阵地发起了反击。而且对方的人数太多了，从单一方向来算的话，几乎全线占据了优势地位，所以很快反击就接二连三出现。 这个时候陆翊的命令是最及时的，而且直接将火油弹给祭了出来。这本是水师最喜欢的武器，对付骑兵其实作用不大，但是架不住这个时候实际上大部分契丹人还没出大营，那也就给了天策军火攻最好的机会。所以那一瞬间，火炮旁边，投石车开始一轮接一轮的朝着前方拼命透支火油弹。 这种风雪天气，即使是水师专用的，已经更换了专门容器的火油弹，准头依旧没办法看，七七八八的火油弹升空之后，划过长空带起了的烟柱东一个西一个出现在契丹人大营之中，烟尘四起，烟柱冲天，但是并没有形成火烧连营之势头。 “别着急，继续！”面对骑兵的冲锋，步军这边的步弓手和弓弩兵已经在准备了，但是陆翊依旧没有下令停下火油弹的进攻，反而不断示意亲卫上前去找向明，让他加大投射的力度。 “陆帅是怕契丹人太冷了，给他们暖和暖和？”向冲在旁边一笑，转而道：“这大火一烧起来，只怕很容易伤到平卢军啊！” 第九百零三章 冰火两重天 “轰轰轰”无数的火油弹在持续不断的被扔出去之后，火焰终于冲了起来，水师的火油弹比起步军所用的更加凶残，大火一起，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且不论是落在契丹人的帐篷上还是落在营内的空地里，只要烧起来，就算周围没有任何引火之物，也会窜起熊熊火焰。 这种大杀器在这个时候近乎于无解，要不是投石车的射程没办法和弩炮相比，光凭这一种武器，天策军就足以包打天下。在肆虐的火焰面前，无数的契丹人被烧得狼奔豕突，四处乱窜，也更加加剧了火焰的蔓延。 “弓箭手拦住，不要让他们突出去。”这个时候第一卫已经全军做好了准备，大军只是守在阵地上，也不往前推进，面对惊慌失措，甚至于有些冲到半路上见到自家营地内大火冲天而起之后慌忙调转马头往回冲的契丹骑兵，几乎所有的天策军将士自发的全靠远程武器击杀目标，就算是冲到了跟前，也是以长枪手将其顶回去，逼迫这些契丹骑兵回去投身火海。 这种打法之下，整个东面战场几乎没有多少近身搏杀的事情发生，第一卫的天策军士兵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很多人是做好了血战的准备，但是却见到中军号角始终没有传来全线突击的准备。以至于很多人都时不时的朝着陆翊所在的方向张望，似乎想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 “大火一起，烟柱接天碧日，应该是可以起到传递讯号了。”这个时候陆翊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到眼前的大战上面，反而朝着北方不断张望，再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旁边的向冲却很显然已经明白了过来，转而自顾自的开始让亲卫去传讯，加大了火油弹投射的力度。 如此一来，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的大火，契丹人算是彻底慌了，整个大营被无尽大火蔓延开来之后，甚至于连从一开始就窜了进来，四处突击的平卢军都退出去之后，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炼狱。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在西南方向，夏恒已经和李庆先联手将对方的两万多人给硬生生的打散，驱赶败兵直奔东面而来，越发加剧了这场混乱。 其实夏恒那边的战斗很简单，开战之初还没打一个回合，东面骤然而起的大火将契丹人的心给烧乱了，以至于在大火越烧越旺的情况下，没人有心思和他们硬碰硬的厮杀。所以与其说这些契丹人是被他们赶过来的，还不如说他们是追着人家撤退的脚步一头扎了进来。 他们的战斗很轻松，但是这个时候却无疑将包围圈一下子缩小了数倍，而且在越过檀州府城之后，迅速和王师范汇合，步骑联手之下，一步步将契丹人外围的兵马尽数绞杀，剩余的人手全部被强行驱赶到了东面大营之内。 “王帅，城内有火油柴草吗？”李庆先远远的就朝着王师范大喊，也一句话点醒了之前还被烧得突烟冒火吐出来的王师范，后者几乎是慌不迭的派人回城，依样画葫芦仿照第一卫的做法，开始放火。 他们没有专用的火油弹，所以尽管平卢军找来了一堆莫名其妙不知名的火油柴草，但是却需要各部兵马将其搬运上前。这种做法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上前突击的平卢军士兵被契丹人给打了出来。 “不行，不能让他们突出来！”夏恒右手一挥，和李庆先一左一右开始迅速围绕着平卢军出击，侧击率部冲出来探路的契丹人之后，一面和对方急速厮杀一面不断怒吼，招呼王师范率部随他们上前，将柴草直接对方在契丹人的大营外围，就地放火。 如此一来虽然烧不到契丹人，但是大火熊熊燃烧之后，却直接阻断了契丹人的所有出击的道路，将对方的兵马又重新给逼了回去。 “塔盾兵上前，掩护弓箭手放箭！”这个时候停下手来的王师范很快就想到了另外的办法，让塔盾兵站在最前沿，贴着火线防护，身后调集了三千名弓箭手随后，硬生生的以火箭对着契丹人大营射击，将附近所有的有生目标击杀之后，掩护步军再度冲了进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沿着外围，不顾浓烟滚滚将士兵们呛得灰头土脸，不断以箭矢开道，往前推进。而与此同时夏恒和李庆先开始迂回到西面，贴着檀州府城东面城墙前进，试图在高思继还没有赶到之前，利用自己手中的骑兵完成最后的合围，将这些契丹人给堵回去。 夏恒的这一招确实打在了契丹人的软肋之上，只不过这个时候，契丹人已经开始往北逃窜，所以他们只能将其拦腰截住，和亲自领军杀过来的第一都从左右两侧，犹如两把尖刀一样将契丹人的兵马一分为二。 “让向明率部杀入契丹大营，清扫后方，其余各部增援第一都，拦住后尾，不要管冲出去的人，给我打掉眼前的敌人。”陆翊这个时候也在不断变更号角，第一都出击之后，第八都也开始联手第六都杀了出去，进入契丹人大营，清扫这最后的残余对手。 大战在这个时候才算是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但是契丹人被滚滚的火海已经烧得奄奄一息，骑兵没有了速度，被堵住之后，根本不能和天策军精锐步军比拼步军战法，以至于从一开始，这些人就被打的节节败退。 “陆帅，你看，北面！”李承焕和夏恒组成的一左一右两道阻击线等于是将没有逃出去的契丹人所有的希望全部断送。而此时，当向冲转头往北，看着那原本已经逃出去的契丹人再次掉头南下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来了，看起来不止是带来了好消息。”陆翊点了点头，契丹人在这个时候返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北上的道路同样被人堵住了，以至于被人直接给打了回来，必然是高思继来了。 “吹号角，全军突击，杀尽胡虏！”激昂的号角声这个时候才全面响起，带动整个战场节奏快速进入最后决胜阶段。 第九百零四章 檀州大捷 高思继的到来算是让原本还打算分兵追击的夏恒彻底松了口气，转而不断挥舞手中令旗，开始带队往北出击，将整个拦截契丹人外逃的任务全部交给了第一都为首的三都步军。 骑兵的撤出，实际上也给了李承焕更大的发挥空间，第一都久违的开始全力投入战斗，在身边有了第十一都和新组建的第四十三都加入之后，呈现两翼展开的阵型，让此地瞬间变了第一都彰显自己强悍战力的试验场。 和第三都不一样的是，第一都自从当初成立开始，就注重的是全能的战斗方式，所以时至今日，第一都内部，几乎是所有的士兵全都能够熟练掌握如今天策军所有的制式武器。也就是说这群人到了战场之上，不论是长枪手还是刀盾兵，甚至于跟随攻击的弓箭手，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切换，拿起什么武器就能够变成什么兵种。 由此也就造成了李承焕带队冲锋之后，第一都瞬间犹如一头巨蟒一样横扫而出，沿途冲锋的士兵甚至于基本上不需要变更位置，人在什么地方，就能够自动使用最合适的兵器。长枪手甚至于在一瞬间扔下长枪，化身弓箭手掩护前方士兵进攻。 这种诡异的打法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由此也给了其他两都士兵带来极大的震撼，就算是老牌的关宁的兵马在这个时候比起第一都这种厮杀方式也是相形见绌。 全能的战斗方式真正保证了李承焕不论往什么地方冲锋，身后的第一都将士都能够随时随地调整脚步，然后以最合适的方式加入战斗，从而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锋利的拦截线，沿途无数的契丹骑兵刚刚冲上来就被长枪手拦住。甚至于很多人明明看到眼前的是一群刀盾兵，但是眼睛一花，对方就已经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一柄长枪，将自己硬生生的顶翻在地。 这种无缝切换的打法也导致了第一都所到之处，自己的兵器几乎是扔得到处都是，很多士兵到最后甚至于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初扔出去的兵器在何处。而后方的士兵很显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捡起前方士兵的武器在战斗。 “看起来第一都的实验还需要继续改进，最好能让兵仗局给他们设计一种能够全能的兵器，不然的话这短时间内还能够支撑，战斗时间一长，搞不好他们的手头上都没有兵器可用，必然要吃大亏。”这个时候也唯有陆翊和向冲能够看出第一都留下来的弊病，过分追求各式兵种之间的无缝切换，导致了很多时候士兵根本没时间来将用过的兵器随身携带，时间一长或者被敌人看出破绽，加以反制的话，必然会被一击而溃。 不过在此时，第一都锐气正盛，旁边还有两都兵马协助的情况下，这种势头却变得勇猛无比，硬生生的将处在穷途末路当中的契丹人拦住之后，犹如一柄利刃一般直接刺了出去。 他这边一强势拦截，等于是给了王师范更多的机会，从后方突然杀出之后，彻底崩碎了契丹人最后的顽抗，两军前后夹击，在熊熊大火之中不断穿梭，将契丹人彻底击杀后，全军浴血而出。 “现在就看高思继和夏恒他们了。”步军这边提前结束了战斗，大军开始不断回归本阵的时候，陆翊的目光也转向北面，那里是骑兵决战的战场，四万骑兵前后夹击，对付三万多逃出去的契丹骑兵。 双方从一开始就打出了真火，不断穿梭冲击的天策军骑兵长刀横举，在快速出击当中逐步的和眼前的这群草原骑兵比拼骑战战术。这是毫无花哨的厮杀，而且因为骑兵速度特别快，所以胜负生死只在一瞬间完成。 天策军自从成军开始，对于骑兵因为地域限制，从来都不是战场决战的主角，甚至于很多时候因为数量少，训练困难的原因，甚至于出击的时候都需要步军提供保护。也唯有今天，天策军全体骑兵全体参加了和草原骑兵的面对面冲杀。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要求步军上前支援，往来冲锋的时候甚至于所有人全都竭尽了全力，很多士兵明明浑身伤痕，但是却咬牙冲锋，力求在自己倒下去之前尽可能的将对手斩杀。 这种情况之下，不论是夏恒还是李庆先，或者从北方快速南下的高思继，全都不断高呼，点头冲锋，希望靠着自己的努力，换得骑兵战队浴火重生，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快速成长，从而和步军一样，名副其实成为其他诸侯仰望的目标。 “吹号角，为骑兵助战！”陆翊此时已经到了战场边缘，看着往来冲杀，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战场，一瞬间命令亲卫全体吹响冲锋的号角，激励骑兵将士士气。 激昂的号角声滚滚而来，一瞬间带动了整个骑兵各部士气直线上升，这是来自陆翊的鼓励，也是来自全体步军的支持，瞬间功夫，无数的人影开始纷纷跟着呐喊，那一刻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手中长刀挥起的时候变得更加有力，往日里生疏的骑兵战术在这个时候，面对面的冲杀当中，也快速纯熟。 与草原骑兵正面冲杀，能够存活下来的，必然是最精锐的兵马。如今的战场，契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天策军不仅仅比他们多出一万人，而且是前后夹击，领兵将领亲自冲锋，不论是高思继还是夏恒和李庆先，全都在骑兵战术上有着自己卓越的造诣，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朝着天策军骑兵倾斜。 而今，在陆翊命令吹响号角之后，更是带着自己的意志和激励，以至于在这一刻，所有的人的意志集中之后，整个战场风起云涌，往来冲刺的天策军士兵的士气和战力再度得到拔高，瞬间压住了契丹人的反击，将整个战场节奏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陆帅，经此一役，我军骑兵终于可以成军了。”向冲点了点头，朝着陆翊笑道：“等拿下了燕北，获得了养马之地，往后铁骑千群，不是梦想。” “责令十三司立即上报主公，檀州之战，我们，打赢了。”看着最后的契丹人被天策军骑兵淹没，陆翊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一瞬间无数的天策军跟着齐声呼应。 第九百零五章 白骨筑京观 “陆帅，各路兵马已经整装，檀州一战，平卢军阵亡五千余众，我军步军战死一千三，伤四千五，骑兵战死两千，伤两千。”檀州之战打完，各路兵马随即在城内修整，但是这么大的伤亡还是让陆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要知道在如今天策军完善的甲胄防护和后勤医官制度之下，就算是此前在山南道和李克用的沙陀骑兵硬碰硬，也没这么大的损失。而且这一仗，实际上靠着火攻，天策军已经避开了第一轮最强的骑兵冲击，结果还是损失了这么大，这让他不能接受。 “主要是天气过于寒冷，我军战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各部将士甚至于很多人是带病上战场。”向冲也是苦笑不已，第一卫的兵马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结果一战直接损失了一个都，这对于兵力本来就不多的天策军来说，无疑更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让受伤将士原地修整，先救死扶伤，我们的士兵金贵。”沉默半晌之后，陆翊才摆了摆手转而道：“立即传令下去，将契丹人的首级摆在城外，筑京观，要让所有草原各族知道，我大唐虽然离乱百年，但是唐军依然有能力挡住外族入侵汉地。” “明白！”陆翊是含恨而为，那一瞬间的神情让向冲肃然点头，天策军这一仗若是无法震慑住对手，那么将来南下征战的时候，契丹人就成了牵制他们的力量，这个时候必须尽可能的将檀州之战的影响扩大，好真正震慑住草原各族，让他们不敢越过长城，侵入汉地。 前来檀州的契丹人前前后后足有七万多人，这么庞大数量的人头被放到檀州北面长城外面的草原上的时候，直接在原地摆放除了一个足足数十丈长，足足一丈多高的庞大京观，随后陆翊更是亲自带领大军以契丹人的尸首来祭奠阵亡将士英灵。 “自武帝以来，汉军经略燕北，先有渔阳，后有右北平，汉军鏖战之地，皆是我汉家城池故土。本朝太宗皇帝击破突厥，拓地千里，据有辽东。”陆翊面对三军将士，纵声高呼：“这里已经成了我汉家之故土，百姓生灵之家园，契丹不过草原蝼蚁，胆敢犯境侵我汉地，乃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今日本帅在此祭拜将士英魂，期待诸君兄弟，能够再接再厉，为我华夏故土守住长城边界，为我大唐百姓护佑家园！” 数万将士齐身下拜，面对这偌大的京观，呐喊声惊天动地，在这片古战场上，时隔百年，自安禄山从幽州叛乱开始，大唐军队是第一次正面出塞作战，而且还一战将入侵汉地的草原骑兵打的全军覆没，这等功绩足以告慰历代边军英灵。 冰天雪地之中，天策军跋涉回归，各部将士却焕然一新，甚至于这种气质开始逐渐的朝着同处一城的平卢军蔓延。昔日，天策军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少见过的存在，虽然在南境对方打出了一系列炫目之极的战绩，但是却因为地理的因素，很少和中原诸侯正面碰撞，自然也就无人真正见过他们在战场上真正的表现。 而如今，在面对契丹人的时候，对方却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强行遏制住了对方数万精锐的冲击，不论是从一开始层出不穷的先进兵器，到后来步骑两军分兵作战，将契丹人一分为二，强行将对方彻底打崩，这其中无数将士前赴后继，喋血沙场，在这里，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平卢军和燕北百姓的信任。以至于在随后几天时间里，檀州城内破天荒的出现了百姓询问天策军征兵的事情，短时间内就有数十人主动要求应征入伍。 “陆帅，我平卢军不知何时能够改换旗号？”王师范是一战之后彻底心服口服，所以在陆翊打算率军立即回转渔阳的时候，找到了对方开口询问道。 “等春来，水师船队重新抵达，燕北各部将城外悬在中原各路诸侯头顶的一柄利剑。”陆翊微微一笑，转而道：“到时候主公也会亲自领军从南线打过来，我等那时候一起努力，彻底一统天下。” “春来之日，必然为期不远。”王师范抱拳行礼之后肃然道：“请陆帅放心，有末将在一日，必为主公守住燕北，看守汉家门户。” “将军有心，主公必感欣慰。”这个时候陆翊坐镇燕北，实际上就代表着薛洋本人，他认可王师范，就等于天策军从薛洋开始已经接受平卢军成为自己的一员。 两人匆匆说完之后，陆翊见到向冲朝自己点头，当即上马转而朝王师范叮嘱道：“此间一战之后，难保契丹人不会再度卷土重来，将军当慎重守城，只要檀州不失，则我军在燕北还大有可为。” 天策军需要紧急返回渔阳，檀州这边战事虽然结束，但是这场胡汉两族的争斗在他看来，还远未结束，不论是蓟州和平州或者是他一直担忧的幽州，随时都可能出现敌情，天策军作为燕北唯一一支机动作战的力量，不能在檀州逗留过久，必须时刻准备驰援各处。 这是陆翊制定的机动防御燕北的总体思想，也是在如今的条件之下能够最大化利用手头兵力的最好的办法。虽然檀州一战损失颇大，但是交货的两万匹战马还是让骑兵在短时间内能够得到补充。燕北征兆的士兵对于骑术都有一定的基础，是骑兵最好的兵员，这一点比起南境带过来的士兵身体素质还要高出一筹。 而在燕北这种地方，骑兵比起步军的作用要大得多，特别是一旦出了幽州，一马平川的草原地带，骑兵不仅仅具备高速冲击的战力，更重要的是，能够长途驰援，对于陆翊的机动防御的方略更有帮助。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甚至于直接从平卢军中抽调了部分骑术好手，充实到骑兵当中，作为新一轮骑兵扩充的种子。 不过此时匆匆返回的陆翊不知道的是，幽州那边暂时没有出现变故，但是平州卢龙方向，十三司的暗卫却在一刻不停，将消息紧急送往渔阳，几乎是和他一同返回。 第九百零六章 卢龙军乱 “陆帅，卢龙急报，水师步军都在卢龙遭遇契丹人里应外合，卢龙失守，我军退守石城，情势危急。”急匆匆的消息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后者甚至于刚刚抵达渔阳，大军连军营都没来得及进入。 “高思继，夏恒，李庆先，符道昭，你们四人立即重整骑兵卫，将符道昭手上所有人立即补充入伍，然后星夜兼程前往石城，设法解卢龙之困，将契丹人给我打回去。”将第一卫留下来驻守渔阳，让骑兵全军出击，等于是将手头上机动性最强的兵马全速增援平州。 “陆帅，这平州历来是汉胡杂居，很多人根本分不清是汉人还是胡人，所以他们要是提前部署，那只怕根本防不胜防。”陆翊的安排向冲明白是怎么回事，契丹人两路出击之后，渔阳极有可能是对方第三路进攻的方向，所以这个时候在本地没有类似于王师范这样的将领驻防的情况下，第一卫根本无法全力增援平州。好在李阳的步军都足有一万人的规模，紧急时刻配合骑兵足以稳住战局。 “终究是十三司在燕北布局时间太短，无法提前探查到契丹人的动向。”陆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以前向杰等人的精力除了在南境配合天策军主力征战之外，大部分人手不是部署在中原就是河东，应对朱全忠等人，对于燕北这种边角之地根本无力顾及，这也导致了自己率部北上之后，最关键的情报战线上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卢龙军乱的时候，十三司实际上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传到李阳那里的时候，外面契丹人已经杀了过来，步军都既要和城外敌人厮杀，同时还要在城内镇压叛乱，以至于一心二用，根本无法将精力凝聚到一个拳头上。 这是天策军从来未曾碰到过的情况，往常作战都是十三司先行，主力兵马尚未抵达，十三司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论是情报敌情打探还是暗中动员百姓，甚至于临阵策反敌军将领，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占据主导地位，从未出现过类似于卢龙这种自己在前方厮杀，后方倒是出现动乱的情形。 这也导致了天策军在分兵作战的时候极度不适应，面对契丹人攻城，水师步军都的将士是打的有声有色，甚至于在后方频频遭到突袭的情况下，各部将士依旧死守不退，将对方轮番进攻硬生生的给打了回去。但是面对城中动乱，他们却显得束手束脚，很多士兵甚至于在厮杀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硬起心肠对付眼前的那些老百姓。 “指挥使，要不要放弃城池，我带人从南城杀出去，趁着契丹人尚未围城，先突出去，等到陆帅援军抵达？”鏖战一夜之后，步军都两头都没有取得战果，城内的这些胡人提前被人煽动之后，四处突袭天策军薄弱处，不仅仅拖延住了围剿的步伐，而且还带动了城楼上的厮杀，让李阳差点气的直接跳了起来。 “掩护我们汉人百姓先撤出去。”挣扎了良久之后，李阳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此时自己就算是全军在城内死守，也无法取得明显的效果，而且最要命的是，自己仓促而来，十三司也不了解平州的状况，根本分不清那些人是汉人，那些人是胡人。所以危急之中的他只能在撤退的时候不断招呼百姓跟随出城，只要愿意跟着天策军走的，他也懒得去区分，一股脑的全都给带走了。 “老三，你带队掩护百姓撤往石城，我来断后。”出城之后，契丹人的偏军实际上也追了上来，而且对方出动的是骑兵，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李阳愿不愿意，他都必须要分兵阻截，将其拦住，否则的话，自己大队人马还携带百姓和辎重，根本走不脱。 五千人的水师步军都将士，在他的带领之下，原地和对方搏杀在一起，双方激战大半夜，直到天明时分，才在李阳放火挡住这些人冲击之后，仓皇撤了出来。 “姥姥的，天策军就从来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一夜厮杀，人困马乏，但是李阳却暴跳如雷，以至于虽然率军撤了出去，但是天策军上下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从水师步军都成立开始，李阳率领的这支兵马人数已经达到了破天荒的一万人之多，比起步军都还要多出差不多一倍的人马，但是却打出了这样的一战，这让从来只占便宜没吃过亏的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若不是副将吴三省拼死拖住了他的脚步，只怕盛怒之中的他会不顾一切反攻卢龙城。 “指挥使，先撤回石城，等待陆帅援兵一到，末将愿打头阵，就算是拼了脑袋不要，我也要把场子找回来。”吴三省几乎是哭丧着脸指着跟在大军之中那些哭哭戚戚的百姓摇头道：“但是如今跟着我们撤出来的还有数千百姓啊，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 “我！”那一瞬间李阳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怒吼出声，带队不甘心的往西而去，直奔石城而来。 这个时候十三司的消息才同步送了出去，这一战除了水师步军都感到窝囊之外，实际上心里堵着火的还有十三司暗卫，从舒州时代开始，十三司出手，几乎从未有过失败过，但是这一次在燕北，却面对突如其来的环境和对手，所有人都有一种无力感。 “卢龙丢了，但是你们必须设法打探出契丹人下一步的动向，我军在马城的驻军更少，只有一千多人，若是契丹人南下，就让他们立即放弃马城，往我这边靠拢。”到了石城之后的李阳终于恢复了清醒，转而让十三司去打探消息的同时，也给驻守马城的兵马送去了紧急命令，准备先把拳头收回来，在相机去应对从卢龙南下的契丹骑兵。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清楚陆翊那边的战况，所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后方援军未能如期抵达，那么作为蓟州东部唯一一个屏障，石城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否则，契丹人突入蓟州内地，势必会形成左右夹击之势头，从而将陆翊的谋算彻底击破。 第九百零七章 决战卢龙 “启禀将军，石城急报，水师步军都已经成功撤至石城，并转来此次来犯契丹人详细线报。”这个消息是高思继率军出击的时候，才送到他手上。 “此次来犯契丹骑兵足有五万多人，看起来确实是一支偏军。”高思继沉吟半晌之后将夏恒等人叫到自己跟前道：“耶律大山率领的宝山部兵马并不是契丹人的主力嫡系，是幽北草原东北部的部落骑兵，五万人的规模，大概也就是宝山部全部的兵马了。” “但是耶律大山不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家底全都拿出来，所以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草原上其他小部落的骑兵。”高思继对于幽北草原实际上比十三司还要了解，此时停在一边朝着众人道：“这些骑兵打顺风战不次于耶律本部精锐，但是只要战局陷入僵持，或者落入下风，那么他们一定会一溃千里，所以我们不用怕他们。” “那就通知李阳，让他率部立即出击，到时候我们解决城外的契丹人，他们步军负责反攻城池，一战解决卢龙隐患，将契丹人打回去。”夏恒此时信心十足，转而点了点头。 汇合了符道昭最近招募的人手，加上从平卢军中抽调出来的人补齐了缺额之后，四万骑兵开始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卢龙而去，大军犹如一道长龙一样在冰天雪地之中昼夜兼程，不顾疲劳，进入平州地界。 骑兵没有经过石城，而是靠十三司将命令送到了李阳手中，所以后者出兵的时候，实际上高思继等人已经到了他前面去了，不过李阳倒是并不害怕长途行军，为了将时间追上来，天策军各部硬是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辎重，全军只携带兵器和数天干粮，而且昼夜行军不停。 这样一来，实际上李阳所部的速度并没有拉下多远，骑兵每日里必须抽出足够的时间让战马获得进食的时间，但是步军这边却不同，从石城到卢龙数百里地，三天三夜急行军，让他们直接抢先抵达。 “指挥使，城内并没有多大动静，这些契丹人应该还在修整，所以除了城北有大营之外，其他方向并没有兵马驻守城外。”匆匆探查到的消息送到李阳手中的时候，后者咧着嘴狞笑道：“他们在城内，那我们就给他赶出来，正好给骑兵腾出时间和空间去决战。去准备突击队，手持炸药包冲锋，给我炸开城门，全军准备，随我杀进去。” 步军都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武器，但是对于天策军而言，有没有攻城器械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甚至于已经习惯靠着炸药包抢夺城池的日子。所以当李阳命令下达之后，足足数十人的突击队迅速前出，靠着冰雪反射出来的暗淡的光亮抹黑进入卢龙南城城外。 “轰轰轰！”一口气塞过去十几个炸药包，在黑夜中爆炸之后，原地腾空而起一道黑色的火球，地动山摇的晃动在冲天而起的爆炸之后迅速传遍四方。整个南城的城墙直接被原地掀翻，无数的砖石瞬间炸开之后，城墙仿佛被吞天巨兽从中间咬了一口，直接坍塌了足足十几丈宽。 “全军出击，随我杀！”早就准备就绪的步军都在李阳亲自冲锋之后，犹如潮水般冲了上去，长刀雪亮，无数火把举起之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快速响起。 这个时候城内的契丹人根本没有料到这突入起来的爆炸，原本防守南城的士兵直接被一阵爆炸彻底掀翻，根本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阻拦天策军的进攻。 而且李阳选择在黑夜进攻之后，也是契丹人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大军出击之时，很多契丹人都在睡梦之中，被爆炸惊醒之后，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策军就冲进了城中。 这个时候敢出来四处乱窜的全都被天策军当成了敌人就地斩杀，一万多步军都冲进城中之后，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对手，沿途慌慌张张出没的人影全都被三下五去二击杀之后，大军开始犹如潮水一般直冲卢龙城中心而去。 “我们去北城！”李阳这边出手之后，高思继他们实际上才刚刚到，虽然两军配合不够默契，但是这个时候不论是高思继还是夏恒等人都猜到了李阳的打算，从南城发起进攻，这是要将对方逼出城池，在城北给他们制造机会。所以骑兵主力迅速前出，直奔城北而去。 如此一来，原本驻扎在城北外面大营中的契丹骑兵甚至于根本没机会进城驰援就被天策军骑兵团团围住，在城内展开激烈厮杀的时候，城外的大战也在同步进行。 四万人对付城外只有一万多一点的契丹骑兵，而且还是有心算无心，战斗从一开始就和城内一样，呈现一边倒的情况。往来纵横的天策军骑兵甚至于一边快速击杀对手，一边手持火把不断点燃对方的帐篷，将大火带到了大营各处。 如此一来更是增加了混乱，无数的契丹士兵根本没机会去摸到战马就被冲上来的天策军骑兵就地斩杀。顺风战之下，天策军的战力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到了最后几乎是碾压对手追击，将这一万多人彻底淹没。 “庆先，率部立即往城中靠拢，打开城门，冲进去。”连续冲杀三次之后，夏恒逮到机会和李庆先迎面而过，快速让后者调转马头直冲城门。 此时北城城门已经打开，不过站在城门口的是契丹人的骑兵，他们是从城内往外驰援的，被李庆先迎面撞上来之后，瞬间功夫被打的人仰马翻。携大胜之势头的天策军骑兵势不可挡，几乎是一口气直接冲进了城内。 这个时候李阳所部在巷战之中依靠着不闻不问的打法，已经将局势稳住了，打顺了手的步军都重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战力之后，契丹人根本没办法与其抗衡，人数虽多，但是混乱之中靠着各部自发战斗，根本无法和天策军的巷战战术相媲美，被对方一万人硬生生的压迫在北城附近。 如此一来，李庆先入城之后，等于是给了这些人最后一击，大量的契丹本部兵马被击杀之后，原本还在竭尽全力调动人手的南下主将耶律大山不得不仓促之中打开东城门，一口气直接冲了出去。 第九百零八章 长驱三百里（上） “启禀将军，契丹骑兵的主力开始从城东撤离。”黑暗中号角手和马蹄声在城东响起之后甚至于不需要身边人提醒，高思继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急切里甚至于顾不得绞杀身边的其他契丹兵马，直接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万骑兵一窝蜂的就冲了出去。 他的这一离开直接让整个战场的形势再度发生变化，原本城北大营内的契丹人有了这个空隙之后，也开始不顾一切的朝北冲了出去，黑暗中不管不顾之下，直接和耶律大山的主力分道扬镳。 而紧随其后的，李庆先率部也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天策军骑兵主力开始兵分三路，一路是高思继亲自领军，直接追着耶律大山而去，从城东绕道往北进发，第二路则是李庆先追逐城北方向被杀的七零八落的契丹人骑兵大概一万多人，直接从卢龙城冲向了北面。 只有夏恒留在了原地，开始和匆匆出城的李阳所部合力绞杀城外的乱兵。如此一来双方的主力兵马离开战场之后，大战反而打的更加激烈。不论是夏恒还是李阳，都将这场大战当做了练兵最好的机会，所以各式各样的战术全都一股脑搬了上来。 而且伴随着天色逐渐转明之后，李阳和夏恒两部兵马逐步的合二为一，天策军的步骑混合战术也逐步发挥出来，大战之中，骑兵从两翼不断驱赶契丹人往中间而去，而步军都则集中了全军都鹅长枪手往前，后方刀盾手策应，弓箭手利用此时已经看得见目标的情况，不断弯弓攒射，将骑兵击杀在原地。 蝴蝶弓用来对付骑兵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武器了，发射速度快，加上天策军本身就超人一等的射术训练，导致了此时战场之上，弓箭手甚至于比前方顶在第一线的长枪手还要犀利。 而且天策军对付骑兵的战术在这个时候也明显发生了变化，在李阳的调度之下，弓箭手开始三五成群的在战场各处游荡，只要发现对方的骑兵开始冲击己方阵线，则迅速利用箭矢迟滞对方的脚步，并且大量的箭矢飞过之后还在短时间内迅速招呼后方弓弩兵上前集中速射。 对于天策军来说，或许在骑兵厮杀上不是草原人的对手，但是比拼步军战术，则没有人能打得过这群从成军之日起就从未停止过厮杀的将士。甚至于身处其中的李阳根本没有进行细致的战场指挥，各部兵马几乎是靠着本能就能够选择最合适的战术。 成片成片的契丹骑兵给步军都击杀在当场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开始被迫往其他方向突围，结果再度和两翼压上来的夏恒和符道昭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算是卢龙城外最后的骑兵对决了，天策军骑兵从两翼急冲而过，冲阵之时不论是夏恒还是符道昭全都是身先士卒，带队冲锋，在战场上实战锻炼手下兵马，这是薛洋留下来的传统。虽然残忍，但是却能够让士兵得到飞速成长。几轮冲锋之后，战场之上的契丹人所剩无几，而自己的将士却通过杀戮变得更加强势起来。到最后，甚至于不需要两人吩咐，各部已经自发的冲了上去，将最后千余人手彻底击杀在当场。 “你我分兵，分别策应支援庆先和思继。”夏恒是顾不得和李阳打招呼，急匆匆和符道昭率部就冲了出去，再度分兵之后，直接沿着李庆先和高思继两人的方向而去。 此时不论是李庆先还是高思继都在长途跋涉之中不断追上契丹人的小股兵马，厮杀也伴随着从卢龙一路北上进入草原。 耶律大山连续奔逃一夜，往北上百里地，甚至于已经接近草原和汉地边界，但是身后的天策军骑兵却依旧不绝而来，喊杀声持续不断，伴随着马蹄声让他身后的骑兵迅速减少。 在疾驰的马背上，天策军的骑射战术快速得到发挥，蝴蝶弓的长射程和稳定性让这种比拼往往以天策军的胜利而宣告结束。而且靠着身上的甲胄和下面穿着的厚厚的棉衣，薛洋提前一个时代搞出来的棉衣在这个时候充当着棉甲的作用，双重甲胄之下，导致了很多士兵甚至于中箭后，依旧毫无顾忌，转身将对方击杀之后，才一把将身上的箭矢拔下。甚至于很多士兵连拔箭都懒得做，直接带着箭矢往前冲峰。 “这该死的唐军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这么强势？”此时此刻，这是所有契丹人最大的疑惑，耶律大山所部奉命南下的时候，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情报，他们甚至于还不如檀州战场上的契丹人知道的多。 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此时耶律大山被追进了草原之后见到身后的高思继依旧是不管不顾，紧随自己而来之后，顿时满腹疑惑的同时，不得不考虑设法拦截对方继续追击。 “二汗，他们，他们追来了。”不过耶律大山的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高思继就已经亲自冲了上来，手下兵马距离耶律大山所部在短时间内迅速被拉进了一大截。 此时跟随耶律大山奔逃的全都是他手下的嫡系兵马，也就是保山部的本部精锐，和此前在城北大营内厮杀的那些草原各部骑兵截然不同。可以说，那些人就算是损失光了，耶律大山也不会心疼，反而会有一种借刀杀人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若是损失了，那他保山部的实力可就要出现衰落了。 “那是高思继？”耶律大山回头看了一眼，天色大亮之后，高思继的旗号和白马银枪的模样直接吓了他一跳，作为参加过上一次对抗李克用骑兵进击草原的人，他是认得高思继的旗号的。对方上一次还不是一个出名的领兵将领，但是跟在李存孝身边之后，就足以让所有契丹人刻骨铭心。 “该死的，那位飞虎将军不会也来了吧？”上一次的记忆足以让所有的契丹人铭记于心，李存孝那近乎于天神一般的战力足以威慑所有人。所以此时一看到当时作为李存孝部将的高思继，耶律大山是当即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命令手下加速北上的同时，不断寻找李存孝的旗号。 第九百零九章 长驱三百里（下） 这一愣神的功夫，高思继手下的兵马已经急匆匆追了上来，虽然此时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一万人出头，但是架不住的是这一路上耶律大山的兵马也在急剧消耗，从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万多本部，也只剩下的一万多，双方在此时再次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杀！”几乎是没有任何花哨，天策军骑兵就已经一头扎了上来，前方箭矢飞起的时候，后面的骑兵就已经迅速挺起长枪，进行突击冲阵。对于着甲率更高，而且防护更好的天策军来说，骑兵冲阵更好的武器其实不是长刀而是长枪。这意味着更远的击杀距离，更大的杀伤力。在极速冲锋的战马上，长枪只要擦到对方的身体，就非死即伤，最起码也会迅速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其实这种法子并不是幽北草原或者说沙陀人的骑兵战术，但是在如今天策军的骑术普遍比草原部族差了一筹的情况下，长枪确实能够在保证杀伤力的同时，避免和对方在马背上比拼细致的战术和打法。在这种长枪的突击之下，骑兵弯刀根本讨不了好。而且急促对冲而过的厮杀，也导致了双方之间的接触都是一触而过，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停留。 所以高思继对于天策军习惯以长枪列阵也没有阻止，甚至于他自己也是长枪横扫，将眼前的几名契丹士兵即落马下之后，直接冲向了耶律大山所在的方位。 双方在这处无名的草原发生激烈大战，所不同的是，高思继亲自领军冲阵，天策军的士气虽然经过一昼夜连续奔驰，但是却不断高涨，甚至于双方第一轮冲锋之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杀！”高思继是好不停留，带队在绕了一个弯之后再度投入厮杀之中，契丹人的士气在迅速下降，而反观天策军这边，却不仅仅是士气高昂，而且士兵的骑战水平也在水涨船高。刚刚一轮冲杀之后，自己身边的人倒下去的比起契丹人要少得多。甚至于很多人都只是手上，并没有直接当场战死。 高思继一言不发带队继续冲锋，但是耶律大山却瞬间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刚刚一轮冲杀，他是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作为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天策军不是当年跟随李克用征战草原的那支沙陀铁骑，战法稚嫩，甚至于骑术也没有自己的手下好。但是却硬生生的靠着一轮厮杀就让自己手下倒下去上千人，而且第二轮竟然是主动冲了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耶律大山还没有闹明白对方的身份，急促的箭雨就已经漫天袭来，经过刚刚一轮厮杀的洗礼，天策军士兵的心态也放平稳了许多，朝天三箭让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三轮箭雨抢在了契丹人之前发射，然后所有人全都埋头不顾往前急冲。 这是沙陀人的打法，箭矢开道，为骑兵冲阵打开道路，然后全军冲击，利用骑兵高速的优势，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搅乱。 整个战法一气呵成，在天策军手中，已经逐渐发挥出不逊色沙陀骑兵多少的战力，尤其是第二轮出击，开道的箭矢纷飞而出之后，直接将契丹人原本准备好的阵型打得七零八落。 而这一瞬间的功夫，高思继亲自杀出之后，手中银枪犹如出海蛟龙一般，一瞬间连续挑翻十几人，一头杀了进去。 他是在疾驰的马背上还能纵横厮杀，一杆长枪甚至于横扫四方，沿途不断有人冲上来，却都被他硬生生给挑翻了，带动身后的天策军骑兵直接将耶律大山的阵型给横切了出去，等到大军在契丹人的大阵之中强行一个横转之后，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这一轮冲杀速度更快，但是战果却更加明显，熟悉了骑兵大战之后的天策军爆发出来的战力一轮比一轮强势，等到第三轮冲杀过后，耶律大山身边的兵马足足少了一半。而且和天策军这边强势的甲胄防护不同，倒下去的契丹人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尤其是天策军的兵器大部分都是长枪，大贯穿伤口之下，这些人靠着皮甲根本防不住。 “将军，契丹人要跑了！”这个时候耶律大山明显待不住了，所以高思继这边银枪一举打算再度冲杀的时候，所有人全都不顾一切的往北而去。 “命令各部打扫战场，我们不追了。”高思继阻止了各部冲杀，转而命令手下打扫战场，打算整军返回。 “我们不追上去再打一阵吗？”所有人都是跃跃欲试，刚刚的杀戮让天策军各部士气变得更加高涨，甚至于当单冰带队上前的时候，请战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们和草原各部还有决战，今日要让耶律大山或者回去，告诉所有的契丹人，唐军时隔百年，如今已经可以出塞作战了。”这一刻的高思继目光变得极其辽远，他本是汉人出身，这一刻站在这片草原上，是深刻明白了昔日唐军出征幽北草原时的心情，转而振臂高呼，一瞬间无数士兵跟着呐喊不止。 而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李庆先那一路，只不过和高思继紧急命令各部收住了脚步不同，李庆先是切切实实率军长途追击三百多里地，他跟前的那些人不是契丹人本部兵马，战力更差，在这场追亡逐北的厮杀之中甚至于根本没人敢回头作战，被天策军一万多人硬生生的直接追到了草原深处，彻底打散之后不知所踪。 两路大军分别获胜，而且伴随着败兵逃回草原，算是彻底将天策军的名气给打了出去，当各部返回的时候，草原上也开始迅速掀起一阵风云，只不过此时不论是高思继还是李庆先，都没有心思去理会了。他们在紧急回军之后，已经没办法在卢龙多做停留。骑兵是陆翊手中最强的机动战力，必须时刻保持对各方的威慑，如此才能维持住目前燕北各地机动防御的局面。 “再坚持一下，等到春来之时，我军大举北上，必然可以彻底扫平燕北！”这是临走之前高思继等人对李阳的嘱咐，步军都独立坚守平州和卢龙屏障，等于是将整个东北的大门全都交给了他们。 第九百一十章 一战惊天下 “捷报，捷报，我军卢龙一战，击破契丹耶律保山部五万众，长驱草原三百里，耶律大山仓皇逃窜，不知所踪。”十三司的捷报几乎是日夜不停，冒着风雪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渔阳城中，并在随后快速南下，靠着沿途十三司的借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传遍了整个北方。 “天策军打败了契丹人？”临淄城中，当杨行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几乎是愣在了当场，半晌之后才看着戴友归问道：“那友伦为何不见回归？” “我派去的人没有一个送消息回来，若不是风雪阻断困在草原，便是被天策军给扣住了。”戴友归也是脸色一片黯然，戴友伦是他的亲弟弟，这个时候被天策军拿住的话，那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路可言。尤其是在如今天策军和契丹人开战的情况下，戴友伦这一路人手北上草原接引外族入侵汉地，若真被对方拿住的话，肯定是要彻底公开，传檄天下，到时候自己生死道消那还是轻的，最有可能会直接连累整个戴氏家族从此被百姓唾弃。 “派一路使节北上去找天策军，看看能不能将友伦等人赎回来。”杨行愍张大了嘴巴，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友伦落到他们手中，否则后果难料。” “主公，不如利用友伦在他们手中的机会，我们也举兵北上吧，一来进剿李世男他们，而来陈兵幽州边境，给王镕造成压力，和契丹人里应外合，先把幽州拿下，切断燕北其他州郡南下之道路，困死燕北天策军。”戴友归此时眼神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疯狂，转而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契丹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燕北如今防御之薄弱之处，就在幽州王镕所在之地，只要切断幽州，就能够彻底将燕北天策军彻底绞杀。” “军师，你这是要逼死友伦啊！”杨行愍叹息道：“我军若北上的话，那天策军焉能给友伦留活路？”杨行愍目光幽幽道：“再者说，马上就到年节了，过了年，天策军在南线必然全力进攻徐州，只怕朱全忠也不会允许我们北上的，南下对抗天策军主力才是正事。”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了。”戴友归恶狠狠道：“天策军开辟北线战场，就是要分化我军北上，从而减少南下支援朱全忠的力度，这个时候不趁着南线战事尚未开始，将其扫平，那么等到天策军主力真的从徐州上来，那我们势必会腹背受敌。主公不要忘了，燕北那边可都是骑兵啊，一旦打败了契丹人，他们全力武装，数月之内，必然能够组建铁骑千群，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抵挡？” “主公若是迟疑，那就给朱全忠发一封信，让他自己做好应付天策军北上的准备，待我军北上打败天策军，自会南下和他们汇合。”戴友归看到杨行密脸色沉吟，当即道：“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对不起他们了。” 戴友归一力坚持，杨行愍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坚持，而且事到如今，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实际上也没有了其他退路。 而实际上，在消息传到汴梁的时候，戴友归的想法也第一时间被谢瞳和敬翔猜到，所以当朱全忠询问的时候，敬翔甚至于直接要求对方立即增兵徐州，给葛从周调派更多的兵马。 “主公，事到如今，北线天策军打败契丹人，势必会让杨行愍改变策略，我军在南线至少要独立坚持到他们打败燕北天策军才行。”敬翔没有谢瞳那样沉默不语，反而直截了当道：“这个时候必须趁着他们北上，牵制燕北天策军手脚的时候，迅速调兵南下，增援徐州，同时立即说服李克用加入进来，一旦杨行愍的齐军在燕北吃了败仗，我军能够盟友接力跟上。” “军师不看好齐军？”袁敬初在旁边大吃一惊道：“北面只是天策军的一支偏师，而且内忧外困，无有支援，齐军若是全力北上，加上草原人压制，他们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反败为胜？” “之前说契丹人能打赢的，现在结局如何？”敬翔将自己收到的邸报扔给袁敬初之后摇头道：“偏师不代表力量不强，更何况，坐镇燕北的是陆翊，放眼天下，谁敢说自己能在这位天下第一大将身上讨得了便宜？刘威也不成？”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万一的准备。”敬翔算是急眼了，转而自顾自道：“汴梁和河东附近的宣武军也必须做好准备，随时增援宋州，必要的时候全部归从周指挥。我们应付了徐州方向，设法挑动李克用率部从长安出发进入山南，逼迫天策军从两线作战变成三线作战。如此才有胜算，单独一两个战场，天策军足以分兵应对，而且还能战而胜之。” “那就派人去长安吧，胜负在此一举。”朱全忠没有开口，谢瞳倒是起身道：“这是争霸天下最后的机会了，此战若是输了，则中原各路诸侯必被天策军横扫，从此天下一统！” 这近乎于冷冰冰的话语让朱全忠悚然一惊，转而看着对方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闪烁不定起来。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代表着谢瞳已经放弃了其他的打算，转而全力以赴打赢这最后一战了。 汴梁和临淄同时做好了准备，境内兵马开始全速调动的时候，这个消息才匆匆送到楚州薛洋的跟前。这种跨越南北，远隔千里的部署让他反而成了最后知道消息的人。 “主公，这一战战果传回中原，只怕朱全忠等人是坐不住了，我军必须做好应变，防止燕北那边陆翊刚刚打败了契丹人，就要面临杨行愍的大军啊。”袁袭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口道破了此时戴友归的谋算，甚至于连带着将汴梁那边的谋划也看得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各方势力的手段都已经摆到了桌面上，所以怎么调动都无法改变大局。”薛洋微微点头之后转而道：“徐州方向不论朱全忠如何增兵都无济于事，所以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个办法，拖李克用下水，从长安出发，进攻山南。” 第九百一十一章 角力长安 上 薛洋在楚州可以说是没有理会朱全忠的反应，甚至于对于对方派往长安的李番无动于衷，但是向杰却在随后直接往长安发去了急令，要求阿六和阿贵设法拦截阻挠李番此次行动，借此机会，在长安尽可能拖住李克用的脚步，防止对方和朱全忠合流。 实际上在他的命令送到长安的时候，李克用和朝堂也才接到燕北的急报，短时间内李克用是根本没办法和其他两路诸侯一样飞速判明形势的发展，所以甚至于他还直接进宫去找唐皇，去借此机会旧事重提，诉说当年自己征讨幽北草原的事迹。 晋军本身情报系统比起朱全忠和杨行愍就缺失不少，加上李克用本人也不是这种谋算布局的老手，而李存勖和周德威这两人一个在河中府前线，一个则忙着去整顿新招募的新军去了。如此一来，在李番进入长安的时候，甚至于晋军内部根本没人将这件事真正的重视起来。 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不论是走正路进来的李番还是阿六都没有料到李克用这边【零零看书00kxs】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消息来源还是十三司散布出来的，本身周德威的情报系统对于燕北那边没有丝毫的察觉。 “怎么办？现如今李克用才刚刚离开皇宫，李番就跟了上去，朱全忠这一次可算是掏出了压箱底的宝物，还朝晋王府送了一队美女歌姬。”阿贵匆匆而来的时候，阿六也得到了全部的消息，朱全忠为了这一次能够拉拢住李克用，是什么招都用上了，除了拿出了珍宝奇珍之外，从美女歌姬到大批的粮草辎重，几乎是排满了李番手中的那张礼单。而且这一次，李番没有先进宫，而是直接去了晋王府，这本是就很说明问题了。 “启动暗线，探听两人谈话内容。”阿六匆匆道：“你我去一趟中书令府邸，若是李克用被说动，沙陀人必然是倾巢而出，到时候长安朝廷可以趁机牵制李克用的脚步，设法将关中境内的那几名刺史给拉拢住。” 阿六很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一旦李克用南下山南，就在背后断掉对方的根基之地。在失去了河东老巢之后，晋军在关中是好不容易靠着李存勖连番出手，不断拉拢本地世族才勉强维持住了统治，若是大军离开，后方生乱的机会必然大大增加。而且比起其他诸侯，李克用甚至于比杨行愍还要缺少文官梳理政务，平日里都是以军代政，粗暴简单，不仅仅是民间怨声载道，而且内部的统治也极其不稳定，刘允章这些人这段时间就直接安插了好几人充任各州刺史。 阿六这边是一刻不停，而此时在晋王府中，当李番将朱全忠的意思和盘托出之后，李克用当即皱了皱眉头，独目之中闪烁着强烈的光泽，盯着对方冷然道：“既然梁王有这个心思，那就归还河东，否则本王绝不会再上当。我沙陀各部在山南和天策军打生打死，你们倒是跟着后面捡便宜，这种事情你以为本王会上第二次当吗？” 河东是李克用心中永远的痛，对于他而言，那里是他父子两代经营的老巢，是沙陀人的根基，是绝对不可以丢弃的所在。但是现如今却被朱全忠用计，趁着他主力进入蜀中的时候偷袭所得，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若不是儿子李存勖一力劝阻，只怕愤怒之下的他早就不管不顾率军杀回去了。所以对于朱全忠他的痛恨甚至于还要比天策军更甚。 这是双方的死结，是绕不过去的坎，所以此时此刻的李克用根本没听李番那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反而一开始的时候就将矛头直接对准河东之地。 “王爷，如今天策军势大，我们应当努力一致应对，否则我等中原北方诸侯须臾之间就有灭顶之灾啊。”李番是早就得到过朱全忠的指示，也清楚两人之间的症结所在，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丝毫脸色变化，转而道：“若是王爷不肯出兵，一旦天策军进入中原，关中安能独善其身？到时候河东便是在王爷手中那又如何？王爷您能挡得住天策军数十万虎狼之师吗？” “你说什么都无用，本王看不到河东回归，绝不会出兵。”李克用冷笑道：“你那套唬人的话语还是别再本王面前丢人现眼的好。天策军怎么啦？天策军若是来进犯关中，本王照打不误，本王不像你们梁王，仗还没打，胆气倒是先怯了。” “也就是说，王爷对于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情不愿意了？”李番起身朝着李克用道：“如今天下局势已明，南北争雄一触即发，我汴梁和长安若是不能联手，即便王爷胆气再大，也绝对挡不住天策军的进犯。王爷当初在西川吃得亏难道还不够吗？” “你少在这里提西川之事！”李克用是被这一句话说的彻底火大，转而霍然起身怒斥道：“若不是你们在背后给本王捅刀子，你以为我在西川会败给那个薛洋小儿？” “王爷或许是不会败，但是也就对不会胜！”李番冷然道：“王爷自己当清楚，天策军后劲到底有多大，他们进入西川的不是南征主力，但是却困住了王爷的沙陀主力骑兵，若是天策军主力尽数入川，王爷只怕还能不能带回那三万精锐，都未可知。如今燕北天策军已经打败了契丹人，等到春来，靠着海运，他们得到补给之后，必然会全速南下，开辟河北战场，而主力大军从徐州进发，中原必然危急。” “王爷，若是我军战败，王爷在关中区区一隅之地你以为能打得赢天策军吗？”李番冷然道：“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吧，若是我家主公战败，王爷除了逃回西域轮台草原，绝不会有其他的路可走。” “你是在威胁本王吗？”李克用看着对方语气骤然间变得急剧冷淡，甚至于李番明显看到对方的独目之中毫不掩饰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 不过这个时候说开了的李番对此却毫不理会，转而道：“王爷，这不是下官在威胁你，而是天策军，王爷您好好想想吧，下官明日去给唐皇送礼，希望王爷能好好想想下官的话。” 第九百一十二章 角力长安 下 “这个朱全忠还真是打算借我军的压力来逼迫李克用服软啊！”晋王府的消息很快在李番走后送到了阿六跟前，只不过这过程却让他有些无语，转而摇了摇头道：“这个李克用要是能听他的话，那就见了鬼了。” “现如今晋军整体实力不如宣武军，想打打不过，不想打，面对我军的压力我想不出来他还能做些什么。”阿贵对这些没有对方擅长，所以转而摇了摇头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不在我身上，在李存勖身上。”阿六转而道：“你怕人去凤翔，把所有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李存勖，就说如今宣武军是有求于长安，但是为了不被看出破绽，所以故意装的如此趾高气扬，旨在压榨长安。” “你这话牛头不对马嘴，连我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住李存勖？”阿贵哑然失笑，转而摇头道：“必然会被一眼看穿——，不对，你是故意的？” “不故意的话如何能让他明白是我们出手的？”阿六冷然一笑，转而起身道：“李存勖和他父亲可不一样，他如今手中有十万新军，各地粮草征调到位之后，加上朱全忠此前送过来的补给，足以支撑半年之久，到时候十万大军训练完毕之后，那可就是除了沙陀骑兵之外，他掌握的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了。你说这个时候若是看出我们从中间捣鬼，他会怎么想？” “他会以为我们天策军会害怕他们三路诸侯联手，肯定会回来把价朝高了喊！”阿贵摇了摇头，对于阿六的想法有些无语，但是却一刻不停安排人手连夜出发，将消息飞速送到凤翔那边。 李存勖是独自去训练新军了，而且撇开了李存信等十三太保，转而自己提拔了一批将领，以郭崇韬和史建塘两人为首，对外连接李嗣源之后执掌晋军主力的周德威和符存审两人，以此为根基，重新建立晋军核心。 他的这一番安排实际上是将西川败绩之后，晋军的混乱给重新扭转了过来，从而逐步的恢复了自身的战力。 也正因为如此，亲自执掌新军训练的他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后明显感受到了阿六的用意，这是一条反间计，只不过用的不太高明而已，但是同样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一个是色令内荏，一个则是虚张声势，携寇自重！”李存勖匆匆叫来郭崇韬，将军中事务交给对方之后自己连夜返回长安，这件事既然他已经看明白了，那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此时，身在长安内部的阿六却趁着李番进宫代表朱全忠拜见唐皇的时候，暗中让李溪等人突然发难，朝李番所要东都控制权，要求朱全忠答应此前唐皇在巡幸东都之前承诺过的，东都交给唐皇派人治理，宣武军不得干涉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话直接让李番目瞪口呆，但是唐皇却没给他机会，反而直接开口将当日朱全忠的原话全都一一道出，表示让李番立即派人回汴梁，让朱全忠做好东都交割准备，他不日即将派人前往接收。 这原本只是一件陈年往事，当时朱全忠确实说过，但是这种话如何能够当真？便是唐皇身在东都的时候，东都那边的守城兵马也是宣武军，只不过名义上改换门庭，变出了禁军而已。 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件事，李番是没料到，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他飞速看出了背后的含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外面。唐皇如今身在长安，却需要东都控制权，那么如果不是李克用授意，就是唐皇也对李克用有所不满，想要脱离对方的掌控，就如同当初从东都逃亡一样。 “你说这个李番能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吗？他可不是这块料啊！”仓促之间李番虽然打了个掩护，离开了皇宫，但是刘允章却拉过李溪等人边走边问道。 “能不能明白其实都一样，只需要借他的嘴巴把话带给李克用，不对，是晋王世子而已。”李溪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有些擅长，所以一下子猜出了阿六的用意道：“晋王世子可不是晋王本身，他只怕得到这个消息会更加思量其中的用意的，到时候李番势必会被这连番不断的变故拖在长安，无暇分心他顾。” “这说到底，那也是个拖字诀！”裴澈点了点头，拉着众人离开。不过他们是猜到了阿六的用意，但是很显然没猜到李存勖的反应。 这句话也根本不是李番传到李存勖的耳朵里的，几乎是众人离开皇宫的同时，阿六这边安插的人手就已经将唐皇和朝臣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后者。 “去，派人秘密请德威回来一趟！”李存勖只是沉吟半晌，随即让自己身边的亲卫急匆匆出城，转而直奔河中府而去，自己也在随后不久迅速找到李克用。 而此时阿六和阿贵两人却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长安城外，看着李存勖的信使朝东而去之后才缓缓往城内而去。 “周德威回归，必然会让这件事拖延的更久，他不会放过压制朱全忠，索要河东之地的打算的，我一直觉得周德威的步步蚕食的策略就比李克用狮子大开口要好得多。”阿六边走边道：“而且他回来，也更能加剧李番的猜测。” “那就派人去给吴明送信吧，让他提前准备。”阿贵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周德威的立场不会变的，纵然压榨朱全忠，但是不会放弃共同南下对付我军的打算的。” “主公不是说了吗？他放不放弃其实结果都一样！”阿六微微点头，转而笑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长安的水搅浑，尽可能的让加深朱全忠和李克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的心不往一处想就成。” 两人此时说的话没人知晓，但是城内的李存勖却在不久之后迅速走了出来，并且主动派人去找李番，表示会在随后延请对方，商谈后续事宜。而且有一条消息在随后迅速被送了出去，那就是李番带来的那些美女歌姬李克用全部不剩，照单全收了。这，无疑是对外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也一瞬间让有心人迅速察觉到了其中的用意。 第九百一十三章 互相试探 “李长史怠慢了，父王身体不适，所以往后接待李长史就由本世子负责。”晋王府内，李存勖年纪虽幼，但是举止却落落大方，转而朝着李番笑道：“本世子匆匆而回，还不知道梁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打算，愿听教诲。” “联兵抗击天策军。”李番一句话说完之后，放下酒盏，转而肃然道：“天策军在燕北取得大捷的消息相比世子已然知晓，下官也不多言，其中利害，想来世子也能猜的差不多了。如今中原式微，需要我等齐心合力，一同对付天策军，否则这大唐天下必然会被成王攫取，到时候我等除了成为阶下囚，只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联兵抗击天策军，倒是个好主意，本世子赞同。”李存勖点了点头，转而笑道：“我父王也有此打算，只不过长史也清楚，如今晋军在关中处境艰难，还需要供养唐皇和朝廷，粮草补给，兵员凋零，只怕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 “实不相瞒，本世子此前还在凤翔和吐蕃人交涉，打算出兵收复原州等地，看看能不能从吐蕃人手中抢点物资粮草回来。”李存勖笑道：“说出来不怕长史笑话，今年的年景不好，长安市面斗米万金，日子不好过啊！” 李存勖这一番话算是让李番听出了点门道，所以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不变，转而道：“天下纷乱，中原也和关中差不多，这大唐富庶之地，如今十有八九都被成王占据，所以天策军才可以心无旁骛，率部北上作战，而粮草辎重却源源不绝，甚至于可以组织水师跨海进入燕北，此等财力，不可不防啊！” “是啊，这些时日，往来长安和山南西川等地的商队众多，其大多数都是江南商人。”李存勖眼神一凝，随即点头叹息道：“关中物资疲敝，要不是这些商人进出，将粮食从江南等地贩运进入关中，只怕民生会更加艰难。所以本世子无奈，只能开放边界，放这些人进出，期盼我关中商户也能如江南一样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笑道：“此前我曾派人前往江南，倒是见过天策军高层将领一面，他们对于我长安倒是没多大兴趣，我听说，成王本人也去了楚州是吗？只怕年后，大战必然会在徐州展开，贵军可要多多注意，别让成王钻了空子才好。” “世子这是何意？您刚刚不是赞同联兵对抗天策军吗？”这一阵东拉西扯看似漫不经心，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而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李番一愣，不敢再继续天南海北，转而问道：“世子打算不出兵吗？” “出兵自然是要出的，但是我手头上的都是新兵，说白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仓促之间上战场打仗？”李存勖摇了摇头，端着酒盏自顾自道：“而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总得筹措出足够的粮草才能打仗吧？长史您自己也知道，天策军的战力如何，贸然出击，除了自损兵力之外，那不是给我父王丢脸吗？” “世子可有成算？大概何时能够筹措出足够的粮草？”李番看了一眼李存勖，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李存勖比起李克用要难对付的多，对方此时是摆明了要讹诈，可偏偏话却说得非常漂亮，让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番的反应李存勖是看在眼里，所以转而笑吟吟的看着对方道：“等到这一季的收成上来之后，大概就可以了。本世子估计，四月份之后，我军粮草应该能稍稍宽裕，那时候我手下的新兵也可以得到锻炼，五月份可以考虑从山南出兵。” “五月份？”这个日期让李番一阵头大，转而霍然起身道：“世子如此安排只怕不妥，如今天策军陈兵楚州远非一日，各项准备都已齐备，年后大战必然迅速展开。这正是我中原诸侯全力以赴之时，若是按照世子的安排，岂不是要坐看我宣武军在徐州孤军奋战？” “长史，我这关中的情况你也知晓，本世子可不曾欺瞒与你，手中无有粮草，你让我如何出兵？更何况我是无兵可出啊！”李存勖摇了摇头，一脸苦笑道：“你总不能让我戴着一群老百姓去上阵杀敌吧？” “世子您就别绕弯子了，贵军沙陀铁骑，那可是精锐强军，只需要一队骑兵驰援徐州，则必然可以起到奇效。”李番直摇头道：“下官可以保证，贵军骑兵所到之处，辎重补给我汴梁会负责打理，这总可以了吧？” “那可不行，派兵去徐州参战，千里奔袭，兵家大忌，长史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李存勖学着对方的样子直摇头道：“再者说，当年的事情我父王可是历历在目，梁王殿下的手段，我沙陀人可不敢轻易嗫其锋芒。” “便算是如此，那么贵军完全可以从长安往南，山南道虽然贫瘠，但是据我所知，天策军储备了大量的辎重在此，贵军只需要打下一个，就足以保障贵军半年所需。”李番指了指南边道：“而且天策军主力在东面，贵军出击，可以直接打在天策军的薄弱环节之上，如此也是能起到围魏救赵之效。” “是吗？那也好，等周将军回来，本世子和他商议一二，若是他没有意见，本世子愿意亲自领军出击山南道。”李存勖话锋一转，忽然笑道：“不过刚刚唐皇派人传讯，让周将军择日率部接收东都，长史，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什么？让周德威率部接收东都？”这一句话直接让李番跳了起来，转而道：“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唐皇传令大监刚刚走没多久，本世子的传令兵也才出城啊。”李存勖双手一摊，转而笑道：“这是梁王殿下早就答应唐皇的事情，长史这么吃惊做什么？有了东都，我晋军也可以摆脱供养朝廷之困，腾出手来南下山南，岂不是好？” “再说了，那是东都，本就是皇家都城，梁王殿下要了做什么？又不能住，还不如交给唐皇自己去打理呢，也省的清静不是？”李存勖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德威只怕是不能跟本世子一道南下了，所以本世子也是觉得势单力孤啊，不如你们宣武军拍一支偏军帮我一把？” 第九百一十四章 敲诈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让我军让出东都？”李蕃看着李存勖怒道：“世子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唐皇胡闹，怎么世子也跟着一起胡闹？这是在欺负我宣武军无人吗？” “长史你急什么？这又不是我父王的主意？您要生气那也是去找唐皇抱怨，和我这个下臣说有什么用？”李存勖倒是不急不忙，转而笑道：“不过说实话，德威确实已经接到命令，急速返回长安，唐皇应该是打算给他下诏，责成他领军进入东都。” “这绝不可能！”李蕃豁然起身，看着李存勖满脸止不住的怒火，东都对于朱全忠和宣武军干系重大，不仅仅是因为东都的关系，要知道在张全义的治理下，东都已经恢复了点繁荣的景象，比起汴梁还要好不少，这要是被人拿走，岂不是进一步削弱宣武军的战力和底蕴？更何况，东都和汴梁紧邻，周德威若是率部进入东都，等于是把刀架在了宣武军的脖子上，这如何能行？ “世子，如今情势危急，我等必须勠力同心，方能挡住天策军攻势，否则一损俱损之下，便是长安也不能保全，还请世子出面说服唐皇，至此大难临头之际，还是少些内部争斗，一致对外为好。”面对李存勖这种近乎于不急不缓的态度，李蕃是咬了咬牙，转而道：“只要世子出面说服唐皇，我家主公愿意奉献一批粮草，支援晋军出关作战如何？” “大军征战，损耗巨大，长史，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军最起码需要三十万石军粮，方可动身南下。”李存勖眼神一凝，转而看了看李蕃摇头道：“只怕长史未必能做得了主吧？” “三十万石，只怕便是下官答应，我宣武军也无有这么多粮草西来。”李蕃知道这家伙是存心敲诈自己，但是周德威一旦真的奉命朝东都而去的话，不仅仅原本的设想会化为泡影，只怕两军之间还会再起战火，到时候才真的是灭顶之灾。所以他是做好了退让的准备，但是三十万石粮食别说是他不能做主，就是能够点头，宣武军也断然没办法送出去这么多。 “那你们能给我提供什么臂助？”李存勖双目一瞪，转而道：“唐皇可是说了，东都若是被拿下，第一年的税赋全部充作我晋军的军资，这总比三十万石粮食要多得多吧？所以，长史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本世子倒是不着急。” “你！”李蕃双目赤红，转而怒道：“世子这是狮子大开口，将我宣武军当做予取予求的冤大头吗？东都我军绝不会让出，若是唐皇和贵军执意如此，那我军也会奉陪到底，了不起到时候天策军打过来的时候，大家一起败亡就是。” “长史这是在威胁本世子吗？”李存勖冷眼一扫，转而怒道：“那本世子也不讳言，天策军北上，你们宣武军是首当其冲，若是我军不出手，靠你们和齐军绝不是天策军的对手。你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再说话，你宣武军占据我河东数十州郡，我尚且没找你讨回来，怎么，现在就几十万石粮食，你就舍不得了？那也好，你我也不用坐在这里谈了，本世子会自己率军去取回来就是。我倒要看看，南有天策军进攻，我晋军进入河东之时，你们宣武军还有几分力量和我沙陀骑兵对抗！” “你，你当真不顾大局，要同归于尽吗？”李蕃被这一番话说的近乎于目瞪口呆，转而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道：“你要知道唇亡齿寒——” “唇亡齿寒那也需要平等对待。”李存勖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你宣武军欺压我晋军多时，从前就为了大局，我军才一直忍让，结果我父辈两代人经略的河东之地被你们无耻占据，现如今被天策军打上门来了，想让我沙陀男儿为你们打仗，连点粮食都不愿意给，你当我李存勖是脑子坏了不成？我告诉你李蕃，三十万石粮食，少一分都不行。你若是不给，那本世子倒是乐意的很，我直接上门去取就是。就怕到时候你家梁王殿下会痛彻心扉。” “唐皇不日即将下诏，到时候诏书会立即传檄天下，梁王殿下当初自己亲口说的话，我就不信他还敢赖账。”李蕃是匆匆往外走，但是被李存勖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若是真的被对方传檄天下的话，那么势必会直接给了天策军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一旦战事提前开启，那么徐州方向会更加的艰难。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上报我家主公！”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之后，李蕃脚步飞快，直接快速离开了梁王府。 “德威，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李蕃走后实际上没多久，周德威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甚至于因为着急，他一口气直接将战马扔在了大厅门口，自己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 “世子觉得朱全忠会答应吗？”李存勖将自己的谋划告知对方之后，周德威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只怕这嘴皮官司还要继续打下去，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是汉人的习惯。” “打就打呗，我们不着急，但是宣武军却等不得。”李存勖撇了撇嘴道：“正好，我手上的新军如今还不成体统，需要时间进行操训，否则仓促上阵的话根本打不过天策军。”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趁着如今的机会，将你我手中的人马调换位置？”周德威来的时候是接到了李存勖的密信的，所以此时快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朱全忠有一点没说错，此次天策军北上是冲着一统天下而来的，所以不管我们和宣武军有多少冲突，此时都已经没办法袖手旁观，必须要站在一起对抗，否则被对方各个击破之后，只怕就再无生机可言。”李存勖徐徐点头道：“所以河中府方向不用那么多人驻守，新兵过去反而还能够得到历练。”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故意要用这一招来逼迫朱全忠的同时，以增兵河中府的由头来完成两军调换？”周德威眼神一凝，看着李存勖露出了一丝喜色。 第九百一十五章 鱼目混珠 “这个李存勖倒是有点意思，这个时候卡着朱全忠，八成会阴谋得逞。”李存勖和李蕃的这一番谈话很快就传到了阿六的耳中，后者是微微沉吟之后道：“只不过口头上的官司只怕未必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这个时候若是晋军能够动一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外面阿贵就已经走了进来，朝着他笑道：“动了，你能想到的，人家李存勖又不傻，都想到了，凤翔那边的最新急报，晋军的新军十万众已经在收拾行装，对外打着返回长安的名义，已经朝东开拔了。” “新军？他那支新军只怕人数才刚刚凑齐吧？这个时候调过来也没什用啊？”阿六皱了皱眉头转而摇头道：“晋军在河东足有数万步军，而且南原那地方不是还有三万多沙陀骑兵吗？直接开过去就成了，那朱全忠还睡得着吗？” “那只怕他们还有别的谋算。”阿贵站在一旁微微沉吟道：“这个时候抽调新军回来，难不成是李存勖也打定了主意要趁机进入山南联手朱全忠作战不成？” “那是肯定的，但是新军的战力有几何我们都清楚，李存勖和周德威如何不知道？便是将他们调过来，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阿六摇了摇头道：“你去通知暗线，这几日打探一下李存勖还有没有其他的动作。” 阿六这边快速让人去探查的同时，也开始让暗卫飞速将消息送往山南第六卫王成处，提醒对方近期提防晋军可能南下。 不过他才做完这些，李存勖那边也已经飞速让史建塘等人率部加快了速度，而且一路上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十万大军从西面浩浩荡荡东来，迅速引起了李蕃的注意。 只不过等他去询问李存勖的时候，后者却直接给出了凤翔那边出现粮荒，大军只能东来长安就食这种明显敷衍的理由。 “快去派人通知主公，速速决断，并提醒沿途守军各部注意，这晋军只怕是来者不善。”此前还说过准备去找原州吐蕃人的麻烦，现如今才几天时间，这新军十万人就纷纷朝长安而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做法让李蕃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对方连新军都调过来了，用意只有两处，其一是准备进攻山南，另外，则可能直接要对宣武军出手。但是看在如今晋军也未曾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出击山南根本不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要对东都或者河东各地出手。 “长史，周德威已经进宫了。”这个时候这条消息更是让李蕃坐不住了，唐皇是一心一意盯着东都，周德威是不是接到了唐皇的诏令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伴随着他的进宫，唐皇的谋划已经开始实现，而宣武军在南线就已经需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如果西面和北面与晋军再起冲突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目眦欲裂，周德威进宫之后，没有急着返回河中府，反而在等到新军先锋大军之后，迅速在长安城外大营内升起了帅旗，直接将其当做了自己的部下进行操训，而且长安附近的军库当中也开始不断有辎重物资被送到营内。 这一切都没有丝毫隐瞒的迹象，反而在随后主力大军赶到之后，再度启程，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启程往东而去。 “这是增兵河中府方向！”这个时候李蕃看着周德威带着大军前往河中府方向之后目瞪口呆，以至于在没有等到朱全忠回复的情况下再度找到了李存勖。 而此时阿六这边，在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他和阿贵反而看出了点什么，转而自顾自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后道：“河中府这个位置本身不需要增兵，而且李存勖如此大张旗鼓，也不像是打仗，那么调动兵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将新军调过去——” “应该是打算把周德威手中的兵马撤回来！”阿贵接了一句之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转而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才笑道：“这个李存勖是一箭双雕啊，只怕这一回朱全忠不得不上当。” “但是这种办法我们能插手的余地并不多。”阿六摇了摇头道：“周德威手中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是二十万大军，就算汴梁那边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无用，他随时可以将大军投入河东方向，将朔州抢回来，如此一来有了这个桥头堡之后，河东那边势必会战事重起。” “这个李存勖倒是比他老子难对付多了，花花肠子这么多。”阿贵嘀咕了一句之后点头道：“若是此计得逞，那就是说晋军也要开始朝山南进发了？” “手中能打的兵马抽调回来，自然是为了南下。”阿六点了点头，随即道：“派人上报主公吧，长安这边李存勖已经算好了一切，山南这边也会同步启动大战了。” 阿六和阿贵是把这一切都看穿了，但是身在长安城内的李蕃却很明显没有这样的见识，以至于气急败坏之下，差点和李存勖再度吵起来，言辞之间变得更加激烈。 “这个李蕃是反应越剧烈，说明我们的办法越管用。”李存勖佯装大怒，将对方赶了出去之后才朝着身边的夏鲁奇笑道：“通知德威，让他动作大一点，我倒要看看汴梁那边的那两位，能不能有其他的应对办法。” “世子的意思是，汴梁有可能会拒绝？”夏鲁奇是李克用的亲卫队长，自从李存勖接手新军之后就被调到了他身边负责随身护卫，对于这种事情他不擅长，但是架不住的是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李存勖的谋划，所以此时直接开口道：“他们也没办法拒绝吧？” “是没有办法拒绝。”李存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而道：“唐皇那边到底是怎么想起来在这个时候提起东都的事情的？没人怂恿吗？” “王爷去询问过，应该是唐皇觉得机会来了，所以自己想出来的。”夏鲁奇摇了摇头道：“中书令那些人事先也不知道，所以这几日还曾为了这件事专门廷议过。” “那就不管了，只要没人怂恿，唐皇怎么想都随他吧。”李存勖摆了摆手，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之后道：“你去告诉父王，这几日汴梁那边一旦有消息传来，我军，也就需要准备准备了。这个时候不放手一搏，对不起我等来世上一遭。” 第九百一十六章 调整部署 “主公，这是长安送来的急报，晋军新军十万众开始从凤翔急速往河中府开拔。”沈勇是深夜时分送到了这份急报，顾不得其他匆匆闯入帅帐，打断了薛洋和袁袭等人的谈话。 “这是暗藏玄机啊。”袁袭微微一笑，这种招数瞒不住他的眼睛，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将急报递给了薛洋，转而朝着沈勇道：“长安没说明此次唐皇要求朱全忠归还东都是谁出的主意吗？” “唐皇应该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借力使力，但是时机虽然看的很准，奈何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东都不可能收得回来的。”李振摇了摇头，见到薛洋将线报放下之后沉吟不语，当即道：“主公，不论长安局势如何变化，晋军南下山南已经是板上钉钉，与我军而言，必须增加在山南的兵马，非如此，不能够应对。” “如今山南只有第六卫一个卫，很显然面对晋军的时候应付乏力。”袁袭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薛洋背后的那份舆图，转而道：“西川境内留下第四卫足以应对，而且从西川进入汉中，交给他们就足够了。我看可以将第二卫和第三卫兵马全数抽调到山南境内。” “第二卫、第三卫和第六卫，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第十卫就近增援，足以应对晋军的进攻，甚至于还可以反打一波回去。”薛洋算了算吧兵力之后笑道：“可以，立即传讯各部兵马，择日开拔至襄阳附近驻扎，山南战场全部交给权义负责。” “主公，如此一来，山南方向集中的人数可一点也不必我们楚州方向差多少了。”李振算了算兵力之后笑道：“主公要是让他们去唐州等地集中，肯定会把李存勖给吓得缩回去。” “吓回去我们也要去主动攻入关中了。”薛洋叹息一声之后起身道：“我等起兵舒州已经十三年了，这天下是该到了一统的时候，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的话一旦中原内乱迁延日久，必会大幅损耗我华夏元气，彼时，草原各部一旦崛起，必成我中原之大患，所以以往的脚步，这一次必须加快。不论朱全忠等人作何选择，这一次我军必须全军压上，力图一战定乾坤，彻底扫平整个天下。” 薛洋的这些话让袁袭等人一阵凝然，这还是薛洋第一次主动提加快脚步的事情，按照此前南进方略的节奏，天策军从来都是打下一个地方之后立即会军政联手，着力于先恢复地方元气，从而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逐步挤压其他各路诸侯。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类似于江南和淮南这样的地方早已经恢复了繁荣，甚至于比起盛唐时期也不逊色多少。而后续地方一旦被拿下之后，金陵也会投入极大的精力和财力用于恢复地方秩序，从而最大限度维持各地发展的均衡。 只不过如此一来，也导致了天策军的脚步变得比较缓慢，而且大军扩充的脚步也需要受限于金陵财力的影响。否则的话，按照此前陆翊制定过的那份最疯狂的计划，成王府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百万大军，从速北上，以最快的速度先铲除朱全忠等人的割据势力，先将地盘打下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恢复治理。 这种办法被薛洋给否决了，他的脚步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只要打下一个地方，就能够快速让这块土地重现生机，如此也能够一点一点凝聚人心。 只不过在如今契丹人南下之后，薛洋却不得不考虑陆翊的这种办法的可行性，自己在着力于恢复民间元气的时候，草原各部实际上也在不断崛起，他此前没有将契丹等部落放在眼里。但是现在想来，是自己走进了误区，契丹人虽然在五代时期被李克用收拾过几次，直到后期石敬瑭时期才崛起强大起来。但是在自己出现之后，草原各部的兼并崛起似乎速度也变快了不少。至少他不记得，在这个时期，契丹人有能力组织多达两路总共十几万大军进攻汉地。 “主公是在担忧草原各部？”袁袭跟随薛洋最久，也是南进方略最忠实的制定者和执行者，自然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微微沉吟之后当即明白过来，随之点头道：“若要对付草原各部，就必须趁着他们也在内乱的时候，将其彻底击败，否则的话很有可能我们会遭遇太宗皇帝当年的窘迫，国内尚未稳定，就遭遇外族侵扰，北部边关年年战火不断。” “主公，臣以为，如今我军握有半壁江山，军力达到鼎盛，而主公英明睿智，正是大举进击中原，一统天下的好时机。”李振在一旁当即开口道：“而且，江南之富庶已经足以供养中原，便是疾风扫荡，也足以快速稳定地方。” “主公心忧天下苍生，乃是百姓之福，末将以为两位军师之言属实，我军可以放手进攻，不必担忧民生。”沈勇是脸色带着一丝潮红，山南那边急速增加了大量兵马，必然是全面开战的节奏，这对于他们这些从军之人来说，是立功最好的机会。 “传令向杰，让他亲自赶赴山南坐镇，协助权义，通令金陵，着各部立即筹备，这一次，我们也激进一把。”薛洋点了点头，朝着众人笑道：“等拿下了中原，我们回头再来梳理民政，穷我等一代人之心血，必然可以看到我汉室重新强盛。” 这是薛洋第一次没有提大唐，而是以汉室之名取代，也让众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转换。拿下其他地方都不用考虑名分问题，但是如今关中长安，那里还有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唐皇在。 “唐皇，等到了长安，微臣负责去办理这件事。”李振直接拱手道：“唐皇已经没有能力执掌这天下了，而主公神武雄才，崛起江东，横扫天下，身负万民之愿，不能因为区区个人而耽误了整个天下。兴绪不才，愿为主公分忧，愿为天下人尽心尽力。” “还有我！”袁袭在旁边哈哈一笑，转而道：“左右都要经历这一遭，豁出去了，了不起被后世唾骂而已，不值什么。” 第九百一十七章 燕北急报 薛洋在景福二年的年尾发布的命令标志着天策军在长安那边发生剧变的时候，也在急速调整了自身的部署，甚至于改变了以往稳扎稳打的策略，直接着手进行最后一战的准备的时候，来自燕北的另外一份急报，也在让这件事变得势在必行，甚至于还直接导致了南线战场提前展开。 “主公，石门关急报，契丹人，契丹人冒雪进攻我军关隘，足有数万人之多啊！”这份经过十三司转发的急报在送进幽都城内的时候，甚至于让王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段亮呢？有没有派人增援？石门关还在我军手上吗？”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的王镕急匆匆问道。石门关是幽州北部要塞，此前剪寇都就已经亲自前往镇守，但是一听到数万契丹人来攻，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段指挥使已经亲自带兵过去了。”亲卫长急匆匆道：“主公，为今之计还是紧急向渔阳求援吧，让王帅和陆帅尽快派兵过来，否则我军一旦在前线失利，势必会让契丹人越过长城要塞，到时候岂不是要连累全军？” “是要去求援，但是你马上去告诉段亮，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就是死，也必须在援军抵达之前，守住石门关，决不能放一兵一卒踏入幽州内地，否则我等都无法向天策军交代，无法向天下人交代！”情急之下的王镕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嫣红，急急忙忙让对方紧急去传达命令，同时急速从镇州调动兵马连夜北上，准备组织第二道防线。 成德军人数不足，而且需要防守的地盘太大，从幽州到镇州，中间还有个易州需要协防，能够将追风都和剪寇都两都最精锐的兵马调到幽州，这还是王镕觉得南线暂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杨行愍短期内不会北上，否则的话他此刻手中的兵马更要捉襟见肘。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需要王镕派人前往渔阳了，十三司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是直接往渔阳送信，中途才分派人手前往幽都，所以几乎是在王镕这边动用大军北上支援的第三天，渔阳城中，陆翊也得到了消息。 “这果然是三路进攻，一路都不少。”陆翊拿着这份急报苦笑不已的同时有些疑惑，转而朝着高思继道：“按理说这契丹人应该三路同时进攻，从而是我军顾此失彼，给他们更大的机会突破防线。怎么如今却变成了添油战术？” “也有可能是契丹人内部出了问题。”高思继也有些不确定，十三司打探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少，除了天气原因，大雪封路往来不便之外，十三司的暗线如今级别太低，还无法打探到契丹人的核心信息。 所以两人虽然疑惑不解，但是很显然，契丹人如此布置，等于是给了他们机会，一路一路的增加兵力，这种添油战术虽然让天策军主力兵马需要时刻不停的往来征战，但是在主力都是骑兵的情况下，却并不是不能做到。 “陆帅，末将以为，王镕所部的成德军只怕未必能守得住石门关，所以为防止出现万一，我军应当从速调动大军星夜兼程，前往石门关附近，趁着成德军尚能守住关隘之机会，翻阅长城，南北夹击，将契丹人斩杀于石门关外。”高思继和向冲对视一眼之后，当即抱拳道：“我军骑兵可以先行出击，以机动战法进入草原，断敌后路，主力大军迅速赶赴石门关，如此一来可以重复檀州之战。” “传令下去，第一卫和骑兵各部立即出发，兵发石门关。”陆翊只是一瞬间沉吟，随即匆匆道：“告诉李阳，若是我军主力进入幽州之后，契丹人突袭蓟州，让他不要理会，守住卢龙即可。同时给王镕传讯，成德军立即集中至幽都附近待命，配合我军作战。” “陆帅，大幅抽调成德军北上，只怕会给杨行愍可趁之机啊！”向冲苦笑道：“如此一来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一个搞不好那就真的被人夹在了中间了。” “防的就是杨行愍北上。”陆翊摆了摆手道：“石门关一战一旦展开，消息是瞒不住的。杨行愍若是有心的话，肯定会率军北上，与其将兵马分散于各地，还不如集中起来，到时候我亲自坐镇幽都，他若是敢来，那就趁此机会，先打契丹，然后主力大军掉头南下，将他的幻想彻底打掉。” 陆翊的这个法子很明显是基于杨行愍会北上考虑的，对于他而言，只要手头上有了大军，那么对付齐军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个办法，与其被两路夹攻，还不如我们主动放弃，然后合兵一处，集中主力对付他。”高思继对于陆翊这种相当于虎口中拔牙，而且还是连续拔两次的做法很赞赏，转而肃然道：“请陆帅放心，末将一定尽心尽力。” “命令下达之后立即出发不得有误。”陆翊一挥手让高思继等人提前去准备之后，自己转而朝着向冲道：“让杨洪立即将石门关之变故紧急上报主公，我军在北线必须立足于连续作战了，请主公务必做好准备，若是时机允许，应当改变策略，立即北上进攻徐州。” 作为天策军的头号大将，陆翊的目光从来不局限于燕北这一隅之地，他是飞速想到了整个大局，燕北这边一动，只要杨行愍北上，那么就意味着对方短期内难以南下支援朱全忠。如此一来，徐州方向，就变成了天策军和宣武军单独对抗的局面。这对于燕北自己来说或许很困难，但是对于薛洋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长安引发的变故已经让薛洋调整了部署，但是却不妨碍他针对如今的变化迅速走出了自己的决断。 而也正是这份急报昼夜不停送到楚州薛洋手中，促使对方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从而将决战的时机往前提了一大步，从而极大的引起了各方势力的误判，也为天策军下一步经略中原打下了基础，由此开启了天策军收复天下最关键的一环。 第九百一十八章 紧急妥协 “统领，我军在山南的调动估计被宣武军的暗探给发现了。”长安城内，暗卫匆匆将从李蕃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送了过来道：“李蕃已经再度前往晋王府，看起来是应该趁此机会逼迫李存勖妥协。” “今年关中收成太差，李存勖不会那么容易就放手的，若是没有那三十万石军粮，他的新军根本无法有战力，所以他们的官司且有的打呢。”阿贵在旁边摇了摇头道：“我看除非我军立即发起进攻，否则李存勖不会听李蕃的。” 阿贵的想法并没有错，关中八百里秦川虽然昔日是富饶之地，孕育了大唐盛世的帝都繁华，但是在如今，已经差不多成了焦土一片的渭河平原却已经没有多少产出，根本无力供给晋军庞大的军需。而且在文官掌管政务之后，实际上李克用对于关中各地的掌控力度无形当中被削弱了不少，至少在河东之时，沙陀人的那种竭泽而渔的搜刮方式是行不通了。再加上李存勖本身也不是李克用，在逐步接过父亲手中权力的时候，更加的倚重汉人官员治理地方，所以阿贵说的确实是实情。 不过此时十三司其实遗漏了一点，李蕃固然是得到了郑璠手下的紧急传讯，但是李存勖那边实际上也到了山南道境内天策军异常调动的消息。毕竟对于他而言，山南甚至于比西川还要危险得多，在周德威将晋军的谍报组织交给他之后，他几乎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山南道各地。 所以在这个时候李存勖是根本不容李蕃的讨价还价，直接开口道：“李长史，事到如今，本世子也不跟你多言了，我晋军缺粮你也清楚，三十万石军粮，这是底线，绝对无法削减，宣武军若是无法满足，则我手下的新军至少要削减一大半，如此一来不说出动人手去进攻，便是应付天策军从山南道的进攻，都无能为力。你也知道金陵往山南调动了多少人手，足足三个卫，还都是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高权义坐镇的情况下，我军能够固守长安，尚且举步维艰，无法策应你们在南线的战斗。” 李存勖这直接开门见山的方式倒是将李蕃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而且实打实的开口说话，也是让他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世子殿下能否告知下官，若是我军支援三十万石粮草，贵军在河中府方向的兵马能否撤出去，包括黄河南原上的三万沙陀精锐铁骑？”李蕃想了想之后转而道：“贵军驻扎河中府，则我宣武军必然会在河东境内部署重兵，如此双方兵力平白消耗在后方，而无法支援前线作战，岂不是浪费？” “可以，德威那边我已经吩咐让他以新军代替手下旧部，转而将主要兵马全部集中到长安附近。”李存勖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但是长史也必须让梁王给本世子一个保证，河东旧事绝对不能再出现在河中府，否则，我军上下便是身陷绝境，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自然，只要贵军撤兵，则我河东境内所属兵马会尽数南调，我宣武军这一次也必须要全力以赴。”李蕃点了点头之后苦笑道：“世子殿下面对的还是高权义，我军在徐州战场，可是要直面那位天下第一诸侯，其压力比起你们还要大得多啊。” 这一番话说的李存勖也是叹息不已，他本来的谋算是想趁此机会逼迫朱全忠放弃更多的利益，至少要将朔州拿到手中。但是现如今却被天策军紧紧一个军事调动就给彻底破了，这种一言一行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气势让他羡慕不已。 李存勖没有见过薛洋，此时的他甚至于真的非常好奇这位南境的第一诸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想了想之后转而鬼使神差的朝着李蕃问道：“长史可曾见过这位成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 “自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李蕃苦笑道：“世子殿下莫非对成王很好奇？这可是以为切切实实从底层走出来的绝世英才，抛开身份不说，只怕全天下就没几人能和他比肩。手握半壁江山，数十万虎狼之师俯首听命，古往今来，足以媲美古之圣贤。” “长史莫非也心属成王了？”李存勖微微一笑起身道：“本世子也是有些好奇，这成王殿下听起来好像也才三十不到吧，真是让人羡慕。” “好了，殿下，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下官要紧急返回汴梁了，三十万石粮草随后必会昼夜兼程送往长安，也期待殿下能够真正掌控大局，拿下山南道，到时候你我三家，并分天下。” 李蕃是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匆匆而去，而伴随着他的离开，长安的这场明争暗斗也开始落下帷幕，只不过双方的紧急妥协，并不是因为两方实力出现问题，而恰恰是因为在外敌面前，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实力去相互角力，从而只能联手对外。 而这，也是此前薛洋等人在决策的时候着重考虑的问题，只不过，若不是因为契丹人的意外出现，历史的车轮只怕还会沿着以前的方略往前推进。但是在现在，这些联合在天策军全力启动自己的战争机器之后，已经不再薛洋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而且此时，在幽州那边，实际上出现敌情的石门关已经开始成了新一轮争夺的开始，虽然事关胡汉两族争雄，但是内部，却牵扯着汉人藩镇势力的角逐。 在如今中原各方势力还在着眼于自身的生死存亡的时候，这种重担也只有天策军才能挑的起来，一手准备一统天下的大战，一手则分兵北上，对抗草原骑兵的进犯。 “把消息送往楚州，告知主公，长安方向，已无周旋之余地，李存勖后续会集中所有兵力于长安附近，似有主动南下之意图，请求山南境内的天策军各部，择机进攻，先下手为强。”这是阿六在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后送回去的急报，事到如今，在双方意图和实力全都摆到了桌面上的时候，暗中的角力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用处，胜负成败需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 第九百一十九章 石门关之战 “轰轰轰”石门关孤悬塞外，狼烟滚滚，无数的喊杀声不断从前方涌来，简陋的云梯被不断搭上石头垒筑起来的城墙上，帮助攻城士兵不断攀爬往上。 箭矢穿空，犹如阵阵骤雨不间断而过，让人命，成了此时此刻最廉价的东西，不断在这里消散。 这场大战已经打了整整三天，甚至于景福二年的年节，这些人都是在厮杀交战之中度过。双方为了这座石门关要塞的归属，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导致了到了如今，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在从战争的泥潭之中脱身。 “开炮，开炮！”嘶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段亮的嘴巴里不断传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城下重新涌上来的新一轮进攻，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到了这仅有的三门火炮之上。石门关位处幽州西北进出之要道，周围是燕山余脉阻隔，起伏难行，唯有关内这一条大路直通南北，所以这里就成了胡汉争锋的第一线，千年以来，燕北每一次发生大的战事，这里基本上都是首当其冲，从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形，周围的山地砂石众多，火炮一炮轰过去之后带起来的二次伤害太大了，这也导致了原本没有被寄予多大希望的这三门火炮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武器。每逢城外的契丹人攻城最猛烈的时候，只要火炮喷涂火焰，那么城外必然会地动山摇，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无数的碎石和冻得硬邦邦的碎冰块被打飞之后，形成的散射波甚至以杀伤力远超炮弹本身，比起两军主要的武器箭矢还要强大。 面对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兵器，契丹人是吃尽了苦头，虽然这石门关只有三门火炮，还是之前段亮在带兵过来增援的时候，后勤辎重兵马无意当中拖拽过来的，炮弹也没带多少，但是这三天三夜的守城大战之中，它们却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甚至于还一炮直接掀翻了此次南下的契丹主将耶律洪基，将其击落马下。 虽然段亮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被当场击杀，但是从后续一整天的厮杀看来，至少是受伤了，否则的话，依照耶律洪基的性子，不可能不出现在战场之上。 “指挥使，我们的炮弹不多了，只剩下二十多枚，再打下去的话，只怕撑不了一天啊。”副将匆匆而来，一句话说的段亮差点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制止了前方炮手的动作，转而咬牙道：“先把火炮退到一边别让契丹人的投石车砸坏了，派人紧急回幽都，看看大帅那边可还有炮弹，全都给我带过来。” “命令各部，没有火炮，这石门关我们也一定要守住。”七手八脚的将火炮推到一边之后，城内的追风都精锐兵马立即被全数调了上来，开始投入新一轮的反击。 只不过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炮火一旦停下，也快速让契丹人反应过来，随即再度增加攻城兵马，如此一来，双方在后续的厮杀变得更加激烈。得益于充足的人手支援，契丹人硬生生的在不利于大部队展开的石门关外靠着人数，将战场推进到了石门关城楼，和追风都展开近身搏杀。 双方的这一战直接打到了第二天天亮才仓促结束，不论是据城而守的追风都，还是城外的契丹人，因为这连续一天一夜的连续不断厮杀，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整个石门关城墙之上，到处都是两军阵亡的尸体，甚至于等段亮下城墙的时候，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带人把兄弟们的尸体全都抬走，这些契丹人，就放在一边吧。”段亮自己在激战之中，亲自带队防守最危险的一段城墙，为此被人连砍三刀，差点一条臂膀都被卸了下来，若不是身边的亲卫舍生忘死，抱着对方的一名悍将一起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同归于尽，只怕他都要交代在昨日的厮杀当中。 “交给我吧。”副将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匆匆带着后备人马接管了城墙之后，原本打算将契丹人就地给扔下去，但是连续抬了几具尸体发现已经被冻得比石头还坚硬之后，顿时一个鬼主意迅速窜了上来，直接朝着身后的士兵道：“去把这些契丹人的尸体都给我抬到投石车附近，这该死的天地，能把他们的尸体都给冻成石头，正好用来弥补我军石料不足。” “啊？这是准备拿着契丹人的尸体去当武器，砸死他们？”这个主意一说出来，直接让周围所有人毛骨悚然，拿着对方的尸体当武器，这只怕也只有这个叫李奇微的副将能想得出来。但是在如今石门关内，剧烈的厮杀消耗了大量的储备守城器械的情况下，这却是一个很很不错的法子，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少士兵甚至于直接下了城墙，直接在城下将那一具具尸体全都给调上了城墙，直接就放在一边，准备将其利用到极致。 这些奇怪的旁门左道段亮是没时间去理会，但是在下午重新开战之后，却真的帮了大忙。这一具具尸体腾空而起，被当成大石头和雷石滚木没头没脑的砸出去的时候，所有人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反而是只要有契丹人的尸体被扔出去，所有的士兵全都跟着齐声欢呼，士气无形当中大震。 而实际上，这些被极寒冻起来的尸体确实能够取代石头，而且砸出去之后除了将契丹人砸的人仰马翻之外，更要命的是，等到那些契丹人发现，攻击自己的武器居然是自己同伴的尸体之后，所有的士兵全都开始变得疯狂无比。如此一来，双方随后爆发的战斗虽然再度变得激烈起来，但是暴怒之中的契丹人却失去了最后的章法，攻城虽猛，但是却犹如被逼急了眼，在这场厮杀当中逐渐被追风都牵着鼻子走，战场形势也开始逐步呈现出焦灼的态势。 “指挥使，你看，契丹人攻城不克之后，似乎有打算从两翼包抄的想法啊！”一下午，契丹人发起连续五轮进攻，而且所部士兵全都是不要命的冲击之后，终于在天黑时分收兵。但是大雪漫天之下，外面的光线很好，李奇微在段亮上来之后指了指远处大营内契丹人的动作，摇了摇头。 第九百二十章 雪崩 “石门关南北只有一条路，除非他们想走天雪山山道。”段亮冷然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去走天雪山山道，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全都埋那。” “我带人去准备吧，这天策军送来的好东西，根本不用我们出手，十几个人足以引发史无前例的雪崩，到时候契丹人是去多少死多少。”李奇微搓了搓手，也不理会段亮的反应，转身急匆匆的去安排。虽然如今石门关战事惨烈，大战几乎是连天加夜进行，不论是之前的守军，还是精锐追风都各部，都损失惨重，但是十几个人还是不缺的。 “你们几个都知道天雪山山道吧，今夜出城，去摸到天雪山下埋伏。”李奇微交代自己的亲卫队长李贤臣道：“带上这什么炸药包，找个合适的地方，一旦契丹人去走天雪山山道，就给我炸了它，这玩意比火炮差不到哪去，几个下去，足以引发雪崩，后面的事情你们懂得，不需要我交代了吧？” 雪崩这种事情对于李贤臣等人而言，根本都是常识，所以很快就带着整整五颗炸药包提前出发，他们此前不清楚这炸药包到底是多大威力，所以全部比照火炮来进行估计，若不是本身石门关内储存的炸药包只有不到二十颗，只怕这帮家伙都要将其全都带了过去。 从石门关出发实际上抵达天雪山附近的道路和从城外绕道基本上差不多，都需要绕到城东那连续三座大山和峡谷，没有任何的近路可以走，所以等到李贤臣等人赶到的时候，实际上从城外出发的契丹人也快要抵近了。 契丹人能够想到这条路连夜出击，也是没什么办法，石门关的艰难让他们只能想出绕道从其他方向钻过来的法子，而天雪山山道是唯一的路径。 “快，都埋在一起！”李贤臣是隐隐然听到脚步声之后急忙带人躲在山道下面，他此时是急匆匆将五颗炸药包全都埋在了一起，试图将这条蜿蜒在冰雪之中的山道给炸断，如此一来就算是不能引发雪崩，至少也能够阻断契丹人的道路。 在这崇山峻岭和雪山的半山腰，只要这道路断了，那么这些契丹人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其修通。 “队正，这和副指挥使说的好像不一样吧？他让我们引发雪崩，可是我们如今顶多把这路给他炸断。”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还试图去挖掘这里的土石，但是却发现根本挖不动，只能就近开始布设引线，转而朝着李贤臣摇头苦笑道：“完不成任务，岂不是回去要被责罚？” “责不责罚那还能顾得上？”李贤臣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看了看前方道：“山口的老三回来没有，契丹人到哪了？这回音都传过来了，怎么人还是看不到？” “来了来了，但是我们的炸药包引线只怕是够不着那么长，所以只能在他们转过那个山坳的时候点火。”手下在测算了一下距离之后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顿时摇头道：“本来打算趁着他们来的时候在下面点燃，至少能崩飞几个人。现在看来，只能在他们到那个山坳的时候点火了，不然的话我们几个是走不了了。” “那里吗？”李贤臣顺着手下指点的方向往前望去随即摇头不语，那个山坳处在天雪山的两座雪山之间，按道理说如果雪崩的话倒是个理想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根本不确定这种炸药包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能不能引发两座雪山的雪崩。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为了这几个玩意，让哥几个的命都搭进去吧？”李贤臣紧紧只是思索了一瞬间，就放弃了其他的方案，转而全力按照这个距离来准备。 契丹人原本的路程就不比他们长多少，只不过大队人马加上不熟悉沿途道路，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下，此时刚刚钻过山口，开始犹如一道长龙一样沿着这满是冰雪的山道蜿蜒而来，就算是黑夜之中，李贤臣等人也能看出对方这黑乎乎的队伍最起码足有数千人之多。 “该死的，这些契丹人是真想来偷袭我石门关啊！”李贤臣张大了嘴巴随即道：“老三老六，马上去点火，看他们的速度应该马上就到山坳了，那里转了个弯，他们肯定会聚集在一起，这炸药包能不能引发雪崩就看着一出了。” “看好吧！”黑暗之中，火捻子迅速被点燃之后，所有人看着冒着火花不断往前眼神的引线，全都跟着李贤臣躲到了一边。这个时候的他总觉得这不断燃烧往前的引线似乎隐隐然带着一股强烈之极的危险，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带人再次后退。 “快了快了！”找着时间推算，李贤臣虽然看不见引线上冒出来的火光，但是此时契丹人已经进入山坳，大队人马也开始逐渐降低了速度，被拥堵到了一起。 “轰！”正在他嘴巴里不断念叨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动迅速传来，紧随而至的是，一刻黑红色的火球在夜色之中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和爆炸声随即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至。 那是一股强烈之极的气浪，伴随着地震一般的震动滚滚而来之后，直接将距离爆炸点足足有数百丈远的李贤臣等人给远远的卷飞了，甚至于一口气连续砸落三四丈远。 “轰轰轰！”他们被砸落地面之后，还没等李贤臣爬起身来，剧烈的变故在一瞬间再度传来，这么大的动静除了他们被震得倒飞而出，天雪山上那常年不化的积雪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被震得不断翻腾而起，然后轰然朝着四面八方砸落。 “不好，快跑！”急切之中李贤臣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被冰雪彻底淹没的山坳，就发现了自己这个方向，雪崩也骤然间出现，吓得他是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拉着众人是不顾一切的往外窜逃而去。 “轰轰轰！”这一刻，在炸药包爆炸之后的不到一盏茶时分之中，雪崩成了天雪山的主角，这么大的震动几乎引发了天雪山周围十几座雪山全体发生雪崩，不断翻腾而下的白色成了时间最恐怖的武器，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第九百二十一章 改变战局 “指挥使，李贤臣这个兔崽子算是，算是活着回来了。”大雪崩和之前的大爆炸不仅仅在天雪山附近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盛况，也传到了石门关内，所以等到第二天上午，李贤臣几人狼狈不堪的逃回来之后，随即被李奇微给拎到了段亮跟前。 “这个什么炸药包竟然有如此威力？”段亮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所以毫不迟疑道：“我听说这个东西可以通过投石车抛射出去，你马上取上两个试试。” 能在激战之中还能如此感慨的，段亮是用了心思，这个玩意如果在石门关战场上爆炸，那么就能够借此告知契丹人耶律洪基，天雪山的那场雪灾就是出自他们这些人之手，如此一来必然可以极大的打击到对方的士气，从而削弱他们的战力，为自己赢取一个更好的机会。 炸药包很快被投石车给扔了出去，为了增加稳定性，每个投石车在透支炸药包的时候还捆绑了一枚石头，如此一来倒是比起此前天策军自己使用的时候更加的准确。 “轰轰！”连续两声爆炸迅速在战场之上爆炸，因为这一次不像之前李贤臣不了解炸药包的威力，直接将五颗放在了一起，所以爆炸倒是比起炮弹大不了多少，但是一样掀起了一阵黑红色的烟云。 这种标志一下子让所有的契丹人愣住了，昨晚发生的那股黑红色云团可是高耸入云，就算是在随后被雪崩硬生生的压塌，但是依旧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一早的攻城战，虽然耶律洪基亲自现身，并且调动了大量的人手参加攻城，但是契丹人的士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强势。 此时见到黑红色云团再起，算是成了压垮他们心头恐惧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多人都知道昨晚有一支偏军前往天雪山山道，准备绕道偷袭，但是却没想到还没到半夜，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天灾。 毕竟，雪崩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但是身在北境酷寒之地的草原人，很多士兵也曾经见过，就算是没见过，那也是听过。 但是此时，当相似的黑红色云团升起之后，这等于是再想所有人表明，昨夜的雪崩与其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人祸，是眼前的这些唐军将士制造出来的。 所以那一刻，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爆炸声中，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同伴暴露出惊恐的神情，看着那不断上升的黑红色云团，目光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惧怕，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城外的契丹人听着，我唐军守备石门关，得天之助，有九霄雷神赐下无上利器，尔等不过是蛮夷无知之辈，胆敢继续送死，上苍必会再将雷霆，到时候定要让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时候段亮站在城楼上奋力高呼，带动手下将士跟着其声呐喊，声震云霄。 如此一来更加加剧了这些契丹人心头恐惧的蔓延，尤其是段亮直接找来了几个会契丹语言的本城百姓加入其中，以对方的话语直截了当的将其当做上天相助，更是逼得原本攻到了城墙根下的这些契丹士兵连滚带爬的全都跟着退了回去。 “都给我上去，吹号角，继续进攻！不要信唐人胡说八道。”段亮这边简简单单的攻心计根本瞒不住耶律洪基，尽管后者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兵器能够造成这么逆天的效果。但是计策虽然能被识破，但是耶律洪基却根本没办法阻止败退的士兵犹如潮水般涌了下来。在普通士兵眼里，这种他们根本解释不清楚的力量无疑就是段亮所言，是上天用来惩罚他们的雷霆，若是不遵从天意，只怕还有无穷无尽的雷霆将他们彻底炸得粉碎。 这种心理之下，尽管军中牛角号响彻云霄，却依然制止不住败兵退回来。而且这几乎是全军自发的行动逼得耶律洪基根本没办法动用军法来约束他们，只能看着城楼上的段亮，差点要冒出火来。 “可惜了，这要是能多要点炸药包来，今天一战就足以彻底打碎这些契丹人的南下的心思。”李奇微是看着败退下去的契丹人无奈摇头的同时，有些遗憾。这个时候他对于天策军是彻彻底底的服气了，对方的这种随手馈赠过来的武器居然能够在如此关键时刻直接改变了战局，将契丹人的士气军心彻底给打崩溃，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多要点？你以为天策军那边这种利器还能有多少啊？他们如今可是和金陵那边彻底断了联络，不到开春，海上的船队根本过不来。”段亮摇了摇头，随即道：“趁着契丹人退兵重整士气，派人赶紧出去联络，看看天策军的援军到了没有，这个时候若是他们能来，肯定能起到更大的效果。” 段亮的目光已经算是非常明锐了，这个时候撤下去的契丹人确实丧失了精气神，对于这些草原人而言，面对面的厮杀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便是那些跟随契丹人而来的小部落联军，在厮杀的战场上也敢抡刀子和追风都近身搏杀，死战不退。但是有一天他们承受不了，比起中原汉人来说，他们对于自然神秘的力量更加的敬畏，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往往全数归于他们所信奉的萨满长生天。 尤其是昨夜的那种大爆炸和大雪崩，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长生天在惩罚他们，是他们做错了事，引来了对方的不满。而在刚刚段亮的两颗炸药包爆炸之后，更是引发了一系列的混乱，以至于虽然撤军回到了军营，但是这些士兵却并没有恢复士气，甚至于连耶律洪基亲自巡营之后，情况都没有好转起来。 “这些该死的，唐军，我要杀光他们！”暂时没了办法的耶律洪基是差点咬碎了牙齿，目光死死地盯着石门关。但是此时的他是不知道的是，在他想着整顿士气，甚至于打算强行攻城的时候，他此行最大的敌人也在这次大爆炸之后，被引了过来，而且方向，赫然是他们此来的草原方向。 第九百一十二章 铁骑千群 “启禀将军，爆炸已经搞清楚了，那是天雪山附近发生了雪崩，据暗卫送来的紧急消息说，应该是成德军有人在天雪山做了手脚，利用雪崩将耶律洪基派遣绕道袭击石门关的一支偏军给彻底葬送了。”十三司的消息传到草原深处的时候，仅仅只是几句话，却说得所有人心驰目眩，甚至于符道昭等人更是击掌相庆，利用雪崩，一战打掉一支偏军，这种神来之笔，足以让此次石门关之战名扬千古。 “命令各部，立即启程南下石门关，我们趁此机会，将契丹人彻底击败。”那一瞬间，当高思继转身的时候，天策军骑兵各部，在这个时候迅速启动，千军万马犹如长龙一样直奔石门关所在的方向而去。 在友军打了大胜仗的情况下，天策军的士气迅速高涨，燕北的苦寒没有成为阻拦这群主力人手全都是清一色南方人的脚步，他们要在这个时候以自己的行动支援石门关上独自抗击契丹人的成德军将士。 “这个时候我们南下，只怕按照日子推算，是等不到和陆帅汇合了。”李庆先急匆匆从后方追了上来，转而朝着高思继苦笑道：“搞不好我们要孤军奋战了。耶律洪基就算是被覆灭了一支偏军，其本身的人数只怕还有数万之多，到时候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让暗卫通知陆帅是来不及了，但是耶律洪基此时军心士气一定低落到了极致，我军如今却士气高涨，和他们打，我们有胜算。”符道昭是属于胆子比天大的人，所以他才没有理会李庆先的担忧，反而哈哈大笑道：“再说了，没点挑战，如何显得我军的战力？此战，我们就是要硬啃耶律洪基，以一场血战，来为我大唐骑兵正名，我们的骑战之利，足以支撑一个强大帝国的诞生。” “老符你这是在高大相公跟前听学听久了吧？我明明记得这是上次主公去讲武堂的时候说的话！你倒好，一字不差的全给抖搂出来了。”被抢白了一顿之后，李庆先撇了撇嘴，一句话说的众人跟着哈哈大笑，倒是直接让随后让整个天策军各部都跟着轻松下来。 “从这里抵达石门关，不过两日路程，也就是说，这又是一场夜战！”冲锋途中，唯有高思继和夏恒没怎么说话，前者是在思索接下来的大战该如何进行，所以急匆匆和夏恒道：“到时候全军分成两队，你我各带一队，从东西两翼插入，往石门关北城附近突进，得手之后把队伍往回拉，各自形成一个勾拳，若遇阻碍，则以号角声相互应援。” 高思继的冷静让夏恒等人点了点头，四万骑兵在随后连续奔行一整日之后，第二天一早上路的时候迅速分兵，夏恒带着李庆先从西面绕了过去，符道昭则跟着高思继从东边突进，两路大军风驰电掣一般急速南下，沿途丝毫没有停歇，全力往石门关而去。 而此时，在石门关外，耶律洪基一开始还在一刻不停的攻击城池，但是得到天雪山战报的成德军各部士气大振之下，硬生生的将对方的含恨一击给顶了回去，双方厮杀整整一日一夜之后，耶律洪基终于扛不住了。他手下将士的士气无法得到提升之后，即便是调动了所有的力量攻城，但是其战果还不如之前，很多士兵打仗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天雪山的方向望去，如此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被段亮抓住机会打的是连连败退，尸首差点堆满了整个石门关外城。 “姥姥的，还以为你们是铁人呢，现在终于退兵了吧？”李奇微喘着粗气，看着退兵号角之下，无数的契丹人连滚带爬的撤出战场，顿时喘着粗气笑道：“再来一阵，我肯定能宰了那个带头爬上城墙的契丹将领。” “别愣着了，赶紧命令各部换防，把受伤的兄弟都撤下去。”段亮锤了一把对方之后，独自站在城楼上，看着外面低垂的契丹人的战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和高思继一样，在推算时间，十三司送过来的消息还是数日之前的通报，天策军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对方是兵分两路，一路是步军，应该是已经进入幽州境内了，一路是骑兵，则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应该也快到了。 “去告诉李奇微，集中追风都和剪寇都精锐待命，这几日让其他各部兵马守城。”段亮是独自沉吟良久之后才下达了这个军令，只不过此时无人知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奇微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打算趁着耶律洪基撤兵修整的机会出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耶律洪基确实在抓紧时间修整，安抚军心的同时竭尽所能抹除将士心头的恐惧。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甚至于比攻城还要重要。契丹人若是士气丢了，那么在本来就不擅长的攻城战面前根本讨不了任何好处。 为此，他甚至于要求不顾天色严寒，打算晚间搞一个联营活动，也就是草原特色的篝火晚宴，而且要当着石门关守军将士的面，借此机会来炫耀军威，扫清之前天雪山雪崩带来的阴霾。 这种想法确实很好，而且无数的篝火亮起来之后，连带着石门关内守城的成德军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那数万人围绕着无数的篝火起伏跳跃，同时啃着羊肉载歌载舞的样子让他们都羡慕不已。 嬉嬉闹闹的场面让很多将士确实忘却了之前的恐惧，以至于到最后耶律洪基自己都命令手下搬来了无数的马奶酒，打算和将士们痛饮一番，反正在他看来，石门关内的段亮是没有力量出城袭击他们了，对方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眼前的这座关城，离了城防来外面打野战，那就是找死。 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的是，段亮确实没办法出城和他们近距离搏杀，但是喧闹异常的场面之下，却隐藏着更加致命的危险。几十里外的草原上，当这一幕消息被暗卫紧急送到高思继手中的时候，后者甚至于连长途奔袭时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一声令下，和符道昭马不停蹄领军全力出击，昏暗的白雪映射出来的光线下，北风呼啸，铁骑千群，在这个时候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直奔契丹大营而去。 第九百一十三章 骑战无双 “耶律洪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他有心思联营犒军，却被我们从后面打了上来。”疾冲三十里地之后，已经到了骑兵进攻最后的十里冲锋距离，符道昭看了看天色转而朝着高思继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狂欢，我们要不要等等夏将军他们？” “不用，我们能得到消息，夏将军应该也收到了消息。”高思继摆了摆手，转而肃然道：“这是天赐良机，决不能耽误，命令各部，随我冲锋，今夜一战，不杀尽胡虏，决不收兵！” 号角声一出，无数的士兵开始纷纷点燃火把，跟着高思继急速往前，纵马驰骋之下，一道火龙迅速出现在草原之上。那迎风闪烁的火焰在这个时候星星点点，成了所有将士追逐的目标。 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片刻之间就能够越过，而这个时候，全军进入高速冲击的高思继所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行踪了，这么短的距离，便是契丹人察觉，要想调整部署迎战也来不及了。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毫不吝啬马力，全力催促战马冲锋向前，紧随高思继身后的那杆大纛，在夜晚的草原上展现自己最精湛的骑术。 “轰轰轰”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开始回荡在空旷无边的草原上，震的周围群山跟着回音不断，而顺着地面传过去的震动也逐渐的被还在狂欢的契丹人察觉，只不过很多人还在醉醺醺状态下的契丹各部反应明显迟缓了不少，甚至于连耶律洪基自己，都是半天之后才明白过来。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口气疾冲十里路之后的天策军骑兵速度达到了极致，几乎是在契丹人大呼小叫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眼前，那黑漆漆的骑兵汇聚了无数的火把之后，成了这个夜晚最明亮的星辰，无数的长刀跟着疾驰而来的骑兵身影，迅速闯入契丹大营之中。 因为是攻势作战，而且自始至终段亮所部都没有能力出城作战，所以契丹人的大营之内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甚至于连营寨都没有。如此一来，冲上来的天策军骑兵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而且为了炫耀军威，耶律洪基几乎将所有人全都调到了石门关的方向，仅有的防御措施也是针对成德军所部，所以从后方冲上来的天策军沿途除了挥舞长刀斩杀那些惊慌失措的契丹士兵之外，根本就犹如虎探羊群一般。 “冲冲冲，冲起来！”高思继一马当先，冲在了第一线，黑暗中，白衣白马，成了全军最瞩目的目标，两万骑兵紧随其后之下，从一开始冲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冲到了契丹人的中军附近，然后一个回旋之后，直接插入人群最密集的区域。 “吹号角，放火箭，招呼第一卫加入战场。”高思继是头也不回让身后的亲卫吹动号角，朝天放火箭，他没有和夏恒取得联系，但是却本能的相信对方也到了跟前，所以紧紧是一瞬间，无数的火箭持续不断的升上天空，号角声也开始压制一切，伴随着高思继冲锋的路径一路往前。 耶律洪基此时为自己之前的篝火晚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高思继领军出击的时候，所有的士兵全都在他跟前，仓促之中根本没几个人找到战马兵器，所以等到天策军冲进来的时候，甚至于光凭着战马的践踏，就已经让无数的契丹士兵死于非命。 那纵横奔驰的战马上面，几乎全部的天策军骑兵全都放弃了长枪，改成长刀之后，可以一手持刀杀戮，一手持火把照亮道路。甚至于很多打红了眼的士兵，直接将火把给扔了出去，转而一心一意手持长刀纵横挥砍，一心一意要尽可能多尽可能快的击杀对手。 这个时候对于天策军来说，是最好的进攻时间，也是最心无旁骛的进攻时间，周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对手，即使有些契丹人不顾一切的将天策军士兵拉下马背，也在随后迅速被后方的天策军士兵击杀，而且战马践踏之后，直接将人硬生生的踩成了肉泥。 两万匹战马，在人群之中纵横驰骋，几乎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股狂潮，所以交战紧紧不到片刻之间，无数的契丹人已经开始四散奔跑，根本没有人理会耶律洪基的呐喊。对方的动作反而在第一时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至于在高思继调转马头之后，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 “轰轰轰”这一刻，西面所在的方位，夏恒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踪迹，在高思继追击耶律洪基的时候，无数的骑兵再度从西而来，将那些被杀散的契丹人往西逃窜的道路尽数堵死。 如此一来，天策军两部骑兵左右夹击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自发的开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高思继虽然不管不顾追击耶律洪基厮杀不止，但是随后跟进的符道昭却主动接过了指挥权，不断吹动号角，调动各部将包围圈不断往中间压缩。 如此一来，虽然此前高思继的谋划没有办法实施，但是这种包围圈一旦形成，靠着骑兵超高的机动性，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得出他们的包围和杀戮。 而此时，从开战至今就一直在城楼上观望的段亮也开始吹响了号角，让李奇微率部出城，此时的对方才明白段亮为何一早就让追风都集中精锐兵马的原因所在。 他一加入战场，算是彻底将包围圈合拢，两军联手之下，直接将以契丹大营为核心彻底围成了一个闷葫芦，无数被骑兵碾压的四处乱窜的契丹士兵在遇到李奇微手中的步军之后，被当场击杀。 一场大战至此实际上已经宣告了结局，各部将领此时也都放弃了一线厮杀，转而集中兵马逐步收缩包围圈，力求将对方彻底斩尽杀绝。只有高思继自己还在追击耶律洪基。 在连续击杀对方所有的亲卫兵马之后，一袭白马从耶律洪基眼前一闪而过，银枪突刺之下，耶律洪基甚至于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一枪挑了起来。 “给我杀！”呐喊声惊天动地传来，高思继手举耶律洪基的尸体，绕全场一周，直接将剩下的契丹人最后的士气彻底瓦解。 第九百一十四章 潜藏于内 “末将段亮，携石门关成德军全军将士，拜见高将军。”整整一夜的厮杀，直到天明时分才结束。在天策军形成的包围圈当中，整整五万契丹人尽数被斩杀于石门关外，等到段亮出城的时候，整个契丹大营内，是尸山血海，到处都是被马蹄踩的不成人形的尸首，鲜血甚至于直接将雪地染成了黑褐色。 “段将军请起，不必多礼。”高思继自从击杀耶律洪基之后，就没有干扰手下各部将士的厮杀，所以见到段亮前来，微微点头之后径直站在一旁。此时天策军各部浴血而归，虽然所有的将士全都是精疲力尽，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已经形成，等到全军排列整齐的时候，欢呼声惊天动地而来。 “立即飞马上报陆帅，石门关外，我天策军各部并成德军石门关守军，勠力同心，斩杀契丹耶律洪基所部五万众，击杀耶律洪基，我军大胜，天佑汉室！”高思继振臂一呼，万马千军紧随而至，欢呼声中，十三司的骑兵几乎是一刻不停，将消息飞速往南送了出去。 因为高思继是提前出击，所以实际上此时陆翊和第一卫大军才从幽都启程没多长时间，等到这个消息送到他手上的时候，甚至于距离石门关还足有四五日行程。 “陆帅，这高思继虽然不知道怎么打赢了，但是石门关一战，崩碎契丹五万众，前前后后加起来，我军已经斩杀契丹兵马十一万人，打散了近七万，他们应该没多少能力南下了吧？”向冲在旁边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燕北形势应当可以缓和一段时日，如此一来我军应该是把时间抢了回来，足以全力南下配合主公。” “按照十三司送来的消息，契丹人虽然前后三路大军分兵南下，但是本部精锐却没有动用多少，所以这五万人当中属于契丹本部的应当没有这么多。”十三司的捷报很简单，也没有说明此前天雪山雪崩的事情，所以陆翊一时之间也没想清楚高思继是怎么打赢了这场大战。要知道耶律洪基前后可是拥有七万人，就算是攻城消耗，数量也比高思继和夏恒的四万骑兵要多得多。 不过这并不妨碍对方分析这其中的缘由，所以对于向冲的乐观，陆翊摇了摇头，转而道：“命令第一卫各部立即回军幽都，做好准备，传令十三司立即将齐军所有线报全部送往幽都，不管怎么样，骑兵游弋于北线，则此前定下的攻势防御方略就能够执行下去，第一卫如今的任务就是藏匿于幽都附近，等待齐军上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战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陆翊是越发的纯熟了，同时对于薛洋的谋划也更加了然于胸，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力，在燕北拖住齐军的脚步，从而让宣武军在徐州方向独立应对天策军的进攻。 如此一来，骑兵虽然要应对契丹人的威胁无法南下参战，但是依靠成德军和平卢军两路边军和李阳手中的人马，燕北防线虽然纵横狭长，但是却困不住陆翊的手脚。对于他而言，手中在集中了第一卫全军之后，足以在幽州附近和齐军正面对峙。 这种战场之外的谋算向冲虽然不如陆翊明白，但是却也知道个大概，所以第一卫在随后除了部分辎重队伍继续增援石门关之外，主力正军却星夜兼程，直奔幽都而去。 而且这个时候，十三司往来的信使在杨洪的调度之下，也在陆翊本人尚未抵达幽都的时候，将南线所有的消息全都汇总送了过来。 “看到了吗？这个杨行愍是对燕北志在必得，或者说这一次北方三路诸侯已经是打算好了，给他腾出时间解决燕北，解决后顾之忧。”陆翊将所有的消息一一看完之后，转而自言自语道：“如此一来，我军能拖住齐军多少时间，就能够给徐州战场多大的支持。” “陆帅是想到了办法了？”向冲见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笑道：“看起来，这一次杨行愍是不能如愿了。” “刘威已经在集中人马扫荡齐州了，你自己看看吧，李世南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陆翊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些山东士族最后的希望，注定是要破灭了。他们和杨行愍一样，都注定无法适应如今这种滔滔大势。” 天策军这边从舒州开始，在薛洋决定实行南进方略之后，天下大势走向就从未逃脱他们的掌控，所以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争雄先从大局着手，先争大势，然后在战略上碾压对手。这一点和其他诸侯是完全不同的，除了一开始所处的位置不同之外，更在于类似于陆翊这样的中高层将领已经将薛洋的这种习惯当成了自己的本能。 不论是战场内外，还是天下大局，陆翊的眼光都超出了一般领兵将领的局限，所以导致了此时他仅仅只是一句话就直接断言了此刻还在数百里之外，尚且在齐州等地苦苦支撑的李世南等人的生死，更是断言了山东士族的成败。 而应对这种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第一卫大军彻底藏匿起踪迹，所以除了向冲这边昼伏夜行，甚至于没有直接进幽都，而是掉头南下，在幽都以南潜伏之外，十三司更是在随后被陆翊责令，往外传递了一个误导性的消息，将天策军全军北上进入石门关的消息散布到了山东境内。 这个消息在最初的时候甚至于连王镕都被瞒住了，石门关那边所有送往幽都的消息全都被十三司在中间拦住了，高思继那边甚至于接到了命令，紧急巡弋附近百里，防止有人前往石门关打探消息。 如此一来，山东那边戴友归的帐前都是没办法打探到具体的消息，而在随后十三司放出消息说戴友伦一行人被关押在幽都城内之后，帐前都的所有人手也都开始前往幽都，导致了这个消息直接将刘威所有的判断全部打乱，也为后续燕北大战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不过此时对于杨行愍来说，燕北传来这个消息倒也没什么紧要的，毕竟在契丹人大举南下的时候，天策军的首要任务必然是应对外敌，所以齐军快速聚集北上，先行解决李世南等人的方略并没有错，而且是势在必行。 第九百一十五章 统一调度 “主公，这是十三司急报，石门关外，高思继率部打赢了耶律洪基，一举斩杀数万草原精锐。”急匆匆的消息送到楚州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足足数日之久，这还是十三司动用了特殊通道连天加夜将消息极速往南传递，否则的话，薛洋根本不可能在石门关大战结束之后不到十几天时间内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是个好消息啊，居然没有动用步军，就能打赢幽北草原精锐。”因为追求速度，所以十三司的战报仅仅只有寥寥几行字，没有写清楚大战的经过，但是对于薛洋等人来说，只要有了结果，那就足够了。 “下一步，陆翊的眼光一定会从外转向内部。”袁袭对于陆翊十分了解，所以仅仅是见到上面写着骑兵独力打赢了这场大战，就迅速明白了陆翊此时的想法，所以点头笑道：“主公，第一卫足足三万多精锐一定是往南来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骑兵独立出石门关和契丹人在草原决战。” “这不是正好吗？杨行愍这些时日可是已经对李世男发起了进攻，一旦打开齐州防线，则棣州等地必然会被他彻底一扫而空，兵锋一旦蔓延到了幽州境内，则北方大战则很有可能先于南方率先开打。”李振在旁边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比划了几下道：“如此一来，则徐州战场上，宣武军就需要独立应对我军主力发起的进攻了。” “不是宣武军，而是从东到西，同时发起进攻！”薛洋沿着淮南道一路往西直到西川然后笑道：“我已经想好了，过了正月十六，于二月初一开始，徐州、山南道和西川三地战场同时启动，我们也来一个横扫千军。” “呵呵，主公这是不看好李世男能撑到景福三年的二月份了。”袁袭摸了摸胡子哈哈一笑道：“如今双方角逐的关键点在于，陆翊能不能调动齐军主力北上，不过我看倒也用不着调动了，杨行愍和戴友归这两人打的如意算盘肯定是率先解决燕北战场上的第一卫，扫清大后方，然后主力大军再度南下，参与中原大战。” “军师这才算算无遗策啊。”袁袭的话让薛洋有些好笑，对方好笑对于杨行愍和戴友归的举动有一种天然本能的反应，从在庐州的时候开始，对方几乎是每每凭借着直觉就能够一口道破杨行愍的动作，甚至于比自己这个熟知历史的人还要敏锐。 “对于他还真用不着运筹谋算。”袁袭摇了摇头道：“只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戴友归谋划，而且北方三路诸侯都将目光盯着燕北，那里是他们的大后方，一旦让陆翊彻底站稳脚跟，则势必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头，如此一来才是灭顶之灾。所以袭以为，只要陆翊在北方动手，那么甚至于不需要我军主动发起进攻，则不论是宣武军还是晋军都会齐心协力南下，从而将大战彻底蔓延开来。” 说到这里，袁袭也是看着薛洋目光带着一丝丝的深意，薛洋这边才叫是凭借着本能调整了执行了整个南方的方略，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为全面进攻，这在当时还引起了天策军内部重大的兵马调整，但是现在看起来那才是先见之明。 要知道，如今北方各路诸侯的反应直接就是印证了此前对方的猜测，在天策军尤其是薛洋本人出现在楚州之后，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天策军本部下一个要进攻的方向已经确定。在这个时候，北方三路诸侯的应对办法实际上就是利用徐州特殊的地形，利于攻不利于守的特点，长期消耗，和天策军形成拉锯战，将其主要精力全部牵制在这里，如此才能够为各路人马赢得一个安定的后方。 但是在燕北出现天策军之后，这个办法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一旦陆翊率部南下，必然会在背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所以如果将这盘大棋继续走下去，并找到突破口，才是北军能否战胜天策军的关键。 这个时候薛洋却提前一步，改变方略，果断将以往稳扎稳打的方略彻底改变，转而全线投入反击，如此正好将对方的反制措施给顶了回去。 “好了，去撰写命令吧，着令陆明和高济两人，若二月初一时晋军尚未发起进攻，则我军当主动朝关中而去，拉开这场一统天下的大战开端！”薛洋扫了一眼袁袭，微微点头之后肃然道：“然后传讯陈瑜等人做好准备，二月初一摔前锋兵马越过徐州南部，往北进发，我们也主动进攻！” 三路大军从东到西横亘千里，几乎是一路碾压往北，这场浩大的战争也由此正式开始，消息在十三司的传送之下，几乎是日夜不停，除了往高济和陆明两人所在的西川和山南送达之外，还开始利用十三司的通道往北极速朝陆翊这边而来。 在这一次行动当中，薛洋是直接让沈勇动用十三司刚刚编制好的全新的消息传送保密体系，从后世带过来的密码在这一次首次被展示出来。虽然和后世的那种纯粹是数字组成的代码相差甚远，但是这是直接将第一次记载使用密码的记录硬生生的提前了近百年之久，而且在薛洋的干预之下，是成体系的出现在世人跟前。 不过这些虽然神奇，但是包括袁袭在内却大多是抱着十三司内部试验新方法的态度，毕竟十三司比起杨行愍的帐前都等谍报组织先进了无数倍，而且各方面情报的获取和传递体系非常成熟，分工明确，有没有密码，实际上被外人截获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不过这份情报确实十分重要，是约定了南方各路兵马的进攻时间，这对于陆翊来说基本上就等于时宣告了他们动手的时间必须早于二月初一，如此才有可能提前将齐军主力往北引入幽州境内。 不过此时的薛洋等人不知道的是，陆翊虽然不清楚南线的准备，但是他自己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几乎是消息传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和向冲领衔的第一卫主力大军也已经从幽州等地出击，潜伏在幽州南部地区，在杨洪率领的十三四燕北分部的情报遮断任务完成之后，犹如一只巨兽一样，在燕北大地张开了大口，就等着齐军北上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齐州城坡 “统领，齐州急报，刘威已经整合了前线安仁义、田覠和米志诚所部所有兵马，大军二十三万，将齐州和周边其他各州郡联络全部切断，而且调集了大量的攻城武器，沿济水南北分列，看样子，齐州数日内即将被拿下。”这个消息传到临淄城内陈武手中的时候，实际上齐州的形势比起十三司描述的更加凶险。李世南前期部署在临济、全节、亭山等地的兵马被摧枯拉朽一般迅速横扫，连带着弟弟李世北也被堵在旁边的历城旧城之内，各部之间也迅速被分割切断。 这种情况之下比起之前安仁义主导的全力攻击齐州本城的策略更加的凶险，失去了各城的相互支援之后，面临各个击破之态势之后，几乎是每一天都有坏消息传来，甚至于直接将李世南退往棣州的路也全部堵死。 可以说刘威一出手就凌厉异常，而且有了充足的兵马支援之后，他甚至于可以同时进攻各处州郡城池而不用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而且这一次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戴友归都是铁了心不想在被山东士族牵制住自己的手脚，所以所到之处，世家大族几乎是悉数被连根拔起，无数的家族财富被强行没收，手下奴仆和私兵更是一扫而空，大量的辎重钱财被送往临淄之后，反倒是在短时间内极大的充盈了齐王府的府库。 只是这样一来，李世南能够得到的支持就越发稀少，甚至于在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他连带着齐州城内的那些士族都不敢完全相信，唯恐那些骑墙派在这个时候顶不住压力，私自打开城门和齐军媾和，从而将自己给出卖了。 “大公子，莫不如我们设法撤军吧，推入棣州境内，背靠沧州，如此才能够得到家族的支持！”李世南的犹豫被身边人一说变得更加的烦躁，但是不等他有所决断，城外，米志诚亲自主导的攻城大战已经迅速展开。 这一次，齐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四面攻城不止，一口气推出来数十架大型云梯之后，后面更是摆放了足足三十多架大型投石车，这还不算其他的箭塔和攻城锤等武器，无数的士兵一上午的时间，靠着千军万马的帮助，硬生生的顶着城楼上不绝而来的箭矢，直接将齐州的护城河给填平了。强大的人数优势在这个时候显露无遗，也一下子让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灰暗。 齐州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世家大族的帮忙之外，背靠济水，护城河宽广是最大的优势，但是如今这个优势却被米志诚调集的数万大军一口气全被破掉了，而且甚至于很多攻城兵马不等护城河被完全堵塞，直接放倒云梯架在了河面之上，利用冬季护城河大部分河面处于结冰状态的特点，直接强行冲到了城墙边上。 如此一来，仅仅只是一天时间，原本安仁义啃了半个多月没什么效果的攻城大战迅速在城墙之上展开。在齐军先登将士的冲锋之下，李世南手中的世家大族私兵根本无法在近身搏杀当中有什么作为，反而被直接打的连连后退。 而且最要命的是，齐军四面攻城，根本没有主次，一路突破之后，迅速带来了连锁反应，以至于逼得李世南不得不将城内几乎所有的兵马全部派到了第一线。 仅仅半天时间，三万大军全数上阵，却被对面的米志诚打的人仰马翻，傍晚时分，更是被对方的最后一泼冲击砸塌了南面城楼，一下子让整个城防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被齐军顺势杀入城中。 “大都统，历城旧城已经被我军拿下，李世北被阵前斩杀。”齐州本城在血与火之中挣扎，李世南带着大军且战且退，试图往城北退缩的时候，刘威这边也得到了历城的最新消息。 历城本来就是齐州的府城，只不过如今的新城是新建，而旧城则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军事堡垒，在李世南占据齐州之后，就让弟弟负责防守旧城，以此来互为犄角，从而相互应援。但是如今，在本城内部陷入厮杀的时候，旧城一旦丢失，齐军就可以心无旁骛，将所有的大军全数调到齐州本城之内，全力围杀李世南。 “去告诉米将军，调集本部精锐直冲李世南，务必要将其就地斩杀，不能放弃逃走。”刘威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让米志诚加大攻击力度，并且让人手持李世北的首级前往一线战场。 “副都统，我军已经从东西两面突入城中，和南城兵马在齐州刺史府门口汇合，李世南带兵逃往城北，大有放弃城池渡水北上的意图。”急匆匆的汇报在米志诚还未入城的时候就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他跟前。 “济水之上没有那么多船只，他如何能够渡河？”米志诚刚刚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转而不顾一切道：“快，速去调集投石车跟随出击，去城北，一旦发现李世南趁着冰冻渡河，立即全力轰击冰面不得有误。” 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心惊胆战，包括米志诚在内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实际上都忘了一点，济水在冬季会结冰，尤其是如今天色暗淡，北风呼号的时候，实际上若是冒险渡河的话还是能够做到的。就如同自己白天在进攻城池的时候，若是城楼之上没有不间断落下的雷石滚木砸裂冰面，那么士兵几乎是可以在冰面上直接靠近城墙。 此时若是李世南趁着天色漆黑，而城中混乱的机会，带人突破北城的兵马围堵，浮冰而出的话，自己根本无法阻拦，偌大的济水，可以从任何一点突破，然后逃到河北，匆匆迅速冲入棣州。 米志诚这边几乎是不顾城内尚且还有厮杀不断，率部冲到城北的时候，也刚好见到李世南带着最后的残兵败将冲上了济水河面。后者是不知道历城那边的情况，但是他手头上只有三万兵马，一整天的大战之后几乎是损失了一半，被齐军攻入城中，他根本没办法组织人手反击，所以仓促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围。这个时候他没有犹豫，所以也会在第一时间抢到了一线生机，提前米志诚一步，踏上了济水冰面。 第九百一十七章 浮尸漂杵 “快，快把投石车抬过来，给我打！”急切里，米志诚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命人去征集投石车的时候，周围的齐军也在不间断出击，追逐李世南的脚步而去，双方在湿滑的冰面上纠缠不休，时时刻刻都有无数的惨叫声传来，大军甚至于不顾冰面被踩的“咯吱”作响，厮杀不断。 靠着齐州城附近，还有些光亮，能够看得清对面的人影，齐军追击的时候有一部分士兵也是点着火把追击，但是大部分都是杀红了眼之后，根本不顾周围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淡，极速往前冲锋。 这种情况之下，根本分不清外面到底是些什么人，甚至于那些一线搏杀的士兵都是大刀劈下去的同时，开口呼喝，借此来辨明对方和自己是不是属于一个阵营。 这种时候，实际上混战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对于齐军来说，其他的士兵可以放过既往不咎，但是李世南本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李家是沧州世家，在那边有着深厚的根基，一旦让对方逃回沧州，那么意味着齐军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去逐地攻击，如此一来也就将时间浪费在了沿途的攻伐之上，从而让戴友归谋划的北上进攻燕北的方略大打折扣。 所以米志诚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匆匆集中了数架投石车不间断发射巨石升空，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让人将火油泼在了石头之上，点燃之后迅速发射出去。 这是铁了心要以局势压顶之势头破坏冰面，以此来迅速将李世南的部下彻底击杀在济水河面之上。 “去，派兵立即过河，然后北上追击，不论李世南能不能逃得出去，都不能让他活着回沧州。”米志诚这个时候也是发了狠，在自己这边巨石开路，不断砸的冰面之上一个接一个窟窿出现之后，还让副将迅速带人从其他地方过河，然后往北直追而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投石车加入战场之后，滚滚而落的巨石对于还在冰面之上追逐厮杀的将士帮助不大，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大窟窿却让冰面迅速变得不堪重负，不间断出现的裂缝开始迅速弥漫开来，与此同时，那种“滋滋”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齐军为了这次北上作战实际上也是准备的很充分，这种大型投石车是其中最杰出的新式武器之一，虽然自从薛洋搞出来了火药武器之后，原本应该在这个时代逐渐萌芽的火药技术并没有在其他诸侯当中出现。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分岔口，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朱全忠等各部兵马，更多的还是将目光瞄准了精熟完善现有的冷兵器上面。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个大型投石车已经变得相当恐怖，不仅仅重新设计了发射机制，而且连带着发射速度也变得快捷不少。而且最要命的是，它能够一次将一百多斤的巨石直接投送到百丈开外。这在之前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按照以前的投石车推算，在三十丈以外，投石车只能发射五十斤以下的石头，而且还不能保证准头和高度。 这种武器的革新，也是此次杨行愍和戴友归制定北上攻伐燕北的底气之一，能有这么强大的武器撑腰，齐军士气也一扫之前的那种颓丧，变得重新犀利起来。 此时持续不断的巨石落下之后迅速将前方纵横百丈范围内的所有区域全数笼罩在巨石攻击之中。而实际上济水河面都没有百丈宽，这也导致了很多巨石直接砸到了河对岸，将那些已经冲到了岸边的李世南的手下打的鬼哭狼嚎。 而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在无数巨石落下之后，济水河冰面开始迅速瓦解，无数的裂缝出现之后，很快的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塌陷，在巨石从天而降带来的强大势能冲击之下，冰面根本支撑不住长久的轰击。 “轰隆”几乎是连续几次之后，前方猛然间出现了无数的轰隆声，而且在这个时候无数人的尖叫也随之而来。因为米志诚这便是仓促出手，所以齐军自己都有很多人未曾来得及撤离，导致了冰面塌陷，河水上涌的时候，除了李世南手下的士兵之外，还有无数的齐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呆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其他方向而去。 “轰轰轰”最后一轮巨石落下，也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冰面迎来了彻底的瓦解，几乎是米志诚面前的整段河面上所有的浮冰全部给击碎，汹涌冰寒的河水冲击着周围的一切，直接将无数的士兵全数卷入其中。 “快去救人！”米志诚的这道命令实际上已经晚了，关键还是他自己虽然想到了办法，但对于这种情况也缺乏了解，根本不清楚冰面塌陷之后带来的严重后果。冰冷的河水一旦冲击起来，那么那些碎裂的冰块也会变得更加的汹涌，席卷一切的时候更是带着强大的摧毁效果，根本不是仓促之间派出的人手就可以搭救的，反倒是将这些救援的士兵给冲走了无数。 如此一来，米志诚精心想到的办法在这个时候不仅仅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还连累了无数的齐军士兵自己。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他自己都给眼前的惨状给惊呆了。 济水河面重新被冰冻，但是到处都是浮尸，被冻在了冰面上下，昨夜的救援不仅仅没有打捞上来几个人，反而连累了无数的士兵。在这种时候落水，除非立即被抢了上来，否则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而作业黑暗中到底有多少人落水，今日的冰面上就有多少具尸体，而且冰面之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士兵的尸体被河水冲走。 “命令各部，立即过河，这里交给我！”刘威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米志诚，摇了摇头之后，转而直接让对方带兵立即过河，自己留下来处置这些事。 “去，派人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放入凿开的冰面之下。”刘威冷然一扫，直接一个眼神就决定了这些士兵遗体的去向，这种办法甚至于连他身边的人都有些不禁汗然，这些士兵有很多都是齐军的部署，就这么扔进了大河之中，他们自己都下不去手。 “想为他们报仇，那就去把李世南给我抓回来。”刘威冰冷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个时候的他除了硬起心肠，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第九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反扑（上） “卢老，快想想办法吧，齐州，齐州李家那小子已经败了！”齐州大战的结果传得非常快，甚至于在米志诚含恨追击，大军蜂拥进入棣州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被于志宁送到了登州卢寿的家中。 “事到如今，你让老夫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面对和卢寿一同前来的李胜龙，卢寿叹息道：“大争之世，比拼的是大军征战，不是我们这等传家之学啊。你们已经起兵了，还得到了唐皇的册封，但是如今，却还是败了，老朽一个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如何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山东世家多如牛毛，只是缺少一个领头之人振臂一呼，所以才会犹如一盘散沙，被杨行愍的大军绞杀。”李胜龙双目血红，转而盯着卢寿道：“若是卢老肯出山，我李家愿意全力辅助，全听号令，到时候集合我山东世家所有人的力量，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难不成还能输给临淄城的那位外来户吗？” “要人给人？我们哪里还有人？”卢寿脸色惨白，他知道李胜龙的心思，也知道于志宁等人的不甘心。本来这乱世之中，能够起兵速度最快的就该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了，尤其是在山东这种地方，不曾遭受过多少战乱洗礼，世家的力量甚至于还比江南等地要强势的多，只要有人起兵，得到了世家的支持，那么就能够充分调动这股庞大的力量，入世争雄。 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却出现了另外的诡异现象，不论是天策军还是近在咫尺的齐军或者还是宣武军，没有一家的首领是世家出身，全都是来自于最底层，昔日他们看不上眼的平头百姓，甚至于类似于朱全忠这样的根本就是黄巢余孽，却反而窃居高位，掌控着天下大权。他们这些世家却没有一人能够在这场乱世当中胜出。 这不光是李胜龙想不通，实际上卢寿自己也想不明白，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李世南败北的情况下，实际上世家最后的希望依然破灭，在刘威二十多万大军面前，世家最后的遮羞布已然被迅速扯下，露出了最虚弱的一面。 “魏忠他们呢？”卢寿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孙女卢明月，转而朝着于志宁问道：“他还在稷下学宫吗？” “魏忠已经背叛了世家，他选择留在临淄，辅佐杨行愍。”于志宁气呼呼道：“若不是他带人背叛，齐州又如何会陷入绝境？”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卢寿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李胜龙道：“你们家的那个小子应该是逃了出来吧？齐州你们布置良久，不会在最后关头连个人都救不出来。” “现在不是说犬子的事情，而是我们世家的最后命运。”李胜龙看着卢寿深吸一口气之后道：“我意已决，打算以沧州为据点，召集山东士族全部人手，和杨行愍决一死战，然后派人去北上联络天策军，只要引动天策军南下，让南北相互制衡，则我世家还有一线希望，到时候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之后，以沧州为根基，还能够卷土重来。现在，我们需要卢老出山，召集山东世家各部，迅速往沧州集结，事不宜迟，还请卢老随我等速行。” “我已经老了，而且卢家，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决定，不再参与任何事。”卢寿面对李胜龙，转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劝你们一句，还是放弃吧，便是山东世家全部集合起来，你们也打不过杨行愍，而且天策军在燕北，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当面的契丹人外敌于不顾，回头去对付杨行愍的。” “我不信，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位成王殿下不会不清楚。”李胜龙霍然起身，怒喝道：“若是棣州和沧州有失，则齐军下一步必会攻入河北，到时候幽州之地焉能善了？南下助我就是帮助他天策军自己。这个时候自当先打掉最大的对手，然后再回头对付外族，如何能够本末倒置？” “是不是本末倒置，你们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卢寿不为所动，或者说李胜龙此时一番气急败坏的话让他隐隐然有些反感，转而语气变得有些强硬道：“你们若是还想最后一搏，那就去准备吧，但是卢家，是绝对不会参与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帮助临淄，卢家没有什么人丁在世，我也不希望卢家有人在这一次角逐当中白白葬身。” “卢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李家为了世家未来，已经付出了一个嫡子的代价，你却在一旁坐观成败，你什么意思？”李胜龙彻底忍不住了，直接怒喝道：“你今日不去也得去。” “李家主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我卢家，你还要逼我们不成？”李胜龙的态度让卢明月眼神一凝，随即跟着霍然起身道：“我卢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再敢对我爷爷不敬，给你轰出去。” “卢老，李家主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见怪！”于志宁急忙在一旁打圆场，转而苦笑道：“他也是心伤世北在历城战死，所以口不择言，所以您老体谅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们回去吧，若是想去最后一搏，那就去准备准备，若是不想，就设法保全各自的家族。”卢寿摆了摆手，转而看着于志宁道：“你们于家也准备下场了是吗？” “事到如今，于家也不能独善其身了。”于志宁微微点头之后道：“除了我们家，还有崔家，他们也要出手了。诚如卢老所言，这是世家最后的希望了，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 “这个给你们，那去吧。”卢寿想了想之后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从一旁拿出一份书册递给了于志宁道：“这是我亲笔所写，你可以给其他家族看看，若是他们自己愿意，可以加入。不过一切都凭各家自愿，后果也需要各家自己承担。” “多谢卢老了。”没有得到卢寿的点头，原本于志宁是打算拉着李胜龙离开的，但是此时对方的这个举动还是让他点了点头。这实际上已经代表着卢寿的态度了，只不过卢家没有男丁，这实际上也是卢寿不愿意参与其中的道理，这些于志宁也明白。 “爷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手？”卢明月在两人走后，当即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连累那些和我卢家交好的世家大族？他们可都是唯爷爷您马首是瞻啊。” “不是说了吗？这是世家最后一战，有心想参与的人，你是阻止不了的，还不如放开限制，想去争一争的，都去吧。”卢寿叹了口气，转而目光看着卢明月带着一丝遗憾，对方的性子若是男儿，只怕他也断断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收手。 第九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反扑（下） “统领，这是登州卢明月传来的最新急报。”卢明月无法阻止卢寿的举动之后，倒是第一时间将消息送了出去，以至于在陈武和李欢抵达齐州前线的时候，也飞速得到了这个最新消息。 “看起来，这山东士族是不甘心失败，打算拼死一战了？”陈武将这个急报扫了一眼之后转而若有所思道：“也是，掌控着这么多人口钱粮，乱世中若是不想参与角逐，只怕说出来我都不信。不过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也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如今这天下，已经容不下任何一方新兴势力崛起了。” “统领，这崔家加入进来，只怕和于家一起，足以弥补李家此前在齐州的损失吧？我听说崔家有一个年轻的后辈子弟崔月犁，好像很有本事。”李欢摇了摇头道：“李家遭受重创，便是那李世南逃了出去，也没办法领袖山东世家了，这个时候崔家入场，必然会攫取世家大权，从而组织自己的势力。” “是啊，崔家啊，那可是一个大家族！”陈武这段时间也初步理清楚了山东世家乃至于整个河北世家的大致关系，所以闻言点头道：“崔家传承千年，树大根深，若不是河北动乱最先开始，只怕他们的实力还要强盛一大截，这个时候出场，确实可以压服其他家族，顺理成章，但是有一个前提，他们要能够挡得住刘威的大军，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你亲自去沧州坐镇，一方面查看世家的动静，另外一方面——”陈武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李欢道：“这个卢明月说了，于志宁他们打算北上联络陆帅他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别乱了我们的阵脚，被刘威看出什么来。必要的时候，给我截断他们北上的脚步。世家或许力量很大，但是与我天策军而言，也不算什么。” 陈武此时的安排出了明显不看好这世家最后的反扑之外，无疑也是打算动用十三司的手段截断这些人和陆翊的联络，免得打乱燕北的部署。但是在此时的南皮城中，伴随着崔月犁带着崔家骨干的到来，却让山东世家士气大振。 虽然沧州实际上已经是在河北境内，但是在这个时候，实际上河北各地除了少数几个家族之外，大部分世家的实力都不如山东强横，而且类似于李家这样的更是直接以山东世家自居，倒也没多大问题。 所以当崔月犁和于志宁等人会面之后，迅速将拟定的章程送往各家各户，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沧州军政大权全部聚拢到了自己手中，甚至于在崔月犁动用了崔家的关系和李胜龙联手之后，本来就薄弱的沧州齐军各部迅速败退，而且还有大量的将领和士兵临阵反水。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在米志诚还在棣州打转的时候，沧州已经落入崔月犁手中。后者马不停蹄动用世家的各种力量，在短时间内利用反正的齐军各部，直接拉起了一直数万人的大军，而且直接凑齐了兵甲武器，从远处看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副统领，他们的人数还在增加，而且南皮附近各大商队连天加夜都往这里输送粮草辎重，兵甲武器，甚至于个家族剩余的私兵也在这里集结，这个崔月犁倒是好本事啊。”李欢人到南皮附近的时候，十三司的暗卫已经将消息送了过来。饶是他心又准备，但是还是不被吓了一跳。 “数万大军？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没办法在几天之内凑齐吧？”李欢喃喃自语之后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这些世家大族下了血本了？” “一部分是世家大族的底蕴，但是大部分都是崔月犁网罗的河北绿林人手。”暗卫的这句话倒是让李欢一愣，转而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个办法，河北绿林人手真要被他给网罗了，那岂不是还能够增加更多的人过来？” “人肯定会增加的，而且属下探听到的消息，这些世家此次聚集了数十万石粮草，各式各样的武器是数不胜数，大致上，不论崔月犁招来多少人，都足够武装起来。”暗卫咋了咋舌道：“这些世家是什么都有，甲胄武器，大型弓弩，到人手，没有什么他们找不到的。” “这天下离乱百年，他们有这点收藏算什么？”李欢摇了摇头，转而道：“安排人手沿着沧州北面部署，然后探听一下这个崔月犁打算什么时候去联络陆帅？” “好像他没有这个意思，那是于志宁的主意。”暗卫苦笑道：“而且于志宁如今负责粮草辎重，也没办法影响到崔月犁，倒是那个李世南，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却出任了他们这支所谓的义军副帅。” “不能马虎，他如今是信心满满，自然不会将于志宁的想法放在心上，但是等到米志诚打过棣州，他就知道他手下的这群人碰到正军到底有几分战力了。”李欢挥了挥手转而道：“另外，派人将此间发生的所有事全数上报陆帅，请他尽早定夺，我总觉得这崔月犁这么一出闹出来，八成沧州会败得更快。” 这种神神叨叨的话惹得暗卫苦笑不已，但是在随即把消息送出去的时候连带着这句话也一同极速往北而去。此时的他自然是不知道李欢的判断从何而来，而且沧州境内，因为崔家全力以赴加入其中之后，也开始迅速成了世家反扑山东的最新据点。 只不过，十三司这边能够截获探查到南皮城中崔月犁的动静，对于戴友归手下的帐前都而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当李欢派人北上的时候，实际上刘威已经在棣州城外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老米，棣州交给你，务必尽快给我拿下。其余各部，暂时不要动，给崔月犁时间聚集人手钱粮。”刘威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做出了自己的决断，转而朝着米志诚道：“只要拿下了棣州，那么沧州就成了绝地，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世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哈哈，如此一来，南皮城内的那么多辎重足够支撑我军北上了。”安仁义哈哈大笑道：“大都统放心，我们都忍得住。” 第九百二十章 围魏救赵 “副统领，刘威大军主力囤积在齐州附近，只有米志诚所部进击棣州，而且攻势凶猛，大有靠其一部就拿下棣州之势头。”暗卫急匆匆的话惹来了李欢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这是什么意思？米志诚一部不够数万人之多，进入棣州之后一旦拿不下城池，被崔月犁从沧州出兵合围，岂不是要在棣州纠缠不休？” “说不得是没把崔月犁放在眼里呢。”暗卫摇了摇头道：“崔家虽然名声大，但是沙场对决那可不是看谁名气大就能打得赢的，米志诚乃是军中宿将出身，而且比起安仁义等人，更富谋略，有他进攻棣州，说不得是早有谋划。” “如果是这样，你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囤积大军主力在齐州这种地方吗？”李欢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对于杨行愍而言，北上应当速战速战，所以才会尽起齐军精锐，其意图就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头横扫山东士族叛乱，然后大军攻入燕北，这才是大事。如此拖延让其他主力在齐州修整，坐观偏军北上征战，必然有诈。” 李欢的话让十三司在随后一面朝着陈武汇报的同时，开始派出大量人手进入棣州附近地区，准备抵近侦察刘威的真实意图。而此时，在南皮，崔月犁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毕竟在如今山东世家能够掌控的地盘有限，除了棣州就是沧州。棣州一旦有失，则沧州就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告知所有世家，立即集合所有兵马，趁着如今米志诚所部孤军深入，而齐军主力尚且还在齐州的机会，我们围杀其一部。”崔月犁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反而是在面对米志诚所部确实是孤军之后，欣喜若狂。 “大将军，不可如此冒进，还应当步步为营，避免被刘威趁机下了绊子才是啊。”于志宁在旁边摇了摇头道：“而且我军按照原定方略，此时应当竭力联络燕北天策军，互为应援，或者说动天策军南下，为我军征战，方为上策才是。” “你以为天策军会那么傻吗？会为我们征战？”崔月犁摇了摇头，转而道：“这个时候，若是我军连棣州都保不住的话，天策军是不可能看得上眼的。所以我等要想在沧州立足，必须设法打赢一战，如此才能把我们的名声传出去。” 崔月犁的想法其实没错，仓促之间组建起来的大军互不统属，甚至于根本没上过战场，这个时候贸然去联络天策军，根本不会得到认同，于志宁此前的谋划也不可能得到实现。所有能够对等谈判的权力都需要在战场上打出自己的名声，如此才能够实现。 “那我军尚未得到操练就直接开上战场，如此一来，也不可能打得赢米志诚的精锐兵马啊！”于志宁上前几步拦住了崔月犁道：“那可是齐军精锐啊，我军如今除了各家私兵之外，就是河北绿林人手，再不济就是刚刚征兆的平民百姓，带着他们上战场，大将军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如今还不如趁着棣州尚未丢失，守军守住城墙的机会，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操练，至少要让各部统一旗号，如此才能方便指挥调度啊。” “以战养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崔月犁冷然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操练，一切都需要以实战来解决，我相信，到了战场上，所有的事在生死胜败面前都不是事。” 崔月犁没有理会于志宁，转而亲自领军四万开始从南皮出发，增援棣州，让李世南和李家在随后继续征集粮草辎重，并且对随行大军加大了赏罚力度，以金银厚禄来维持士气。 崔月犁一动，消息迅速传到了李欢这里，只不过在听到对方只有四万人就仓促出征之后，忍不住皱眉道：“这米志诚有可能看不上崔月犁，怎么如今崔月犁也看不上米志诚了？四万人的乌合之众就敢率部前往棣州增援，他是心有依仗？觉得可以策反齐军吗？” “这绝无可能，米志诚所部乃是齐军久战之师，那是杨行愍的嫡系心腹，如何能够策反？”暗卫直接摇头道：“而且崔月犁也没这个能力策反齐军，他还不如李世南在军中有威望呢。” “李世南现在人在何处？”李欢微微沉吟之后问道：“他也随军出征了吗？” “那倒没有，李世南留在南皮，负责守备城池，征集兵员，率部维护后方。”暗卫摇了摇头道：“沧州是李家的地盘，他留下来守城，比起其他人更方便，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难道是围魏救赵？”李欢独自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之后喃喃自语道：“棣州方向只有米志诚所部，但是如今崔月犁率部增援之后，双方兵力相差不远。但是于山东世家而言，这可是短期内集中的全部力量，一旦被缠住，那么南皮城——” “不好，这个刘威，是在打男皮城的主意！”这一瞬间李欢算是明白了刘威的企图，也瞬间解开了此前的所有疑惑，对方吸引崔月犁到棣州，就是要将其从南皮调开，如此一来南皮乃至于整个沧州必然空虚无比，而他的大军主力若是在此时迅速越境北上的话，就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拿下南皮，甚至于可以做到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反手将崔月犁再度吃掉。 “副统领，要不我们去提醒一下崔月犁？”暗卫有些傻眼，但是随即道：“这时候出手，崔月犁应当还能够赶得回去。” “赶回去那也来不及！”李欢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为何要提醒，他打快一点不是好事吗？打完了沧州，就能够北上了，陆帅可是等了很久了，这个时候不是好事吗？” 李欢果断拒绝了暗卫的提议，但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刘威的谋划可远远不止这些，他看上的不仅仅是沧州这块地盘，更多的还是在算计整个山东世家。而这才是刘威宁愿耽误时间，也要在棣州摆下这一出的真正原因，只有彻底解决了山东世家的威胁，他才能够放心率军北上。 第九百二十一章 棣州之战 “禀告大将军，齐军攻城日盛，棣州岌岌可危，除府城之外，其他军镇已经尽数陷落，米志诚所部大军五万，正在全力围攻府城。”紧急而来的线报让崔月犁开始加快脚步，不断催促各路兵马往棣州急进。 而此时米志诚那边实际上帐前都几乎全程在跟踪崔月犁，一举一动全都送到了他的跟前，世家大族虽然依仗着本土优势可以轻而易举探查到他的动静，但是在这个时候，帐前都的消息却让米志诚可以从容做出部署。 “给大都统上报，不日内我军即可与崔月犁所部接战，让他做好准备。”米志诚将消息扔给副将，让人去传讯之后，开始加大了攻城的力度，但是却有意无意的虚开一道口子，放纵棣州府城内的人员进出，其意图不言自明，就是要让崔月犁不断被吸引加快脚步，从而脱离南皮越远越好。 而且同时五万大军真正攻城的，却不足两万，剩下的全都是虚兵，主力大军却引而不发，在棣州城外潜伏等待命令出击。 和刘威那边几乎是相辅相成的是，米志诚已经做好了独立解决崔月犁的准备，攻城打援这种战法对于他这种沙场宿将而言几乎不需要任何考虑就足以快速部署。 而此时的崔月犁却自始自终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除了世家在传递情报的时候没有办法抵近战场观察之外，棣州城内的守城将领被打的狼狈不堪，根本分不清四下到底有多少对手，所以也进一步导致了这场战场之外的战术诱导成功实施。 如此一来，在崔月犁刚刚踏入棣州之后，一场针对他的谋算迅速落地，米志诚为了更加坚定崔月犁的信心，直接在攻城的时候将自己的旗号给竖了起来，指挥大军日夜不停，连续三日三夜的狂攻之后，虽然到了最后收住了脚步，但是却一度直接打的棣州城内的守军死伤狼藉。 在这种情况之下，崔月犁原本就薄弱的情报探查系统再次出现错漏，导致了他的四万大军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棣州城下，并且在第一时间对米志诚所部展开攻击。 “将军，我军要后撤吗？”双方接战不到半个时辰，米志诚也算是摸清楚了崔月犁的这只大军的真实战力，所以战旗不断摇动之后，各部开始同步往后撤退，并且将北城的那道口子给放开了。 “先放他们入城，我倒要看看崔月犁在这个时候还能不能保持清醒！”齐军佯装败退，但是各部从围城大战的战场上撤退之后，却迅速重新集结，开始重组大军，重新扑了上来之后，崔月犁的兵马却犹如一盘散沙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一阵冲杀，齐军是故意撤退，但是崔月犁的大军却打出了点气势，顺风战之下，大军征战比起两军比拼战力更为容易，所以那些绿林人手算是在战场上打出了自己的威风。只不过齐军一撤退之后，他们的短板却迅速暴露出来了，战场之上不光是崔月犁所在的中军没有及时将命令传递出去，让各部能够第一时间调整阵型，各部在战场之上战线拉得太长之后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形成冲击阵型。 这个时候面对齐军反攻，崔月犁能做的就只有率部迅速冲入棣州城，利用城墙掩护，重新整顿大军。在刚刚的接战之后，他是信心十足，至少他手下的这四万多人并没有一击即溃，反而靠着猝不及防的优势冲散了齐军的攻城大军。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米志诚的打算，所以等到四万人呼啸着进入城池之后，米志诚索性连掩饰都懒得做，大军重新合围之后再度发起大战。战场形势变化虽然快，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很明显，崔月犁并没有沙场经验，这个时候全军进入城内，等于是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彻底合围对手，连带着打援的兵马都不需要重新部署了。直接将棣州城重新围住，就足以将其彻底困在城中。 所以齐军这边几乎是一刻不停，号角手和战鼓声此起彼伏之后，潮水般的大阵滚滚往前，直奔棣州城墙而来。这一次，齐军一改此前需要收手掌控好尺度，全力爆发之下，精锐大军的战力迅速展露出来，各部将士围住城池之后，硬是以两万人之众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慌慌张张的棣州守军的反击，杀上了城墙。 此时崔月犁的兵马也涌了上来，双方这一次再度接战，但是战果却让他目瞪口呆，仅仅只是片刻之间，齐军的战力几乎是瞬间增加了数倍不止，自己的人手虽多，而且还依仗着城墙的掩护，但是近身搏杀之下，却被对方一排排的全数击杀。 很短的时间内，齐军就已经逐步占据了城墙，迅速朝城内突进，而且这个时候，米志诚的大军主力也开始从四周露出了自己的身形，加入到攻城大战之中。 得到了强援之后，第一线的先登将士迸发出来的战力更加强大，即使是在崔月犁带着绿林人手亲自出战的情况下，依旧被打的连连败退，根本没办法在城头上和他们相抗衡。 “大将军，我们上当了，这些齐军是要引我们入城！”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实际上已经晚了，五万大军兵分四路，沿途所到之处是杀的血流成河。在真正的沙场对决当中，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齐军的对手，战场之上，大枪大戟，每一时一刻都是无数人丧生，这些私兵和绿林人手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发挥自己的长处，就迅速被当场斩杀，尸横遍野之下，士气军心也迅速沦丧，以至于到了后来，被打破了胆子的这些人几乎是一看到齐军的旗号就望风而逃。 如此一来，在崔月犁增援兵马抵达之后，棣州却直接进入了最危险的时刻，齐军真正发力之后，不论是崔月犁的兵马还是棣州原本的守军残部，在这个时候都根本抵挡不住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冲入城中的齐军大队人马。 “快，快随我杀出去！”崔月犁这个时候是根本没有办法，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招数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是身边的崔家精锐都被杀散之后，只能跟随败兵试图从城中逃出去。 第九百二十二章 偷袭南皮 “启禀大都统，这个崔月犁已经进入棣州境内，全然没有发现老米的部署。”在棣州那边打成一团的时候，实际上刘威这边也接到了最后一条汇报，也一下子让安仁义等人彻底坐不住了。 “大都统，老米应该可以独立解决崔月犁，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了，不然的话这仗岂不是都要被他一个人全给打了？”田覠嚷嚷着道：“好歹给我们几个留点汤喝吧？” “你少来，打这帮乌合之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刘威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没好气道：“要是时间允许，我都想让他一个人打下整个沧州，掩藏我军主力秘密北上，和天策军相争那才是大事。打一群土鸡瓦狗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说的众人不敢开口之后，刘威自顾自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田覠你率部先行北上，进入南皮地界之后从东绕道，切断南皮和沧州本城之间的联络，将其迅速分割出来。” “仁义，剩下的兵马归你调度，紧随其后，直接插入南皮城，给我拿下这个世家据点，绝对不能放一兵一卒出去。”刘威朝着安仁义点头之后道：“本帅马上去棣州和米志诚汇合，你们两部得手之后，不要停留，必须根据帐前都的部署，尽可能的在本帅大军赶到之前，将参与此事的世家大族尤其是沧州李家连根拔起，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大都统，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两位，只怕沧州真要鸡飞狗跳了。”安仁义和田覠两人什么习性众人都知道，所以在刘威带着中军本部前往棣州的时候，身边的亲卫有些担忧。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如此了。”刘威也有些不忍，但是这个时候却直接硬起了心肠没有去管这件事，甚至于根本没给安仁义和田覠两人任何约束的条件。 如此一来，南皮在安仁义和田覠两人率部火速出击之后，迅速被齐军所瞄准，甚至于两人为了追求速度，严令各部昼夜兼程不得停顿，从齐州到沧州数百里地，大军三日之内直接冲到了跟前。 “我去阻拦沧州那边的援兵，剩下的交给你了。”田覠火速离开之后，安仁义也是一刻不停，甚至于顾不得此时还是黑夜之中，直接命令各部将南皮城团团围住，然后突然出手发动进攻。 战事突入其来，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甚至于直到齐军各部攻到城下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才慌慌张张来回呼号奔走，短促的厮杀之后，齐军各部开始快速打开城门，接引主力兵马冲入城中。 这个时候留守的李世南才慌慌张张带人试图堵截入城的齐军各部，但是却被四面突破之后，一下子被逼入了绝境。崔月犁离开的时候几乎是将南皮乃至于沧州所有的兵马全数带走了，现如今他手头上的聚集起来的人手全都是刚刚拿着武器的百姓，如何能够和齐军大部相拼？ 所以从一开始，南皮这边的战况甚至于比起棣州那边更为不堪，开战不到一个时辰，齐军不仅仅拿下了城墙，而且还冲入城中将李世南最后的兵马近乎于全数斩杀。 而且这一次李世南没有了之前的好运，在仓促退走的时候被安仁义看见，迅速抢了上来，持刀抢攻，数招之内就直接将其打翻在地。 “敢对抗我齐军，找死！”一声狞笑之下，安仁义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挥刀将其一刀劈成两半，随后带着李世南的首级出现在城中各处，直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最后的希望彻底掐灭。 拿下南皮的安仁义几乎是马不停蹄开始按照帐前都的指引，迅速撬开了一家家世家大族的大门，冲进去之后，几乎是不管不顾，直接将遇到的所有人全数斩杀。整整半夜时间，整个南皮城在战火之后迅速沉浸在一片血腥之中。甚至于到最后杀红了眼的齐军将士连安仁义自己都无法约束。 一夜之间，整个南皮足有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世家被连根拔起，更有其他许多外地世家在南皮城内的据点被迅速捣毁，城内的人口一夜之间足足少了近三成。以至于天亮时分的时候，到处都是尸体，连一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将军，南皮城已经被肃清，查获世家大族包括城内府库存粮三十万石，兵器五万件，甲胄三万套，还有大型弓弩等攻城器械无数。”这份迟到的汇报倒是让安仁义点了点头，随即道：“立即上报大都统，另外除留下一部守城之外，大军分成四路跟随帐前都往附近军镇出击，扫除一切障碍，遇到任何抵抗，杀无赦。” 他这边如果说还有些底线，至少是明面上宣布的命令是遇到抵抗才会出手的话，那么田覠那边则直接是肆无忌惮，在堵住南皮往北通往沧州府城的道路之后，这只拦路虎一口气连续截获了李胜龙派来的三支商队之后，开始迅速往四周而去。 在南皮那边的消息传来之后，田覠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直接以南皮为中心迅速横扫了周围数百里地，并且在刘威的命令没有传来之前，亲自领军直扑沧州府城，开始昼夜不停对其展开进攻。 这种时候，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所以在连续一日一夜的厮杀之后，率先突入城内的田覠开始下达了惨绝人寰的屠城命令，大军纵横城内三日之久，无数百姓和世家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沧州至此彻彻底底成了人间地狱。 而且在沧州本城被拿下之后，杀红了眼的齐军开始一队队开出城外，往四面八方而去，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横扫了周围的海兴等地，甚至于直接将北面驻守在大运河附近的乾宁军彻底斩尽杀绝，覆灭了这支驻守运河南端的最后一支兵马。 如此一来，沧州虽然被拿了下来，但是却也是一片哀鸿遍野，等到刘威和米志诚率部北上的时候，甚至于发生了大量的百姓逃离家园的事件，屠杀之下的齐军虽然靠着武力压制住了世家大族和百姓的反抗，但是这种统治却不长久，反而埋下了更深的仇恨种子。 第九百二十三章 恶行传天下 上 “大娘子，那个于家的于志宁又来了，而且还很狼狈，收了重伤！”登州卢家，当丫鬟匆匆赶来汇报的时候，于志宁是几乎被抬着来到卢寿跟前，其惨状也一下子吓得卢寿差点跳了起来。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于志宁彻底消失不见，眼前的是一个被浑身伤痕，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模样。 “你这是怎么啦？”卢寿急急忙忙让人去找大夫的同时，抓住旁边一个跟随而来的下人问道：“你们不是在南皮招兵买马，声势很大吗？” “齐军，齐军半夜而来，偷袭南皮，我军惨败，如今，南皮城内一片尸横遍野，各大家族几乎是被尽数屠戮。”跌跌撞撞的声音传出之后于志宁也醒了过来，挣扎着告知了卢寿南皮的最新现状之后一头昏了过去。 “爷爷你要做什么？”卢寿霍然起身，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卢明月给叫住了，“爷爷是打算去临淄？” “我要问问齐王，他到底要做什么！”卢寿显得怒发冲冠，声音咆哮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爷爷你自己看看这个吧！”几乎是于志宁出现的同时，十三司那边也送来了最新的沧州急报，只不过大意却是让卢家立即离开登州，跟随马家商行一起先行躲避，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出现，但是里面却也提到了沧州整个现状。 “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沧州？”卢寿只是看了一眼，就只觉得热血上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被卢明月扶住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转而急道：“沧州如今也沦陷了？” “不是沦陷，只怕南皮之困已经蔓延到整个沧州了。”卢明月深吸一口气之后苦笑道：“明月一直和南境的马家大娘子有联络，是她让我见到了天策军的将军，这也是他们送来的消息，让卢家上下立即跟随马家商行先行躲避，唯恐这股祸事会殃及我卢家。” “爷爷，如今已经事不可为，齐王府既然下达了绝杀令，那么沧州境内的大小世家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卢明月叹息道：“这天下终究已经不是我世家的天下，这种大争之世，没有兵权，对抗强藩，那无疑于以卵击石，爷爷还请三思啊！” 卢明月知道卢寿要做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去临淄且不说杨行愍会不会理会他，很有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将自己和卢家也搭进去。如此一来的话也就是说自己此前的辛苦谋划也会彻底断送。 “爷爷您放心，天策军那边也传来消息了，成王殿下已经打算好了，不日出兵，到时候横扫天下之后，肯定会为沧州百姓报仇的。”卢明月见到卢寿沉默不语，顿时急道：“我们如今是什么都做不了，再去临淄的话很有可能还会牵连其他家族，到时候爷爷你可就成了罪人了。” “成了罪人了，我已经成罪人了！”这一句话说的卢寿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灰败，所以等到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见到卢明月眼中含泪，顿时一下子坐倒在地，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就按照天策军的意思办吧，想办法通知其他登州家族，我们一起躲起来，等着，等着成王殿下带兵打过来。” “爷爷莫怪，如今乱世，这种消息实在不宜告知他人，我只能自行做主了。”卢明月虽然表面点头，但是出来之后却叹了口气，带着卢家上下包括于志宁在内，在当天夜里进入马氏商行，并且第二天一早化妆出城，从此消失。也多亏卢家本来就人丁稀少，所以走了之后短时间内也无人察觉。 但是沧州的消息却并没有伴随着卢家暂避而停留，几乎是卢明月这边收到消息的同时，陈武那边也在一刻不停的将齐军在沧州屠杀世家大族和贫民百姓的事情广而告之所有人，顿时间整个山东境内风起云涌，动荡在这一刻迅速往外蔓延。 “上报主公和陆帅，就说齐军屠杀沧州士民百姓，前后死难者多达数万人之多。”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已经让整个中原各地变得更加风雨飘摇，甚至于这个时候连带着宣武军境内都开始快速出现了惶惶不安的境况。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在沧州那边残存的百姓朝着四面八方逃难之后，真正的后浪开始在十三司将消息往南传递之后迅速铺开，齐军的暴行伴随着这些百姓的迁徙朝着周边而去，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引发了连锁反应，沧州附近的其他州郡尤其是齐军治下的地盘，那些世家大族闻讯之后，开始迅速收拾家族人手纷纷南下，或者干脆往北，从而掀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逃难大潮。一时之间，从沧州前往各地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逃难人群，不仅仅世家大族，很多普通百姓也在随后加入其中。 这也导致了在随后的数日之内，整个沧州的人口数量再次出现断崖式的下降，而临近的莫州等地，也在随后出现了相同的一幕，尤其是那些此前参与过崔家在南皮行动的那些大小家族，几乎是一刻不停的逃亡其他地区。 这种情况之下，刘威一下子没了办法，只得派兵开始在各个道口设卡拦截，勒令各路百姓返回原籍，以武力来制止百姓逃亡的现象发生。 只不过这个时候，这种办法根本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反而更加加剧了民间的恐慌和不安，官道走不通，于是无数的百姓开始翻山越岭，走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走的小道穿越州界，前往其他地区。 而且这个时候，李欢在接到陈武命令之后，也开始出动人手，暗中裹挟大量的百姓往北而去，并且开始指引百姓前往其他地区，从而将整个沧州彻底腾空。 这一场行动，身在临淄的杨行愍和戴友归是算到了前半场，但是却没有料到的是，在后半程会出现这种现象，以至于在接到刘威的汇报之后，硬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在沧州暴行传开之后，他真正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对于他而言，这是比天策军更大的麻烦。 第九百二十四章 恶行传天下 下 “主公，这是陈武送来的急报，刘威已经率军攻下了南皮，大军兵锋越过沧州府城，如今沧州境内的大小世家几乎是被一扫而空，尸横遍野。”急匆匆的线报几乎是一刻不停送到了薛洋手中，但是实际上还是已经晚了。 “这是打算利用世家积攒下来的财富来弥补自身所需，维持齐军的消耗了。”李振看完这份数百字的线报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如此一来，短期内，齐军必然战力大增，粮草器械供应充足，陆翊在燕北只怕困难了。” “倒也不一定，杨行愍此举虽然扫平了世家，但是却埋下了祸根，一举得罪完世家和寒门百姓之后，他在山东已经是天怒人怨，齐王府的根基至此彻底丧失殆尽，我看这是距离覆灭不远了。”袁袭冷然摇头道：“如此做派，是自毁前程，主公，应当立即让陈武组织人手，趁齐军主力往北开进之时，鼓动山东百姓反对杨行愍，将其视线牢牢地拖在内部，而无力应对外界的变故。同时，暗中找寻卢家这样的心向我金陵的百姓人手，彻底和杨行愍分割。” 袁袭的这个是绝户计，但是此时却也是最合适的策略，这个时候，伴随着沧州暴行传遍整个山东之际，百姓惶恐不安，世家大族犹如风中柳絮，朝不保夕之时，甚至于不需要任何举措，光凭金陵这边的一句话就足以安定人心，让山东的天在这个时候彻底改变。 “传令陈武，要策动百姓持续反对杨行愍，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唐圣公帮忙。”仅仅只是沉吟半晌，薛洋立即朝着沈勇道：“其次，对于卢家这样的世家，可以向他们表示，金陵可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和家族传承安全，只要他们能够反对杨行愍。最后，既然山东百姓发生大规模外逃，那就设法让他们去燕北，那地方地广人稀，需要大量的百姓在战后参与重建，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巩固燕北，发展燕北的准备，将来，那里就是我们出击幽北草原的桥头堡，必须彻底稳固下来。” 薛洋的话基本上就代表了如今金陵方面对于山东士族的全部回应了，如果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几乎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比起其他诸侯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依靠世家豪门来维持地方稳定，已经全片铺开取得了令人匪夷所思政绩的江南，对于世家大族本身就没多大的需求，而且商贸繁荣后的江东，世家大族的存在实际上已经是阻碍了这种发展，新晋的豪门几乎无一例外全都不是世家背景的情况下，往日里是没有世家愿意来江南的。 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一旦杨行愍的举措得不到遏制的话，那么山东世家势必会陷入彻底的覆灭的境地。这种时候，朱全忠是不可能出手庇护的，在天策军全面进攻随时可能出现在徐州的情况下，和杨行愍保持一致这是宣武军唯一的机会。所以金陵，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山东世家乃至于整个中原士族最后的希望所在。也唯有天策军强大的武力，在这个时候才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个可靠的庇护之所。 而伴随着薛洋的这道命令传到山东陈武的手中，整个山东大地在这个时候更是激流涌荡，无数惊慌的百姓在暗卫的出动之下，迅速往北而去，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些穷苦百姓，在进入幽州地界之后，迅速被安置到幽都附近，在王镕调集的官员协助之下，迅速安定下来。 而朝着其他方向逃亡的人，十三司也没有去管，但是这股风声却在一瞬间被传的到处都是，虽然帐前都联合齐军各部兵马沿途设卡拦截，但是暗卫出手之后，却带着百姓在各式各样的缝隙和小道上穿梭，短时间内，直接造成了山东大规模的人口外流。 在如今这个时代，人口基本上就代表着各诸侯的战力体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人口外流，将不可避免的削弱齐王府的实力，并且还会出现一连串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 这种情况之下，朱全忠虽然接到了杨行愍的传讯，但是却暗中不置可否，甚至于随后让郑璠暗中出动人手，帮助这些百姓进入中原宣武军的地盘落户。 此举，对于杨行愍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燕北苦寒，所以只有底层百姓和北部沧州附近的人口才会前去，但是中原和山东的道路四通八达，根本就防不胜防，而且中原世家和山东这边向来都是一体，在他们出动接应之下，以至于大部分残存的世家在杨行愍还没动手之前，就迅速拖家带口直接逃进了中原。 可以说，杨行愍在沧州的举动虽然让齐军放开了手脚，手中靠着缴获查抄的物资迅速得到了充足的供应，但是带来的后果却是极其严重的，如袁袭所言，直接动摇了齐王府的根基。加上此前迫害唐圣公，导致寒门对其失去了信心之后，如今没有了世家的支持，齐王府在山东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变成了空中楼阁。 而且比起其他诸侯，杨行愍和李克用的处境较为类似，手下武将众多，支撑起了本身的战力，但是文臣稀少，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就是民政这一块始终无人接手。之前搞了个稷下学宫，想要借此机会，促使寒门和世家子弟进入齐王府的文官序列，但是如今却成了一地鸡毛。在大量百姓逃亡之后，被戴友归的高压政策所笼罩之后，山东更是彻彻底底失去了应有的活力。 如今齐军强势，而且避开了和天策军的一线接触，可以凭借着手中大军的战力维持统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齐军在战场上出现大规模的败绩，那么将不可避免的影响后方，从而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而这一点，身在燕北的陆翊在得到陈武送来的山东境内的所有线报汇总之后，早已经是洞若观火，所以在随后，不仅仅在第一卫设伏的基础上，将骑兵调了过来，而且针对如今刘威的北上态势，精心部署了一个口袋阵，就等着对方一头钻进来。 第九百二十五章 慈不掌兵 “启禀陆帅，齐军主力已经开始从沧州北上，连带着莫州留守军团也开始陆续开拔，大有进攻幽州之时，楔入易州之态势。”暗卫的情报早在刘威的兵马北上的一开始，就将消息送到了人已经到了会昌城内的陆翊手中。 会昌只是幽州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甚至于还没有固安出名，但却是此次天策军的临时指挥中心，第一卫主力兵马就暗中潜伏在会昌周围百里的范围之内。 “通知易州成德军，告诉他们，谨守城池，只要确保易州府城不丢，南线的遂城等地可以直接放弃，让开齐军。”陆翊微微沉吟之后让杨洪立即传达命令。他把所有的精力和兵马全部集中到了会昌附近，而对于易州那边则采取了大步后撤和坚壁清野的策略，命令下达之后，直接让成德军半空了易州南部遂城、遒县甚至于幽州靠近易州附近的归义等地的一切，将空荡荡的城池让给了齐军。 如此一来，南部百姓北撤至幽都附近之后，等于是腾开了一个巨大的空白地带，给了他进行战略部署最好的空间，也注定让会昌这个地方成了最不平凡的所在地。 “放出消息，成德军打算坚守会昌和易州府城，等待天策军主力南下支援。”这个消息是早就放出去的，但是在此时，当陆翊再次抬头，重申了这道命令之后，甚至于让暗卫直接放出了北境契丹人卷土重来的假消息，其意图就是要让刘威全力前来会昌，从而达到吸引对方注意力的目的。 成德军有多少兵马刘威很清楚，而且在看到易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之后更加坚定了陆翊释放的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在如今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天策军的支援，王镕能够采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大步后撤，将战线拉伸到幽州附近，一方面能够就近得到天策军的支援，另一方面则是拉长齐军的后方补给线。在周边的大小城镇百姓尽数撤离的情况下，齐军就只有依靠从后方运送补给才能支撑进攻的脚步。 所以面对帐前都送过来的消息，他是没有怀疑，转而让安仁义和米志城领军一左一右同时往会昌出击，自己则带着田珺为中军押后而行。 这等于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包围圈，三路大军虽然有先有后，但是排头的一左一右两路兵马却足足有了有十万大军，而且还包括米志城手下的五万精锐，这等于是将所有的隐患全都考虑在内。 “陆帅，末将怎么觉得这个刘威似乎有点看穿我军南下的意思，否则的话怎么会摆出一左一右两路大军齐聚会昌的架势？如此一来，我们还怎么打？”会昌城内，向冲将收到的消息递给陆翊之后摇头道：“第一卫可以调整队形，但是顶多只能对付一路人马。而且他的中军主力虽然拖后而行，但是却距离两军不足百里的间隔，彼此连环滚动，打了任何一路，都足以引起其他两路的迅速来援。” “所以说，刘威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然的话杨行愍也不可能将手头上的主力兵马放心的都交给他一人统帅。”陆翊没有回答向冲的话，反而站在地图旁边若有所思道：“三路大军彼此相互依靠，却能够执行自己的包围方略，此等布局看似简单，但是却非常困难，若不是熟稔兵法，他不可能如此而为。” “那我军应该怎么办？”向冲点了点头，随即道：“末将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我军如今的任务也不能在对方抵达会昌之前暴露目标，所以骑兵不能擅自出动，但是第一卫只有三万多人，对付一路尚且可以，若是——” “你用兵过于谨慎，这不是什么好事。”陆翊摇了摇头，忽然看着对方笑道：“你怎么知道第一卫只能对付一路？” “陆帅是什么意思？”向冲苦笑道：“第一卫轮熟悉程度，自然是谁都比不上陆帅，所以末将就不开口了，一切都听陆帅安排。” “记得第三都的成名之战吗？”陆翊起身看了看对方，转而忽然开口道：“浈阳大战，第三都一战成名，靠的就是一个都硬抗数万大军的狂攻，坚持到了主力大军绞杀敌军主力之后回援，从而打出了自己的名气。第一卫第一都若是没有经历过恶战，就永远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所以陆帅打算让李承焕带着第一都去对付安仁义？”向冲有些惊疑不定，他的性子素来沉稳谨慎，对于这种冒险的举动他是不敢想，所以对于第三都的哪一战他是不知道怎么打出来的，只有疯子才敢以一都之众去对付数万大军。 “不是对付安仁义，而是去硬抗米志城。”陆翊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对方脸色变得更为惊骇。米志城手下的大军是齐军精锐，也是杨行愍大军当中最强大的战力。原本他以为让第一都去对付安仁义就已经很困难了，但是没想到的是陆翊开口就直接为第一都选了个最难的对手。 五万精锐对付不足一万人的第一都，而且还必须坚持到步军主力取得胜利之后回援，这场大战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骑兵呢？”向冲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让骑兵参战吗？”如果让骑兵提前出手的话，其实这场大战还是可以打一打的，毕竟集中第一卫主力和骑兵全部人马，猝不及防对安仁义出手的话，足以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打崩溃，然后回军救援第一都，从而将这场大战拖到决胜局。 “刘威那边还有十几万大军呢？骑兵如何参战？”陆翊扫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自己手中的兵力不足，即使算上骑兵，也不足对方的一半人手，所以骑兵必须全部抽调出来，应对刘威主力兵马随时可能的突进，所以这场大战的决胜关键点实际上还是在第一卫本身。 “也就是说，第一卫主力必须独立打赢安仁义，然后回军救援第一都？”向冲喃喃自语之后苦笑道：“陆帅，这是不是太狠了点？稍有不慎，不仅仅第一都有可能会被对方的优势兵马围杀，而且第一卫主力对付安仁义，实际上也不能保证在短时间内取胜。”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是兵家至理名言。”陆翊毫不犹豫挥手道：“第一卫和第一都若想脱胎换骨，就必须打赢这场大战！你们没有经历过南征大战的洗礼，所以和其他各部总是少了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略，这一次我给你们补齐了。你去告诉李承焕他们，会昌这一战，他们必须拿出向死而生的勇气来，否则的话，不仅仅燕北危急，以后第一卫也不可可能追上第四卫的步伐。” 第九百二十六章 向死而生（上） “刚刚的话你们都懂了吧？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陆翊在随后让第一卫所有将领集中帅帐之后，让向冲将自己的设想告知了众人，转而问道：“现在有困难可以说出来，但是一旦打起来了，就算是死也必须给我顶住。” “陆帅放心，第三都能做到的事情，我第一都也不会差到哪去。”李承焕是瞬间见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转而眼睛一横，举着拳头恶狠狠道：“便是死，我也一定挡住米志城。” “陆帅，骑兵各部当真不能参战吗？”关宁是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反而盯着陆翊道：“骑兵的冲击力对付步军，足以在短时间内取得战果，陆帅为何不让骑兵出击？如此一来的话，第一卫对付安仁义的时候，必然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如此一来，第一都也少一分危险。” “成德军有多少人刘威很清楚，所以你们第一卫一旦出现在战场之上，刘威很快就会知晓我军主力南下。”陆翊指了指南边道：“他的中军距离前锋不足百里间距，步军强行军半日之内即可抵达。若是真让他们出现在战场之上，那么就可以靠着优势兵力将我们所有的阵型全部冲垮，这场大战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骑兵不能动用，必须停留在战场之外，必要的时候挡住刘威的中军，为你们步军争取时间。” “这一战取胜的关键，在你们第一卫本身，或者说在李承焕的第一都身上，你们必须要有必死的决心，拖住米志城，而其他各部，也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安仁义，翻身回援第一都，中间任何一个人出现问题，则全军战局必然反复，我军在燕北之根基也会随之葬送。”说到这里，陆翊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看着所有人道：“你们必须竭尽所能打赢这一场大战，否则的话，燕北靠我们这些人断难挡住齐军兵锋。” “陆帅放心，交给我！”李承焕推了一把关宁，转而道：“老关你就别替我担心了，第一都足以完成任务，你不来，我死不了。” “好了，齐军距离会昌还有一日路程，他们东西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也就是说大致差不多的时候，你们两边的战斗会同时打响。”陆翊制止了众人的话语转而道：“向冲去主战场调度大军出击，第一都身后，我会亲自压阵，所以别让我成了米志城的俘虏。” 帅帐之内传来了一阵轻笑，但是所有人在出营的那一刻却都是面色凝重，这种恶战第一卫从未碰到过，因为长期坐镇金陵附近，第一卫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充当的是御林军的职责，所以比起第四卫等兵马，他们的实战经验要差了许多。 不过李承焕除外，他是典型的胆大包天型的将领，这一点和陆盛倒是有几分相似，匆匆将第一都集结之后迅速朝东而去，而且堂而皇之的直接在距离会昌东南方向的要道上摆开了架势。 “你们的主力兵马立即隐蔽待命，这里交给我！”陆翊接过了中军的指挥任务，因为第一卫是早有准备，所以这里修筑了一个环形的拦截堡垒，直接调集了大量的火炮和弩炮提前部署在这里，而且为了应急，甚至于还有数十架投石车就分列两侧，这是原本打算在这里拦截齐军北上所用，现如今在陆翊的亲自调度之下，直接改变了战法，变成了支援第一都反击的武器。 一天的时间，足够第一都在此地以逸待劳，将整个阵地重新修整，变成了一个半圆形对外的反击阵地，和他们的阵型相契合。这也是第一都和第三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在向冲的带领下，第一卫最擅长的还是防守反击，和第三都喜欢主动进攻走的不是一个路子。但是在此时不论是反击还是主动进攻，实际上意义都一样，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数倍于己的对手。 “陆帅，人来了，米志城的大军前锋距离此地不足三十里地，斥候已经过来了。”暗卫的消息提前一步送了过来，不过陆翊看了看天色，转而笑道：“也好，算是天助我也，齐军抵达这里的时候大致上应该是到了下午时分，正好可以夜战。” 这个时代夜战对于各诸侯的兵马来说那就是个噩梦，夜间不仅仅战斗难度骤然增加，而且普遍的士兵都有夜盲症，到了晚间根本看不清目标，自然战力也会大打折扣，有些兵马甚至于根本无法参战。 而这一点在天策军中算是例外，在解决了整个南境之后，天策军的兵员除了是优中选优之外，更多更充足的后勤保障，也将军中的这个难以言明的病症给彻底根除，所以夜战对于天策军来说，反而是能够发挥全部战力的一种手段。 “陆帅，我去了。”李承焕在旁边听到暗卫的消息之后朝着陆翊点了点头，迅速前往第一都的潜伏阵地，在这种时候，他是没有耐心待在指挥的位置上，而且第一都也不需要什么精准的指挥，只需要冲锋的时候他的战旗不倒，那么各部将士就能够快速凝聚在一起，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轰轰轰”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等到陆翊再次抬头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远远的一道黑色的浪潮开始滚滚而来，原本一望无际的雪地在这个时候迅速被染黑。燕北天高地广，一望无际，对于大兵团作战来说是最好的战场，所以齐军那边的庞大的兵力也被利用到了极限，铺天盖地而来，其声势丝毫不逊色于骑兵出击的动静。 由于陆翊没有让十三司的人阻止齐军斥候的探查，所以除了第一都潜伏之外，此地的动静实际上已经被米志城得知，但是这寥寥无几的人数没有引起对方的过多关注，而且此地距离会昌已经不足三十里地，对于他们而言，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从而起到猝不及防的效果。 “各部准备，竖起我天策军的大旗，今日一战必让齐军上下好好知晓，我天策军的厉害！”原本被放下来的天策军大旗和陆翊本人的大纛在这个时候被迅速竖了起来，伴随着陆翊的声音传出之后，号角声开始迅速传出，横扫正片战场，也一下子让原本滚滚而来的齐军各部，瞬间起了波澜。 第九百二十七章 向死而生（中） “弩炮，齐射！”陆翊只是扫了一眼，身边亲卫当即命令数十家弩炮一刻不停的朝着远处齐军的队列发射弩箭，高达八百丈射程的弩炮在这个时候发挥着无与伦比的强势战力，击杀眼前的一切对手。 虽然在天策军内部，伴随着火炮的诞生，弩炮这种薛洋带来的远程打击武器所有人都知道迟早会退出现役，但是并不代表它杀伤力比火炮要小，相反，在如今这个时候，其强大的射程和力道足以横扫一切，呼啸而出的弩箭每一次发射，都带着尖锐的金属破空声，密密麻麻遮蔽天空。 粗大的弩箭堪比长枪，在它面前，行进中的齐军将士不论有什么样的武器都无法防护，只要命中，就只能死的不能再死。所以短短片刻之间，齐军原本整齐的阵型开始出现了无数的混乱。 八百丈对于骑兵来说或许转眼之间就能杀到跟前，但是对于步军，那基本上就犹如一道天堑一般，无数的士兵倒在了这种强大的武器之下，整个大军行进的时候尸首不断，血流成河，那些被擦中身体的士兵，更是哀嚎声响彻整个战场。 这个时候米志城等齐军将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催动各部加快速度，从而尽可能缩短这段被打击的距离。他们也看清楚了，此地虽然有防御阵地，但是聚集在陆翊身边的只有寥寥数百人，火力强大，但是代表不了齐军拿他们没办法。 前赴后继的齐军士兵在战场上排成了一条长龙，前方有士兵阵亡，则后续立即有人填补，维持着长达数里的正面，朝着陆翊所在的方位蜂拥而至。 “开火！”八百丈的距离在这个时候虽然倒下去无数的尸体，但是却并没有吓到齐军将士，所以等到陆翊再度下令的时候，那一瞬间滚滚而来的雷霆声才是真正的震动了云霄，震动了所有人。 第一卫随船而来的火炮足有六十门之多，而在会昌这边，向冲是一口气分给了李承焕这边一半，也就是几乎将半个卫的掩护火力全都摆到了面前，三十门第二代火炮的射程基本上可以可以媲美大黄弩，只不过依旧没有开花弹，实心弹丸填充，导致了杀伤力依旧无法满足薛洋的预期。 但是在此时，一百五十丈远实际上却有效填补了弩炮的射程空白，避免了因为兼顾近程射击而耽误时间，所以两项同时开火之后，炮声滚滚之中，齐军一瞬间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其实这个时节因为气候原因，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碎石等杂物都被冻得硬邦邦的，冰雪坚硬，实心弹丸打在上面能够形成的二次伤害并不大，很多时候都需要靠实心弹丸自身来形成打击，所以三十门火炮虽然持续不断开火，但是真正造成的杀伤力并没有弩炮明显。至少弩炮那边每一架都是五枚一射，而且速度比起火炮也要快一半左右。 但是火炮在这个时代却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炮弹射出炮膛之后那种滚滚而来的声音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而且本身黑火药发射之后带起来的滚滚浓烟也有足有的震慑力，能够让不明真相的下层士兵心惊胆裂。 这一点在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当火炮持续不断开火数轮之后，齐军直接被打蒙了，根本搞不清楚这种武器到底是什么之后，很多士兵开始盲目无章的四处乱窜，试图躲避这从天而降的炮弹。 这样一来整个齐军阵型在距离陆翊还有百丈左右的距离上开始迅速混乱，变得原地停滞不前，后方士兵前涌，而前方士兵被强势打压之后，朝着两边而去，原本整齐出击的数里长的阵列混乱不堪，失去了原本的张力和杀伤力。 “全力开火，五轮齐射！”这个时候，对于天策军来说是最好的打击机会，齐军前方停滞不前，后方士兵不断上前，导致的结果就是整个大军在最前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臃肿地带，人数开始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 这对于火炮来说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几乎是陆翊下令的一瞬间，三十门火炮开始了开展以来最快速的发射，无数的炮弹一枚枚塞入炮弹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被发射了出去，滚滚而落的火球每一次落下都会掀翻无数人的身影，从而更加加剧了这种混乱的发生。 五轮齐射，短时间内迅速落下，一百五十枚炮弹落地之后，彻底将前方战场给掀翻了，滚滚而来的浓烟遮挡住了后方米志城的眼睛，也让早就准备就绪的李承焕的第一都得以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悄然露出身形。 弩炮依旧仗着自己强大的射程在持续不断的激射弩箭，但是这个时候，火炮却开始停了下来，并且所有的士兵开始全力推动火炮，将炮口悄然对准了两翼，中间空出来的这片区域他们似乎根本没在乎。 浓烟滚滚，被北风吹散，炮声停下之后齐军士兵也悄然松了口气。但是等到他们看清楚前方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突如其来的无数身披黑色甲胄，杀气凛冽的天策军士兵。 “杀！”那一瞬间，当陆翊身边的号角声重新响起的时候，身在第一线的李承焕也随之拔出长刀，一个纵越，直接杀入人群。 陆翊的最后五轮齐射给了第一都最好的掩护，甚至于不仅仅是浓烟，那惊雷一般的炮声更是掩盖了第一都行动的所有声音，此时忽然出现杀入人群，猝不及防之下，齐军各部再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杀！”滚滚而落的人头在这一刻伴随着鲜血的飞落成了战场唯一的主旋律，李承焕带头，第一都以逸待劳之下，短促的厮杀，齐军根本没办法有所反应。甚至于此时此刻，远在中军那边的米志城尚且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两军厮杀就已经在第一线展开。 这个时候，第一波齐军的阵型算是彻底崩溃了，前方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天策军将士杀得七零八落，后方的援兵却还需要面临八百丈距离上那摧枯拉朽一般的弩箭打击，导致了整个齐军各部之间和中军的联络出现了短暂的中断，这就给了李承焕最好的机会。 第九百二十八章 向死而生（下） “杀！”李承焕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齐军的大阵之中，手起刀落，连杀数名齐军将士之后，带队犹如一枚犀利的箭头一样，楔入对方的阵型。 而此时身后的第一都也自动在行进当中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锋矢阵，紧随其后，开始迅速冲锋往前。得益于此前火炮带来的猝不及防的打击，齐军在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当前的厮杀全部都靠着基层士兵的本能在战斗。 这种时候精锐战队的特性就反映出来了，虽然齐军中军的米志城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中军号角没办法调度前军厮杀，但是凭借着基层士兵自发的战斗，却依旧让李承焕的冲击速度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下降。 其实李承焕没搞清楚一件事，或者说陆翊有意隐瞒了一件事，当初第三都在浈水大战的时候虽然以一都之众对抗数万大军，但是对手却不是类似于米志城手下这等百战强军，而是獠人兵马居多，这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当初陆盛可以靠着自身强大的战力带着第三都横冲直撞，坚持到陆明调动主力兵马前来支援，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中心开花和四面合围的战场，一举颠覆整个浈水大战的战局，是因为对手的实力和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而如今，李承焕的第一都固然是强世无双，但是齐军的这支兵马和其他各部不同，这是刘威在战前整编世家私兵的时候特意选拔出来的一支精锐。几乎全部的士兵全都经历过数次大战的洗礼，在如今的齐军各部当中，其站力首屈一指。 这样一来，在应对第一都的强势逆袭的时候，虽然比起对方依旧是差距甚远，但是确也没有到一触即溃的地步，虽然第一都所到之处几乎是杀得对方尸横遍野，没有一合之敌。但是齐军各部却靠着自身的顽强，强行坚持到了米志城调整部署的时候。 滚滚而来的战鼓声开始不断传出，同时不断有传令兵从中军前往各处，这代表着米志城已经着手调整各部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了。所以一瞬间齐军的士气开始迅速恢复，各部人马在将领的带领之下朝中间而来，而前方士兵则不惜拿出了全部的战力阻拦李承焕突击前进。 “米志城的反应倒也不慢！”这个时候李承焕是顾不得其他，一心一意只带着自己的兵马入阵厮杀，唯有战场之外的陆翊冷眼旁观齐军的调动，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转而看了一眼身边的亲卫。 “轰轰轰”这一刻，天策军这边的动作也丝毫不慢，几乎是齐军战鼓声响起的同时，火炮也再度开火，只不过不是和此前集中到中间轰击，而是分列第一都两翼，对准前方开火射击。 滚滚而来的炮声打乱了对方的战鼓声，也让齐军的士气无形当中开始迅速下降，这种气势压迫在战场之上，两军厮杀的阵前是要命的，齐军这边在天策军开炮之后根本听不到自己的中军战鼓声，而对方的火炮不仅仅有雷霆般的轰鸣，那一枚枚弹丸落地之后，更是让所有人防不胜防，根本摸不着这黑乎乎的圆球的轨迹，让人避无可避。 这样一来，原本米志城的努力被迅速化解，而且连带的是，在火炮开火射击之后，两翼的齐军原本往中间压迫，结果被重新打散。他们此时围绕着第一都厮杀，距离已经不是问题，一百五十丈的距离足够天策军的火炮不间断的朝着左右两翼和中间的结合部不断开火，从而将对方支援中间的举动强行腰斩。 这一下给了李承焕足够的动力，趁着齐军重新陷入混乱的那一刹那间的机会，再度加快了厮杀的脚步，第一都全军发起冲击，直奔对方的中军而去。 “杀！”六千多人对抗米志城五万精锐，这让所有人浑身激动难以，在跟随李承焕冲锋的时候，第一都的士气反而开始越发的激昂，厮杀声中，所部士兵开始自动组队，长枪手在外，刀盾兵穿梭在各个缝隙之中，弓箭手则位于锋矢阵的中间位置，开始不间断的往外激射箭矢，从而支援第一线的厮杀。 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不固定的，一方面需要根据前方冲锋的速度自动调整，二者还需要随时弥补周围的空缺，所以整个第一都的锋矢阵犹如翻滚的蟒蛇一般，不断滚动前进，甚至于很多齐军士兵往往第一刀出手的时候还是对抗的是对方的长枪手，接下来第二招的时候就被对方的刀盾兵一下子砍翻在地。 这是第一都的特色，也是李承焕接手第一都之后强化出来的特殊战法，确保不论何时何地，第一都士兵都能够凭借着自身的战力和特点彻底融入周围的大阵之中，从而得到来自身边战友的帮助。 第一都凭借着这种战法一时之间再度压制住了周围的齐军围攻，甚至于当两翼的火炮纷纷开火牵制住对方的两翼援兵之后，突进速度变得更加的凶猛，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打破了米志城的幻想，并且促使他再度变招。 “轰轰轰”虽然战鼓声被炮火声掩盖，导致了齐军原本的传令出现了巨大的故障，但是前方第一都的肆虐却让米志城在随后迅速让传令兵出击，而且一下子改变了打法。两翼兵马不再往中间出击，而是兵分两路直奔陆翊而来，自己的中军所部往前压制，突破弩炮的封锁之后和李承焕正面对决。 虽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导致了这种寻常的战场调动都被延迟，但是米志城终究是将命令传达了下去，而且伴随着齐军的这种改变，也一下子让整个天策军在厮杀之时不得不考虑中军被对方击破的风险。要知道，陆翊身边除了几百名远程兵种之外，只有一百余人的亲卫队，在这种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一旦中军被对方击破，那么第一都不论取得什么样的战果都无济于事。这也是米志城在面对李承焕的攻击的时候打出来的一击最强的杀招，他要逼迫对方回援，然后左右两路兵马回身作战，一面对付陆翊，一面全力绞杀第一都。 第九百二十九章 火攻助阵 “指挥使，齐军好像朝陆帅那边去了！”副将原本在后方压阵，但是这个时候直接冲到了李承焕跟前，一句话说的对方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要不要杀回去？”副将一刀击杀一名齐军士兵之后转而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带队驰援陆帅！指挥使往前冲击，击杀米志城！” “我！”李承焕此时刚要开口，却忽然听见中军号角猛然间变得更加激烈，这是全军突击的命令，一下子打破了两人的话语，也逼得他们只能往前突击。 此时的中军，陆翊在见到对方的两翼兵马前冲之后，除了让火炮全力开火之外，几乎是无动于衷，反而第一时间吹响了全军突击的号角，避免了李承焕在这个时候分心，自己转而一挥手，让亲卫将早就准备好的投石车给竖了起来。 “这帮小子，把自己的看家武器都忘了。”陆翊的喃喃自语在此时的战场之上无人听得见，但是伴随着投石车竖起，前方的士兵手忙脚乱的将一颗颗火油弹搬出来之后，这场大战至此也快速出现了明显的分水岭。 双方都在抢时间，米志城固然是要对陆翊出手，从而调动李承焕分散兵力，从而打破第一都如今几乎无人能挡的杀伐，而陆翊很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直接以火油弹对付朝自己而来的齐军将士。 “点火！”火炮的轰鸣声导致了整个战场的指挥必须要靠号旗来传达信号，所以当陆翊身边的亲卫发出讯号之后，第一时间，三十架投石车同时发射，那一瞬间，整个天空都被这滚滚而来的火球和烟柱所占据。 “轰轰轰”和火炮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不一样的是，火油弹并没有多大的声音，而且投石车的距离只有区区三十多丈，即使在如今顺风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超过五十丈远，但也就是这区区三五十丈远的距离，却硬生生的在瞬间功夫，直接被构筑成一道火墙。 “轰轰轰”无数的火油弹升空之后，陆翊一把抢到了最前线，制止住了随后而去的火油弹，直接将炸药包给扔了出去，这一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火海之中迅速翻腾而器，整个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一团接一团的火球不断腾空而起之后，甚至于隔着三十丈远，众人全都被这个炽热的旋风给刮得东倒西歪。 而同一时刻的战场之上，火星四射，被炸药包炸翻的火油弹迅速带着无数的火焰四射而出，形成二次伤害之后迅速点燃了无数的齐军士兵的身体。 隆冬时节，所有人都是身着冬衣，这就成了最好的引火材料，那一刻，整个战场之上无数的士兵被炸死的同时，侥幸生还者几乎是人人都被烧成了一个个火人，四处乱窜之下，迅速再度将火焰带到了其他的方向。 仅仅两轮炸药包，整个齐军两翼兵马就在也找不到活着的人影了，硬生生的靠着这种手段打散了他们的进攻，也打散了齐军几乎所有的士气。 “陆帅，这也行啊！”此时除了弩炮还在不断射击之外，陆翊身边包括火炮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前方浓烟滚滚之中无数的惨叫声和火焰人影四处乱窜之后，使劲的咽着口水，这种强大的武器真的能够改变战场形势，依靠着区区数百人强行打退了对方的千军万马，而且还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慑。甚至于很多士兵觉得，靠着这一轮火焰进攻，甚至于起到的作用比起第一都在前方的血腥厮杀还要大。这几乎是无解的打法，在新式武器面前，人力的作用被压缩到了极限，火攻加上炸药包，串联起来之后的作用连他们这些始作俑者都感到害怕。 “只要能打的赢，什么都行！”陆翊微微一笑，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短短的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在天策军中，也唯有这位天下第一大将，才有这样的勇气，在面对敌方千军万马的时候，面不改色，反而能够从容打退对方。 “准备吧，米志城新一轮的进攻要来了。”陆翊扫了一眼众人之后摆手道：“立即准备，火炮开火射击！” 他的命令下达的时候，米志城那边也得到了反馈，齐军长期和天策军脱离接触，所以很少知道这些新式武器的威力，刚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米志城几乎是一刻不停命令各部加大了攻击力度，依旧还是原来的阵型，但是却增加了一倍的兵马，足足调集了一万多人往前冲锋。 “轰轰轰”火炮和弩箭组成的两层打击体系已经不需要陆翊多开口，自动就能够根据敌情的变化实施打击，延缓迟滞对方的进攻脚步，但是一万多人分成两路往前冲锋之后还是在随后迅速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要知道米志城一共就只有五万人，调动一万人往前之后，留在中军和第一都厮杀的就只剩下三万人不到，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持续推移，这个人数还在急剧减少，第一都的压力在这个时候无形当中减轻了不少，甚至于当李承焕见到米志城身边的人手变得稀疏了不少之后，直接争锋相对，在对方朝着陆翊而来的时候，再度加大了冲锋力度，带领第一都急速朝对方的中军杀了过来，一口气连杀十几人后，第一都紧随其后，直接开始和对方的中军人马正面接触。 “火油弹发射！”而陆翊的法子也是如刚才一般，火油弹封锁，然后炸药包升空集中清缴，将对方的人手炸翻之后，再度投掷火油弹。并且根据对方的战线往两翼拉升之后，火油弹的发射面积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往旁边蔓延。 投石车比起火炮更加轻便，所以速度非常快，而且大火一旦烧起来，就根本没办法扑灭，对于火攻研究已经到了骨子里的天策军在这方面不仅仅武器比齐军先进，而且本身士兵对于火攻的理解也是异于常人，几乎不需要陆翊指挥，下面的士兵自己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调整投石车的方向，从而牢牢地将对方困在火海前面而不得前进。 “现在就看向冲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了。”第二次打退米志城的进攻人马之后，陆翊的目光开始朝西而去，此时只有他的目光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俯瞰整个会昌之战的根本所在。 第九百三十章 风卷残云 齐军左右两路大军几乎是齐头并进，所以在陆翊这边战斗打响的时候，向冲所在的会昌西南战场，实际上也在随即爆发大战，而且从一开始，这场战斗就迅速进入关键决胜阶段。 “给我冲！”因为担忧第一都，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向天和向明组成的中央突破大阵几乎就没等后方支援的远程打击兵器开火就迅速发起了反冲锋。虽然面对安仁义的五万大军，第一卫抽出来第一都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但是却丝毫没有将自己面前足足多出一倍多人的齐军各部放在眼里。 激昂的号角声在随后迅速响彻全场，即使在火炮声震天之下，依旧在稳稳的传递着向冲中军的号令，也让第一卫在一瞬间迅速进入全军突击之中。 刀盾兵和长枪手混合列阵，虽然没有成建制的弓箭手支援，但是在发起进攻的时候，其锐利的锋芒还是一瞬间犹如滚烫的刀锋划过长空，迅速撕扯整个齐军的前锋，开始第一招就直接将对方给打蒙了。 这是第一卫除了第一都之外，另外两支几乎不逊色多少的成名战队，长枪手其强大的杀伤力在这个时候体现无疑，无数的士兵冲入齐军阵型当中之后，挺起长枪将成排的齐军士兵刺杀在当场，然后根本不问对方趁此机会发起的反击，靠着身边无孔不入的刀盾手掩护，从容拔出长枪进行第二轮冲锋。而刀盾手则在长枪手挺强突刺的时候从旁掩护，等到对方拔出长枪转阵的时候，扑上去厮杀。 如此两都兵马交替掩护上前，一排排清理齐军前方的士兵之后，所到之处，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直接将对方大阵的中间给强行清理出一条宽阔的大道，往前推进。 而此时关宁所部和新组建接替第七都加入第一卫行列的第三十八都则一刻不停跟着扩大战果，侧击两翼冲上来的齐军人马，维持第八都和第六都在这个时候强大无匹的突进能力。 整个第一卫在这个时候实际上也是一个往前突击的锋矢阵，只不过没有第一卫之后，所有强大的战力全靠向天和向明两兄弟组成的联军来完成。 在厮杀的战场上，长枪手的强大战力如果能够得到保障，那么锋矢阵的进攻能力就绝对不逊色任何一种阵型，而专职的刀盾兵在这个时候的作用就尤为重要，攻守兼备，能够掩护长枪手转阵，甚至于必要的时候还能够起到防护的作用，阻拦齐军集中弓箭手对长枪手大阵进行集中火力压制。 这样一来，虽然安仁义在见到前方各部失利之后，采取了各式各样的战法，甚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击中了三千人的弓箭手集中射击，但是却硬生生的被无数的刀盾兵给挡了回来，等到长枪手突击到齐军弓箭手跟前的时候，这场战斗也就迅速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三千名弓箭手，除了少数逃回中军之外，剩下的犹如摧枯拉朽一般迅速被长枪兵给横扫了，六千名长枪手，两轮冲击，就直接将齐军中间杀出了一个空地，无数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所有人面对这种怪物组合都丝毫没有办法。甚至于当齐军这边也争锋相对，调集长枪手对攻的时候，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在兵器一样的情况下，第一卫各部强大的战力在瞬间体现的更为明显。 一排排的长枪手虽然看似能够和第一卫相媲美，但是齐军长枪手战法僵硬，没有变通，和已经成精了，长枪到了他们手上能玩出花来的第一卫士兵相比，根本没办法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在交战的一开始阶段就迅速被突到了跟前，身后无孔不入的刀盾兵一旦抵近长枪手跟前，但见圆盾一摆，长刀迅速横扫而出，一颗颗人头瞬间功夫冲天而起。 这一番屠杀只打了半个多时辰，迅速将安仁义所部杀得人仰马翻，傍晚昏黄的光线之下，无数的齐军给打的抱头鼠窜之后，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第一卫这一波突击。向冲和向明两人甚至于脚步不停，直接一口气冲到了安仁义的中军附近。 “杀，给我宰了安仁义！”他们三个算是真正的老乡，同为庐州籍将领，此时各自为阵之下，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向明在将手下兵马扔给向天之后，自己带队突进，率先杀向安仁义，打算亲手宰了对方。 而此时伴随着第六都和第八都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齐军中军附近大量的士兵被强行击杀之后，五万大军在短时间内数量急剧减少，以至于在后方第一卫兵马涌上来之后，安仁义不仅仅需要应对向明的突进绝杀，甚至于还要抽调大军堵截第一卫，结果整个大军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严重的颓势，被对方一波带走的节奏打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吹号角，继续杀上去！”这一幕身在后方的向冲此时迅速想到了别的办法，一面命令号角继续吹动的同时，一面让亲卫快速带着炸药包上前，在安仁义的中军附近引爆，连续数枚炸药包在人群之中爆炸，直接腾空而起数个黑红色的火球，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整个大地仿佛被从中掀开了一样，无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齐军各部士兵，就直接被炸得支离破碎。 炸药包全靠火药集中爆破之后产生的冲击波杀敌，里面内置的无数铁片一旦被炸开，产生的强大杀伤力足以穿透普通士兵的甲胄，所以一波爆炸之后，原地几乎被彻底清空。 “杀！”这种情况虽然连带着天策军自己都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家的炸药包能够爆炸在战场上，不用想都是自己人干的，所以无数的士兵紧紧是愣了一下之后，随即趁着炸药包清空前方对手的时候，迅速冲了上去，直接将安仁义彻底围在了中间。 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但是相比较天策军这边是士气越来越盛，战力越来越强，齐军算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彻底打掉了最后的精气神，以至于在安仁义本人被围之后，剩下的各部残军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上前救援，而是反身开始逃窜。 “杀，杀了安仁义！”这个时候向明的大声怒吼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将矛头直接对准安仁义本人，也开始了这场大战最后的阶段。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中央突破 上 “当当当当”无数的金属交击声传出之后，已经独自带着亲卫杀到了安仁义跟前的向明手中长刀和安仁义的长枪短暂分开之后，再度撞在了一起。安仁义虽然谋略比不上米志城等人，但是本身的功夫却丝毫不逊色，此时和向明对攻之下，是寸步不让，甚至于靠着兵器的优势还能占到一点上风。 不过这只是他本人，此时他身边的那些齐军士兵，则出现了一边倒的溃败，第六都和第八都将其团团围住之后往内收缩，将中军和周围各部彻底割裂开来，而关宁则带着人马冲上来之后，反向冲杀其他各部，将这场战斗在很短的时间内打出了决胜的一幕，无数被吓破了胆子的齐军开始逃亡，五万大军此时还没战死沙场的几乎是在短时间内就逃了一半。 “死！”向明和安仁义的单打独斗只持续了片刻，等到向天从后面赶了上来之后，两人合力迅速占据了上风，数个回合之下，向天一枪横扫，缠住了安仁义的长枪之后，向明长刀犹如闪电般刺破对方的甲胄。 “哼！”暴喝声响起之后，向明踹翻了对方的身体，转而一刀砍翻安仁义的大旗，带队投入到最后的厮杀当中。 向冲赶过来的时候，实际上这场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中军被端掉之后，安仁义的这支兵马彻底溃败，甚至于很多天策军将士已经开始打算进行追击，但是随即被号角声迅速阻拦。 “你们兵分两路，从南北两个方向立即出击城东，支援第一都，要快！”急促的命令之下，第一卫各部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留，急匆匆从战场上撤出，然后往东犹如两道长龙一样杀向陆翊所在的城东战场。 他们这边的速度甚至于比起第一都那边要快得多，而且对于逃窜的齐军士兵也没进行追击，等于是全军马不停蹄开赴城东。而此时，陆翊这边才刚刚以火攻战术拦住了米志城的反击，将对方新一轮的进攻给挡住了。 不过此时第一都在突进到米志城中军附近之后，其进攻的锐气也彻底被耗尽，各部突进的速度变得迟缓下来，虽然李承焕数次带队冲杀，但是面对杀之不绝的齐军各部，长久的消耗让第一都士兵的体力开始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如此一来双方战力在迅速拉平。此前人挡杀人，鬼挡斩鬼横扫一切的气势被逐渐遏制。 “老五，我带队冲杀，你稳住阵脚，我们一定要杀到米志城跟前！”李承焕此时喘着粗气，不顾自己刚刚被一名齐军士兵砸翻之后，气血翻涌，转而带队努力往前突击，并且不断纵声高呼，激励身边的将士鼓足余勇，跟随杀敌。 新一轮的冲锋再度开始，第一都在李承焕的指挥之下，虽然速度放缓，但是依旧倔强的继续前进，沿途的杀伐虽然比起之前少了那种横扫一起的霸气，各部士兵也明显疲惫不堪，但是依旧在这种近身搏杀当中牢牢地占据了优势。而且伴随着弓箭手开始近距离支援长枪手和刀盾兵，三人一组的战术迅速让整个锋矢阵变成了无数三人小组组成的大阵。 这是天策军的看家战法，三人战术，集中了长枪手、刀盾手和弓箭手三者之长，可以在小范围内起到绝对的压制作用。如此一来，第一都瞬间化作无数的小刀子，不断切割身边冲上来的齐军士兵之后，迅速带动阵型往前而去。 天策军的这种打法米志城虽然暂时看不明白，但是却丝毫不妨碍对方对于第一都战力的判断，在持久的消耗之后，虽然他连续三次朝着陆翊冲击都被对方的火海战术给拦住了，但是突击到自己跟前的这支天策军的兵马却彻底和后方失去了联络，只要将其斩杀，那么腾出手来的他足以靠着人海突破对方的火海，从而彻底绞杀这支拦路虎。 所以在李承焕下令冲锋的时候，他的动作也丝毫不慢，将退回来的一万多人迅速调集到自己身边，作为主力兵马往前杀去，并且抽调弓箭手组成后续掩护，以火箭争锋相对。 这骤然间增加的大军将李承焕的前路给堵得死死的，如今的他和第一都四面办法全都是敌人，到处都是厮杀，往前冲锋意味着很多士兵需要放弃和当面敌人的纠缠，将剩余不多的体力消耗在进攻的途中。 虽然依仗着精良的甲胄，第一都的伤亡率远低于齐军，但是一旦气力耗损殆尽，那么留给第一都的结局将是不可想象的，对方的人数优势越到后面越强大，别说只是甲胄，便是刀枪不入，也会被彻底耗死在战场上。 但是此时的他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第一都唯一的希望就是杀到米志城跟前，将其击杀，从而捣毁对方的中军，实施斩首战术。 虽然从现在看来，米志城的这支兵马截然不同于其他各部，即使中军被端掉，也极有可能无法让其他各部产生混乱。但是摆在李承焕跟前的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他必须要完成任务，才有可能争取到一丝机会。 所以，当米志城选择增兵，并且摆出超级弓箭手大阵的时候，李承焕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管不顾带队一头扎了进来，并且亲自冲在了第一线，长刀挥落之下连杀数人，一如开战之初那样，强势杀入人群。身后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在这一刻甚至于高唱战歌跟随冲锋，整个战场之上，无数的士兵几乎是顶着齐军的长枪箭雨，突入阵中，进行决死一战。 “陆帅，末将来迟！”第一都的这种举动陆翊在后方暂时看不见了，不过他也没闲着，在齐军没有朝这边而来之后，远程兵种已经开始快速调整，部分投石车已经被拖着往前而去，而向冲也在这个时候纵马而来。 “打完了？比我预想的要早啊！”陆翊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对方问道“伤亡几何？各部兵马如今如何安排？” “南北对进。”向冲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是却让陆翊彻底放下心来，转而朝着身边的亲卫示意，迅速朝前而去，开始最后的准备。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中央突破 下 “杀！”一刀砍到面前的一名齐军长枪手之后，李承焕自己身形一个趔趄，被抽冷子上来的一名齐军刀盾手一盾牌砸翻在地，半天没爬起来。他是天策军中有名的勇战派，自身武力甚至于在第一都内部都非常出众，但是在持续厮杀了近三个时辰之后，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被身边的亲卫拉起来的时候，甚至于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但是依旧在不断招呼身边的将士往前冲杀。 打到现在，第一都的士兵活着的全身浴血，趟过了一路的尸山血海，早已经麻烦的身体在此时只有一个本能，那就是跟随将旗冲锋，朝着米志城所在的齐军中军冲锋。 所以沿途天策军士兵不断有人力竭倒地，但是却硬是咬牙往前，即使是爬也会往前而去。可以说，陆翊在这场大战的部署当中，所希望看到的第一都的韧性在这个时候逐渐的显现出来。这是第一都比起第三都的差距，历经了浈水大战之后，第三都从陆盛开始，全军上下之所以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无双的战力，不在于士兵的自身实力比起第一都有多大的差距，而是这种即使处于绝境当中依然能够为了不惜一切代价击杀目标的韧性。 “吹号！”这是第一都自从入阵厮杀之后第一次吹动号角，几乎是瞬间功夫，所有的士兵全都强行咬牙迸发最后的战力，击杀眼前的对手，朝着最后的目标冲锋。 “陆帅，第一都这是最后的决战号角啊！”号角声苍凉霸气，传到后方的时候向冲有些不忍，转而朝着陆翊道：“再打下去，只怕第一都真要伤筋动骨了。” “百战浴血，涅槃重生，这才是无双铁军的必经之路。”陆翊摇了摇头，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于此时此刻的他原本打算让投石车立即加入战斗的命令都被延迟了。 厮杀还在继续，但是伴随着李承焕发起的决战之后，周围的地面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震动，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震动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逐渐的，呐喊声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和齐军发出的声音既然不同的呐喊，是带着江南特有的口音，而且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到了最后连李承焕都停下了脚步，朝着南边张望。 “指挥使，这不是我们的人吗？”亲卫的提醒让李承焕心中涌起一阵狂喜，随即仰天长啸，朝着四面八方呐喊道：“各部兄弟们，援军已至，大家随我杀敌！” 他不清楚这到底是是不是援军，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消息却极大的振奋了第一都的士兵，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越来越明显的呐喊，也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士气。 虽然这股几乎压榨了身体最后体能的士气和力量不能持久，但是却瞬间功夫让所有人焕然一新，硬生生的靠着最后的精气神，一口气连续突破齐军三道防线，杀到了对方的弓箭手大队跟前。 而此时外界，援军确实来了，向冲部署的南北两路大军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分前后直接冲进了战场，而陆翊那边一颗颗火油弹也随之升上天空，以火油弹来为参战各部提供照明。 火焰燃烧，突入齐军阵营当中之后，迅速蔓延开来，但是这个时候却无人关注这一块，周围的厮杀在这个时候真真切切的传到了李承焕等人的耳中，这是真正的援军抵达了。 而且一瞬间来自中军的号角也迅速在变，全军突击，毫不迟疑，这是在提醒所有人，城东战场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 “给我杀！中央突破！”此时已经不需要多高明的应变能力，李承焕直接率军往外突击，甚至于顾不得去斩杀米志城，率部开始追逐这三千名弓箭手，开始围绕着米志城的中军往来冲击，一心一意要隔断对方和周边各部的联络。 这是当前最合适的战术，比拼传令号角，在陆翊那边命令士兵推着火炮过来之后，战鼓声根本无法传递多远距离，而且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调动各部应变，复杂的命令也无法通过鼓声传递。而李承焕这一招等于是将其个齐军各部彻底孤立了出来。 弓箭手在近身搏杀的时候根本无法和全副武装，甚至于能够全能战斗的第一都相比，很短的时间就被绞杀殆尽，等到中军最后一支人马冲出来的时候，李承焕直接将其搂头截住，一边对方他们的反冲击，一面指挥第一都往外扩散战果。 如此一来齐军中军彻底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如果是此前的话，米志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中军附近爆发战斗，他有足够的办法调动各部往中间收缩，从容部署。 但是此时，外部爆发的大战却让周围各部根本没办法应对，天策军南北两路杀入进来之后，爆发出来的气势甚至于他都感受到了，这必须尽快调动部署反击，否则的话各自为战之下，他不敢相信自己手下的兵马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但是此时伴随着李承焕的这一招，他根本没办法施展自己的想法，反而在身边的护卫被快速击杀带进之后反而面临着时刻要被对方击杀的危险。 而此时，第一都的往外疯狂反扑，也让周围向明他们发起的进攻变得更有威慑力，从南面突击过来的他们比起关宁速度还要快，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杀透重围，远远飘扬的战旗在火光之中冲天而起，长枪兵在夜战的时候甚至于比起刀盾兵还要强势，不论遇到任何对手，远远的一枪刺过去，短时间内就直接杀开了一条血路。 至此，中央突破和外围的南北对进成功汇合，齐军各部给分成两块之后，各自为战之下，败退之势已经难以挽回，而且第八都反身接替第一都战斗之后，米志城甚至于自己都不敢在原地停留。 他一走，等于是整个齐军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撤军的号角声不断响起，虽然无法传遍全场，但是在这个时候，一旦有人撤退，等于是将齐军最后的精气神彻底抽调，大规模的溃败甚至于还超出了李承焕等人的预想。 “各部立即往北包围，别放跑了他们。”对于已经突出重围往南溃逃的齐军，几乎所有的天策军将领全部心有默契的全部放弃，反而集中所有兵马将和关宁纠缠不清的齐军给堵在了原地。 “现在就看刘威能不能忍得住了。”此时战场之外，陆翊对于这一切置若罔闻，放任手下将领自行决断，反而将目光瞄准了南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九百三十三章 四路奔袭 上 “启禀将军，齐军两路信使紧急朝中军而去，十三司急讯，我军东西两线战场大获全胜，安仁义被杀，米志城不知所踪，我军大胜！”急匆匆的消息几乎犹如流水一般而来，丝毫没有被夜色所阻拦，说的高思继身边所有人都是眉飞色舞。 “现如今陆帅的计策已然成功，我们要不要动一动？”符道昭搓了搓手，咧着嘴笑道：“我们骑兵距离刘威的中军不足三十里地，只要一个冲锋，就足以打乱他们的部署，黑夜之中，骑兵冲击足以彻底绞杀他的十万大军。” “不行，如今我军已经亮出底牌，骑兵是隐藏在黑暗中最后一道利器，如今这个时候可不是拿出来和齐军拼消耗的。”李庆先瞪了对方一眼，直摇头道：“还是引而不发为好，如此可以让刘威接下来左右顾忌，从而用兵之时不得不束手束脚。” “庆先，你倒是用心了。”高思继微微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刘威非比寻常人，我军能够打赢安仁义和米志城，必然是用出了全部的力量，所以只要他反应过来，必然会尾随我军往北，凭着手中十几万大军反客为主，所以引而不发不行，但是直接冲杀只怕也不成，骑兵作为燕北各部的中坚力量，不能拼消耗，我们要想办法将刘威给吓回去，从而腾出手来对付易州方向的齐军兵马。” 高思继是已经知道陆翊的打算，先期凭借着手中的机动兵马解决刘威，然后以骑兵之利快速出击易州，将对方的两路攻势彻底推翻，从而为燕北争取一个相对平稳的局面，等到开春。只要海路畅通，那么困扰燕北最大的后勤辎重问题就能够通过海运得到解决，到时候也就是杨行愍的末日。 而对方如此着急出击燕北，实际上也是看到了天策军如今的这处短板，所以刘威集中了二十三万大军直奔幽州而来，同时莫州守军也主动出击易州，其意图就是在开春之前，绞杀掉天策军，将燕北这块土地拿下，从而消除后顾之忧，以期全力南下和天策军争夺徐州控制权。 “所以，老高你打算怎么办？”一直没开口的夏恒转而将目光对准高思继问道，天策军骑兵如今虽然分成两卫，但是不论是薛洋还是陆翊，都让高思继节制全军，甚至于直接让对方挂了个副帅的职务。 “去吓唬他一下。”高思继破例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而道：“我们四万骑兵兵分四路，今晚不停，四路袭扰刘威的中军大营，要打得他不敢在此地停留，将他彻底吓回去。给陆帅争取时间，去对付易州大军。” “这个办法好。”几人简单商议之后立即出手，大军开始在原地分成四队，迅速出击，直奔刘威的中军大营而去。 三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片刻之间，很快就冲到了对方的大营跟前，当先的高思继从北面出击，距离最近，而且速度最快，直接趁着刘威的中军尚且因为前方接连传来的败仗而犹豫不决的功夫，杀了进去。 厮杀声震天传来，骑兵在夜晚发起进攻，而且还要从容退出去，极大的考验着骑兵将领的组织能力和各部兵马的配合，刘威的大营固然是一瞬间被冲开，但是各部兵马在杀进去之后却并没有直冲中军帅帐，反而从两翼横切了出去。 这样一来，直接导致了整个齐军前营迅速溃败，黑夜里无数的士兵四处奔走，被往来呼啸的天策军骑兵迅速击杀在原地，大火开始一处接着一处迅速燃起，混乱开始充斥着各处。 “命令各部，给我将他们打出去。”前营混乱，并没有引来刘威的过多关注，他在此地摆下的是一个外松内紧的阵型，主力大军围绕着他的中军大帐部署，所以等到消息传到他身边的时候，迅速命令各部出击，主动寻求和天策军决战。 “大都统，天策军组织人手击败我两路大军，如今还有能力前来袭击我军中军大营，只怕是真的全军出动，要和我军决战了。”帅帐之内，参军李丰朝着刘威道：“如今我军不能再原地不动了，不论进退，都必须立即决断。” “那你觉得我军该进还是该退？”匆匆而来的战报并没有说明太多，甚至于安仁义那边根本没有战报，而是败兵逃回来之后带来的消息，只有米志城在战局不利的时候派出了信使，但是也未能说明整个战况。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刘威并不清楚天策军到底动用了多少兵马。 “外面袭营的是骑兵，听声响必然是万人以上，所以他们的骑兵主力肯定来了。”李丰是毫不迟疑道：“我军应当立即退出幽州，在沧州边境驻扎，重整旗鼓，整顿败兵，准备再战。” “但是若不能拖住天策军主力，一旦对方的骑兵全线压到易州境内，则我莫州军团如何自处？”刘威摇了摇头道：“现如今不是说撤退的时候，我军必须设法在会昌稳住阵型，确保天策军各部主力停留在此，如此易州方向光靠成德军守备，必然不是我军的对手，只要易州被拿下，则天策军还是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 “但是他们有骑兵！”李丰同样不同意刘威的分析，转而道：“大都统忽略了他们的骑兵，骑兵速度快，足以在会昌这边我军主力被拖住的情况下，以长途奔袭之势头打破易州局势平衡，到时候，一旦易州方向我军失利，天策军必然全军压到会昌，到时候反而是我军吃亏。这才是他们的反客为主之计策，所以大都统不得不防。” “你是说以退为进？”刘威尚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左右两翼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无数的喊杀声，几乎是和北面一样，骑兵冲入大营之内放火厮杀，混乱快速出现。 而且因为此时齐军的主要力量都在北面驱逐高思继的人手，所以夏恒和李庆先杀进来的时候速度更快，造成的混乱也更大，一路放火之后，几乎是很短的时间，在刘威抢出大帐的时候，整个大营内部火光冲天，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骑兵急速冲击，带起一阵阵腥风血雨的同时，也开始让齐军各部不由自主的开始分兵。 第九百三十四章 四路奔袭 下 “三路骑兵，三个方向。”李丰叹息道：“大都统您看到了吗？这便是骑兵之利，冲阵之时，步军仓促之中根本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命令中军人马往外突击，步步为营，长枪手在前，弓箭手押后，放弃一线营帐，以中军大帐为根基，反扑出去。”刘威冷哼一声之后迅速下达命令，开始亲自指挥各部兵马投入反击，他虽然没有下定决心，但是此时却命令手下坚决反击高思继的四路奔袭的战法。 不过此时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后方，也就是南方也出现了厮杀声，而且因为南边是辎重部队营地，加上安仁义手下败兵回归之后全都被安置在这里。所以相比较其他三个方向，这里是实打实的拥有着众多的人手和物资，被符道昭闯进来之后，瞬间传来了激烈的厮杀。 安仁义的手下之前被击败之后，因为担忧主战场出现变故，所以向冲并没有命令手下前去追击，五万人真正被斩杀的只有不到两万，逃回来的也只有两万多人，只不过被吓破了胆子，惊魂未定，此时好不容易在营中暂歇，却不到两个时辰就再度需要直面天策军，顿时被打的抱头鼠窜。 人数虽多，但是战力却几乎没有，在骑兵的告诉冲击之下，几乎是成群成群的被碾压在铁蹄之下，杀到后来，符道昭几乎放弃了一开始的打算，全力带领骑兵往纵深蒙插的同时，一把火直接将刘威的后勤辎重全给点着了。 这一下算是直接给捅了个马蜂窝，那冲天的大火直冲云霄，甚至于在其他方向厮杀的天策军骑兵都看到了。 “我的天，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的主，比我还行！”原本李庆先是打算率部撤出去算了，毕竟最先发起进攻的高思继已经开始撤兵，四路大军彼此之间相互掩护，其意图就是要搅乱刘威的视线，逼迫对方退兵。但是这个时候南边的大火却让他不得不带队再度冲了上来，截杀从西面往南的齐军援兵。 他一动，夏恒在东面也不得不卷了进来，两翼截住齐军各部之后，实际上刘威的人手只能从中军大帐附近往南边增援，一时之间，整个大营彻底开始混乱起来。 而始作俑者，符道昭这个时候还在不断的驱赶着安仁义的败兵往中间挤压，倒卷珠帘的战术几乎不需要多少战术造诣就能够自动的被骑兵运用起来。 如此一来，在南大营就出现了一幕最奇怪的现象，从中军有无数的兵马拼了命的往南边增援，而南大营原本的辎重兵和那些败兵则拼了命的往中间挤，试图躲过天策军的铁蹄追击，双方在南大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臃肿地带。 黑夜助长了这种混乱，渐渐地，大量的齐军建制被冲散之后，对于天策军的威胁一下子降到了最低，以至于到了最后符道昭几乎没有约束手下任何的兵马，任由这些士兵自主发动进攻，依仗着骑兵的马蹄最大限度的形成大面积的杀伤。 南大营的混乱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挽回，而东西两线李庆先和夏恒的冲杀，更是将唯一能够解救南大营的援军挡住之后，即使刘威自己亲自来到南大营，也没办法在短期内阻挡住溃败和混乱。 而且这个时候，新的对手已经再度而来。已经撤出去的高思继见到其他各路人马没有按照约定撤出来，而南大营那边的火光甚至于直冲云霄之后，当即就有了决断，带队再度重逢，而且这一次，不是一触即退，而是带领大军直奔刘威的中军大帐而来。 纵横的马蹄打破了战场之上最后一丝平衡，在高思继撤退之后，几乎全部的兵马全部往南移动之后，高思继的这一次进攻没有碰到任何对手，沿途甚至于很多齐军士兵明明看到了他们过来，却依旧选择了按照命令往南增援。 如此一来南边混乱，北面天策军再度来袭，而且马蹄声甚至于一口气直接在中军响起之后，整个齐军彻底崩盘，四面八方全都是天策军的骑兵，黑暗中根本分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那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甚至于比起对方的屠刀还要让人惊恐。 杀到后来，甚至于连战事最激烈，反抗最严重的东面战场上，齐军最精锐的兵马都没能挡住夏恒的骑兵突击，被一口气截成两段之后，齐军最后反抗的势头也彻底被压制住了。 “大都统，下令撤军吧，我们从西南方向撤出去，他们那边的动静最小。”此时此刻的李丰几乎是哀求着刘威道：“再打下去的话，我军彻底溃败之下，十万大军必然彻底葬送在此。” “现在就是撤，也来不及了。”刘威微微苦笑，不过只是一瞬间，这种颓丧的气息就一扫而空，转而一跃而起，厉喝道：“中军各部立即随我前出，从西南方向撕开一道口子，命令其他各路兵马不要管天策军的骑兵，全部紧随中军大纛之后，我们冲出去！” 这个时候刘威的举动算是挽救了齐军，但是也诚如他所言，现在撤军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天策军的四路骑兵在南线出现变故的情况之后，不约而同的投入战斗，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互沟通过，高思继自己甚至于到如今也没有接到符道昭的汇报，但是彼此之间却配合默契，在刘威率部突围的时候，果然放过前路，然后主力从后方加大追击力度，李庆先甚至于半路上直接将后续突围的兵马直接给截断了，和随后从南线压上来的符道昭两人合力，几乎是凭着两万骑兵人杀马踩，硬生生的将足足数万齐军士兵给打的彻底崩溃。 这一夜原本应该是袭扰战结果被硬生生的打成了混战，甚至于率军追击的夏恒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匆匆返回，整个刘威的十万大军逃出去的只有三万多人，剩下的全都被打散了，根本就逃得没有踪迹。 这一战虽然真正斩杀的敌人并不多，四万骑兵忙碌了一夜，只收获斩首一万多的战果，但是符道昭的一把大火却真正的断了刘威的所有军粮，就算是打散的士兵能够被找回来，没有了辎重，他们一时半会也根本无法再度再往北而来，甚至于还要防备天策军趁势南下，必须严守沧州边界。 第九百三十五章 大战序幕 “启禀陆帅，骑兵各部一夜厮杀，已经击溃刘威所部十万众，烧毁大批粮草物资，齐军溃败之后往南直接逃回沧州。”急匆匆的消息被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至此，围绕着会昌的这场大战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是对于陆翊这等胸怀全局的将领来说，燕北战场的大战实际上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对于天策军来说，一统天下的开端。所以他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安排手下的这些兵马修整和派兵增援易州，而是朝着杨洪扫了一眼。 “十三司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送信楚州，告知主公，我们一统天下的时候到了，请命南线战场各部立即出击，为中原百姓早日结束战乱，各部当勠力同心，辅佐主公，收拾山河。”陆翊口述，杨洪记录的这份急报在随后会同会昌大战的战果一同以最快的速度往南传递。 “第一卫留在会昌防备刘威北上，骑兵各部立即出击易州，围剿齐军莫州军团。”陆翊一摆手之后，燕北战场至此快速进入了新的篇章。 而这份急报在数日之后抵达楚州的时候，沈勇甚至于顾不得满脸的激动，连夜闯进帅帐，将其送到薛洋手中。 “去找军师，马上帅帐议事。”燕北战场的动静对于天策军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所以此时的薛洋顾不得深夜，急匆匆将袁袭和李振叫来之后笑道：“两位军师，陆翊不负所望，已经打败了刘威，如今燕北战场即将进入僵持阶段，我军可以立即出击，进入徐州了。” “打得好，哈哈，主公，有陆翊在，燕北无忧。”袁袭点了点头之后笑道：“刘威不过有些小智而已，无法和陆翊相媲美，只要等到开春，则燕北和江南之间海路畅通，杨行愍就更加没有机会。到时候北上被拦截，南下又不甘心，必会让他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从而白白坐失良机。” 对于杨行愍，袁袭就从来没动过什么心思，那种直觉让他几乎可以无视戴友归的任何谋划而一口道破。所以此时他依旧没什么好口气道：“主公，我看山南和西川那边也可以同时传讯，着令权义和陆明二人立即投入进攻，如此我军可以从东到西，在连绵千里的战线上同时发动统一之战。” “军师所言甚是。”李振毫不犹豫点头道：“杨行愍新败之后，不论是继续增兵，还是让刘威退守山东，其短期内士气低落，都无法和我军相抗衡，以臣之见，可以立即让十三司着手散布消息，协助我军进攻徐州。” “沈勇，你去办吧，要争取一夜之间，将刘威败北的消息传到中原各地，要让朱全忠心惊胆战。”薛洋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同时给山南和西川传令，着令高济和陆明两部兵马择机立即出手。” “那徐州方向呢？”沈勇自己也是一脸兴奋，一边看着袁袭和李振一份接一份撰写命令，顿时笑道：“刚刚末将过来的时候，陈瑜等人都被吵醒了，现如今只怕都在等着主公的命令呢。” “告诉陈瑜，明日一早，大军开拔，我们直取徐州城！”薛洋点了点头笑道：“事不宜迟，大军也不要举行誓师了，我们就在徐州城下，以大战为一统天下尽心尽力。” 急匆匆而去的沈勇几乎是连夜调动十三司紧急出动，一方面去山南和西川传递命令，一方面则连夜安排人手往北急进，先期一步要在徐州搅乱宣武军的军心，配合即将开始的大军征伐。 不过此时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十三司继续往北往中原传递消息了，郑璠的人手几乎是在随后不久也得到了刘威战败的消息，所以当沈勇按照薛洋的命令在徐州派遣人手的时候，汴梁那边朱全忠跟前也摆放着相似的情报。 “刘威这一仗败的有些奇怪啊！”这个时候唯一能开口的也就只有敬翔了，只不过他的话除了让谢瞳的目光转向他之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此时的朱全忠想的不是刘威如何会战败，而是对方这一败之后对于自己的影响。 “主公，命令张全义为汴梁守备使，全权统筹汴梁所有事务，同时尽起汴梁所有兵马立即南下徐州吧。”这是谢瞳等到所有人都住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一句让朱全忠霍然起身的话语。对方这是要让他全军全力南下的节奏，很显然这是看到了最恶劣的后果了。 “燕北战场如今天策军已经取得优势，不论下一步杨行愍如何动作，这种优势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明显。”谢瞳叹息一声苦笑道：“这位天下第一大将无愧于自己的名声，酷寒之地，却率先打出了自己的优势，还一举颠覆了整个大局啊。” 谢瞳对于这种大局谋划非常有造诣，所以他是直接看出了这场在燕北的战斗对于全局产生的不可逆转的影响，转而摇头道：“此刻只怕整个南线所有的天策军都在准备北上了，大战，从现在开始，已经来了。” “需要通知李克用吗？”朱全忠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事到如今，军师，可还有其他方略？我们需要派人去临淄告知杨行愍吗？” “让李蕃去长安吧！”谢瞳的声音很低沉，即使在朱全忠亲自开口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什么生气道：“长安距离山南只有一线之遥，一旦开战，山南的高权义，只怕是不会等到晋军南下就会出手，所以，必须要趁着如今还有点时间，让他立即南下。” “至于临淄——”谢瞳看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道：“那边已经不需要我们派人了，此战之后，齐王府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他们注定只能跟着天策军而动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敬翔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怨气，燕北之战实际上杨行愍是得到了宣武军和晋军的认可和心照不宣的默契的，只有扫荡了燕北，他们三路诸侯才有战略上的后方和回旋之地，才能彻底解除后顾之忧，所以不论是长安还是汴梁，实际上都对刘威抱着极大的期望，甚至于是将这影响全局的宝都压在了他身上，但是没想到的，却是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此时的谢瞳和敬翔实际上也还是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论是燕北战场结局如何，实际上天策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薛洋所等待的机会，实际上并不是燕北传来的战果，而是大战开始的序幕。 第九百三十六章 三路进攻 “主公，陈瑜所部已于昨夜出击，进击蕲县，其余各部也已经整装待发，等待主公下令。”楚州大营内，当一身戎装的薛洋走出帅帐，登上高台的时候，整个聚集在楚州前线的天策军全部集结完毕，静静等待着这位最高统帅的命令。 “立即开拔！我们去一统天下！”薛洋右手一招，天策军军旗和他的王旗迅速往前，在安敬思和杨功两部为前导之后，后续跟上黄杰所部为中军，以新组建的第十一卫为后军，迅速往徐州而去。 楚州方向集中了天策军五个卫，总计大军约有二十万，其中还有镇军利器黄杰的第八卫和全军新式兵器装备的第七卫，这才是薛洋在楚州等待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所在。大军征战，利在一举而下，徐州方向的宣武军知道天策军的大体人数，但是绝对不清楚，这里面有着早就为他们准备的杀手锏。 浩浩荡荡的大军一出征迅速让整个徐州风云变幻，这是天策军单次出征动用的人数最多的一支大军，不论是南进方略还是攻略山南和西川，天策军还从未有过将全部的在编大军全部抽调进入战场的。 伴随着东线的出手，后方的补给船队几乎是从金陵和扬州各地出发，蔓延了整个长江水网。不同于北方各路诸侯的陆路运输，天策军之所以很少为后勤发愁，就是因为大部分战场附近都能够利用水运来调配物资，以长江为主组成的发达的南方运输网络，已经可以为天策军各部提供充足的后勤运输，从而支援大军源源不断往北进发。 而这也是薛洋敢于在东西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同时发起三路进攻的最根本的底气，一条长江从东到西，不知道能够节省多少运力，沿途各大支流在如今全部被打通，除了水师附属的运输船队之外，更多的还是，以沈家和徐家为首组建起来的私家船队参与其中。 他们，这些伴随着天策军成长起来的新晋豪门，摆脱了过去贵族门第注重的土地，开始以工商为主，在天策军的保护之下，已经将自己的触角伸向了四面八方，强大的商队和船队在这一次确保后勤辎重运输的战线上发挥出来的作用甚至于比起兵部自身附属的船队还要大。 实际上这绝不仅仅是一次摆在台面上的战争，借助于战争的形势，天策军辖区内的各方势力也在此时迅速整合，身在后方的后勤大总管陈晔和严明两人借此机会，和陈家为首的工商界签订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合作协议，将原本需要官方抽调人手运输的海量的粮草辎重分配分包给了总计十一家的大型商行，利用他们已经成熟的运输网络将其送到前线大军的手中。 可以说，除了部分绝密武器需要兵部自己组织人手和水师联手之外，大部分粮草辎重全部都靠他们。全程除了兵部和十三司派遣人手押运之外，全部打包的方式交给私人，这还是第一次。 解放出来的大量人手不仅仅减轻了兵部的压力，而且也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对南方各州郡的压力，不需要额外抽调人手，凭着他们自身的运力，这是对于人力资源的一次重大解放，也可以放金陵的民政各部分可以从容调度各项物资。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后续大量物资甚至于户部都没有直接参与，能够分解给这些商家的，全部分解，兵部和户部只是派遣出人手前往各大港口码头，监督检验物资多少和质量，然后就地装船起运。 这中间节省的时间和金钱在随后让金陵的财政压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缓解，也确保了薛洋改变方略之后，金陵和整个南方各州郡的平稳运转。 要知道，原本只是徐州一个方向天策军投入【零零看书00ks】进攻，西川和山南两地按兵不动，现如今全线出击之后，三大战场需要的各项物资全都是海量的，而且很多都需要从南方各省筹措，本地无法解决的，都需要这些商家自己去调配物资，或者参与户部和各州郡储备仓库的物资运输。 由此，金陵在大战开始之前，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最新的战争模式，甚至于这个消息在传到薛洋那里之后迅速得到肯定，也成了后来天策军征战各地的标准后勤运输模式。 也因为如此，这场大战最先得到实惠和壮大的工商阶层对于薛洋和金陵政权的拥戴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在掌握了整个南境所有的土地和农民之后，工商阶层被一网打尽，意味着新的政权和新的社会阶层分配模式在这次大战中注定得到维护，并且伴随着天策军的进军脚步直奔中原而来。 这种合作方式虽然在薛洋看来还有各式各样的欠缺，不仅仅不能够保证军需的安全，也还没有将其扩展到社会的各个阶层，但是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开端，并且在战争的刺激之下，这种模式自身就能够迅速调整，从而逐渐的将这股还只是由自己建立的政权主导下的经济改革逐步的贯彻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后勤的问题靠着这种办法解决之后，在楚州这边率先进军之后，稍后山南方向，在高济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王成和霍存率领的大军前锋也开始越过山南边界，迅速进入关中地区，组成第二路大军，将李克用的晋军拖入到战争的漩涡当中。 而此时，身在西川的第四卫是最后一个接到命令的，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命令虽然传过来了，但是摆在他们跟前的难题不是对面有多少敌人，而是陈悦主持下的出川大通道还在崇山峻岭当中艰难前进。 即使背靠西川，有充足的人力可以调度，而且还有数万战俘参与其中，但是北线进入关中的通道的开凿和修筑速度还是慢得出奇，以至于在命令传达之后，陆明做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进军，而是第四卫全军进入前方工地，协助修路大军开凿山道，甚至于不惜动用军中储备的炸药包开道。 这种蛮狠粗暴的做法虽然让兵仗局的人叫苦连天，但是却极大的加快了道路施工的进程，也在随后迅速引起了整个战局的变化。 第九百三十七章 兵压徐州 “主公，莫不如让末将也跟上去当前锋如何？”整个天策军全线投入战时之后，薛洋不仅仅需要处置身边大军的军务，而且后方送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情报也需要他和袁袭等人加班加点处置，所以当安敬思来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甚至于忙的连头都没顾得上抬，直到对方开口才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 “你想去会会王彦章？”微微沉吟之后，薛洋想了起来，转而笑道：“王彦章如今正好镇守徐州西大门丁公山，可以给你机会会一会他，不过不是现在。你的任务是必须立即抢占任山和七里桥，确保陈瑜所部不受徐州本城的宣武军的威胁，明白吗？” “主公你让他去任山，这一定会打乱葛从周的部署的。”袁袭抬头看了一眼兴冲冲离开的安敬思，转而笑道：“任山和七里桥在徐州和丁公山中间，一旦出现敌情，那么葛从周一定会增援此地，结果和安敬思撞到一起，只怕这陈瑜虽然抢到了前锋的位置，但是第一战八成还是会在任山打起来。” “所以我让黄杰跟着他。”薛洋放下手中的最后一份十三司送来的关于水师船队打算在二月底北上的奏报，转而笑道：“陌刀军在如今也是时候出现在战场上了，只要打出了彩，那么就由不得葛从周不会变更部署。” 在安敬思和黄杰往北之后，毕师铎等新晋将领组成的新编第十一卫，不过第十一卫没有授旗，所以本质上只是个补充大队，虽然让毕师铎节制，但是按照天策军形成的传统，第十一卫要想真正的独立旗号，还必须要等到战后。 所以三卫大军前出，等于是十几万大军一下子提前扑了上去，迅速让徐州方面的宣武军感受到了一股如山一样的压力。 只不过此时伴随着沈勇随军行动，十三司在徐州特别是大军行进周围的战场遮断能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葛从周前前后后派遣了十几拨斥候联合郑璠手下的暗探，却始终没打探出天策军的具体目标，甚至于统兵将领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这样诡异的情况之下，当丁公山那边王彦章送消息到徐州本城汇报说自己前方出现天策军大军的时候，葛从周才意识到，这场大战已经从西南方向展开了。 如薛洋所料，在增援兵马前出之后，任山方向迅速出现了安敬思的旗号，而且一出手就直接堵住了任山和七里桥，将丁公山和徐州之间的直线联络彻底切断。 之前在剿灭黄巢班师回来的时候，薛洋等人就曾经在徐州遭遇过四路大军的围攻，那个时候还让陈潇潇跟着受伤，所以天策军上下对于徐州是毫不陌生，尤其是参与过当年大战的陈瑜等人更是记忆深刻。 此时两地同时出现天策军的大军之后，薛洋的中军也在这个时候迅速赶了上来，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直奔徐州本城而来，和陈瑜安敬思等人形成了一个东西向的一字长蛇阵。 三地同时出现敌情，而且在基本的消息送到葛从周手中之后，后者迅速推演出了薛洋的打算，徐州城外的大军虽然是他亲自率领，但是这条长蛇阵的关键却是在任山和七里桥上，只有这一处才是关键，而且不仅仅是天策军的关键，也是他宣武军的关键。 薛洋几乎是针对葛从周的部署摆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长蛇阵，虽然没有像对方那样依托当地有利的地形优势，提前建起了一连串的堡垒和防御工事，但是针锋相对之下，实际上双方任何一个在七里桥方向出现变故，那么都会彻底影响整个徐州战场的局势。 葛从周在判明这一点之后，直接让林言率部增援任山，并且在这里将宣武军的兵力增加到了史无前例的十万人的规模，几乎是一个地方直接占据了整个南线宣武军的一半以上。 这样，在地图上看，任山和七里桥战场，宣武军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臃肿地带，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人手还在持续不断增加，他是铁了心要在这里集中最大限度的优势兵力，将天策军一分为二，从而各个击破。 葛从周的消息来源虽然被压制到了极限，知道的情况很少，但是这不妨碍他的这种部署对于天策军的危险。从大的战略层面上看，增兵七里桥和任山战场，是绝对正确的，这里就是一字长蛇的七寸所在，只不过这是攻守双方的七寸，谁打赢了，谁就能够彻底占据优势，而且还能瞬间将对方的阵型切断。 “这个葛从周果然有点门道啊，丁公山和他坐镇的徐州本城的兵力加起来都没有任山那边多，现如今他还在增兵。”不过此时葛从周猜到了薛洋的用意，反过来已经兵进徐州城外的天策军这边也一样如此。在袁袭将沈勇送过来的一份最新线报递给薛洋之后笑道：“这个是萧县那边传来的消息，朱全忠打算亲自南下，抽调了河东和汴梁等地几乎所有的宣武军大军，合兵二十万南下，准备依据扫平我东线大军。” “二十万，加上这葛从周手中的二十万，那就是四十万大军，他哪来这么多人马？”这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数字吓了杨功一大跳，急忙朝着沈勇道：“你小子不会是手下人数错了吧？还是朱全忠在夸大其词？” “四十万只多不少好吧！”沈勇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道：“这是吴明送来的最新线报，朱全忠把张全义调到了汴梁坐镇，自己带着敬翔和谢瞳同时南下，二十万很稀奇吗？他抽空了整个后方好吧？” “人海战术！”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四十万人，算上徐州的话，朱全忠还真的能拉起这么多人马，徐州一地历来富庶，不输于山东多少，人口广多，葛从周的部下几乎都是徐州兵，加上河东道，四十万大军还真得没有多少水分。 “告诉安敬思，尽快拿下七里桥，大军往回打，包围任山，我们在任山提前出手。”一瞬间的功夫，薛洋快速做出决断，转而道：“第七卫立即做好准备，一旦七里桥打起来的话，准备炮击徐州，拖住葛从周的视线，做好掩护。” 第九百三十八章 七里桥之战（上） “军师，你怎么来了？”任山南边的天策军大营内，黄杰和安敬思正在比拼拳脚，见到李振忽然到来，顿时有些诧异道：“主公有紧急命令吗？” “确实是有紧急命令。”李振点了点头，转而朝着两人道：“主公让第九卫明日开始进攻七里桥，三日内务必拿下七里桥，然后兵锋回转，进入任山，和第八卫一起合力进攻任山。” “主公的意思，拿下之后不派兵驻守？”安敬思皱了皱眉头转而道：“主公是要在此地以灭杀宣武军为主，而不是求一城一地之得失吗？” “看起来这段时日你长进了不少啊！”李振微微点头之后，有些欣赏的看了一眼安敬思，转而道：“徐州乃四战之地，利于攻不利于守，这一点我们清楚，葛从周也清楚，周边无有防守地形，便是如今宣武军苦心经营的那一连串的堡垒和防御工事，在我军新式火炮的轰击之下，也不可久守，所以应当以杀伤宣武军为主，而放弃逐城逐地之争夺。” “而且告诉你们一个重大消息，朱全忠起兵二十万，已经从汴梁出发，所以我军需要面对的宣武军加起来足有四十万众。”说到这里李振的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道：“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空前大战，我军人数少，不能够被地形地势所牵动，必须时刻保持兵力的集中，如此才能够逐步消耗对手，最终将其击败！” 李振有句话没说完，东线战场除了应对宣武军之外，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对手，那就是杨行愍的齐军，只不过对方如今被陆翊给拖住了，真要放他们南下，那光是东线战场，双方参战兵力就足以达到史无前例的地步。 “军师放心，末将领命，三日内必下七里桥。”安敬思和黄杰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转而朝着李振郑重抱拳。陌刀兵不擅长攻坚，所以这一战至少在打进七里桥宣武军的防御工事之前，必须全部靠第九卫独立拔掉所有的钉子。 “好，这可比你去找王彦章那个手下败将对阵要刺激的多吧？”李振哈哈一笑，也没有离开，而是帮着两人迅速整顿兵马，在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景福三年正月的最后一天，大军八万众，直接开拔七里桥附近，全线投入进攻。 “你们陌刀军沿着七里桥至任山一带埋伏，若是任山宣武军前来支援，就给我打回去。”李振让黄杰领军离开之后朝着安敬思一点头，后者当即冲到了一线阵地。 七里桥是徐州连通任山和丁公山的重要要道，只不过附近一览无遗的地形实在不适合防守，所以虽然这里的宣武军就足有五万大军，但是林言却和费传古两人却只能够构筑了一系列的营寨来执行防守任务。 “命令火炮和投石车往前五百步，弩炮给我盯紧了宣武军反击阵地，一旦有人出来，往死里打！”五万人防守七里桥，而且周围还有无数的壕沟等防御工事，逼迫第九卫不得不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进攻方式。 “大将军放心，交给末将便是。”葛有龙匆匆出列带队亲自出击，以火炮开路，沿途不断轰击宣武军各处营寨和堡垒，同时以火攻开道，只要是碰到木质营寨，几乎全部以火油弹为主。 因为背靠天策军腹地，而且徐州境内有运河相连，所以东线大军基本上算是补充给养最充裕最方便的兵马了，这也造就了连安敬思这样的猛将在这个时候都打起了以火力开道的主意。 “轰轰轰”虽然火炮的射程有限，必须抵近射击，但是架不住的是葛有龙早有准备，火炮推进到哪，就直接让步军顶着塔盾掩护，而且调集足足一百架弩炮集中火力反击，只要宣武军何处反击的比较激烈，立即一阵箭雨覆盖，强大的弩箭甚至于直接将很多木质的栅栏和营寨彻底掀翻。 如此一边倒的战斗持续了一上午之后，宣武军坐不住了，安敬思的打法虽然步伐缓慢，但是推进过后，沿途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大小营寨工事近乎于被一扫而空。三万大军一上午硬生生的拆了数十座营寨。 只不过下午的时候，宣武军想要反击，却正中安敬思下怀，出营作战的宣武军甚至于根本没有靠近天策军的火炮阵地就被他亲自带人给拦了下来。这位天下第一大将加入薛洋帐下之后，实力没有四号削弱，和安休休一起一左一右，五千人硬生生的一下午的功夫硬生生的打翻了费传古组织起来的十余次进攻，双方是杀的尸横遍野，整个七里桥南线阵地上血流成河。 即使如此，宣武军依旧没有办法突破安敬思亲手建立起来的防线，后方大军依旧在稳步前进，他自己甚至于到最后一人一马当先而立，凭借着一人之力直接镇住了数万宣武军。 那些熟悉他的人在见到这天神一般的身姿之后根本提不起任何的战斗欲望，对方的战力太过于恐怖了，一下午的厮杀，他手下的天策军都轮换了两次，但是他自己却始终厮杀不辍，在他跟前，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毕燕挝横空一击。 “命令各部轮换作战，夜间我们也往前推进。”安敬思在回来之后，和李振稍作商议之后让大军夜间不停，并且亲自守护，利用自己这边广泛使用火油弹进攻的便利，在黑夜里发起了更大规模的进攻。 如此一来，虽然宣武军这边人数足足比安敬思多出了一倍，但是却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路暴力横扫，以大火和炮弹来轰击沿途的各处碍口和营寨，一夜之间，七里桥正面的防线，被对方直接凿出了一个大洞，直接延伸到了费传古的大营跟前。 而且此时，强大的攻势也造成了七里桥附近宣武军的阵型出现了全线松动，中间被安敬思凿开之后，两边的兵马数次想要合力围攻第九卫，但是在被安敬思一一打退之后，费传古此时面临着一个难题，伴随着对方开始攻击自己的大营，他必须要想办法收缩兵力，集中全力迎战，如此一来，则两翼的阵地势必要全部放弃，这等于是将自己前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御优势拱手让给对方。 “去，设法传讯林言，让他率部从任山方向前来支援，和我军一起前后夹击，将李存孝彻底击杀在七里桥。”沉吟良久之后，在安敬思这边打算全线发起进攻的时候，费传古实际上也做好了决断。 第九百三十九章 七里桥之战（下） “军师，费传古已经派人前往任山求援！”战后纷飞之中，十三司还能够将这个消息准确的送到李振跟前，后者也是有些诧异沈勇的本事，转而点头道：“立即传讯黄杰，告诉他，一旦林言下山，要彻底将其击溃，这一战要打出陌刀军的威风来。” 其实费传古的反应早在李振的意料之中，安敬思这边依仗着强大的火力支援，强行往前推进之后，七里桥之战实际上已经快速进入决战阶段，此时留给费传古的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出了让林言出兵救援，从背后袭击安敬思后军，他无路可走。 但是这个时候安敬思并不知道费传古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实际上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改变如今的进军速度，在连续凿穿了对方的十几道防线之后，双方开始大规模的短兵相接。迟瑞和安休休甚至带兵直接上前，汇合安敬思的前军不断朝着最前方的费传古大营冲击，将对付两翼的任务全都扔给了葛有龙。 “给我冲！”安敬思一上战场，瞬间就顾不得自己是个统军数万的大将军，毕燕挝一举，迅速冲到了第一线，所有拦在他跟前的宣武军士兵，不论本身的战力有多强大，还是身边跟了多少士兵，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字，死！ 那种天生属于战场的特性和强大战力一旦得到全部释放之后，他甚至于凭着一人之力强行在很短的时间内连杀上百人而丝毫没有倦色。这种强大无匹的战力也在随后鼓舞了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冲锋陷阵。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比己方大将亲自带头冲锋而且还神魔辟易的强大战力更能鼓舞人心。 如此一来，前方三个都一万多人的冲锋犹如潮水一般毫不停歇，尽管脱离了后方葛有龙率领的后军远程火力的支援，但是他们的速度依旧没有丝毫的减慢，反而越打越快，连续打翻费传古数次反击之后，逐渐的将前来接战的宣武军各部的秩序大乱，混乱之中，对方的战力开始快速下降，击溃的人马和混乱的编制更加让天策军的冲锋速度变得更快，杀伤力也变得更大。 “大将军，两翼的兵马围上来了！”中军的人马挡不住天策军潮水般的冲击之后，费传古能做的就是将两翼驻守的所有兵力全都抽调了过来，从两侧压制安敬思，并且试图将对方包围在自己跟前。 这一幕被安敬思察觉，不过对方却没有丝毫顾及，反而让安休休和迟瑞两人分兵左右，为他挡住之后，自己亲自带一都兵马再度冲击费传古的大营。 安敬思此时的做法很显然非常及时有效，在他不管不顾冲锋的时候，后方葛有龙的两都将士也迅速冲了过来，他还带来了几乎全部的火炮和投石车，而且后方的弩炮也开始大规模迁移，这么强大的远程武器一旦上前，带来的压制是无与伦比的，无数滚滚而来的炮声中，那些仓促出击的宣武军被咋得人仰马翻，火球升空，持续不断的点燃各处营寨之后，大火更加助长了天策军的攻势。 如此一来，双方的主力兵马开始迅速围绕着迟瑞和安休休大战不辍，天策军这边人数少，但是战力却强大无匹，得到了葛有龙的火力支援之后，更是转手之间就发动了大规模的反击，硬生生的顶着两翼三万大军的反扑，强行为安敬思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此时，费传古身边只有不到一万人，而且很多还是之前被打散了编制撤回来的败兵，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安敬思。在带头连续挑翻数十人之后，毕燕挝强行砸下，直接将沉重的木质寨门给砸翻后，天策军的冲锋开始迅速如潮水般涌进费传古的大营之内。 “杀！”纵声一喝，声如雷霆，前方安敬思犹如人形机器一样永不知疲倦，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带着兵马一瞬间将费传古重重围困之后，一下一个，直接硬生生的将迎面而来的数十人一口气全都打飞了，跟着纵马一跃，迅速调到了费传古跟前。 这一下算是吓得对方胆子都破了，安敬思的武力无人不惧，被他欺身到了跟前，别说是他，就算是王彦章，那也只有逃命的份！ 不过此时安敬思倒是没顾得上他，毕燕挝一击之下被对方躲了过去之后，也没有继续追击，反而顺手直接调翻了宣武军的大旗，并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打死了几乎所有的中军传令兵和鼓手。 如此一来，宣武军的号角声和战鼓声迅速停歇，而且战旗倒地之后，彻底崩碎了整个指挥中枢，这对于如今本身就陷于困境之中的宣武军算是一个致命的威胁。各部之间起码的调度失去之后，各自为战之下，瞬间被天策军彻底击溃。 “吹号角，全军出击，给我杀！”而反观天策军这边，不仅仅后方葛有龙在持续不断的调度各部人马反击，而且在安敬思此时吹响号角之后更是让无数的天策军迅速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开始疯狂冲击宣武军各部，加快战争的结束进程。 疯狂的杀戮还在继续，之前李振的话也被安敬思告知了所有将领，所以此时面对溃败的宣武军，天策军是紧追不舍，到处都是厮杀之后，无数的宣武军士兵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夜之间被彻底扫灭。 “军师，前军传来消息，第九卫已经打赢了，大将军挑了费传古的战旗，如今各部都在追击残余之敌。”急匆匆的消息传到李振跟前的时候，后者微微点头之后，迅速朝南边而去，北面安敬思凭借着一己之力，两天一夜，直接打翻了费传古，那么接下来，就看黄杰和林言的对决了。 “这是陌刀军的第一战啊！”李振自己是边走边自言自语，和其他各部不同，黄杰的这支兵马才算得上是天策军中最强大的战队，甚至于在特定的时候能够发挥出来的战力足以惊艳所有人。而如今，就到了他们出战的时候了，在任山北部，不光是李振，连沈勇也为对方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就等着对面山上的林言率部下山。 第九百四十章 人马辟易 “启禀大将军，前方暗卫急报，林言大军三万已经下山而来，预计半个时辰之内即可抵达我军阵前。”安敬思在七里桥大杀特杀的时候，实际上林言这边也已经匆匆接到了费传古的求援消息，只不过和对方一样的是，所有人都不清楚黑夜里安敬思到底调动了多少人参战。而林言根据费传古五万人尚且需要求援的情况，直接判定安敬思所有的人手全部集中到了七里桥，所以除了留下两万多人守备任山之外，大军三万多人几乎是倾巢而出。 他此时根本不清楚安敬思到底有多少人，而黄杰的兵马和其他天策军各部也不一样，基本上从未正式出现在战场上，而且也没人知道，这支天策军中唯一人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五万人规模的大军，是一支彻彻底底的重甲步兵，而且还是陌刀军。 黄杰自从接手第八卫开始，实际上全部的心血都在陌刀军的训练和选拔上面，从全军征调的大力士在这里组成了一支规模庞大，甚至于比当年安西军下属的陌刀兵人数还要多出一倍多的新式重甲大军。 选用的是最好的甲胄，前后兵仗局单独为第八卫设计的盔甲就多达十几种，到最后还是薛洋自己钦定，将重新改良后的板甲确定为陌刀兵的标准甲胄。 这是经过马家和兵仗局联手，将原本的板甲上面不方便步军行动的部分去掉，从而保留了板甲强大的防护力度，增添了灵活性，并且采用了最新式的钢铁之后，陌刀兵虽然全身贯甲，远远望去犹如一尊尊钢铁怪兽一样，但是甲胄的重量却并没有得到增加，反而轻便了不少。平均每一副盔甲只有三十多斤重，这在重甲面前是不可想象的存在，甚至于一身甲胄还没有将士们手中的陌刀沉重。 精良的装备造就了陌刀军沉重如山的气势，也造就了在天策军内部巨大的名声，只不过这种名声没有经过战场的检验，没有用大战来为自己正名。 而今夜，对于黄杰和他手下的将士而言，很明显就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到他跟前的时候，甚至于没有露出丝毫的神情变化，只是一挥手，沉重的陌刀迅速举起，全军在沉默之中迅速换装。 五万陌刀手在沉默之中迅速摆出了一个偃月阵，黑漆漆的夜晚看不清彼此的面貌，只有那一尊尊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甲胄包裹的庞大身形在夜风之中久久伫立，长长的陌刀到拖着在身后的地面上，偶尔刮起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轰轰轰！”远处林言的大军正在紧急而来，因为担忧费传古那边的战事，所以宣武军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朝黄杰冲了上来。他们一时之间尚且没有发现这里，已经被陌刀军给占据，也不清楚自己即将面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支兵马。 大军犹如潮水，在宽大正面上往前急冲，徐州平坦的地形让这些士兵根本没在乎眼前到底是不是道路，就可以放心的一往无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士兵甚至于直接冲到了陌刀兵的跟前才发现这里，已经在什么时候布满了人手，而且还是一尊尊不可仰望的钢铁巨兽。 “杀！”简简单单一个字，宣告了这场仓促之间发生的遭遇战正式打响。身在最前方的的黄杰手起刀落，将迎面而来的一名宣武军士兵一劈为二之后，这场大战开始迅速展开。 那些在寒风中主力不动的陌刀兵开始迅速举起手中的长刀，然后根本不顾身前到底是什么，全都是一刀劈下，然后迈步上前，往前举刀厮杀。 陌刀在昏黄的火把照耀下一闪而过，五万柄陌刀在同一时间举起，然后同一时间挥落，人头也在同一时间飞起，鲜血喷射而出之后，让漆黑的盔甲在一瞬间杀气四射，更让雪亮的刀光染上了一层血色。 没有多余的话语，沉默，是这只兵马的代名词，不论是谁，在开战之后都不发一言，全都是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见到宣武军之后，没有任何花哨的阵法，也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简简单单，一刀落下，人头飞起，然后再度往前。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招式，这么简单的偃月阵，在这个时候却一瞬间让林言的大军遭受到了灭顶之灾。两翼的陌刀兵横扫眼前的对手之后迅速朝他的中军而来，然后往两边分散，在偃月阵的前方重新伸出两翼，将林言所部给彻底夹到了中间。 而此时，黄杰所在的偃月阵的底部在一瞬间将对方的先头兵马一万多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斩杀殆尽，冲上来之后，迅速再度演变成偃月阵的底部，从而再度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包围圈。 “轰轰轰”五万柄陌刀，短时间内横扫了一切，快到了林言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于黄杰已经带人杀到了他跟前。沿途遇到的所有对手全部被一刀斩杀，也不论对方拿的是什么兵器，用的是什么防护盾牌，沉重的陌刀一劈之下，神魔辟易，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杀！”简简单单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再度响起，身边上千名陌刀兵同一时间举起长刀挥落，上千人的宣武军一部，就这么在林言的跟前被斩落尘埃。 “这，这是什么怪物！”这个时候林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于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钢铁怪物，他身边的中军刚刚就已经调集了弓箭手弯弓搭箭齐射，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漫天的箭雨之后，对方的身形依旧在不紧不慢而来，那沉重巍峨如大山一般的身姿冲过来的时候，那股窒息般的感觉甚至于让他都忍不住的腿肚子发软。 “快，快撤！快撤！”仅仅是片刻之间，他身边的兵马就已经所剩无几，凡是冲上去或者被对方追上的，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性命，那长刀举起的时候，犹如催命的地域之刃一般，将自己身边的士兵全数击杀。这也让他彻底待不住了，带头往回极速撤退的同时，不顾一切的大喊！ 第九百四十一章 攻上任山 “封锁当面之敌，尽杀之！”这是黄杰自从开战至今，发布的唯一一条有用的命令，林言的撤退标志着这支三万多人的宣武军的彻底崩溃，无数被彻底吓破了胆子的宣武军士兵四散而逃，再也不敢和陌刀军正面抗衡。这种钢铁怪物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进攻，长枪长刀劈到他们身上，出了溅起一阵火花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伤害，偶尔能够取得的战果就是对着他们的面部下手，但是有了面甲的防护，大部分陌刀兵还是能够躲开进攻，反手一刀迅速斩杀眼前的这些宣武军士兵。 不过面对宣武军的溃逃，黄杰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的将偃月阵的出口尽快合拢，将围在中间的那些宣武军尽数斩杀，对于已经跟着林言逃出去的那些人，他无能为力。陌刀军强大的甲胄造就了他们近乎于无坚不摧的战力和防护力度，但是也限制住了他们的速度，在这种大战之下，如果如现在这般无有其他兵马协助，根本没办法追上林言。 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被围住的那些宣武军被近乎于彻底击杀与当场，整个战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血肉横飞之中，一队队将士开始迅速归队，然后跟着黄杰一起，返回大营所在地。 而此时安敬思那边也打完了，两军会师之后，几乎所有的士兵全都是满脸血污，但是却相互哈哈大笑。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鏖战一夜的各部将士却没有丝毫的倦色，即使那些受伤的将士，也顾不得去疗伤敷药，全都相互打趣吹嘘自己的勇武，整个天策军大营内是欢声笑语，充斥云霄。 “启禀军师，我部击杀林言所部一万余众，林言溃逃，已经不堪再战！”黄杰返回之后朝着李振抱拳行礼，将自己一战的战果告知对方之后道？：“此时正是攻打任山的好机会，只要拿下任山，葛从周在此地苦心经营的防线就可以被我军一举捣毁，后续兵马即使再来，失去了依仗之后，也就失去了阻拦我军脚步的本钱。” “你呀，是一刻都不让我歇着！”李振还没有开口，安敬思转而看了一眼黄杰，苦笑不已。对方才舍不得让陌刀军去参与攻击大战，所以这个任务只有落到他头上，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可不会拒绝，随即带着大军急匆匆赶到任山脚下。 “好了，敬思，老黄，主公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马上要赶回中军，协助处置军务，此地就交给你们了。”李振没有在这里多留，而是朝着安敬思肃然道：“七里桥任山一旦丢失，则葛从周的阵型就会全线松动，所以朱全忠的后续援兵很可能会直奔这里而来，你们要记住，若是徐州方向援军前来，就打回去。但是若朱全忠亲自前来，你们就退回原地，将任山和七里桥让给他们。我军不争这一城一地，而是要绞杀宣武军的兵力，从而将徐州的这道防线变成宣武军的坟场！” “军师放心，我等明白！”安敬思保全行礼之后看着李振匆匆离开之后转而朝着黄杰笑道：“来吧老黄，你来给我压阵，兄弟我亲自上前拔了任山！” 第九卫攻山已经在西川那边得到了锻炼，所以各式各样的战法根本不需要安敬思操心，各部将领接到命令之后自动根据前方宣武军的阻拦采取了不同的战术。而负责带着远程兵器支援的葛有龙甚至于在攻山的时候直接让弩炮仰角发射，构筑了一片倾泻的阵地朝着山上各处倾泻火力，支援爆破小队冲锋。 有了这种应急办法，虽然没有之前第四卫专门搞出来的投石车投射炸药包帮忙，爆破队还是不间断的利用炸药包炸掉了拦在半山腰的一处处宣武军的堡垒，让步军得以不间断冲锋。 而且天策军本身的滚筒战术也就是薛洋从后世带来的三三战术实际上在攻山的时候发挥出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大量的弓箭手和弓弩兵随队参加攻击，利用远程优势，逐步压制前方的宣武军的反击，从而掩护炸药包抵近爆破，这也为后续的天策军战法的不断革新进步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可以说，因为有了讲武堂的存在，天策军内部但凡有一种新战法在战场上取得明显的战果，就会迅速被讲武堂带到其他各部当中，参加轮训的将领几乎每一次回去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这也造就了天策军各部将领的进步是时时刻刻的，这一点和其他各路诸侯截然不同。 三万大军持续不断攻打半日，炸药包足足炸掉了半座山之后，先登将士在安休休的率领之下终于冲上了任山山顶，开始迅速投入其他方向的进攻当中。而且居高临下，在弩炮被抬着上了山顶之后，剩下的宣武军遭受到了灭顶之灾。本来就被作业陌刀军打的抬不起头来，结果还没等林言整顿，就再度被安敬思追了上来之后，这一下大规模的溃败算是彻底止不住了。无数的宣武军士兵在安休休指挥大军往下进攻的时候，选择了放弃阵地逃命，整个任山战场至此彻底崩盘。 “该死的，这个林言是属兔子的吗？跑的这么快？”安休休冲上山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林言，而迟瑞从山半腰迂回的时候倒是看见了对方，结果一箭飞过去之后，只射中了对方的肩膀，再度往前的时候就再也没见到对方的样子，顿时一口恶气全都发泄到了剩下的宣武军士兵身上，直接命令所有参战的天策军将士穷追三十里之后才撤军，直接杀的差点徐州城那边都知道了。 这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非常快，以至于短短三天之内，不仅仅安敬思承诺的七里桥被拿下，连带着任山也被攻克，宣武军十万大军至此彻底土崩瓦解，葛从周构筑的一字长蛇阵被率先攻破。 而这场大战能够结束的背后，却离不开左右两翼的帮忙，在整个大战过程中，西南方向，陈瑜大军逼近丁公山，他本人更是数次亲自出手和王彦章动手过招，将其牢牢的牵制在了原地，而在徐州方向，更是发生了一场安敬思和黄杰都不知道的大战，从而让葛从周虽然知道天策军的谋划，却无能为力。 第九百四十二章 炮击徐州 “主公，兴绪那边已经让安敬思攻打七里桥了。”李振前往安敬思大营之后，实际上杨功也在徐州城下准备周全，所以等到袁袭开口之后，自己马上上前道：“主公，末将也已经准备周全，可以随时炮击徐州城。” “好，今日无事，索性就看看你的炮兵能不能建功。”薛洋放下手中严明送来的关于南方各省府库存粮北运的奏报，起身拉着袁袭边走边笑道：“徐州这边需要零敲碎打，打掉葛从周在城外的所有防御工事，抵近徐州城，逼迫宣武军全力戒备，才能遏制住援兵继续朝七里桥而去。” “主公就看好吧，我军的火力足以兵不血刃突击整个徐州。”杨功是显得信心满满，等着薛洋和袁袭带着毕世铎等一众将领登上高台之后，迅速让前锋吴成彦下令发动攻击，只见顷刻之间，整整五十门火炮开始伴随着传令兵的号旗挥动，迅速喷吐出一团团火球。 “轰轰轰”巨大的轰鸣声开始在前方不断响起，白烟迅速弥漫开来，整个炮兵阵地逐渐的变得若隐若现。但是炮弹落地之后，却在前方掀起了一阵阵飞沙走石。铁质的弹丸距离薛洋所想的开花弹差距甚远。但是在徐州城外的这种砂子地上掀起的二次伤害倒也还算可观，最主要的是，实心弹丸对于攻坚来说，其实威力还是不错的。 那一座座靠近天策军阵地的营寨和暗堡被火炮集中轰击之后，时不时的就会传来阵阵倒塌的声音，那土石飞舞和木屑纷飞的场景让毕世铎等后来加入进来的将领是看得眉飞色舞，大呼痛快，甚至于连李成悦都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打算亲自观摩这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这火药技术还必须要继续提升。”不过这对于前世见惯了战场影视片爆炸效果的薛洋来说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实心弹丸在这个时候打出去就是打出了一枚石头，只不过靠着火药催动，动能大了不少而已，根本没什么只得夸耀的。但是开花弹的技术难度实在太大了，兵仗局那边都研制了无数次，还是没解决引信的问题，所以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了再次提纯黑火药，从而制造出更为强大的火药，将这种黑乎乎的弹丸的力量提升到极限。 他是没眼再继续看下去，但是杨功却高兴的直跳脚，让吴成彦带着炮兵继续扫荡前方的障碍物，自己则和副将带队冲锋，以火铳来对付那些从掩体内钻出来逃命的宣武军士兵。 “砰砰砰砰”的声音开始大规模的响起，这种火绳枪需要明火点燃，而且前膛装弹，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即使以三段式射击法来弥补，依旧没办法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却真的可以取代弓箭，尤其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体力消耗，只需要端枪射击，就能够杀伤敌人的法子，足以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所以袁袭是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的还会拉着薛洋讨论这火铳战术的改进办法，虽然如今的火铳射程还是没有弓箭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靠着其他方面的弥补，实际上已经有了媲美弓箭的杀伤力。至少在射程之内，米尼弹的威力足以轻而易举的钻透宣武军士兵的甲胄，只需要一发就能够迅速让其毙命。而反观对方的弓箭手，在面对天策军的甲胄的时候，除非直接命中要害，而且还是近距离命中，否则根本无法击杀目标。 这一来一回导致了杨功几乎是在火炮的掩护之下步步推进，一口气直接横扫了整个徐州南城的所有城外工事，甚至于在面对靠近城墙的两座卫城的时候直接让投石车在弩炮的掩护之下，抵近发射火油弹，直接将两座卫城烧成了白地，里面驻守的数千名宣武军官兵被堵在门口，用火铳尽数击杀。 这一下算是彻底将所有人都给震住了，杨功的这种毫不留情的杀伐让原本想要出城增援的宣武军紧急又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出城和天策军对战。 “葛从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七里桥的消息了，所以，赶紧对准徐州城的城墙，能打多少炮弹就打多少炮弹。”连续两天两夜的炮战，差点让第七卫的火炮全都被更换了一遍，但是袁袭却乐此不疲的让杨功对准城墙继续开火，而且还调动投石车参战，直接打的整个徐州南城炮声滚滚，火焰冲天。 由于天策军也没打算攻入城中，只是尽可能的调动远程火力压制宣武军的反击，从而让炮兵能够从容攻击城墙。所以近十万大军在城外一字排开之后，所有人都在看着炮兵的表演。 “军师啊，给陈烨发信，让他督促兵仗局改良火炮，这么打下去，第七卫一家就足以让兵仗局破产。”薛洋看着重新更换了炮管之后，打的徐州城城墙坑坑洼洼，犹如被狗啃了之后忍不住哀叹。 不过这个时代的火炮除了炮管，实际上炮架都是木质的，换炮管实际上就是换了火炮。但是由于炼钢技术没有及时跟上来，炮管还是铸造的，所以制作炮管对于兵仗局来说需要花费极大的气力和时间，而且稍微不注意，内膛如果制造纰漏，留下砂眼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出现炸膛的情况发生。每一根合格的炮管背后都有无数的淘汰品，这么打下去，兵部那边要是不叫苦那才叫奇怪。 “主公莫要担忧，来之前，杨功和吴成彦这两小子已经去过兵仗局了，听说那边也有了突破，所以这才是有恃无恐，打算将所有的储存火炮都用完，然后拉回去回炉重铸。”袁袭哈哈一笑，倒是丝毫不在意薛洋的烦恼。 “主公你看，徐州城的吊桥被一炮轰没了，这下说不得真的可以尝试攻城了。”两人说话的功夫，前方无意间连续两枚炮弹直接打在了那高高吊起来的吊桥之上，直接将吊桥给打的四分五裂，这一下城楼上的宣武军目瞪口呆之时，天策军阵地上所有人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几个等不及的将士更是摩拳擦掌，就等着上前攻城。 第九百四十三章 阳谋牵制 “大都统，我们的南城吊桥被打散，现在南城城墙也岌岌可危啊！”徐州城中，张归厚急匆匆找到葛从周之后道：“这天策军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兵器，太强了，照他们这么没日没夜的打下去，南城的城墙迟早要被他们给轰塌了，我等该赶紧想个办法才成啊！” “城外天策军足有十万人，如今我军只有五万多，出城野战那是必败无疑，唯有严守城池，等待主公大军前来增援。”葛从周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此时城外那打的震天响的火炮，反而目光转移到了七里桥的城西方向。 那里他已经连续派遣了十几批暗探去查看究竟，但是没有一拨人会来报信，这本身就有严重的问题，再加上此时天策军这种好整以暇的进攻方式，更是让他眉头紧皱，本能的察觉到七里桥方向已经出事了。 他自己布下的阵型他自然是最清楚哪里才是关键所在，这种一字长蛇阵是将整个徐州所有的有利地形全部握在了手中，七里桥和任山所在的位置尤为关键，那里是整个长蛇阵的七寸所在，一旦被对方攻击，必然会让整个长蛇阵处于运转不灵的状态。 “启禀，启禀大都统，大事不好，七里桥我军战败，林言将军身负重伤，费传古逃往萧县，我军阵地全线失守！”有时候是想什么来什么，之前葛从周是做梦都期盼着七里桥传来消息，而此时真的有消息送过来，却一下子让他直接当场跳了起来，转而一把抓住前来汇报的那名宣武军怒喝道：“我在七里桥部署了十万大军，十万人，如何能败？” “天策军，天策军是李存孝领兵，七里桥被拿下之时，林言将军率军从任山救援，中了埋伏，三万大军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天策军的大刀队杀得七零八落。”来人很清楚整个任山七里桥大战的过程，所以结结巴巴道：“天策军趁势攻山，一夜之间，我军彻底败北，十万大军土崩瓦解，他们，他们一直追到距离徐州城不到五十里地才收兵。” “大都统，现在该怎么办？”这一连串的消息让张归厚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以至于看着葛从周的时候声音都开始发抖起来。他知道七里桥那边葛从周花费了多少心血，更知道十万大军被击败之后，对于如今的徐州战场而言意味着什么。 “去，派张归弁出城，沿途收拢溃兵，寻找林言，把费传古接回来。”葛从周是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而看着张归厚一句话说打一半忽然停住了。他本来打算让对方率部出城反攻七里桥，但是这一瞬间才明白整个天策军的谋划。 城外那轰轰烈烈的攻城大战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准备的，对方是算好了自己得到七里桥失守之后一定会派人反攻，所以提前一步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出兵，那么对付肯定立即变佯攻为主攻，趁着自己主力兵马出城的机会，和自己打一个兑子，以七里桥来换徐州城。 但是要命的是，天策军要拿来兑子的筹码本来就属于宣武军的，这换来换去吃亏的永远都是他自己。而且七里桥虽然重要，但是徐州城可是徐州的核心所在，真要被天策军这么轻易的拿下的话，那势必会造成南线战场彻底陷入被动的局面。 “去，传讯王彦章，让他设法接引附近的败兵，并做好准备，一旦我军反攻七里桥，他必须从丁公山起兵，不惜一切代价策应，夺回任山和七里桥防线。”葛从周是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让张归厚去传令，自己则站在原地犹如呆滞了一般。 “好强的算计啊！”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悠悠传来，浑身的精气神都仿佛因为这句话而被抽调了一样。 “去上报主公，就说徐州情况危急，随时可能出现反复，让主力大军尽快赶来增援。”当葛从周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实际上在城外，袁袭就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主公，张归弁出城收拢败兵，只怕是不敢单独反攻七里桥，如今徐州战场，葛从周的阵型看似能够拦住我军脚步，但是实际上是自缚手脚，将自己困在了丁公山、任山和徐州城三地，所以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催促朱全忠的主力兵马尽快赶过来增援。”几乎是沈勇的消息一送过来，袁袭马上就猜到了葛从周的心思，而且是一针见血，看出了对方的弊病所在。 “主公，军师所言甚是。”袁袭的话音未落，外面李振已经走了过来笑道：“主公，幸不辱命，七里桥和任山两个阵地一个没落下，全都被我军拿下了。葛从周如今虽然是看出了我军的意图，但是却也是回天乏力，只能乖乖的龟缩在城中，除了等待，没有丝毫的办法。” “如此一来，我军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稍作休整。”薛洋点了点头，这第一战算是打赢了，而且直接崩碎了对方十万大军，对于如今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有着重大意义。 “主公，莫不如趁着如今宣武军主力未到的机会，让安敬思或者黄杰率部往西急进，和陈瑜一起，再和王彦章打一场如何？”袁袭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反正我军又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七里桥他葛从周想要，就给他就是。” “那还不如让他们两人夜间率军直达丁公山，和陈瑜商议好，趁着朱全忠还没来的机会，彻底打掉这丁公山伸出来的触手。”薛洋微微一笑，起身道：“十三司立即传令陈瑜、安敬思和黄杰，做好急攻丁公山的准备，给我拿下王彦章，我倒要看看，这天下一的战将和第二之间，到底差距有多大！” “哈哈，这要是丁公山再丢掉的话，只怕葛从周是彻底坐不住了。”袁袭哈哈一笑，示意沈勇去传达命令之后，跟着起身道：“我看徐州战场打完这一仗，朱全忠只怕是飞都要飞过来了，不然的话一旦徐州丢失，我军兵锋就可以直达宋州，那可是他的腹心之地。” 第九百四十四章 偷袭丁公山（上） “两位大将军，主公急令，让第八卫和第九卫今夜出击，前往丁公山，汇合第五卫，围杀王彦章！”急匆匆的消息送到七里桥的时候，正好是天黑，也一下子让安敬思起身，有些诧异道：“我军全力往西的话，这任山和七里桥如何处置？” “军师说，七里桥葛从周想要的话，就让给他。”传令兵只是将原话转达给安敬思之后再度急匆匆上路，直奔丁公山而去。 “从这里前往丁公山的话我军立即行军，夜半时分足以抵达，但是要想和第五卫商议周全，只怕今夜是赶不上了。”黄杰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等到第二日的话，只怕王彦章未必不能察觉。” “那倒也未必，想想办法还是能够做到的。”安敬思对于打王彦章比谁都有兴致，所以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转而眼珠子一转，一个堂堂的第一猛将居然也会想起谋略来，摊开地图之后道：“陈瑜所部在南边，你我两军在西边，而丁公山孤处于西南，一旦王彦章被打，那么他的退路就只有往东和往北两条路。我脚程快，我去北面，你的陌刀军从现在开始全力往西，赶到丁公山东边埋伏，等待王彦章东撤。” “那要通知陈瑜从现在开始立即进行攻山准备才成。”黄杰点了点头之后朝着对方问道：“现在的话——” “放心好了，主公既然给我们传令，那么现如今已经也给第五卫传达了命令，我们只需要率部赶过去，就算赶不上，那也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实在不成那就强行攻山就是。”安敬思摆了摆手笑道：“我军三路加起来足足十几万大军，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他王彦章的五万人不成？” “得，听你的，我马上出发。”两人商议已定之后连夜启程，八万大军甚至于连后勤辎重都没带，全军轻装往丁公山急进。 而此时在陈瑜那边，当暗卫将急匆匆的命令送过来的时候，倒是让他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本他为了牵制王彦章的脚步，在安敬思攻击七里桥的时候试探着攻山数次，除了要牵制住王彦章的脚步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摸索对方的防御漏洞。此时接到这个命令，等于是让他彻底放开了手脚。 “大将军，如今主公命令这么紧急，只怕第九卫和第八卫难以在夜间赶到，光凭我军一军之众，未必能够急切里攻上丁公山啊！”杨能在陈瑜旁边苦笑道：“难不成是徐州那边除了变故，以至于主公如此急切？” “应该不是徐州出了事，而是七里桥一战之后，整个徐州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变化。”陈瑜这些年一直是驻守楚州的主将，平日里虽然没办法上战场，但确实前往讲武堂深造最多的主力大将，对于战略上的事情明白的更多。所以这个时候微微沉吟之后，直接摇头道：“不过这些都是主公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能够尽快拿下丁公山，而且要做好单独迎战的准备。” “第九卫和第八卫需要从七里桥赶过来，所以不能指望他们，我们要趁此机会攻上丁公山，将王彦章从山上赶下来，如此一来才能够逼迫他们往东或者往北撤退。”说到这里，陈瑜微微一笑道：“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安敬思和黄杰一定是等在了东面和北面的要道上，如此三军合力对付王彦章，才算是圆满。” “那说来说去，还是需要我军独立去攻山。”杨能苦笑一声之后倒也没说什么，转而道：“不如末将率军正面冲击王彦章的营寨，大将军率精锐兵马从西面抹黑找小路上山，只要能够攻上山顶，居高临下，到时候带几个火油弹就足以打的王彦章措手不及。” 这几日第五卫虽然没有攻上山，但是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丁公山占地并不大，所以前前后后能走的路，实际上都已经被摸索的差不多了。而王彦章很显然并不清楚，或者说没有注意到陈瑜在和他大战不辍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找小路。 “也好，你摆开架势趁着黑夜往主峰方向攻击前进，声势要造大一点，最好将王彦章所有的精力全都牵扯在正面。”陈瑜点了点头之后两人迅速分兵，自己带着第四都悄然出营秘密往西而去，而杨能则整合了所有的大军开始大规模攻山。 隆隆的火炮声开始响彻整个夜晚，为了吸引王彦章的注意力，杨能一出手就直接祭出了自己所有的杀招，以火油弹照亮前方道路，然后集中弩炮和火炮一同轰击，双方在山脚下连续搏杀数次之后，天策军直接动用炸药包炸开道路，逼迫宣武军不得不往山上撤退，趁此机会，第五卫全军进入山脚，正式展开进攻。 不过，相比较此前任山那边林言是被安敬思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败之后士气低落不同，王彦章这边的反击非常犀利，而且仗着丁公山比起任山的山势变得更加陡峭，无数的山石成了对方反击的最重要的手段，一度打的天策军数次进攻全都被挡了回来。 不过对于杨能来说，也不是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拼了生死，所以兵锋虽然犀利，但是进攻的节奏却拿捏的很稳，步步为营，在火炮不便被抬上山之后，开始自悟自通的想到了和安敬思此前一样的办法，抬着弩炮上山，搭建斜射阵地的同时，组织人手抹黑前进，以炸药包开路，连续炸翻宣武军几处堡垒之后，开始动用弓弩兵跟随步军往上推进。 第五卫对于攻山战术没有太多实践的机会，所以从一开始就直接拿着三三战术来应对王彦章的反击，大军此起彼伏，攻击一段路程之后立即停下，掩护后续兵马往上进攻，然后轮回反复，逐步将厮杀的战场往上推进。 这种办法在王彦章整整五万大军的反击之下，进展速度很慢，但是却很稳，只要拿下一段阵地，就能够快速守住，而不至于被对方一个反击又给夺了回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杨能将投石车也给硬生生的拆下来抬着上山之后，这种天策军中最基础的进攻兵器，开始在攻山大战当中发挥出了越来越大的作用。 第九百四十五章 偷袭丁公山（中） 因为三三战术本身也没指望各部参战士兵一口气直接冲到山顶，所以投石车三十多丈的投射距离正好足够，在火油弹和炸药包轮番上阵之后，整个丁公山主峰迅速被炸得土石崩裂，面目全非。 强大的火力打的原本还能够根据阵地防守反击的宣武军士兵抱头鼠窜，因为此前从未接触过炸药包这种强大的爆破武器，所以包括王彦章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人群聚集，被连续几个炸药包一炸就炸翻了一大片之后，顷刻之间，直接倒下去无数的人手。 遭受重创之后，王彦章本能的要求前线士兵排列成松散的队形，间隔保持数丈范围才放置部分士兵防守。如此一来，伤亡倒是少了，但是却给了天策军攻山大队最大的机会，一口气连续冲破对方数道防线之后，逐步的将脚步伸到了半山腰的主阵地下面。 这一下王彦章坐不住了，对方的火油弹和炸药包都属于轻质的投射武器，投石车仰射的射程都足以和他们往下俯射相媲美，所以很快，当爆炸声在主阵地内响起之后，所有的士兵开始变得惶然无措起来。 可以说，新式武器的出现极大的挑战了宣武军士兵的神经，炸药包爆炸之后携带的破片杀伤和炸开的土石形成的二次伤害让他们的甲胄犹如纸糊一般脆弱，根本防不住这种无孔不入的破片杀伤。 而且这个时候主阵地内集中了无数的人手，根本做不到王彦章所说的分散反击的策略，而且伴随着天策军的脚步越往上，实际上留给他们的空地也就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很多炸药包随意落下之后爆炸都能炸翻一大片宣武军士兵。 “快，操控床弩反击，给我砸！”王彦章这个时候算是急的双眼通红，天策军这种大张旗鼓全军出动的做法让他意识到对方这一次是来真的了，所以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催促手下士兵上前，把能用上的武器全都用上，床弩呼啸不停，不断的朝着下面天策军的阵地呼啸而去，滚滚而落的大石头更是一刻不停砸落，其意图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天策军的兵锋给打回去。 他这种做法很快遭到了杨能的反击，因为第五卫是集中了全部的力量从一面发起进攻，所以前方士兵在进攻的时候，后方的士兵也没有衔着，除了源源不断的输送炸药包和火油弹之外，还硬生生的靠着人力，将五门火炮给抬了上来，并且紧急平整出一块斜坡用来构筑出一块炮兵阵地。 “给我瞄准了床弩阵地，轰！”相比较投石车的准头非常差，火炮的精度高多了，所以一开火迅速打了宣武军一个措手不及，滚滚而来的实心弹丸砸在床弩阵地之上，直接连续两轮齐射，就敲掉了十几架床弩，而且还报废了两个床弩高台。 这一下少了最大的威胁之后，天策军的进攻脚步瞬间变得顺畅了许多，而且伴随着弩炮被抬上来之后，杨能所在的地方，直接被无数的士兵给强行挖出来一整块空地，确保了床弩和投石车能够集中火力轰击一点。 弩箭和火油弹炸药包轮番上阵，直接让这一段阵地彻底化为了火海，并且伴随着炸药包的原地爆炸，直接炸得周围到处都是火焰，无数的宣武军士兵在这一轮集中打击之中丧生，也一下子将王彦章苦心组织起来的反击势头给强行压了下去。 “哈哈，就知道你们外强中干，给我冲，弓弩兵掩护，步军前冲！”杨能是乐的直跳脚，挥手让弓弩兵和弓箭手配合步军前冲。在这种时候步军几乎是全军换成了刀盾兵冲锋，依仗着攻防兼备的特性，在攻山大战当中，刀盾兵比起长枪手作用更大。 不过天策军的进攻在前冲一段距离之后迅速被挡住，宣武军的人数太多了，即使被炸得人仰马翻，但是五万人被王彦章几乎全都抽调过来之后，还是牢牢地挡住了杨能的去路。 双方在半山腰形成的对峙和焦灼状态每一刻钟都有无数的士兵丧生，但是打红了眼的攻防双方在这个时候却丝毫没有在乎人命，到了最后双方的士兵甚至于根本不用指挥，自动的开始血腥搏杀。 “去组织突击队，给我炸开那一段石堡，掩护步军冲上去。”在反复搏杀数次之后，杨能开始故技重施，动用突击队趁着其他方向进攻的节奏重新变得激烈的时候，选择了三处隐蔽的地点进行爆破。 三处只有一处在随后爆炸成功，炸开的土石差点将突击队的几个人给活埋了，惹得这些家伙不顾后方同伴还没跟上来就一头冲了上去，将剩余的炸药包当成了武器，扔进了左右的人群当中。 “轰轰轰”持续不断的爆炸惊天动地，火球开始腾空而起，一下子将仓促之间赶来增援的宣武军给彻底炸翻，也给了下面的天策军士兵足够的时间冲上来。 如此一来半山腰的阵地终于开始被天策军冲了上来，双方随后开始沿着这一圈环形攻势展开大战。 这种近距离的厮杀对于宣武军来说吃亏太大了，第五卫因为是攻山，所以先登将士身后跟随的全都是清一色的弓弩兵和弓箭手，密集如雨的箭矢和弩箭在这个时候不要钱一样朝着周围倾泻，硬生生的靠着箭雨，直接将王彦章的二轮反击给打了回去。 “全军出击，给我杀！”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杨能几乎是亲自带队冲杀，一波进攻，直接送上来一个都的兵马，牢牢地将缺口给占据了，同时掩护后方的投石车和弩炮大队迅速登上半山腰，开始利用宣武军平整出来的平地朝着四面八方发射炸药包和火油弹。 这一下直接炸得整个丁公山主峰都跟着震动不已，为了抢占足够的阵地，杨能是四毫不吝啬炸药包和火油弹，直接将周围所有的地方全都都化成了祸害，照的整个夜空都跟着亮堂堂的，也一下子为陈瑜他们照亮了前进的道路，由此这场由强攻掩护的偷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九百四十六章 偷袭丁公山（下） “大将军，现如今王彦章所有的兵马全都被吸引到了半山腰，我们偷袭山顶，然后居高临下，光凭末将带来的这几个炸药包，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前方打生打死，杨能几乎是将所有的气力全都涌上了，大军涌上来之后短兵相接，厮杀声震动四野的时候，陈瑜带着郭崇韬也悄无声息之间钻到了丁公山主峰附近，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郭崇韬是跟着安敬思从北方过来的少年人，只不过是在半路上遇到的，在进入天策军之后被推荐到了讲武堂学习，出来后被陈瑜给带到了自己身边，当了亲兵队正。 和安敬思一样，从河东过来的人，几乎对于王彦章都有一种天然的敌意，郭崇韬此时是双目冒着火热的光芒，若不是跟在陈瑜身边，只怕早就跳着脚冲了上去了。 “时辰差不多了，马上进攻山顶，给我拿下山顶之后，大军从南面往下反扑，你亲自带着炸药包上去，遇到关隘和堡垒，就直接给我炸开。”陈瑜扫了一眼对方，有些好笑，不过在查看了杨能那边组织的攻势之后，点了点头，拍了拍郭崇韬的肩膀笑道：“此战若是打赢了，我想主公推荐，让你出任一个卫正，到时候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仅仅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郭崇韬是热血沸腾，一路带着自己的手下冲到了第一线。因为杨能的全力进攻，逼迫王彦章几乎是抽调了所有的人手前去阻截，所以丁公山上，除了南面和东面之外，其他方向几乎没有任何人手，原本修筑的防御工事在没有人把守的情况下，根本挡不住陈瑜手中的这支最精锐的第四都。 数千人摸黑爬山，短短半个时辰时间，就直接钻到了丁公山北面的山顶，一下子处在了王彦章的头顶之上。此时半山腰的厮杀正激烈，根本没人顾及到自己身后的山顶会有天策军忽然杀了出去。 所以当郭崇韬带队出击，犹如猛虎下山往下冲的时候，甚至于很多宣武军还以为是自己的人上来了，直到郭崇韬手中的炸药包点然后扔出去炸出了一团火球，直接在宣武军背后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才豁然转到了他们身上。 不过此时已经打开了局面的第四都却根本没给王彦章任何反应的机会，作为天策军起家的主力战队，第四都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他们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在短距离上，甚至于敢和骑兵相媲美。 这个时候在加上往下俯冲的有力态势，根本没人能挡得住这凌厉的一击，郭崇韬以炸药包开道，几乎是瞬息之间连续炸开数道封锁线工事之后，犹如一柄钢刀直接插入了王彦章的大队兵马之中，瞬间功夫，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陈瑜选择的冲击方向正好是和杨能形成了上下夹击的态势，宣武军在这个时候既要面对从下往上的第五卫主力兵马的冲击，又要抵挡郭崇韬的俯冲，短时间内乱成一团，即使王彦章急的亲自冲到了第一线，也难以挡住这已经逐渐合流会师的两支兵马。 “当当当当”一个俯冲之后，郭崇韬甚至于直接和王彦章亲自对阵厮杀，长刀和对方的铁枪在空中连续碰撞之后形成了巨大的火花，两人连过数招之后，郭崇韬身上携带的气势虽然被挡住，但是王彦章被他困住手脚之后，宣武军的混乱在这个时候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第四都冲入宣武军人群之中后，依仗着各部将士明显高出一截的强大战力，短时间内起到的作用甚至于比起杨能的主力兵马还要大，在郭崇韬和王彦章缠斗的时候，已经将宣武军一分为二，而且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战果，连番爆炸后，彻底将王彦章精心构筑的半山腰的防御工事炸得四分五裂，接引了更多的天策军士兵冲了上来。 三万对五万，在这个时候实际上双方的战力和人数已经在朝着有利于天策军的方向急速逆转，甚至于当杨能亲自跟上来之后和郭崇韬双战王彦章的时候，宣武军的溃逃已经开始出现。 “大军驱逐，追上去。”这一幕让王彦章再也没心思和眼前这两人厮杀，转而长枪急速横扫逼退郭崇韬之后，开始不顾一切的沿着半山腰的阵地往东北方向遁逃，同时命人吹动号角，招呼手下将士跟着他一同撤退。他的打算是在这种山地地形上，自己的大军人多势众的优势发挥不出来，那就撤出去，将天策军引过来，然后再度决战。 所以对于杨能指挥大军紧随而至的追击，王彦章根本没有组织人手断后，反而一面收拢士兵往山下突击，一面甚至于主动吸引天策军来追。 这种打法对于陈瑜来说正是求之不得，所以人在山顶之上，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一线厮杀的他同时吹动号角招呼第五卫全军发起追击。 “发信号，看看他们到位了没有，别好不容易将王彦章给打出去了，人没到。”陈瑜是对于眼前的厮杀没在意，一切全都扔给了杨能去指挥，自己反而盯着东北两个方向若有所思。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到如今他都没有收到十三司传来的关于安敬思和黄杰两人的具体动向。 不过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如果全军轻装急行军的话，这么长时间应该能够从七里桥赶过来，而且丁公山这边炮火连天，震动数十里之遥，根本不存在对方发现不了的情况。 “给我杀！杀上去。”此时陈瑜的思绪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杀到了兴头上的郭崇韬犹如一只小老虎一样，冲在了最前方，第四都在这个时候自动充当箭头，死死的咬住王彦章不松口，追击的速度甚至于比对方撤退的速度还要快，在从丁公山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对方的后尾缠在了一起。 “不管了，先打了再说！”相比较郭崇韬，杨能是知道陈瑜乃至于薛洋的整体部署，所以在大军下山之后，见到前方没有动静，顿时露出了一丝忧虑，但是随即就将其抛之脑后，转而调动第五卫全部的力量，在第四都身后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锋矢阵，往前急速推进。 而此时，王彦章的想法也在快速实现，宣武军撤下来之后，前军迅速变成后军，他自己也开始转到了郭崇韬前方，亲自带队发动反击。 第九百四十七章 三路合击 “给我去死！”杨能的大阵一旦形成，大战也在此时正式开打，不论是打算反攻击败天策军的王彦章，还是冲在第一线，死活盯着对方不放的郭崇韬，在这个时候都拿出了全部力气，两人再度相逢之后，刀枪在空中连续闪过无数的火花。 郭崇韬是少年气盛，而且本身臂力过人，所以即使面对声名在外的天下第二战将，他也没有丝毫的怯懦，反而一冲上去之后就直接使出了全部的气力。 两人在阵前站成一团，旁边的其他士兵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围绕着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两军开始捉对厮杀，彼此是寸步不让。 王彦章确实是名副其实，不仅仅自身战力惊人，而且带出来的大军在这个时候正儿八经的和第五卫谨慎厮杀，本身的战力也开始全部发挥了出来，竟是在短时间内面对第四都为箭头的第五卫大军的全力突击而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于占着本身人数还在天策军之上，甚至于大有反攻的势头在其中。 “轰轰轰！”不过这种情况还没等到杨能重新调整部署，就快速发生了变化，准确的说，不是第五卫这边出现了异变，而是在宣武军的东北两面，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喊杀声，而且铺天盖地而来，巨大的震动在这个时候甚至于直接压制住了两军激烈的喊杀声。 “好，来得好！”这个时候，站在山顶就没下来过的陈瑜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东北两个方向，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片火光，无数的星星点点在急速靠近，那正是从七里桥赶过来的第八卫和第九卫。 第九卫是先行一步，但是因为是从北面进攻，所以速度比起第八卫并没有快多少。而且第八卫在黄杰的勒令之下几乎放弃了所有的甲胄，全军轻装，所有的士兵只穿了简单的军服就扛着陌刀急行军，硬生生的跑在了安敬思的前面。 他们这个时候赶到，正好免去了杨能调整阵型，锋矢阵的冲阵效果最为强势，但是若是焦灼对阵，脆弱的两翼则很容易受到宣武军的压制。原本要想野战厮杀的话，那么最好的阵型就是鱼鳞阵，或者干脆排成最简单的方阵往前推进。 而此时骤然出现的援军则让杨能直接放弃了这种想法，转而全力吹动号角，命令各部加大冲击力度，好迫使宣武军在这个时候无法调整部署，从而将后背露在第八卫和第九卫跟前。 而且，实际上杨能确实算到了王彦章的前面去了，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巨大动静之后，甚至于已经死死地压制住了郭崇韬的他直接放弃了和对方对阵的打算，重新回到自己的大军之中后，也在试图命令各部分头出击。 因为不知道此时来了多少天策军，所以王彦章的这个举动算是彻底葬送了宣武军最后的撤退机会。等到第八卫和第九卫冲到跟前，双方一接触之后，他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这黑压压的人群和那璨若星河的火把在靠近之后，直接将自己的大军彻底淹没。 “这是七里桥的天策军，该死！”打到现在，实际上天策军的部署王彦章也能猜得到。这么大规模的援军，只可能是对方将七里桥那边的兵马全数调了过来，才能形成在短时间内迅速彻底压制住自己的效果。 “快，快突围！”这个时候王彦章已经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的带队就直接往北而去，打算从北面突出重围之后，快速进入宣武军的领地，好就近得到支援。七里桥那边她已经是不敢想了，对方既然敢全军增援，那么那里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的话至少能够给自己送个信过来。 这样一来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王彦章突围的方向正好是第九卫安敬思所在的方向，两人也开始在随后迅速撞到了一起。 作为都是以勇武著称的战将，不论是安敬思还是王彦章，打仗的时候很少坐镇中军，几乎全都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靠着自身超越常人的强大战力，帮助手下兵马在决战的时候快速打开局面，从而一战定乾坤。 这种战法自从西楚霸王项羽开始，传承千年却始终是战场之上的主流之一，兵形势，打仗打的是一鼓作气，一战而下对方的中军，从而一点突破崩碎全盘。 所以等到王彦章看到安敬思杀到了自己跟前之后，瞬间双目赤红，怒吼声一瞬间响彻全场，也迅速引来了安敬思的注意。 “李存孝，今日你我就一决生死！”王彦章双枪齐出，风雷之声一瞬间大作，竭尽全力的他这个时候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战力，仅仅是一招，就让周围所有人骇然色变。 “来得好，手下败将！”不过王彦章这种能够震慑住常人的战力在安敬思看来，却仿佛很寻常一样，毕燕挝在一瞬间横扫而出，直接和王彦章硬碰硬。 “当！”巨大犹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在这一刻迅速响起，三枪同时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离，巨大的气浪和声波开始横扫而出，将周围的两军将士硬生生的全部震飞。 “当！”两人再度对攻一招之后，安敬思毕燕挝顺手回扫，将身边一名宣武军士兵打飞之后，转而朝向了其他方向杀了过去，倒是王彦章，在此时，大铁枪迅速掉落地面，同时，脸色如金纸，没有一点血色。 “将军，我们快走！”安敬思的离开，总算是让王彦章身边的亲卫有了机会靠近，一把将王彦章接住之后，也不管此时战场上的厮杀，不顾一切的往外突围而去。 此时没人理会王彦章的逃亡，第九卫这边搂头将宣武军的突围之路截住之后，三方合计之下，实际上这五万宣武军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再也没有了反复的余地。不论是虽然没有重甲在身，但是依旧拍着整齐的队列往前厮杀，所到之处断臂残肢一片的陌刀军，还是已经分散追杀的第五卫，又或者是跟着安敬思，人挡杀人，鬼挡斩鬼的第九卫，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全都在全力出手，要将对方斩尽杀绝。 第九百四十八章 震动天下 “启禀主公，好消息，丁公山传来大捷，我军三路人马合围王彦章所部于丁公山东北方向，激战一夜之后，宣武军五万众被我军斩杀三万余，一万人被俘！”沈勇是几乎是一路奔跑直接冲进了帅帐，连带着差点一下子打翻了袁袭身边的案几。 “不错不错，看起来，主公的这道命令虽然急切，但是还真让这三个家伙给办成了。”李振笑道：“如此一来，则我军在宣武军主力南下之前，打掉了葛从周十万大军，剩下的那些人已经不足为患了。” “十万大军，一加一减，怕是朱全忠苦心经营的宣武军徐州防线要岌岌可危了。”袁袭见到薛洋沉吟不语，顿时开口道：“主公不妨传檄天下，将捷报的消息送出去，一来可以激励我南境官民士气，团结一心，另外可以震慑住三路诸侯联手，从而让战局在这个时候得到更大的推进。” 袁袭这句话说到了薛洋的心坎上，所以点了点头笑道：“十三司立即去办，要告知所有人，我军北征，初战告捷，传檄天下，告知百姓，我天策军一定能一统天下，结束大唐百年内乱，重塑我华夏新气象。” 简简单单的话语在随后伴随着十三司快马往四面八方而去之后，快速以徐州为中心，传遍四方。这场举世瞩目，甚至于在薛洋抵达楚州之后就注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对象的大战，在这个时候传出大捷的消息，急速让整个天下的人心都跟着变得动荡起来。 这个时候，天策军北征，其意图所有人都清楚，在收复了整个南境半壁江山之后，留给金陵薛洋君臣的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扫平中原，一统天下。而且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薛洋亲自率军出征，这中间的意义也显得更加的明显。天策军就是要在战场上大败所有的对手，以无上的战绩来奠定南朝根基。 而如今，大胜之后，势必会让中原的民心进一步分化，毕竟，天策军强势在以往，距离很多人都非常遥远，但是这一次，却发生在徐州这个古战场，那就注定会让所有人都掂量出其中的重量。 而对于南境各州郡的百姓而言，天策军大胜，那就是自家的基业更加稳固的标志，在战场上打出了彩，他们的生活才能够得到保障。所以开战之初积累的士气民心在传令信使一路南下之后迅速喷薄而出。无数的百姓走出家门，开始走街串户，和身边的所有人分享这份他们也是与有荣焉的喜悦。 更有甚者，家中子弟参军的家庭，更是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天策军将士家属的福利待遇从一开始就被薛洋着力提升，为了打造理想中的铁血大军，摆脱被领军将领掣肘的局面，从而形成类似于秦军那样的国家性质的军队，将所有的将士全部捆绑在国家机器之上，这一点上金陵是费劲了心思，除了提高军人的待遇之外，更是免除减免军人家属的赋税，甚至于从淮南开始，迅速席卷整个南境的强制性要求社会各界和官府竖立军人优先的这个理念。 如此一来，汉唐以来的尚武之风实际上已经形成，普通百姓家中只要有子弟参军入伍，对于整个家庭的社会地位提升有着重大的影响，而且逢年过节，各地官府几乎全部被勒令要求给所在辖区内的军人家属准备礼物，而且一旦有人立功受奖的消息传回原籍，官府必须张贴公告告知四方。 这种不经意的改变深入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在无声无息间提升着军人的地位，从而让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南境各州的百姓开始爆发出了新一轮参军热潮，各地兵部所属的募兵处差点被挤爆了，无数的青年子弟走上街头，想要参加这场注定规模宏大，而且影响深远的统一之战。 民心可用！这是各地官府在随后送往金陵的公文中最常出现的词语，也深切反映着从江南崛起的这支势力从上到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成了随后天策军继续进军的最强动力。从此刻起，各地百姓自发的开始参加到这场战场的方方面面当中，甚至于很多百姓开始主动帮助各地官府和商队输送物资，疏通道路，南境的道路建设在这个时候也迅速引发了新一轮建设高潮，原本各地官府和工部筹划的官道建设，迅速落实到位，并且大规模开张。 可以说，天策军这边用一场大捷迅速挑动起整个境内所有人的精气神，从而真正达到了利用战争带动境内的发展，将平时积累起来的财力和人力运用到极限的时候，北方各路诸侯，在收到这份檄文之后，却不啻于陷入了泰山压顶的危机之中。 在之前，天策军的兵马数量虽然不清楚，但是葛从周手中那是切切实实的二十万大军，而且后续还从宋州调集了五万大军提前增援，这么庞大的兵力加上他这位名将坐镇，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就算宣武军战败，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但是如今，这个消息却直接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以至于原本还打算停在宋州建立和巩固纵深防线的朱全忠直接坐不住了，留下谢瞳坐镇宋州之后，自己带着敬翔，以急行军的速度匆匆南下。 而在山东那边，杨行愍几乎是差点踢翻了眼前的案几，宣武军的失败，意味着留给他的机会和时间正在迅速消失，在北方刘威被陆翊连续几次大战打的抬不起头来的时候，这个时候传来的噩耗足以让整个齐军的士气变得更加低落，从而更加难以扭转局面。 一场大战，让他们两路诸侯的打算落空之后，实际上，在长安那边，也正在面临着另外一场危机，甚至于，此刻，李克用的压力比起朱全忠还要大。 而且，从一开始，他的对手就不仅仅是眼前的天策军，更有自己的大后方长安和关中，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父王，我打算进宫一趟！”在李克用打算学着薛洋亲自领军出击的时候，李存勖也匆匆而来，而且一开口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道：“父王暂且留在长安，等儿臣的消息传来之后再南下。” 第九百四十九章 御驾亲征 “陛下，晋王世子已经到殿门口了。”新修好的长庆殿内，韩全诲看了一眼唐皇和刘允章等人，不紧不慢开口道：“是宣进来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了。”几乎是不等唐皇开口，李存勖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也没理会那么多礼节，反而直来直往道：“陛下，军情急报，天策军十余万众已经越过山南道商州府城边界，正朝帝都长安极速开拔而来，请陛下速下决断。” “真，真的打过来了？”这个消息实际上这几天整个长安朝野上下都在传，只不过军国大事李克用向来没有在朝堂之上商议的习惯，甚至于大多时候都是结果出来之后派人上报一声，转而就自行其事。所以这个时候李存勖亲自开口，等于是彻底坐实了这件事，也一瞬间让唐皇和刘允章等人脸色大变。 “确实如此，这几日我晋军前后上百名斥候进入山南道各地，已经查探清楚，天策军这一次是动了真章。”到了这个时候李存勖没有丝毫隐瞒，直接点头之后继续道：“天策军以高大相公之侄高济为行军大总管，统帅大军十五万，全部都是南征精锐之师，已经开始往北开拔，境内各州郡运输辎重粮草的商队和马队络绎不绝。而且微臣听说，长江航道上，千帆竞发，日夜不停，所以只怕等天策军到了长安城外的时候，远非十五万之数。” “那晋王如今如何决断？”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说的唐皇从御座之上直接霍然起身，转而看着李存勖道：“朕已经任命晋王加太尉衔，同平章事，并且将所有军国大事全部托付于他，这个时候他该出来说句话才是。” “父王病重，忧心如焚，已经不能下地了。”李存勖脸色变了变，不过随即恢复正常道：“如今我军虽然集结了全部兵马，打算和天策军决一死战，但是父王病重，这等空前规模的大会战，若是他不能亲临一线坐镇，只怕我军各部将领中无有一人能够当此大任，所以微臣心中彷徨无计，只能入宫请求陛下决断。” “天策军已经打倒了跟前了，我还能有什么决断？”唐皇皱眉道：“世子是不是有主意了？请明言，需要朕下达什么诏书圣旨，朕马上亲自撰书。” “如今这是南北吞并的最后时刻，非成即死，再无其他结果可言。”李存勖要的就是唐皇此时的这种态度，所以闻言肃然道：“所以任何一方都会拿出全部的精力去奋死一战。天策军既然集中了十五万大军，让高权义坐镇一线，那么想来也是做好了攻入长安，一统天下，彻底终结我大唐朝廷的打算。所以我军势必也要拿出全部的气力，上下一心，去抗击外敌。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和将士一起，直面叛贼，唯我大唐社稷尽心尽力。” “你，说什么？让朕御驾亲征？”李存勖是绕了个大圈子，但是没想到的是最后这句话却是让唐皇御驾亲征，所以这一刻不仅仅是唐皇自己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刘允章和李溪，都是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要知道，李克用虽然对于唐皇和朝堂众臣礼遇不错，但是军政大事却从来不会让别人插手，晋王府执掌这全部的军事大权，留给朝堂上的大多是李存勖等人并不熟悉的政务。 而这一点，唐皇自己也清楚，所以这段时间也很安心的不插手军务，将心思都放在了政务和各地官府身上，试图靠着文臣来凝聚朝堂威望，重新树立朝廷的威权。但是现如今，李存勖的这番话却无疑代表着另外的意思，在天策军北上之时，唐皇和众人一直渴望插手的军务，李克用终于是放开了限制。 李存勖是晋王世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唐皇面前，说出这些话，很明显，这是李克用授意的，至少是得到了对方的首肯。 “那是自然，陛下亲临前线，必能激励军中士气，让我军倍受鼓舞。”李存勖没有给众人思索的时间，直言继续道：“而且，那高权义乃是高大相公之后，高家乃是大唐名门之后，高大相公也是于国有功甚多，如今子嗣跟着成王助纣为虐，率军和陛下作对，那是在找死。陛下到时候只需要圣驾出现在战场上，那些天策军各部必然军心涣散，从而不堪一击。” 这么半天，说了这么多话，李存勖也是稍稍喘了口气，停了下来，但是这些意思却已经准确的表达了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唐皇的表情都是惊喜交加，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激动。 “陛下御驾亲征非同小可，不能这么仓促而定。”李溪见到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很显然是在权衡利弊，所以当即开口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岂能轻易上战场？世子所言陛下御驾亲征能够鼓舞士气一说确实很好，但是如今敌强我弱，若是陛下出现在战场之上，那高权义必然会彻底放开手脚，将目光对准陛下，到时候岂不是要干扰到前线统兵大将用兵？” 李溪的这番话算是说出了另外一个隐含的意思，也是李存勖此来的真正目的。让唐皇御驾亲征去鼓舞晋军士气，根本就没人能够相信。晋军上下，若不是因为李克用自己在尊崇唐皇，只怕整个长安城早就被对方给掀翻了，特别是那些沙陀骑兵，眼里面除了李克用之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李克用入主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百姓被这些兵将欺辱，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收到责罚。 这是在长安，也是大唐皇权最盛的地方，都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唐皇真的到了前线，只怕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这根本就没办法起到任何作用。 如果不能鼓舞士气，那么李存勖今日郑重其事进宫来说这件事，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了，那就是要拉上唐皇一起去对付天策军，从而彻底断了长安朝廷的所有后路。 这是一瞬间刘允章在听完李溪的话之后得到的结论，晋军全体包括李克用在内，如果全部上前线去对付天策军的进攻，那么长安城内，晋军的力量必然被最大限度削弱，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人趁机起事，从而让李克用首尾难顾。与其到时候为难，还不如挂起一面正大光明的旗帜，将唐皇也带到军中，如此一来，长安留守的即便全都是自己这些人，也会投鼠忌器，从而不敢妄动。 第九百五十章 顺水推舟 “这是朝堂送来的最新密报，李存勖进宫了，让唐皇御驾亲征。”阿贵急匆匆走了进来，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知阿六之后道：“这个李存勖是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知道典故就别乱说。”阿六有些哭笑不得道：“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要断长安君臣所有人的退路，逼迫他们和晋军上下绑在一条绳子上，最大限度凝聚关中所有的战力，对付我军。同时，我想这位晋王世子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这是想利用唐皇来对付高权义，下一道诛心之计啊。”阿六眼神微微带着一丝凝重道：“高大相公是唐皇重臣，所以这个时候若是唐皇出现在战场之上，若是阵前答话，说不得会扰乱高大将军的心神。” “那就设法阻止，反正根据暗线传来的消息说，唐皇是很高兴，但是刘允章已经带头反对了。”阿贵双眼一瞪，随即就要起身去传递消息，但是随即被阿六给一把拉住了。 “回来，我话还未说完呢。”阿六摇了摇头道：“高权义是跟随主公起家的大将军，怎么会被这种事情所左右？不过是有些愧疚而已，不值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军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主公让他出任行军大总管，必然是想到了将来会和唐皇正面相遇，所以这些事情主公早就想到过了，不用我们操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助李存勖一臂之力，顺水推舟，促成这件事，让唐皇在这个时候彻底绑在李克用身上。” “你什么意思？”阿贵不太明白，转而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增强了晋军的战力？不说别的，光是关中唐皇任命的那些文官刺史，若是真的帮助晋军的话，粮草补给他们不会发愁的？更何况，朱全忠不是才送了一批粮草到长安吗？” “是会增强晋军的战力，但是也为主公解决了一个长远的隐患。”阿六摇了摇头道：“你自己想想，若是唐皇仍在帝都长安，一旦我军攻入，那么如何对待唐皇？杀了？那是弑君，在如今这个时候不是给主公找麻烦吗？若是不杀的话，你打算把主公放在哪？当第二个李克用？” “那你的意思是？”阿贵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过来，转而问道：“让唐皇御驾亲征，到时候战场之上，一旦胜负已分，那么兵荒马乱的，出个什么意外，那可真的就谁也说不清楚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我马上让人去给刘允章传讯，让他放弃反对。” “这件事不能假借他们的手！”阿六摇了摇头道：“他们是忠于唐皇的大臣，这种事情只要一开口，就代表着他们知道了我军的打算，出手对付唐皇，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你马上去传讯，将唐皇御驾亲征的消息告知高大将军，另外，责令暗卫出动，散布我军即将大举进攻长安的消息，另外就是把东线战场主公亲自领军出征的消息告诉唐皇，刺激他一下，我想他肯定忍耐不住。”阿六想了想之后，快速让阿贵带人去部署。 这两个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尤其是在如今长安城内本身就是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对于任何大军出动的消息，朝野上下所有人都非常敏感，所以根本不需要暗卫费多大的气力就快速传的满城风雨。 而这个消息在李存勖知道的时候不仅仅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推波助澜，让其快速传到了宫中，如此一来，大战来临的气氛开始让整个朝堂上下人人变色。 这个时候，薛洋在徐州的消息再度传来，就有了更加明显的意思。自从进入金陵之后，实际上薛洋就很少亲自领兵出征，不论是南进方略还是攻入山南道等地，不是陆翊坐镇一线，就是直接分遣高济等人坐镇。这一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本人出动，而且还处在一线战场之上，这等于是再说，天策军这边是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一旦在战场打败了其他诸侯，那么携无上军功和士气的薛洋足以就地黄袍加身，任何人都无法扭转这种趋势。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是彻底坐不住了，直接在廷议的时候主动开口，准备御驾亲征，亲临一线战场，督导各军对决天策军。 这个时候李存勖等人自然不会反对，所以破天荒的是，留在长安的晋军将领第一次对于唐皇的决定全体持拥护态度。 只是这样一来，刘允章等人却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反驳的机会，唐皇的这种当中表态和李存勖等人的接令筹备，等于是将这件事做成了既定事实。 “现如今该想想怎么办吧？”下了朝之后，刘允章拉着李溪和裴澈等人边走边道：“神策军还有多少战力可以调动？” “韩全诲手中还有数千人，是防守皇城的人手。”李溪挂了个兵部尚书的职衔，所以知道神策军的情况，但是说完之后却摇了摇头道：“先不说韩全诲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是他点头带着神策军随行护卫，但，那是十几万天策军啊，一旦真的沙场对决，数十万人的大战场上，如何能够确保陛下周全，一旦有散失，则我大唐命脉传承就真的要断了。” “要不，我们提前把这个消息告知天策军吧，到时候让他们在战场上能够提前有准备。”裴澈对于天策军很有好感，而且裴家如今大部分人手都撤到江南去了，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说起话来更加的直接。 “不行，天策军各部将士，只怕未必会认陛下，若是他们战场之上杀红了眼，只怕便是高权义有心，也未必有用。”李溪摇了摇头，转而道：“事到如今，还是我随同前往吧，到时候说不得能够和高权义见个面，让他设法将唐皇给救出去。” 裴澈和李溪在一句接一句的往下说，但是刘允章却没有跟着开口，他并不看好李溪的办法，李存勖对于唐皇是有了算计之心，但是天策军那边未尝不是。对于对方而言，只怕唐皇根本不是什么助力，反而更是一个阻碍。 只是如今，对方都快兵临城下了，不论是他还是唐皇，此时都和李克用一样，已经没有了退路，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顶上去。 第九百五十一章 兵发长安 “呵呵，权义，你看看吧，这是长安送来的最新急报，有个大事要发生了。”因为沈勇在东路跟随薛洋，所以向杰索性直接自己亲自上阵，跟着高济率部来到商州。这里距离关中已经不足百里，所以长安那边发生的消息短短一夜之间就被十三司给送到了他手上。 “唐皇要亲征？这是李克用搞的鬼？”高济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密报递给了李孝常，转而摇头道：“这可真是件大事，只怕李克用是用了心思在里面。” “断长安君臣后路，逼迫关中上下一心对抗我军进攻。”李孝常点了点头，转而肃然道：“如此一来的话，我军的阻力只怕会加大不少，要不要让王成所部现在就越过商州边界进入蓝天关附近，在我军主力北上之前敲掉蓝田关？” “孝常兄这不是在担忧关中那边战力大增，反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啊？”向杰笑道：“你这么干，我敢担保，唐皇一定会来得更快，到时候说不得在战场之上还能一睹龙颜。” “那也是好事！”李孝常神色不变，反而笑道：“我军秉承主公意志北上一统九州，岂能因为唐皇一人而忘记大事？所以他来不来，结果都一样，长安城，我们一定要打进去。他来了更好，也免得将来麻烦。” “孝常兄，你怎么也跟着向老四在这里——”高济忍不住苦笑不止道：“这个李克用，倒还真用了心思，让唐皇御驾亲征，这是要针对我，针对叔父来了。也罢，迟来早来，总是要来的，正好去会会他。我早年间还跟着叔父见过他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郎而已。” “好了，你们两个都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赶紧让王成动起来吧，以他们的速度，足以在明日之前赶到蓝田关，到时候大军出征正好可以衔接得上。”向杰轻轻一笑，转身匆匆而去。 而高济本人做出了决断之后，实际上天策军这边就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此次北上进入关中的各部将领之中，只有高济和高勋是正儿八经的有过朝廷任命册封的将领，他本人还因为高骈的原因，袭承了王爵爵位，他能够定下心思，那么依照天策军军中的气氛，根本没有人会因为唐皇到了阵前而有丝毫的变色。 所以，在向杰让人传讯去第六卫让王成率部提前出击蓝田关的时候，商州附近，第三卫、第二卫、第十卫和随后赶过来的后续兵马，差不多十七万人在第二天一早，齐刷刷的出现在商州府城北面的空地上。 十几万人分成无数阵列之后，目光全都紧紧跟随高济身后的天策军大旗，这是继东线薛洋出征之后，天策军集中的又一个十几万人的强大兵团。 而且和东线战场大部分兵马经历的战事不多不同的是，高济手中，第二卫和第三卫是从南打到北几乎就不曾落下过什么大战的强大战队，几乎参与了天策军主导的所有战事。而前锋王成的第六卫更是长期驻守北线，在山南道，他的兵马甚至于在很多时候是一线作战大军。至于霍存的兵马，虽然是新组建的，但是手下的士兵却都是老兵。 可以说，单纯从各部的战力来看，高济此时眼前的这十几万人是丝毫不逊色薛洋亲自率领的东线兵团，甚至于犹有过之。 “景福三年二月初八，本帅奉主公之命，率领我天策军男儿北上，收复关中，一统天下，期待诸位于本帅戮力同心，早日结束战乱，早日还百姓太平，早日恢复我天朝盛世！”高济右手高举，仅仅只是一句话，就直接让十几万铁血将士跟随纵身高呼，声震云霄，直接让商州府城的城墙都跟着轰鸣不止！ “这是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期待诸君能够奋勇杀敌，上不负主公期待，下对得起自己一身所学，沙场建功，为国征战，他日，班师之时，本帅会亲自为诸位请功！”高济亲自接过天策军大旗，猛然间往前直指北方怒吼道：“进军长安，不破沙陀，誓不收兵！” “万岁万岁万岁！”这一刻，天策军的口号都跟着变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人感到意外，天策军这些年征战不断，早就各部将士极高的心气，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和豪迈。而如今高济更是一句话点出了此战的关键，收复了天下，自然，他们这群人就是开创新朝的基石，这个时候喊出“万岁”的口号，已经代表了这支大军从上到下都有着必胜的把握。 “兵发长安！”滚滚的战鼓声在这个时候从商州府城的城楼上响起，在送别这些按照号令北上的天策军将士，更是如同古老的战歌一样在不断激发天策军各部的士气。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这是当年太宗皇帝横扫天下的气概，如今时隔数百年之后，天可汗的子孙靠着自己的努力，几乎是打着同样的旗号，也已经打到了长安帝都的门口，距离当年太宗皇帝的伟业，只差一步之遥了。 十几万大军滚滚往前，散发出来的气势仿佛压制住了天地的悸动，大军所到之处，甚至于连北方的寒风都被逼停了，天策军各部几乎是迈着整齐的步伐，高唱战歌，开赴前线。从舒州开始，这支薛洋一手主导建立起来的铁血大军已经连续不断征战十四个年头了，脚步从南到北，跨过江南的水乡，进入过南境的蛮荒之地，更是打过天府之国和这山川河流纵横的山南之地。现如今，他们，又要开始在大唐的国都附近征战了，这一次，和东线兵团一起，一东一西，将承担着谁主天下沉浮的重任。 “去给主公传讯，就说我山南大军十七万人，于景福三年二月初八，正式开拔北征，全军将士定会不负主公所托，不负百姓所望，扫平天下，沙场杀敌。”高济上马和李孝常带着中军人马往前的时候，十三司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迅速东行，将这个消息星夜兼程送往徐州。 第九百五十二章 蓝田关对峙 “大将军，这是高帅送来的急报，商州那边大军已经全线开拔，数日之内即可抵达蓝天关外。”急匆匆的暗卫将消息送到王成手中之后快速离开，唯有他自己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巍峨耸立，修建在崇山峻岭之间的蓝田关，眉头紧皱。 “李嗣勋如今手上有多少兵马了？”王成是独自站在关外良久，直到卢静上前的时候才开口问道：“暗卫可曾送来什么消息？” “大军五万众。”卢静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不过不是全部部署在蓝田关内，而是在周围和后方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鱼鳞阵的层层叠叠的防御体系，所以关内大概只有兵马万余，但是粮草充沛，在我军北上之前，刚刚接收了一批辎重，所以足以长久坚持。” “此地山高路陡，而蓝田关又卡住了南北通行之要道，大队兵马要想进入关中，这是唯一的必经之路，断无绕道之理。”王成点了点头，叹息道：“必须想办法撬开李嗣勋的嘴巴，否则给了李克用时间，他就有办法重新调整，利用骑兵之利，深入我山南内部，袭扰我军后方辎重运输，从而陷我军与进退不得之境地。” “那就开打吧，王虎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卢静性子很沉稳，知道王成在想什么，第六卫只有三万五千人，在这里摆开架势，顶多能把一个都放在前方征战，就算是拿下了蓝田关的关城，周围部署的那些晋军一旦反扑，那么自己的兵马无法展开，势必会陷入长时间的短兵厮杀当中，从而消耗第六卫战力的同时，也会拖住自己前进的脚步，如此一来，晋军内部调整完毕，天策军这边的谋算可就彻底落空了。 不过卢静却直接开口道：“不论如何，我军都应该立足于打下蓝田关，如此才能逐步击破晋军的整体防线，末将相信，只要蓝田关一旦失手，李嗣勋不一定有时间让后续兵马及时增援，到时候只要打掉他们的中枢，就足以让分散在各处的晋军各自为战，从而被我军抢先一步彻底斩杀。” “你倒是想得很长远，看起来，在金陵讲武堂的这段时间没有白待。”卢静的话让王成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昔日副将，转而点了点头笑道：“也罢，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告诉王虎他们，想去攻城的抽签，其他各部若有兴趣，可以派少量兵马参与其中。但是不准自行其事，全给我冲上去，这地方能摆一个都的兵马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多不仅无益于战局，反而会暴露我军实力。” 卢静匆匆去传达命令的时候，第六卫也正式宣告进行了正儿八经的攻城准备，虽然最后王虎是如愿以偿，但是不论是刘启山还是胡默成全都跟着他来到关前，除了嘻嘻哈哈的让手下人帮着第二十三都各部准备攻城武器，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这号称全部都是巨石垒筑起来的蓝田关在天策军的火力面前，到底能支撑多久。 “大将军，我们几个选了三处集中炮击的地方，可以试一试。”王成赶过来的时候，王虎也和刘启山等人交流过，确定了三处炮击点，都是对准了蓝田关的要害之地。 “这偏东方向的这一出地点是手下人告诉末将，这里在蓝田关重建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洪水，冲垮了当时修到了一半的城墙，导致城墙的根基受损严重，暗卫也曾经去核实过，那一段城墙看起来是巨石压住了，但是下面并不稳，可以尝试先开炮射击，然后集中爆破，以炸药包从那里炸开一段缺口。”刘启山对于爆破很有兴趣，甚至于不逊色于吴彦成多少，所以此时挤到王成跟前笑道：“如此一来，必然可以将蓝田关炸开。” “想得到挺美，你自己看看，这个消息不仅仅你知道，城楼上那个地方晋军集中了多少人？你的爆破队能够冲的上去吗？”王成微微一笑，转而指了指对方刚刚所说的地方笑道：“这个李嗣勋是李存勖当了世子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生性谨慎，和李存信等人截然不同，所以别想着人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还是想想怎么集中兵力进攻城墙吧。” “就说你这一招不成！还是看我的，我可是有备而来。”王虎瞪了一眼抢了自己风头的刘启山，转而笑道：“大将军，我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可以开始攻城？” “准备好了你就去吧，攻城之战，你们听卢静的，我不管，我只要拿下城池。”王成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反而看着王虎的准备点了点头。 对方是老办法，集中了所有的远进程兵器，打算先期压制住城楼上晋军的反击，然后再组织人手爆破。由于蓝田关城墙太高了，甚至于火炮的射角都不够，所以要想攻城，除了制造云梯等老式的攻城武器，那就只有炸开城墙了。 “弩炮准备，给我对准偏东、城楼和角门上方的羊马墙集火射击！”王虎那边很快就开始传来了命令，一瞬间，整整三个方阵，一百多架弩炮开始全方位发射弩箭，呼啸的金属破空声甚至于在这一刻直接压制住了号角声，一轮接一轮的弩箭腾空而起之后，打在远处的城墙上，直接炸的石屑纷飞。 虽然蓝田关整体全部采用了石头垒筑，但是弩炮发射的弩箭还是不断的打的石头碎裂，石屑四散，这种强悍的武器几乎是横扫了整个城墙，将无数猝不及防的晋军士兵击杀在原地，让整个城墙上鲜血横流，哀嚎声遍地而起。 “塔盾兵掩护投石车和火炮大队上前五百步！弓弩兵随行压制！”王虎的命令是不断传来，不仅仅第二十三都，几乎抽调了整个第六卫所有的远程兵种和武器，在这个时候迅速发挥出了最强大的战力，三十架投石车一字排开，身后不远的地方，总计达到了五十门火炮也在随后纷纷就位，在弓弩兵的掩护之下，组成了第二道战线。 这场大战在这个时候已经拉开了帷幕，天策军强大的武器让大战从一开始就迅速进入白热化，而城里面，李嗣勋也在调动了无数的兵马上城墙的同时，将自己准备的武器也快速搬了出来。 第九百五十三章 对轰 “老王，你这三道战线到时层次分明啊！”胡默成看着已经快速成型，而且三道防线依仗着三种武器，组成远中近三层火力网，顿时笑道：“这种办法倒是不错，集中火力在一个点发动突袭，晋军肯定挡不住，到时候只要没有了城楼上那些人的骚扰，突击队从投石车那边出发，不用一盏茶时分就足以完成爆破。” “你少来，给我打！”王虎是瞪了一眼胡默成，转而让副将亲自坐镇前方协调各部发动进攻。弩箭的远程压制确实让晋军没办法心无旁骛的进行反击，以至于=射程最近的投石车大队甚至于直接抵近到了三十丈左右的位置，靠着塔盾兵的掩护来构筑阵地。 “轰轰轰！”弩炮之后，是火炮开火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铁制弹丸对付城墙作用比薛洋心心念念的开花弹威力要大得多。虽然这个年代破甲这个概念还没出现，但是并不能影响这些领军将领的随机应变。在火炮射角无法对准城楼的情况下，所有的火炮手开始自觉的加入了轰击城墙的行列当中。 所以五十门火炮分成两个方阵，斜射对准了弩炮射击的方向，不断开火之后，巨大的爆炸响起来的时候，直接将原本光滑的城墙炸的坑坑洼洼，犹如狗啃了一般。 这种轰击暂时影响不到城楼上的那些士兵，但是每一刻炮弹砸在城墙上之后，那种震动却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腿肚子发软，五十门火炮开火，等于是每一次都足足有五十枚铁球砸在城墙之上，砸出来的动静一阵接一阵，而且那些石头被砸碎之后，崩飞出来的碎石更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唯恐对方这么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去，迟早会暴力拆了城墙。 “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投石车给我拉出来！”李嗣勋自己上城墙的时候，见到所有的士兵都是面带惊恐，顿时忍不住怒斥出声。他手下的步军大多数都是汉人组成，以此来维持沙陀族人数量太少，无法应对天策军进攻的状况发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汉军的人数虽多，但是战力和士气却根本无法和他身边的嫡系人马相提并论。 慌慌张张的投石车被拉出来之后，晋军也总算是有了反击之力。在面对天策军的远程兵器的打击之下，实际上晋军能够投入反击的手段实在是太少了，床弩和少量的其他弓弩在面对对方的大规模弩箭侵袭之后，实在是无法承担起反攻的重任，所以所有人都对李嗣勋提前准备的这三十架大型投石车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因为蓝田关城墙宽阔而且很长，所以三十架投石车平时甚至于可以直接放在鱼梁道上，而且还不用耽误各部人马的道路。这个时候骤然间出现之后，无数的巨石开始被人力拖拽，送到了投石车跟前。 和天策军的投石车虽然屡次改进，但是大部分都是用来投射炸药包和火油弹不同，传统的投石车的用途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投掷巨石。而李嗣勋该进过的这批投石车是关中武器世家秦家的得意之作，采用了全新的设计，让射程在五十丈到一百丈范围内，足以将重达两百多斤的石头直接给扔出去，而且准头还不错。 “轰轰轰！”急急忙忙的投石车扔出去的巨石在空中一瞬间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两百多斤的巨石横贯空中，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也让王虎的第一道和第二道战线上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天策军各部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敢和他们对轰的军队了，而且也很少遇到投石车投射出来的大石头，所以这一刻，很多人甚至于都忘了做出反应，等到这此起彼伏的石头到了跟前，才仓促之间举着塔盾防御。 “咣当！”两百多斤的石头塔盾不可能防得住，而且就算是防住了，强大的冲击力也足以将下面的士兵咋成肉饼。所以这第一轮射击之后，天策军构筑的塔盾防线被打得七零八落，甚至于连两门火炮和三家投石车都被砸翻。 这一下让王虎彻底火了，还不等李嗣勋第二轮投射准备好，直接号令投石车大队发起进攻，直接将火油弹给扔了出去。 虽然天策军的投石车从来都是战场辅助兵器，只有三十丈的攻击距离，此刻仰射的情况下，甚至于三十丈都达不到，但是在已经调整好射角之后，火油弹和炸药包这种轻便的弹药很显然比起那两百多斤的大石头要轻松的多。 所以仅仅是一轮之后，无数的火球开始迅速升空，直奔城墙各处之后，大火开始在各处蔓延开来，以至于后续的炸药包都根本没点燃引线就被迅速扔了出去，靠着一轮齐射之后燃烧的大火迅速爆炸开来。 “弓弩兵对准投石车，给我打！”自己的投石车在肆虐，王虎直接让掩护火炮的弓弩兵以大黄弩来对付晋军的投石车，只要城墙上出现投石车的影子，立即以最大规模的弩箭覆盖，强行击杀对方的有生力量，从而压制住这种巨石临空，泰山压顶的事情再度发生。 双方在这个时候算是彻底拉开了对轰的架势，天策军这边火力全出，李嗣勋很显然也没有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投石车上面，甚至于冒着大火在各处燃烧的危险，开始勒令弓箭手上前，对准城墙下来的天策军投石车大队，以箭雨来击杀对方的士兵，从而减少火油弹的出现。 “轰轰轰！”不过他的想法很快就彻底破灭，炸药包在陆续升空之后，巨大的爆炸在随后出现在城墙各处，这种一炸一大片的武器算是彻底覆灭了此刻城楼上晋军的身影。比起炮弹是实心弹丸，炸药包可是切切实实最强很的武器，一旦炸开，携带者火焰四散而出的无数散射的破片，那就是所有步军的噩梦。 在这种情况之下，晋军的伤亡在很短的时间内呈几何数上升，而且炸药包炸开之后，那些火油弹落地之后形成的火焰也变得更加的肆虐，甚至于在空旷的城墙上也能燃烧，这种情况之下，很快整个城楼都被大火包围。 第九百五十四章 巷战 “大将军，第二十三都冲进去了。”卢静站在王成跟前，指着前方突进去的第二十三都的将旗点头道：“一个都突进的话，李嗣勋应当抵挡不住。” “让其他各部做准备，投石车给我对准缺口两端发射火油弹，阻拦城墙两翼的晋军回击我军入城兵马。”此时王成只做了这一件事，身后第六卫的大军暂时也没有继续往前冲，蓝田关内，敌我双方足有两万多人在其中，这对于地方狭小的蓝田关来说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所以再多的大军入内也没办法展开。 这一点冲在最前面的王虎是深有体会，蓝田关两侧城墙非常长，是直接将两边的山体彻底连成了一体，但是内部的空间却并不大，反而依山而建之后，道路回旋大，起伏不定，第一次冲进去之后，甚至于很多士兵根本施展不开。 而反观晋军那边，依托各处城墙和关内的建筑迅速展开反击，直接打的习惯了大兵团冲锋作战的第二十三都极度的不适应，甚至于最开始的冲锋势头在入关之后反而被对方给生生的截住了。 “命令长枪手和刀盾兵在前，弓箭手掩护，大家不要慌，我们逐步清理，将晋军挤出去。”王虎自己也是连冲数次都被对方层不出穷的伏兵打回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始迅速在前线整顿各部，重新调整部署，将天策军的看家小队战术给祭了出来。 三人一组，化整为零的天策军在随后迅速展开反击，并且针对出没各处，依仗着地形地利之利害的晋军，开始逐房逐街争夺，一点一点通过零敲碎打的方式击杀晋军有生力量，逐渐的将战线从蓝田关南边往北面推进。 “去，调集弓箭手和弓弩兵入城参战。”将战线稳住之后，王成才匆匆让城外的弓弩兵入城，同时从其他各部当中抽调弓箭手加入其中。 在骤然间增加了三千名弓箭手之后，第二十三都的推进脚步一下子快了无数倍，能在战场上无条件伴随步军进行远距离增援的永远都是弓箭手这种特殊兵种。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蓝田关内各处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弓弦拉动和箭矢穿空的声音。和其他诸侯兵马不同，天策军的这种小队战术几乎是从起家开始就被当成了最基本的战场厮杀战术，所以各部一旦得到命令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就地组合，前方长枪手和刀盾兵相互掩护前进，展开谨慎厮杀，后方必有弓箭手跟随，除了狙杀远程目标之外，更是在关键时刻为前方攻坚的各部兵马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这种打法让天策军各部很快在巷战之中扳回了劣势，并且稳步推进之后，虽然速度慢，但是所到之处，却没给晋军丝毫的反击机会，面对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李嗣勋前后投入无数的兵马展开反击，但是城内的道路却注定了所有的兵马上前之后都会被街巷迅速分割，大队兵马一旦化整为零，那么在面对天策军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取得任何优势。 在这个时候，战争的天平又重新回到了公平的位置上，蓝田关的地形虽然让刚开始进来的天策军碰了个钉子，但是也让随后投入反击的晋军无可奈何，对方采取的小队战术明显比没有专门训练的晋军要强大的多，投入再多的兵马在这个时候也无济于事。对方占据的南面关内各处街道就犹如一个个黑洞一样，不论李嗣勋趋势多少人上前，都会被迅速吞噬殆尽。 而且打完了自己的手下之后，天策军还在步步往前推进，那一枚枚冷箭在战场各处不断穿梭，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打到现在，对方一线厮杀的兵马对于进军的危险还没有那些弓箭手大。一个个躲在各处角落里，时不时弯弓搭箭之后，必有一名晋军士兵倒地身亡。 所以巷战打了两个时辰之后，到了天黑的时候，李嗣勋原本以为自己反击的机会到了，再次将手中最后一批兵马投入战场之后，却迎来了更大规模的反击。入夜之后的天策军各部将士几乎是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兵器发起了冲锋。 夜战之中让李嗣勋目瞪口呆的是，对方的士兵几乎是没有一个有夜盲症，战场上光凭着灰暗的光线就足以快速分辨对手，然后快速冲锋杀敌。而那些原本以为夜色降临之后就会偃旗息鼓的弓箭手在黑夜里发挥出来的战力更加恐怖，一个个穿梭各处之后，恍若幽灵一样，根本不给任何人机会，就一箭迅速结束对手。 “快，快撤出去。”一万多人的晋军兵马在这种近乎于无休无止的巷战之中被对方迅速吞噬殆尽，李嗣勋打到最后几乎没有了任何还手之力，若不是夜色的掩护让他自己得以在随后时刻撤出蓝田关，只怕等到迂回过来的天策军各部围上来，连他自己都不能幸免。 激战进行了一夜，天明时分，王成带着各部将领入城的时候，这场到后半夜时不时还能出现短暂厮杀的巷战才逐渐落下帷幕。第二十三都是难得的有了这一场实战检验，整体战力在久经厮杀当中，得到了锻炼。而且小队战术在这个时候成了各部将领最推崇的战术。 “给高帅传讯上报，就说我军已经拿下蓝田关关隘，请我军主力各部放心前行，第六卫必将竭尽全力扫清各处阻碍，确保我军顺利进入关中。”王成查看了一遍李嗣勋撤退的时候仓促丢下来的满城的辎重，点头笑道：“这一向我军的粮草补给是不成问题了。” “末将查看了，蓝田关内足有粮草十万石以上，还有无数的兵甲器械。”王虎自己也在巷战之中受伤，但是却丝毫不顾，咧着嘴笑道：“大将军，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李嗣勋初战失败，势必会收缩兵力，沿途层层阻击，往后只怕还要一关一关的打下去。” “刘启山，带着你的第二十六都开道，我们不能在此停下来。”王成点了点头，开始让卢静率部为中军，坐镇蓝田关，以刘启山为前军，开始往北开进，腾出手的胡默成和李唐宾两人则开始兵分左右两翼，扫荡周边，呈扇形往北方推进。 第九百五十五章 撕开一道口子 “高帅，这第六卫开局打得不错，蓝田关只要拿下，整个关中必然震动，到时候我大军出关，自然可以一举快速拿下长安。”高济身边，李孝常对于王成所部如今正在展开的清缴战役没有多大反应，反而很看好对方的扇形攻势，拿着详细的战报在舆图上将附近的山岭上李嗣勋部署的兵马一一标注出来之后笑道：“李嗣勋看似部署了一个层层防御的堡垒，但是只要第六卫大军展开，切断了这些山岭之间的联络，必然可以各个击破。” “孝常兄是对山地作战很有研究啊。”高济微微点头，第二卫长期驻守岭南，对于山地作战的造诣甚至于可以和第四卫相媲美，所以他的话是一语中的，说出了李嗣勋这么部署背后的短处。 “五万大军分列各处山头，据险而守，看似固若金汤，但是打一点就少一点。”李孝常笑道：“而且他最不该的就是把蓝田关给丢了，这是让第六卫撕开了一道口子，将原本尚属完整的防御体系给扯开了，那么接下来，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他的手上了。” “命令第二卫和第三卫立即进驻蓝田关，听从王成号令，第十卫跟随中军行动。”高济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干预王成的指挥，只是将自己和李孝常商议的结果让暗卫送到了蓝田关内。 不过此时王成实际上已经给各部下达了类似的命令，山地作战第六卫虽然不熟悉，但是王成对于兵法的造诣并不低，所以在针对眼前的这些山岭起伏的蓝田关后方的各处关隘，在第二卫大军抵达之后，迅速让卢静和王虎的兵马也开始出击，不过不是参与各处山头的攻击行动，而是整个大军分散进入各处山岭之间，形成了一道流动的封锁线，切断各处山岭关隘之间的联络，从而形成了前方各军发起进攻的时候，其他各处晋军无法救援，陷入各自为战之中。 这个时候李嗣勋才明白过来，王成的这种战术看似简单，将第六卫分成两部分，一部主攻各处山头，一部开始游弋四周，对自己派出去的机动兵马展开追击，迫使自己空有四万多大军，却只能被分割在各处山头，无法形成合力，最终面对天策军从容不迫的进攻，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 刘启山和胡默成是有名的纵火狂，他们加上李唐宾这个喜欢土工作业的家伙组成的三人组，几乎是在短短数天时间，直接将整个蓝田关附近的山岭全部点燃，大火开始昼夜不息的在各处燃烧，整个附近的天空都被滚滚浓烟彻底覆盖，而且二月份的关中附近实际上是春寒料峭，寒风比起冬日里甚至于还要凛冽，风助火威，直接短时间内就迅速取得了巨大的突破，一口气连续攻克了十几个山头，硬生生的将李嗣勋苦心经营的防线直接打掉了一半。 被堵在后面的李嗣勋中间几次想要增援和接应各部兵马回撤，但是都无一例外被卢静和王虎给赶了回去。他们这两部兵马也不和对方多做纠缠，只是驱赶，将其从各处交战的地点驱赶出去，然后也不追击。 如此一来一处处独立的山头就成了晋军的坟场，外面的援兵无法接应，自身的兵马在应对火攻战术的时候根本没办法起到什么效果，一个不慎，就直接被堵在山上下不来。 “大将军，已经有晋军扛不住，下山主动向我军投诚了。”这样的大战打了几天之后，暗卫开始快速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王成面前。 “这不是废话吗？这三个祸害差点都要把这里的山都给点燃了，别说是人，就连牲畜都受不了。”王成笑骂了一声之后，有些无奈，大火烧到最后差点将自己人给围在了中间，这传出去已经是个巨大的笑话了。不过好在，在火攻战术的威胁之下，晋军已经扛不住了。 “给各部传令，一旦有晋军投诚，立即将其送到蓝田关，各部兵马不能耽搁了脚步，一刻都不要停。”王成咳嗽了一声之后，开始迅速下达命令，让各部不要被俘虏绊住了脚步，必须尽快通过这里的山区封锁，打通一条路直通长安。 天策军对于战俘有着自己的处置办法，最直接的就是就地转入修路大军之中，从蓝田关往北，大多都是山区，直到关中平原，基本上是靠着这道连绵东西的山脉将关中和山南分成南北两部，所以天策军北上，这里需要留下足够的人手来修好一条直通长安的直道出来，才能方便大军征战之时，后勤粮草辎重的顺利通行。 这道命令一下达，前方的各部将领这才反应过来，所以在随后几天时间里，战俘的数量开始骤然间增多不少，各部在征战的时候基本上只要晋军有投诚的意思，都能够保持克制，就连刘启山都开始勒令各部尽量放弃火攻战术，转为正儿八经的山地攻伐，从而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指挥使，李嗣勋的战旗好像就在前面的山头。”原本各部都在稳步推进，但是卢静在执行完驱赶战术之后，却被暗卫送来了一个让他都有些诧异的消息。 “李嗣勋按理说应该已经撤出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卢静是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之后转而摇头道：“他在搞什么鬼？难不成打算伏击我军不成？” “他哪有这个胆子？”暗卫摇了摇头道：“十三司各部已经将附近所有山头全都盯得死死的，晋军只要赶出来，逃不出我等的眼睛。李嗣勋的将旗确实就在前面的那道关隘上，而且那里的兵马不少。” “要不，我们趁着天黑去发动夜袭如何？打下这里，应该可以占据附近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了。”副将的一个提示让卢静豁然点头道：“大概这就是他待在这里的原因，事不宜迟，立即命令各部就地掩护疏散，今夜我们夜袭此地，争取宰了李嗣勋，只要他一死，那么整个关中至长安这段地段，晋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之地步，我军必然可以在晋军出动之前打到长安城下。”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夜袭 “李嗣勋？这会他不该退出这片山区了吗？”卢静那边的消息送到王成这里的时候，后者也是有些诧异，这几天卢静和王虎所部进行的厮杀丝毫不比刘启山等人少，而且一直游弋在各个山区丛林沟里，全程靠着暗卫提供消息的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阻止李嗣勋调动兵马增援各处山头。 但是这种打法之下，李嗣勋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增援各部，转而让无数的暗探去各处山岭隘口传达命令，要求晋军各部在关键时刻不要纠结于脚下的阵地，安全的撤出去才是最大的事情，怎么他自己却还留在了里面？ “要不要让卢指挥使先停一停？”亲卫长在旁边见到王成脸色有些沉吟，似乎在考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藏有什么玄机，顿时上前道：“也有可能是李嗣勋故意如此，就是想要吸引我军夜袭，从而反包围第二十四都。” “不会的，就算是他们发现了卢静，但是这里就这么点地方，他们能发现卢静，暗卫也能发现他们。”王成摇了摇头，转而道：“去通知卢静，让他放手去打，同时让刘启山分兵一路侧击虎牙山东面，打草惊蛇。” 卢静的判断和王成一样，在大战打到如今这个程度，小的阴谋诡计实际上已经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且双方如今的兵马都败在了明面上，晋军五万大军前后损失已经超过一半，剩下的大多数也被困在剩下的那几个山头上，能够抽调出来的兵马数量实在有限，所以就算是陷阱，对于卢静来说也没什么问题。而反过来，一旦李嗣勋被抓，那么必然会震动整个关中，也会给予李克用一个沉重的打击。 “今晚子时出击，正好能够打他们一个冷不防。”卢静这边和副将分兵两路，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推进，而且各部士兵除了采用滚筒战术往上推进之外，还专门组建了几个突击队跟在自己身边，一旦前面攻击受阻或者出现变故，直接动用炸药包炸开缺口。 第二十四都的性子和卢静本人差不多，很沉稳，对于这种偷袭战实际上比起其他各部还要擅长，能够最大限度的接近对手，然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子时开始，各部进入攻击位置，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六千多人的大军硬生生的靠着一点一点往上挪动脚步，没有造成任何的声响，几乎是直接钻到了半山腰晋军的眼皮子底下。 “突击队上去，炸掉他们的营寨，冲进去。”卢静看了看没多大动静的山寨，朝着亲卫长一点头后，对方亲自带队摸了上去。 巨大的爆炸声在夜晚显得更加的刺耳，一瞬间腾空而起的火球直冲九霄，也正式拉开了这场夜袭的序幕，炸开了营寨的入口，而且一口气掀翻了无数的障碍之后，第二十四都开始迅速发起冲锋，无数的喊杀声在无数的火把竖起来的那一瞬间快速从四面八方响起。 因为是夜晚，所以弓箭手在弯弓搭箭的时候全部以火箭开道，借此机会加大威力的同时，也是为了前方的大军攻山提供必要的光线。 半山腰的晋军被这猝不及防的爆炸声迅速惊醒，而且迅疾展开了激烈的反击，似乎是早有准备，虽然天策军冲进了半山腰的山寨，但是从山顶和各处不断有士兵蜂拥而至，截住天策军先头兵马之后，双方近距离搏杀。 不过这种激烈的对抗反倒是让卢静放下了心思，李嗣勋的反击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可能对方有预感自己这里会遭到袭击，但是却没有超出意料之外的兵马前来增援，这对于第二十四都而言就没有任何问题。 “轰！”他这边以炸药包开道之后，实际上副将在北面也随后紧随而至，依样画葫芦，直接以蛮力炸开了封锁线，带兵直接冲进了晋军的防御工事之内。而且因为卢静是提前发起进攻，所以山上的晋军的注意力都在卢静这边，导致了他一口气直接冲上了山顶，转而直接带队往山下反扑。 这场夜袭战打得很快，在副将带队俯冲下来的时候，晋军也开始快速撤退，在北面阵地遭到袭击之后，所有的兵马全部往东而去，并且很快在山脚下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厮杀声。 “那里有敌人，李嗣勋埋伏了兵马！”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厮杀让卢静悚然一惊，顾不得其他，直接将清缴散兵游勇的任务扔给了副将，自己亲自带队往东面追击，并且很快和刘启山分兵过来的偏军前后夹击，将李嗣勋的大军围在了中间。 前后皆有对手，这一下让晋军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而且卢静是俯冲作战，一冲下来之后，各部兵马以势不可挡的步伐往前急速冲击，硬生生的将冲锋和分割两个战术一气呵成，连成了一体。 如此一来，两部合一之后，虽然人数比起完整的第二十四都少了点，但是战力却在这个时候发挥到了极限，沿途甚至于不间断有弓箭手在黑暗中弯弓搭箭，以密集的箭雨帮助一线士兵迅速杀开一条血路，往中间冲击。 “指挥使，那是李嗣勋的将旗！”卢静很少有亲自身处一线厮杀的习惯，但是在亲卫长的这局提醒之后却让他直接带着亲卫队迅速杀入一线战场，直奔对方所言的方向。 “杀！”挥刀连续斩杀数人之后，卢静是久违的展露出自己本身不俗的功夫，身后整个亲卫队一般人手护在他身边，剩余的数十人直接在战场上架起了火铳，持续不断的开火射击。 在短距离内，火铳靠着三段式发射的方式，几乎是弹无虚发，前方不间断有人被迅速扫落尘埃之后，直接瞬间功夫帮助卢静迅速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直接杀到了李嗣勋的将旗跟前。 “李嗣勋，你的死期到了。”暴喝声一起，卢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持刀和转身要走的李嗣勋战在了一起，并且两人刀光剑影，顷刻之间连过数招。 “砰砰砰”两人分开的那一刹那，后方十几杆火铳已经对准了前方，瞬间功夫，持续不断的火光喷射之后，李嗣勋的身形也随之轰然倒地。 第九百五十七章 兵进蓝田 “大将军，我军第二十四都杀入虎牙山，击杀李嗣勋于山脚，已经成功将败兵彻底围歼。”急匆匆的战报是第二天一早才送到王成手中的，这一夜卢静各部追杀数十里，彻底扫荡了虎牙山附近数十座山头，并且和刘启山所部呈现齐头并进之态势。 “上报高帅，中军可以进入蓝田关，我第六卫数日之内即可彻底横扫秦岭附近区域，掩护我大军突进关中。”王成在让人送信高济之后，自己是一刻不停命令各部继续加大力度，将第六卫所部全数调动起来，在群山峻岭之中昼夜不停，对于残余的晋军进行全力清扫。 王成的这份报告送出去的时候，实际上此次高济手中的主力兵马已经基本上全都到了蓝田关外面驻扎了，因为秦岭从蓝田关分开了关中和山南，所以先期抵达的第二卫和第三卫已经在殷红林和高勋的率领之下，着手接收战俘进行疏通道路的工作。 这一次是天策军北上跨过秦岭进入关中作战，所以蓝田关的道路是否能够通畅关乎着天策军十几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而且伴随着天策军火器配备的数量越来越多，实际上对于后勤的依赖比起其他各路诸侯要更加严重。所以等到高济带着中军和霍存所部赶过来的时候，整个蓝田关附近几乎全都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修路工地。十万大军放下武器，带着前后被第六卫送过来的数万俘虏，正在开山炸石，架桥修路，一点一点将山南那边的直道往北延伸。 “得了高帅，末将也带队上前帮忙，争取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霍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规模的大军放下战事投入到修路当中的场景，所以一面新鲜一面也带着自己的第十卫加入其中。 “先修整出一条简易直道连接蓝田县，确保第六卫和大军的联络，然后让第二卫跟上，两军往中间修，如此，一旦晋军主力出长安，我军还能够在蓝田县外和他们对峙。”李孝常对于修路不陌生，甚至于第二卫比第三卫还更有经验。 殷红林在随后将手头上的事扔给霍存之后，自己带队迅速前出，追上了王成的步伐，两路大军一前一后，第二卫修路，第六卫在前方追着晋军残部出秦岭山地，然后一头扎进了蓝田县城。由此，也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天策军数万大军分两路，一路追杀晋军不断，另外一路却就地开始修路，而且还是往回修。 因为蓝田关此前在晋军手中，所以蓝田县实际上就是晋军对抗天策军的桥头堡，也是连接蓝田关和长安的中枢，所以这里李嗣勋原本也驻扎了数万大军，只不过前前后后因为要构筑蓝田关防线，所以将这里的兵马给抽出了一大半。 所以也就导致了王成率部赶过来的时候，蓝田县内空有无数的辎重堆积，却只有一万多兵马防守。而且要命的是，蓝田县和蓝田关相比，根本无险可守，县城也残破不堪，在三万多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根本没有办法抗衡。 “大将军，暗卫送来急报，长安那边，晋军集中了十万大军，三万骑兵，在周德威的率领下，已经赶了过来，大军一日之内就可以抵达。”暗卫送这个消息的时候，实际上周德威已经率部出击了，而且还是让骑兵为先导，所以也导致了这个消息只能给第六卫为数不多的预警时间。 “第二十三都负责攻城，其余各部，在蓝田县北列阵应敌。”王成此时实际上面临着既要攻击城池，拿下蓝田县城作为天策军北上进攻长安的据点，又要面对这三万精锐骑兵的突袭，所以他只能一面派人通知第二卫紧急赶过来增援的同时，紧急要求刘启山等人做好应对骑兵突击的准备。 “放心吧，我保证今日就拿下县城，灭了这帮晋军。”王虎是急冲冲而去，为了给步军主力腾出足够的武器去对付骑兵，他只带着本部直属的二十架弩炮和十架投石车就冲进了城南，第二十三都更是被勒令全军准备，随时跟随他亲自冲击城池。 “给我打！”天策军大规模的分兵，一时之间让城内的晋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城南这边王虎却丝毫没有停歇，弩炮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发射弩箭的同时，塔盾兵几乎是无视城楼上晋军的反击，强行掩护投石车冲到了城外三十丈的地方，直接以火油弹和炸药包开路，首先拉开了这场急匆匆的攻城大战。 “大将军，晋军的沙陀骑兵确实已经赶过来了，按照速度推算，第二卫只怕还没办法赶在他们前头增援我们。”卢静几乎是在王虎这边发动攻城大战的时候，就快速收到了第二批暗卫送来的消息，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忧色。 “沙陀骑兵三万，一旦突袭，我军便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只怕也是一场硬仗。”第六卫本身就只有三万五千多人，抽调一个都去攻城之后，人数上和对方的来袭兵马基本一致，但是对方确实全员骑兵，而且还是打出了自己名声的沙陀骑兵。 “我不管沙陀人来了多少，只要我军在蓝田一日，就绝对不能放任他冲击我军后方。”王成怒吼一声之后，朝着所有人喝道：“各部立即准备，部署防骑兵阵地，将我们的家伙事全都拿出来，我就不信，我第六卫艰难训练数年之久，还不能对付这群草原人！” “大将军放心，看我的，看我烧不死他们！”刘启山这几日算是放火放出了新高度，所以这个时候急匆匆上前，亲自选择阵地，在城北直接部署了一个扇形阵地，和卢静商议之后，将剩余的四个都分列开来，以第二十四都和第三十一都为中军，自己和胡默成为左右两翼，部署成一个松散的偃月阵，将第六卫所属的火炮分成三个独立的阵地，放在了一线前线阵地，同时建筑高台，安放弩炮和投石车，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都拿了出来。 “老胡，你去把防骑兵的陷进一直挖出去三里路，反正这一仗我们也没打算冲出去，要防止他们左右突袭，这些沙陀人速度快，说不得会绕道我们背后。”胡默成和刘启山两人几乎是亲力亲为，除了安放己方的远程兵器之外，还让胡默成带队直接将防骑兵陷坑和鹿柴一口气部署了十几层，算是直接将这个地方前方所有的道路全都给堵住了。反正在两人看来，防骑兵陷坑就是直接挖个坑就可以完事，速度快，而且几乎不费任何成本，但是对于骑兵来说却非常恶毒，能够极大的迟滞对方的冲击速度。 第九百五十八章 攻城打援 上 “大将军，各部已经调整完毕了。”卢静负责调整各部的部署，为了应对骑兵冲击，他直接将自己的第二十四都和第三十一都的长枪手全部集中了起来，排在偃月阵的底部，同时让弓箭手和弓弩兵组成第二波打击力量，就和刀盾兵混在一起，预备骑兵冲击过来的时候能够近距离支援长枪手作战。 “让塔盾兵在前方组成连环防御线！”王成微微点头，卢静的性子比起其他将领要沉稳得多，这些年基本上是他在实际上负责指挥第六卫，所以这一次虽然形势危急，但是王成却打算放手让对方去指挥这场大战。 “第二十三都若是能够及时攻破城池的话，只怕我军需要时刻面临阻击城内溃兵败逃的情况发生啊！”卢静是回头看着已经火焰冲天的蓝田县城，有些担忧。王成虽然急匆匆部署，形成了一个攻城打援的态势，但是究其根由，这个打援的想法和部署却有些牵强，虽然靠着这个办法能够吸引沙陀骑兵过来冲击自己的防线，从而达成以逸待劳的想法，但是却并不牢靠，甚至于很容易让晋军反制。 毕竟晋军不是傻子，一旦城外的沙陀骑兵冲过来，那么即使他们在城中打不过王虎，出城之后也会全力以赴冲击第六卫的防线，从而和沙陀骑兵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如此一来，攻城打援不仅仅会落空，反过来还会被对方随手而为的战术打乱阵脚。 “去给王虎传讯，入城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攻击晋军主力，一路沿着城墙游弋，务必给我堵住北城的城门出口，绝对不能放一兵一卒过来。”王成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今日我们就是要攻城打援两不误，如此才能为后续大军和晋军对峙争取一个主动地位，在这蓝田县城外面，角逐两军胜负之战。” 很显然，这么短的时间，王成已经看出了这场大战背后两军争夺的战场主动权的事了，所以才会强行顶着兵家大忌，在这里分兵作战，而且还直接让王虎那边一再加重负担。 而实际上此时的王虎已经让突击队跟上去了，在城楼上的大火被烧起来之后，晋军的反击力度也一下子减弱到了极限，周围的大火甚至于让准备攻城的天策军自己都是头皮发麻。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王虎是一口气让投石车扔出去足足二十多枚火油弹，差点顷刻之间直接将蓝田县城的城楼给彻底烧着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传出的时候，直接震动了整个县城，滚滚凸起的黑红色火球甚至于直接将城楼给顶飞十几丈高，顷刻之间在空中骤然解体，无数的火焰开始四散而落，砸落城中各处，从而将火焰带到了四面八方。 而原本就是土墙的蓝田县南城城墙更是直接被崩碎了一段十几丈宽的一个大缺口，硬生生的直接将城门附近彻底炸飞。 “吹号角，给我冲！”这一幕王虎和天策军士兵是早有准备，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手下的炸药包在关键时刻制造出这种声势浩大的爆炸，所以那一刻几乎是不需要王虎如何指挥，大军犹如潮水一般，踏着还在震动不休的大地，直接潮水般的发起了进攻。 “大将军，看起来我们还是快了一步！”卢静是看着身后腾空而起的火球之后朝着王成点头，但是不等他继续开口，后者已经手指前方道：“马上命令各部，准备战斗，沙陀人的骑兵也来了。” 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沙陀骑兵三万众风驰电掣一般疾冲而来，无边无际的人潮刚刚出现在天际线跟前，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就直接让所有人肃然而立，这是丝毫不比自家的炸药包爆炸掀起的震动小多少的力量，而且是铺天盖地而来，连绵不绝。 “弩炮，给我发射！”急匆匆返回前军坐镇的卢静一瞬间吹响号角，根本没有丝毫的停留，数百丈远的射程让弩炮可以在超远距离上毫无顾忌的倾泻火力，而且整整一百多架弩炮，一刻不停，弩箭一阵接一阵发出来的金属破空声刺耳无比，丝毫不比炸药包爆炸的效果小多少。 “各军准备，塔盾防护！”此时胡默成和刘启山两翼阵地已经提前一步竖起了塔盾，他们跟前，是火炮阵地，而且突出主阵，在弩炮开火射击的片刻时间内，五十门火炮左右两翼斜射，已经开始调整射击距离和角度。 这里不是蓝田关，在野外作战，火炮的射角足以应对，所以当一个个火把迅速点燃引线，铁质弹丸冲出炮筒之后，滚滚而来的火球也开始划过长空，直奔前方的沙陀骑兵而去。 很显然，蓝田县那边的爆炸也将沙陀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在不清楚蓝田县具体战况的情况下，见到天策军还有能力在城外设置拦截线来阻拦自己，几乎所有的沙陀骑兵全都是毫不犹豫，直奔天策军阵地而来。 “轰轰轰！”滚滚而来的炮声拉开了两军厮杀的序幕，继火炮开火之后，旁边几乎是同样列阵的投石车阵地，火油弹也开始不要钱一样的往前方砸了过去。 这一刻，无数奔驰的沙陀骑兵在急速冲击当中被掀翻了战马，不论是弩箭、火炮的弹丸，在落地之后掀起的震动都不是骑兵所能抗衡的，强大的穿透力只要是挨着，立马被彻底掀翻。五十门火炮加上一百架弩炮，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战场上宣泄着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 “弓箭手准备！弓弩兵放箭！”两翼提前开火，而且投石车发射出去的火油弹也在战场上制造了一面火墙，不断落下的火焰甚至于发挥着岁毫不逊色于炮弹的威力，也在逼迫着沙陀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不得不绕开两翼伸出来的这两个突出阵地，强行将对方的突进阵型一分为二，进一步削弱骑兵的冲击势头。 这个时候弓箭手实际上第六卫并不多，而且还需要配合形成第二波打击力量，所以安放在两翼的两百名弓弩兵就成了守护一线阵地的最后一道力量，大黄弩的射程和威力都比不上弩炮，但是速度却比对方快了一大截，以至于开火之后，密集的箭雨不断扑面而至，那些冲出了炮弹和弩箭封锁的沙陀骑兵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倒下。 第九百五十九章 攻城打援 下 “给我杀！老三，你带队给我封锁北城城门，我们往中间打，绝对不能让这帮兔崽子出城干扰大将军！”王虎在城外大战展开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着手落实大战之前王成的部署，让副将带队绕城墙往北而来，自己带着大军主力往城中冲击！ 晋军防守蓝田县城的兵马足有一万多人，数量比起第二十三都还要多出不少，只不过从一开始就被王虎给打蒙了，炸药包腾空炸开一段城墙之后，直接让对方给冲到了城中。 在近战厮杀当中，天策军直接祭起了自己的看家战术，三人一组，拆散之后开始扫荡全城，逐步的将战线往城中推进。 这一点晋军不论是哪一部兵马都没有好的应对策略，甚至于此时防守蓝田县城的根本就是将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无法控制战况，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王虎的大旗迅速往县衙方向开进。 “给我杀！”因为赶时间，着急城外的战事，所以王虎是一刻不停，沿途只要碰到晋军防守过于严密的区域，直接以炸药包开路。虽然和攻城的时候十几个炸药包一同使用不同，单个的炸药包威力并没有太大，但是这种能够近距离爆炸的武器还是打的晋军连连后撤，根本没办法依托城内的各处房屋进行防守反击。 “哈哈，就这么打！姥姥的，回去就找兵仗局的人，给我们来一种随手扔出去就能炸的炸药包。”王虎在见到数次都是炸药包清理出道路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直接催动了后来一种迅速装备全军，甚至于直接取代了弓箭手的新式武器的出现。 不过此时城内战事一边倒的时候，城外，第六卫主力那边，也迅速进入了两军厮杀的阶段，远程兵器虽然强世无双，但是面对三万精锐骑兵突击，很明显，天策军必须立足于近战，阻拦骑兵突击的脚步，从而将这场大战迅速拉到步骑混战的战场上来。 所以当一线的沙陀骑兵突进到距离天策军步军阵地三十丈附近的时候，大规模的厮杀也快速而来。虽然接连遭遇远程兵器的打击和地面之上那几乎密密麻麻根本连胡默成自己都不知道挖了多少的陷马坑的阻击，无数的骑兵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但是顺利突击到天策军跟前的沙陀骑兵还是展现出了自己强悍的一面。 无数的战马和塔盾一瞬间撞在了一起，原本坚固无双，甚至于私下里被步军戏称为塔墙的塔盾被迅速撞得支离破碎，若不是长枪手一瞬间跟着出击，只怕整个天策军阵地都要跟着动摇。 “长枪手杀！”卢静身在前军，在沙陀人冲过来的时候也迅速下达了命令，两个都凑起来的四千名长枪手在这一刻，根本无视对方滚滚而来的马蹄，手持长枪直接将因为塔盾阻击而稍稍放缓了速度的骑兵迅速击杀，然后反手冲了出去。 而在他们身后，刀盾兵滚滚向前，趁着这一瞬间的间隙发动突袭的时候，四千名弓箭手也一瞬间弯弓搭箭，以近距离的箭雨来支持前军作战，强行将沙陀骑兵阻击在了阵前。 “轰轰轰！”双方所有的手段在这一刻全都压了上来，天策军固然是三大兵种配合作战，彼此甚至于不需要卢静做出什么精细的指挥，各部将士在一线将领的带动之下自动就知道怎么做。而沙陀骑兵这边，好不容易冲过了对方层出不穷的远程兵器的封锁，在这个时候也是拿出了全部的气力，无数的牛角号迅速吹响的同时，前方士兵倒下去之后，后方立即紧随而至，滚滚的黑色浪潮一刻不停，直奔卢静所在的偃月阵底部而来。 这一刻，步骑对决算是真正开始，无数的人手在一瞬间被撞飞，几乎是从一开始，整个战场之上就是人仰马翻，不是沙陀骑兵被强行拦住，然后就地被斩杀，就是天策军这边被滚滚而来的马蹄撞得倒飞而起，砸落后方。但是两军将士却没有一个在此时回头，全都鼓足了全部的气力往前冲击！ 偃月阵底部正在全力承受着骑兵的突击，留给两翼的刘启山和胡默成最好的机会，他们突前一步，在这个时候，两部兵马几乎是全力出击，前方长枪手横击沙陀骑兵大阵，后方弓箭手和弓弩兵几乎是一刻不停，以箭雨开道，甚至于因为强调突击速度，原本担任突击队的士兵在刘启山和胡默成亲卫的带领之下，直接将投石车对准骑兵大阵，投射炸药包开路。 “轰轰轰”两翼同时对准中间轰击，一连串的爆炸甚至于直接让整个战场形势都为之一震，无数的骑兵在冲锋的道路上被掀翻之后，原本偃月阵底部的压力在瞬间为之一清。而且卢静在看到炸药包起到效果之后，毫不迟疑直接有样学样，也同样以炸药包和火油弹来作为缓解一线厮杀的强力武器。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上爆炸声变得更加激烈，不论是持续开炮的火炮，还是被投石车不断朝着战场中央投射的火油弹和炸药包，炸开之后爆发的旋风让整个骑兵大阵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原本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在这个时候彻底被阻断。 “吹号角，命令各部立即投入反击！”此时，王成快速接过了战场的指挥权，而且命令亲卫吹响了决战的号角。 三万大军开始在这个空档全军出击，偃月阵底部往前冲击，两翼兵马开始趁着炸药包炸开的道路往中间收缩，从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突入阵中的沙陀骑兵一口吞下。 而此时，在蓝田县城内部，第二十三都独立支撑起来的攻城大战在此时也快速迎来了决胜阶段，而且，王虎严格遵守了王成的堵住北城城门的策略，也将这一万多人彻底堵在了城中，从而让城内战场提前一步，得到提前结束。 第九百六十章 合兵一处 上 “大将军快看，城内的第二十三都冲出来了。”王虎因为堵住了北城城门，所以城内的败兵被杀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只能朝着东西两个方向逃窜，如此一来也就避开了开战之前卢静最担忧的一个问题。城中兵马若是见到败局无可挽回，可能会不顾一切冲击城北的主力战场，从而让原本就以步对骑而显得艰难无比的大战变得更加的凶险。 而此时败兵从东西两个方向逃窜，而第二十三都却从城北钻了出来，等于是彻底解决了这个隐忧，而且整整一个都的兵马对于如今焦灼异常的大战来说是一股弥足珍贵的生力军。 “立即发信号，让王虎立即带队直冲偃月阵底部，会同第二十四都给我发起反击，打出去！”王成是一瞬间怒吼出声，身后亲卫的号角声一刻不停的响彻全场，带动整个战场上第六卫全体将士迅速发动突击的同时，也开始让第二十三都从一开始就发起了冲击。 “杀，杀进去！”王虎此时是视若疯狂，真正的变成了一头疯虎，一头扎进第二十四都身边之后，不顾一切的率队前冲，甚至于为了达到效果，直接让突击队就地扔出了炸药包。 这是根本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做法，炸药包靠着人力投掷，最远不过十丈距离，而且在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上，双方的士兵往来厮杀，形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犬牙交错的形势，这个时候将炸药包在一线战场上引爆，除了杀伤沙陀人，更要命的是随时可能威胁自家士兵的性命。 但是已经杀红了眼的王虎却很显然并没有顾忌这些，从第二十三都一加入战场，到投掷炸药包炸开缺口，动作是一气呵成，他在发疯，第二十三都的士兵也跟着一同发疯，几乎没有人在意伤亡，面对骑兵突击到跟前之后强大的冲击力，第二十三都的士兵几乎是眼睛连眨都不眨，就挺着长枪上前，全力以赴以同归于尽的战法和对方硬拼到底。 所以顷刻之间，伴随着爆炸声近距离出现在战场之后，第二十三都几乎是强行一波推进，成了偃月阵底部三军配合中的中流砥柱，直接突击到了最前方。 如此一来，偃月阵底部形成了以他为核心，左右两翼相互配合的锋矢阵，和沙陀骑兵争锋相对，丝毫不让，瞬间功夫，让原本焦灼的战事在这个时候迅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偃月阵底部发力，加速冲杀沙陀骑兵，等于是逐渐的给前方两翼合围的刘启山和胡默成解决了大麻烦，原本强势截断沙陀骑兵中军，从而造成了这个包围圈的他们，是腹背受敌，不仅仅要应付包围圈内的沙陀骑兵突围，而且还要面对后方持续不断的骑兵突击，左支右咄之下，两人几乎是将所有的战力全都拿了出来，却依旧是勉为其难。 而此时包围圈内，王虎的出现，不仅仅极大的加强了偃月阵底部的兵力，而且锋矢阵反冲之后，也开始将所有的沙陀骑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们身上，如此一来，也让两人可以抽调人手反击外围沙陀骑兵的进攻。 “给我拿炸药包，炸死这帮草原畜生！”而且王虎的这种疯狂的做法也一瞬间让刘启山和胡默成两人如梦方醒，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直接拿着炸药包人力投掷，甚至于不少士兵杀红了眼之后，直接抱着炸药包和身扑上，直接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所在纵身一跃，然后就地引爆，和对方同归于尽。 密集的爆炸在包围圈内外持续响起，滚滚而来的冲击波让所有的沙陀骑兵战马开始变得惊慌失措，不听命令，大阵原本整齐划一的冲锋步伐在这个时候变得混乱无比。 这些战马一旦乱了起来，等于是骑兵自我解除了最强大的一道战力，也一瞬间让卢静迅速抓住了机会，从后方组织弓箭手迅速抵近一线，开始让锋矢阵迅速重新分组，长枪手开始和刀盾兵联手冲击，引动弓箭手跟随其后，将这些混乱的沙陀骑兵就地斩杀。 这个时候这种打法上的调整，迅速让包围圈内的沙陀骑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天策军很显然已经利用炸药包稳住了阵型，从而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最强攻势，而且每前进一步，就意味着沙陀人的冲锋距离实际上就进一步被压缩，骑兵陷入步军的包围圈里，如果速度被压制住，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而此时，在外围，因为火炮阵地一直还在，而且得益于沙陀骑兵在包围圈封闭之后，冲击的方向也不是两军原有的阵地，所以火炮和投石车制造的恐怖旋风一直持续不停，而且伴随着对方人数在短时间内迅速往前突进，准备接应被包围的骑兵突围之后，杀伤力也在变得越来越大。 无数的火焰被炸得四散而飞之后开始迅速让周围的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天策军的火油弹威力超出了沙陀人的认知，一旦在战场上出现，那么除非自己烧尽了，否则的话绝对不会熄灭。如此一来，慢慢的，在天策军阵地前方数十丈范围内，大火迅速取代了任何有力的武器，蔓延一片之后，逐步的开始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火海。 “姥姥的，给我烧，烧死他们！”刘启山是骂骂咧咧的看着终于停下了脚步，不再发起冲击的沙陀骑兵，连自己受伤都没有理会，反而就站在火海边缘跳着脚骂骂咧咧的。 而火海中间，只要是被火焰点着，不论是火星子迸射还是战马踩到了火焰，全都瞬间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哀嚎声甚至于在这个时候逐渐的变成了战场上的主流，连天策军持续不断的炮声都被压制住了。 无数着火之后不顾一切朝着四面八方逃窜的沙陀士兵在这个时候迅速将火焰带往其他方向，由此更加助长了火海的蔓延，也进一步将沙陀人的兵马往后方驱赶。 “杀！”而此时，有了大火的阻拦，包围圈内，第六卫主力终于集中了全部力量将沙陀骑兵斩杀殆尽，随后迅速赶到刘启山和胡默成跟前，原本王虎还打算继续往前冲锋，但是在差点一脚踩到火焰之后，吓得一个惊醒过来之后，连连后退。 第九百六十一章 合兵一处 下 “哈哈，疯老虎，还以为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呢！”刘启山从旁边赶了过来，拉着王虎哈哈大笑道：“怎么样，老哥我和老胡联手放的大火还不错吧？你看看那些沙陀人，一个个看我们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现在都不敢上前了来了。” “命令两翼兵马分头迎敌，大军往蓝田县城后撤，我们背靠城墙而战！第二十四都入城。”几人的吹牛调侃没来得及说几句，王成的命令就匆匆而来，而且此时沙陀人显然也在变阵。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罢休的，尤其是天策军这边的人数基本上和他们相等的情况下，骑兵反而被步军给打退了，这让他们不能忍受。 不过他们的动作瞒不住王成，天策军这边几乎是瞬间也开始了变动，刘启山和胡默成两人一左一右开始往两翼拉伸，王虎带队逐步后撤至蓝田县城北门，第二十四都迅速入城，接管城防的同时，作为后军使用。 如此一来，天策军几乎是在行进后撤的同时，摆出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阵型，尤其是大队的火炮和弩炮被抬到了城墙上之后，居高临下的天然射击角度甚至于让火炮的射程再次提升了一截。 而天策军背靠城墙列阵，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是沙陀骑兵能够冲击的了了。从开战之前王成谋划的攻城打援，到如今城池被第二十三都拿下，反过来吃掉了一部分，已经在这场对峙当中奠定了胜局。 “可惜了，第二卫没能及时赶过来，否则的话，必然要让他周德威的这支骑兵彻底葬送在这里。”王成是回到城楼上之后才发现，沙陀骑兵已经开始撤退，顿时微微有些惋惜。如果第二卫在的话，那么这一仗他有足够的把握在关键时刻让第二卫从侧翼再次形成一个包围圈，从而将沙陀人这三万骑兵彻底围在中间，然后一步步压缩，将其彻底斩杀。 对于如今的沙陀人来说，骑兵就是他们维持统治的根基，一旦损失过大，那么光靠李存勖和周德威两人拉扯起来的汉人兵马根本没办法对抗天策军，甚至于可能直接被煽动从而阵前倒戈一击。所以对于北上关中的天策军各部来说，绞杀了多少沙陀骑兵才是最重要的任务，只有打掉了这支纵横北部中国数十年之久的草原骑兵，才能够真正的将沙陀三代人的心血彻底葬送。 不过此时，沙陀人撤退，王成的打算也就落空了，各部在抽调人手打扫完战场之后，也开始以蓝田县城为根基，转而转入了就地防守。沙陀骑兵只是前锋兵马，后面周德威的十万大军也已经很近了，对于蓝田县城来说，这场大战至此虽然是告一段落，但是后续的大战必然也会在这里发生。 所以等到第二卫匆匆赶到之后，天策军这边也在随后迅速集结兵马，除了第十卫押后而行，带着战俘继续修路之外，很短的时间内，第三卫赶了上来，三卫大军以蓝田县城为中心，呈现品字形布局。 “我们现在兵力超过十万人，就算第十卫需要随后，也足矣和周德威打一仗了。”这么多兵马合兵一处，所有人都是信心满满，尤其是第六卫开局带了个满堂彩之后，这种气势在军中各部之中迅速升腾而起。 “我们的大战确实该来了。”李孝常和高济两人是最后才到的，而且除了第六卫让卢静驻守城中之外，三卫大军主力全部在城北扎营，十万大军铺天盖地，联营数里之遥，声势浩大，而且是不加掩饰。 蓝田距离帝都长安已经非常近了，这里出现天策军主力，就意味着整个关中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能知晓这个消息。 而这才是高济和李孝常两人想要的，大军兵锋所至，足以压制住一切躁动，这才是天策军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军威所在，这也是打算彻底利用手中的大军让长安方向的局势变得更加的复杂。 “启禀大帅，周德威大军已经放慢了脚步，有军情信使紧急返回长安。”十三司的消息送过来的时候，高济也正好和李孝常商议好了对策，所以闻言是相视一笑。 “大帅，我看敌不动我不动算了，让第十卫继续带人修路，只要路修通了，那么这场仗就算是停上一个月，我们也赢了。”李孝常微微点头之后笑道：“挖穿秦岭大山，从蓝田关修通一条直道通往长安，这对于主公来说，只怕是比打进长安更加重要。” “也好，就在蓝田城外屯兵，看看周德威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高济点了点头，挥手让暗卫出去之后，迅速传令各部，除了屯兵于此之外，还大规模的开始从后方商州将补给辎重一点一点运过来，确保大军能够长久囤积于此。而，拿下蓝田县城和之前的蓝田关，缴获的大量的晋军的粮草在这个时候足够让天策军省出一大部分运力，也更加让高济和李孝常的这种策略能够得到实施。 很显然，这种做法对于天策军而言是化被动为主动，一旦后方道路修通，那么不仅仅能让关中和山南变得更加通畅，而且对于关中的威慑力度也变得更大，这对于习惯了以道路修筑为主业的天策军来说是驾轻就熟。 而如此一来，在连续两战之后，关中方面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后，实际上也掩护了另外一路，也就是迄今为止还依旧没有动静的西川方向，第四卫的动作。 这对于东西绵延千里的天策军来说，三路大军相互之间的配合，已经开始从局部的战术上迅速上升到了战略的层面，尤其是身在中间位置的山南兵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极大的牵扯住整个北方三路诸侯的视线。 所以，当蓝田县城外面，天策军十万大军停下脚步，停兵驻守的时候，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快速朝着其他方向而去，进而进一步影响整个全盘战局。 这才是高济和李孝常商议出来的最终结果，就是要利用自己这一路人马在蓝田县城外面的动作，影响到东西两线战场，从而引发联动效应。 第九百六十二章 子午谷奇谋 高济那边出蓝田关的时候，实际上西川那边陆明也带着大军开始进入兴元府，只不过在面对过北部山区的时候，众人的意见还是没统一起来，或者说杜广义和陆盛两人的想法不一样。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子午谷奇谋。”陆盛僵持了半天之后依旧不改自己的想法，指着地图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走祁山旧道，仿照诸葛武侯当年北伐旧事，虽说稳妥，但是我军如今的任务和当年毕竟不同。山南兵团在长安附近已经牵制住了晋军主力，不论李克用有没有发现我们，在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必须也只能将主力兵马调往蓝田方向，如此才能应对高帅的大军进攻。那么留给我们第四卫的任务就只有一个，轻兵偷袭长安，端掉他的巢穴，给予长安众人致命一击。” “大将军，我倒是觉得陆盛的主意很好。”王茂章紧接着开口，不过对于他而言，是怎么冒险怎么来，所以进一步道：“子午谷奇谋是当年魏延给诸葛武侯的北方策略，虽然被否决，但那是当时蜀国国力不行，无法承担失败的风险，而且山南方向，他们也无有大军牵制曹魏的雍梁精锐，所以才导致了这个奇谋被废除。但是时过境迁，如今我们天策军的战力和实力远超武侯当年，而且前有大军牵制，必然可以让李克用手忙脚乱，等到他全力以赴应对高帅的时候，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全军走子午谷，进入关中，然后绕过古道天水等地，突然杀向长安，如此一来，就算是拿不下长安，也可以和高帅他们形成前后夹击之态势，尽快打败李克用。” “没想到，你个王茂章居然也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了。”陆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茂章直接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老王，你行了啊，这么多年的老弟兄了，你肚子里有几两货我们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想第一个进长安，看看唐皇的皇宫长什么样！”李谠挪喻了对方几句之后脸色倒是变得郑重起来道：“大将军，这个子午谷奇谋虽然我才弄明白，但是看着就符合我第四卫的风格，我觉得也无有危险，不如就试试如何？了不起我们白跑一趟而已，真要攻击不顺，那就退回来就是，反正这岐山附近我们难走，那晋军就好走吗？” 他这是两边耍无奈的做法，但是倒也说的陆盛点头道：“不如就全盘照搬魏延的策略，由我率领第三都轻兵突袭，走子午谷进入长安，第四卫主力出祁山，走武侯旧道，如此一来，两厢便宜。” 陆盛露出微微沉吟的表情，陆盛的想法他之前就考虑过无数次，作为出川的大军，第四卫是偏军，但是要想取得关键时刻影响战局的作用，那就必须要出奇制胜。 只不过在面对川北山区的地形时，千年以来，能够进出的道路寥寥无几，甚至于可以说在如今陈悦还在带队修筑从成都北上兴元府的道路的时候，他此时实际上和当年蜀国的状况是一样的。 而当年诸葛亮之所以直接否决魏延的设想，就是因为子午谷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太危险了，子午谷出口那边十三司已经摸清楚了，是李存勖手下的嫡系将领石敬瑭把守，此人本就是谨慎之人，对于当年的这桩旧事必然是知之甚详，一旦知道天策军从子午谷进兵，那么肯定会死守谷口，防止第三都突进去，而且一旦这里发生战事，实际上奇袭的作用也就没有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死战。 而从这方面看，子午谷绝非可以和祁山旧道相比，祁山那里地形平缓不少，而且出陇右天水各古城，只要拿下了这里，那么第四卫实际上就直接打进了凤翔等地，如此虽然没办法做到奇袭长安，迅速改变战局，但是却一样能够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而且第四卫本身就是作为山南兵团的偏军作用，二者一正一奇，相互配合才能够稳定住关中战局，从而实现薛洋的设想，在中原还在鏖战的时候，提前一步平定关中，从而和东线形成东西夹击的态势，包围中原。 “子午谷奇谋的劣势你该明白才是。”所以陆明开口之后，直接朝着陆盛道：“长安距离蓝田距离过近，别说你无法突破石敬瑭守备的谷口防线，便是被你打破了，一旦你出现在长安附近，李克用的骑兵一日之内即可回援，到时候你孤军深入，脱离后方大军，而高帅那边并没有机动兵力助你一臂之力，牵制住沙陀骑兵，你打算如何应对？” “而且我不认为你能打得过子午谷谷口防线。”陆明说的陆盛一愣之后转而道：“那里地形过于险要，而且既然有守军，那么晋军那边是早有准备，子午谷奇谋流传千年，人所众知，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自古出川道路，到了武侯那里，能研究的都研究透了。” “所以我决定走祁山大路，大军全力奔袭凤翔，只要拿下了凤翔，我军就可以摆开束缚全军倾巢出动，到时候不论蓝田会战有没有开始，对于李克用而言，我们这支兵马才是如鲠在喉，让他一刻都不得安宁！”陆明肃然道：“这才是让他进退不得的大事。而不是在路途选择上花费心思，导致整个战局随时可能因为你的举动而动荡不安。” “大将军所言甚是，我军旨在用奇，是方略上的奇正相生，而不是具体某一场大战上。”杜广义和李秀峰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对于我第四卫而言，只要顺利进入关中，那么就已经是和高帅达成奇正相生的方略了，所以实在不宜因为这个当年就被武侯废止的子午谷一事而忘了我们的重任。” “好了，第三都立即前出，为大军前锋，进入祁山，第二十九都押后跟随后勤队而动，其余各部为中军，我们立即开拔！”陆明见到陆盛没有说话之后，当即起身道：“第四卫随行独立作战已经有数次之多，但是每一次我们都能够完成重托，如今更是不例外，我们要打进关中，将当年武侯的遗憾彻底消除，出川走祁山大路，在我们这一代一定能成功！” 第九百六十三章 祁山旧道 “大将军，第三都已经进入梁州，走的是利州穿越梁州，往北进入斜谷方向。”暗卫将陆盛的进兵路线送过来之后，陆明也朝着杜广义道：“命令各部立即出发，我们跟上去。” 第四卫从成都附近撤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本身第四卫就常年往来西川各地，肩负着协助陈悦修筑出川直道的任务，所以成都大营内本身也没多少人驻守。 而这一走，很快沿着陆盛的脚步穿越利州后，一走扎进了梁州地界，从西川进入了东川也就是山南西道境内。 “大将军，葭萌关还有以前蜀军驻守此地留下的旧址遗迹，可惜了，我们大军匆匆而过，也没有来得及去看看。”杜广义是有些遗憾，第四卫驻守西川，大部分将领都翻遍了当年诸葛武侯六次北伐时留下的各种遗址遗迹，却唯独这葭萌关，众人没来得及去查看。 “等回来再看吧，剑阁葭萌，历来为蜀中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此雄关，护川中门户。”陆明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但是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已经统一了南境，现如今更是要北上收复中原和关中，此等雄关，也只有凭吊往事了。但愿我们这一代人开创出来的基业，他日不会被后嗣子孙给丢的入川避难才好。” 众人是跟着大队兵马越走越慢，和第三都全军轻装推进不同，陆明的主力兵马除了人手之外，还携带了大量的行军辎重和装备，可以说，除了火炮这等实在过于沉重的武器之外，剩下的东西全都带了。饶是第四卫是天策军中走山路最熟悉最擅长的兵马，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穿梭，还是让所有人都欲哭无泪。川北的山区实在是太难走了，即使他们如今走的是当年的武侯旧道，而且实际上这条路在隋唐两代人都重新修缮过之后，还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大将军，按照这种走法，我们和第三都很可能会脱节，若是遭遇敌手，他们只怕需要独立迎战。”陆明基本上是将第四卫的军务全都扔给了杜广义，所以此时他和李秀峰才是第四卫当中最忙碌的人，不仅仅需要处置大军主力行军的各项事务，而且还要担忧第三都如今的处境。 “暗卫有消息送来吗？”陆明文言若有所思道：“子午谷那边李克用留下了石敬瑭驻守，那斜谷这边就不可能没有兵马，这条路可是进出关中和西川的要道。” “暗卫打探到了，是薛阿檀，这是晋军的老将，是跟随李克用起家的将领，只不过没有周德威等人名气大，但是老将守关，素来稳重为要。”杜广义苦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去硬碰硬啃一啃大散关呢。” “大散关你是别想了，那是唐皇进出西川的路，你以为李克用是傻子不成？那里比斜谷还要树大招风。”陆明摇了摇头，随即道：“去告诉陆盛，让他小心防备，既然是老将防守，那就让他想办法打掉这名老将，为我军主力快速打开一条进入关中的道路来。” 陆明和杜广义不一样，对于第三都也没有太多的交代，作为第四卫乃至于天策军中最富盛名的强大战队，第三都足以应对一切危机，这一点陆明甚至于比所有人都有自信。 而此时，实际上在陆明下令的时候，陆盛也已经艰难的穿梭到了斜谷的核心地带，祁山附近。这里便是昔年蜀军北伐时候设置的大本营，也是六次北伐始终绕不过去的关键地点。 “指挥使，前方便是昔日武侯的祁山大营旧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李向阳从前军匆匆跑过来找到陆盛的时候笑道：“向导说，祁山大营内还有当年留下的一些遗迹，我们之前都没来过。” “下令各部就地扎营，我们在此停留一日，我们边走边说。”陆盛将暗卫送来的消息递给对方之后，朝着祁山边走边道：“薛阿檀守着斜谷的谷口，也就是眉县所在的位置，而斜谷东侧的太白山附近，他们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部署了一条人数虽少，但是足以警戒整个斜谷的防线，只要我军从祁山大营继续北上，那么势必会被他们发现，从而堵住谷口，重演当年武侯星陨五丈原故事。” “这个老东西，还有点手段啊！”李向阳想了想之后苦笑道：“这种警戒防线若是配合烽火台的话，我军除非一夜之间将这上百里的全部端掉，否则的话，怎么打过去他们都能收到消息。” “打仗倒是不怕，就怕晋军调整部署，到时候将我们堵在眉县以南，两军在那里旷日持久的对峙，那我们的后勤线路可真有麻烦了。”陆盛自己也是苦笑不止，从斜谷北上，他们全军轻装，尚且累得够呛，大队辎重人马往来只怕比起当年蜀军北伐的时候还要更加困难，一旦被堵住了前进的道路，都不用打，只需要将自己的粮食耗尽，那就不得不退兵，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是当年司马懿对付诸葛亮的法子，在五丈原附近，硬生生的将对方给拖死了，从而消除了心腹大患。但是到了如今，陆盛可不想重蹈当年故事，所以想来想去，连祁山大营的旧址都无心去看。 “当年武侯吞兵在祁山大营，转运粮草，实际上就是以这里为大本营，从而减少后勤辎重往来的压力。”李向阳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们又不能学他，我们是要尽快突破眉县，而且最好还是悄无声息的打掉眉县，取得在关中的根基之地。” “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陆盛沉吟半晌之后咬牙道：“我们昼伏夜出，沿斜谷水方向往眉县急进，如此一来借助于山川河流掩护，应该可以藏得住几日时间，到时候一旦被发现，就不要理会主力兵马的进度，我们独立去啃下眉县。” “啊？”李向阳被吓了一跳，随即道：“薛阿檀能派人守在太白山，只怕早就想到了眉县可能会被突袭强攻，我们打下来容易，守得住吗？” “我猜能守得住！”陆盛笑道：“你也不看看，诸葛武侯当年只有一路人马，自然司马懿能看得住，但是现在我们可不止第四卫一路大军进军关中。” 第九百六十四章 偷袭眉县（上） “我们先在这里等待几日，一面等大将军的兵马跟上来，一面等高帅那边的动静！”陆盛笑道：“只要高帅那边出蓝田，你以为李克用还能管得了这眉县发生的事情吗？到时候就算是他能抽调兵马前来，只要拿下了眉县县城，他的骑兵还能撞城墙不成？我有把握守到我军主力杀过来。” “蓝田关在长安东南，我们现在是在西南方向的大山里，这暗卫便是不吃不喝往来，也没办法这么快把消息送过来吧？”李向阳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直接摇头苦笑道：“照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打过去呢。反正若是晋军回援，那不也帮着高帅那边分摊了压力吗？” “得了，就知道跟你说也说不清楚。我问过了，十三司打探消息，有时候可以从敌人哪里获取。”陆盛瞪了一眼对方，索性也没跟这个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家伙商议，转而自顾自的让暗卫紧急出动，自己让第三都直接在祁山这里停了下来。 祁山纵横五十多里，绵延起伏，实际上就是秦巴山脉的一部分，这里藏兵的话自然是没有问题，只不过第三都并没有携带多少补给，所有作战所需几乎全靠士兵自行携带，所以陆盛可以不管这些，但是作为副将的李向阳却需要考虑。所以在对方打算在此停留之后，甚至于已经组织了十几批精锐斥候如山，一面打探周围的情况，另外一方面就是要尽量的猎取野物，补充自身所需。 这种办法也只能聊胜于无，数千人的大队兵马靠这种办法能够补充什么寄养？不过李向阳这边也没等太久，仅仅只是两日之后，暗卫还真用这种办法搞到了一丝消息。 “你是说，晋军的粮草开始从凤翔等地快速往长安方向输送？”暗卫只送来了这个消息，而且还是混进了太白山那边的一个暗堡里，恰好听到了前来送粮草的人随口说出来的消息。 但是这对于陆盛来说已经足够了，本身高济那边大的行动都已经通知过第四卫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无疑已经证实晋军被拖到了长安方向。所以他是一刻不停，带着第三都开始急速往北而去。 虽然是昼伏夜行，但是习惯了走山路的第四卫还是有足够的办法在夜间也能走出白天的速度，精锐的斥候提前一天就把前方道路上的一切全都记录下来，然后夜晚时分之后全军一个接一个跟着往前走，沿着斜谷水方向，直奔眉县而去。 由于陆盛希望尽可能的避免被太白山那边的晋军察觉，所以夜晚行军的时候火把都很少，选择的道路也尽量在群山之中穿梭，所以一连走了三天，居然暗卫那边送来的消息说，太白山晋军依旧没有察觉他么已经潜伏进入眉县南边不足百里的地方了。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他们已经走到了祁山了。”这个时候陆明的命令也送了过来，对于陆盛的打算，陆明没有理会，反而只定下了一个目标，第四卫主力大军赶上来之前，第三都必须守住眉县，而且还附带需要拿下渭南防线，防止被晋军堵住斜谷水河渭河交汇之地，耽误了大军渡河。 “渭南那地方就是个平地，薛阿檀不会把兵马放在那里驻守，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拿下眉县。”陆盛摆了摆手之后道：“还有一百多里地就能出斜谷，但是这一百里地只怕不会好走了，越靠近关中，被发现的机会也就越大，命令各部，要时刻做好强攻准备。我们从现在开始，要昼夜不断行军，不能停下来。” 一百多里地要是平地，第三都可能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能强行奔袭杀过去，但是这里是山区，一百多里地，只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山头需要翻越，有多少个峡谷需要攀爬。 但是此时留给第三都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全军携带的干粮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必须要尽快拿下眉县，才能有机会利用晋军的粮食来补充自己所需。 “该死的，早知道就该再背一筐干粮了。”李向阳是一边带队急速往前开进一边骂骂咧咧个没完。全军省吃俭用也只有三日之粮，也就是说三日内，第三都不仅仅走过一百多里山地，而且还必须拿下眉县，否则的话就要断粮了。 “你带再多的粮食也无用，当年武侯从这里出发，每次都带了多少粮食？不还是被人给堵到粮食耗尽而归吗？”陆盛倒是没这么多牢骚，反而拉着对方一边跑一边笑道：“没了粮食也好，你自己看看我们的速度是不是比之前快多了，让大家伙都快点，争取三日内打进眉县。” 第三都的速度是快了不少，而且陆盛是笃定自己迟早都会被发现，所以索性也不再遮掩，全军沿着当年的旧道极速开拔，沿途大军是怎么快速赶路怎么来，白天夜晚不断行军。 如此大规模的举动自然是瞒不住有心之人，所以几乎就在陆盛这边极速开拔的同时，暗卫也随即急匆匆的将消息不间断的送到他手上。 “还有五十里地，一天，一天功夫我们准能跑出斜谷。”陆盛在傍晚的时候找了个地方宿营之后转而让暗卫去查探眉县的动静后，朝着李向阳道：“一会你我分兵，我率部从正面过斜谷水，你趁夜绕道右侧，从五丈原方向过河，到时候眉县的薛阿檀肯定会把所有人都用来对付我，到时候你去偷袭城池，一旦打下来之后，你我在合力夹击。” “放心交给我了。”这种法子两人也不知道配合了多少次了，所以李向阳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陆盛只要正面出现，那么薛阿檀必然要趁着对方渡水的时候围攻，如此一来就给了他最好的机会。从五丈原方向渡河，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地方当年便是武侯的陨落之地，而且也不是理想的屯兵之所，没人会想到他们也会出现在那里。 “修整半个时辰，然后你我立即出发。”将一切交代好之后，陆盛开始再度带队趁夜北上，并且这一次和李向阳夜间分兵，将第三都六千多人一分为二，开始了他精心谋算的偷袭眉县的大战。 第九百六十五章 偷袭眉县（中） “指挥使，前方山区已经有晋军赶过来了，人数还不少，足有数千人之多。”仅仅是走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陆盛就接到了暗卫的紧急军情。 “人是从哪来的？”陆盛三口两口将发硬的干粮塞进嘴巴里，转而问道：“眉县吗？领头的人是谁？” “薛阿檀之子薛城作。”暗卫倒是打探的很清楚，连领军将领的姓名都搞到了，但是这一下反倒是引来了陆盛的兴趣，转而一声招呼之后笑道：“兄弟们，我们去宰了这个薛城作，他要是死了，就不怕那个薛阿檀不亲自过来！” 三千人的第三都战力和士气丝毫不减，虽然所有人都是累得够呛，但是一听到打仗，所有人都是瞬间来了精神，全军跟着暗卫猛然间快速扑了上去，而且是从旁边绕道，直接和薛城作的兵马在谷口附近撞到了一起。 斜谷的谷口是个葫芦形，从陆盛的方向是越走越宽，而对于南下的晋军而言，确实越走越窄，原本薛城作的打算是快速进入葫芦口的最窄处，守住两侧山崖，如此一来居高临下，就足以将天策军彻底堵在原地。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走到谷口，陆盛就已经率军冲了上来，两军在斜谷之中正面相撞。 薛城作带来了五千多人，数量快要比陆盛的兵马多出了一倍，但是却没有被陆盛放在眼里，两军相遇，他几乎没有任何整队的意思，直接没头没脑的率先杀了过去。 第三都在极速行进当中犹如一头蛮牛一样，直接就撞了过去，瞬间开始了血腥的杀戮，薛城作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大战就已经展开。 两军虽然是仓促遭遇，但是反应却截然不同，第三都这边几乎是一边冲杀，一面迅速自动调整队形，大队兵马前军以刀盾兵开路，掩护长枪手发起猛攻，后方弓箭手穿梭在各处，自动支援前方作战，整个过程近乎于一气呵成，不需要陆盛的任何指挥。他只需要冲杀在第一线，引领冲杀的方向即可。 而反观晋军这边，不仅仅中军薛城作动作迟缓，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和天策军遭遇。手下将士更是从一开始就被天策军展开的杀戮给震住了，硬生生的被打掉了前进的锐气之后，整个大军的秩序瞬间变得混乱无比。 而陆盛要的就是混乱，对于第三都而言，乱战乱打基本上已经成了他们的特点所在，三千人的队伍跟在他身后，犹如蛟龙一般迅速横扫了薛城作的前军。在对方的中军号角刚刚吹响之后，他已经开始带队冲击薛城作的本部中军了。 如此一来，这柄长刀一瞬间就顶在了薛城作的眼前，而且大军往来厮杀，他的兵马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天策军，短短片刻之间，整个战场就已经是血流成河，晋军的兵马近乎于一触即溃。在第三都强大的战力面前，根本没办法起到任何拱卫中军的作用，反而直接将薛城作自己暴露在了陆盛的屠刀跟前。 “哈哈，兄弟们，随我杀了他！”陆盛是属于典型的人来疯的性格，战场上所向披靡之余，雷霆般的声音咆哮而出的同时，自己手持长刀纵身一跃，强行一脚踹翻前方的两名晋军士兵，一头直接冲到了薛城作跟前。 “给我下来！”一盾牌直接将薛城作的战马砸翻在地之后，陆盛一刀挥落，根本没给对方任何机会，直接一道鲜血喷出之后，迅速将其枭首。 “这个薛城作就这点本事还敢带兵过来？”一刀斩杀对方之后，陆盛是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手持薛城作首级哈哈大笑道：“晋军各部听着，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免你们一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我们是天策军，是汉人的兵马，你们不要跟着沙陀人卖命了，早点回家吧！” 这最后一句话原本只是陆盛随口说的，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他身边原本还在激烈厮杀的那些晋军士兵却听到之后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片刻功夫，无数的兵器开始被他们扔到了地上。 “将军此言当真？真要放我们回去吗？”一个距离最近的晋军士兵颤颤巍巍开口道：“薛将军说天策军是虎狼之师，来了就是要杀光我们的！” “你们又不是沙陀人，杀你们做什么？”陆盛看了对方一眼，迅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转而高声吼道：“晋军将士们，我以天策军和成王殿下的名义向大家保证，大家听好了，我们都是汉人，大家不要再打了，都是自家骨肉兄弟，大家不要为了沙陀人卖命了，赶紧跟着我们一起去眉县，我们打下城池，你们就回家吧，以后不要再为他人卖命了，过好自己日子！” “回家了！”半晌之后，原地猛然间爆发出无数的欢呼，几乎所有的晋军士兵全都跟着高呼不止，所有人全都朝着陆盛行礼，这个时候天策军各部将士才猛然间发现，和自己拼杀的这些士兵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是年轻人，也一个个都是骨瘦如柴，和自己这边几乎全都是清一色膀大腰圆的大头兵截然不同。 “将军，你们快跟我们走吧，渭河那边我知道哪里有渡船，我们打进眉县去。”刚刚开口的那名士兵开始朝着陆盛开口，脸色涨红。 “命令各部立即出发，我们打回眉县！”陆盛一声令下，几乎是所有的第三都将士和晋军的那些士兵一起全都往回冲，若不是陆盛留了几个军医在原地救治伤员，只怕这些人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场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于过程连陆盛自己都感到出乎意料，但是沿途所有人却都没有办法对身边的晋军士兵多说什么，这些汉人子弟或许在战场上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他们却明辨是非，仅仅只是一句话都道尽了百姓的辛酸，也让所有人都是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没有了丝毫胜利的喜悦。 而此时，陆盛在朝渭河挺进的时候，李向阳那边已经到了五丈原，只不过他们此时碰到了另外一个难题，也因此导致了原本应该担任偷袭任务的他不得不开始冒险想出了另外的办法。 第九百六十六章 偷袭眉县（下） “老大，这五丈原也没有渡船啊？刚刚弟兄们去试了试，这地方虽然是浅滩，但是水位可不止一人高，浮水渡河倒是没问题，就是携带的这些弓弩和炸药包，只怕还得想办法才成。”李向阳是被逼急了，眼看着眉县就在眼前，自己这边也顺利的摆脱了晋军斥候的视线，结果没想到这事到临头了，却被一条河给挡住了去路。 “要不，我们放弃大型弩炮，全军浮水过去，看看能不能偷袭？”一个卫正想出了个简单的法子，准备让士兵脱下盔甲，放弃弩炮，全军再次轻装，去偷袭眉县。但是随即就被李向阳给否决了，再怎么偷袭，自己的手下也不是铁打的，眉县城墙必须要靠炸药包才能炸开，否则的话这个时候那地方绝对早就关闭了城门，全军严正以待了，如何会有突袭的情况发生？ “去做木筏吧！”憋了半天，李向阳也只想到了这个主意，而且现在时间太紧了，他根本没办法制作更多的木筏，所以只能匆匆将将士们的盔甲和弓弩放在紧急制作好的一百多个木筏上面，剩下的士兵全部泅水而过。就算是这样，一次性也只运送过来一千多人的队伍。 这个时候李向阳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在看着木筏被拖回去之后，直接道：“老三，你带队继续，告诉兄弟们，我们这一次用的是添油战术，我带队先去炸开城墙，从眉县西门杀入，你们度过一批就赶紧增援一批，我们乱战乱打，在城内汇合，宰了薛阿檀那个老小子。” 三千人在此时再度分兵，李向阳带队的第一批人甚至于连弩炮都没有带走，只有一百多名弓弩兵扛着大黄弩跟随其后，就这么急匆匆扑向了眉县县城。 不过李向阳的决断在这个时候确实抢到了宝贵的时间，在他带队冲锋的时候，实际上陆盛那边也结束了谷口的战斗，急匆匆朝着渭河而来。和李向阳不一样的是，他那边倒是有渡船，只不过速度和距离比起李向阳这边要慢了不少，所以被他直接抢了个先。 “老小子，这个眉县是偷袭不成了，要改强攻才成啊。”眉县此时确如李向阳所言，已经全城戒备，薛阿檀虽然派出了自己的儿子领兵准备固守斜谷的出口，但是本身的老陈持重性格让他在此时还是命令所有兵马上城墙戒备，所以正好和李向阳撞了个正着。 “弓弩兵和弓箭手掩护突击队上去，强渡护城河，然后给我炸开城门！”眉县靠近渭河，所以在唐初的时候修筑了护城河，所以李向阳此时的选择并不多，担任突击队的士兵必须靠着盾牌和弓弩兵的压制再次渡过护城河，而且还要避开河水之中的障碍，其难度可想而知。一连两拨突击队都被对方挡住了去路，十几名士兵在河水之中被射成了筛子之后，一下子让他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亲自带着亲卫上前顶替了突击队，他自己更是接过也不知道谁从附近找来的一块木板顶在了脑袋上，直接下河冲锋。 护城河这种东西一般宽度都不大，但是里面却放置了无数的障碍物，削尖的木桩、带着刺的铁链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泅水过护城河比起之前渡渭水难度要大了无数倍，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被从城楼上砸下来的雷石滚木砸的骨断筋折。 所以尽管李向阳亲自带队冲锋，而且是带着最精锐的护卫队上前，但是速度依旧非常慢，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跟在他身后躲开了这无数的攻击，顺利抵达城墙跟上。 “姥姥的，让我逮着这个薛阿檀，我非宰了他不可，伤了我这么多兄弟！”李向阳从水里面爬起来之后，借助于吊桥躲开城楼上的攻击之后，将跟着过来的这些士兵手上的炸药包全都收到了一起，亲自上前进行爆破之后，拉着几个人沿着城墙不要命的朝着两侧跑了过去。 此时城楼上的那些士兵根本不知道天策军到底干了什么，所有的目光也开始追逐浑身湿透的李向阳等人，箭矢如雨而下，准备将对方给射成刺猬。 “轰隆隆”一声巨响随后迅速传出，原本坚固的眉县西城城门附近的城墙一瞬间犹如被一股强悍的力量从下面顶了一下，无数的土石开始伴随着黑红色的火球升起而四散飞舞，城楼也在这一刻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横扫，随之轰然倒塌。整个爆炸现场瞬间功夫变得浪迹一片。 “快，快冲啊！冲过去！”沿着眉县西城门，整个城墙被炸开一段数丈宽的缺口，城楼倒塌之后甚至于直接将后面的瓮城给彻底埋葬，无数的晋军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中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如此一来也让天策军各部迅速抓到了机会，这个时候没有人干扰之下，所有人几乎是不要命一般冲下了护城河。部分士兵还抬着从城外民居上拆下来的木板直接扔进了河水之中，靠着刚刚被炸飞的吊桥相互拼揍出一条路直通城下，迅速和李向阳汇合，直接杀入城中。 “杀，杀进去。”此时的李向阳也顾不得自己刚刚差点被一块砖头砸中脑袋，率先冲到了第一线，硬生生抢过前方一个晋军士兵的长刀和盾牌之后，带队冲杀了进去。 此时晋军根本不知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声爆炸到底是谁引起的，而城门附近的晋军士兵也在刚才那一波爆炸之中差点尽数丧生之后，根本没人能够拦得住李向阳的脚步，几乎是瞬间功夫直接杀入城中，带队迅速抢占两侧城墙，从断裂处爬上去之后，朝着主城墙迂回而去。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强行砸开了城门。 如此一来，这一千多人跟着他一口气直接杀入主城内部才和匆匆而来查看情况的薛阿檀撞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炸开城门，而且为了渡河，第三都一连牺牲了数十人，一下子让所有人火冒三丈，此时见到薛阿檀等人增援，所有人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对方的身上。 几乎不需要李向阳如何指挥，所有人开始一窝蜂的冲了上去，前方长枪手和刀盾兵强行顶住了对方不计其数的进攻之后，后方原本因为压制城楼上晋军士兵反击而导致冲到了第一线的弓弩兵这个时候直接盯着自家士兵的脑袋放箭，短促的距离让大黄弩的力道迸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但凡有弩箭发射出去，必然会一连洞穿数人，一开始，就直接打的这些晋军士兵人仰马翻。 第九百六十七章 添油战术 “老三的人手到了没有啊？”李向阳在西城的这一出算是捅了个马蜂窝，短促的厮杀之后，薛阿檀几乎是目眦欲裂，虽然不明白这股天策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身在后方的他迅速调集了全城的兵马迅速赶过来增援，一下子将这一千多人的队伍彻底堵在了原地，李向阳连番拼杀数次，但是对方的士兵却杀之不尽，根本没办法顶着这么多人往前推进。 “来了来了！”这个时候他手下的第二批兵马总算是赶了过来，迅速增加了一倍的人手，而且第二批兵马没有之前那么大费周章的渡护城河，所以齐装满员之下，甚至于还将弩炮给硬生生的扛了过来架在了城楼之上。 “那还等什么？给我轰开他们！”李向阳此前携带的炸药包全都消耗在城墙上了，所以此时见到第二队的炸药包之后，不顾一切的呐喊之下，数名突击队士兵几乎是不顾自身性命，直接抱着炸药包直接在人群之中原地爆炸，一连串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之后，直接将眼前密密麻麻的晋军士兵给清空了。 这种自杀式的爆炸让李向阳怒吼出声的同时带队迅速冲了上去，甚至于根本没顾忌爆炸的余波的威胁，趁着晋军被炸的东倒西歪的时候，犹如利剑一般直奔薛阿檀而来。 两千人发起的进攻迅速让战力短时间内增加了一倍不止，也让第三都凶悍的战力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无数的士兵强行顶着晋军往前突击，沿途所到之处是血流成河，爆发了全部凶性的第三都士兵将战场当成了屠宰场，血淋淋的屠刀伴随着他们每一步前进都会收割无数的性命。 这样一来，算是暂时稳住了西城的局势，而且人数一多，李向阳再次组织兵马往前突进，将后续和两翼的事情全都扔给了最后的第三批人手，自己不管不顾一心一意盯着薛阿檀的旗号发起冲锋。 第三都三次增兵，每一次都是一千人，在眉县城内总共一万多晋军的情况下，人数增加的并不多，但是每次都恰到好处的将对方凝聚起来的新一轮攻势打破，和其他诸侯兵马不一样的是，第三都的战力伴随着人数的增加，呈现几何倍数的增加。等到李向阳聚集起三千人之后，直接打的薛阿檀调集过来的晋军连连后退。 不论是正面对阵，还是巷战，第三都几乎不需要任何指挥，也根本没理会自身的建制是不是已经被打乱，各部士兵在进攻的时候自动汇聚，以小队战术相互配合，往前层层推进，并且在进攻的时候伴随着李向阳的脚步，逐步的形成了一个大范围的锋矢阵，确保对方的推进能够变得更加有力度。 这样的打法，让薛阿檀空有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却无法展开，正面厮杀，对方的战力简直是鬼神辟易，不论他派出那一支兵马，到了李向阳跟前，都会被对方横扫千军一样的疯狂进攻而碾碎，短时间内，晋军的脚步不断后退，硬生生的被少量的天策军被逼到了城中心附近。 “让所有人集中起来，随我正面冲击！”这个时候伴随着占据的范围的扩大，实际上天策军的战力也被稀释，至少在李向阳再度发起进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压力所在。这也让他迅速调整了部署，不再追求占领城中地盘，而是集中人手随他进攻。 李向阳和陆盛是一个性子，一旦定下了目标，那就是死咬着不放，此时的他目光几乎是从未离开过薛阿檀的旗号，不论对方怎么后退，他都犹如牛皮糖一般缠上去，让对方根本没办法将其甩脱。 这种打法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在走钢丝，因为如此一来固然是能够死死盯着薛阿檀，不断逼近对方，只要斩杀掉薛阿檀，就足以靠着这区区三千人翻盘。但是也有可能随时被对方引入包围圈之中，从而快速被对方优势兵力反过来包围。 而从目前来看，薛阿檀很明显是看出了李向阳的目的，所以在极速后退的同时，两翼兵马也在不断的调动之下，回过头来逐渐的将对方围在了中间。如此一来，围绕着眉县县衙附近，大战变得越发的激烈。天策军跟着李向阳是一心一意要冲出前方的阻碍，执行斩首战术，一举将薛阿檀彻底击杀，从而逆风翻盘。而薛阿檀这边也是一样如此，利用自己来当诱饵，从而将李向阳引入包围圈之后，一举围杀。 双方都是志在必得，导致了战场上两军之间，厮杀变得更加的激烈，天策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而且逐渐的开始重演刚刚入城的那一幕，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杀之不绝。 对于包围，其实第三都的士兵都没什么感觉，自从浈水一战成名到现在，基本上第三都只要遂行独立战斗，都是在对方的包围圈当中度过，所以即使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但是第三都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士兵显得慌乱，反倒是一面前冲一面回身和其他方向冲上来的晋军士兵打得不亦乐乎，并没有因为包围而让战局崩坏。 这一幕直接让薛阿檀明显的脸色大变，天策军的人数只有三千人，但是面对自己调过来的数倍人数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倒是自始自终全都是跟着李向阳在发起进攻，而且他是看到了全程，李向阳几乎没有多少命令发出去，几乎全部的战斗任务全靠着士兵和基层将领自行反应自行决断。李向阳自己反而在这个时候只是充当着一个箭头和方向的作用。 这种精锐到了极限，甚至于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能够在战场之上自行判断目标，自行决定进攻方式的打法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一切都表明对方的军队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能胜任其他诸侯大军中的将领，具备准确判断战场形势的能力。 “给我杀，杀光他们，不能留下一个！”这是薛阿檀此时唯一的想法，这支兵马太恐怖了，若是放任对方成长起来，那么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对手。 第九百六十八章 斩将夺旗 “轰轰轰！”薛阿檀这边下令之后，几乎将所有的兵马全都调过来围剿李向阳的时候，城南方向在这个时候也快速出现了无数的爆炸声，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十几丈高，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哈哈，指挥使的援兵到了，兄弟们，随我杀！杀了薛阿檀，一统关中！”这种天策军独有的标志性爆炸让所有人欢呼雀跃，李向阳更是长刀一挥，带头再次发起进攻。 而晋军那边，明显的不知所措，刚刚的爆炸顺着地面传过来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是一个趔趄，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加上之前李向阳导演出来的城西的那一幕，两次爆炸之后带来的震撼和不安开始迅速在晋军当中蔓延开来，所有人看着眼前如狼似虎一般的天策军，眼神之中已经是带着一丝丝的惊恐，厮杀的时候的气势开始快速衰弱下去。 此时的陆盛确实率军赶了过来，而且因为他们这边有反正的晋军帮忙一路上近乎于畅通无阻，从渭河抵达眉县县城沿途十几处哨所几乎是兵不血刃直接被端掉，大军冲到眉县县城的时候虽然没办法直接开门，但是炸药包一爆炸，大军开始迅速冲入城中，开辟第二处战场。 由于薛阿檀根本没料到天策军还有第二路援军，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带领的兵马会被陆盛摧枯拉朽一般迅速斩杀击败，所以眉县城内所有的大军全都在围剿李向阳所部，导致了陆盛杀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阻挠，一口气甚至于直接冲到了他的正后方才遇到了反击。 但是此时两路大军的第三都已经不是薛阿檀手下那些被打的惊恐失色的晋军所能抵挡，片刻之间，就被打得连连后退，强势的攻击甚至于让陆盛根本就不管不顾，直接一口气杀到了他跟前。 这是李向阳想要的结果，只不过被陆盛抢先一步而已，不过对于大局而言，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陆盛自己几乎是人在途中，就直接一跃而起，连续踏翻了两名晋军士兵之后，一下子冲到了薛阿檀的跟前，人刀合一之下，人在空中，长刀直接力劈而下，对着薛阿檀雷霆万钧的一刀砍了下去。 “当！”比起儿子，薛阿檀虽然岁数大了，但是战力却强大了不止一倍，陆盛的这一刀被对方硬生生的接住了，而且一个反击之下，将其逼得连退几步。 “老小子，有点力气，再来！”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手，陆盛是不怒反喜，长刀再度挥舞而出之后，和薛阿檀瞬间站到了一起，双方的亲卫在主将亲自上场厮杀之后，也迅速冲到了一起，杀戮在这个时候迅速展开。 至此第三都算是满员作战，前后夹击之后，大军攻势变得更加的凌厉，无数的士兵在这一刻被收割之后，晋军的战力开始直线下降。 而且此时跟随陆盛而来的那些反正的士兵更是一刻不停的大喊大叫，拼命招呼自己认识的人放下武器，也让晋军的军心变得更加的紊乱。 眉县守军大部分都是汉人子弟组成，本身对于沙陀人就没有归属感，此时听到不间断有自己人出声之后，片刻之间就已经有人尝试着放下了兵器，结果迅速被天策军区别对待，将其护在自己身后，转而主动朝着那些尚未放下武器的晋军杀了过去。 这个时候陆盛在和薛阿檀厮杀不止，而李向阳也率部杀了过来，并且接过了第三都的指挥权，虽然他不明白战场之上为何会出现晋军帮着自己招降士兵，但是并不妨碍他瞬间作出判断，所以紧接着天策军这边也开始迅速传出了招降的声音。 这一来迅速让在场的晋军的军心变得更加混乱，无数的士兵见到自己人和天策军都开始呐喊出声，迅速放下了武器，而且有部分激进的士兵更是在此前反正的士兵带领之下，加入到天策军这边。 “哈哈，薛阿檀，你的死期到了。”这一幕陆盛是连续数次进攻，将薛阿檀挡住之后才看到的，这一声呵斥之后，他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表情，挥刀再度发起进攻。 此时和陆盛这边是信心大增不一样，薛阿檀几乎是目眦欲裂，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局面，他自己被陆盛缠住之后，根本无法控制局势，而身边仅有的那些沙陀将领在投降士兵的带领之下，瞬间功夫就被围杀后，大军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全盘崩溃，无数的士兵一瞬间放下了兵器，让这场厮杀到此迅速结束。 “当！”而他一个分神，却给了陆盛最好的机会，长刀力劈而下之后，和对方的弯刀撞到了一起后跟着横削而出，手中的盾牌也跟着砸了出去。 “咣当”一声巨响之后，薛阿檀久战力疲，根本没办法和陆盛的年轻气盛相比，被砸的一个趔趄后，再也无法稳住身形，翻身倒地。 而不等他挣扎着起身，陆盛是紧随而至，长刀在空中迅速划过，一颗硕大的人头也紧接着随之飞起，鲜血喷射而出之后，薛阿檀的无头尸体迅速倒在了一边。 “砰！”陆盛这边得手的瞬间，身边的亲卫也在一瞬间砍到了薛阿檀的旗号，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开始跟着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而此时，那些反正投诚的士兵也在随后加入了呐喊的行列当中，很多人并不清楚天策军从何而来，但是刚刚的那一幕直接让他们被彻底征服，而同样是身为汉人，骨子里的那股亲近更是让这些人对于天策军瞬间放下了心思。 “所有汉家子弟听令，我等是天策军，是成王殿下的部署，今日来关中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来，是为了结束战乱而来，是为了诸位百姓而来，请大家随我一起，推翻李克用，杀！”陆盛纵声高呼，简简单单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一句汉家子弟，结束了两军之前厮杀带来的所有隔阂，也让天策军一举获得了军心士气，在眉县这种地方快速站住了脚。 “立即传讯大将军，我军已经拿下眉县，请他立即率军赶来增援。”陆盛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让人去找陆明，浑然不觉自己在眉县的这一出对于整个关中战场带来的影响。 第九百六十九章 千年夙愿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初战告捷，已经拿下了眉县啊！”十三司送来消息的时候，暗卫都是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转而笑道：“恭喜大将军，此次出川，必定震动天下！” “老王，你马上带兵星夜兼程，一刻都不要停，给我守住渭南，和眉县形成掎角之势，在我大军抵达之前，务必给我守住那里！”陆明是脸上带着一丝感慨，转而朝着王茂章道：“这一次成不成可就看你了，不光是我在看着你，主公在看着你，你想想，那是什么地方？” “大将军放心，末将若是守不住渭南，就死在那。”王茂章脸色涨红，几乎是一刻不停，带着第二十都快速脱离大队兵马，急匆匆往前突进而去。 “暗卫有消息送往高帅那里吗？”安排完这一切之后，陆明才朝着暗卫问道：“如今蓝田那边情势如何？” “周德威大军已经在蓝田县城附近，不过并没有靠近，想来是在等李克用的援军。”暗卫此时也得到了蓝田那边的消息，一五一十道：“长安方向，李克用集中了全部的兵马总计兵力多达十五万之多，不仅仅抽空了关中所有的人手，连带着西北硕方、灵州的边军也一同被拉了过来。” “这是孤注一掷了。”陆明摇了摇头，转而吩咐对方离开之后，朝着杜广义道：“让各部加快脚步，西北边军一旦被抽调出来，边防不稳，我军随时需要补上去。” “明白！”早在天策军进军关中的时候，薛洋就曾想过这个问题，这一世的李克用离开了河东，进驻关中之后是真正的做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西北边军若是有唐皇诏令的话，只怕会和党项族一样，抗拒不了李克用和朝廷的双重威压，到时候一旦边军撤走，那么河西方向必然空虚，这也必然导致和燕北那边相似的结果，给了外族机会侵入中原。 “大将军，我们还要不要去祁山大营了？”杜广义去带队先行之后，陆明身边就只有李秀峰一个都，而原本的计划是几人重登祁山大营，去看看当年蜀汉六次北伐时留下的遗迹。 “走吧，趁着现在有时间，去看看。”陆明摆了摆手，带头朝着祁山大营所在山峰而去，一行人包括第十都全军将士也一同前往，大军在祁山大营原址上扎下营寨。 “准备三牲，我们去祭拜这里的汉军英魂。”陆明让李秀峰几个高级将领带着三牲香烛，来到大营遗址外面的一块石碑处，洒下酒水，几人行军礼祭拜。 “汉章武年，武乡侯立。”隐隐约约的字迹被李秀峰念出来之后，陆明哑然失笑道：“这石碑只怕不是当年武侯留下来的，而是后人所立，不然的话不会只有这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这上面好像写了立碑之人姓名。”李秀峰举着火把，仔细看了看之后笑道：“大将军说的是，这上面似乎是写着傅玄两个字。” “这倒是个人物啊！”陆明倒是知道一点历史，所以笑道：“那也算是遗迹了，倒是没拜错地方。” “当年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却困于这崇山峻岭，而被魏军屡屡以逸待劳，最终抱憾五丈原，留下了千古遗憾。”陆明将手中的水酒倒在地上之后脸色慨然道：“而今，我们走的是武侯的祁山旧道，却注定要为他老人家完成这段夙愿，否则，我军出川，就没有意义了。” “也请武侯和汉军诸将士英灵静听，大唐景福三年三月十三，天策军第四卫全体将士奉成王之命，出师北伐，走祁山旧道，出斜谷，进兵渭水，占据眉县，定要完成这千年以来汉军遗愿，收复中原，一统天下，为我百年离乱之苍生结束战乱。”陆明烟声音悠远，回荡在这群山峻岭之中，也似乎一瞬间传到了天际，更是引得第十都将士全体自发的出营列队而立，面朝北方。 “愿武侯在天之灵有感，当年之夙愿，今日，时隔千年，后辈子孙重走旧道，一定不负天下所望，北伐关中，北伐中原，恢复汉家正统，诸位英灵不远，尚飨！”陆明躬身下拜，那一刻，似乎冥冥之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声音在空中跟着回荡不已，群山相应，回应不断，千古悠悠，这里，当年汉军北伐的地方，在如今，再次迎接新一代汉家子弟从这里出川，脚步征程不断，踏着前辈走过的足迹，去奋战新的征程。 “大将军放心，当年武侯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我天策军绝对不会让他失望！”李秀峰脸色坚毅，抱拳一躬到底，身后第十都将士几乎是瞬间跟着下拜，山呼之声在夕阳西下之后，让整个祁山都跟着震动不断。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陆明本身今日前来凭吊，除了了却自己这些人一个心愿之外，更多的还是让第四卫的将士都能够感受到这些遗址遗迹沉沦此地数百上千年，能够给自己这些后人留下多少教训，留下多少回忆。现如今虽然主力兵马离开了，身边只有这数千人之众，但是如今，却也一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只要这种遗憾和精神能够流传下去，那么天策军也必然会继承这股遗愿，从而在征战的过程中更多一份助力。 前来祭拜祁山大营遗址，也代表着陆明和第四卫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大军出川，整个关中的局势必然会因此而大变。在眉县被拿下之后，当年诸葛亮想要达到的局面已经拉开，而且还因为这一次蓝田县城外面，高济的主力兵马牢牢地吸引住了周德威所部之后，让这个局面在短时间内快速朝着有利于天策军一方倾斜。 这就是第四卫独立出西川进入关中的最大意义，这是一柄尖刀，在关键时刻捅入李克用的腹心之地之后，直接让对方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两难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事实上，此刻长安那边，已经因为眉县的丢失而天策军的出现，而打乱了李克用的所有部署，斜谷这种地方根本不用想，只要出现敌情，后续的恶果也一瞬间被所有人察觉。 第九百七十章 长安震动 “第四卫这一次只怕要名扬天下了，居然硬生生的从祁山旧道给走了出来。”长安城中，阿贵拿着送过来的最新线报递给阿六之后笑道：“现在整个朝堂是一片混乱，李克用自己都去了，乱哄哄的。” “还能不乱吗？当年诸葛武侯选的这条道虽然比不得子午谷那边快捷，可以直达长安城下，但是眉县丢失，势必会震动整个关中，若是不能将第四卫压制住，那么就等于在关中放进来我军的一只手啊，不给他搅个天翻地覆才怪呢。”阿六是细细的看完了十三司暗卫关于眉县之战前因后果之后起身道：“命令城中人手密切监控长安周围动静，包括李克用在眉县附近的其他兵马调动情况，必须要给第四卫提供最快的线报支援，防止被晋军给偷袭了。” 阿六已经在着手帮助陆明进行下一阶段应对晋军的反击报复的时候，实际上李克用这边还是动作慢了一步，因为在关中，所以十三司得到消息的速度并不比沙陀人快多少，阿六这边有暗卫汇报，而李克用那边甚至于比他还快一步。 只不过此时整个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逼得他甚至于不得不第一时间去震慑朝堂，而不是派兵前往眉县围剿第四卫。 “王爷，眉县丢失，接下来天策军会进攻何处，你们晋军可有办法守住关中各处隘口？”朝堂之上，崔胤是直言不讳直接朝着李克用发问道：“若是不能的话，长安如何抵挡天策军两路进逼？” “陛下放心，天策军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才侥幸从斜谷进军关中成功。本王自会调集大军围剿，长安如今稳如泰山，请陛下放心跟随我大军御驾亲征，打败天策军入侵，将来顺势横扫天下，再造大唐盛世。”李克用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纯粹是被逼急了，独目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惹得唐皇都被看得心惊肉跳。 “爱卿去准备吧，朕已经决定，自然不会更改。”唐皇朝着对方连连保证之后，总算是让李克用匆匆离开。 但是他一走，实际上包括李溪和刘允章在内的朝臣却有些坐不住了，李克用虽然在周德威大军出征之后，再度纠集了十五万大军停兵长安城外。原本这是让众人稍稍心安的消息，但是没想到的是天策军反手就直接来了一个兵出斜谷，占据了眉县。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了，当年蜀汉六出祁山的故事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能够被诸葛亮选中并且一直孜孜不倦走的路，一旦成功，那么整个关中势必都会被其席卷，这实际上对于这些人而言，甚至于比高济出蓝田带来的影响更大。 而在如今天策军声势浩大，从东到西摆开千里战线同时往北方推进的时候，长安一旦被突破，那么整个大唐势必要被天策军彻底席卷。而金陵那边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于已经可以重新改朝换代了，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最紧要的一件事。 “陛下当真决定好了吗？”李溪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他和刘允章等人确实很看好薛洋，但是面对上面端坐的唐皇，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避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唐皇本人和大唐将何去何从。放任天策军打进来，那么大唐真的要亡了，亡国之臣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就始终摘不掉了。 “乱世争雄，朕，已经不甘心旁观了。”唐皇扫了一眼对方，似乎知道李溪的心事，转而摇头道：“诸位也不用担心，大唐江山社稷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便是朕不去前线，难道他薛洋就会放过朕不成？谈和一事，就休要再提了。若是晋王败了，那么大唐国祚就算是到此为止，走到头了。诸位但请离开，或归附新朝，或前往他处，朕，绝不怪罪。” “陛下错怪臣等了。”刘允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之后肃然道：“臣等是想给陛下找一个出路，这大唐社稷虽然风雨飘摇，但是陛下您还年轻啊，这般大任不该全数算到陛下头上。” “是啊，不能算到朕头上，但是朕坐在这皇帝宝座上，又岂能不担负国家存亡之责？”皇帝摇了摇头，随即叹息道：“朕时至今日才想起先皇在临终前为何要传位于朕，而不是李成了，只怕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才不愿意这副重担落到朕那个侄儿肩上。也确实，如此重担若是交给一个孺子身上，又如何能够应对？” “中书令，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诏书，若是将来事败，你就去金陵，去找平湖郡主，交给她，就说朕欠她的，如今都补上了。”唐皇自顾自的掏出一封封了黄签的诏书递给了刘允章，转而也不顾对方的反应匆匆离开。 “都说说吧，现如今该怎么办。”刘允章呆呆地看着诏书半晌之后才朝着众人问道：“陛下要亲征，我们留在这里吗？” “我是兵部尚书，自然要随行跟随圣驾前往军中前线。”李溪点头之后看了一眼崔胤和刘允章，转而徐徐道：“中书令你们两个年事已高，就留在长安吧，若是成功，则继续辅佐陛下，若是失败，就接引天策军入城吧，不论如何，这长安城不能再被毁于战火了。” “这么说来，你看好的成王是打算连带着将陛下一起当做敌人了不成？”崔胤有些愤怒，李溪的态度算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为明朗的，几乎算是公开的站在金陵一边，此时听到对方要求自己留守长安的目的是接引天策军进来，顿时怒道：“若是天策军敢对陛下不利，我决不罢休。” “无用了，你们自己看看如今统兵北上的人是谁，成王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裴澈叹了口气转而道：“高权义是高大相公之后，高家世代为大唐臣子，如今统兵征战长安，代表着金陵那边最后一支可能对陛下抱有怜悯之心的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便是如此，我等忠于陛下，难道还能看着君王被臣子所害不成？”崔胤的话没人回答，薛洋避开关中这边的战事，出现在东面战场，本身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局势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控，在如今风雨飘摇的长安城内，他们的意见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李存勖的想法 “父王，朝堂重臣反应如何？唐皇如今什么态度？”李克用回到晋王府的时候，李存勖也在刚好回来，一见面就匆匆问道。 “存勖，朝堂上的那些人不过是些文官，你理会他们作甚？大军征战，靠的还是我们手下儿郎们。”李克用有些恼火，简要的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对方之后有些不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对于这些人感兴趣。 “父王此言不对，这些人虽然不能上阵厮杀，但是他们可以影响下面的州郡官员站在我们一边。”李存勖连连摇头道：“此时，我沙陀部族内部人手不足，手下将士有一半以上是汉人，只有稳住了这些人和唐皇，这些汉人兵马才能够跟着我们上战场。而且后勤辎重粮草也需要这些人帮着儿臣从各地筹措，这才是最大的事情。” “你能想得明白就成，父王也老了，这一次打完天策军，日后的事情就要全都交给你去处置了。”李存勖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也让李克用欣慰不少，虽然站在他的角度，依旧不屑于和刘允章这些人打交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存勖主导晋王府事务之后，至少王府和朝堂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些朝臣对于他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敌意，而且隔三差五的，朝堂那边的政务简报也会派专人送到自己这里，询问自己的意见。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如今还真让李存勖给办成了。 “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儿臣有些想法，想请父亲斟酌。”李存勖摇了摇头，转而铺开舆图，对着李克用道：“父亲请看，如今天策军对于关中是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其意图很明显，那就是继续执行成王之前在南境的策略，先包围周边，然后往中原合围。从南境、山南、西川，再到关中，大包围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了，若是算上燕北，实际上对中原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只要关中我军战败，那么中原的朱全忠和杨行愍就再无还手之力。就算是此次在徐州，成王的脚步被拦下了，那么下一次，天策军横扫千军的打法，也会将其彻底铲除，从而完成天下一统。” 他这一番分析算得上是最接近薛洋方略部署的了，事实上从舒州开始，天策军执行的就是先征服周边，再进军中原的策略，一方面是避开中原纷争，避免被牵制住了本身的精力。这也是为何薛洋大部分时候对于中原各路诸侯用的都是计策的原因，而天策军本身却在南境一刻不停的进行征伐，就是为了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南境握在手中，从而取得夺取天下的先机。 而其次，这种大包围大迂回的策略，实际上更符合乱世争雄，边角之地的争夺，能够最大限度的勾连四方，从而在最后包围中原。 李存勖能够看清楚这一点，实际上已经代表着他本身的能力和眼光，这是他和李克用等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能够从大局上看清楚对手，比起在战场上临机决断有时候要更重要。 “你想说什么？”李克用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抬头看着对方问道，独目在此时也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似乎想看看儿子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父亲能不能带着唐皇去蓝田关稳住局势，拖住高济的天策军主力，孩儿带队去对付眉县的天策军。”李存勖也知道这些李克用不感兴趣，所以当即道：“父亲莫要小看这支偏军，他们从蜀中跋涉山水而来，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搅乱关中后方，不然的话，迟早会让我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兵法云，兵者，以正合，以奇胜，这支奇兵，就是这支偏军。” “所以我们不妨学学成王的筹算，正面战场不急着决出胜负，让德威领军拖住高济，孩儿集中长安附近所有精锐主力，星夜兼程直奔眉县而去，只要站杀掉这支偏军，我军无后顾之忧，必然可以将高济大败，趁势反攻山南。”李存勖毫不犹豫道：“我想德威如今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李克用目光在眉县和蓝田两地徘徊良久，才带着一丝沙哑道：“父亲都支持你，你需要多少人？把骑兵都带上吧，德威那边虽说损失了些人手，但是党项兵已经来了，有本王在，他们不敢不尽心尽力，蓝田方面，你不必担心！” “父亲只需要给孩儿拖住高济十日，十日之内，孩儿必会在眉县打开局面，绞杀天策军，为我关中战事赢得一个先机。”李存勖肃然点头，看着李克用带着一丝激动。这算起来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独立领兵，而且还是担负着最重要的任务。 李存勖是匆匆而去，并且秘密在长安城外抽调人手，借助于黑夜的掩护，开始朝眉县进发。为了迷惑阿六等人的视线，他将大军分成三路，一路往东而去，明面上是增援周德威，大张旗鼓，于第二天一早出发，而剩下的大军则趁着黑夜掩护，掉头往西而去。 李存勖这边采取动作的同时，李克用这回没有犯脾气，而是亲自前往宫中，接唐皇入军营，随后竖起仪仗，摆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势，直奔蓝田而来，而且还直接让人从长安送书直奔蓝田县城，要约高济出城相见。 长安这边，李克用父子摆出阵，试图迷惑住十三司眼线的时候，高济那边实际上也收到了陆明的消息，而且在得知对方拿下了眉县之后，实际上高济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战局会如何发展了。 “孝常兄，我打算克日进兵，不管后方道路是否修通，先朝长安进发，将晋军主力吸引过来。”高济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李孝常道：“非如此，不能给第四卫机会。” “朝长安进发过早了点，而且李克用只怕也不会给我们机会啊。”李孝常比划了一下蓝田到长安的距离苦笑道：“人家增援周德威的速度明显比我们快，所以与其出发去长安，还不如直奔周德威大营而去，将他堵在营中，如此一来，他就算是不想打野战，也不得不为，如此也算是给第四卫争取了机会。” 第九百七十二章 同样的战术 “所以你也觉得，他们的主力是在眉县那边？”高济瞬间知晓了李孝常的心思，转而点头道：“如此一来的话，李克用也会采用一样的战术了，主力兵马围攻眉县，自己却带偏军来拖延我军进攻之脚步！” “那就看谁的速度快了。”李孝常指着地图上的长安道：“这里便是关键所在，第四卫守住眉县的同时，必须要设法派人立即袭破长安，将局势彻底反转过来，如此，晋军主力在眉县，前线大军缠着我军主力，就没有人能够去救长安了，长安一破，则整个关中局势瞬间翻转，从而晋军将再无机会，而且力量分散，哪一头都顾不了。” “让暗卫给陆明传讯，让他做好准备，抽调精锐兵马暗中潜伏，一旦眉县打起来，就立即设法奇袭长安。”高济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我们也传令进兵吧，围着周德威的大营而去。” 他这边一出手，速度凌厉异常，而且一改之前屯兵驻守蓝田的架势，让第六卫王成领兵为前锋，以第二卫和第三卫为左右两翼，直接将周德威的大营团团围住，大军摆出了一副随时展开大战的准备。 这种架势和一反常态也让周德威瞬间坐不住了，高济为何停兵不前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猜到了原委，从商州进兵，沿途的崇山峻岭必然消耗天策军大量的精力保持十几万大军的后勤供应，这一点和他为长安家门口作战，而且大部分补给都是在平原运输截然不同。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高济如此而为，分明是得到了什么讯息，但是天策军内部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变动，那么唯一的变化就是眼前的战局了。眉县那边出事带来的变化，让高济准备对自己动手。 这对于周德威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一旦自己的这十万大军被围困，那么必然会给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的晋军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几乎是不等党项兵跟上来，就决定继续后撤，将对方的战线持续拉长，从而从中寻得更有利的战机。 不过这个举动还没来得及施展，来自李克用的消息就让他停住了脚步，李存勖带队前往眉县，而李克用自己则带着唐皇前来蓝田，这其中的原委他是猜到了，但是却也是苦笑连连。 “命令石敬瑭所部立即敢来蓝田增援，其余各部随我一起，坚守营寨，等待王爷前来。”周德威此时隐隐然有些担忧，但是面对高济这主力大军的威压，他却没办法做出其他的反应，在骑兵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之后，实际上此时他手头上的机动力量严重不足，就算是将石敬瑭调过来，也无济于事，唯有李克用亲自前来，让党项人充当大军的骑兵，才能应对高济的大军威胁。 他此时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在为李存勖的计谋做铺垫，蓝田这边越是能够坚守到底，那么对于李存勖而言也就多一分希望，只要高济被拖住，那么作为偏军的第四卫陆明所部就绝对挡不住十几万晋军的进攻，灭掉这其中一路，天策军的关中攻势势必会被彻底瓦解。 不过此时谁也不知道的是，眉县那边陆明实际上也在酝酿着新的策略，在十三司将长安那边的消息送过来之后，他和杜广义就在紧急商议这件事。李存勖的举动瞒过了阿六的眼睛，但是对于陆明而言，整个战局的变化发展，他已经大致能够猜的到，晋军那边能够打出什么牌基本上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我军以两个都守备眉县和渭南，足有应付晋军半月攻势，第三都守备眉县之后，战力实际上还有些充裕。”杜广义见到李秀峰没有说话，转而道：“从现在开始，若是将我军储备的所有远程兵器全部交给第二十都和第三都，剩余兵马全军轻装的话，足以快速赶到长安城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调动晋军于运动之中，给我们寻找有利战机。” “你的意思是围点打援？”李秀峰皱眉道：“我军兵力也不够啊，能来进攻眉县，兵马必不在少数，到时候就算是发现长安危急，他们可以分兵——” “打的就是他们分兵！”杜广义毫不犹豫道：“我们要设法将其一口一口吃掉，利用眉县和渭南牢牢吸引住晋军注意力，从中迅速削减晋军的兵力，从而将危险降到最低，到时候一旦晋军兵马削弱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反守为攻！” “这倒是个好主意！”陆明烟打断了李秀峰的话之后，转而自顾自点头道：“我军执行独立作战，只需要从旁策应高帅即可，具体战术我们可以自行决定，如此而为，必然可以将晋军内部彻底搅乱。” “正是如此！”杜广义点头道：“到时候不论哪一路提前解决对手，整个关中必然可以一战彻底收复，如此，便是边关有变，我军也可以迅速集中力量增援，而不是被晋军拖在战场上无法抽身。” “立即传令出发，从你们三都当中抽调弩炮、火炮和炸药包迅速送到第二十都和第三都手中，我们只携带少量炸药包轻装前行。”陆明下定决心之后，立即让杜广义传讯，原本前往眉县的三都兵马也开始紧急转道，从南边再次渡过渭水，直接绕道前往长安。 陆明的这个举动是无意当中避开了匆匆赶往眉县的李存勖大军，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军没有在半道上相遇，从而彻底让这场围绕着眉县天策军出川而产生的大战迅速改变，也让高济谋划的这场大战唯一的漏洞被迅速补全。 不过此时不论是陆明还是杜广义，都没有料到的是，李存勖在这个时候会拿出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的魄力，集中了整整十几万大军直奔眉县。而这，也导致了后来的大战直接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伴随着他的启程和命令快速送到王茂章和陆盛手中，实际上关中大战至此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且从一开始，双方打的就是同样的主意，而且双方的兵马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纠缠到了一起。 第九百七十三章 眉县大战（上） “指挥使，十三司急报，李存勖亲率步军十万，骑兵三万，直奔眉县而来，现如今已经抵达城外十里的位置了。”李存勖的办法确实瞒过了暗卫的眼睛，以至于这个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实际上对方已经抵达了眉县附近。 “十三万啊，看起来这是打着同时进攻我眉县和渭南的盘算。”陆盛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我眉县有城墙为依托，可以防守周全，但是老王那里可是一片平原一览无余，只怕这三万骑兵就是冲着他去的。你马上派人告诉他，务必要深沟壁垒，严加防范，不能让渭南被他拿下，否则我军后勤一旦断绝，偏军出西川的意义就彻底丧失了。” 李向阳匆匆而去，但是消息刚送出去，眉县城楼上陆盛就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晋军直奔自己而来，声势浩大，滚滚浪潮犹如从天地间压过来的一条黑线，直接连天边的乌云都挡住了。 “这个李存勖只怕是将长安的最后家底全都掏了出来，准备的还挺齐全。”这个时候第三都已经全军上了城楼，依仗着眉县曾经是薛阿檀重点防御自己的据点，所以眉县城内的准备尚且算是周全，各式各样的守城武器应有尽有，但是任谁看到十几万大军朝自己而来，都是不由得脸色一变。 “去把火炮和弩炮都架上，这仗一时半会的有的打。”陆盛自己倒是浑然不在乎，一面招呼着李向阳带人去将此前陆明派人送过来的第四卫几乎全部的远程兵器全都推上了城楼，一边笑道：“我们不着急，着急的是李存勖，他倾尽全部主力而来，利在急战，一旦被拖在了眉县，那么不说长安，就是蓝田县那边他们就撑不住，所以兄弟们，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打。” 他的一番话算是说的所有人哈哈大笑，连带着那些反正的士兵都在这个时候悄然松了口气，天策军的这种自上而下的浑然不在乎，也算是让他们稍稍安心，开始主动加入其中，帮着将无数的雷石滚木全都抬了上来。 守城的兵器实际上天策军自己这边也没有进攻的时候花样繁多，而且按照天策军的传统，也很少去打这种守城战，以至于连第三都这样的赫赫有名的战队，在准备守城战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甚至于部分胆大包天的家伙拉着李向阳在那嘀咕，说是应该趁着如今敌军立足未稳，出去打一波反击。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打反击，你也不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陆盛是劈头盖脑的给了这几个家伙一巴掌，转而笑骂道：“你自己看看，十万人，你冲进去之后我可不去救你，你就等着被沙陀人的战马踩成肉泥算了。” 这一阵接一阵的嬉闹声不断传出，所有人都被带动了起来，对于城外敌军的人数带来的压制也消散无踪，以至于等到李存勖这边派人出来喊话的时候，陆盛和李向阳尚未开口，下面就已经有士兵在那开骂起来。 “我去，老李，你给这帮家伙吃了什么药？怎么比我还着急？”陆盛是本打算好好去亮一嗓子，结果听到这帮家伙将南方骂人的话全都带了出来，顿时差点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拉着李向阳问道：“这江东的口音骂人，你确定这帮家伙能听得懂吗？” “这！”李向阳自己也有些傻眼，他是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架不住的是他还没开口，刚刚开口的哪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心灵福至，觉得自己急切里说的话对方可能听不懂，所以直接拉着旁边一个反正的士兵，瞬间，本地的秦音迅速响了起来，粗犷响亮，一瞬间在整个城内城外咆哮不断，直接骂的才过来打算说话询问的那名晋军将领目瞪口呆。 “得了，就这么骂吧，给他骂回去也算是省心了。”陆盛是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索性让城楼上所有的本地士兵全都跟着齐声高呼，瞬间功夫，犹如惊雷般的怒吼斥骂开始咆哮而出，声震云霄，连带着城墙都跟着震动起来。 “李存勖小儿，乳臭未干，竖子无谋，快快投降，饶你不死！”从一开始的纯粹就是士兵之间的谩骂到后来陆盛干预之后，这不间断的话语开始变得整齐划一，而且目标直指李存勖本人，是想着法的骂对方，直接从上到下，把陆盛知道的李存勖家族内的所有事情全都给抖搂了出来。 得益于在西川和安敬思待在一起过，所以陆盛和李向阳是知道不少李克用的隐秘，所以连带着独眼的来历都被一一点出，加上添油加醋，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两军阵前，十几万大军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城楼上这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在表演，几乎算是将李存勖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给骂遍了。 这种别开生面的法子不仅仅那些反正士兵觉得热闹，第三都自己也是第一次，所以渐渐的眉县城楼上到处都是欢呼的声音，南方士兵在谩骂的时候天生就比北方士兵嘴巴灵活不少，不少骂人的词甚至于陆盛他们自己都是第一次听到，被翻译过来之后，直接骂的整个晋军前锋军阵都跟着动摇起来。 “老李，别忙着看热闹了，你看李存勖的中军战旗动摇了，看样子有可能要含恨出手，赶紧让这般兔崽子们给我准备准备，别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陆盛算是始终保持了一种警惕的心思，所以在见到晋军中军附近战旗摇动，各式各样的传令兵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之后，迅速让里想要去准备战斗。 而此时李存勖实际上确实是被激怒了，他出生的时候李克用实际上就已经掌控了整个河东，从小生长环境优渥，而且有名师指导的他，一举一动都算得上十足十的富家公子，如何能够懂得这么多乡间市井骂人的话？被人翻译过来之后，一下子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愤怒之下的他也懒得去询问城楼上的天策军是谁的部下了，直接让前锋大军史建塘迅速率军展开进攻，准备用实战来摸一摸天策军的实力。 第九百七十四章 梅县大战（中） “一来就是两万人的大队？这个李存勖这么沉不住气？”城下的动静倒是让陆盛点了点头，李存勖虽然是含怒出手，但是倒也没有真的章法大乱，前锋大军两万人，分西南两面对进，对于东北两路城墙却不管不顾，紧紧只是让大军合围。这是一方面要试探深浅，另外一方面则是要铁了心利用此前被李向阳和陆盛炸开的城墙缺口来做文章。 一面一万人的大队兵马，而且准备周全，各式各样的攻城装备是层出不穷，投石车、箭塔、云楼，和高空架桥一一俱全之下，甚至于有些武器连陆盛等人都没怎么见过。 天策军从起家的时候走的就是薛洋从后世带来的标准化的战备之路，就是每一类型的武器选择其中最简便最实用的装备一种，其余的样式繁多但是只有在特定时候使用的攻防武器，很少普及，兵仗局只进行储备，以备不时之需，基本上不会大规模装备大军。这也就导致了当晋军如今摆出来各式各样足足十几种攻城兵器之后，很多士兵都看花了眼。 “管他什么兵器呢，给我架起火炮轰过去就是，远了用弩炮招呼，近了用火炮。”敌军两面急攻，李向阳和陆盛也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此时两人是不约而同的开始命令各部架起弩炮对准了行进缓慢的各攻城大队进行集火射击。 密密麻麻的弩箭腾空而起之后，数百丈外几乎是顷刻之间人影纷飞，在几乎将第四卫装备的远程兵器一分为二分别送到眉县和渭南之后，此时的第三都算是天策军中最阔绰的兵马了，一个都装备了整个半个卫的远程兵种，整整一百架弩炮分成两面，五十架同时发射，一次就足以打出二百五十枚弩箭，那是切切实实的箭如雨下。 而且弩炮这种东西虽然是薛洋自己搞出来的，但是其弩箭却和各诸侯所用的床弩弩箭基本通用，所以陆盛在缴获了完整的眉县库存之后，几乎是没有任何要节省的意思，一开始下达的命令就是全力射击。 如此一来各部兵马几乎是铆足了全力不断开动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强大武器，不断的将行进之中的晋军击杀在半路之中。粗大的弩箭犹如长枪一般，居高临下之下，原本就高达数百丈的射程这一下变得更远了，势头也变得更加的凶猛，几乎是只要被弩箭擦到身体，就会立即毙命。 这种情况之下，别说那些普遍只是顶着牛皮盾牌的步军士兵了，就算是少数需要掩护攻城锤进行而装备的汉军塔盾都防不住这种高速冲击的弩箭，所以整个晋军大军阵型内部，不断腾起的烟雾中，不断有士兵被打的腾空而起，生死不知。 “火炮开火！”整整五轮齐射，两个方向数千枚弩箭过后，陆盛和李向阳不约而同的让火炮加入了战斗，高居城墙之上，火炮的射程因为射角的提升，也从一百五十丈迅速扩大到了两百丈之外，滚滚而来的炮声之下，整个城墙都变得硝烟滚滚，黑色的弹丸不断腾空而起，带着火球迅速砸落地面。 从一开始，不论是陆盛还是李向阳，在火炮开火的时候全都尽可能的瞄准晋军推过来的那些攻城兵器，利用火炮强大的动能将其迅速砸毁。只要毁掉了这些攻城武器，那么晋军实际上上的战力就消失了一半。他们没有天策军这边独有的炸药包攻城战术，面对城墙，即使是匆匆抢修起来的西南两面城墙，也只能徒叹奈何。 所以天策军这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毁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攻城武器，对于人员的杀伤反倒是放在了后面。所以两面城墙整整三十门火炮一旦开火，就不停的追逐那些被缓缓推动的庞大的攻城武器。 天策军这边火炮瞄准和移动十分困难，甚至于可以说，紧紧加装了简易的瞄准望山要想精确命中目标难度太大，但是架不住的是，晋军那边一开始没有料到天策军有这种武器，而且也不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是要毁掉自己的攻城武器，所以同样移动缓慢的这些大家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靶子，甚至于到了最后连弩炮那边都开始将准头对准了这些东西。 “哈哈，给我打！”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上眼，不过这对于陆盛和李向阳来说却不算什么，火炮虽然瞄准不易，但是架不住的是数量多，所以在见到连续三架云梯和一个攻城锤大队被弹丸命中，近乎于全部报废之后，顿时乐的哈哈大笑，不断让手下加入战斗，继续按照这种打法进行。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炮开火的时候，弓弩兵也开始端着大黄弩开始发射。天策军中的弓弩兵只是一个过渡兵种，在第七卫那边的火铳还无法满足薛洋的要求之前，这是唯一一个比弓箭手强大，而且还能快速支援战场的兵种。改进后的大黄弩发射速度快，射程远，威力大，如果不是因为火铳的普及已经是箭在弦上，只怕这种东西都要取代弓箭手，成为天策军的标准装备了。 此时三百名弓弩兵成列两侧，开始加入战斗，他们的目标和火炮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对准禁军士兵的武器，一枚枚弩箭比起弩炮那边发射出去的比起长枪苗条不了多少的大哥差了不少，但是速度快，一阵接一阵铺天盖地而出之后，硬生生的在炮火声轰鸣不断的城墙上打出了属于自己的威风。自从大黄弩完工射击，晋军的死伤几乎是成倍增加，在很短的时间内，甚至于直接将已经冲到了护城河边缘的那些晋军士兵打的连连后退，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这城墙不够结实，你们的炸药包给我省着点用！”原本靠近护城河，足以将这些晋军快速聚拢在一起，这个时候炸药包和火油弹才是最强大的组合，但是陆盛跺了跺脚下刚刚修过的城墙，微微摇头，但是一句话还没开口，李向阳负责的南城方向已经将炸药包给扔了出去。 “轰轰轰”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之后，护城河对岸，直接被炸出了几个大坑，原本簇拥在一起，依靠着盾牌防护，准备等待后方云梯过来，接送自己过河的晋军几乎在这一轮爆炸之后直接被炸得一干二净，原地硬生生的被清空了一片。 剧烈的爆炸带起来的断臂残肢和碎石形成的二次冲击波对周围那些慌不择路逃窜的士兵产生了第二次伤害，以至于等到众人好不容易从晃动不已的城墙上稳住身形，却被自己刚刚扔出去的炸药包吓了一跳。 第九百七十五章 眉县大战（下） “别扔了别扔了，在扔下去的话他们没炸死，我们自己的城墙都要被炸塌了。”李向阳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叫停了炸药包的继续发射，改成了火油弹。 如此一来，爆炸声是少了，但是天策军的火油弹是在护城河水里都能烧起来的玩意，一旦打出去之后，丛丛大火之中的晋军士兵就算是慌不择路直接跳下护城河也没办法求生，硬生生的被烧得满地哀嚎。 这实际上是比炸药包更加残忍的武器，一旦烧起来那是经久不息，不知道特点的晋军士兵很显然是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火不怕水，所以被烧得鬼哭狼嚎，直接被一波打的退出了护城河岸边。 而此时，李向阳自己抽空亲自操控投石车，接二连三命中好几架云梯之后，这些看起来高大无比的家伙，成了切切实实的火柱，在万千大军的战场上醒目无比，也宣告了此次李存勖含恨一击彻底宣告失败。 两万大军分两路进攻，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连城墙根都没有摸到，就被打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而且还留下来一地的尸体，天策军这边固然是全军欢呼雀跃，一下子让所有人的信心大涨，以至于在陆盛下令解除全军戒备之后，很多反正的士兵甚至于直接冲入城中，挨家挨户告知那些战战兢兢的百姓，让所有人安心。 而反观晋军这边，史建塘差点让李存勖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万人怎么说也能够发起几轮冲锋，和天策军在城墙上厮杀一场，运气好的话说不得就能够直接翻盘了。毕竟他是带了整整十三万大军过来的，只要一点取得突破，那么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也足矣将天策军的防御圈彻底打破。 而且在李存勖眼中，眉县城池年久失修，还是薛阿檀在这里的时候重新修缮的，城池狭小，内部空间不足，占地不大，根本不会耽误自己多少时间。他是做足了功课才会下定决心带着大军主力赶过来，先行斩杀第四卫，从而逆转战局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刚刚一轮进攻，天策军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种会爆炸的武器几乎是攻城兵马最大的克星，你隔着护城河根本没办法抗衡这种武器的压制，更别提那种火海战术了。 李存勖手下的兵马大多数未曾和天策军亲自厮杀过，所以在撤兵之后甚至于士气都别炸没了，原本出发之前因为人数的因素而建立起来的信心也随之被彻底炸散。 “世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末将亲自带队冲锋，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杀上城楼。”这种士气上的变化瞒不过史建塘，所以在李存勖消减了怒火之后再度上前请命。 “世子，我军兵多将广，围住小小的眉县县城，可以不用顾忌，四面攻打，敌军兵少，一旦分兵，那么机会也就来了。”李存勖旁边石敬瑭开口道：“如此一来，说不得今日就可以冲进城中。” “四面攻打就四面攻打吧，你们立即出兵，给你们五万人马。”面对严阵以待的天策军，李存勖也没什么好办法，再好的计谋都是需要落实到实战上来的，坚城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进攻。 所以原本还以为李存勖败了一阵就会收兵，毕竟对方也是初来乍到的陆盛在随后见到晋军居然拉开了更大的架势，而且四面出击之后，也跟着争锋相对，当即让第三都兵分四路，守备城池，同时将反正的数千名士兵也全部配备到四面城墙之上。 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不少，如果说刚刚晋军只是试探的话，那么这一轮进攻开始，那就是切切实实的大战了。 厮杀在随后迅速展开，这一次是四面城墙同时开战，天策军这边依旧是按照此前的打法，以远程兵器为主，尽可能的将对方的人马阻隔在护城河沿岸，同时不间断的调动投石车以火油弹对敌，逐渐的开始围绕着护城河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焰防御圈，层层的大火挡住了晋军的前进道路，也将无数的士兵烧死在大火之中。 亲临战场一线的李存勖随后也想到了应对大火的办法，命令后军士兵填土而来，以沙土来覆盖火焰，硬生生的在火海当中填出了一条路，强行往前推进，试图连带着将护城河也一并给填了。 这种战法在随后遭到了天策军强大的阻击，调动了弓弩兵和弓箭手全力阻截之后，大量的晋军士兵死在了这不过两三丈宽的护城河之中，鲜血和尸体甚至于直接飘满了整个河面，血腥气大作。 “除了西南两面之外，调动炸药包清理掉他们。”陆盛在激烈的战斗中巡城一周后开始快速让东北两个方向出动炸药包，清理护城河边上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同时对于西南两面，和李向阳亲自督战，在晋军以沙土对抗天策军的火油弹之后，不间断的发射新的火油弹出去，让大火能够持续不断蔓延。 “命令投石车对准他们的云梯和攻城箭塔！”在连续几架云梯被放倒在河面上之后，天策军守备的城墙终于出现了晋军的身影，这个时候消灭对方的箭塔和云梯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几乎是伴随着陆盛的命令一下，连续十几架投石车不约而同的开始瞄准冲的最前的这几支队伍。 火油弹接连不断的被扔出去之后，大火开始在战场各处蔓延开来，投石车的准头比起火炮还要差，所以连续十几轮之后，还是靠着大火蔓延开来才烧到了对方冲到了跟前的箭塔，至于那些横在护城河上的云梯倒是好办，直接将火油弹点燃扔下去，在水面上尚且能够泛起大火的火油弹烧这些被当成了桥面的云梯没有丝毫的难度。 “姥姥的，终于退兵了，在这么打下去的话，真该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冲出去打一波反击了。”晋军鏖战两个时辰，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不甘心的退了下去，城楼上几乎所有的天策军士兵此时此刻想起来的就是开战之初那个家伙说的这句话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千军万马闯渭南 “世子，天策军在渭南还驻扎了一支人马，人数大约在数千人上下，已经构筑了营寨。”李存勖退兵之后就地安营扎寨，准备安顿下来，白天的战斗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晋军从上到下倒也没有人真的会想过第一天就真的能够拿下眉县县城，毕竟，攻城战历来都是晋军最不擅长的战斗，即使如今李存勖手下兵马的主力都是步军，也依旧如此。倒是这个随后送过来的消息让他来了兴趣。 “世子，这眉县急切里难以攻克，不如我们分兵去打渭南吧，那里没有城垣阻隔，光是区区一座营寨，肯定挡不住我军骑兵的冲击，只要拿下渭南，天策军失去掎角之势，则我军必然可以全力攻城。”史建塘凑上去看着李存勖道：“不如让末将——” “你负责眉县！”李存勖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转而看着石敬瑭道：“骑兵随你出动，今夜夜袭渭南，一定要打掉这股天策军。”他是已经看出了天策军布局的心思，渭南和眉县之间的距离足以在自己发动全面攻城的时候忽然从背后袭击，从而快速打乱自己的部署，牵制自己的进攻脚步，从而将自己长久的拖在眉县地区。而如今对于自己来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拖一时或一刻，都足以影响整个关中战局。 石敬瑭是李存勖提拔起来的战将，而且本身就素有智谋，在匆匆出营之后，迅速带队出营，将三万骑兵迅速带走，消失在黑夜里。这是李存勖本身带过来的最强大的机动兵马，是临走之前，李克用塞给他确保万无一失的，如今自然被他寄予厚望。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此时，渭南那边，王茂章也在准备对眉县城下的晋军主力大营发动偷袭，而且大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指挥使，李存勖有十万大军，我们就一个都就跑去偷袭？”这个想法在最后时刻依旧遭到了副将的反应，双方人数差距太大了，而且最要命的是，驻守眉县的第三都鏖战一天，此刻刚刚收兵，肯定在短期内无法调动大军主力出城救援。 还有一点副将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渭南出兵偷袭晋军大营，一个搞不好，不仅仅会连累城中的第三都，而且自己这些人若是陷入重围，那么这渭南大营岂不是无人防守，那可就真的破了陆明此前定下的策略了。 “怎么？怕了吗？”王茂章气呼呼道：“晋军虽然十倍于我，但是他们的战力能和我军相比吗？我军人数是少，但那就是只蚊子，你觉得一头牛能拿一只蚊子怎么样？能打得着我们吗？” “话不能这么说吧？”副将嘀咕了一句之后刚要开口，外面暗卫几乎是一头栽了进来，身上还插着一枚箭矢，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好嘛，我还没去偷袭他们，这帮沙陀人就敢欺负到爷爷头上来了。”挥手让亲卫将暗卫快速带下去治伤之后，王茂章怒喝道：“各部立即准备，今晚要让沙陀人来得回不得！”骑兵出动，导致了十三司暗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示警，把消息送过来的时候甚至于自己都被对方的斥候追逐。 这也就导致了王茂章的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大规模骑兵冲锋的动静就已经传到了大营之内，数万骑兵全力奔驰，引发的地面震动即使第二十都本身没怎么接触过骑兵战队，都能看得出其中端倪，所以那一瞬间几乎不需要王茂章多说，手下各部兵马就已经自动将各式各样的武器和防御措施全部打开。 王茂章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渭南大营内实际上还是做好了应对围攻的准备，毕竟这个地方地形对于防守一方而言比起眉县更加的恶劣，地势平坦，一览无余，根本没有防守的地形。所以要想在这里拖住晋军兵马，唯一的办法就是营寨和人工开凿防御工事。 为此，第二十都的士兵在营寨外面足足挖了三层壕沟，一层比一层深，而且中间大路上也连续部署了十几道鹿砦，周围还有无数的箭塔彼此相连，整个营寨构筑算是比较坚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数十门火炮被安放在了固定的阵地上，连带着弩炮和投石车，全都精心部署过，各个火力点提前标注好了射击范围，根本不需要操心。 这一连串的部署，才是王茂章的底气所在，也是他原本打算带着主力兵马出击，只留下少量人手就敢将渭南重地扔在一边的原因所在。 此时晋军骑兵来袭，算是将他一肚子火全都给逼出来了，一声令下之后，第二十都几乎是一窝蜂的冲进了各自的阵地，大营前方更是集中了三千人的主力兵马，全部手持大刀，准备跟他发动反击。 王茂章迷信大刀的威力，第二十都也是天策军除了陌刀军之外，第一个时至今日还固执的保留了两千人大刀队的战队，这在王茂章看来，才是沙场对决制胜的关键。 骑兵突击的速度非常快，而且石敬瑭也知道，自己三万骑兵一旦大规模出现在对方的跟前，想要做到悄无声息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利用时间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刻的他是命令各部兵马不惜一切的代价加快速度，三万骑兵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奔第二十都的军营而来。 黑暗中，战马如潮水，阵阵马蹄犹如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渭河平原，甚至于在这个时候直接盖住了渭河河水的喧哗。 人过一万，无边无岸，这一点放在骑兵身上更为合适，三万骑兵排列出来的阵型比起步军更为庞大，声势也更为浩大，高速冲击中的骑兵放开了所有的手脚，无数的火把在黑夜之中犹如一道道火龙一般席卷而至，强大的杀气隔着老远就开始笼罩住了整个渭南大营。 这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闯关，而且对方不仅仅是骑兵，数量更是驻守大营的第二十都数倍之多，疯狂席卷而来之后，整个夜色都仿佛笼罩在一片杀戮之中，变成了诡异之极的黑红色，连带着周围的火光都沾染上血色。 第九百七十七章 步骑对战 “给我打！”骑兵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王茂章此时下令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前方驻守箭塔的第二十都士兵已经开始射击，密集的箭雨拉开了这场突袭遭遇战的序幕。 由于是黑夜之中，所以天策军这边的箭矢全都是火箭，密密麻麻升上天空之中不仅仅能够杀敌，还能够快速照亮前方的阵地，从而给后方的己方士兵提供足够的射击距离。这一点在远程兵器日益普及的天策军中，已经逐渐成为传统，甚至于各部的弓箭手和弓弩兵还专门配备了夜间专用的火箭箭矢。 箭塔的作用就是提供足够的警戒作用，为后方大队兵马进行示警，所以箭塔上方的弓箭手一旦开火射击，紧接着弩炮各部也飞速将成百上千的弩箭发射升空，这种比起箭矢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兵器几乎是一出现，就迅速宣告了自己对于战场的统治地位，即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前方的目标，但却丝毫不妨碍它们的强大战力。 这一出手直接将行进当中的沙陀骑兵给打的猛然间顿了一下，而且此时的沙陀骑兵前锋战队也迎来了他们第一道阻碍——壕沟。无数的骑兵在极速冲锋当中根本没办法避开前方那围绕着整个营地一圈的壕沟的阻拦，无数的骑兵在奔驰当中猝不及防的一头直接连人带马直接栽了进去，被沟底尖锐的木刺迅速洞穿身体，哀嚎声迅速传出的同时，也让原本整齐划一的冲锋阵型在这个时候大乱起来。 “投石车，放火！”这个时候，王茂章的命令总算是没有迟到，投石车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将张力提升到极限，朝着早就划定好的第一道壕沟倾泻火油弹，短短片刻功夫，一道火墙迅速在骑兵冲锋的大潮当中出现，硬生生的让整个沙陀人的冲锋阵型被强行挡住。 壕沟只有正对大营门口的地方没有贯通，也给了沙陀人最后的冲锋机会，但是一方面需要紧急刹住脚步，另一方面还要迅速改变阵型，调整部署的沙陀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而且这个时候天策军这边很显然早就料到有这一出。虽然他们设置壕沟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步军的，但是并不妨碍对方骑兵冲锋的时候，他们施展自己的杀手锏。 所以沙陀人一阵大乱的时候，也正是天策军这边全力反击的时候，那一瞬间几乎不需要王茂章出声提醒，整个天策军上下，几乎是全力以赴朝着外面乱作一团的沙陀人倾泻自己的火力。在弩炮和大黄弩不间断射击的同时，火炮也开始发出阵阵轰鸣声，弹丸出膛之后带着火红色的光芒在空中不断滚翻，落地之后迅速横扫周围的一切。 因为石敬瑭那边在进击约束骑兵重整队形，所以整个沙陀骑兵在火墙拦住去路之后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有效抵御这些远程兵器的打击，而且各部骑兵紧急刹住脚步之后也是簇拥着一团一团，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成了天策军的靶子，短时间内，成片成片的骑兵倒在了这多重火力的联合打击之下，整个第一道壕沟附近几乎是血流成河。 这个时候停留的越久对于沙陀人越不利，所以石敬瑭瞬间做出了反应，直接让前方各部兵马不要管伤亡，从大火未曾蔓延的地带迅速发动进攻，骑兵只要冲进了大营，那么天策军的这些远程兵器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到时候步军在面对高速冲击的骑兵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发挥自身应有的战力。 石敬瑭的这一招确实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天策军为了自己能够进出答应，留下来的道路还是很宽敞的，足以让十几匹战马并列通过，所以大队的冲锋在随后迅速开始，直奔王茂章亲自驻守的中军辕门而来。 不过这个时候不光是他在动作，天策军这边的反击也同样在继续进行，早就演练过多少次的天策军在应对这种突袭的时候很显然已经不需要将领再进行临场调度了，各部几乎是按部就班的开始针对敌军的进军速度而选择反击的手段。 而且沙陀骑兵刚刚冲进来之后迅速被第二道壕沟给挡住了，天策军虽然给自己留下了进出通道，但是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线，而是三道壕沟彼此错开，如此一来沙陀人仅仅冲进来不到十丈距离，再次跌落壕沟，重演了此前的那一幕。 而且这一次虽然因为人数变少了，伤亡也变少了，但是天策军的反击却迅速截断了他们的归路，成排的弓弩兵对准这个方向之后，冲进来的沙陀骑兵几乎是成了活生生的靶子，面对大黄弩和弓箭手的箭矢，这些骑兵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的余地，迅速被斩杀在原地。 这一刻，虽然天策军没有在第二道壕沟内放火，但是靠着这第一道壕沟的火光，整个阵地前方亮如白昼，身处其中的沙陀人几乎是冲上来多少就被杀掉多少，没有人能够在如此密集的箭雨当中幸存下来。 如此就形成了内外两层打击，里面大黄弩和弓箭手联手对付突进来的沙陀骑兵，将其拦截在第二道壕沟跟前，而外围，弩炮和火炮等远程兵器还在一刻不停的对着外面蜂拥而来的沙陀骑兵开火，甚至于到了最后连部署在前方应对第一道壕沟的投石车都被士兵悄悄推倒了最前方，利用火油弹发动突袭，将大火继续往外面蔓延。 这两重打击之下，石敬瑭和沙陀骑兵根本就抵挡不了，三万骑兵人数虽多，但是面对第二十都摆出来的这种乌龟阵，却有一种无处下口的感觉，而且最要命的是，乌龟阵一般都是只守不攻，而天策军这边却凌厉的犹如刺猬一样，不断伸出来的毒刺是每一时一刻都在屠杀自家将士的性命。 “指挥使，看起来大刀队是不用准备了，再打下去的话，这些沙陀人要是不退，迟早会被我军给耗死在这片火海当中。”战事还在持续进行，但是沙陀人冲锋的势头却在不断减弱，以至于等到弓弩兵开始不断前进之后，王茂章这边的大刀队都开始解除了警戒，进而打算全军前移，看看能不能出营反击。 “他们还打算进攻呢，看着最后一出了。”王茂章此时却摇了摇头，随即一声怒吼，让各部加大力度。此时他的判断并没有错，石敬瑭在这个时候确实想要拿出最后一板斧的战力，匆匆集中了身边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开始发动了最后一场进攻。 第九百七十八章 正面对决 “命令各部，给我盯着外面的骑兵主力打，有什么招使什么招，这一次，放这些人进来，我要让他们尝尝我第二十都的大刀队！”王茂章紧急召回了两千名大刀队和一千名弓箭手，并且让各部兵马将火力全部对准了外面的沙陀骑兵，这就等于打算彻底切断这突阵的最后冲阵的三千人和其他沙陀骑兵的联系，从而将其彻底围杀。 火炮的轰鸣声和弩炮的尖锐呼啸声大作，开始拉开了这场步骑对决的最后一战的序幕，大刀队在王茂章的亲自率领之下从辕门附近往前突进，直奔第二道壕沟附近。 而此时经过此前持续不断的冲锋，第二道壕沟在靠近大道的地方已经有多处被硬生生的用沙陀人的尸体填平，导致了此时围绕着第二道壕沟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平地，这也给了两军对垒提供了足够的场地。 在天策军的火力朝着外围倾泻之后，这最后的三千人突进速度非常快，甚至于提前大刀队一步冲到了这里，但是不等他们继续前冲，就遭到了整整一千名弓箭手的集火射击。天策军即使在一线厮杀的战场上，也从来不缺少弓箭手的身影，所以王茂章这边是大刀队冲在了前方，但是后方确有足足一千名弓箭手紧紧相随。 此时这一下彻底将这三千骑兵给打懵了，箭飞如雨之下，大刀队各个拖着长长的大刀飞速靠近，雪亮的刀光几乎是每一次出现都会迅速带走一人的性命。 王茂章的大刀和陌刀差别甚大，陌刀太重，而且两边开刃，虽然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所到之处，人马俱碎，但是却极大的考验着将士们的体力，而且必须全军重甲，才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出这种恐怖兵器的全部战力。 他的大刀则有所不同，实际上更像是后世两宋时期的大刀片子，虽然也加装了长手柄，但是却重量极大的减轻了，单柄刀的重量足有陌刀的一半不到，而且长度也减少了不少。 这种办法和兵器原本薛洋并没有看上，但是架不住的一方面王茂章自己始终坚持，再加上薛洋也想看看陌刀在后世被取代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所以天策军这边虽然没有推广王茂章的建议，但是倒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这也就导致了天策军这边虽然全部实行了武器的制式化和标准化，但是第二十都却出人意料的保持了这种传统，一个都整出了高达两千名的大刀队，而且历经十几年都不曾被裁撤掉，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而这个时候就是大刀队建功的时候了，王茂章自己一声怒吼，长刀力劈而下之后，硬生生的将迎面而来的一名沙陀骑兵劈成两半之后，身边两千名大刀队的将士几乎是同一时间对准前方的骑兵采取了同一动作。 那一瞬间的功夫，血肉横飞，无数的鲜血伴随着这雪亮的刀光喷射而出，昏黄的火光之下，无数的人影开始倒飞而出，无数的尸体也开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弓箭手齐射！”这个时候，大刀队在前方接战，后方的弓箭手成了唯一可以左右战场形势的兵马，一千名弓箭手在这一刻几乎是心无旁骛，弯弓搭箭之后，箭雨不断覆盖前方的骑兵战队。 他们杀人的方式没有大刀队那样暴力直接，但是却丝毫不逊色对方，甚至于在如今天策军的序列当中，远程兵种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整个大军都日益朝着远程化迈进的时候，弓箭手成了战场上最不可忽视的一群人。一阵阵箭雨之后，沙陀人骑兵的冲锋速度和阵型变得越来越弱，也越来越乱。 能够伴随一线兵马近距离厮杀的弓箭手在其他诸侯那里全都宝贝般的存在，但是天策军这边，却已经做到了全军普及，这些弓箭手甚至于能够做到盯着前方厮杀的步军脑袋放箭，在战场上肆意宣泄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三千名骑兵，对阵两千名大刀队和一千名弓箭手，根本没办法取得什么好处，前方被截杀，后方箭雨不断，几乎每一次弓箭手弯弓搭箭，对方的人数都会相应的减少一大片，以至于到了后来，王茂章率部反击深入对方的阵型的时候，周围的沙陀骑兵根本没办法靠近他们就被跟上来的弓箭手纷纷射杀。 这场厮杀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结束的边缘，石敬瑭苦心拉出来的精锐骑兵没有等到和他们一对一厮杀的机会，就被大刀队和弓箭手联手斩杀殆尽，整个第二道壕沟跟前，尸横遍野，喷洒出来的鲜血甚至于连地面都变得泥泞不堪，所有参战的将士几乎是人人浴血，但是却在斩杀最后一名沙陀骑兵之后，跟着王茂章齐声高呼。 夜色之下，这股欢呼声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第二十都各部将士在这一刻全都跟着相应中军传来的这股狂潮，火炮声变得更加的激荡，而弩炮的弩箭也变得更加的尖锐刺耳，所有人都在庆祝自己这边赢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 “指挥使，沙陀人开始退了，要不要追出去？”这个时候大的不过瘾的第二十都将士甚至于开始怂恿王茂章下令追击，从远程兵器开始日益普及之后，天策军这边的真刀真枪的一线厮杀反倒没有以前那样激烈了，这对于王茂章带出来的这帮只喜欢肉搏的将士们来说确实不过瘾。 “追什么追？打了沙陀人的宝贝骑兵，他们的步军早就过来了，命令各部严守营寨，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引过来！”王茂章瞪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家伙，转而开始迅速整备。 而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想错，渭南这边的战事在石敬瑭还没来得及汇报的时候，李存勖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石敬瑭回来的时候，伤亡会那么大！三万沙陀骑兵，短短一夜之间，居然丢掉了一万人。 这一下让李存勖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虽然这一万人的损失还包括很多走失打散的人手，真实阵亡的不可能有这么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天策军那边已经具备了以步军对抗骑兵的本钱，如此一来，沙陀人最犀利的战力已经被对方给拉平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势成骑虎 清晨时分的晋军大营内格外的寒冷，到处都是受伤将士的哀嚎声，同时外面时不时的还有三三两两昨夜打散的骑兵在陆续返回。这种场景和昨日刚刚大军刚刚开到眉县城下的那种千军万马的气势截然不同，有一种一落千丈的感觉。 “世子，刚刚巡营完毕，我军如今伤患已经多达数千人之多，而且多数都是烧伤箭伤，只怕军医也无能为力啊。”史建塘一早就巡营回来，朝着李存勖苦笑道：“回来的骑兵还有两千人左右，昨日攻城加上骑兵夜袭渭南，我军损失多达一万之多啊。” “十三万大军，步骑混合，有这股力量，原本足够席卷天下，横扫世间一切敌，但是没想到的是，自我出道一来，一败眉县，再败渭南，传出去，只怕人家都该说我沙陀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能让李存勖说出丧气话，足以说明此时对方的心情。自己对阵的是天策军的偏军孤军，人数还不足自己的零头，居然都能打的自己灰头土脸，不论是步军还是骑兵，自己没有一样能够赢得了对方。 “国宝，你说这个成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如何就能一手带出来这样一支兵马？”李存勖是苦笑良久之后才看着史建塘摇头道：“为何我就不能？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到极限了。” “末将也不曾见过成王殿下，又如何得知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呢？”史建塘从军时间短，自然不曾见过薛洋，事实上晋军当中除了已经故去的李可修等老一辈人物之外，见过薛洋的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成了天策军旗下的战将，剩下的人更多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谁也不知道如今这位权倾天下，说话间就可以横扫四方的第一诸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更不清楚这位今年也不到三旬年纪，正是一生当中最辉煌时间的大唐领军人物到底是怎么打造出眼前这样一支足以让所有诸侯闻之色变的虎狼之师的。 “是啊，你不曾见过，我军当中唯一见过这位殿下的，除了父王，就只有当年的十三太保了吧？”李存勖说到这里是苦涩不已，李存孝的功劳他是看在眼里，清清楚楚。而这位天下第一战将的离开更是让他痛惜不已，若是对方仍在军中，也不至于让自己如今处境如此艰难。 李存孝昔日的战绩全都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这一点整个沙陀人上下全都知道。虽然这一世因为薛洋的出现，导致了北方诸侯兼并的进程加快了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战场上，十三太保的威名是真真切切让河东和中原所有人为之心惊胆战。 这一点甚至于石敬瑭加入军中的时候，李存孝本身就已经离开了河东，昔日的飞虎骑兵也已经烟消云散，众人对于这个超乎想象的战将，能够缅怀的，也就只有昔日的那一点点回忆战绩了。 “世子，如今还是想想我军该怎么办吧？”石敬瑭独自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打了个大败仗，原本正是灰头土脸的时候，虽然李存勖没有怪罪他，但是这个时间点，也唯有他的心思始终紧紧盯着战局，见到李存勖和史建塘在感慨薛洋和天策军，当即摇头道：“这两只兵马虽然难缠，但是终究人数不多，我军若是强行攻打，总能将其绞杀殆尽，但是敌军远来，只怕数量远远不止这些，一旦让他们主力大军跟上来，则我军屯兵眉县城下，进退不得，实有可能被对他们反包围在其中啊。” “那你说，我军现如今该主力往哪个方向进逼？”李存勖看了一眼石敬瑭，转而自顾自道：“眉县这边比之渭南要重要，守住了眉县，也就是守住了渭南，所以此刻我军就算是调转方向，全军压到渭南那边，天策军也可以从渭南撤退，往眉县方向靠拢，从而两军合一，到时候我军面临的对手兵力增加一倍之后，肯定会更加困难。” “不一定，渭南若是丢失，则眉县守军就失去了后退之路，我军完全可以将其彻底困死在眉县之中，他们的后续兵马出斜谷得不到支援，我军骑兵足以在谷口将其赶回山区。”石敬瑭显得有些不服气道：“所以末将以为大军主力应当进兵渭南。” “那眉县呢？眉县打不下来，我等来此地为何？”李存勖叹息道：“我等十几万人之众来此地，就是为了彻底扫平后患，为蓝田那边的主战场清除祸患，不是针对天策军这一支偏军的。而且，就算是眉县失去了渭南这个依靠，他们只要守住了这里，就足以将我们拖在这里，拖到他们的主力大军在蓝田打赢这场大战。” “这场战争，我们拖不起！”李存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石敬瑭虽然有些天赋，但是却显得很稚嫩，或者说在军略上还需要更大的磨练。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等到他们这一批将领成长起来了。在十三太保当中，李嗣源等人陆续被杀之后，晋军原本引以为傲的武将系统也出现了断层，新晋的将领对于行军打仗更多的时候还停留在冲锋陷阵上，或者至多如石敬瑭如今这般，大局谋划乏善可陈。 这反观天策军这边，虽然李存勖不清楚眼前的这两位天策军将领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的猜测，能够牢牢地卡住眉县和渭南，摆出固守一方的策略，实际上就已经随时掌控了整个关中大战的成败，只要自己在这里被绊住脚步，那么这场大战，自己这一方就已经输了。他来眉县最大的机会就是速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城池，消灭天策军的这支偏军，然后再主战场那边发生变故之前赶到，从而利用天策军战败之际军心混乱的机会和对方决一死战。但是如今，自己大败之后士气低落，速胜的机会正在快速消失。 可如今即便是李存勖想要退兵，实际上也来不及了，在耽误了路途上的时间之外，自己出兵眉县的消息只怕也已经被送到了蓝田县城那边，不用想都知道，在那边，周德威面临的只怕是一场彻头彻脑的生死难关。 第九百八十章 偷袭长安（上） “大将军，暗卫送来急报，昨日李存勖的大军打了个大败仗！”李存勖在军营当中发愁的时候，实际上陆明也已经赶到了附近，只不过在崇山峻岭当中无人知晓，自从薛阿檀被杀之后，附近的那些斥候被一扫而空。而李存勖到来之后急于攻打眉县，所以根本无人知晓，在他们的附近，还有另外一只天策军的兵马就在旁边潜伏。 “大将军，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去打李存勖的话，搞不好真能靠我们一个卫将这十几万大军彻底打散啊。”李秀峰咧着嘴对着眉县的方向笑道：“我军可以出其不意，从背后下手，到时候调动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两面夹击，三万人对阵十三万人，怎么打也有些胜算才是。” “那要是和李存勖一样，打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怎么办？”陆明瞪了对方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讲究冒险的时候，而且在此时的陆明看来，在眉县和李存勖决战，反而会激起对方的凶性，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有坚持去长安，才能够一举挑动整个关中的神经，进而彻底让晋军势力彻底分崩离析。 “我听说后勤辎重居然赶上来了对吗？带来了什么东西？粮食还是火器？”陆明看了看没有说话的杜广义问道：“有多少？” “火炮是别想了，那玩意太沉了，送不上来，兵部也没打算再走西川给我们送这些，送来的都是弩炮和弩箭。”杜广义摇了摇头道：“炸药包倒是不少，但是末将寻思着，也不能真把长安城墙给炸了吧？那地方我们还需要就地防守晋军反扑，炸了城墙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 “只要我们到了长安，暗卫他们有办法帮我们打开城门！”陆明对于这一点倒是很有信心，长安暗卫经营了十几年之久，而且阿贵率领的暗卫分部长期驻守此地，这里几乎算是十三司除了金陵之外的第二个大本营了，天知道长安城内到底有多少暗卫的人手。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趁着夜晚饶过这一段两军交接的地带，然后大军进入平原之后全速启程，三天之内足以抵达长安城下。”杜广义听到陆明这句话之后顿时笑道：“我军只要进入了平原，可以以急行军的速度，短时间内必然不比沙陀骑兵慢多少，可以全军快速杀入长安。” “三天时间太长了，要缩短为两天。”陆明看了看地图之后摇头道：“你们自己看看，从眉县到长安，中间地带城池众多，我们绕道而行也难以避免行踪泄密，唯一不给晋军反应时间的办法就是速度，只要速度快，就可以敢在李存勖回军之前抵达长安城下，只要进了城，那剩下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 “李存勖要想得到消息最起码也是三天之后，等到他率部回军，长安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李秀峰微微点头之后快速离开，开始下令全军迅速准备，只等天色黯淡之后立即从山区绕道往长安方向而去。 “让暗卫分别给王茂章和陆盛送消息，告诉他们，一旦发现李存勖有退兵的想法，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拖不住的话就咬着他们打回去。”陆明朝着杜广义点头之后继续道：“让长安暗卫分部做好准备，随时等待接应我军进入城中。这是事关整个关中全盘战局的一战，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确保我军快速拿下长安城门。” 他们所有人都不清楚长安城如今的城防状况，但是通过暗卫送来的消息，这个昔日大唐帝国最辉煌的国都，虽然里面千疮百孔，但是唯独这城墙还异常坚固，而且城高足有数丈，真要一点一点打下来，除非动用炸药包爆破，否则的话谁都没办法啃下来。 但是炸药包的危害所有人都清楚，长安城打下来之后，就算是陆盛他们能够拖住李存勖，但是架不住的是李克用会不会有别的招数，所以维持城墙完整，这是事关后续战局发展的最大保障，不能出现意外。 这也导致了，陆明和杜广义制定策略的时候全都是围绕着这种设想去进行，宁愿让暗卫提前准备，也不愿意真到时候逼得他们不得不用最后的手段去攻打城门。 三个都，两万人从山区悄然开出，然后在夜色之中快速消失在平原地带之后，无人有动静，甚至于此前陆明一直担心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发生。以至于将精力对准眉县和斜谷方向的李存勖此时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在自己的侧翼，他心心念念的天策军主力会悄无声息的离开，而且还绕过了他的大营，直接朝长安而去。 而沿途，昼伏夜行的方式也让大军尽可能的避免了被周围的城池守军发现，而且此时最要命的是，整个关中在得到天策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之后，不论是士民百姓，所有人全都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关注其他，所以靠着暗卫的帮助，这两万人偃旗息鼓之后，硬生生的靠着两个黑夜，走完了之前李存勖三个白天才走完的路程。 “我军距离长安现场还有数十里之遥，需要白天行军吗？”杜广义在天色刚刚亮堂的时候朝着陆明道：“暗卫汇报，周围无有异常，看起来李存勖应该是没有察觉，这个时候我们的行踪已经无关紧要了，末将觉得当以速度为先。” “暗卫有消息传来吗？”陆明指了指长安的方向问道：“长安城那边，唐皇是不是离开了？” “差点忘了这件事了！”杜广义一拍脑袋苦笑道：“大将军放心，唐皇早就离开了，现如今长安城内是无有兵马援兵，而且只有那个李存信坐镇，他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我们会忽然出现？” “那就不要隐蔽了，告诉将士们，全军突击，给我冲到长安城下！”陆明豁然起身，朝着所有人一声怒吼，当先带队，急速朝着长安而去，两万大军紧随其后，烟尘开始大作，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席卷长安。 第九百八十一章 偷袭长安（中） “急报，四太保，城外，城外开来无数大军，看旗号，是天策军的军旗啊！”这急匆匆的话语刚刚从晋王府传出来的时候，正在享受着美酒美食的李存信差点一筷子直接插到了鼻孔里，气得他一脚踹翻了眼前这个打搅了他好事的传令兵之后，怒吼道：“眉县方向世子十三万大军刚刚过去，蓝田放下，陛下都御驾亲征了，你告诉我长安城外哪来的天策军？” “可，可是，真的就是天策军！”结结巴巴的传令兵是欲哭无泪，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兵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陆明也才刚刚看到长安城的城楼，足有十几里地的距离让他差点就要让手下将士原地稍作歇息，毕竟接下来就算是暗卫能够如愿打开城门，战斗还是免不了的。他手下的三都将士可都是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奔驰这最后十几里地。 “启禀大将军，暗卫急报，长安城已有人去报讯，统领让末将通知大将军，当立即出南城，我部集结所有人手在南城潜伏，并且做好准备，只要大军开到城外，立即打开城门！”这道急匆匆而来的急报让陆明果断放弃了原本的想法，转而立即命令各部再次加快了速度。 “广义，你率部去南城，秀峰李谠，你们随我去西城，我们给暗卫分摊点压力。”陆明便下令便改变了此前的部署，将各部一分为二，让杜广义独自带着本部兵马去暗卫接应的南城，自己则带着李秀峰和李谠两人去西城吸引城内兵马的注意力。 实际上他这一招在后来发挥了巨大的效果，但是此刻在城内，伴随着李存信大呼小叫的冲到西城城楼，并且紧急派斥候前出打探消息之后，整个长安城在这个时候彻底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传出了天策军打到长安城下的消息，要知道不论是李存勖还是李克用都刚走没几天时间，甚至于前方连像样的战报都没送回来，满朝文武就没有人能明白过来这些天策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中书令，现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告知陛下？然后让皇城戒备？”兵部主事匆匆找到刘允章的时候，后者几乎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过还没开口，崔胤就急匆匆进来道：“不用去通知陛下了，四太保的人已经出城，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伙天策军到底从哪里来的，我长安城到底还有没有兵力对抗他们？” “只怕是没有了。”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摇了摇头道：“晋王临出发的时候将所有的兵马全都带走了，陛下身边的人手也都抽调殆尽，长安城内，如今能找出两千人来那就不容易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句话算是说的在场所有人脸色全都一片死寂，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能够让李存信这样的人都紧急上城楼，那就说明天策军的兵力已经足以强大到让此刻的长安城彻底绝望。 “要不要去找找他们？”李溪跟随唐皇去了前线，此刻能够和刘允章商议事情的就只有崔胤和裴澈两人，所以后者见到两人都不说话之后，转而朝着他们问道。 “现在找人家，只怕人家未必肯理会。”崔胤顿了顿拐杖摇头道：“更何况，他们现如今只怕早就躲的无影无踪了，就等着城外的天策军打进来，到时候就可以彻底夺占整个长安城。”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裴澈摇了摇头，转而道：“天策军是成王殿下的兵马，好歹入城之后也不会对朝廷怎么样？现如今的天策军行军之中打出来的还是我大唐的战旗啊！” “裴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学着李溪了，这是兵临城下！”刘允章张口刚要说话就被崔胤打断，后者直接怒声道：“你若是去找他们，被人家要求勒令投诚，你觉得我们能照做吗？” “只要他们没有反唐，那为何不可？”裴澈倒是无所谓道：“只要承认唐皇，那顶多不过是晋王府今后变成成王府就是，对于你我和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成王野心甚大，不是晋王所能比拟！”崔胤怒道：“更何况，成王手下的天策军横贯千里，正在横扫整个天下，等到打败了中原诸侯，你觉得他还能看着九龙宝座不觊觎在心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实际上他们所说的人，已经在阿贵的带领下来到了南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永宁门附近，暗卫更是集中了整个暗卫分部上千名好手在暗中潜伏。 要知道，李存信几乎是将晋王府包括城内的沙陀人的私人武装全都集中了起来，也只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五千人，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结果暗卫在永宁门就一千多人，这等于是靠着暗卫的力量就足以拿下整个南门，而不用外力的协助。 “统领，城外有喧哗声，你看城楼上的那些沙陀兵，他们大呼小叫的，肯定是城外的大军来了，我们杀出去吧！”阿贵手下的人手等着一天有些人甚至于已经等了长达十年之久了，自从跟着他和阿六来到长安，所有十三司的人都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家的大军能够打进来，掌控这个大唐的心脏，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双眼红红。 “我带人上城墙去放吊桥，其余人手给我从瓮城到主城门所有进出口全部待命出击，只要城楼上传来厮杀声立即动手不得有误！”阿六自己也是心潮澎湃，和阿贵对视一眼之后立即分头行动，自己亲自打着三百人冲上了城墙。 他们的这一出现，正式宣告了长安之战开始打响，也让陆明的这场长途奔袭的杰作在此时迅速进入到决战阶段，由此，整个关中大战中，最奇怪的一场战斗在长安出人意料的开始了。 而整个战斗的过程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当阿六带人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刚刚赶到城下的杜广义都惊呆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偷袭长安（下） “我的天，你们暗卫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上城墙啊？”杜广义见到阿六带人连衣服都没换，甚至于根本连伪装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城楼上堂而皇之的和防守的晋军厮杀，顿时张口结舌道：“亏得大将军还小心的分兵两路，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手在城中？” “指挥使有所不知啊，这长安城内只有六七千人守军，防守四门之下，每一面城墙能分到一千多人就不错了，我们暗卫这一次可是聚集了一千多人，集中在南面城墙，所以我们的人数不比他们少，而且有心算无心，他们不是暗卫的对手。”随性报信的暗卫摇了摇头，仿佛是一口恶气这个时候才得到发泄一样，恶狠狠的笑道：“指挥使你看，打了半天了，也没有人增援，这些晋军都是老弱病残，哪能和我们暗卫高手厮杀？” 这句话说得倒是不差，暗卫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身手很少，单打独斗的话，就算是军中高手，都未必有他们的战力强大，这个时候面对人数少，分散作战的晋军，他们算是占便宜占到家了。阿六几乎是没费多大气力，就抢到了城楼，开始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挥刀猛砍绞盘，将高高吊起来的吊桥给放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传出之后，吊桥砸在地面上，掀起了漫天的扬尘，甚至于一度遮住了将士们的视线。 但是此时吊桥放下，等于是长安城的南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所以几乎是不等杜广义下令，前方大军就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光是靠着瓮城的城门，他们用人撞也足矣将其撞开。 不过很显然第十五都的将士这种心思根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阿六好不容易谋划了一切，又岂能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掉了链子？所以几乎是城外大军冲锋的同时，城内瓮城城门口，暗卫也快速得手，抢先一步将大门打开，接引大军迅速杀了进来。 漫天的喊杀声至此就再也控制不住，第十五都一个都就有六千多人，一旦冲入城内，原本就被暗卫打的抱头鼠窜的晋军士兵更加不是对手，瞬间功夫，整个南城都开始跟着震动起来，在杜广义进城的时候，甚至于大军已经开始往皇城的方向冲锋了。 “阿六，你带这暗卫引一千人去皇城，不能放走了里面的任何一人，其余人手兵分两路，沿城墙往西城攻击！”杜广义仅仅只是一瞬间快速想出了办法，虽然长安城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于比起金陵还要大，但是在这个时候，只要控制了皇城，那就能够快速稳住局面，所以当即给了阿六一个卫，让其汇合手下的暗卫去抢占皇城，自己大军分成两路，沿着城墙往西而去。 南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尤其是西城本身和南城就紧密相连，所以等到杜广义亲自领军从南城转弯快速来到西城之后，整个晋军开始彻底大乱。 而这个时候，陆明是总算等到了杜广义的身影，当即命令各部强行攻城，手下两个都在李谠和李秀峰的率领之下，猛然间朝着城墙扑了上去。他们在城外和李存信对峙，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紧急制作的几架云梯若是真的拿来正儿八经的攻城，那肯定是不行。但是架不住的是此刻，当杜广义率部出现之后，李存信是彻底没了心思和对方对抗，一溜烟的开始逃命。 他一走，手下的将士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被天策军猛力一冲，彻底散乱下来，根本没人组织大军应对城外开始急速攀爬城墙的天策军，所以几乎是杜广义率部打过来的时候，李谠也率军冲上了城楼。 “老李，快杀下去，这里交给我，一定要抓住李存信。”杜广义远远的就开始大喊，让李谠带着跟随自己上来的第十五都的士兵去追击李存信，自己则开始带人摸下城楼，打开了城门。 如此一来，三个都的大军蜂拥而至，彻底打开了整个长安城的大门，无数的天策军冲冲入城中追杀晋军各部将士，同时逐房逐街的清除晋军原本留下的各项防御设施。 “大将军，幸不辱命，长安城算是落入到我们手中了。”陆明是最后进来的，在和杜广义汇合之后，见到对方露出的笑容微微点头笑道：“走吧，这些战事都交给秀峰他们，你随我去皇城看看，看看大唐朝廷如今还有几个人留下来。” “大将军是说那些朝臣？”杜广义一省之后苦笑道：“末将思虑不周，忘了还有他们，只怕有些人已经躲起来了。” “不用自责，躲起来的，终究都是些无用之人！”陆明摆了摆手，带着对方步伐轻松，一步一步往前而去。拿下了城门，实际上第四卫的这些时日的辛苦和努力就已经接近成功了，剩下的那些朝臣要走要躲要逃，实际上对于大局都没有什么作用。 “大将军说的是，长安一下，整个关中大局骤变，不论是这些朝臣，还是唐皇或者李克用，在我军面前，不过都是垂死挣扎而已。”杜广义点了点头，两人对于沿途时不时发生的厮杀充耳不闻。大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天策军各部将士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击杀完晋军士兵之后，迅速按照长安坊市的布局，分兵把守，沿途设置警戒岗哨，大军一步一步直奔皇城的方向而去。 其中无数的暗卫充斥其中，指点各部士兵清缴那些暗藏起来的晋军和各部衙门，拔掉这一颗颗安藏起来的钉子。在这些暗卫地头蛇眼前，李克用和李存勖留下来的那些部署根本没办法逃得过他们的法眼，甚至于连李存勖亲自打理的那支暗卫组织也在这个时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是晋王府！”杜广义和陆明走到皇城附近的时候，阿贵已经赶了过来，对于皇城那边的警戒，全都阿六亲自在负责，他带人守住了晋王府，将李克用的一家老小全都给抓了起来。 “去皇城看看！”陆明没有进去，而是看了一眼之后边走边道：“长安陷落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出去了，去告诉李谠他们，把大军交给副将，然后赶往皇城和我汇合。” 第九百八十三章 皇城逼问 “统领，宫中残余的神策军旧部和晋军各部已经被斩杀殆尽，后宫各处也都被控制了起来。”武德殿内，阿六只身一人站在门口，各路人手纷纷上前汇报进度，大唐的皇城实际上到了如今已经不剩多少宫殿了，后宫也基本上只是集中在曲江附近的千秋殿和万福殿几个宫殿，所以控制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统领，中书令带人过来了，还有一帮朝臣。”不过阿六还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人就已经匆匆而至，朝着对方苦笑道：“这些人吵着要见您。” “来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这长安城就归我们天策军所有了。”阿六摆了摆手，转而让各路人手前去各处警戒之后，看着由远而近的刘允章等人笑道：“中书令和各位大相公有礼了。” “阿六，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皇城，就算是你们天策军打进了长安，也该知道君臣有别，你以一个外臣身份控制皇宫，你居心何在？”蒋玄晖看着阿六身边没有其他人，顿时匆匆上前，越过刘允章直接看着阿六厉喝道。 “自然是控制皇宫大内，还能做什么？”蒋玄晖只是个兵部侍郎，而且也不是李克用的人，平日里就不曾得到重用，所以连阿六都没理会对方，一句话说完之后，转而看着刘允章道：“中书令，长安城内各处还有晋军的散兵游勇在乱窜，你们该回家关门闭户，等我天策军清剿完毕之后再出来为好。” “老夫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阿六将军，成王殿下派兵拿下长安，今后打算怎么办？入朝辅政吗？”刘允章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胤等人之后，呵止住了蒋玄晖，转而朝着阿六开口道：“阿六将军，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拿下了长安，接着又控制了宫城，是否该给老夫一个准信了吧？” “中书令只怕是想错了，本将给不了你答案。”阿六摇了摇头道：“长安被我军拿下，但是未曾得到我家主公命令，你这句话该去询问我家主公，而不是本将。” “这么说来，阿六将军的意思是要将长安朝臣送往金陵了？”刘允章一瞬间似乎听出了阿六的话外之意，转而脸色一变道：“长安乃是我大唐帝都，老夫身为中书令，如何能离开帝都前往一个藩王麾下？阿六将军此意是代表成王殿下所言吗？” “中书令要是这么理解，那也没错。”阿六尚未回答，远处陆明已经走了进来，身边一队亲卫护送，速度奇快，在众人一愣神之间，已经到了跟前，这队兵马更是在随后迅速将整个武德殿给围得水泄不通。 “大将军来得好快啊！”陆明和阿六都是天策军的老人，只不过后者常年都在长安，基本上未曾回金陵，所以两人是半天之后才认出来，顿时哈哈大笑。 “得见故人，算是不虚此行了。”陆明点了点头笑道：“一别足有十几年之久啊，今日能在长安相聚，那才是缘分。” “大将军说的是，末将临走之前，我天策军才不过数千人之众，如今和将军再见，已经要横扫天下了。”阿六也是兴奋异常，转而笑道：“大将军既然来了，那末将也就索性躲个清静了。” “你呀，什么时候也学会耍滑头了！”陆明无奈一笑，不过随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刘允章，浑身的气势陡然间一变，直接让眼前这帮朝臣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他长期身居高位，而且带兵远征，杀气凛然，只是随意一扫，那股气势就足以让这些没有见过杀戮的文臣脸色大变，根本抗衡不了这股威压。 “中书令刚刚所言，其实倒也不错！”陆明缓缓开口，声音没有多大变化，但是给所有人的压力却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军中铁血大将带来的威压所至，在他们面前，别说刘允章等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就算是有，也无法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得住。 “陆大将军，你什么意思？莫非成王是打算推翻朝廷，要谋朝篡逆了不成？”崔胤看着陆明，一顿拐杖之后怒斥道：“大将军说话之前最好还是想想自己一番话能不能代表成王殿下。” “本将不能代表我家主公，难不成崔大相公能代表？”陆明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道：“大唐社稷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国运已经消散殆尽，我家主公起家之后，扫平南境，凝聚百姓民心，如今的天策军之所以能够北上中原，那是代表了全天下的百姓，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继续为大唐臣民了。” “放肆，这里是太宗皇帝的武德殿，你敢在这里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罪！”蒋玄晖差点直接扑了上来，但是挥手之间就被两名天策军士兵给强行按住了。 “正因为这里是太宗皇帝的武德殿，本将才会直言相告各位。”陆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了蒋玄晖之后，转而摇头道：“你们身在中枢，如何知道百姓疾苦？大唐江山离乱百年，百姓死伤万千之多，你们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尚且没办法理清这个帝朝的内乱，无法维护百姓身家性命，到了如今，又有何脸面在这里和本将说长论短？本将要说的是，天策军打下来的江山，是绝不会在给你们这些人来祸害。” “所以，你们是铁了心要背叛陛下，背叛大唐了吗？”崔胤看着陆明，怒道：“老夫还没死，还轮不到你一个匹夫来妄议朝局天下。” “那随你吧，你想去哪论就去哪吧！”陆明摆了摆手，转而看了一眼其他人道：“长安城内马上就要进行大战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想出城的，可以出去，愿意留下来的，本将也举手欢迎，你们自己决定吧！” “对了，别想着夹带别的人出城啊，有些人只怕还出不了这座城，比如皇宫内眷，和晋王家眷！”陆明看了看众人之后话锋一转，转而摇头道：“天策军无意要对皇族下手，但是前提是，别真的跟着作乱就成，老老实实在城里面待着，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你。” 第九百八十四章 乱军心 “好了，大家都到了，我们今日也来看看皇帝上朝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刘允章等一众大臣离开之后，杜广义等人倒是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此时没有外人之下，陆明也是直接带着众人来到大殿之内笑道：“赶紧看看吧，看完了，这里就要封禁了，等到再见之时，只怕就是主公来长安了。”“听说以前的太极殿可是比这武德殿还要大！”杜广义笑道：“就是可惜了，大殿在安史之乱后，就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要说长安的皇城那也是多灾多难，几乎不管是谁来长安，都会一把火烧了皇城，结果，烧来烧去的，差点连唐皇上朝居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阿六和阿贵常年在长安，所以对于这座皇城知道的更多，所以跟着笑道：“当年唐皇前往东都，有一条原因，就是长安的皇城实在是太残破不堪了，可是又没有钱去修缮，所以那个氏叔琮一说东都的宫殿保持完好，而且朱全忠还愿意出钱修葺，脑子一热就过去了。”这些昔日的旧事，此时说出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不过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对于这看起来庄严巍峨的皇宫大殿感兴趣，所以众人见到陆明席地而坐之后，索性学着他围坐成一圈。“好了，闲话少说，日后有的是机会，让大家前来，是接下来的的战事。”陆明看了一眼众人之后转而点头道：“刚刚我已经给刘允章等人说过了，他们若是想离开长安，可以给他们机会。”“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出去祸乱李克用的军心？”杜广义听到阿六将陆明此前说的话一一道出之后，顿时明白过来笑道：“这些人若是把李克用的家眷全都被扣在长安的消息告知对方，一定会安耐不住的，到时候蓝田战场出现变故，高帅那边必然在短时间内迅速取得战果。”“不仅仅是李克用，还有李存勖。”李秀峰笑道：“眉县那边一旦给陆盛和王茂章机会，让他们两人反守为攻，我保证，李存勖肯定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反而会被他们打得灰头土脸。”“确实如此，这些人出去之后只能去投靠他们两路兵马，但是这两路大军不论是谁动了，都会对整个大局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于是灾难性的。”陆明微微点头之后道：“所以这也给我们争取了机会。”“我军该如何守城？”李谠实际上是第二次进入长安了，所以他没有多大的新鲜劲，此时才忽然开口问道：“我军只有两万人，既要应对城内残余势力的反抗，又要分兵驻守城池，只怕两面作战，力有不逮啊！”“无妨，城内交给我们十三司即可。”阿六见到阿贵看着自己，顿时笑道：“我兄弟二人久居长安，知道怎么来理顺这座大唐都城，保证不给大军添麻烦，而且还能帮你们筹集兵员，输送粮草。”“如此一来，长安城虽然广大，但是我们好歹有两万人，守住自然是没问题。”陆明点了点头笑道：“这长安城内可不光有李克用的家眷，那些沙陀将领和士兵的家眷也在其中，所以你们注意了，别让他们钻了空子，我听说沙陀人可以做到全民皆兵，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给了他们机会的话，只怕还真能在城内拉起一支兵马出来。”“这个放心，那个李存信不是抓到了吗？交给我，有他一人在，足以稳住这些沙陀人。”阿六笑道：“李存信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个十足十的草包，打仗不行，贪生怕死，偏偏对于阴谋诡计很擅长，所以十三司对付他有的是办法。”“那好吧，剩下的就交给广义吧，部署守城战，你没问题吧？”陆明拍了拍手笑道：“我是不会管这种守城战的，打不好的话，到时候就拿你去主公和高帅面前治罪去。”“大将军放心，交给末将！”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之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守城战这种战法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经此一战之后，第四卫的功劳足以让陆明开始加入到大军统帅的行列当中，如此一来杜广义在此时接过第四卫的指挥权，很明显，日后第四卫就要交给他了。本身第四卫就长期遂行独立作战任务，需要的也是杜广义这种智谋迭出的人，所以包括李谠和李秀峰在内都没有什么意见。而这临时会议结束之后，各部开始纷纷行动，而长安城门口，崔胤带头离开之后，蒋玄晖等一众朝臣也纷纷举家从长安撤离，只有极少部分朝臣留了下来。不过不论是陆明还是奉命执掌城内事务的阿六对此都没有丝毫在意，这些人在乎的不是李克用，而是唐皇，包括此前逼问陆明，其意思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要逼迫陆明代表薛洋承认唐皇的地位，保住唐皇的皇位。但是对于如今的天策军而言，不论是薛洋愿不愿意，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大唐江山到了如今，是已经没有走下去的可能了。所有人都在想着改朝换代的事情，又如何会愿意做出这种保证？所以两股人注定是走不到一块去，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浪费口舌，而且陆明还指望着这些人出城之后将消息送出去，从而更大限度的扰乱李克用和李存勖的军心，加速关中会战的变局到来，将长安丢失之后的影响扩大到极限呢。阿六一手接过城内所有的事务之后，除了调拨人手去看管皇城之外，还开始让阿贵带人组织人手，准备从百姓当中选拔青壮年加入军中。在长安，他们的宣传长年累月之下，很多长安百姓对于天策军的到来实际上是持欢迎态度，毕竟遥远的南境发生的事情不论是他们的宣传，还是往来商队的现身说法，都让这些常年处于生死边缘挣扎的百姓羡慕不已。所以天策军的到来，已经让很多百姓隐隐然看到了希望。“裴大相公，你怎么没出去啊？”不过让阿六没想到的是，裴澈居然没有离开，而且还在此时找到了自己。“来帮你一把！”裴澈苦笑道：“阿六将军莫非也以为本官会跟着中书令前往蓝田不成？我还没那么傻，看不清楚形势。” 第九百八十五章 应对之策 “王爷不好了，王爷大事不妙啊，长安陷落，被天策军攻入城中了。”蓝田县城外，晋军大营内，周德威刚刚进入帅帐，就见到旁边一个军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你说什么？”这一下，不仅仅是李克用霍然起身，就连原本坐在上面装装样子的唐皇都是脸色大变，看着对方问道：“哪来的天策军？”“千真万确，四太保命令我等一路奔驰，天策军足有两万余，已经达到长安城下。”军士哭丧着脸急切道：“还请王爷速速发兵回援，长安城内已无兵马守城，旦夕之间，长安城就将不保。”这个传令兵是天策军刚刚围城的时候从城内逃出来报信的，实际上当时传令兵是兵分两路，一路往蓝田而来，一路则直奔眉县而去，他们根本不知道，不是旦夕之间，实际上在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长安城已经破了。“王爷，只怕此刻长安城已经破了，我军就算是即可回援，也无济于事啊。”周德威虽然脸色大变，但是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不清楚天策军是从何处而来，但是对方有两万之众，而长安城内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守军，如何能够挡得住天策军的进攻。“敌军长途奔袭，利在急战，所以抵达城下之后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占长安，从而彻底端掉我军退路。”周德威不顾李克用的脸色，继续道：“所以此刻救援，必然会两头受制，一旦被对面的高济知晓长安城破的消息，定然全军倾巢出动，拖住我军主力，到时候我军前有天策军守备长安，无法速战速决，后有高济主力大军围堵，必会前后受制，一旦举止失措，必会全军崩溃啊。”这一番分析可谓是面面俱到，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天策军后续的策略，周德威的谋算能力可见一斑。只不过此时此刻李克用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自己手下的这些兵马不论是沙陀人还是汉人，除了李存勖在凤翔招募的兵马之外，大部分士兵的家眷实际上也都在长安城附近，一旦被他们得知，自己的老家被人家给端了，那如何还会有什么战力。到时候不用天策军来进攻，就会全军溃散。所以周德威的策略虽然看似面面俱到，自己在这里顶住高济的主力兵马进攻，但是事实上却不可行，而且稍有不慎，不用回军就败了。“可以紧急传讯世子，让他立即放弃眉县，回军长安啊！”周德威看出了李克用的担忧，所以不假思索道：“眉县如今只是个苔藓之疾，不要多做理会，世子手中还有十几万大军，一旦让他们回军，那么我们就可以反客为主，以长安为中心，将天策军分割成两部，从而各个歼灭。”这也算是周德威最后的办法了，只不过他在说完之后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帐外，自己能够让李存勖去回军长安，那么对面的高济会怎么想呢？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如意？这么长时间对方只是屯兵在蓝田县城内，只怕早就在等待着如今这个消息了。“立即命令李存勖，率部紧急回援长安，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长安。同时告诉李存信，长安城必须坚守到世子返回，否则的话我绝不饶他。”李克用沉吟半晌之后决定让周德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同时命令全军做好准备，随时应对高济那边的反攻。可以说，李克用这边因为有周德威在，快速做好了准备，甚至于周德威根本就没有把李存信的因素算在里面，他和对方共事多年，知晓后者的品性，这个家伙，指望他守长安，那就等于是将这个大唐帝都拱手送给了天策军。但是此时的他不清楚的是，实际上高济几乎是和他同时得到了长安易手的消息，甚至于十三司那边传来的情报是长安城被拿下之后的消息，却提前一步送到了高济手中。“孝常兄，陆明是真的把事情给办成了啊。”高济是露出了笑容，转而将情报递给李孝常之后笑道：“我军可以出关了。”“高帅这是笃定李克用不会回军救援吗？”李孝常微微点头，他们一行人除了要等待后方道路疏通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陆明的这个消息，长安只要易主，那么整个关中局势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彻底颠覆，自己这大队兵马才有最好的出兵机会，而现如今，机会已经来了。“李克用又不傻，他此刻回军长安，除了要面对陆明的全力抵抗之外，根本无法拿下城池，而我军十几万大军全军掩杀，他们如何挡得住？”高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在这里全力以赴拦住我军主力，将长安那边交给李存勖负责呢。”“但是如今陆明只怕是不会如他所愿了。”李孝常笑道：“眉县那边留下来的是第三都和第二十都，这可都是性烈如火的兵马，两者合一之下，李存勖即便是有十几万大军，一旦被其缠住，那么长安距离眉县的这段路程足以将李存勖拖得精疲力尽，到时候正是我军的好机会。他想分割包围我军，却被我军反过来，一手直接打的他分崩离析。”“告诉王成，这一次我山南军团全部兵马一起交给他指挥，给我立即进攻晋军大营。”高济笑道：“让人恢复陆明，我军会提前解决掉李克用，打掉这支关中的拦路虎，前往长安和他围剿李存勖。”“那唐皇呢？”李孝常脸色微微沉吟，转而问道：“十三司秘密转来军师将令，让我们设法解决掉唐皇，避免给将来留下隐患。”“孝常兄放心，若是李克用败了，肯定会帮我一把，到时候唐皇在乱军之中，唯一能走的路就是东出，去找朱全忠，他们十三司在路上只怕早就准备好了。”高济摇了摇头，有些叹息道：“只不过如此一来，只怕主公是心有不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迟早都要面对！就算是这一次唐皇能够幸免，那么将来，还会再来一次的。”李孝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摇了摇头道：“大唐，终究是要败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全军开战（上） “王爷，天策军出关了。”王成的速度非常快，原本早就准备完毕的他几乎是已接到命令就迅速让各部兵马迅速出关，开始沿着整个晋军大营一字排开，山南军团四个卫总计二十万大军蜂拥而出，将整个蓝田县城北的空地全部占满了。 这种动静让周德威脸色一沉，很明显，对面的天策军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且出兵速度之快直接超出了他的想象，此刻的他手上除了自己带过来的五万河东守军之外，就只有李克用从长安带来的五万李存勖挑剩下的兵马外加拓跋思继的三万党项骑兵，这总共人数还不及对方，更何况除了自己的本部之外，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人心不齐的外族骑兵，如何能够和天策军正面对峙？ 不过他不想打，但是李克用却已经决意要打这一仗，从根本上来说李克用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否则的话，不但自己手下的将士军心混乱，无法度过长安丢失的危机，就连拓跋思继也有可能不战而走，这对于他来说危险更大。 “命令各部，把陛下的皇旗竖起来，这一场大战要让天策军都看到，他们是在和陛下作对。”李克用直接二话不说，就挂起了唐皇的旗号，并且大张旗鼓的出兵开始和天策军正面对峙。 “德威，让拓跋思继率军在两翼，伺机冲入天策军的阵营之内，搅乱他们的部署，你率前军为主力，挡住天策军的第一轮进攻！”李克用的排兵布阵很简单粗暴，但在这个时候却也是别无选择，手头上的本钱没有对方雄厚，只能以最强的河东守军充当一线兵马，避免被天策军一击而溃，让拓跋思继在两翼，只要对方能够冲散天策军的侧翼，那么这场大战，实际上就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 “李尚书，让唐皇随我去阵前，去找那个高权义，去问问他，如何敢在陛下面前舞刀弄枪。”这个时候唐皇现身军前，实际上除了稳定己方的士气之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李克用还是觉得唐皇既然来了，至少能够对高济产生一定的作用。 两军对垒，双方阵前忽然来了一队身穿神策军服饰的骑兵，开始朝王成所在的前军而来的时候，后者倒是想起来有这么回事，转而笑道：“让他来吧，不过高帅是见不到了，高大将军，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 “哈哈，看我的！”高勋还没有赶到第三卫所在的第一线阵地，所以此时哈哈一笑道：“区区一个唐皇使者，当年又不是没见过？看我的！” 他直接纵马往前，直接来到自己所在的第三卫阵地，直接将唐皇使者拦住之后，冷笑道：“两军对垒，你们想要干什么？找死来了吗？” “混账，你是何人，我乃是唐皇驾前，护卫都头张轩宁是也，奉唐皇之命，让你家主帅高济出列答话！”来人领头的一名将军看着高勋不像是传说中的高济，顿时怒喝一声，就要继续往阵前闯。 “给我滚回去！”高勋的脾气和高济完全相反，这个时候如何会给这帮人耀武扬威的机会，伸手一挥，旁边早有第三卫的士兵直接一枪将张轩宁刺落马下，紧接着附近的天策军几乎不需要高勋如何吩咐，直接挥手之间将这帮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把这些人的人头都给我扔出去！”高勋冷笑道：“敢来天策军跟前挑衅，死有余辜，各部准备，等我命令一下，踏平晋军大营！” 高勋的这种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杀人的法子让王成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有过问什么，高勋的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无疑却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时也给了各部将士一个指引作用，对待唐皇的手下，没有必要区别对待，沙场对决，每一时一刻都是生死成败，没有也不会有人因为唐皇使者而手下留情。 只不过这一出却让前方刚刚随李克用出来的唐皇勃然大怒，张轩宁代表的是自己的颜面，却还没见到高济的时候就被顺势斩杀，这无疑是代表了天策军的态度，那一瞬间的他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李溪。 “晋王，朕看不必去见高权义了，命令各部将士全力杀敌，朕当为他们擂鼓助威。”唐皇的这句话倒是出乎李克用的意料，不过随即点头应诺，虽然没有办法让高济出来，但是唐皇的做法倒是无疑让自己这一方的军心士气得到稳固。尤其是唐皇亲自擂鼓，这对于手下汉军的将士而言，更有着一种巨大的鼓舞。 “呵呵，高帅，大战要开始了，不过这回好像轮到我军发起进攻了。”此时高济和李孝常才来到中军，听到王成那边不断传出号角声之后顿时笑道：“现在开始吧！” “中军升天策军战旗，下令全军进攻！”高济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中军号角声快速响起，天策军总攻的号令快速传遍整个前军各部。 “第三卫和第六卫为前军，第二卫和第十卫为左右两翼，这是和李克用在打擂台啊！”天策军这边发起进攻，所以火炮等重型武器之中，只有弩炮能够够得着发起掩护，在各部大军蜂拥而出的时候，密集的弩箭开始不断越过两军之间数百丈的距离，直奔前方那同样是十几万大军的庞大阵型当中。 只不过双方大军加起来足有近四十万，战场连绵数里之遥，这种密集程度的箭雨除了给大军带来一些骚扰作用之外，根本没有泛起任何的水花。 不过即使是如此，王成在部署大战的时候，还是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限，跟随前军出击的各部前方长枪手和刀盾手组成的攻击大阵后面，弓箭手和弓弩兵几乎是紧随而至，在距离两百丈的时候，甚至于原地腾空而起一万多支弩箭，一瞬间直接挡住了整个天空。 充当正面进攻的第六卫和第三卫足足组织起了五万名弓弩兵，将各都的弓弩兵全部集中了起来，从而在两百丈的时候就不间断为进攻的大军提供不间断的火力掩护，并且和弓箭手一远一近，形成了完美衔接的远程支援。 第九百八十七章 全军开战（中） “弓弩兵如果就此淘汰的话是不是有点早了？”李孝常长期在岭南驻守，所以对于兵部和兵仗局搞出来的火铳不太了解，此时见到短短两百丈的距离，弓弩兵硬是每隔十余丈的距离就能够完成一轮齐射，比起火铳的速度还要快的多，顿时皱了皱眉问道。 “主公说了，火铳现如今的发射速度和发射距离虽然比不上大黄弩，但是火铳可以不断改进，从而逐步提升性能，但是大黄弩却已经到了极限了。”他们两个站在中军高台上，能够全程看到前方大军冲锋的全过程，所以此时高济面对李孝常的疑惑才会直接开口道：“我军火器虽然初设，但是性能却一代比一代强，等到火铳能够赶得上大黄弩，那就该全军铺开了。” 李孝常没有说话，他甚至于没来得及仔细研究过火铳，所以对于这方面没有发言权。但是此刻前方战场之上，高勋和卢静领衔的正面冲杀却在最后一轮箭雨打散了晋军派头的兵马之后，迅速展开。 前方一线的刀盾手甩开上面密密麻麻的箭矢的盾牌将进攻的道路让给了身后的长枪手，而弓箭手在这个时候迅速越过弓弩兵，直接加入到一线战场之上。他们的身法更加灵活，而且不论是第三卫还是第六卫，天策军的弓箭手全都能够无条件伴随一线战场的厮杀而展开。 所以瞬间功夫，原本还是聚集在一起的弓箭手几乎是一边放箭帮助长枪手迅速撕开晋军的防守阵型，一边自动和附近的刀盾兵、长枪手迅速组队，将天策军前方的阵型迅速演变成一个个三人小队。 如此一来，天策军几乎是一边厮杀一边完成了重组队形，将犀利的战阵变成了一个个三人小队组成。 这种杀伐方式对于天策军来说非常熟练，根子上就是这种基础阵型组建起来的两卫大军足足六万多人一瞬间化作无数柄小刀子，面对周德威本部的五万精锐，以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不断撕扯对方的有生力量，将其分割绞杀之后，汇总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洪流往前冲锋。 晋军可以说从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缺少足够的掩护的他们，在面对十几轮箭雨的覆盖之后，整个前方阵地在遭到天策军近距离打击的时候，原本部署在一线的塔盾兵几乎是瞬间损失殆尽。空出来的防地后方大军根本无法及时补上。及时有些地段防护的很好，但是面对长枪手近前突刺，后方弓箭手几乎就站在长枪手身后抵近放箭的打法，也迅速被突破，从而让天策军迅速冲了进去。 不论是第六卫还是第三卫，全都是天策军的老牌战队，尤其是第三卫，在高勋的率领下，甚至于冲锋速度比起第六卫还要快，在高勋亲自冲杀在第一线之后，更是快速越过前方的主力战队，从而形成了一个新的箭头，将原本齐头并进的进攻打成了一个锋矢阵。 “王虎，愣着干什么？赶紧跟着第三卫冲进去，搅乱晋军前军，前军一垮，他们就败了。”高勋的这种做法隐隐然激起了第六卫的较量之心，王虎原本还打算带领手下也打出一个箭头来，但是迅速被卢静阻止，转而组织第六卫紧随第三卫其后，合力冲击周德威的本部阵型。 六万大军，在战场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切割晋军的反击，战场形势一瞬间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面对这种强大的攻势，周德威甚至于亲自来到一线战场指挥调度，但是不论他抽调那一支兵马上前，面对天策军的攻势，都无法起到什么有效作用，反而很快就被对方强势打散。 从上到下，从远到近，实际上天策军已经完成了远近交替支援的转换。这种攻防兼备，几乎没有任何短板的大军，根本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们的脚步。长枪手在进攻的时候甚至于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根本不需要防备附近的对手的克制，自然有刀盾兵在一旁时刻帮助其挡住对方的反杀，从而一心一意将长枪的战力发挥到极限。 而每当前方敌军人数增多的时候，附近的三人小队只要一个基层将领招呼，附近的大军会迅速上前，在锋矢阵内迅速形成一个新的小阵，联手对敌。而后方的弓箭手，更是犹如战场上的游侠，时聚时散，那穿梭在战场各处的冷箭，成了让所有的晋军将士最胆寒的武器，每每在关键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高帅，王成的前军开始前移了，看起来，这火炮还是能够发挥作用的。”李孝常见到王成的前军已经往前移动，跟随他一起前进的还有火炮大队和弩炮大队等远距离支援武器，顿时笑道：“若是两翼不动的话，这场大战只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对面的是周德威，是个厉害的人物，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高济摇了摇头，对于王成只让第三卫和第六卫从中间发起突击，而让第二卫和第十卫左右两翼张开，从而形成一个既能够随时回援中军又能够及时应对两翼突变的阵型点了点头笑道：“我军的人才是一个接着一个啊，这个王成沉稳冷静，只怕日后绝对不会在你我之下。” “那是高大相公的讲武堂办得好，这些年我收下的将官可都被轮流抽调去了好几次。”李孝常微微点了点头，天策军这边的武将和士兵深造体系已经彻底成熟完善，针对各级将领的培养也有着自己的标准，这也铸就了天策军从上到下基本上不会缺少人才，类似于王成这样级别的大将，随便抽调一个出来都足以统帅大军，独当一面。 而他们两个在后面议论这件事的时候，王成的目光也开始逐渐从前方已经进展迅速的正面战场转向了两翼。李克用手中有多少牌王成很清楚，除了步军之外，还有骑兵三万，若是集中起来的话，足以在自己的左右任何一个地方快速取得突破，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盯着对方，防止一个不慎，自己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有利态势被对方一个骑兵冲锋打的七零八落。 无独有偶的是，此时不论是周德威还是李克用，在见到前方攻击不顺之后，也将目光转向了拓跋思继，很明显，此刻对方的骑兵已经成了交战双方最关心的一支力量。只不过，此时王成绝对对方会从一个方向集中兵力进行突击，而周德威和李克用甚至于是拓跋思继本人都觉得分兵两翼同时动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说起来也不怪双方想的不一样，李克用三人精于骑兵之道，对于骑兵突击的时候产生的巨大战力有着更清楚的认识，党项骑兵虽然比起沙陀骑兵的战力差了不少，但是终于要比步军强大得多，所以在他们看来，即便王成摆出了一个以逸待劳的阵型，但是一万五千精锐骑兵还是很容易就能够突入对方的阵营当中，从而起到快速斩首的任务，斩杀远在后方的高济中军，完成战场逆转。 第六百八十八章 全军开战(下) “王爷放心，一切交给本汗！”在李克用的注视之下，拓跋思继当即点头，他可以在周德威面前耍滑头，但是面对李克用却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怠慢，沙陀人虽然丢了河东老巢，但是却在关中站住了脚，眼下，战场情况吃紧，但是他却明白，对方还有李存勖手中的十几万精锐兵马未曾抵达战场。 更何况，打仗这种事情，胜负乃是常事，不能以一场大战的成败来衡量沙陀人的力量。 即使沙陀人战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党项族，沙陀人的战力要强大得多。 党项骑兵的如约出动，让周德威松了口气，三万铁骑开始从两翼风驰电掣一般横冲而来，犹如两把锋利的弯刀一般瞬间楔入天策军的大阵之中。 由此，继正面战场大战爆发之后的大约一个时辰后，两翼战场也开始爆发了大战，这一次，第二卫和第十卫在殷红林和霍存的率领之下，以步军对阵骑兵，开始展开疯狂反击。 和正面战场的主动进攻不同，两翼战场全部是以守待攻，整整六万多步军在同一时间面对疾冲而来的骑兵，投入到一线厮杀当中。 “火炮大队全力开火。”弩炮几乎被王成全部调集去支援正面战场，所以久久不曾动用的火炮大队在这个时候成了支援两翼战场作战的主要远程武器。 这种一开火就犹如炸雷一般响彻全场的武器，让第一次对阵的党项骑兵极度的不适应，无数的战马在奔驰当中被惊吓，然后慌不择路的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行列当中。 如果不是党项骑兵冲锋的阵型从一开始就拉得松散无比，只怕瞬间大乱就会产生。 但是饶是如此，整个骑兵冲锋的步伐还是因此而产生了不断的变化，尤其是，两翼集中了整个山南军团几乎全部的火炮之后，每一个方向都足有上百门火炮同时开火，一瞬间整个战场犹如进入了一片雷海当中，轰鸣声惊天动地之中，密集的弹丸落地之后迅速掀起无数的飞沙走石，几乎是横扫了周围的一切。 铁质弹丸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大，除非近距离命中，或者被弹射起来的弹丸本身击中，否则的话这个时代的火炮真实杀伤力有限。 但是架不住的是，蓝田县城北面的这片空地都是砂石地，炮弹落地之后，溅起的那些碎石形成的散射波比起炮弹本身要强大得多。 靠着一张牛皮甲就敢玩冲锋作战的党项骑兵遭到了迎头痛击之后，无数的骑兵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纷纷被击落马下。 这应该是天策军自从装备火炮以来，发挥作用最大的一次战役了，不仅仅集中了最大数量的火炮投入到一场战斗，而且还是最适合火炮大战的战场地形，直接打的整个党项骑兵人仰马翻，整个进攻的箭头在冲破火炮封锁之后，整整被削弱了一大圈。 “弓箭手准备，发射！”火炮的射击距离有限，所以几乎是火炮齐射三轮之后，弓箭手随即加入了战场，一个卫加起来足有六千名以上的弓箭手，在这个时候全部弯弓搭箭，以齐射的方式再度让那些熬过砂石攻击的党项骑兵陷入灭顶之灾。 步弓手从来射程都要比骑射手要强得多，更何况，天策军的弓箭手装备的蝴蝶弓甚至于足以和大黄弩比拼射程，所以这个时候箭矢飞速落下之后，整个两翼战场，时不时的整个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挡住了阳光，短短一百丈的距离，硬生生的让天策军的弓箭手射出了五轮箭雨，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足有六万支箭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飞上了天空。 这一下直接将整个党项骑兵的前锋彻底打崩溃了，如此密集的火力之下，根本不给他们留有任何的冲锋路径，密密麻麻的箭矢封住了所有的前进道路，无数的骑兵根本没机会进入三十丈的冲锋距离，就被击杀在半路之上。 而那些侥幸冲过来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展开反击，面对刀盾兵掩护，长枪手迅速反冲出来的阵型，一瞬间的功夫，就被迅速斩杀殆尽。 “这已经倒下去三千人的骑兵了。”李孝常站在高济身边，对于两翼战场的形势了如指掌，甚至于对他而言，直接算出了此时党项骑兵的损失大概有多大。 “孝常兄的意思是，一旦损失过大，拓跋思继有可能抛弃沙陀人，转而主动撤走？”高济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点了点头。 对于拓跋思继而言，手底下的这三万骑兵几乎算得上党项人最后的家底了。 自从拓跋思恭死后，党项人在夏州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被李克用压榨了这么多年，能够拿出来的也就这么点家底了。 “吹号角，命令两翼兵马立即前出反攻，把战线和正面战场拉平了。”仅仅只是一瞬间，高济快速下达了自开战一来第一次干预前敌指挥的命令，直接让第三卫和第十卫当场投入反攻。 “高帅，你这是存心不给党项人留任何一点希望啊！”李孝常哈哈一笑，高济很明显是打算将这左右两翼的骑兵彻底斩杀于此，从而断绝党项人的最后武力，从而为下一阶段对付党项人打下基础。 如此一来，在对付沙陀人的同时，实际上也在对付党项人。党项人在安史之乱之后就盘踞在夏州一代，拓跋思恭上台之后甚至于得到了唐皇的册封，从而和李克用一样，名正言顺的成了大唐的藩镇之一，由此也开启了夏州等黄河南原在很长的时间内对大唐的诏令听宣不听掉的情况。 号角声悠扬无比，第二卫和第十卫在这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大军掩杀而出之后，从而在正面战场之前，投入反攻当中，也一下子让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该死的，这个拓跋思继，怎么这么不经打？”天策军这边发生的变化让前线的周德威脸色大变，很显然他已经看出了天策军率先从两翼投入反攻之后对于他带来的影响，一旦两翼战场的骑兵抵挡不住天策军的大军反扑，那么原本王成部署的两翼大军就成了天策军伸出来包围自己的大军，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将自己合围于此。 第九百八十九章 包围 “杀！”殷红林仰天长啸，挥刀杀出的那一瞬间，身后，是整个第二卫三万大军犹如潮水一般跟随涌出，历经了南征战役的洗礼，第二卫的韧性在这场大战当中展露无遗，作为当年南征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二卫，是天策军主力战队当中最神秘的存在，长期驻守岭南一线，战绩基本上很少被中原诸侯知晓，谁也不知道这支兵马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长期在天策军的序列当中占据着主要的地位。 但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殷红林杀出去的那一瞬间，第二卫的将士，几乎没有一个人落下，全体将士硬生生的以一种整齐划一的动作，跟随殷红林而动，战场之上，如臂使指，几乎没有任何的沟通调度，这支大军已经将本能和默契刻进了骨子里，不论殷红林需要下达什么样的命令，第二卫的全体官兵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调整自己，从而将命令执行到位。 如此一来，党项骑兵算是遭受了开战一来最惨痛的一战，步骑对战，一旦步军的协调程度达到高度统一之后，骑兵的冲击必然会遭到步军的联手削弱，从而失去引以为傲的战力，最终在步军优势的人数面前彻底败下阵来。 而这个时候第二卫执行的就是这个策略，前方长枪手根本没有给党项骑兵任何冲起来的机会，几乎是无视眼前冲过来的高头大马，长枪直刺，迅速将成排的骑兵迅速刺落马背，即使自己也被对方撞得倒飞而出，却依旧前赴后继的前冲不止。 而后排的刀盾兵更是掩护弓箭手，直接站在人群之中对着四面八方放箭，箭矢在自己的将士耳边穿梭不停，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些将士冲锋陷阵。 这是将信任刻进了骨子里，彼此之间在战场上是真正的做到了相互信任，将性命交付到对方的手中。 才能造就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弓箭手在自家人群中放箭，而前方将士却无动于衷的情况发生。 右翼的这种战法，让党项骑兵几乎是瞬间崩溃从头到尾迅速展开，第二卫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的一合之敌，以至于到了最后，各部开始迎着党项骑兵的阵型展开穿插，将对方彻底包围在其中。 右翼这边是靠着第二卫爆发，从而引发了全局的奔溃。而左翼的战斗却从一开始就变得血腥无比。 霍存的第十卫和其他老牌战队相比年轻了不少，而且也不是南征主力，没有那么多血战的磨练。 但是第十卫和其他各部有个明显的区别，第十卫的兵马当中很多都是当年黄巢义军的底子。 这一点从领军将领就能看得出来，第十卫从霍存开始，到刘捍、李青山，张天成等等，几乎清一色全都是当年黄巢义军的部署或者后代。 他们比起第二卫第三卫来说，更喜欢用拳头说话。所以即使霍存有心在开始的时候打算布阵应对骑兵的冲锋，但是等到这些人上了战场之后，却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让左翼变成了整个大战最血腥最残酷的地方。 无数的天策军将士一旦上了战场，就直接拿出了当年在黄巢义军当中对付骑兵的做法，冲上去以命换命，根本不在乎死亡，只要能够杀死敌人，就算是自己被对方的战马撞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所以第二卫那边是攻势如潮，霍存这边是真的血流成河，无数的党项骑兵就被这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打法迅速斩杀殆尽，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是血流成河，甚至于连党项人的战马都被杀红了眼的天策军将士直接就地斩杀。 这种打法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是和党项人正面相撞的那些士兵无一幸存，全部拉着对方同赴黄泉。 但是一旦强行挡住了对方的冲锋势头，那么这群眼睛里除了杀戮就再无其他的将士甚至于爆发出来的战力比第二卫还要凶猛。 第二卫那边虽然率先展开反包围，将整个党项骑兵裹挟在其中，但是战果却没有第十卫这边来得快。 霍存和拓跋思继亲自过手，三个回合之后，直接差点将其斩落马下后，整个党项人的攻势至此彻底崩盘。 拓跋思继的撤退，让仅有的一点挣扎迅速烟消云散，整个第十卫踏着血腥的步伐，直接反过头来，对准了李克用的中军，率先从左翼反攻晋军中军本部。 “给我杀！”如此一来，整个大战战场的阵型都开始以霍存为中心迅速发生转移，第一个杀入晋军核心地带之后，导致了王成索性按照他的步伐，吹动号角，让正面战场的高勋也带头往纵深方向挺进。 如此一来，在随后殷红林那边也加入过来之后，天策军分成三路，在大败党项骑兵之后，没有丝毫的停留，迅速挥兵直指李克用中军，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决胜阶段的大幕。 这是一个庞大的包围圈，从正面战场到两翼反击，再到霍存率先挥军杀尽李克用的中军，整个战役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出现停顿，天策军强大的战力让整个战场攻势如潮，晋军不论是周德威的本部兵马还是党项骑兵上阵，全都接连大败，根本挡不住这犹如潮水一般的冲击。 “晋王，现在该怎么办？”原本唐皇还在擂鼓助威，虽然他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以他的体力，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在很早的时候，就来到李克用的身边，结果看到这一幕之后脸色大变。 他没有上过战场，即使以前遇到过的战争，也都是规模很小，这种交战双方多达数十万人的庞大战场，让他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尚书，你带着神策军护卫陛下，其余兵马跟我冲锋！”李克用一声不吭，只是将李溪扔给了唐皇，自己转而集中其全部的中军大军直接对准第十卫，也就是霍存的方向而去。 “将军，晋王那边已经开始摇动战旗了，我军必须马上变阵，往西北方向转移！”这个时候也只有周德威看清楚了李克用的举动，对方集中起来的大军并没有分路反击，而是全部对准了霍存所在的方向，同时不断吹动的牛角号也在提醒着自己，让他的正面大军也往那个方向撤退。 第九百九十章 被抛弃 “晋军阵脚乱了，往西北而去，这是要往长安方向逃窜了。”李克用如果单独行动的话，或许高济和李孝常还没那么容易发觉，但是伴随着周德威这边阵脚一乱，他的意图迅速被看得明明白白！ “传令王成，着令第三卫立即增援第十卫，封住口子，绝对不能让李克用的大队人马从包围圈内逃出去。”高济开始匆匆下达命令，并且让第三卫开始从正面战场抽身，急速增援第十卫，由此，这场大战的重心开始全速往第十卫的方向转移。 李克用的中军五万人并没有多大的战力，但是人数众多，而且保持了基本的编制，在这个时候一旦和周德威汇合之后，人数瞬间增加到了第十卫的两倍以上，靠着这股人潮，硬生生的将霍存此前发起的进攻阵型冲的七零八落。天策军的战力虽然强大，但是面对对方的人海战术，很显然第十卫从上到下都没有第四卫的经验，所以等到高勋赶过来的时候，甚至于李克用的先头部队直接冲出了包围圈。 “拦住周德威。”此刻的高勋和霍存也没办法分兵前去追赶，只得拦下了随后而来的周德威，重新将包围圈给彻底合围。 得到了第三卫增援之后，西北方向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而且不论是高勋还是霍存，全都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剩下的晋军各部身上，以至于六万大军一刻不停的开始收割生命，短短片刻的功夫，不仅仅反攻回去，而且所到之处，几乎是将冲过来的晋军各部一股脑的全都给斩杀殆尽。 血淋淋的场面着实让很多人心惊胆战，天策军几乎是各个浴血，冲出战场之后，所造成的的杀戮变得更加的疯狂，直接打的周德威不得不往后直退，却始终无法遏制这股败退的势头。 而此时，卢静的第六卫也开始从后方追了上来，等于是三卫大军将周德威团团围在了其中，三面下手，一刻不停，整个战场至此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杀戮场，天策军每一个人全都是含恨出手，绝不留情，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晋军士兵能够逃过屠刀的斩杀。 这一战至此，大局已经落下了帷幕，李克用的中军除了跟着他冲出去的一万多人之外，剩下的四万人加上周德威手上残存的两万多人，共计六万多将士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被迅速斩杀，几乎没有什么活口留下。 而独立从右翼往西北方向迂回的第二卫此时却放弃了参与中央战场的大战，转而直奔唐皇所在的方位而去。 实际上，在李克用自己逃命的时候，唐皇这群人就彻底被抛弃了，他身边只有韩全海最后的一万多神策军旧部护卫，这些人在面对冲过来的第二卫大军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对抗之力就迅速作鸟兽散，以至于唐皇跟前到最后仅剩下两千多人，护着他仓皇而逃。 在西北方向短时间内聚集了几乎天策军全部的大军之后，留给唐皇的路就只剩下一条，往东北方向，朝长安的东面逃亡。 这条路本就是高济等人之前为唐皇规划好的逃亡路线，只不过殷红林在见到唐皇身边的人数之后，却还是不放心。两千人的人数超过了暗卫能够出手对付的极限，而且长安距离东都的距离也不远，留给吴明动手的机会也不多，必须想办法将其羽翼给剪除了。 “大成，你带人追上去，将唐皇身边的人给宰了！”第二卫三万大军不可能全军追击，所以殷红林直接让林大成率部去追赶，自己转而绕过整个战场，开始朝李克用逃亡的长安方向而去。 此时的殷红林不知道的是，他实际上已经成了天策军中唯一一个对李克用发起追击的兵马，甚至于因为后方迟迟没有传来命令，他一口气带着第二卫主力直接追出去上百里，直接追到了长安城下。也正因为如此，提前一步行动的他正好赶上了另外一场大战。 不过此时，林大成虽然只带了本部第九都往东而去，但是天策军的兵马数量还是吓得唐皇亡魂丧胆，连车驾都顾不得了，骑马朝东狂奔而走。 “爱卿，你不是说天策军不会对朕怎么样的吗？为何他们放着李克用不追，却偏偏来追朕？”面对唐皇在这个时候还有这种问题，李溪是顾不得回答，自从唐皇决定御驾亲征开始，天策军就不可能再对他手下留情，这已经是一个本质上的问题了。唐皇站在了天策军的对立面，这个时候这群杀红了眼的士兵又如何会放过这位大唐皇帝？ 第九都的追击速度快捷无比，常年在岭南山区渡过，导致了第二卫全军对于追击战甚至于丝毫不逊色第四卫，林大成更是在沿途不断分兵，自己始终将目光对准唐皇，反倒是对于身边的厮杀不闻不问。 “陛下，逃不掉了，不如回去吧，亮明身份，或许高权义还会看在他叔父的面子上饶过陛下一命！”一行人越跑人数越少，到了最后能够跟上的就只有李溪带来的一队护卫，人数只有百人左右，而后方林大成的人马却越追越近，以至于呐喊声都开始变得清晰可闻，这也让李溪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 “不行，马上就要到潼关了，只要进了城，他们就算是追上来，也过不了关隘！朕还没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向乱臣贼子投诚！”唐皇此刻已经状若疯狂，不断催动战马，试图加快速度甩开后方的追击。 “陛下，你若是执意如此，那微臣也不能陪你到最后了，为了天下大势，你好自为之吧。”李溪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一下子停下了战马，而他身边，那些护卫也随之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只有唐皇，近乎于孤身一人，匆匆往前而去，而对方似乎还回头说了点什么，但是此刻李溪，却置若罔闻。 “那位将军，别追了，唐皇只有孤身一人，朝潼关而去。”林大成追上来的时候，李溪快速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一把拦住了林大成的脚步。 “只有一人吗？那算了。”林大成看了看自己身后就跟来了一千多人，顿时摇了摇头苦笑道：“李尚书既然停了下来，那就随本将回去吧。” 第九百九十一章 半途而废 “李尚书，你在军中？”林大成返回蓝田的时候，除了第二卫之外，各部基本上都已经打扫完战场了，所以他带着李溪见到高济的时候，后者也有些惊诧。 “随唐皇而来。”李溪苦笑不止道：“现如今唐皇已经进入潼关，想来不会在关中停留过久，他唯一的去处就是东都，和朱全忠汇合，权义，你们有何策略应对？” “李尚书是怕我军追踪唐皇半途而废，日后会有大患？”高济笑着摆手道：“李尚书不用着急，我军虽然没有继续追击，但是十三司那边却有安排，而且过了潼关，那边便是中原战区，有消息的话会直接送到徐州前线，由我家主公亲自决断，所以不必担心了。我的任务时拿下长安，收复关中。” “现在李克用兵败，和李存勖的兵马就算是汇合在一起，也会元气大伤，天策军收复关中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了。”李溪微微有些叹息，他以前还觉得天策军从东到西拉开千里长的战线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如此一来后勤辎重的运输势必会有极大的难度，但是如今看来，对方是真的有能力同时在这条千里战线上同时发动统一之战。 不过此时李溪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就在蓝天大战开始之前，李存勖那边也出现了变故。作为同时送出去的消息，李存信在最后时刻实际上做的决定还是相对正确的，至少他保证了这个消息能够同时传到李克用父子的手中。 和周德威设想的差不多，蓝田这边，决定拼死挡住高济的山南军团的时候，李存勖那边已经做好了撤兵的准备。毕竟不论是眉县还是渭南，他急攻三日都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要想拿下天策军，只怕还需要时日，但是长安那边却是真的等不及了。一旦长安陷落的消息传到其他州郡，那么如此强大的威压之下，只怕各地的官府根本承受不住，到时候真的就是一片望风而降的架势了。 而且李存勖此时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长安被拿下之后，等于是断掉了蓝田那边晋军的全部后撤之路，一旦位于长安的陆明大军南下，那么本身兵力就不够的李克用势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那边是关乎着全局，若是真的李克用兵败，那么不仅仅对方的生命会受到威胁，而且山南大军一旦真的越过晋军防线进入长安，那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命令各部，连夜撤军，骑兵断后，各部兵马随我连夜返回，我们去把长安夺回来。”沉吟半晌之后李存勖开始下定了决心，转而朝着石敬瑭和史建塘两人分别下达了命令。 而此时，李存勖得到了消息，十三司同样是把长安那边的消息送到了陆盛和王茂章的手中，甚至于和蓝田那边一样，十三司的消息后发先至，提前一步让陆盛两人得到了内情。 “指挥使，打了这么多天，终于轮到我们反击了吧？”李向阳是哈哈一笑，他这种战争狂人，缩在城内打防守战确实是难为他了，此时一听到陆明把长安拿下之后当即就要率部出城去找李存勖算账。 “等等，你怎么比我还耐不住性子？”陆盛拉住对方之后转而道：“这个李存勖年纪不大，但是心眼不少，现如今还不知道他撤不撤军，你就冲出去，万一他想临走之前再打一仗呢？你岂不是自己送到他嘴边了？” “那怎么办？这家伙大军人数多，就算是分兵出击，我们也拦不住啊！”被陆盛一说，李向阳也停了下来，苦笑道：“指挥使，你有什么主意吗？” “这个李存勖要是想撤军，那肯定是选择夜间，而且他不会分兵的。”陆盛揉了揉脑袋吗，转而自顾自道：“你想想，他带着十几万大军过来，一定是为了尽快平定我们，从而赶回蓝田和高帅他们决战的。现在被大将军抽冷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么他最担心的是大将军一刻不停出兵，和高帅前后夹击，将蓝田那边给端了，如此一来山南大军进入关中，她就算是十几万大军完好无损，如愿剿灭了你我，也不会是高帅的对手。所以此刻的他必须要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长安，打掉大将军的兵马，恢复长安稳定。” “所以说，你不要着急，因为他比你更急。”陆盛说到这里之后转而道：“你马上派人去联络第二十都，告诉老王，让他今夜秘密准备渡河，一旦见我军追击，立即加入其中，我们两军合力，一左一右，从两侧绕过李存勖的后军，去夹击他的中军！” “指挥使的意思是，这家伙有可能会在后军埋伏？”李向阳当即看明白了陆盛的打算，转而苦笑道：“这家伙今年才多大，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 “所以说年纪不大，但是心思不少嘛！”陆盛拍手笑道：“我听说这家伙最喜欢自比主公，说是想学一学主公，以弱冠之年去建功立业。而且人家手中有足够的骑兵，足以在断后的同时，突然给我们致命一击！” “就他？还想和主公相比？看我今夜不把他打的回去叫爸爸！”李向阳大大咧咧一笑，转而起身一面去吩咐城中第三都大军秘密做好准备的同时，让十三司去联络王茂章，准备今夜同时行动。 如此一来，李存勖在选择撤退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他的对手也在同时着手部署，而且打的主意和他完全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陆盛直接将心思放到了他的中军上面。 如此一来，陆盛也就开始在准备第二阶段的战役的同时，也开始执行此前陆明下达的任务，尽可能的缠住李存勖，给长安那边争取时间。毕竟只要李存勖没有赶回来，那么长安陷落的影响就能够发挥到极致，从而彻底震慑住关中其他州郡的心，在天策军主力尚未过来之前，动摇这些地方的根基。 此时眉县的所有人都不清楚，蓝田那边实际上已经先他们一步拉开了大战的序幕，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场争夺长安的战斗，实际上也就是落到了他们的手上。 第九百九十二章 遭遇战（上） “第二十都那边怎么样？老王不会连河都过不了吧？”天色暗淡下来之后，陆盛和李向阳来到城楼上，亲自查看城外晋军的动向。他们这一路注定是要比晋军慢一步，而且还要从北面绕道。 “放心好了，第二十都比我们还着急，他们那边就打了两仗，这个李存勖就没有派兵过去，估计是想着围而不攻，逼迫老王就范，所以没什么事。他们自己扎了不少木筏，今夜过河是没有问题的。”李向阳没有对第二十都有什么担心的，反倒是看着陆盛道：“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准备，让反正士兵收成，我第三都主力开始秘密往城北方向转移？” “等，算了你自己看吧，李存勖等不及了，应该是不知道我军也收到了消息，所以已经安排人手撤离了，不过也摆了个虚兵的架势啊！”陆盛刚要说话，就见到远远的晋军大营内有了动静，顿时笑道：“你带队为先锋，从城北出发，我们绕道过去。” 他们两个能有保密的心思也是耐住了极大的性子，而且相比较渭南那边，眉县城内除了第三都之外，实际上还有反正的数千晋军士兵，所以是丝毫不担心城池丢失，第三都在两人的率领之下，几乎是和李存勖的大军同时离开。 如此一来，黑夜之中，两支兵马仅仅只隔了不到数里之遥，第三都从北面绕道，转而前方预定的凤凰山所在地，而李存勖大军则留下了骑兵断后，自己率领步军主力赶夜路直奔长安而去。 “将军，城中天策军无有动静，想来是不知道我军已经开始撤退！”两队大军相继离开之后，石敬瑭在大营内也得到了汇报，只不过晋军的斥候并没有发现天策军的动静，只是查看了四面城墙，发现和往常一样之后就返回汇报。 “世子的策略看起来是没有起到作用！”石敬瑭摇了摇头，这个时候除非天策军也得到了消息，否则的话怎么可能猜得到自己今夜撤军？按照他的想法，就该秘密把消息透露给城内的天策军，如此一来对方说不得还有心思出城阻拦追击，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天策军除非长了千里眼，否则的话如何能够得知消息？ 不过石敬瑭虽然对于李存勖的安排有些心思，但是倒也没有立即率部离开，反而让骑兵开始冒充步军主力，在营内巡逻，防止被天策军看出破绽，知道天明时分才率部悄无声息的离开。 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是这么一耽误，导致了他的骑兵和步军主力脱节，以至于让陆盛在凤凰山等到了战机。 “凤凰山就在前方不到十几里的地方了，但是李存勖的步军前锋速度也很快，我估计我们没时间布置伏击阵地啊！”李向阳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找到陆盛的时候转而道：“十有**这是一场遭遇战！” “遭遇战就遭遇战吧，你还想着靠我们两队一万多人吃掉他李存勖的十万大军啊？”陆盛撇了撇嘴道：“我们的任务是缠住他，尽可能拖住他们的行军速度，能打成遭遇战就不错了。” 对于第三都而言遭遇战和伏击战差别不大，他们也没带什么重型武器，所以急匆匆一头扎进凤凰山的时候，史建塘的兵马也在随后不久赶了过来。 “给我打！”黑夜中也只有第三都这样的兵马可以无视黑夜和地形，在仓促之中还能够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这一下算是直接将史建塘都给打懵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长安过来的天策军援兵，毕竟长安被拿下之后，天策军实际上也就两个方向可以出兵，一是对蓝田而去，和主力兵团合围李克用，二就是朝眉县而来，解除眉县的困境。 而第三都发起的进攻是从前方凤凰山而来，理所当然的被史建塘当成了长安的援兵，所以一面朝李存勖汇报，一面且战且退。他不清楚长安那边到底来了多少人，在黑夜之中看到自己的先头部队被打的节节后退之后，更是坚定了来了大队兵马的心思。 不过陆盛和李向阳却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带队冲上去之后，甚至于根本没理会第二十都有没有及时赶到，就率部反冲晋军的阵型，一口气直接从凤凰山直接杀了出来，直奔李存勖的中军而来。事到如今他也懒得管自己是不是截留了对方的中军，反正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打到哪算哪，指望他们算定什么事，那也是难为他们了。 这样一来，前方大军厮杀正激烈，而后方李存勖得到史建塘的汇报之后却瞬间停下了脚步，他不相信长安方向这么快就派来了援兵，毕竟大队兵马和信使送信的速度不可比拟，根本做不到这么快的速度。 但是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王茂章也开始带队赶了过来，他倒是遵循了此前的约定，直接率部进攻李存勖的中军，而且因为渡河的缘故耽误了一会，正好时间赶上了。 于是，两军出现了一幕最奇怪的现象，先赶到的第三都在拼命从前方往李存勖的中军方向进攻，甚至于陆盛和李向阳亲自带队冲杀，而后赶到的王茂章却一出手就和李存勖撞了个正着，双方因此展开大战！ 黑暗中，李存勖一开始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等到他赶到一线战场之后，迅速发现了王茂章的旗号，这一下他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自己给对方来了个断后，准备设计用骑兵杀一个回马枪，没想到的是，天策军这边反手就来了个遭遇战，而且还跑到了自己的前头。 “他们人数不多，给我全军出击，把他们围起来！”这一下李存勖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战机，天策军这边依靠地形防守的话，他无可奈何，但是此刻两军相遇，就算是对方的战力再强大，自己十倍兵马，足够在这凤凰山将对方彻底合围。如果解决了这股强敌，那么他返回长安之后，也能够无有后顾之忧。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的形势快速迅速发生变化，无数的晋军开始全力王两个方向进攻，潮水般的呐喊声在黑夜里震动了整座凤凰山。 第九百九十三章 遭遇战（下） “这个李存勖反应速度好快啊，这么快就发起全军反击了？”此时晋军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陆盛和李向阳的注意，两人身处一线，晋军战法的改变他们第一个得知，由此也快速猜到了李存勖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底细。 “发信号，让老王放弃进攻李存勖本部，和我军汇合，我们边打边撤，往山里走！”陆盛只是想了想之后，快速想出了应对的策略，转而带队原地放弃了进攻的脚步。 实际上此时第三都的进攻势头本身也逐渐放缓，对方的人数太多了，六千多人的第三都每一个士兵都需要面对数倍于己的晋军。若不是第三都早就习惯了这种以少打多的大战，根本支撑不住这么强大的反击。 带着火焰尾巴的箭矢在随后飞速窜上了天空，只不过不是往前，而是往后朝凤凰山而去，这在黑夜之中非常刺眼醒目。而且火药技术本身就属于天策军一家独有，所以王茂章是丝毫没有怀疑，直接带队放弃了前冲，转而朝着凤凰山的方向且战且退。 “大刀队和弓箭手随我断后，其他各部汇合第三都，我们冲！”第二十都此时面对的压力也丝毫不比第三都小，而且他们本身就身处晋军中军附近，所以李存勖的命令下达之后，最先接受命令的就是中军附近的兵马，一个左右包围之后，直接将第二十都团团围住。所以此刻王茂章是让副将带队前冲，自己带着大刀队和弓箭手断后。 “死！”大刀在黑暗中纵横挥舞，迅速带起一片血雨腥风之后，弓箭手不断放箭阻拦晋军的进攻。靠着这种办法，王茂章这种莽夫居然突围的速度飞快，凡是躲过箭雨冲上来的晋军全部都被砍瓜切菜一般迅速剁翻在地之后，短时间内，晋军各部都是绕着这群杀神走，根本不敢上前和他们对阵。 “哈哈，老王，快跟我来！”陆盛是在人群中好不容易看到了王茂章的身影，顿时乐得哈哈大笑，一把将火把扔出去之后，挥刀杀到对方跟前笑道：“你的速度慢了啊！” “渡河的时候耽误了点功夫，我得把火炮送到眉县才能走！”王茂章急切里没办法多说什么，但是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还是让陆盛眼神一凝，他在运送火炮的时候虽然走的是西门，但是却还是看到了晋军大营内部，有战马奔驰的声音。 “看起来，这个沙陀骑兵还没走啊！”陆盛微微点头之后拉着对方道：“不管他们了，赶紧带队随我进山，接下来，靠着这凤凰山我们得想办法守三天。” “三天那还没问题，看我的！”王茂章摆了摆手，开始再度带着大刀队断后，掩护各部快速上山，直接将追上来的晋军斩杀殆尽之后，才奔上了山梁。 至此，这场遭遇战算是短暂结束。但是等到李存勖赶过来之后，才发现李向阳虽然是仓促上山，但是却堵住了进出凤凰山的官道，并且两边山上同时都有天策军的身影，顿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命令各部，沿山梁追击，他们人少，我们大队兵马过去，必须将他们彻底斩杀，不然的话这就是附骨之蛆，甩不掉，只会拖累我军的脚程。”说到这里李存勖是越发的担忧起来，天策军这么点人手敢对自己出手，说明长安那边急切的需要时间。而此时对于占据了长安的天策军来说，有了时间他们就能够一面整顿城防，一面派兵前往蓝田对付李克用的晋军。这个才是李存勖最担忧的地方。 所以仅仅只不过是停了不到一刻钟，晋军各部开始上山，沿着天策军之前留下来的山路极速追击。 “哼哼，这个时候追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仅仅停顿的一刻钟，实际上已经让李存勖失去了追击的机会，等到大队兵马冲过去的时候，李向阳和王茂章已经带队发起了反击，而且一出手直接使用了炸药包。 “轰隆隆！”两侧山梁之上，不约而同的开始出现了数个腾空而起的火球，剧烈的爆炸撕扯着周围的一切，无数的碎石和杂草树木在这个时候快速被爆炸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变成了黑夜里最犀利的杀人武器。 仅仅只是几轮爆炸，负责前冲的晋军士兵就被炸翻了一片，剩下的没有被波及的也是慌不择路的重新退了回来。 可以说爆炸之后两边山梁之上哀嚎遍野，那些受伤未死的晋军士兵的惨叫声更加让所有人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这天策军的在这种神秘的武器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根本不给血肉之躯任何的机会，一旦爆炸，整片阵地的人都会被漩涡迅速吞噬殆尽，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之后。留下满地的疮痍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世子，我们直接冲过官道吧，这么多人，天策军拦不住我们的。”史建塘看到仓促强攻不是办法，顿时指了指两山之间的官道直接咬牙建议。 “立即派兵冲击，我们冲过去！”这个办法老实说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毕竟天策军足有一万多人，自己强行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过去，要是不阻拦的话那才说不过去。十几万大军绵延数里之遥，对方就算是扔石头也足以让自己付出血的代价。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或者说，隐隐然的李存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但是史建塘的这个办法也没有起到效果，当晋军放弃追杀，转而开始强冲道路的时候，炸药包再次出现，而且是在最险要的地方直接投放炸药包炸开了山上的石头，剧烈的爆炸产生的能量直接掀翻了无数的巨石，直接将官道给强行堵住了，史建塘自己都差点被埋在了里面。 这一下算是彻底挡住了李存勖的前进道路，逼得他不得不在此地停了下来，由此也让整个战争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故。只不过此时的始作俑者，李向阳自己都不知道，仅仅只是挡住了道路，却在后来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让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战事增加了几分传奇色彩。 第九百九十四章 进退不得 “哈哈，现在天已经亮了，不怕这个李存勖绕道，我们就守在这凤凰山上，看看这个李存勖打算怎么穿过这两里多长的官道！”李向阳是看着天色大亮之后，猬集一团的晋军各部哈哈大笑，显得得意非常。 不过很明显，他的话音未落，晋军那边已经采取了行动，大队兵马开始兵分三路，两路沿着山梁开始向左右两侧的天策军发动进攻，中间一路李存勖亲自率领，打算强行疏通被炸塌的大石头堵住的官道。 激烈的大战再度打响，天策军虽然人数少，但是居高临下，而且有了这个缓冲的时间准备，简易的工事一旦布置起来，那么对于攻山的难度就变得越发大了起来，不间断的箭矢和石头开始从山梁各处往下滚落，硬生生的将史建塘组织起来的进攻给打的七零八落。 而对于李存勖率领的中间突破兵马，不论是王茂章还是陆盛都直接用炸药包来对付，此起彼伏的爆炸不仅仅炸翻了整个行军大队，而且崩碎的石头更是让整条官道在随后被阻断了好几处，根本没办法疏通。 炸药包的威力根本不是靠着盾牌就能够防守的住的，所以尽管李存勖几乎将所有的盾牌手全都集中了起来，但是依旧是每一轮爆炸都有无数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强大的冲击力打的无数的士兵抱头鼠窜，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我说你们都省着点用，我们的炸药包可没剩多少了。”李向阳那边打退了史建塘的进攻之后，转头看见这帮家伙打到了兴头上，炸药包几乎是此起彼伏不断往下扔，顿时急忙阻止，转而怒骂道：“赶紧给我收起来，不在这里坚持三日，我们就拦不住这帮晋军。” 第三都这边的炸药包虽然被遏制住了，但是王茂章那边却扔的兴高采烈，甚至于到了最后连应对从下面突上来的那些士兵，都直接扔炸药包来阻拦，由此，整个凤凰山在随后一上午的时间内全都笼罩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之中。 “算了，第二十都那边的炸药包储存量比我们多，老王他自己心里有数。”晋军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丢下一片尸体之后狼狈不堪的撤了下去，陆盛也阻止了李向阳准备派人去找王茂章的动作。渭南那边就打了两仗，而且炸药包的耗损也不大，所以比起第三都储备的要多得多。那边能够用炸药包来应付，也给第三都节省了不少压力。 “命令各部原地修整，这个李存勖不上来，我们也就不下去，只要拖住了他的主力兵马过不了凤凰山，我们就不用着急，正好将他们留在这，等待主战场那边的大战结果，说不得还能将其围在这里呢。”陆盛是若有所思，长安陷落的消息能送到自己这边，那么高济那边必然有紧急应对措施，只要自己拖住了李存勖，那么这场大战注定了晋军会彻底覆灭。 而此时，面对一上午的进攻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实际上李存勖那边也在紧急商议对策，只不过凤凰山这里的地形却阻挡住了所有人的心思。 “若是绕道，只怕我军要多走上百里的路程，而且都是些小道，崎岖难走，大队兵马根本无法通过。”史建塘对于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所以面对有人提出绕道的想法，直接拒绝道：“除非绕更大一圈，但是那样的话我军只怕还不如强行打通凤凰山官道来得快！” “不论是绕道还是进攻，我们都需要时间啊。”李存勖也是苦涩不已道：“现如今天策军是清楚我军的想法，所以才会堵在这里，我军一日破不开他们的防线，就一日无法动弹，困在此地进退不得，不仅仅于大局无补，而且还会连累自身，一旦天策军大军从长安出发前来汇合，则我军不仅仅无法救援长安，甚至于自己都有可能被他们合围在凤凰山附近。” “世子，今夜我率部再次夜袭，两侧山梁进攻，你带人悄悄摸进官道，设法打开那些石头封锁，然后率军先突出去。”史建塘想了半晌之后转而道：“我们兵分两路，至少可以突出去一半人马，如此长安那边也解围有望啊。” “你是说强袭山梁，吸引天策军的注意力？”史建塘的这个法子在李存勖微微沉吟之后快速点头，并且入夜之后，他也使出了自己的办法，直接放火烧山，试图利用如今才三月份，天干物燥的气候，以火攻来应对天策军的堵截。 “这个李存勖还真是有样学样啊，不知道爷爷才是放火的老祖宗吗？”这种火攻的法子要对付其他诸侯的话，说不得成效非常，但是天策军这边自身就是放火的老手，而且白日里若不是陆盛阻拦，天策军早就自己放火了，所以防火几乎就是各个士兵本能的反应了。简简单单一条大沟，围绕着自己所在的半山腰一周之后，快速阻断了火源，甚至于连后山那边还被这些士兵挖出来一条安全通道，确保可以随时从后山取水。 这样一来火攻虽然烧得半个凤凰山都跟着火焰冲天，但是天策军这边却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大火照亮了李存勖的行踪，再度被炸药包给堵了回来。 激战一夜，双方因为大火阻拦，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接触，所以伤亡也不大，但是却让李存勖的如意算盘快速落空，天明时分，当灰头土脸的各路兵马相继返回之后，所有人都是苦涩不已。 这场大战打到现在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和此前在眉县一样，天策军换了个地方，虽然没有城池掩护，但是两军合一之后依靠着一道凤凰山硬生生的挡住了自己这么多人的脚步。真要想打过去，除非全军出击，不惜一切代价。但是真要在这里出现了致命的伤亡，就算是自己这些人能打破封锁赶回去，那还能收复长安吗？要知道，自己这十万大军已经是晋军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世子，骑兵回来了。”慌乱无神之中，史建塘走到李存勖身边，一句话倒是让对方重新来了精神，转而一把拉住对方急匆匆而去。 第九百九十五章 算漏了 “你马上带骑兵绕道，从北面直奔长安而去。”石敬瑭几乎是刚刚走进帅帐，就被李存勖的话给说的一呆，他原本是来请罪的，断后的他根本没有碰到任何的天策军，直到发现渭南那边的第二十都送火炮等重型武器入眉县县城他才反应过来，但是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我去长安，那世子你——”石敬瑭指了指前方的凤凰山道：“天策军阻拦在前，便是我带骑兵赶回长安，只怕也拿不下城池啊！” “不要你拿下城池，你回去之后立即去找父王，然后听他命令行事！”李存勖急忙道：“告诉父王，长安若是没有机会，那就放弃，我们立即返回草原！” “末将领命！”这种命令几乎是已经带有托付的意思在其中，所以石敬瑭是随后匆匆而去，两万多骑兵一刻不停，从北面绕道，开始进入关中乾县境内，如此一来，就算是避开了天策军的视线了。 而且李存勖为了尽可能的拖延天策军这边的反应速度，直接命令各部继续进攻，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俨然一副不顾一切的架势。 “这个李存勖还真打算在这里和我们死磕到底吗？”这场来来回回的攻山大战打了整整两天之后，陆盛才开始有所怀疑，之前大火烧山之后，烟雾笼罩，根本看不清楚外面晋军的具体动向，而且对方的攻势凌厉之极，也造成了陆盛根本没想到对方的骑兵在这个时候会有动静。 这件事直到第三天，暗卫送来消息之后众人才察觉过来，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不说骑兵本来速度就快，步军追赶骑兵基本上不显示，就算是他们能够追得上，这后面还有十万步军紧追不舍，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把消息送给大将军吧，这回算是彻底算漏了，被这个李存勖给摆了一道。”陆盛摇头苦笑不止，自己根本就是忘了对方还有骑兵这回事，迂回绕过凤凰山对于步军尤其是大队人马来说或许困难重重，但是对方还有骑兵，骑兵绕道长途奔袭，那是沙陀人的看家本领，这点路程根本就不费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向阳有些傻眼，指了指刚刚退下去的晋军道：“要不我们杀下去，趁乱宰了那个李存勖算了。” “杀下去，下面的晋军就算是没有十万八万，最起码也有七万，我们一万人打七万人，你真当自己是神兵天降不成？这地方真要被对方给围住了，那死的一定是我们自己！”陆盛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既然这个李存勖想在这里耗着，那我们就陪着他。能够拖住他的步军主力，我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毕竟回去的是骑兵，攻城用处不大，也没办法拿长安城怎么样！想回去，那就让他回去吧。” 陆盛此刻是没有了其他的好办法，但是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就是李存勖虽然让骑兵赶了回去，但是没有步军，骑兵对于攻城实际上作用不大，而且要命的是，对方的这支兵马在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是晋军唯一的有生力量了，一旦被困在此地的话，那么蓝田那边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希望了。这对于整个大局而言，实际上还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因此，在随后的战斗中，李存勖固然是想拖住陆盛的视线，而反过来对方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所以两家在这凤凰山的战斗是越大越激烈，战斗的时间也越拖越长！ 而此时在长安那边，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让原本应该还占有突袭的便利的石敬瑭感到了绝望。对方是一过了乾县，就快速收到了蓝田大战的消息，得知李克用战败之后的他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长安，在长安城外，接到了李克用，但是却在面对陆明和殷红林的两路人马的合力围攻，而不得不开始沿着原路后撤。 “红林你怎么追过来了？高帅的大军主力现如今应该才刚刚上路吧？”陆明也被殷红林的出现给搞得一愣，高济那边的大军主力现如今应该还在路上，接过第二卫的主力就追到了长安城下。 “我想抓住李克用，但是一追就追过头了。”殷红林哭笑不得道：“大将军可知道这伙骑兵从何而来？这好像是沙陀骑兵吧？和此前的党项骑兵的战力倒是高出了不少。” “应该是李存勖的部下，既然骑兵来了，那么步军应该也在后面，只不过没有第三都的消息。”陆盛那边的战报还没送过来，所以陆明也不清楚石敬瑭的骑兵是怎么过来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对方的判断。如今沙陀骑兵成建制的就只剩下这一支了，能够驰援李克用，想来是李存勖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你我两军合力，先追上去再说！”殷红林看了看陆明之后道：“我军只有大成一个都去追唐皇了，剩余兵马齐备，第四卫抽调两个都加入我军麾下，我们可以追上去先打一仗，若是遇到李存勖的主力兵马，再往回撤，他们给拉回来就是！” “红林，你这几年不见，水平见长啊！”陆明哈哈一笑，看着殷红林点头道：“你准备一下，我让秀峰和广义他们随你出城去追！” 殷红林的意外出现，算是直接将李存勖所有的谋算全部打乱，虽然天策军这边陆明的计划也因此而改变，但是得到了增援的长安在这个时候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而且还有余力去随他一起往西北方向追击，直奔石敬瑭而去。 如此一来，整个关中大战至此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虽然李存勖的兵马还在，但是不论是随后得到消息的高济还是坐镇长安的陆明，心思都已经从对方的身上转移，转而开始思索全面接手关中各州郡的事宜了。 不过此时的陆明和领兵追击的殷红林不清楚的是，接到李克用的石敬瑭此时也开始了新的选择，或者说应该是李克用的想法，只不过因为这个时候，所以当大军从武功北面直奔乾县的时候，周德威也快速前往凤凰山。 第九百九十六章 逃亡草原 “德威，你怎么来了？正好，快帮我看看如何破了这天策军的防线，尽快打过去。”周德威的到来让李存勖一阵诧异，以至于此时还不知道蓝田那边的战况的他直接拉着周德威笑道：“你见到石敬瑭的骑兵了吗？” “见到了，但是末将奉王爷之命，是前来让世子跟我离开凤凰山前往乾县和王爷汇合的。”周德威一脸苦涩道：“我军在蓝田打败了，十几万大军分崩离析，现如今王爷手中只有一万多人，关中事不可为，我们必须马上撤回草原，重整起鼓，不能再在大战之中损耗元气了。” “败了！”这一瞬间李存勖也是脸色惨白，但是这件事实际上他早有预料，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败得这么彻底，十几万大军只剩下一万多人，可以说算是全军覆没了。 “现如今长安也被天策军拿下，我们的沙陀部族子弟都在长安，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断了根基啊。”李存勖摇摇晃晃道：“你我手中的兵马多是汉人，带着他们去草原，只怕根本不可行，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将长安城内的部族人手都接出来，否则的话即便是撤回了草原，也难以复兴部族。” “现如今先保住根基再说吧！”周德威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想了想之后转而道：“这一路上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此来也是想提前和世子商议，若是世子同意，我们再议。” “先帮我想好怎么撤退吧，这些天策军虽然人数少，但是战力却极其强大，便是如今我军将朔方和灵州的边军派上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若是我军撤走，只怕更加难以为继，还有可能会被他们缠住，到时候脱不了身之下，再被天策军主力兵马追上，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李存勖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却不得不拉着周德威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夜间撤兵，放火阻断天策军的追击之路！”周德威很显然早有准备，所以匆匆接过大军的指挥权，命令灵州军断后，以一把大火烧了营寨，然后大军在夜间掉头，快速往北而去。 这一路上，周德威放弃了那些老弱病残，转而全力将朔方军和灵州军的兵权掌控在手中，以此组建了一个新的兵团，亲自率领，对于两军主要将领韩逊打出了返回灵州和朔方布防的口号，借此机会稳定军心。 周德威的经验比起李存勖要老道的多，通过这一手快速得到了两只边军的军心后，快速往北前往乾县和李克用汇合。 不过这么大的火虽然给陆盛造成了麻烦，但是天亮之后十三司却迅速将陆明的命令送到了他们跟前，由此，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两军也开始往北追击，并且目标十分明确，汇合第二卫之后追亡逐北，活捉李克用！ 由此，这场规模浩大，整整聚集了天策军五万人的军团在追击当中快速汇合，并且一路往北穿越宁州和邠州，一头扎进了庆州的边缘地带。 “红林啊，我们还继续追吗？在追下去的话就该进入沙漠地带了。”长途追击近十天的时间，若不是第二卫和第四卫本身就属于擅长长途奔袭的兵马，只怕根本就没办法保持这样的急行军。所以一口气追到庆州的怀安之后，陆盛看着殷红林问道。 “往北便是盐州，我们不能不追，半途而废，给李克用喘息的机会。”殷红林摇了摇头道：“而且下一步我们这些人只怕必须要以关中为根基，快速组建边军，从而在主公收复中原之前，拱卫我华夏根基。所以必须追过去，最起码要追到朔方城，如此才能够占据边城，随时应变！” “听你的，我们从南境打过来，若是打到朔方城的话，那可真是从南打到北了。”陆盛哈哈一笑，随即喝令各部加快脚步，一头扎进了盐州地界，并且在随后强行宥州沙漠地带，逐渐靠近黄河岸边。 “让十三司去上报高帅，尽快派人来黄河南原，这些党项人只怕也是个麻烦。”这一路上连续几次和党项部族发生冲突之后，殷红林才想起来党项骑兵的事情，率军冲过南原的沙漠地带之后，开始让人回长安汇报。 “要我说，等我们打下朔方城之后，挥兵把他们扫了算了。”陆盛是根本没把党项人挡在眼里，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造就了对于谁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他的这句话在不久之后迅速得到验证，在大军急速北上追到黄河岸边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黄河浮桥已经被周德威一把火给烧了，要想过黄河前往对岸，要么找到足够的船只，要么就只能重新搭浮桥，一下子将他们的脚步给挡在了黄河南岸。 “这地方就算是对岸无人把守，我们搭一座浮桥只怕也要十天时间了，到时候沙陀人要真想逃的话，只怕早就翻过阴山了。”王茂章显得有些气馁，这好不容易有了援军抵达，正打算好好打一仗，却被这黄河给拦住了。 “想这些也没用，派人四下搜索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足够的木材搭浮桥。”天策军基本上都是南方人居多，搭建浮桥倒不是难事，但是这种地方要想找到足够的木材，那还真的是难度不小，周围要么是荒原要么就是草原，根本没有什么树木存在。 “索性回军，我们去把党项人给灭了，然后从他们那里获取木料算了。”陆盛转了个弯，没找到什么，只得返回找到殷红林商议道。 “蓝天大战，这个拓跋思继就是带着党项骑兵助阵，这一次看起来是该先找他们算算总账了。”殷红林看了一眼黄河之后，转而点了点头，第二卫当时主要对付的就是党项骑兵，所以这道命令一下达，整个第二卫飞速开始行动起来，转而从黄河岸边，直奔夏州而去。 由此，这场奇怪的原本要追击晋军的战斗在被黄河挡住之后，天策军这边居然不可思议的直奔夏州而去，去找党项人的麻烦，而且从一开始，天策军这边的将领打的主意居然是打下党项人的地盘寻找足够的木料搭建浮桥！ 第九百九十七章 顺手牵羊 “党项人如今大多聚集在夏州和绥州一带，拓跋思继本身也是大唐的夏绥节度使。”暗卫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殷红林的决定有些准备不及，但是很快还是找到了关于党项人的大量的情报消息，包括如今党项人的兵力部署和分布情况。 “这么说，只要拿下夏州，那么这些党项人也就没什么奔头了。”殷红林微微点头之后，和杜广义笑道：“我们来一个围点打援怎么样？” “集中主力兵马在外围，让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为前锋，攻打夏州城，如此一来绥州等地的党项人必然会全军出援，我们主力兵马在外围合拢，从而一战彻底解决后患。”杜广义点了点头，这种打法算是天策军的基本战法了，而且也是一个阳谋，夏州在党项人当中的地位非常高，以至于大部分首脑人物和部族高层都住在这里，只要夏州被围，拓跋思继就算是看出了天策军的用意，也不得不按照自己这边的谋划往前走。 “得了，把你们的远程武器分我和老王一点，打下城池而已，不算什么。”陆盛是毫不在乎这些，反倒是笑道：“我看也不叫什么围点打援了，这分明就是顺手牵羊好吧，我们可是要北上搭浮桥的，打他们党项人只是捎带手的事而已。” 这一句话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这估计算是战争史上最奇怪的一件事了，为了点木料居然发动一场大战，而且还是回过头来作战。 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开始堂而皇之的直奔夏州而去，沿途也不遮掩，如此一来，很快整个夏绥之间，党项人的斥候是往来不断，盯着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的动静。 这种明目张胆的行动很快就让党项人坐不住了，对方的目标直奔夏州而去，这明显是有意要和党项人为敌了，所以当陆盛还没到达夏州城下的时候，十三司这边的消息也就陆续送了过来。 “呵呵，拓跋思继是不是在蓝田那边被打怕了？按照路程算，我们最起码还有两日功夫才能抵达夏州城下，而且两都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怎么引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消息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去殷红林那边，一份则交给了陆盛。 “夏州、宥州、绥州和盐州，能出动的都出动了，这么大阵仗？”王茂章挤了过来看着陆盛手中的线报咋舌道：“我们才一万人，至于这么紧张吗？第二卫那帮兔崽子是不是把拓跋思继给打死了？” “管他呢，我们继续往前，去攻打夏州城。”陆盛摇了摇头，随手将线报扔在一边，转而一边走一边笑道：“来得快不是好事吗？到时候我们就改围点打援为攻城打援，攻城打援两不耽误。” 陆盛的想法引来了王茂章的兴趣，两人随即命令各部加快了速度，开始直奔夏州城而来，硬生生的将两日的路程缩短到了一日，在第二天晚上冲到了夏州城外。 此时城内实际上已经是风声鹤唳了，拓跋思继兵败蓝田之后，实际上原本就没多少本钱的党项人更是遭受重大打击，三万骑兵，真正逃回来的只有两万人出头，而且还有无数人受伤。最要命的是，这场大战的失败让拓跋思继已经看清楚了天策军的实力，对方一旦拿下关中，那么自己就将是第二个李克用，甚至于比对方还要惨。 原本还在后悔自己当初怎么脑子糊涂了，跟着李克用去对抗天策军的拓跋思继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听到天策军打到了自家门口的消息，这让他差点直接跳了起来，急急忙忙来到城墙上查看的时候，只见陆盛甚至于已经开始排兵布阵，准备攻城了。 “派人出城交涉一下，看看这伙天策军的来意。”拓跋思继急匆匆让人出城，打算先问明情况的同时，也给他一点时间来调集党项八部兵马合力解决夏州的困境。 “老王你看到了吗？刚刚出城的多路信使一定是去其他地方求援的，这个拓跋思继还真想给你我灌迷魂汤啊？居然还派人过来摸摸虚实。”陆盛要等的就是这个拓跋思继派人出城求援，所以他和王茂章根本没有围城，而是大军聚集在城西，如此一来拓跋思继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派人聚拢兵马。 “这有什么好摸的？我军多少人不都摆在这里吗？”王茂章撇了撇嘴道：“一万多人的步军，要我是拓跋思继，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派兵出城打了再说，暗卫不是说夏州城内足有骑兵上万人吗？这足够和我们打一仗了。” “打我们容易，但是他不知道我们后面还有没有援军呢，怎么打？”陆盛摇了摇头，也没去理会李向阳那边到底陪着这个党项使者胡扯些什么，自己转了一圈之后道：“夏州城我看还是打一下为好，让这个拓跋思继坐卧不安的办法还是用武力打的他不敢抬头。” “你呀，这是想打仗了，找什么理由啊，我又不是广义？我们先去试试深浅。”王茂章乐的哈哈一笑，他和陆盛凑在一块，是几乎根本没有任何的顾忌，两人都是胆大妄为之辈，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们攻北城，我来负责西城，今天这一次就别真的打进去了，我估计第二卫那边还需要时间，这个拓跋思继也需要时间，所以试试深浅就成。”陆盛是难得的朝着王茂章叮嘱了几句。 “指挥使，我可是刚刚跟人说，让拓跋思继赔我们银钱二十万贯，牛羊五千头，战马一万匹，至少得给那个拓跋思继个机会吧？”陆盛这边才开始动作，李向阳就匆匆走了过来，苦着脸道：“这样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言而无信？” “就你这条件，拓跋思继只要是脑子没坏，就不可能答应！”陆盛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时间，一个时辰之后东西没送出来，我们马上攻城！” “那还是准备攻城吧，我估计这个拓跋思继也就是想看看我军的态度，哪会赔什么银钱牛羊？”李向阳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对方要真把东西送出来的话，那他还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第九百九十八章 试探 “这是讹诈！”此时的陆盛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王茂章摆开的架势在随后拓跋思继收到李向阳提出的那些要求之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依仗着兵马强行敲竹杠，所以李向阳根本没机会去担忧，拓跋思继若是答应他的要求后续会出现的难题。 盛怒之下的拓跋思继当即命人在城楼上全力戒备。党项族和沙陀人不一样的是，他们对于汉人守城的法子学的更多，这也可能是对方长期以来的兵力就比较弱小有关，处于守势一方的人不论是胡汉，都需要尽可能的利用城墙来掩护自己，久而久之，也就学了不少守城的法子。 但是这种做法却让陆盛和王茂章大喜过望，原本两人也和李向阳一样的担心，这个拓跋思继若是真的软弱到底的话，自己要什么人家给什么，他们还真需要想想怎么将党项人给收服了。现在好了，这种全力戒备的法子无疑就是在挑衅，所以几乎是不需要下令，西北两面城墙，两都大军同时发动了进攻！ 这仗要是换做其他诸侯，根本没人敢这么打，更没有任何一名将领有陆盛和王茂章这么嚣张，只有区区一万步军就敢去进攻足有一万多骑兵，而且紧急时刻还能够抽调族人进入军中的夏州城。 最奇怪的是，此时此刻，被打破了胆子的拓跋思继虽然怒不可遏，但是第一时间想出来的法子居然是谨守城池，而不是派骑兵出城迎战。这根本颠覆了骑兵以野战致胜的常规。 拓跋思继自然有自己的苦衷，靠着城墙守备，或许还能够减少伤亡，真要骑兵出城迎战，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能不能打的赢外面的天策军，就算是打赢了，党项兵是死一个少一个，他也没有足够的本钱和天策军拼消耗。真要是再来一次蓝田大战的损耗，那党项人就要彻底从这片占据了百年之久的土地上滚出去了。 所以拓跋思继此时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守住夏州，然后通令党项八部兵马汇合之后再出城迎战，如此一来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兵力的消耗。 只不过她这样的想法却正中陆盛的下怀，所以天策军这边的进攻几乎是毫不迟疑，喊杀声快速从西北两边响起。 快速而来的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也没带什么攻城武器，但是架不住的是夏州城根本没有什么护城河，城外的壕沟基本上也都是防御骑兵冲击所用，这种东西架上简易的云梯当做浮桥就足以让突击队快速抵达城墙下面。 “先把城墙给我炸开再说。”李向阳在一线指挥，直接让突击队在弓弩兵的掩护下迅速冲到了城墙下面，点燃炸药包之后开始攻城。 “轰隆”巨响几乎是在随后迅速响起，不仅仅第三都这边在组织爆破，王茂章那边也是同样如此，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爆炸声直接将夏州城的土墙迅速炸出来两个大洞，坍塌的城墙迅速出现了两个巨大的豁口，也让陆盛都有些诧异。 “这越往北，城墙越脆弱，都是些土墙！经不起炸药包的爆破。”李向阳倒是知道点，所以摇了摇头道：“要不要入城打一仗再退回来？” “都已经炸开了城墙了，不打进去的话岂不是让拓跋思继起疑心？”陆盛点了点头之后道：“你亲自带队，半个时辰之后撤军，别真打进去了。” “放心好了，交给我。”李向阳是兴冲冲的带队上前，第三都转而全军突击杀入城中。而第二十都那边，王茂章也带着大刀队杀了进去，只不过和第三都全军出击不同，第二十都还在城外留了部分人手。 但是即便如此，足足数千人的大军冲入城中，还是给了拓跋思继极大的压力。原本他自己就站在城西，被爆炸声吓了一跳的他差点被埋在了土石之中，好不容易让手下人给刨了出来之后，天策军已经冲了进来。 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咬牙率部激战，这个时候城墙既然起不到掩护作用，党项人要想保住夏州，就只有拼死抵抗了。 所以入城之后的战斗快速变得激烈起来，党项人仗着地利之便，对于城中地形非常熟悉的他们层层堵截天策军的进攻，甚至于为了增强己方的力量，拓跋思继甚至于还直接对城内的党项部族发出号令，迅速抽调更多的人手参加战斗。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给天策军的进攻增加了巨大的难度，惹得李向阳和王茂章几度忍耐不住要全力冲锋，但是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不然的话，这场大战指不定真的要进入白热化的程度。 “这两个家伙不会真的打到了拓跋思继的老巢了吧？”城外陆盛是掐着时间吹响了退兵的号角，但是半天之后才见到两军陆续撤出，这倒是让对方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倒是摸清楚城内的状况了，这个党项族倒是能够聚集起两万大军的样子，只不过这个拓跋思继的胆子太小，刚刚我们撤军的时候他也没敢追击。”撤回来的李向阳带来的一个消息让陆盛顾不得其他，转而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若是我军全力杀入城中的话，要面对两倍的对手？” “差不多，甚至于还有可能更多。”李向阳点了点头道：“很多战斗的人都是身穿普通百姓的服饰，没有盔甲，应该是临时征召的人手。” “让暗卫去告诉红林他们，问问什么时候他们那边能够形成包围圈。”陆盛微微沉吟之后道：“如此一来的话，只怕我们还要再打一战！” “指挥使的意思是，这个拓跋思继有可能率军出城作战？”李向阳心头一惊，转而道：“那我们攻城打援的法子岂不是要泡汤了？” “只要能够打的赢大战，泡汤就泡汤吧，又不是什么大战。”陆盛撇了撇嘴，转而道：“让各部立即修整，这个拓跋思继看到了我军的实力，也看到了自己的战力，如今城墙已毁，他失去了依仗，肯定会出城的，到时候了不起再打一战，给他打回去就是！你去派人让老王过来一趟，我们商议一下怎么将他打回去。” 第九百九十九章 再打一战 “那就打吧，刚刚没打过瘾，而且这夏州城内太破了，这个党项人是真的连个城都管不好，城内施展不开！”王茂章对于打仗根本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一听这话，当即连连点头道：“你说怎么打，我马上去安排。” “老王你马上把人撤回来，我们合兵一处，这样拓跋思继八成会以为我军现如今攻城受挫，打算合兵一处防御他们的反击，等待援军的到来。”陆盛想了想之后点头道：“如此一来的话，他们的大军若是出城战斗的话，就只有一个冲击方向，我军也可以趁此机会，打掉拓跋思继的兵力，给第二卫争取时间。” 陆盛和王茂章两人从来都只喜欢光明正大的招数，所以就连王茂章把兵马撤回到西城和第三都合并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如此一来城内拓跋思继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动向。 “命令大军，今夜出城夜袭天策军军营！”拓跋思继微微沉吟之后当即下达命令，准备夜战天策军，但是却被堂弟拓跋思谏一把给拦住了。 “兄长，你之前不是打算和天策军求和吗？怎么忽然之间要出城作战了？”和拓跋思继不一样的是，拓跋思谏寻常时候都是处置部族内部事务，很少操心这种军国大事。此时若不是拓跋思继让部族内部青壮年尽数上战场，只怕他也不会出现在节度使府。 “若是不打一仗，这天策军焉能把我们放在眼里，之前你看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模样，那是恨不得让党项族将家底全都掏出来。”拓跋思继恨恨道：“这才是一万多步军就敢如此欺辱于我，那若是他们的主力兵马开到的话，岂不是要让你我拱手投诚不成？如此，我党项族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那也该等到其他八部人马赶到之后才能动手啊？”拓跋思谏苦笑道：“现如今沙陀人败北，套往草原，这中原之地，就只剩下我等一族在此地苦苦挣扎，汉人势大，已成定局，我等只有设法保住夏州等地，才能保住族人繁衍生息之地啊。” “我就是因为如此，才必须要打这一仗！”拓跋思继毫不犹豫道：“只有打疼了天策军，让他们看到我军的战力，才会正视我们的要求，如此往后，这夏州之地我们还有机会当家做主，否则的话，就只有效仿李克用，去草原求生存了。” “去传达命令吧，入夜之后随我出击！”拓跋思继的一番话说得对方没办法开口之后，夏州城内的兵马也开始快速做好了准备，在月过中天之后，快速从被炸开的缺口处蜂拥而出，开始依仗着骑兵的速度，直冲天策军的军营。 “姥姥的，终于等到你们过来了。”这么巨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任何人，天策军的军营距离夏州城不过两里地，骑兵几乎是刚一出城就迅速被天策军的哨兵发觉。所以这注定是一场遭遇战，而且双方都提前有准备。 “放火箭！”天策军这边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成排的弩箭就迅速飞上了天空，而且全都是专用的火箭，瞬间让天色大放光明，无数冲锋的党项骑兵在箭雨当中迅速倒地不起，而更多的，还是在随后被投石车扔出来的火油弹烧成了火人。 投石车这种东西几乎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制作，成本低，而且简单，但是对于火油弹的投掷来说却非常重要，三十多丈的距离足以支撑起一道火海防线，挡住党项骑兵的冲锋道路。 “老王，你带着手下从左边绕过去，我们前后夹击，把拓跋思继的这点人马给我全宰了，逼他在城内老老实实等着自己的援兵过来。”火海战术一出来，党项人之前还雷霆万钧的冲锋阵型遭受重创，无数的骑兵被烧成火人之后，再也不敢冒着大火发动进攻了。这也给了陆盛一个更好的机会，当即让第二十都趁此机会摸出了军营。 “老李，你带队准备冲锋，我们分两路，从火海防线两侧绕过去！截住党项骑兵。”第三都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兵分两路，陆盛自己和李向阳分别带队，饶过前方的火海，开始直冲党项骑兵的正面。 第三都此时选择的是分兵和党项人硬碰硬，黑夜之中，步骑混战之下，考验的就是两军将士的勇气和相互配合。所以当天策军杀过去的时候，最前方的长枪手几乎是一瞬间挺着长枪，排成密集方阵应敌，后面弓箭手和弓弩兵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对着前方放箭，火箭在空中拖出了长长的火焰尾迹，从而照亮各部冲锋的道路。 这种打法是天策军经典的战术，步军迎战骑兵，以长枪手挡住对方的速度，后方刀盾兵随时掩护，弓箭手则递进射击，以密集的箭雨支援前方作战。 陆盛和李向阳的打法如出一辙，但是却切实有效，天策军虽然分兵，但是杀伐速度却一刻不停，冲入党项骑兵丛中之后，强大的战力开始快速发挥出来，直接打的当面的党项骑兵人仰马翻。 这个时候的拓跋思继才察觉过来，这股天策军的表现和白日里截然不同，步军对抗骑兵，居然能够打的自己的手下节节败退，其战力甚至于比起之前在蓝天大战的时候碰到的第二卫还要强悍。各式各样的战法几乎是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前方的将领做出什么临机指挥，各部将士在黑暗中甚至于都能够快速完成聚拢合并，并且形成一个个各自突出但是却相互应援的攻击箭头，从而将自己的骑兵阵型撕开一道道缺口。 “快，快退，退回去！”这个时候的拓跋思继虽然及时下达了命令，但是却依旧没有逃脱被第二十都从后面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命运，以大刀队开道的王茂章一口气甚至于直接将拓跋思继的后路彻底断送，也彻底打掉了对方试图返回城中的希望。 “给我杀！”三路大军三个方向，齐心合力，往中间冲锋，其速度甚至于比起骑兵突击还要快，这种默契的配合让整个战局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呈现一边倒的架势。 三路大军不论是哪一路其冲锋的势头都快捷无比，以至于拓跋思继根本没机会收拢自己的手下，在自己艰难的逃出包围圈之后，几乎是亲眼看着自己近两万多人的骑兵被这一万多步军强行围在了中间。 第一千章 一战尽墨 “夏州大战，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已经将出城的拓跋思继一战打回了城内，党项骑兵两万人损失过半，现如今龟缩在城内再也不敢出战了。”十三司送来的消息让殷红林松了口气，转而朝着杜广义笑道：“你们第四卫的战法还真是奇怪啊，这好端端的怎么跑去打夏州去了？朔方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杜广义倒是没有殷红林的好奇，陆盛此举虽然看似有些因小失大，但是却非常稳妥，夏州这地方是北上朔方城和阴山草原最大的障碍，不将党项人解决，那么自己这五万多人一旦北上，后勤辎重随时有可能会被对方切断，到时候拓跋思继若是再和李克用联手的话，那么对于天策军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威胁。索性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反过头来将其彻底扫平，然后大军北上，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了。所以他闻言笑呵呵的点头道：“你不也没意见吗？” “广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藏着掖着了？”殷红林有些无奈，不过随即道：“既然他都在夏州打起来了，那索性一战打掉拓跋思继的最后念想，让各部立即出击，沿夏州、绥州、宥州和银州等地四面出击，只要是党项人聚集的地方，除非他们立即出城投降，否则各部可以立即攻城，将党项人的兵马尽数绞杀殆尽。” 这是一个涉及到各州郡的庞大的包围圈，为了不引起党项人的注意，甚至于此刻殷红林才下达了命令，让各部兵马骤然间缩小了包围圈，从而截断各州之地前往夏州增援，从而将党项各部击杀在驰援夏州的路途之中。 党项八部分部在周围数州范围之内，此前夏州被围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加上此时，拓跋思继兵败之后，更是不顾一切的命令周围各部落骑兵朝夏州驰援，所以殷红林的命令从一开始就快速让各地纷纷陷入厮杀当中。 天策军各部几乎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各式各样的伏击战术，以步军对付骑兵，想要打出彩来，伏击战术是最好用也是伤亡最小的战法，所以等到殷红林来到夏州附近和陆盛汇合的时候，各路消息也随之快速送了过来。 “我看看，我的天，老柴居然也学的这么狡猾了？”陆盛抢过一份战报，见到是柴再用的，顿时乐的哈哈大笑道：“红林，你自己看看，老柴居然会夜袭，我一会他和老王一样，一根筋到底，都只会打进攻战呢。” “第十九都在银州西北方向的山区，伏击党项细封氏骑兵，打了个满堂彩啊。”殷红林点了点头，转而朝着杜广义道：“我听说这个细封氏好像是党项八部当中仅次于拓跋氏的部落，足有骑兵一万多人，平日里也不太服从拓跋思继的命令，这一次怎么倾巢出动驰援夏州？” “应该是唇亡齿寒吧。”杜广义这几天搜集过党项人的资料，所以想了想之后道：“细封氏一直想回阴山草原，对于黄河南原这块土地不太满意，觉得阴山附近的河朔草原水草丰美，所以这些年基本上未曾出兵跟随拓跋思继南征北战，转而不断将族人派遣去往北方。” “这么说，我们要北上，是不是可以借助于这个细封氏？”殷红林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让十三司传讯，着令第十九都立即将细封氏的所有俘虏全部送来夏州，我们设法试试，至少要让细封氏把黄河浮桥给我们搭建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细封氏一分为二，一半帮我们驻守黄河南岸浮桥，一部分前往朔方城，如此一来族人分列之下，细封氏就算是想跟拓跋思继跑，也会心有顾忌？”杜广义一愣之下，随即明白了殷红林的心思。在如今天策军还需要往北打的情况下，高济那边是绝对抽不出更多的兵马前来支援，而且下一步大军主力甚至于还要东出中原作战，所以他们这支军团基本上就是有限的机动兵力，是绝对没办法长久在此地驻守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分化瓦解党项人，帮助自己撑过这一段时间，给自己腾出手来解决最大的麻烦。 不过杜广义虽然猜到了殷红林的想法，但是却对此并不太认同，很显然，天策军从未有过将后勤辎重交给外族人尤其是一个心怀敌意的外族人手中，这等于是让对方掌握了自己这边的命脉，真要是有人心生不轨，那么绝对是对自己的致命一击。 “先上报高帅吧。”殷红林也知道这个法子的弊病，所以见到杜广义没有说话，也就没有继续强求。 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当细封氏在内的大队俘虏被陆续送到夏州城下之后，直接让城内的拓跋思继眼睛都红了。党项八部兵马在短短数天时间内，甚至于已经有六部被迅速击溃，除了夏州之外，甚至于宥州和银州的府城都被天策军强势炸开城防，大军一刻不停的在黄河南原分进合击，驱逐党项人，甚至于有部分人手已经被逼的不断往北，直接抵达了黄河岸边。 如此一来，基本上党项八部的兵马在这次为期数天的大战之中被尽数围剿殆尽，大量的牲畜牛羊也在随后变成了战利品，被大肆驱赶到了夏州城外，天策军在逐渐集合的时候，自身的补给靠着缴获再次充盈起来，甚至于后续的辎重大队都被打发回长安。 “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继续往北，带着这些俘虏，将各地搜集到的木料抬回黄河岸边，迅速搭建浮桥过河。”殷红林这一次直接将配属的所有弩炮全都交给了陆盛，转而道：“黄河在北边的宽度大致也就数百丈，靠着弩炮支援，你们可以一波直接打到对岸去，后续兵马秀峰和李谠你们跟上，不要给李克用机会，他既然想逃回草原，那索性直接将他们打出阴山，往后河朔草原就是我天策军的养马之地。” “让细封氏去养马，这倒是不错。”杜广义点了点头，殷红林的法子这个时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河朔草原若是被天策军清空的情况下，细封氏的族人倒是可以和当地的汉民杂居在一起，成为天策军的养马人，这对于急于壮大的骑兵和后勤辎重运输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第一千零一章 经略河朔 “权义，这是红林他们送过来的急报，你看了没有？”长安城内，李孝常匆匆找到高济之后问道：“这是个大问题啊，下一步朔方那边如何处置，不仅仅是追击李克用那么简单，更关乎北境边防啊。” “我知道，朔方和河朔草原历来都是草原各部南下入侵汉地的最前线，但是如今的天德军只怕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此前草原各部也是因为李克用的缘故，所以不敢南下，但是盘踞在阴山附近的赫连铎所部，不就长期牵制住了沙陀人的视线吗？”高济点了点头，殷红林的法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异想天天开，靠着控制党项人来稳定河朔草原，这基本上就是在与虎谋皮，一旦党项人发展壮大，那么等于是自己亲手养大了一头饿狼。 “但是如今我们一来抽调不出更多的人来巡防整个河朔草原，二来，就是想迁移汉民戌边，那也需要时间啊，而且还牵扯到主公的整体方略。”李孝常微微点头之后苦笑道：“他如今手头上有八个都，几乎集中了我们全部的精锐兵马，我的意思不如让他们放手去经略朔方，同时让陆明带着一个卫前往灵州，两部从两侧往中间打，争取先把边防收复过来，等待主公下一步的指令，剩余兵马让王成统领，扫荡关中之后，择机进入河中府，你觉得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部当做机动兵力，先扫荡然后稳固？”高济一愣之下点了点头，北境和南境截然不同，南境打完了也就完了，大军可以迅速抽调出主力，只留下部分人手就可以压制地方，但是北境，就算是打完了长城南边的敌人，还有草原上的对手随时可能破关南下。 “那就把河朔草原交给他，扫平了李克用之后，留下部分人手守备朔方城，腾出兵马往东进入云州。”高济的这道命令等于是同意了殷红林的想法，而且将经略河朔草原的任务全部扔给了对方。 而且伴随着两人在随后让陆明和霍存率部开始往西北进发，整个关中大战开始在随后迅速分化，朝着往四面八方延伸的态势。 而在夏州方向，伴随着第四卫的四个都一前一后快速出发往北，整个经略朔方的大幕被迅速拉开。先期抵达的陆盛亲自出手，带着俘虏夜间修桥，白天以弩炮轰击对岸防守的沙陀人，硬生生的建造起了三座浮桥，并且带着第三都一马当先杀到了对岸。 这座关乎南北通行的大型浮桥在随后李秀峰带队过来之后，迅速拓宽为六座，而且李谠甚至于亲自留下来驻守，确保大队兵马迅速通过浮桥之后加入到北线的战斗。 “我们如今有了三个都，是不是可以尝试去打一打朔方城了？”陆盛为前锋，他是根本不管李克用如今有没有在草原站住脚，直接将目光瞄准了朔方城，而且打算带队正面出击。 “十三司的线报说，朔方城附近，李克用已经将骑兵抽调了出去，不清楚去哪了，留下来的全部是步军。”相比较而言，李秀峰就细致多了，拿着十三司的线报徐徐道：“李存勖带回来的朔方边军加上韩勋的灵州兵马，足足有五万多人。这五万人比起周德威在河东训练出来的兵马还要强悍，所以要打朔方城，除了要和他们的步军对阵，只怕还要抽出手来应对他们的骑兵冲击。” “秀峰，你不用担心，便是西北边军还有些底子，我们也不用怕。”陆盛摇了摇头，毫不在乎道：“你让李谠别守着黄河南岸了，把他的兵马抽调过来，我们第四卫就齐活了，到时候，我和老王为中路正面进攻朔方，你们侧翼以逸待劳，若是沙陀骑兵不出，我们就合力围城，若是他们来了，那就让李谠把第二十九都藏起来，关键时刻先帮你们打赢了骑兵，然后再合围边军即可。” 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也只有他这种脑子里根本没在乎西北边军的人能够想得出来，以一万多人两个都的兵马来迎战五万边军，这种压力之下，就算是第三都这样强悍无敌，对于以少打多根本没有感觉的战队，也是吃力异常。 “老陆，这一旦打起来，大战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结束的，你和老王能扛得住吗？”李秀峰有些担忧，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王茂章也来了兴趣，不等陆盛开口，就直接点头道：“秀峰你放心，我保证我的第二十都不比第三都差多少，至少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可以放手对敌。” “老王你胆怯了啊，不是一个时辰，而是我保证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我都能顶得住。”陆盛虽然好胜，但是他却看出了李秀峰的担忧，沙陀骑兵引而不出，那必然是对方的计策，这么一支兵马一直高悬在战场之上，那就需要左右两翼的兵马随时腾出手来应对他们的突然袭击。如此一来就算是让李谠率军过来，加入正面战场，三个都对阵五万人，这也是一场艰难无比的大战。 但是问题是，殷红林的兵马短期内肯定是赶不过来了，党项人的问题不解决，他们的后路就无法保证，所以能够集中一个卫的兵马已经是极限了。除非他们愿意等着，等到殷红林大军搞定了党项族，从而率军赶过来。 但是问题是，现如今不论是他还是陆盛都不愿意再等，李克用一旦在草原上站住脚，那么整个经略朔方的任务就会变得破朔迷离，对方在草原上的号召力无与伦比，可以说，除了赫连铎等少数部族之外，大部分草原人对于这个飞虎子那是敬畏异常，一旦给了对方时间，搞不好还真能组建起一支草原部族联军，到时候那可真的就需要大费周章了。 “那就打！”李秀峰咬了咬牙，盘算半晌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而且在随后让李谠过来的时候，甚至于将配属于第四卫的重武器全都给带了过来，关键时刻，自己若是腾不出手来，那么这些东西那就是第三都和第二十都最好的支援武器。 第一千零二章 朔方大战 “五十门火炮，一百架弩炮，还有抽调过来的五千名弓箭手和弓弩兵，这要是打不赢的话，第三都就可以撤销了。”陆盛自己心有准备，但是等到李秀峰将专门抽调过来的弓箭手也送到了跟前之后，他还是吃了一惊，五千名弓箭手，这等于是将其他各都的剩余远程兵力全都给调了过来了，他们的正面战场因此兵力也一下子增加到了一万五千人。 “好了，交给你们了，剩下的我来！”李秀峰朝着陆盛微微点头，随即匆匆而去，他需要协防两翼，确保陆盛可以心无旁骛的发动进攻。而李谠的第二十九都则躲在了第三都后面，伪装成中军护卫兵马，如此一来可以快速支援任何一个方向。 这场大战天策军的部署基本是围绕了陆盛的想法，只不过到了李秀峰手中变得更加的精细，甚至于各部兵马之间的联动都提前安排到位。 “老王，要不要派人去挑战？”陆盛不会去理会这些，带着第三都和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并肩而行，见到朔方城的城墙之后顿时笑道：“这朔方城是千年古城，当年就是垒土筑城，现如今风吹雨打，只怕经不起我军的火炮轰击了。” “但是你看到没有，人家有护城河，这北地的城池少有护城河，没想到这地方到有这玩意，他们真要是龟缩不出的话，我们打过去还真是要费一番功夫。”王茂章对于什么挑战的话没有理会，反倒是指了指围绕着朔方城流淌的护城河皱了皱眉。 黄河在这一段水流放缓，而且河朔草原之所以肥沃，就是因为黄河无数支流冲击出来的沃土滋润了此地的繁荣，若不是大唐沉沦百年，此地自从武帝时代开始就一直是汉军防守中原的北方屏障。 “他们出来了！”陆盛摇了摇头，指着已经从城中开出来的晋军摇了摇头道：“这个李克用确实不想放弃面子，五万人看到我们只有一万多人，若是躲在城内不敢出手的话，只怕他的军心士气会顷刻之间瓦解殆尽的。” “所以就想着柿子捡软的捏了？”王茂章冷然一笑，对于李克用的想法不屑一顾，他也懒得理会对方这么做的意思，对于他而言，只要对方肯出城，那么陆盛的法子实际上就已经奏效了。所以一声招呼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战队当中。 第二十都和第三都是并列而立，组成双箭头进攻的阵型，这种打法可以在兵力较少的时候起到相互应援的作用，避免敌人将全部的力量放到围剿第三都上面。但是同时也考验着第二十都的战力。毕竟第三都的强势是出了名的，第二十都若是无法保持和第三都一样强悍的战力，只会反过来拖累对方，从而反过来削弱第三都的冲击力。 他们两人在等待，实际上此时李克用就站在城楼上，前方大军是周德威在指挥，只不过不论是李克用还是周德威，此时都是不得不咬牙来打这一仗。边军虽然战力比起一般的兵马要强悍得多，但是这两支边军却不属于李克用所有，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唐兵马，此前之所以会听从号令，那也是因为有唐皇诏令。但是眼下，唐皇失踪，李克用败北的情况下，韩逊等人对于李克用的态度也在发生着改变。 所以对于李克用来说，要想稳定军心，就必须要打赢这一仗，否则的话，他根本控制不住这两支边军，甚至于随时有可能会被对方给挤下去。 “但愿世子能够从云州及时将那边的部族人手都接出来吧。”周德威叹了口气，他是不看好这一仗。天策军敢以少量兵马前来挑战，这本身就不正常。站在他的角度，他可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是鲁莽之举，对方既然敢来，那就是做足了准备。所以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放到了消失的沙陀骑兵身上。 “前锋大军立即开进，左右两翼迂回，给我杀进去。”周德威没有动作，但是身处一线的韩逊和朔方边军，包括聚集在这里的天德军却已经安耐不住了，朔方这地方本身就属于他们的地盘，在争夺天下的角逐当中，他们的本钱有限，但是天策军打到了家门口，他们却必须将对方打出去。 韩逊的主动出击，很快就让整个晋军前锋迅速开始脱离本阵，而且派头的几乎是清一色的黑漆漆的兵马，行动之间，步伐沉重，一看就知道这是重甲步军。 这是灵州军为了对抗吐蕃人入侵组建起来的精锐，灵州一直作为关中的西部屏障，长期处在吐蕃和大唐交战的最前线，历经数次大战之余，韩逊和他父亲组建起了一支超强的重甲步军，在历次大战之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配合灵州一带的地形，硬生生的将吐蕃人东进的脚步挡在了贺兰山附近。由此也保住了关中大地免收吐蕃的侵扰。 此时韩逊一出手就直接将自己的杀手锏拿了出来，自然是要给天策军一个下马威。此前跟随李存勖在凤凰山被第三都打得灰头土脸，此刻两军再度相逢之后，他是一心一意要找回场子。 “重甲兵？好家伙！来得好！”韩逊那边的动静第一时间被陆盛看在眼里，不过对于重甲兵，几乎没人比天策军更熟悉其中的利弊了。陌刀军本质上就是重甲步军，所以天策军内部，对于如何应对重甲兵有着自己的经验。 “弩炮大队，全速射击！”首先开火的弩炮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数百丈远的距离，即使是重甲兵也无法招架这种程度的打击。而且韩逊的重甲兵实际上和天策军这边的陌刀军差距甚远，因为财力有限，而大唐朝廷基本上也无力为灵州军提供多少帮助，若不是对方所处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重要，导致了不论是谁入主关中，都不得不咬牙支援，他根本凑不齐这么多重甲。但是就算是如此，大部分灵州军的重甲兵实际上都是披着两层扎甲，只有少部分是身着真正的重甲。 这样的甲胄在天策军的弩炮打击之下，基本上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粗大的弩箭只要击中灵州军的士兵，都毫无例外将其迅速击杀。 第一千零三章 边军之殇（上） “火炮大队，开火！”震耳欲聋的炮声开始响彻正片草原，滚滚而落的弹丸所到之处迅速将沿途遇到的任何障碍物撕得粉碎。这是火炮的威力，只不过在草原上，火炮却没有办法发挥更大的作用，这里比不得凤凰山那边碎石遍地，铁制弹丸落地之后激发出来的碎石可以形成强大无匹的冲击波，形成二次伤害。这里，只能都是泥地，弹丸落地之后甚至于连弹飞起来都难以做到。所以更多的时候，火炮开火仅仅只能造成骚乱，而无法发挥更大的打击作用。 “长枪手上前，刀盾兵掩护，弓弩兵跟上！”好在这种情况之下，基本上天策军这边也没指望火炮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当前方的灵州军冲过两百丈的距离之后，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几乎是全部将长枪手调到了第一线。 天策军的兵器全都是制式的，破甲威力最大的就是长枪手，即使是身披重甲，对于这种武器，防护力度还是乏善可陈。重甲防御的重点是箭矢和长刀，但是尖锐的长枪突刺，却足以破除一切障碍。 两都加起来四千名长枪手步伐沉稳，开始反冲对手。作为敢和沙陀骑兵正面硬抗的兵种，天策军的长枪手才是危险性最高，伤亡率最高的兵种，但是同时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一群人。当成千上万杆长枪挺起的时候，犹如一只只刺猬迅速张开了浑身的尖刺，将迎面而来的重甲兵一头撞翻在原地。 刀盾兵拿这群重甲兵几乎是没什么好办法，除非连续无数次砍在同一个部位，不然的话两层扎甲足以屏蔽一般性的长刀的进攻了。但是长枪手这边却靠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稳住了阵型，将灵州军的重甲兵给顶在了原地，长枪不断刺出，靠着强大的突击能力，将对方斩杀在第一线。 “弓弩兵，发射！”陆盛冲在第一线，拿着长枪厮杀的他并不熟练，他一向都是以长刀对敌，所以这个时候更多的还是协调两都同时发起大战。在弓箭手无法撼动重甲的情况下，能够近距离支援作战的就只剩下弓弩兵了。 大黄弩每一次发射，强大的力道都会在空中形成一阵阵的呼啸声，弩箭穿空而过，面对铁甲，它们依旧能够凿开对方的防护，迅速击杀重甲兵。 天策军的大黄弩发射速度比起老式的弓弩要快捷不少，所以有他们加入战场，一轮接一轮以弩箭支援一线作战之后，虽然比不上弓箭手的那种如影随形的伴随作战，但是却能够在长枪手转阵的时候，迅速起到有效的掩护作用。而且距离更近之后，其弩箭的杀伤力也会变得更大。 杀到兴头上的天策军各部开始硬顶着韩逊的重甲兵发起了反击，一万多名重甲兵原本应该可以占到绝对的上风，但是在长枪手挡住了他们的脚步之后，步伐沉重，身形不够灵活的劣势开始快速表现出来。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有着十足十的反重甲兵作战经验，这个时候露出的破绽根本瞒不住这一群精锐士兵，被迅速冲入人群中后，直接杀的对方人仰马翻。 刀盾兵虽然无法对重甲兵造成大规模的伤害，但是盾牌却有效的帮助了长枪手转阵，以至于很快，第三都率先以三名刀盾兵掩护一名长枪手发动反击，杀入重甲兵的阵列当中之后，直接打的对方再也无力反动反击。 “给我杀！”陆盛一下子挑了起来，身后原本没多大作用的弓箭手这个时候也开始加入大战行列，他们集火射击自然是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是以冷箭的方式逐个精准射杀，专门挑那些裸露在重甲之外的部位下手，却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无数的重甲兵甚至于硬抗长枪手都能扛得住，但是却很多直接面部中箭，当场倒地，再不济也是双腿部位被冷箭长刀击中，从而变成了活靶子。 “大刀队，大刀队，随我上去！”重甲兵被杀的人仰马翻，最心疼的是韩逊，这是他组织起来应对吐蕃人的最强大的兵马，但是在如今的战场上却宛如陷入了一滩烂泥之中，天策军人数不多，但是招招都打在了重甲兵的薄弱环节，以至于开战不到半个时辰，重甲兵已经倒下去将近一半，心疼的他急急忙忙让身边的兵马上前，掩护重甲兵后撤。如此一来，双方的大战在对方的重甲兵后撤之后，反倒是变得更加激烈，战场也变得更加的宏大。 “老小子，这乌龟壳总算是回去了，现在可以轮到我们出手了！”重甲兵后撤最高兴的是王茂章，他的大刀队不是真正的陌刀，应对这种重甲实际上比起刀盾兵好不了多少，所以开战之初就摆在最前方的大刀队直到此时才有机会上场。憋了一口气他一出手，直接近乎于横扫一般将领头的灵州军左路军打的濒临崩溃。 应对一般士兵，大刀队的杀伤力非常强悍，几乎是刀刀见血，在王茂章的带领下，冲击速度甚至于比第三都还要快，很快在前方形成了一个突出的箭头，开始承担起吸引边军的任务。 而此时，第三都这边自从陆盛扔掉长枪，开始冲到第一线之后，第三都在一面反冲锋的同时，一面重组队形，长枪手就近和刀盾兵组成攻防兼备的阵型前冲，弓箭手也随之冲到了第一线，掩护对方发起反攻。 两路兵马，人数不多，但是爆发出来的战力却打得对抗外敌都没有多少畏惧之心的灵州军连连后退。尤其是当陆盛也开始带队冲到一线之后，双箭头的作战阵型开始发挥出更大的作用，逼迫灵州军的后续兵马不得不分兵应对，无形当中的战力被直接削弱一般，反而被锥子一般进攻给强行击穿了自己的阵型。 “全军突击，给我杀！”韩逊重甲兵被打退，接过自己手下的剩余两万大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啃得动对方，反而大有被对方给击穿前军之后，盛怒之下的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命令前军发动全线进攻，同时紧急传令朔方军，要求对方也加入到冲锋的行列当中，和他一起，将天策军彻底合围。 地一千零四章 边军之殇（中） 灵州军和朔方军本身就是一体，只不过在安史之乱之后分成两支，灵州军守备贺兰山，防御吐蕃人，而朔方军却在随后被郭子仪调动前往中原平叛，归来之时，原本七万虎狼之师只剩下一万多老弱病残，根本无法担任守备河朔草原的任务，所以在朔方古城以东的位置，随后成立了天德军。但是经历了这么一百多年的历史变迁，朔方军没有恢复元气，天德军也是每况愈下，以至于军力加起来都无法和常年在一线厮杀的灵州军相媲美。 “正面战场，灵州军和朔方军已经全线出击，将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围在中间了。”所以这个消息被送到李秀峰身边之后，后者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反而看着周围的草原，露出了一丝焦急，他在防备沙陀骑兵，但是这场大战已经打到一半了，对方却始终不见踪迹，更要命的是，身为主将的周德威此时也是无动于衷，近乎于根本没有约束韩逊的行动，任由其带队不顾一切的和陆盛拼了个生死。 “这个周德威不会是打算借刀杀人，将韩逊的兵马消耗掉吧？”李秀峰摇了摇头，随即将这种心思排除在外，事到如今的晋军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手下的兵马死一个就少一个，若是眼看着两支边军被自己吞并的话，那么接下来光靠沙陀人，只怕连逃入大漠草原都是问题。 “让李谠带着第二十九都做好准备，随时从后方出发，凿开一道口子，接应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的撤出来。”对于第三都被包围，李秀峰没在意，对方打的就是这种以少胜多的战力，虽说对方的人数五倍于他们，但是坚持一段时间却没有多大问题。他就不信，周德威能够忍得住。 如此一来，在陆盛和王茂章被包围之后，除了李谠那边接到了命令飞速出动，做出了要加入战场的举动之后，整个天策军两翼的两支兵马并没有多大的动作，甚至于对于正面战场激烈的厮杀无动于衷。 这种打法很快引起了周德威的注意，此时没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在天策军也没有动作之后，他却露出了一丝沉吟之色，转而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不出手吗？”周德威手上还有一支兵马，是混合了此前跟随他和李克用从蓝田逃出来的河东守军和天德军的一部分，这算是目前他唯一能够掌握的大军了。在李存勖率领骑兵离开朔方之后，这是确保李克用周全的最后一只兵马。 所以当史建塘开口之后，直接被周德威给挥手拒绝了，转而指了指前方道：“你的意思是韩逊他们会输？” “赢不了！”史建塘直接开口道：“五万人打一万人，却陷入消耗战当中，这本身就代表着天策军的战力已经在逐步拉平双方的人数差距。”末了他直接指着人群包围中的第三都的军旗道：“将军你看，那是天策军的第三都，可是名扬天下的战队，韩逊的边军虽然战力比我们手下的兵马强势，但是对付他们却没有任何优势。而且末将听说，这个第三都最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这个时候不就是他们发挥优势之所吗？” “你的观察很仔细。”周德威有些诧异这个李存勖提拔起来的将领，转而点头道：“韩逊他们确实是赢不了，或者说已经输了，你别忘了天策军周围两翼还有兵马按兵不动，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我军的骑兵！”史建塘对于周德威的夸奖无动于衷，转而摇头道：“他们应该是还不知道我军骑兵已经离开了，不然的话，这场大战只怕已经结束了，我们守不住朔方城。” “是啊，若是我军一动，那对方就能够猜得出此刻朔方城内已经没有了骑兵，到时候我军压上去，对方也压上去，结局如何，你能预料吗？” “我军只怕要败！”史建塘深吸一口气之后语气有些苦涩，天策军以一万多人就能够硬抗韩逊的五万大军的进攻，自己就算是加上这两万大军，也断然不会是天策军两翼大军的对手，到时候添油战术一旦出现一环崩坏，那么必然会一败涂地。与其如此，还不如按兵不动，始终将这两翼的天策军吸引住，从而给韩逊他们争取一丝机会。 而且，史建塘知道，战前，韩逊在得知沙陀骑兵离开之后，就已经对李克用不那么恭敬，说到底，这还是实力此消彼长的结果。在失去了强大的威慑力度之后，周德威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消耗韩逊，等到对方的野心被天策军打掉之后，自己再出兵，将其接应回朔方城，到时候这两支边军也就能够被他掌控。 此时的史建塘不知道的是，战场的对面，李秀峰在迟迟没有沙陀骑兵的消息，甚至于连暗卫都一无所获之后，已经改变了命令，提前让李谠率军出手，不过不是去接应陆盛和王茂章，而是直接加入战场，将两都变出了三都，形成一个品字形的战阵，继续往前推进。 这骤然增加的援军让陆盛一瞬间乐得哈哈大笑，他不清楚李秀峰的想法，但是杀到了兴头上的他在得到后方传来厮杀的消息之后，等于是彻底让第三都腾出了手脚，可以放弃周围的灵州军，转而全力以赴往前突击。这对于第三都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跟我冲！”那一瞬间，陆盛长刀高举，带着身后的战旗开始疯狂突击，自己亲自为箭头，组建起来的强大的锋矢阵一瞬间露出了更加狰狞的面目，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这群杀红了眼的第三都士兵，他们在纷乱的战场上开始爆发了全部的战力。 犹如一股洪流一般冲进了人间，所到之处，断臂残肢洒满了整个战场，第三都开始在周德威等人的眼前，快速将自身强大的战力全部展现出来，短短片刻之间，反攻的浪潮就已经开始接近韩逊所在的位置。 而此时，另外一边，当陆盛发起进攻的时候，第二十都也在王茂章的率领之下完成了调整，大批的弓箭手和刀盾兵开始出现在大刀队身后，变出了更强的一股助力，让他的冲锋步伐也一瞬间变得更快，隐隐然开始追逐第三都的脚步。 第一千零五章 边军之殇（下） 可以说第二十九都一加入战场，极大的减轻了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的压力，让他们腾出了全部的战力往前冲锋，也一瞬间带动了整个战场的局势风云突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韩逊即使再度让重甲兵上场，结成方阵应对，都无法维持，整个军阵开始在这个时候一下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将军，只怕灵州军顶不住了，他们的重甲兵被克制住了。”史建塘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落下多久，天策军就爆发出新一轮强大无匹的反攻，看着韩逊的重甲兵在人群之中被对方撕扯的无法保持阵型，而逐个被杀之后，他有些坐不住了。 “为之奈何啊！”周德威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天策军仅仅加入了一支兵马，不足万人，却造成了这么强大的效果，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在盯着左右两翼的兵马，但是却没有看到对方在背后还有一支人手关键时刻取代了左右两翼的大军。 “我们该怎么办？不能看着韩逊的大军被天策军打崩盘啊！”史建塘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但是发现李克用没有任何的动作之后，转而将目光重新集中到了眼前这个晋军当中最富有智谋的将领身上，期待着对方能够有所动作。 “带着你手下的人立即上前，但是不要参战，接应韩逊所部撤回城中，我们这一仗，败了。”周德威无言的摇头，随即头也不回的直接从中军的位置离开，直接返回了城中。 周德威此时的举动实际上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自己的中军人手一旦出动，就意味着自己的底细也随之暴露出来，对方一直以逸待劳，如何看不出此时中军出动，而左右两翼没有支援的骑兵出击，代表着沙陀骑兵不在城中的意思？ 所以周德威让史建塘不要参战，只负责接应灵州军和朔方军入城，这本身就是一个消极的办法，只能尽可能的救出一些人手，对于此时发生的大战而言，没有丝毫的作用。 而且，诚如他所言，中军出动的那一瞬间，李秀峰也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上的兵马全部投入了战斗，从两翼夹攻，开始汇同陆盛和王茂章一起，向韩逊发起最后的总攻。 第四卫至此，全部人马全部参加了战斗，战场之上突然倍增的兵马让所有的士兵欢呼雀跃，士气再度高涨的他们进攻势头变得更加凌厉，几乎是在史建塘忙着从后方撤下来朔方军的同时，直接杀入到韩逊跟前。 “韩逊，你的死期到了！”陆盛一直冲锋在前，对于第三都没有任何的指挥干预，全军的厮杀全部靠将士们的本能，只需要跟随战旗往前，各部兵马就能够自动做好最及时有效的战法调整，从而确保自身的战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 这是千锤百炼之后的铁血将士才能够发挥出来的极限状态，也是第三都笑傲沙场的最大本钱。除了第三都，其他各部的主将都不可能在战场只顾着自己冲锋杀敌而将手下将士扔在一边，却还能保持强大的战力而不散乱。 一下子跳到了韩逊身边的陆盛没有想那么多，长刀挥落连斩对方三名亲卫之后，开始冲杀到对方跟前，长刀闪电般和韩逊的长矛撞在了一起，双方连续恶斗三个回合之后，韩逊尚且顾不得喘息，陆盛就再度冲到了他跟前，长刀雪亮，刀光一闪，直接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啊！”剧痛之下的韩逊一声嘶吼，转而就要上前和陆盛同归于尽，但是却一瞬间被身边的亲卫强行拦住，随即拖着对方不顾一切的往后极速撤退。 “轰！”没有击杀掉韩逊，陆盛一怒之下直接挥刀砍倒了灵州军的大旗，并且在随后将对方的中军横扫一空，几乎所有的指挥中枢人员被全部击杀，直接断掉了整个灵州军的指挥体系。 如此一来，还在前方厮杀的灵州军各部算是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再也无法凝聚成一体的情况下，面对天策军的围剿，彻底失去了战力，被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打的抱头鼠窜，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而大获全胜的天策军各部在这个时候直接堵住了朔方城的城门，将最后一股来不及撤退的兵马给强行逼了回来之后，整个大战至此已经落下了帷幕，这些人被打破了胆子之后几乎是不等陆盛等人吩咐，直接扔下了兵器投诚。 “去把火炮给我搬上来，我们准备攻城！”余怒未消的陆盛若不是李秀峰及时赶到，肯定会趁势直接领兵攻城，刚刚韩逊只差一点就能够被他一刀斩杀，却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秀峰你拉我做什么？朔方城的这座破城墙能挡得住我军吗？”陆盛见到李秀峰快速指挥人手打扫战场，顿时怒喝道：“一个时辰之内，我带第三都保证拿下城池，到时候不光是韩逊，连李克用这个独眼龙，我也给你抓回来！” “那沙陀骑兵呢？你上哪去抓？”李秀峰一句话说的对方开始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才发现从始至终，他们最担心的沙陀骑兵就没有出现过。 “你的意思是沙陀骑兵跟着李存勖有可能离开了朔方？他们要去哪？”陆盛想了想之后，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道：“你有什么想法？” “沙陀骑兵能去的地方只有北面草原！”李秀峰点了点头道：“但是他们骑兵速度快，我们都是步军，真要让他牵着鼻子走的话，我们根本耗不起，所以朔方城还有用处，暂时不能直接攻打！” “这就是个鱼饵，钓李存勖的鱼饵！”见到陆盛晃过神来，李秀峰也就不再多言，转而道：“你把朔方城打下来，岂不是逼着李存勖发疯？到时候全力在河朔草原牵制我军兵力，我们两个卫的大军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所以我想把他钓出来，反正朔方城在这里，谁也搬不走，什么时候打不是打？你着什么急？” “这是便宜他了。”陆盛冷哼一声之后，没再说话，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李秀峰的心思，这还是围点打援的战术，只不过稍稍变化了一下而已。 第一千零六章 韩逊之死 “王爷，城外天策军已经开始围城了。”周德威率部回到城中之后没多久，李克用就接到了最新的先报，大胜之后的天策军已经开始将朔方城围的严严实实，看架势，随时可能进攻城垣。 “德威，你来的正好，现如今该怎么办吧！”李克用扫了一眼匆匆而入的周德威，转而道：“如今城中还剩下多少兵马？” “韩逊的灵州军损失惨重，三万人只剩下一万多，精锐的重甲兵一战尽墨，只剩下不到两千。”周德威脸色不变，转而道：“朔方军也只剩下一万多人，二者相加不到三万，而且受伤者甚众。韩逊本人也被砍中了肩膀，刚刚抢救回来。” “王爷，如今城中兵马虽然损失大半，但是韩逊受伤，灵州军群龙无首，加上朔方军本身无有可靠将领统帅，现如今应当趁着天策军尚未打过进来，尽快将各部重整，恢复战力，否则的话，只怕我军是等不到世子返回了。”周德威早就想好了对策，所以此时见到李克用脸色沉重，没有说话之后，当即将自己的策略一一道出道：“若是王爷同意，一切交给末将，定能稳定住城中局势。” “你去办吧！”李克用沉默半晌之后叹息道：“没想到我李克用，居然还有一天要抢夺这些边军将领军权的时候，当真是荒唐！” 他是面色赫然，韩逊等人虽然如今是尾大不掉，但是在李克用入主关中的时候，对方是第一时间选择臣服自己的边军统帅，而且这一次也是听从他的号令进入关中勤王的，但是如今他却要出手夺对方的兵权。 周德威没有理会这些事情，反而在得到命令之后，飞速让史建塘带队做好准备，自己在当天夜里匆匆召集各部将领集会，借着城外天策军围城的机会，要求各部将领将手下兵马的指挥权全部交出来，然后按照朔方城四门防御的特点，重新编组，听从他的号令执行防御任务。 这一道命令让所有人哗然不止，以至于当时就遭到了灵州军全体将领的反对。朔方军无人理会，因为本身指挥体系就不健全，也没有领兵主将。但是灵州军不同，不仅仅韩逊现在人还活着，而且长期自成一体的将领根本不可能让别人插手兵权，所以如何肯轻易的将整支大军的指挥权交给周德威？ 双方大吵一架之后，周德威直接让史建塘强行接管了灵州军，并且接着集会的名义将这些将领一股脑的全部扣押了起来。然后对外宣称，韩逊伤重，灵州军开始接受晋王的直接指挥，并且迅速将其部署全部打乱，然后让史建塘将其和天德军，自己的河东守军全部重新编组，以整编将灵州军拆分出来，使其无法保持一个完整的整体。 这一招来的既快又狠，而且是连夜执行，很多士兵都处在睡梦之中，就被史建塘手下的各部将领招募到身边，然后分散到城中各处，让其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等到天色大亮，这些灵州军将领被放回去的时候，韩逊的灵州军大营内就只剩下他们这些人的亲兵，剩下的人全都被带走了。 “大帅，您看到了吧？那个李克用一心要谋夺我军的兵权，我们不能再跟着这样的人卖命了。”一群人大呼小叫的聚集在韩逊身边，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知后者之后，一下子让韩逊大吃一惊。但是此时情势已经彻底变了，等到他咬牙让人抬着来到李克用跟前的时候，还没开口就被周德威当场拦住，并且搬出了天策军马上攻城的事情，要求韩逊必须顾全大局，交出兵权，唯有如此，朔方城才能守下去。 这种话直接遭到了韩逊的反驳，但是已经完成了整编的周德威是不可能再去看韩逊的脸色，反而挥手之间就将其赶了出去。 这种粗暴的方式算是彻底激怒了韩逊的怒火，也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朔方城待下去了，所以让手下将领暗中勾连各部灵州军士兵，打算打开城门，冲出去。 “将军，这是暗中监视韩逊的暗线送来的消息，他们果然想要打开西城门，从那里返回灵州！”周德威是把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对于这个消息是毫不意外，而且对于他来说，留着韩逊一天，那么灵州军的军心也就不可能真的被自己给抢到手里。灵州那地方孤处边陲，韩逊父子三代人镇守灵州，他只要还活着，这些灵州军的士兵就心向对方。 “你带人守着灵州军大营，入夜之后，一旦韩逊等人出门，立即斩杀，然后对外宣称，韩逊伤重不治，彻底断了这些人的念想！”周德威直接让史建塘用这一招，打算将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双方都打算在夜间动手，而且城外的天策军也因为要等待殷红林的消息，所以李秀峰也没立即攻城，这就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在入夜时分，当韩逊被抬着出门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史建塘的口袋里去了。 “好你个周德威，史建塘，你们要干什么？”韩逊这一下算是脸色彻底变了，见到史建塘之后纵声怒骂。 “韩逊，王爷待你不薄，你夤夜出门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投降天策军不成？”史建塘冷笑道：“周将军早就料到你们要图谋作乱，派我在此地等着你们，没想到果然如此！你好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 “冲，冲出去，我们冲出朔方，回灵州！”这个时候韩逊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让人上前厮杀，试图冲出一条血路，杀出去，召唤旧部随他出城。 但是此时史建塘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时间，而且周德威自己此时已经将灵州军所有人全都调集到了城北和城东方向，彻底放空城西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根本没几个人知晓，史建塘放开手脚之后，对付这才仅有的数百人队伍，很快就直接杀到了韩逊跟前。 “你敢杀我？灵州军的将士不会放过你的！”史建塘的武力不是那些普通将领能比的，几乎是短短片刻之间，当那道刀光横空而过之后，韩逊惊恐的声音还未传出，就被一刀砍中，随即一下子掉落地面。 第一千零七章 动乱 “将军，不好了，灵州军开始作乱！”这个消息算是让原本还算定了一切的周德威豁然睁开双眼，露出一道寒芒之后，转而起身道：“命令各部，立即绞杀，将为首之人尽数诛杀！” 黑夜混乱之中，周德威是打算趁此机会彻底斩杀整个灵州军的高层，从而将底层官兵收拢到自己手上，如此一来，才能够借此机会一举整 《唐末战图》第一千零七章动乱 《<b>唐末战图</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千零八章 朔方底定 “什么情况？秀峰怎么吹响了总攻的号角？”陆盛是和王茂章在一起驻扎南城的，此时听到黑夜里西面火光冲天，而且李秀峰上来就直接以总攻的号角来召唤各部参战，一下子让两人面面相觑。 “老王，别愣着了，西面估计出事了，你马上增援秀峰，我带队攻城！”陆盛顾不得其他，当即和王茂章分兵而行，南面第三都一个就能搞得定，但是西面两人却不知道情况，所以他们都以为是李克用要从西城突围。 “交给我了！”王茂章大呼小叫，甚至于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带着大队兵马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城内的守军虽然败了一阵，但是按照他们的顾忌，最起码还有数万人之众，真要一股脑不要命的突围，李秀峰的第十都肯定挡不住。 “老李，快，组织兵马给我冲上去，炸开南城！”陆盛此时也等不及了，让李向阳上手就准备炸开朔方城的南城门。 说起来，也是十三司此前并不曾重视河朔草原，导致了这个地方暗卫根本没有布置什么眼线分部，所以城内的情况根本没人知道，紧急之中，他们能想到的就只有先行攻城，拿下城池之后才能够弄清楚状况！ 而此时王茂章还在路上的时候，李秀峰就已经一头扎进了城中，甚至于根本没顾得上突出来的灵州军，而且整个西城也是混乱一片，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兵马，混乱之中，第十都的士兵只能简单粗暴的以衣服来区别敌我，只要不是天策军旗号和服饰的，在黑暗中全都当成了敌人。 索性此时灵州军基本上已经全都撤了出来，仅有的朔方军和重甲兵也在随后迅速撤围，所以倒是没有连带着灵州军一块收拾了。 而在随后当王茂章跟上来的时候，远远的见到城外灵州军已经开始集结，吓了他一跳之后差点直接蒙头蒙脑的直接冲了过去，好在此时李秀峰已经站在了城墙之上，招呼第二十都跟随其后，一头冲进了城内。 如此一来灵州军反倒是成了没人管的一群人，这些厮杀半夜的士兵见到身边连续两次出现大规模的天策军，但是却没人对他们出手之后，顿时全体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候若是对方出手，一旦和城内的周德威发起夹击，那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我们回灵州吧？”人群之中有几个人相互商议，但是大部分士兵却想着抢回韩逊的尸首，所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了主意。 这个时候，没有主将的弊端开始出现，当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够左右这种分歧，也就无法约束住这些士兵的行为。 “轰隆！”但是在灵州军还商议出结果的时候，南城那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却彻底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黑暗之中，一颗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十几长高的火焰和爆炸直接让整个朔方城都开始跟着震动不已，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开始快速从东南北三个方向传来，持续不断的爆炸开始快速出现在南城、东城和北城，在很短的时间内，持续三颗火球瞬间彻底炸碎了周德威等人最后的希望。 蜂拥而至的天策军不清楚情况，选择了以最暴力直接的办法炸开城门，然后冲入城中，一下子让整个城中的天策军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集中起了一个卫的兵力。这是一股强大到让所有人绝望的力量，沿途所到之处，根本没人能够抗衡得了。 这股力量同样震慑住了这些灵州军，他们原本都有着自己的傲气，毕竟驻守边地那么长时间，见过的阵仗厮杀比起中原内地要残酷的多，而且多是对抗异族，沙场狼烟，没有人比他们这群边军更清楚。 但是此时天策军的力量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这种强大的武器让所有人心惊胆寒，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移动脚步，也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力量。甚至于不少士兵已经慌不迭的跪倒在地，以为是天降神罚帮助天策军打开了城门。 而此时，城内的周德威却一瞬间脸色惨然，甚至于根本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让史建塘放弃和天策军纠缠，然后带着李克用，不顾一切的杀向城北，开始硬冲城门。 “将军，你护送王爷出城，我来断后！”进攻北城的是李谠的第二十九都，原本刚刚入城，一下子将周德威挡在了原地，激战之中，史建塘不顾一切的拖住了李谠，随即朝着周德威怒吼。 此时城中大乱，他根本没办法调动那些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兵马加入过来，这个时候要想掩护李克用突围，就必须要有人拖住李谠，非如此，根本没办法挡住如狼似虎的天策军。 这个时候史建塘舍命断后，确实让周德威找到了机会，但是他自己却彻底断了所有的生路，在李谠回身对准他的时候，数十名精锐士兵将其团团围住，只是短短片刻时间，就硬生生的将其活捉。 史建塘一倒，等于是城内所有的抵抗力量变得群龙无首，到处的厮杀在随后伴随着大队人马入城之后，彻底被扑灭，整个朔方城在天亮的时候，全数落到了天策军手中。 “该死的，怎么能让李克用这个独眼龙逃了呢？”王茂章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李克用的踪迹之后，甚至于直接带队去了灵州军那边挨个盘查，却也没发现对方的踪迹，倒是搞清楚了这一夜的混乱的起源。 “秀峰，这怎么办？这万把人的灵州军我们也不能放了吧？”陆盛没理会李克用的踪迹，反倒是看着这些灵州军皱眉道：“要不送到长安交给高帅他们？”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红林他们第二卫现如今应该才刚刚渡过黄河，我们在河朔草原待不了多久就要立即东出进入云州等地，所以——”李秀峰点了点头转而道：“分出一个都的兵力，带着这些人去长安吧，剩下的也不归我们管！” “让十三司立即将战报送到长安，提请高帅提前派人接应，我们两个卫的大军不能在朔方停留！”陆盛看了看北面道：“李克用若是往北而去，我们说不得还得在这里打一仗！不能将这些人留在这里。” 第一千零九章 胡骑南下 “红林，秀峰送信过来，说是朔方城被拿下了，但是李克用却逃了，而且突出重围的还有一万多兵马！”殷红林的第二卫主力是第二天才收到消息的，以至于杜广义来找对方的时候，殷红林的目光直接瞄准了北部的阴山。 “广义你发现了吗？李克用去的是北方，但是我们至今还是没有查获李存勖的踪迹，不知道他手下的那两万骑兵到底身在何处啊。”殷红林摇了摇头，他对于朔方城不感兴趣，但是河朔草原的战事不会因为朔方城被拿下就结束，而是需要将李存勖手中的这最后一支力量彻底铲除，才能彻底覆灭李克用集团。否则的话，他们两卫加起来五万多兵马就没办法离开河朔草原，前往他处。 “所以秀峰他们也力主我军主力留在草原，再打一战，将李存勖彻底铲除，否则的话，这必然会成为我军的心腹大患！”杜广义指了指朔方城的方位道：“河朔草原居高临下，可以一马平川直奔长安而去，进而威胁整个关中，一旦让李克用在草原恢复元气，那么我军就不得不在此地长期驻扎重兵，从而拖延我军一统天下的步伐。” “那就设法去打一仗吧！”殷红林也有些无奈，他不太清楚朔方城那边为何会突然出现变故，但是李秀峰身在一线，既然选择举兵攻城，那么就必然发生了突发情况，导致了他不得不如此。 “让十三司立即派人沿阴山巡查，李存勖要想南下，能够接力的地方不多，只有草原人才能够给他们助力。”殷红林和杜广义虽然不知道李存勖去哪了，但是这个时候对方唯一能够有办法集结兵马的地方就只有草原了。靠着李克用父子在胡人当中的威望，足以组成一支草原部落联军南下和自己再决胜负。 此时的殷红林和杜广义还不清楚的是，在他们还在黄河岸边商议这件事的时候，第四卫那边已经开始调集兵马沿着李克用撤退的方向追了上去，甚至于直接让李谠带兵押送灵州军返回长安，自己四个都一刻不停北上。 “虽然追不上了，但是至少我军北上，能够促使李克用尽早作出决断。”李秀峰边走边道：“此地我等是客军，消息不通，但是李克用却未必，他有办法知道我军行踪。” “放心好了，这回我让李谠回去的时候派人知会红林，到时候第二卫从东北方向而来，我们在星星峡那地方汇合，只要李克用敢回来，必然彻底铲除他！”陆盛笑道：“我和老王先行一步，去查探一下情况，顺便当一回鱼饵，看看能不能尽早把他们吸引过来。” 天策军这边一前一后，实际上都在朝着星星峡聚集，而此时，匆匆翻越阴山之后，李克用也和李存勖汇合了。后者从云州带着剩余的沙陀部族人手进入草原之后，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还真的找到了不少兵马，足足七个部落出兵，组成了一支浩荡的联军，也开始朝着阴山山口而来。 “世子，你真的打算回去和天策军决战？”此时的周德威和石敬瑭对视一眼之后都是直摇头，很显然在如今这个时候，沙陀人的兵力是打一点少一点，手头上的这点兵马若是真的损失殆尽的话，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了。 “我也不想和天策军再打了，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要找一块让部族百姓繁衍生息的地方！”李存勖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边道：“草原各地，已经没有我们生存的地方了，唯有这阴山以南的黄河河套草原才是最佳的生存之所。”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周德威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他是看出了李存勖的心思，但是这个时候这种想法无疑是在赌博，而且还是赌天策军会不会在中原战局未曾出现逆转的时候，放弃对阴山这块地方的控制！ “以打促和！”李存勖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们南下的任务不是和天策军拼个玉石俱焚，而是将他们赶出河套草原，将这块地方占下来，如此才能够有一个落脚之地，到时候进退也就有了落脚点。” “依照天策军的性子和那位成王的想法，世子，您此行只怕难以成功！”周德威叹息一声之后道：“如今进入河套草原的天策军只有五六万人，还不足高济手下兵马的一半，就算是我们打赢了他们，一旦关中平稳，他们的兵马会持续北上，和我们不断交战。这些各部联军能来一次，但是未必能来第二次。而且他们，也不会甘心我沙陀部族占据这块水草丰美之地的。他们比汉人，更加贪婪。当年王爷带着十三太保前后数次前出草原，才将他们打服。如今若是让他们看到我军虚实，必然会化身为饿狼，狠狠地咬上我们一口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选择带他们南下！”李存勖目光沉吟之后才看着周德威道：“我要将这头饿狼放进中原，如此，才能够消耗天策军的战力，让南北两面相互吞并，如此才能给我们喘息之机。” 李存勖的话让周德威哭笑不得之余，只能暗自叹息，这个时候这位世子很明显已经自己都不看好自己的谋划了，这是在给这些部落画了一张大饼，同时拿出了河套草原来引诱他们南下，从而将天策军拖在这里，如此一来他们才有机会。 “所以此战我军若是战败，就立即返回草原，夺取这些部落的根基？”石敬瑭在一旁听出了李存勖的话外之音，顿时诧异道：“如此一来，日后我军在草原岂不是失去了信义？到时候，谁还会——” “草原争雄，弱肉强食，自古如此。”李存勖不以为然道：“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只能确保部族先能够存活下去，信义什么，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先按照世子的办法吧！命令各部立即南下星星峡，我军打开旗号，这一次就赌一把！”周德威制止了石敬瑭的话，转而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主动朝前而去。李存勖的想法能不能实现，要看这一仗怎么打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千军万马度阴山（上） “指挥使，前方星星峡以北发现了草原胡骑的哨探，人数众多，看起来随时有南下的可能！”陆盛和王茂章抵达星星峡的时候，甚至于连地形都没来得及查看，就接到了十三司匆匆送来的线报。 “看起来李存勖是从草原借到了兵马了。”陆盛朝着附近张望了几下之后，转而朝着王茂章道：“老王，你我分别守在两边峡谷上方，遏制住骑兵突击即可！” “将他们堵在这里吗？”王茂章微微点头后，朝着暗卫问道：“这阴山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有，但是要翻越群山，往东有一条小路，但那是第二卫的进军方向，往西还有一条路，没什么人走过，崎岖难行，大队骑兵无法穿越，只有这星星峡容易走！”暗卫这几日算是日夜不停，才稍稍摸清楚了整个阴山内部的具体走向。 “这星星峡还不止我们眼下这一片，往北的路穿越了几段峡谷，但是都不便我们大队兵马驻守，只有这个地方，是必经之路。”暗卫指了指脚下道：“这是一段在两山之间的道路，道路宽敞，但是这里是一个开放的豁口，往南集中汇合。” “就这里吧！”陆盛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对方道：“立即将消息送给秀峰，告诉他，大队兵马必须马上赶过来，同时通报第二卫，若是星星峡一旦被我军堵住，有可能胡骑会绕道从他们所在的方向南下，让他们加快速度。” 时间紧急，陆盛他们也没时间构筑什么隐蔽攻势，只来得及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地，北面的开阔地带，就已经隐隐可见无数的骑兵开始冲了过来。 或许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有人阻拦，所以这大队的骑兵也放下了戒备，开始沿着他们祖辈一代代人走过的路风驰电掣一般南下。 星星峡是阴山草原一代草原各部南下最好走的路，也是胡汉两族争锋的前线，基本上谁控制河朔草原，谁都会派重兵驻守星星峡，甚至于阴山之上还有长城绵延起伏，只不过因为战乱，废弃多时。 “指挥使，打不打？”李向阳偷偷摸到陆盛跟前问道：“弩炮的射程够了，再不打的话可就让第二十都抢了先了。” “人家在我们的前面，你抢得过老王？”陆盛瞪了一眼对方，转而道：“守着我们下面这条路，让老王先打，我们就是口袋的兜底，负责清除那些侥幸过来的人。你这么想打仗，一会自己带一队人手摸到下面去，我保证有漏网之鱼。这骑兵速度太快了，光靠弩炮和炸药包，未必能挡得住他们的去路。” 陆盛说话的功夫，实际上第二十都就已经开火了，对方的阵地山崖在前方，不论是射程还是位置都比陆盛这边好得多，所以王茂章此时是一脸兴奋的恨恨挥手，弩炮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快速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因为居高临下，导致了弩炮的射程变得更远，几乎是一出现，弩箭就直奔数百丈远的地方而去，顷刻之间，一排排原本毫无顾忌往前冲锋的骑兵被迅速放倒。粗大的弩箭刺穿一人之后飞速朝着身后第二人而去，力道没有任何的削弱。甚至于不少弩箭能够一连洞穿数人之多。 “打得好，就这么来！弓弩兵准备了，不能放过去一兵一卒！姥姥的，这一次终于轮到我第二十都大出风头了，给我打死这帮草原猪！”王茂章几乎是跳着脚，亲自举着一张五石硬弓参加射击。 他一出手，代表着第二十都的二百名弓弩兵开始正式加入了战斗，大黄弩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将弩箭倾泻出去，将派头的草原骑兵迅速击杀在原地。 这个时候，遭遇到连续两轮打击之后，这些蜂拥而至的草原骑兵已经反应过来了，不断有快马脱离大队往后而去，大队骑兵主力也开始加快了速度。对于他们而言突破阴山防线就是突破了汉军守备中原的最后一道关口，往后就是一马平川的河朔草原了。这地方对于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不论是财富人口还是这片水草丰美的草原，都不是阴山以北的酷寒之地所能比拟的。 “姥姥的，这些胡骑怎么人数越来越多？”王茂章连续五次弯弓搭箭之后，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骑兵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个李存勖到底借来了多少兵马？这是要强闯星星峡吗？” 此时的陆盛也发现了异状，所以是顾不得其他，直接让第三都分成两队，一队跟随李向阳快速下到谷底，准备就近挡住那些突破封锁的骑兵，另外一队开始快速加入战斗。 如此一来两边同时加入进攻之后，不论是箭矢还是弩箭，发射的密度一瞬间增强了一倍不止，在联合投入三千名弓箭手加入战斗之后，第一波冲锋很快被挡住了。 但是这边始终都是远程兵种发起进攻，而没有大队兵马出现之后，胡骑那边很快反应了过来，更大规模的冲锋在这个时候迅速出现。这一次，王茂章甚至于看到了对方中军附近出现了好几面奇奇怪怪的大纛。 “先用炸药包，给我炸翻他们！”王茂章在前面，所以当对方的人数变得更多之后，他很快靠着弓箭和弩炮就已经无法射杀那么多人，在越来越多的骑兵突破封锁之后，惹得他直接抖手扔出去五枚炸药包。 “轰轰轰！”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彻底掀翻了下面的土地，甚至于震得他所在的山崖都跟着晃动不止。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之后，无数的骑兵在这一刻被爆炸生生掀翻。炸药包在这种时候发挥出来的作用比起箭矢要更加强劲，一轮爆炸之后，直接炸得跟前原本万马千军疯狂突击的场面彻底被清空，无数的断臂残肢四散飞舞之后，整个现场一片狼藉。无数受惊的战马开始不顾一切的冲向其他方向，让整个胡骑的队伍也开始跟着混乱一片。 “周德威的旗号！”刚刚一阵滚滚浓烟被吹散之后，王茂章还没来得查看自己的战果，就见到后方，周德威的旗号快速出现，也一下子让他的脸色瞬间而变。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千军万马度阴山（下） “指挥使，这总算是堵住了，但是这些草原人看不到头啊，只怕这么打下去的话，我们两都人马未必能拦得住他们！”李向阳刚刚在下面经过一番厮杀之后才将冒头的那些人给尽数斩杀，冲上来的时候浑身浴血，朝着陆盛急道：“我军主力还有多久才能到达？” “暗卫还没有消息，但是按照脚程推算的话，应该快了。”陆盛摇了摇头，随即道：“你派人立即通知老王，告诉他，若是拦不住，那就尽可能杀伤敌手，我们先把人放进去，然后再关门打狗！” “我的天，我们一卫大军抵挡他们这么多骑兵？”李向阳虽然胆子大，但是却还是被陆盛的话吓了一跳道：“秀峰那边只有两个都，战力还比不上我们和第二十都强，真要放这些人进去，只怕未必能行吧？” “那就只有指望第二卫能够及时赶到了！”陆盛此时也没有好办法，周德威的旗号他也看见了，这个时候，对方骑兵乌泱泱一大片，根本不用数，这么多骑兵一旦冲过星星峡的封锁，等到他们出现在河朔草原上的时候，必然是一场灾难！ “我去让人催一下十三司！”李向阳急速而走，急匆匆的开始让人去找暗卫，准备再次催促对方去找殷红林，让其能够加速前进的时候，整个下面的胡人骑兵也开始飞速调整，转而再度发起了进攻。 “给我打！”第二十都再次发起了进攻，而且这一次，王茂章很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以远程兵种射杀的同时，让大刀队在下面列阵，试图尽可能的减轻第三都的压力。 这种做法在随后飞速被陆盛阻止，并且将大刀队全部调到了李向阳这边，在原本的阵地上加强了力量，同时命令手下加入战斗，尽可能的以箭矢和炸药包来延缓对方进攻的脚步。 这种打法之下，骑兵冲锋一波接一波之后，不断爆炸的炸药包开始此起彼伏出现在整个星星峡之内，靠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掀翻更多骑兵的同时，李向阳所在的位置也开始飞速经受着骑兵冲击的考验。 “我的天！这些胡人是赶着投胎吗？”大刀队在对阵骑兵的时候发挥出来的作用比起第三都还要大，毕竟有了一点陌刀军的影子之后，大刀挥落之后，几乎是刀光一闪，迅速就能斩落一片，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挡住了无数的兵马。 但是这个时候，天策军的兵马数量也暴露在周德威面前，两都兵马守住偌大的一个星星峡，并没有阻止住胡人的脚步，反而血腥的杀戮让这些人冲锋的势头变得更加的迅猛。除了炸药包这种无解的武器让所有人心生恐惧之外，弩箭虽然威力强大，但是反而激发了这些胡人的凶性，以至于紧紧只是一下午的功夫，王茂章就不得不动用火油弹来在自己跟前布下了一道火墙，借此机会阻挡这些骑兵朝自己冲锋。 “这么打下去的话，只怕秀峰他们还没来，我们的箭矢和炸药包就要用光了，不能这么被动。”入夜之后胡人的冲锋势头才缓缓收住，但是对于陆盛而言，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以至于等到李向阳回来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拉住了对方。 “精选一队人手，入夜之后我们去夜袭他们的兵营，搅乱他们的视线，唯有如此才能拖住他们。”陆盛看着谷口附近那些此起彼伏一路绵延到北方天际线之外的帐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动用火油弹，烧掉他们的辎重补给，如此才能断绝他们的希望。” “胡人的补给不都是牛羊吗？怎么烧？”李向阳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但是陆盛却没给对方反问的机会，直接击中了部分弓箭手和大刀队，亲自带队摸下山崖，开始在深夜时分冲进了这些胡人的大营之内。 李存勖找来的这些骑兵人数虽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各部落凑起来的联军，所以军营内部的防备十分松懈，入夜之后还有不少人在互相走动，喧哗之声也时不时的响起，只有中军附近，李存勖自己带领的沙陀骑兵才遵守严格的防御制度。 但是这种情况对于陆盛而言，却是个十足十的好机会。以至于在抹黑分散开来之后，迅速以火油弹强行点燃了一侧的营地之后，冲天的大火迅速燃烧起来。 黑暗中，这股混乱开始迅速出现，并且伴随着在短时间内大量的帐篷被点燃之后，大火开始迅速蔓延开来。 “指挥使，没找到这些胡人的后营，但是他们存放战马的地方被我军找到了。”找了半天陆盛也没发现对方储备牛羊的所在，正在气馁的时候，一个手下迅速将另外一个情况告知了对方。 “那还等什么，我们又不是要烤牛羊？去把那些战马都放出来，点上一把火，朝着他们的中军冲上去！”陆盛这一下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几乎是旁若无人的开始催动手下快速将数百匹战马给放了出来，并且直接在这些马匹身上点燃大火，以火油弹来逼迫这些战马发疯一般朝着四面八方乱跑。 “哈哈，这下看看你还拿什么打仗！”陆盛看着更加混乱，到处都是火光冲天的大营乐得哈哈大笑，同时指挥手下全部以这种办法来应付。 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在陆续有上千匹战马被如法炮制之后，甚至于这股混乱开始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大营，连带着沙陀骑兵的营地都开始遭受到冲击。这些浑身是火的战马根本没办法遏制得住，虽然很多士兵开始弯弓射杀，但是更大规模的混乱在随后还是发生了。 混乱之中，第三都的一名士兵和主力兵马走失了，误打误撞闯进了后营，终于找到了陆盛念念不忘的牛羊，一把火之下，也没有动用什么火油弹，直接点燃这些牛羊后，仅仅只是一鞭子，彻底掀翻了整个大营。 数千头牛羊加入战场之后，星星峡附近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牛羊马匹浑身冒火四处乱窜，也不管前方到底是帐篷还是士兵，让无数人在这个混乱的黑夜彻底被烧成了火人。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后路被抄 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天明时分，整个草原骑兵的营地是一片狼藉，无数的牛羊战马死在了大火之中，更有无数的士兵被烧成了焦炭。这一切都让那些领兵前来的各路草原部落首领欲哭无泪。仅仅只是一个夜晚，他们的损失比起之前一天的厮杀还要惨烈。而且短时间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此时，沙陀骑兵那里，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一开始的时候周德威和石敬瑭还能够稳住局面，射杀那些靠近的着火的战马，并且传出命令让其他人也遵照执行。但是在那名第三都士兵放出了无数的牛羊之后，这种办法就没办法起到作用。被那些火牛火羊一冲，整个大火开始四处蔓延，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带着沙陀骑兵开始往后撤退。 如此一来，原本定于第二天准备继续进攻，一鼓作气将星星峡的防线冲破的计划根本没办法施展，甚至于在这个时候如何安抚这些人都成了让周德威都头大的难题。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在看了一夜的热闹之后，不论是第三都营地还是第二十都那边，全都是欢声笑语不断，返回的将士全都被当做了英雄对待。出击的只有三千人，但是打出来的战果却丝毫不迅速一场大战，紧紧靠着一把火，硬生生的将对方的气焰彻底给压制了。 “指挥使，这一下三天之内，周德威要是有办法组织这些人再次进攻，我自动认输算了。”李向阳递给陆盛一块面饼，转而笑道：“秀峰他们就算是爬也能爬到星星峡了。” “秀峰的速度我不担心，本来就没落后我们多少，现如今第二卫那边能不能赶过来那就说不准了。”陆盛摇了摇头，殷红林那边走的路崎岖难行，但是却特别关键，只有对方翻越阴山，来堵住这些人的后路，如此才有机会将这些人彻底斩杀在星星峡。 实际上陆盛的预测非常准确，当天下午，当周德威见到陆盛没有趁机会对他们发起反击，准备抓紧机会将这些散乱的人手重新集结起来的时候，李秀峰也带队赶到了，增加了两个都之后，众人总算是松了口一口气，至少，在第二卫没有消息的时候，周德威要是再来硬碰硬的话，他们手头上的兵马不至于捉襟见肘。 而此时，他们所期待的第二卫大军也开始急速翻越阴山，只不过相对于星星峡这边，他们要走的路太难了，即使殷红林和杜广义两人不断催促，但是大队兵马的速度还是快不起来。这条小路蜿蜒在崇山峻岭之中，若不是暗卫带路，他们根本就找不到。 “看样子，我们至少明天才能抵达阴山以北，赶到星星峡的话就算是全军轻装也需要一天一夜！”杜广义算了算时间苦笑道：“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秀峰能不能赶到，增援陆盛。” “应该差不多，只要过了这段山路，第二卫的速度足以快速通过草原！”殷红林刚刚重新安排了一下，将火炮等重型武器全都扔了下来，让人带队原路返回，如此一来在随后，第二卫的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而且在殷红林的指挥之下，第二卫几乎没有任何歇息，就直接急匆匆上路，以急行军的速度快速翻越阴山之后，开始昼夜不停，三万大军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在草原上疾驰而过，其速度之快，甚至于连杜广义都感到有些诧异。 “第二卫就擅长这个！”殷红林朝着对方一笑，转而开始整顿各路兵马，将速度再度加快了不少，他们在草原上沿着阴山往西而来，而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甚至于很多士兵都是在奔跑之中匆匆将面饼塞进了嘴巴，然后一口气以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七十里地的速度，硬生生的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摸到了星星峡的北部出口。 “十三司已经派人去联络陆盛和秀峰了，我们在此休整一夜，等待第二天一早再行战斗！”杜广义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匆匆安排好一切之后苦笑道：“我以为第四卫已经是够狠了，没想到你们是一点都不逊色啊！” “那是你没见过我们爬了多少山路！”徐英在一旁笑道：“这几年在岭南那鬼地方除了修路，那就只有爬山了，岭南大大小小的山，我们几个可是门清！也不知道爬了多少遍了。” 几人是难得有闲暇的功夫，说说笑笑的时候，暗卫抹黑开始从北面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不论是李秀峰还是陆盛几个全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两卫兵马都到齐了，是该对这帮该死的家伙动手了。”李向阳搓了搓手转而笑道：“明日看我怎么打死这帮兔崽子。” “今天，有一股沙陀骑兵往北而去，只怕里面有人啊！”王茂章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他在最前面，所以看得最清楚道：“我怎么觉得李存勖已经走了呢？” “你那种直觉还是少要的好！”陆盛被说的心里一个咯噔，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但是同时他自己也在犯嘀咕。按照这几日暗卫送来的消息，这些草原骑兵能够南下全都是李存勖的功劳。如今被堵在这里，进退不得之后，只怕对方很有可能再度前往草原，忽悠更多的各部落骑兵南下，如此一来的话，抓不到他，等于就没办法彻底结束战斗了。 “也不尽然！”李秀峰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所以摆了摆手道：“就算是李存勖走了，但是沙陀骑兵的主力扔在，我们只要打掉了这些人，你觉得李存勖还有能力串联更多人南下吗？草原生存更加主动拳头，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李存勖手中没有了沙陀骑兵支撑，不会有人理会他的。” “那看起来，明天这一战绝对不能手下留情了！”李秀峰的话让众人纷纷点头，陆盛扫了一眼众人转而道：“明日第二卫那边采取什么策略我们不管，我军应当以第三都为前锋，迅速杀进去，将沙陀人堵住，老王，你从侧翼偷袭，和我联手，将沙陀骑兵一分为二，其余人手交给秀峰，对付那些草原骑兵。如此一来的话，第二卫只要过来，就能够迅速策应我们，也就不需要提前沟通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前后夹击（上） “将军，天策军忽然发起进攻，前军已经尽数从星星峡开过来了，大有和我军决战的架势！”第四卫那边李秀峰居中指挥，前锋第三都在陆盛的带领下，迅速越过星星峡，直奔草原各部联军的大营的时候，一下子让周德威瞬间脸色大变。 “命令乌突、定胡三部联军出战，摸摸这些天策军的底细。”周德威急匆匆出营的时候，前方的大战实际上已经打响了，石敬瑭本身就在巡营。自从上次陆盛一把大火差点烧得这些草原各部骑兵哭爹喊娘之后，周德威也改变了策略，将各部重新编组之后，让石敬瑭率部巡营，以此来防止对方故技重施，让自己这种联军联营的方式再次遭受到重击。 乌突、定胡和乌呼三支骑兵是此次南下的草原各族兵马的主力，三者相加总人数已经超过了三万多人，而且是少数几个没有受到火灾影响的大军。所以周德威在派他们出战的时候，迅速让石敬瑭带队将其他中小部落的兵马整合在一起，完成部署，准备打出天策军的意图之后，发动进攻，将对方打回去。 在周德威看来，天策军放弃自己的优势阵地，选择野战，这是明显的以短击长，对方又不是傻子，从这几次交战来看，周德威是丝毫不敢小觑对面的天策军将领的智谋，能出现这种诡异的状况只说明一点，那就是对方有了新的可以依仗的东西。 但是星星峡这方面，对方做出异常举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得到了援兵，对方已经等不及了，打算一战将自己打回草原，彻底封锁阴山山口，如此一来才能够彻底在河朔草原站稳脚跟。 所以想到这里，他直接将李存勖给自己留下来的一万名沙陀骑兵放在了最后方，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是沙陀人仅存的最后一点血脉，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将其投入战斗，否则的话，一旦受挫，那么沙陀就彻底失去了崛起的希望了，便是如愿得到河朔草原，那也不可能让部族复兴。 此时的周德威心思还在前面，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天策军虽然以第三都为前锋，强势楔入战场，但是大头却放到了后面。 不过此时，陆盛一旦上了战场，却变得不管不顾起来，尤其是如今第四卫集中了四个都，他有足够的后援兵马策应的情况下，第三都一上战场就将全部的战力全部发挥了出来。也因此一瞬间直接打的眼前这些草原骑兵差点瞬间崩溃。 星星峡附近没有宽阔的空间让骑兵放开手脚，携带高速冲击的骑兵没有了速度，对于步军的压制力度迅速下降。而天策军这边，却在第三都冲锋的时候，远程武器几乎一刻不停，进行有效的阻断射击。 而且天策军标准的三人小队的战术在这个时候也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弓箭手递进射击，能够极大的削弱骑兵对于步军的威胁。而长枪手靠着刀盾兵的掩护，也能够将自身强大的攻击力发挥到极限。 所以天策军这边的阵型虽然散乱，但是隐隐然形成的锋矢阵却迅速楔入定胡三部骑兵的中间，犹如一柄钻头一样迅速插入进去，一下子将对方强行分成两截。 “给我杀！”对付骑兵，陆盛自己都换了长枪在手，一枪直接将一名定胡骑兵挑翻之后，随后迅速招呼自己的手下再次加快了脚步，他和第三都的任务就是不断深入，利用自身强大的战力彻底突入草原各部骑兵最核心的地带，从而快速扩大战果。 而紧随其后的第二十都和杜广义所属的十五都在王茂章的指挥之下，就承担着这样的任务，只要前方第三都楔入进去，那么他们就一窝蜂而上，从而在更大的层面上组成一个庞大的锋矢阵，强行将周德威部署在前方的三大部落骑兵给凿穿了。 骑兵无法形成大规模的冲击，对于步军而言，这才是最大的优势，整个大战战场之上，东西不能呼应之后，定胡三部落骑兵被打的节节后退，三万骑兵生生的没打过对方三个都不足两万人的步军。 “老四，带第十都给我压上去！”李秀峰坐镇后方，直接让副将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第十都也带了上去，如此一来整个中军开始伴随着前军不断冲锋之后也在逐步前移，甚至于射程不足的火炮已经趁着这个空隙，开始靠着人推马拉，追逐步军冲锋的脚步往前而去了。 第四卫如今的打法是丝毫不需要后路的，因为他们的后路就是第二卫，所以在李秀峰自己往前推进的时候，暗卫也开始一刻不停的往北而去。 三万大军，在这个时候全数出动，第四卫强大的战力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的锋矢阵，犹如尖刀一样凿开前方的定胡三部骑兵之后，实际上周德威只能让石敬瑭带着剩下编组起来的三万各部族联军上了战场。 联军在周德威眼里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付一般的诸侯兵马或许可以依仗着骑兵的强大战力横冲直撞，但是对面的天策军虽然各部冲锋往前，但是不论是承担着箭头作用的第三都，还是后方不断传来的号角声，都显示着对方的攻势虽然迅猛，却没有丝毫的混乱，强大的战力加上有了足够的调度指挥，锋矢阵迸发出来的战力甚至于直接超出周德威的意料。 对方在此时已经形成了优势阵型，而且带队的第三都甚至于在石敬瑭上去的时候，就快速突破了对方的前锋大阵，犹如一颗陨石一般直接强势之极的砸了进来。 这个时候如果前方的定胡三部骑兵能够将缺口堵住，那么石敬瑭带着大队人马上前，重新将第三都挤出去的话，陆盛的想法也就落空了，甚至于后路都有可能被人端掉。但是这个时候，王茂章跟上来之后，实际上靠着身后锋矢阵的阵中庞大的兵力就已经将左右两侧的骑兵给强行堵住了。 这样一来，实际上周德威此时的选择就非常小了，前方阵型稳不住之后，一旦石敬瑭的兵马稳不住势头，第三都势必会直接杀到自己跟前，那样的话整个大阵就彻底破碎了，甚至于有可能会被对方的步军强行将骑兵给端掉了中军。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前后夹击（下） “让中军本部立即前出，正面迎击天策军，把他们给我打回去！”石敬瑭的兵马不顶用，周德威清楚，天策军能够快速突破定胡三部部落的骑兵，那么这些中小部落联军根本就没办法顶得住对方的强大攻势，所以这个时候能够起到作用将对方堵回去的就只有自己手上的沙陀骑兵了。 但是他的这道命令一下，却很显然是将所有的力量全部倾泻到了正面，从而让自己的中军也空了。 不过此时的周德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危机不在前面，他的目光依旧关注着整个战局的变化，天策军从正面发起的强大攻势让他必须要尽快将对方打出石敬瑭的第二路兵马大阵，如此一来才能够快速取得战争的胜利。这些联军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兵马为先导，如此才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周德威的想法没错，当伴随着石敬瑭放开中间的位置，让沙陀骑兵快速冲上来之后，第三都的进攻势头被快速遏制住，沙陀骑兵在中原鏖战数十年之久，对于步军的打法太熟悉不过了，而且本身强大的战力也不是这些草原骑兵可以比拟。这一点在和第三都硬碰硬之后，表现的更加明显，之前还一往无前的第三都在这个时候明显被堵住了。 不过战局的变化并没有让陆盛等人失望，反而是在看到沙陀骑兵的旗号之后，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随后迸发出来的战力更加惊人，第三都直接放弃了进攻，而是一转眼直接将对方牢牢地拖在了原地，根本没有继续往前的架势，反而和对方捉对厮杀，将石敬瑭的大阵当做了和沙陀骑兵决战的战场。 第三都本身擅长打的就是这种以少打多的战役，所以被包围之后没有人惊慌失措，反倒是很多士兵反而找到了之前大战的感觉，以至于厮杀的时候士气变得更加的高昂，以步军对付骑兵，而且六千多人对付对方一万多精锐加上周围无数的其他骑兵，硬是一步不退，而且越战越勇。 这一点在随后迅速影响到了王茂章等人，所以整个大战至此才迅速达到高潮，几乎第四卫所有的士兵全都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全部的战力，和周围的骑兵争锋丝毫不让。 “来了！”这个时候也唯有一直坐镇后方指挥远程兵种加速支援前方的李秀峰在匆匆见到暗卫之后，才点了点头，一瞬间直接吹响了全军突击的号角，并且责令火炮大队全速加入进攻。 激昂的号角声在震天的火炮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骤然统一起来的火炮轰鸣声却在提醒着所有的天策军将士，总攻已经开始了，所以第四卫各部在这个时候几乎是全力发挥出了全部的战力。 而此时，后方殷红林和杜广义两人合力之下，第二卫也已经抵达了战场，浩浩荡荡的开始发起了进攻。 第二卫同样缺少一个都，但是和第四卫这边以锋矢阵对敌吸引了周德威全部兵马不同，殷红林从一开始就直接让四都兵马排成一字长蛇阵，横贯而出之后，直接全线投入战斗。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在这个时候快速从后方传来，无数的人影犹如潮水一般冲向了毫无防备，也没有任何兵马驻防的周德威的后背，几乎犹如虎探羊群一样，直接杀进了最激烈的战场。 这一瞬间，周德威脸色大变，几乎是毫不迟疑，快速传令让沙陀骑兵快速撤出战场，回归中军，并且让石敬瑭不要理会第三都，紧急回援。 这种补救在此时已经失去了作用，第四卫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又如何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几乎是石敬瑭撤兵的那一刹那，第四卫的锋矢阵也开始快速出现了变化，王茂章开始快速杀入前方，和陆盛并肩而战，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沙陀骑兵本部，从而将后方数万之众的草原各部骑兵扔给了李秀峰的两都兵马！ “周德威这是要逃走啊！”这个时候战局突变，第二卫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周德威的计划，但是对于殷红林等人来说，确实到了收获的时候，两卫大军合力之下，是不可能让周德威带走一兵一卒的。 所以周德威变阵，殷红林这边也快速让手下的第二都往前突进，开始强行堵截对方的回撤道路，和陆盛一起，强行绞杀沙陀骑兵本部！ 他们三都合力，等于是在大战场之上形成了一个孤立的小战场，三都两万人对阵周德威的一万骑兵，三面合围之下，无数的骑兵在这一刻，被封闭的包围圈内的天策军迅速斩杀。沙陀部落之后的精华在这个时候不断消散，也让周德威目眦欲裂。 “将军快随我杀出去！不要管这些了！”石敬瑭几乎是拼了命挡住了周德威的天策军的进攻，拉着周德威开始从西面试图杀开一条路突围，但是却被王茂章的大刀队强行给堵住了。 “周德威，你的死期到了！”大刀队在这个时候对阵骑兵，发挥出了巨大的战力，一排排刀光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人头滚滚而落之下，王茂章强行杀到了周德威跟前，放过前方的石敬瑭后，直接对准后者，一刀劈落。 “当！”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之后，王茂章再度劈出一刀，但是周德威却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单纯论武艺，三个周德威也未必是王茂章这种肌肉都长到了脑子里的猛将的对手，所以几乎就在石敬瑭回头的同时，对方已经被强行震落马下，不知生死！ “杀，杀出去！”石敬瑭此时根本没有办法回援，甚至于因为这一耽搁，连他自己都差点被身边的两柄大刀给扫下马来，急切之中只得不顾一切的驾驭战马，带着身边的数百名亲卫，强行冲开了一条路，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草原深处。 此时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沙陀骑兵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被三都联手，杀得连退路都没有。而其他方向，草原骑兵在被步军堵到跟前之后，战力下降的甚至于到最后三五成群的天策军士兵直接围堵成百上千的骑兵，直接杀得整个星星峡彻底变成了血色。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远遁 “将军，周将军没跟上来！”急匆匆一路奔驰数百里之后，阴山已经看不见了，石敬瑭才仓皇失措的停了下来，但是这句话却让他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将军，如今周将军没了，您可不能有事啊，否则的话世子身边就真的没人辅佐了。”亲卫急急忙忙将对方扶起来之后哭丧着脸，跟随而来的所有人都是面带仓皇之色，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克用的十三太保，如今没剩下几个人了，长安陷落，不仅仅是李存信被抓，连带着其他三个太保也随同被俘，而伴随着李嗣源等人前后战死，加上如今周德威也跟着生死不知之后，晋军这个庞然大物正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李存勖提拔起来的将领中，史建塘已经战死了，就只剩下石敬瑭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他要是出事，所有人都不知道靠着李存勖那么小的年纪，如何带领沙陀人重新走向复兴。 “先去找世子，我们离开中原，去漠北，寻求一块生存之地。”石敬瑭咬牙起身，随即带着身边不足三千人的残兵败将疾驰一昼夜之后才找到李存勖。 “世子，如今我军只剩下这点人手了，不能再往南了，我们和王爷汇合，前往漠北吧。”石敬瑭汇报了星星峡一战的经过之后叹息道：“天策军势大，草原胡骑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战都被打崩溃了。” “走吧！”李存勖显得很沮丧，周德威的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晋军当中他最看好的就是对方，富有谋略，能够看得长远，但是对方这一死，等于是斩断了他的一条臂膀，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的危险。 而且如今沙陀人的力量也下降到了最危险的程度，一万骑兵丢下了七成之后，整个沙陀骑兵就只剩下最后的不到两万人。在这茫茫草原，群狼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别说是保护那些残存的族人，只怕连自己都随时有可能被那些大型部落屯兵。 他们一旦生死，整个沙陀部落都将不复存在。这就意味着他们父子三代人从西域轮台草原辗转万里才带领族人走向复兴的事业彻底中断，沙陀部族将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们走，终此一生，我必会竭尽所能，助我沙陀重归巅峰，去重建那个纵横万里的大帝国！”李存勖喃喃自语之后，猛然间拔刀划破手掌，鲜血淋淋之下仰天怒吼，身后最后的两万名沙陀骑兵紧随而至，震动声在这个时候咆哮整个草原。 李存勖虽然誓言坚定，而且他的性子非常坚韧，但是这个时候却也无法让败退的沙陀人再有返回中原的梦想，这些沙陀人的家属大多数都在长安，从云州方向接过来的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那是当年河东丢失的时候周德威未曾来得及接走的部分部众，靠着这些人在如今的草原，连个中等部落的实力都算不上，他们现如今最大的任务，不是南下报仇，而是找到一片草原栖身，繁衍生息。 “我们已经夺取了泰赤乌部的领地，在靠近大漠边缘的地带，现在我们马上过去。”李存勖的心思倒是很清醒，让石敬瑭收拾兵马之后开始从阴山以北快速北上，一路穿越定胡三大部落领地。 这个时候星星峡大战的结果并没有传来，沿途李存勖甚至于严格约束各部兵马严禁透露消息，甚至于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和这三个较大的部落产生冲突，连夜北上，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 沙陀骑兵此前就往来数次，所以定胡三大部落的人也未曾注意，而且李存勖此时身边好歹还有两万骑兵跟随，所以一切都没有引人注意，率部急速北上之后，开始和先期抵达的李克用汇合在一起。 在泰赤乌部落领地只停留了十几天的时间，除了将泰赤乌部的三千多部众全都带走之外，李存勖没有在漠南停留，开始穿越大漠，继续往北，前后穿越上千里草原和沙漠，迅速从眼前消失。 他走的非常干脆，实际上也非常及时，星星峡之战的失败，不仅仅是他挑动草原各部南下争夺河朔草原的开始，实际上，对于天策军而言，如果说之前最大的任务都在南边中原内地的话，那么这一战的结果传回南境薛洋跟前的话，那也是让他的目光开始迅速越过中原浩大的战场，转而开始思索整个草原的征服方略。 这是汉室历代朝廷避不开的一个环节，中原一旦统一，那么北方的这片横亘万里的草原就成了历代王朝最大的心腹大患。即使在大唐最鼎盛的时期，北部草原的威胁实际上还存在着，只不过胡汉双方的冲突变小了不少，而且大多时候唐军拥有着强大的战力能够压服四方，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些草原各部没有袭扰汉地。边关烽火实际上依旧存在，而且次数不会比其他时候少多少。 而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内乱，大唐王朝从天宝年间开始，才周边各部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那个天朝上国的威严。这个时候，天策军若想继续保持强势，唯一的办法就是效仿太宗皇帝，以强大的战力打服周边各国，将天可汗的头衔用战刀抢回来。 星星峡一战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次试探，李存勖成功挑动了草原各部南下的野心之时，也让代表了新一代汉军最强大势力的天策军，逐步的形成了自上而下的对于草原的征服之心。 可以说，李存勖临走之前挑起的这个麻烦原本是想牵制住天策军的脚步，不论进退，对于沙陀人来说实际上都有着巨大的好处，能够避免被天策军直接针对。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挑衅，更多的是将天策军各部将士心头的那一丝热血和傲骨给挑动了起来。 大唐如今虽然没落，但是自从薛洋收拾旧山河，一点一点重新带着百姓重拾昔日的天朝气象开始，这种不屈不挠的高傲就一点一点被重新唤醒。等到星星峡大战的消息快速传遍整个江南之后，几乎所有的士民百姓全都开始对着遥远的北方，思索这个草原宿敌，思索等到天下一统之后，该如何面对这些昔日的敌人。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徐州对峙 “主公，这是高济转来的河朔草原的数次战报，包括刚刚结束的星星峡大战！”袁袭将这份战报递给薛洋的时候，实际上徐州战场也发生了数次战役，但是双方的目光却都不在眼前的争夺之上，都在盯着关中的胜负。 这种观望从一开始山南兵团开始出兵的时候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不论是对于朱全忠还是对于天策军这边，关中大战的胜负都直接影响着徐州战场的形势。只不过和薛洋这边谋划的是整个方略上的部署不同，对于朱全忠而言，关中事关他的生死。一旦天策军从西边出潼关进攻华州和东都的话，那么原本就紧张的局势势必会瞬间进入到最危险的境地。 但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关中之战的最终结果，而薛洋这边也已经开始和袁袭紧急商议后续的策略了。 “主公，我看可以同意权义他们的意见，将在和硕方向的第四卫和第二卫东调，进入云州等地，拿下云州之后，就可以和燕北方向连成一体，如此一来，我军就可以形成了一个针对朱全忠和杨行愍的包围圈了。”李振在这幅坤舆图上将东西连接点云州附近的位置圈出来之后点头道：“而陆翊那边得到第四卫和第二卫的增援，加上骑兵各部，足以完成单独和杨行愍决战的任务。如此才是真正的南北分进合击，让朱全忠和杨行愍陷入绝境。” “可以，让李成悦率部进入关中附近，加入权义旗下，集中两卫兵马适时攻打东都。”薛洋点了点头，转而起身笑道：“在徐州待了这么久，也待腻了，命令陈瑜和安敬思，准备决战吧，限期打开丁公山和任山附近的宣武军防线，我军开始正式往北推进。” 薛洋的这道命令引来了众人的一阵轻笑，他亲自坐镇徐州，将朱全忠所有的兵马全数吸引到这边之后，徐州整整两个多月，居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这种情况本身对于朱全忠来说就非常不妙，现如今，关中底定，更是意味着天策军不仅仅可以在南面腾出手来全力北上。而且河朔草原那边一旦打通云州，则意味着可以随时抽调兵力从河东南下，到时候那对于朱全忠来说就是致命一击，随时可以给他来一个猛虎掏心。 而这种大局的谋划，和携大势推动天下大局滚滚向前的做法，历来都是薛洋等人最擅长做的事情，不论对付有多少阴谋诡计，如何机敏百变，在这种大势滔滔面前，都无用武之地，最终不得不按照他预想的方向而去。 实际上在此时，当薛洋这边定下策略的时候，在任山后面的萧县城内，朱全忠同样拉着敬翔和谢瞳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此时的他相比较薛洋而言，选择的余地就小得多了。 “现在那位成王的心思，只怕是一定要等到高权义从关中出兵，袭击我东都之后才从南线出兵了。”敬翔接过郑璠递过来的最新消息，皱了皱眉道：“长安附近，骚乱也逐渐消弭了，这也就是说，高权义已经可以腾出手来了，主公，还是让张全义立即在东都戒备吧，实在不成，那就让唐皇往东撤到汴梁！”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唐皇？”郑璠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敬翔。唐皇东逃进入中原之后，是敬翔和谢瞳两人联手保住了对方，而且还将东都的皇宫让了出来，让对方重新住了进去。现如今情势危急，随时有可能被天策军打进腹地的情况下，郑璠是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还要护着唐皇。 “不懂就好好想想！”这个时候敬翔也没心思去解释什么，只是撇了撇嘴，随即朝着谢瞳道：“子明，你觉得如何？后方袁敬初还能不能再抽调部分兵马过来？” “只怕不行！”谢瞳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也说得朱全忠脸色黯然。这长达两个多月的对峙，天策军那边靠着运河，源源不断的从江南运粮北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入不敷出的迹象，江南各地，百姓该干什么依旧在干什么，也没听说金陵加重税收的打算。 而反观他们这边，为了支持这场大战，朱全忠算是掏空了宣武军的所有家底，不仅仅调来了所有的军粮，而且今年还连续加征了两次重税，已经让整个中原各州郡所有人怨愤不已。而且朱全忠最近一次收税，知道底层百姓收刮不到什么油水之后，转而将目光对准了所有的富户豪门，靠强制手段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企图借此机会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原本靠着这些豪门来完成统治的梁王府根基开始出现松动，内部暗流也开始汹涌莫测，即使在外敌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这种暗流都未曾停止。 “如果不成，就让杨行愍派兵增援吧！”敬翔脸上有些苦涩道：“关中一旦出兵，那么天策军对我形成两路夹击之势头就无法避免，此时，只有齐军南下，我军才有一战之力，设法打退成王本部，才能稳住徐州，局势才能平稳，否则的话，徐州之后，我军若想再战，只怕是难以为继。” 从徐州北上，几乎全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对方占据运河之利，后勤运输畅通无阻，随时可以直接将大军派到中原腹地，这是所有人最害怕的一件事，可偏偏如今宣武军已经全军压上了，但是面对天策军，不论是敬翔还是负责统兵的葛从周，都深感兵力不足，无法对天策军形成优势。 徐州之地，本来就利于战而不利守，在这片古战场作战，进攻才是最好的应对策略。但是战力上的差距，导致了此刻宣武军虽然人数比天策军多，但是却没法有什么优势，前两次大战的结果，葛从周已经竭尽所能，但是依旧没办法将徐州重新夺回来，造成的结果就是，徐州城现如今就在天策军手中，他们实际上只占据了徐州的西北角，双方兵马是隔了十几里的距离，是鸡犬相闻，随时可能再度爆发大战。 “要不，本王亲自回汴梁，就算是压上妇孺老幼，也想办法帮你们再凑一支援军过来。”朱全忠沉默良久之后道：“此战，决不允许有失。”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开花弹 “陈烨，你不在金陵待着，怎么跑到徐州来了？”沈勇来到陈瑜的前军大营的时候，还直接将陈烨给带了过来，惹得对方一愣之后笑道：“难不成在金陵被严先生给赶出来了？” “我可是来给你送好东西的，赶紧让你的炮兵大队上来接收啊，这可是主公一直念念不忘的好东西。”陈烨哈哈一笑，转而也不再多做解释，反而直接拉着对方来到前方的炮兵阵地。 “你这是弄来了什么？”陈瑜有些莫名其妙，对方带来的人正在一箱一箱往阵地上抬箱子，看架势是装着炮弹。但是往常天策军的炮弹可没有这种箱子装运，因为就是个铁质弹丸，所以大多时候炮兵重视的还是发射药，那可不仅仅是火药，外面还裹着蚕丝。 “你这是什么玩意？”看着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搬出来一枚炮弹之后，陈瑜有些诧异的朝着对方问道：“不过是普通的铁球而已，我天天都在看，有什么奇怪的吗？” “废话，这是开花弹，懂不？”陈烨瞪了一眼这个不明白的家伙，转而自顾自道：“开一炮试试，你们阵地前面是什么地方，能开炮吗？” “你随便开吧，我这又不是徐州城里，对面那些宣武军的人都知道我们有这种火炮，来来回回都多少次了，都想着偷一门回去。” “不管他了，点火！”陈烨点了点头之后，转而命令装药发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在这一点上甚至于丝毫不逊色那些老炮手。在兵仗局那边，几乎每一门新式火炮出来，他都要亲手试试，都上瘾了。 “轰！”炮弹出膛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落地之后，一颗火球瞬间腾空而起，剧烈的爆炸直接让原地被炸出一个大坑！土石飞舞混合着黑红色的火球，直接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看到了吧？你们这群土包子！这就叫开花弹。”陈烨显得得意洋洋，哈哈一笑道：“开花弹，顾名思义，就是炮弹落地之后直接爆炸，不是以前那种铁疙瘩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种炮弹一旦打到人群中，会原地爆炸？”陈瑜问了个白痴问题，但是陈烨很显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点头道：“这个是专门研制出来的炮弹，里面也放了火药，所以落地之后炮弹自己炸开了，那些碎片就成了杀人的武器，我们试验过，便是陌刀军的重甲，也没办法有效防护。” “那可是板甲，连火铳都打不穿！”陈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道：“你这玩意爆炸之后那些不过都是碎铁片，难不成比火铳还厉害？” “那你也不看看这炮弹里面装了什么！”陈烨一脸鄙视的看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道：“我这里可是装了最新的火药，用了主公说的法子，提纯，对，就是提纯了三次，火药威力大啊，一斤新火药，足以比得上五斤你们现在用的老火药，你说威力大不大？” “那这种炮弹还有多少，给我弄个几万颗过来，我要炸平了任山！”陈瑜才没有理会这家伙的目光，兴冲冲的搓了搓手道：“打赢了葛从周，我请你喝酒，不对，还有兵仗局所有人喝酒，怎么样？” “几万颗？你当这是你们家大米啊！”陈瑜这狮子大开口的样子直接吓了陈烨一跳，这开花弹威力是大，但是花费也极为惊人，按照兵仗局的计算，一枚开花弹足以比得上十几枚之前的老式弹丸。这种骇人听闻的比例让他都不敢大规模制造，这一次送来的几百枚，只能算是完成任务交差，他可不敢这么糟蹋钱。 但是他实际上想差了一点，开花弹一旦规模生产，成本会随之下降不少，而且最主要的是目前他生产炮弹的方式也有问题，所以导致了每一枚炮弹都需要重新加工打磨，而不是此前薛洋所说的预制铸造。 在这个时代，生铁铸造的炮弹实际上就能用，也不需要什么穿甲的功能，只要能爆炸之后有破片产生，就足以完成大规模的杀伤需要。 只不过此时薛洋不清楚兵仗局那边的动作，所以没有及时纠正。但是在陈烨看来，这种开花弹典型的就是好用，死贵，他都想建议薛洋停止生产，或者只是应急生产一部分，打完了仗就结束。 但是对于陈瑜等军前将领来说，这种东西无疑就是个大杀器，比起弩炮更加威力强劲，如果开战之前，来一个万炮齐发，那根本都不用怎么冲锋了，光凭这玩意就足以打的宣武军抱头鼠窜。所以在他得知陈烨只带了几百枚过来之后，顿时一顿埋怨，甚至于直接拖着对方来到薛洋，要求增加开花弹的供应。 “开花弹怎么爆炸率这么低？”不过薛洋一听陈烨所言，开花弹爆炸成功率只有不到五成的时候，顿时皱了皱眉道：“你们的触发有问题，让兵仗局的人重新改进，另外不要追求炮弹每一枚都完美无瑕，只要尺寸没有问题即可。铸铁的就成！你现在用的精钢打造的弹头过于贵重，而且还不易爆炸，所以成功率低了。” “兵仗局那边主要怕炸膛！”陈烨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炮弹一旦放松了限制的话，对于炮膛来说就是个麻烦。现如今生产出来的炮弹也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发射。 “炮膛你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可以试验合金，但是如何试验，你们再去想办法。”薛洋也打算趁此机会让陈烨整合以军工为首的钢铁产业，至少能够逐渐的形成产业链，如此才能够长久发展，并且往各个方向延伸。所以拉着对方将自己知道的知识尽可能的告知了后者，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懂，全都塞了过去。 “我这就回去监工，设法完成。”这些事情别人听了都是一头雾水，唯有陈烨和出身沈家的沈勇有些明白了薛洋的意思，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连夜返回马鞍山等地，开始督促兵仗局，并且借此机会，重新研究整个军工产业的部署。 “主公，那我们怎么办？”陈烨的离开，让陈瑜有些傻眼，他原本的打算是让薛洋下令多造点这个开花弹，但是后者说着说着却说到了别的事情上去了，尤其是那些工业什么的，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明日开始，攻打任山！”袁袭在旁边一笑，随即道：“具体安排你们自己不都琢磨的差不多了吗？自己放手去打吧！”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第二次任山之战 “大都统，任山方向，天策军开出营外，大有趁势发起进攻之势头！”七里桥附近，葛从周的大营内，有人疾驰而来，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跟前，却一下子让他霍然起身。 “大都统，任山位于七里桥南侧，是我军往南延伸的突出部，一旦被天策军进攻，势必会影响我军整个防线震动啊！”王彦章知道任山防线的重要性，所以毫不迟疑道：“林言所部久战力疲，只怕未必能挡得住天策军的进攻，大都统还是提前应对为好。” “你的意思是？”葛从周见到对方的目光始终盯着任山，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转而道：“放弃丁公山，将兵马撤回来？” “然也！”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如今徐州城被天策军握在手中，我军和天策军的位置从之前的一南一北，变成了一个在徐州东南，一个则占据西北，而丁公山孤处西南，远离我军核心地带，占据这里，不仅仅无法吸引天策军的视线，反而让我军兵力分散，从而不仅仅增加被分割包围的风险，而且一旦被天策军从任山和丁公山中间楔入，则我军势必在调动之中被天策军偷袭。” 王彦章的话得到了张归厚的赞同，实际上此时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就是将大军全部收归到任山和七里桥一带，形成一个密集的防御地带，逼迫天策军无法使用穿插战术，从而开始在正面和他们硬碰硬。如此一来就能够重新将战争主动权夺回来，毕竟一对一的厮杀，宣武军的战力完全可以通过兵力增加得到弥补。 这一点连王彦章这样的猛将都支持，可见所有人都不想在这里和天策军继续对峙了，对方的穿插战术实在是太强大了，围绕着丁公山、任山和七里桥三大据点，双方几乎每一次发生争斗，对方的穿插战术都会随即而来，从而在局部形成优势兵力，将自己的兵马打散。 这种打法是明显看出了徐州附近的地形不适合防守，反而在进攻方面有着巨大的优势，从而将这三角阵地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绞肉机，源源不断的将宣武军的兵力消耗在这里。 “彦章，你立即去丁公山，带队增援任山，其余各部紧急待命。”葛从周沉吟良久之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宣武军在这里的消耗别人不清楚，但是他明白，这种时候也只有采取王彦章的办法，放弃日后反攻的重要据点，先顾着眼前，打好这一仗再说。 王彦章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实际上在他出发的时候，任山方向，林言和费传古已经和天策军打了起来，对方这一次进攻的步伐非常严谨，而且打头阵的也不是黄杰的第八卫，而是杨功的第七卫。 作为全军装备火器的兵马，杨宫所部的火炮射程都比其他各部要远了一倍不止，达到了惊人的三百丈的距离，这对于一心一意要实验开花弹威力的陈瑜来说，与其是靠着第七卫打仗，还不如是借用对方的远射程火炮。 “给我轰开任山山脚的营寨！”吴彦章领军在前方坐镇，直指费传古所在的山脚阵地，而且一开始就把开花弹给搬了过来，显得信心十足。 任山本身就不高，山脚附近更是没有什么可以据险可守的地方，但是费传古这些日子还是硬生生的就地取材，建立了一系列的堡垒和城寨，将整个山脚几乎全部挖开，建成了一个壕沟和暗堡交错，并且相互连接在一起的一体化工事。 若不是凭借着这种方法，宣武军根本无法在这里久守，毕竟天策军的远程武器过于强悍，双方交战几乎是全程压着他们打，逼迫他们只能以土工作业的方式抵消对方的武器优势。 “老杨，你们用开花弹去炸他们的乌龟壳，太浪费了！”陈瑜和安敬思等人都在一旁，都想看看这个开花弹到底威力怎么样，但是此时见到吴彦章这种举动，顿时一个个全都摇头不已。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费传古建造的城寨，大部分都是土墙，铁制弹丸打过去直接镶嵌在了土里面，根本就打不动！”第七卫是任山正面的兵马，也是和费传古交战次数最多的天策军，所以杨功对于这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开炮！”三百丈的距离实际上宣武军的大部分武器就没有办法对天策军造成伤害了，等到对方寥寥无几的床弩被自己这边的弩炮迅速压制住之后，吴彦章开始迅速下令开火，领先的五门火炮一股脑全部填入开花弹，对准正中间的那座土墙极速开火。 “轰轰轰！”这仅仅一批开花弹不可能让第七卫整整五十门火炮全部换装，所以大部分火炮发射的依旧是铁制弹丸，唯有吴彦章亲自操控的这五门火炮是开花弹。 炮弹在空中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一瞬间五十门火炮同时开火，五十枚火球腾空而起之后，还是引发了巨大的震动，甚至于连安敬思都来了兴致，暗自猜想着要是将全军上下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说不得那就是真正的万炮齐发了，场面只怕更加壮观。 大量的炮弹腾空而起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也随即快速转到了吴彦章的正前方，只见顷刻之间，五枚黑红色的火球瞬间原地爆炸，巨大的爆炸声开始在宣武军的土墙上传出之后，直接瞬间功夫炸的土墙四分五裂，周围的一切全部被崩碎飞上了天空。 “会爆炸的弹丸，这要是继续打下去的话，这些土墙暗堡，哪一个能够经得起这般轰击？”仅仅只是一轮发射就炸开了土墙，吓了所有人一跳，但是不等众人说话，第二轮发射再度开始，吴彦章几乎是跳着脚下令开火。 “轰轰轰！”再一次响起的爆炸让开花弹成了战场之上名副其实的主角，每一次爆炸都会掀起无边的旋风，不论是土墙石寨，还是宣武军的士兵，在这种腾空而起的火球当中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仅仅打了五轮，直接将费传古苦心经营的堡垒防线硬生生的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冲上去！”这个时候下达的命令显得有些姗姗来迟，但是等于宣武军来说，却无疑是一种解脱，至少在天策军冲锋的时候，对方的那种爆炸的炮弹会停下来。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火铳兵攻坚 “老杨，火铳兵攻坚？你要不要我给你点塔盾兵掩护啊？”见到杨功直接让手下的火铳兵冲了上去，安敬思等人还有些担忧，火铳发射速度慢，需要明火，所以基本上都需要团队作战，三人一组的小队战术到了他们这里，基本上就是一人负责射击，一人装填，一人则提着特质的火折子点火。但是火铳的射程和发射速度还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你们看，这种地形加上费传古挖开的那些壕沟，你们过去之后也跑不上用场，所以交给火铳兵反而会效果更好，好歹那也是远程武器不是？”杨功摆了摆手，火铳的射程虽然只有数十丈远，刚刚超过老式的弓箭没多少，但是好歹那也是远程武器，在壕沟纵横的地带，这种武器反而比起近身厮杀更加容易。 而事实上杨功的想法并没错，而且在这个时候，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三万多名火铳兵在数千名弓弩兵的掩护之下，快速直奔费传古的阵地而去，身后甚至于还有不少人抬着云梯改良过的木板桥，直接架在了壕沟之上，好快速让这些士兵冲过去。 这个时候火铳兵的作用就非常明显了，他们抵达壕沟附近之后，一排排的直接对准前方开火射击，密密麻麻的米尼弹开始快速覆盖住了前方所有的空间，硬生生的压制住了那些暗堡之内发射出来的箭矢攻击，打的猝不及防的宣武军七零八落，甚至于在等待过壕沟的时候，部分士兵开始朝着两侧进攻，沿途快速越过各式各样的暗堡，只有是有宣武军驻守，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一顿米尼弹扫射，根本不给对方近身搏杀的机会。 火铳的发射速度虽然慢，但是却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力气，加上火铳兵的盔甲也特殊改良过，变成了皮甲和棉甲合二为一的轻型战甲，这就确保了几乎每一名火铳兵都保持着超高的机动性速度，宣武军的零散进攻对于他们而言基本上没多大效果。而一旦形成大规模的进攻，则会面临火铳兵的集火射击，反而成了靶子。 这种情况之下，费传古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想到应对的办法，这也导致了前方的战事在随后发生了剧变，防守一方的宣武军被第七卫的士兵打的不断后退，连续纵横的壕沟甚至于随即被天策军占据了大半。 部分士兵甚至于在这个时候快速沿着壕沟发起进攻，大量的火铳不断往前扫射之后，宣武军的这种壕沟反而让他们吃了大亏。天策军士兵几乎是只要看到宣武军的人影，想都不想抬手就是一枪。 在这种地形之下，躲避都非常困难，只要三四杆火铳就能够快速扫荡一整条壕沟，而反观宣武军的反击兵马在壕沟之内，自能被自家的壕沟不断分散不能集中，大量的兵力无止境的投入其中，却迅速被消耗之后，费传古逐渐吃不消了。一面收缩防线的同时，一面朝山顶的林言求援，让对方迅速派兵过来，帮助自己将天策军赶出去。 林言驻守山顶，对于天策军的这种打法自然是全部看在了眼里，但是面对第七卫充足的火力射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火炮和火铳这种东西是天策军一家独有，虽然葛从周想了无数的办法试图从天策军那里获取相应的技术，或者抢走几门火炮和火铳回来研究，但是终究全都失败了。对方对于这种新式武器的保护程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论是明偷暗抢，全都以失败告终。 搞不到火器，实际上也就没有了反制的办法，更何况之前的那连续爆炸的火球他看的更清楚，这种落地之后爆炸的火球几乎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更何况宣武军的士兵了。 但是这个时候费传古求援，他却不得不让手下大军快速朝任山东面而来，一旦山脚阵地失守，那么剩下的天策军必然再度发起全面进攻，自己在山顶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大量的援兵确实帮助费传古快速稳住了阵脚，但是伴随着宣武军人数的增加，天策军后方的大军也在这个时候祭出了另外一个大杀招，将火油弹给拿了出来，直接对准人群密集的区域发射火油弹。 这一下直接让无数的宣武军葬身火海，火焰腾空而起之后，天策军自己甚至于都停下了脚步，但是火铳的发射却依旧持续不停，即使是在大火之中，米尼弹依旧带着强大的杀伤力，层层不断的将宣武军的生命绞杀在原地，推动战线迅速蔓延到山脚阵地的前方。 “哈哈，看到了吧？火铳兵也能攻坚！”杨功是乐不可支，转而朝着众人笑道：“我可是听说了啊，兵仗局那边最近有了新的进展，说是很快就能研制出一种发射速度更快的火铳，而且不需要明火，到时候我第七卫的战力必然更上一个台阶，你们的那种冲杀战术，肯定比不上我火铳一举的打法了。” 杨功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断笑骂，但是在场的这几位高级将领却一瞬间对于第七卫这样的打法产生了更深的兴趣，如果兵仗局那边真的能够解决杨功所说的这个问题，那么全军换装只怕是势在必行。到时候刀枪剑戟这种兵器，只怕真要全都退出战场了。 火铳兵还在继续进攻，而且采用三三制的战法加上三段式射击法，基本上所到之处，没多少宣武军能够扛得住他们的集火射击，被打的逐步后撤之后，山脚阵地开始渐渐的落到了天策军的控制之中。 “看到了吗？马上要攻山了，你们不打算观摩一二吗？”杨功朝着陈瑜和安敬思两人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迟早都能用得上的！” “还用得着观摩吗？不就是把步军战术重新演练一番吗？”安敬思撇了撇嘴，拉着黄杰边走边道：“这小子打了这么久，葛从周肯定按耐不住了，我们哥俩也该上场了！” “就是，风头都被他出了，只怕晚间去主公那里的时候，吐沫星子都能飞到你我的脸上！”黄杰边走边鄙视了一把杨功，惹得对方差点直接跳起了脚，若不是陈瑜给他拉住了，只怕真要跑过去找黄杰算账！ 第一千零二十章 攻山大战 “你准备攻山吧，今日这场大战，可不光是你们第七卫的事情，没看到我军已经全军出动了吗？”陈瑜拉住杨功之后肃然道：“这是攻城打援，主公想出来的办法，是阳谋，就算是葛从周看出了我军的意图，也没有办法，除非他想提前决战，否则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军攻下任山，将战线推进到七里桥附近，和他正面对决。” “你放心吧，虽然这个林言还有两下子，手上的兵马人数比我多，但是我有信心独力啃下任山这个硬骨头，你就放心去打援即可。”杨功此时才知道整个任山之战的所有谋划，当即朝着陈瑜点了点头。 打援战法实际上是天策军如今的主流战法，不论是围城打援还是如今陈瑜等人施展的攻城打援，归根结底，实际上都是一样，围攻宣武军一点，然后吸引对方周边的兵马前来救援，然后靠着这个办法在局部形成优势，或是拔出据点，如同现如今任山之战这样的打法，或者是围城是虚，打援是实。 这种打法根本就防不胜防，有时候甚至于即使猜到了天策军的意图，也没有办法进行补救。这就是战场主动权丢失之后带来的结果。不论葛从周想了多少办法，这种被动应付的局面始终无法打破。 “老吴，你带队往左，直奔林言所在的山顶进攻，我来负责正面战场！”杨功得到陈瑜的命令之后，自己快速来到阵前，和吴彦章快速分兵，各自带一队发起了第二轮进攻。在火炮无法长距离在山地为他们起支援作战的时候，改进之后的投石车开始快速出现在战场之上。 这是上一次兵仗局送来的试验品，本来按照薛洋的设想，这种山地作战应该单独开发出一种火炮，但是不论兵仗局如何琢磨，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研制出薛洋描述的迫击炮的样子，所以只能改进投石车，让其体积变小的同时，弹力增加，将炸药包和火油弹当作支援作战的武器，从而让各部参加攻山这等仰攻作战的时候，能够获得足够的火力支援。 “轰轰轰！”炸药包还在不间断的爆炸，只不过规模小了不少，投石车虽然改良过，但是射程也只有五十丈远，而且最麻烦的是，因为不是管制火器，所以发射准头基本上没法控制，所以在三三战术开启之后，除非抵近到了前方，或者遇到了对方的堡垒挡住了去路，否则的话炸药包还不如让突击队扛着上前。 “各小队以三十人为准，三三战术打起来！”杨功这边一来就直接让各部分成无数的小队，然后此起彼伏，以滚筒的办法往前推进，各部相互掩护，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必须做到这一点。而且针对后续宣武军的反击越来越激烈的情况，要求各部进攻的时候压低身形，甚至于部分地区直接强制匍匐前进。 火铳兵能够这么做，毕竟他们只需要瞄准之后直接扣动扳机即可完成发射弹丸。而且这种前膛枪实际上也不需要多大的准头，远距离射击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齐射为主，以弹丸的投送密集度来完成覆盖。所以基本上杨功安排的这种三十人一个小队一次发射就能够击杀单个目标。 在这种战术安排之下，各部的进展速度再次加快了不少，即使前方的宣武军人数增加了好几倍，而且各式各样的箭矢越来越密集的情况下，靠着这种东一下，西一下的法子，直接打的对方根本分不清楚主次，但是天策军这边却快速越过山脚阵地，逐渐的和对方的主力兵马近距离接触。 “给我打！”第七卫基本上不会给对方近身厮杀的机会，远远的，各部士兵纷纷集火齐射，以密集的弹丸来形成有效杀伤。三段式的射击法足够确保，弹丸发射的密集度。 所以一排排的子弹飞速射出之后，原本费传古组织起来的反击在持续的齐射之下快速烟消云散。尤其是在宣武军提前构筑工事，将上山的通道固定在几个方向之后，这种齐射带来的战果正在不断扩大，以至于等到后续的天策军端着火铳上前的时候，前方宣武军阵亡的尸体几乎铺满了整个山坡。 “攻下那个山腰阵地，宣武军就完了！”杨功这边一口气推进到了山半腰的宣武军阵地跟前之后，开始让人掩护突击队准备组织爆破。而此时吴彦章那边也开始绕过激烈厮杀的主战场，直奔林言所在的山顶而去。 宣武军驻守任山的这个法子实际上是葛从周想出来的，分层设置，兵马不规统属，但是居于山顶总览全局的林言却能够时刻把控整个战场形势的变化，从而自主选择出兵增援山脚和山腰的费传古。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天策军的偷袭战术给打怕了，若是大军归属一处，一旦被天策军打败，则会全军覆没，阵地丢失。如此分开的话，至少山脚阵地丢失的话，林言还能够居高临下发动反击，将阵地再夺回来。 这种部署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任山战场之上，天策军数次和费传古纠缠，打的对方连连后退之后，都是林言关键时刻解围成功。从而避免一军战败，彻底丢失阵地的结局。 但是此时林言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杨功实际上也给他来了一个同样的策略，在自己亲自出现在主战场指挥作战的时候，吴彦章也开始带队直奔他的山顶而去，两路同时发动进攻，几乎没有主次之分。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了以前的境况了，在费传古败退之后，他手上的兵力正在源源不断的增援山下，甚至于主力兵马在杨功进攻到山腰的时候也被派了下去。如此一来，在吴彦章上来的时候，他甚至于没有足够的兵马应付这一万多人的突然进攻。 “给我打！”冲在第一线的吴彦章身后，无数的天策军开始端着火铳朝前齐射，无数弹丸密集的战场之上，猝不及防的宣武军正成排成排的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土地，也让林言一瞬间脸色惨然。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打援 “启禀主公，任山大战，我军第七卫已经分兵攻上山顶。”急匆匆的战报送到徐州城的时候，薛洋点了点头，转而朝着身边的袁袭笑道：“军师以为，葛从周这一次会不会派兵增援？” “增援那是一定的，任山不比其他地方，一旦被我军拿下，那么他的七里桥就成了孤军，就算是兵力全部集中，也失去了掎角之势。”袁袭笑道：“就算是葛从周被我军的战术给打糊涂了，这地方他也是不得不救。主公你现在就算是现场挖坑，他也不得不跳。” “主公军师，只怕这一次丁公山那边的宣武军会趁势被葛从周给抽回来了。”李振在摆弄沙盘，此时听到两人的笑声之后，抬头道：“宣武军的方略也会因此而改变，从之前的暗藏反攻之势头回缩。” “丁公山孤处西南，我们之前故意不去触碰，这个葛从周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袁袭回过头来，看着李振将丁公山的宣武军标记拿开之后，顿时开口道：“如此一来兵马算是集中起来了，但是主动权却全数丧失，这对于宣武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军师莫急，我算了一下，现如今葛从周手上的兵马数量不到三十万，丁公山牵扯住了他五万多人，加上任山驻守的七万众，实际上他手头上驻守七里桥的也就是十五万人左右，还要兼顾萧县的防御，人数虽多，但是兵马分散，在徐州这种地方，便是任山和丁公山这样的地形，实际上也不利于防守，导致了他分兵之后，守无法守住要害，进攻也无力进攻，进退不得之下，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抽调丁公山的兵马加强任山，从而巩固任山防线，放弃西南方向的防御，转而全力以这两个地方对抗我军从徐州过来的压力。”李振伸手一挥，指着任山道：“丁公山的兵马必然会加强到任山，这是我军给他的机会。” “这不是好事吗？葛从周此前一心一意要占据着丁公山，除了防守萧县西南屏障，防止我军从这里出兵，直捣他的后背之外，也是为了将来反攻之时，以丁公山为根基，往西南方向进军，从而和他的亳州等地防线联成一体。现在把兵马撤回来，他等于就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了，我军也就不需要在舒州等地部署兵马执行防御任务了。”袁袭只是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意思，转而笑道：“兴绪你怎么做出这样的判断的？” “兵力数量！”李振见到薛洋也看着自己，顿时笑道：“我数了一下葛从周手中的兵马数量，发现他若是执意如此布局的话，那么这三个地方他哪个方向都是绝对的劣势，到时候我军再施展穿插战术的话，只怕会被当成钉子一颗一颗给他拔掉。这种风险他冒不起，萧县那边子振和子明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宣武军几乎全部的兵马都集中到这里了，若是真的出现持续损失，他们的后方是弥补不了的。”薛洋点了点头，对于李振的分析他很认同，这种三角防线看似巩固，但是在应对自己的穿插战术的时候，却等于是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单独任何一面应对自己的时候，都是绝对的劣势。而依靠着相互支援的打法，自己转而采取围点打援的招数之后，反过来驰援兵马又会随时出现被天策军吞并的风险，这种进退两难之下，难保葛从周不会撤掉丁公山驻军，转而将这股兵力加强到任山。 如此一来接着自己攻打任山的机会，正好可以顺势调整部署，而且还能迷惑自己的眼睛。任山的力量一旦加强，甚至于按照薛洋的猜想，葛从周很可能会在近期发动对徐州的反攻，从而开始争夺战场的主动权。毕竟在徐州这种地方，防守实在是过于被动，而且几乎无险可守的情况下，也只有进攻才能确保自己的意图能够施展开来。 “那就通知陈瑜，打掉丁公山来援兵马，断掉葛从周的设想。”薛洋目光一转，转而朝着袁袭道：“军师立即传讯陈瑜和安敬思，若是丁公山方向兵马驰援任山，不管来多少，都要给我吃掉，绝对不能放任对方和任山的林言费传古二人合流。” 薛洋在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实际上在任山西南方向，安敬思率领的第九卫已经和匆匆赶到丁公山带人过来的王彦章撞到了一起，两人的兵马数量差距倒不是太大，王彦章大军五万人，第九卫三万多人，直接在任山西南不足三十里的地方迅速展开大战！ 这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两人仿佛是宿命对决一样，几乎是只要上战场，两人都会遇到，但是却很少能够近身搏杀，但是第九卫和王彦章所属兵马却打过无数次了。 所以几乎不需要两军主将下令，下面的士兵从一开始就爆发了全力，直接将战争打到了最高潮，迟瑞和安休休两人组成的两翼兵马甚至于直接突破了王彦章的方向，率先一步杀进了对方的大阵之中。 “老葛，中军交给你，我去宰了王彦章！”安敬思原本还打算坐镇中军指挥大军进攻的，这段时日他跟在薛洋等人身边，对于指挥调度也来了点兴趣。但是架不住的是此刻双方大战的过程太过于激烈，惹得他直接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再度冲到了一线战场之上。 这种神魔辟易的战力一旦出现，直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第九卫的士气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大截，以至于在这种时候，安敬思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强行让第九卫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三路齐头并进，压着宣武军发起了进攻。 第九卫在西南方向遭遇到了老对手，而且迅速发起大战的时候，这场打援之战，实际上才刚刚开始，只不过和陈瑜此前所料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在七里桥方向并没有等到对手，反倒是安敬思这边在随后迅速遇到了极大的变故。而这一次，很显然葛从周是筹划了许久，而且目光也一直盯着安敬思。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添油战术 “主公，丁公山的宣武军是出动了，但是七里桥方向，张归厚率军也开始朝西南而去！”沈勇急匆匆而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让薛洋三人一愣，袁袭更是和李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沙盘跟前。 “我军出击西南方向的是谁？”袁袭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沈勇问道：“任山战事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第九卫安敬思 《唐末战图》第一千零二十二章添油战术 《<b>唐末战图</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捉对厮杀 “把本将的战旗竖起来，吹号角，全军突击，跟我杀！”安敬思一声大吼，手中毕燕挝高举之后，一马当先，开始逆冲王彦章所部，身后，无数的第九卫士兵开始排成一个庞大的锋矢阵，发起了反冲击。 安敬思在不在，第九卫的战力可以说是差别甚大，特别是当他冲锋在一线的时候，那近乎于无可匹敌的杀伐手段，横 《唐末战图》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捉对厮杀 《<b>唐末战图</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陌刀军团 “将军不好了，我军后方有天策军杀到。”张归厚率部和迟瑞短兵相接，原本依仗着优势的兵力打的对方不断后退，甚至于一度逼得对方的防线差点崩溃的时候，后方传来了一阵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无数的黑影在出现在战场之上，硬生生的砍翻了沿途遇到的所有宣武军士兵，直接强势介入战场。 此时也差不多就是安敬思不顾一切的打翻王彦章本人的时候，双方原本在战场上就形成了犬牙交错，相互纠缠的态势，张归厚虽然得到了汇报，但是此时却根本来不及调整部署，只能勉力让从后方围攻葛有龙的兵马往回撤，自己还一心一意往前冲锋，试图先截断迟瑞的防线，将第九卫一分为二之后回头再战。 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驰援的天策军到底是那一部分，自然也不清楚他调回去的兵马在面对黄杰的陌刀军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挡住对方的前进脚步。 雪亮的刀光一阵接一阵，几乎每一轮刀光闪过，战场之上都会落下一片片断臂残肢，宣武军的反击起不到任何的效果，仓促之中，张归厚在前方对阵迟瑞，没有中军大将调度的宣武军没有办法即使调整部署，面对陌刀军，也没有反制的措施，被黄杰率部几轮冲杀，就直接达到了对方的身后。 这实际上也没有办法怪到张归厚头上，临出发之前葛从周也意识到天策军也会增兵，但是没人想过薛洋会反其道而行之，将速度不快的陌刀军给调过去增援安敬思，而将陈瑜的兵马留在了原地。 五万名陌刀军，一旦投入战场，形成了一道前后三排，绵延数里长的刀阵，每一轮冲杀之后，第二队迅速上前接替，三者循环之下，沿途犹如无人之境，等到张归厚回头的时候，黄杰甚至于已经杀到了他身边。 这样一来，整个战场形势斗转直下，原本兵力最充裕的张归厚，面对五万陌刀军的冲击之后，手中的兵力远在左右两翼合力围攻安休休和迟瑞，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抽调更多的人手去应对一往无前的黄杰。 而被杀到了跟前的他更是望着那一排排横扫过来的陌刀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在近身搏杀的时候，不论自己这边什么兵种对阵陌刀军，都无一例外被对方一刀枭首，强大的战力导致了后来，陌刀军每前进一步，几乎都会导致宣武军成片成片的被残杀在原地。 这个时候张归厚已经顾不得去围攻迟瑞了，情急之下的他只能回过头来对阵黄杰，同时竭尽所能朝着王彦章求援。在混乱之中他根本不清楚王彦章被安敬思两招打的生死不知，他的兵马这个时候正在承受着更大的混乱。 和安敬思带领的第九卫差不多的是，失去了王彦章，他的本部兵马战力急剧下降，而且中军指挥中枢被安敬思一扫而空之后，数量多达数万之众的宣武军正在发生大规模的溃败，只不过因为迟瑞和安休休顶不住张归厚的进攻，导致第九卫突击后续乏力才能够勉强维持。 这个时候张归厚一回撤兵马，等于是将第九卫的全部战力彻底的释放了出来，后续大军跟上安敬思的步伐后，几乎是先一步崩溃的王彦章本部根本不能给张归厚提供支援，反而大规模的溃败直接让整个战局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这个时候，陌刀军的挥刀进攻，逼得张归厚反而被夹在了第九卫和陌刀军中间，伴随着安敬思的进攻脚步开始往西北方向转移，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狭长的半包围态势，只不过此时安敬思杀到了兴头之上，没有理会黄杰此时摆出的阵型，两军之间无法完成合力，否则的话，张归厚的兵马只怕还要溃败的更加厉害。 不过就算是如此，在王彦章所部往北溃败，冲击张归厚在西北方向的兵马之后，这股混乱加上被陌刀军杀出来的那股恐惧的情绪迅速在整个宣武军中蔓延开来。如果不是原本对付安休休的侧翼兵马加入其中，让张归厚关键时刻多了一支生力军的话，这次大战实际上就已经结束了。 “吹号角，全军转向，攻打张归厚。”安敬思在前方杀得浑然不顾，但是后军葛有龙在见到张归厚全力收缩兵马之后，迅速看清楚了整个战场局势，即使吹响号角，让迟瑞就近率部反扑，加入了围攻张归厚的行列当中。而他自己，更是率部从东面加入战场，几乎是紧随张归厚撤回来的兵马后尘，杀了上来。 如此一来，大包围的局势迅速形成，张归厚不仅仅没有解了王彦章的困境，反而被陌刀军赶过来之后，被堵在了中间，他的整整七万大军，乱成一团之后，不论哪一个方向都是天策军的进攻脚步，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士兵被强行斩杀在原地。 此时的状况和之前第九卫的遭遇大致差不多，两支大军前后夹击之下，将其围在了中间，要想决胜，除了如安敬思那样，强行打掉对方的中军指挥将领，从而逆转局势之外，就只有从外部有援兵的加入，将对方再度围在中间。 而很显然张归厚是没办法应对转头对付他的安敬思了，王彦章身为宣武军第一战将，尚且被对方两招打的现在都不知道生死，他上去，估计还不够处于暴走状态的安敬思一招的。 而面对黄杰这边，他更是没什么好办法，陌刀军全身甲胄是天策军中最厚实的存在，板甲在身，甚至于能够确保这些陌刀军士兵硬抗对方的近身兵器的劈砍而无动于衷。 所以此时的张归厚算是彻底陷入了绝境，前后解释强敌，而且不论那一方都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被围在中间的他尚且没有想出对策，天策军大规模的合围大战就已经迅速展开。无数的号角声在陌刀军和第九卫之间来回响应，简单沟通了几下之后，各部已经自发的发起了全面进攻。 不过也就在张归厚自己都绝望的时候，远方再度出现的一队兵马让他再度露出了兴奋，远远的宣武军的军旗，在这个时候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小战变大战 “后队变前队，分兵！”突如其来的宣武军虽然让整个天策军的阵型为之一震，但是黄杰的反应速度比起张归厚要快了许多，当即让三排列阵的后两排陌刀军掉头去对付前来增援的宣武军，而她自己继续带着一万名陌刀兵和第九卫一起发起了更加激烈的进攻。 而且此时安敬思那边也开始掉头北上，将原本从西北方向进攻的计划快速更改，放弃了四面合围的打算，自己率领一万多人和陌刀军的主力一起，堵截这支宣武军的援兵。 如此一来，虽然张归厚看到了援兵，但是天策军这边两名主将的反应却将他们和自己直接隔开了，虽然围攻的天策军瞬间少了一大半，但是他的困境依旧没有解除。 此时交战双方都知道，决定胜负的时候已经到了，所以几乎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挥，各部兵马就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天策军这边，分兵之后，安敬思升起了自己的战旗，开始统一指挥陌刀军主力和自己身边的一个都的第九卫兵马对阵来援的宣武军，而张归厚这边，葛有龙和黄杰南北对进，联手对付张归厚本人。 大战至此进一步扩大，双方将士的厮杀也变得更加的激烈，以至于很快，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战死者的尸体，无数的鲜血喷洒在这片土地之上，直接让地面都变成了黑红色。 此时，纵观整个徐州战场，葛从周两次增兵之后，实际上围绕着张归厚这边，已经聚集了宣武军的大部分人手了，七里桥大营内，连续两次出兵之后，陈瑜也快速得到了薛洋的命令，而且同行而来的还有驻守徐州的霍存的第十卫。 他们开始集中兵力开始进攻七里桥，将战火迅速烧到了葛从周跟前，这个时候的葛从周身边，实际上只有十万人不到了，大军持续出击之下的他虽然应对陈瑜和霍存的联手进攻早有准备，但是实际上他还有一支兵马算漏了。 那就是任山驻守的林言和费传古面对杨功的第七卫。作为这场大战的开始，杨功和林言在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决战阶段，第七卫兵分两路之后，已经扫荡了林言和费传古驻守的任山大部分地区，原本坚守待援的他们没有等来王彦章的援军，在应对全员火铳兵的时候，难以抵挡密集的弹雨，只能从山上开始往西北方向撤退。 由此，天策军最后一支战力在这个时候也逐渐解放出来，只不过在追击林言的兵马的时候，杨功却迅速接到了十三司的传令。 “你怎么亲自来传令了？是出了什么变故吗？”杨功下山的时候见到是沈勇亲自赶了过来，顿时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葛从周趁机进攻徐州城了。 “主公让你急速驰援安敬思！”沈勇只带来一句话，两人在路上的时候，才得到了整个战场之上的全部情报。这个时候杨功才知道沈勇亲自过来的原因，这一场大战纷繁复杂，各处的战报被暗卫传来传去，几乎是四下乱飞，他不亲自过来，一直独立战斗的杨功短时间内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此时，身在徐州城内的薛洋等人倒是看清楚了葛从周的全部打算，也正因为如此，袁袭才看着萧县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这么算下来的话，朱全忠只怕是真的找到了援兵了，不然的话葛从周不会竭尽所能将我军的所有兵马全部调了出去。把小战变成了大战，以至于到了现在，整个战场已经全面开打了。” “能在这个时候大规模开战，葛从周只怕是在打徐州的主意了。”薛洋微微点头，随即道：“我们城中还有多少人手？” “三千人，霍存留下来的。”李振笑道：“守城大概还勉强可以，不过主公和军师是不是移驾去军中？这里交给兴绪即可，我也想试试宣武军的战力。” “只怕来的未必是宣武军。”袁袭摇了摇头笑道：“兴绪这不是要试宣武军的战力，八成是要是去试试杨行愍的深浅吧？不过他们两家都差不多，这个时候还敢抽调兵马南下，戴友归只怕是看不穿我军的部署了。” “看不穿不是正好吗？陆翊到时候得到援兵，放手南下之时，必会让他进退两难。”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既然人家都算计到这种程度了，现在就走有什么意思？我就留在这徐州城内，坐观这场大战成败了。” “主公放心，我军各部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沈勇去了，必会串联各部，到时候只要这九连环一环被解开，葛从周的谋算必然会前功尽弃，反而将自己的本钱全都扔在了徐州战场之上。”袁袭傲然一笑，对于城外的厮杀毫不在意，见到薛洋没有离开的打算之后，更是点了点头，连带着三人一起，眺望远方。 他们三人浑然没有将眼前的大战放在眼里，站在徐州城楼上，一览无余之下，每个人的目光都开始越过目前激烈厮杀的各处战场，转而开始审视整个战争全局。 而此时，袁袭所言的九连环，实际上有一环已经解开了，而且伴随着沈勇的到来，第七卫放弃追击林言和费传古的残部之后，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正在快速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 天策军集中在徐州的兵马有五个卫，只有第七卫杨功所部，在放弃了所有的火炮等重型武器之后，有着全军快速奔袭的能力，也只有他们的介入能够在极断的时间内迅速打开局面，从而将里三层外三层的任山东南方向的这处战场快速分出胜负。 呼啸而来的喊杀声伴随着密集的弹雨出现在和安敬思激烈对阵的康怀英的背后，密密麻麻的米尼弹在这个时候成了最致命的杀人武器。 因为大战激烈，而且是长途奔袭，第七卫甚至于根本没时间以三段式射击法来对阵，杂乱的声音响起之后，原本全部往前冲锋的宣武军开始不间断倒下。杨功身边的弓弩兵更是一刻不停的对着前方发射弩箭，阻挠对方随即而来的反扑，为己方的大军列阵争取时间。 这场大战至此，才出现了转机，而同时，在徐州城北方向，大规模的兵马也开始露出了自己的踪迹，伴随着黄昏时分的到来，出现在了薛洋等人的视线之内。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偷袭徐州 “这还真是杨行愍的兵马，不过来的好快啊！”袁袭站在薛洋身边，看着规模浩大，显然是全力奔袭而来的大军，微微点头道：“这个时候杨行愍还能抽调人手南下，显然也是算准备了朱全忠此计能够调开主公身边所有的人手，打算把主公给抓回去了。” “那就来吧，命令各部，准备防守城墙。”薛洋是久违的升起了满眼的战意。天策军大成之后，他就很少亲临一线战场，即使类似于现如今这样的，也是坐镇后方，具体战事都是交给陈瑜负责。 “哈哈，主公放心好了，这些人还打不进徐州城。”袁袭右手一招，李振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盔甲，开始带着这最后的三千第十卫士兵做好了全部准备。 因为这一环薛洋等人是早就算到了，所以临战之际所有人全都是有条不紊，加上天策军大部分的后勤物资全都囤积在城内，第十卫所属的远程武器更是全都架设在了城楼之上，所以等到下面远途奔袭的齐军发起试探性进攻的时候，直接被打蒙了。 火炮和弩炮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往外倾泻致命的攻击，一枚枚弩箭和炮弹落地之后，迅速收割一连串的士兵性命，这一轮试探，几乎没有取得任何的效果，就被打散了。 “这一次是来真的了。”第一轮被打退之后，不论是薛洋等人还是第十卫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放松下来，齐军远来，其意图就是突袭拿下徐州城，所以第一轮没有人看重，对方也只是侦查城内守军人数，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战。 “轰轰轰”不间断的火炮的轰鸣声开始从四面八方的城墙上朝着外面激射炮弹，一面进攻受挫，齐军开始分兵攻打四面，将战火迅速烧到了其他方向，这很显然是要逼迫天策军分兵。对方虽然不清楚城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在宣武军调动了全部兵马之后，很显然天策军要想取胜需要派出去多少人，这是能算得清楚的。徐州战场对峙超过三个月，天策军的总兵力葛从周清楚的很。这个时候城内的兵马一旦分散，那么对于齐军来说，机会就来了。 “继续打！”不过有一件事，齐军不清楚的是，天策军上下在薛洋亲自坐镇城楼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信心十足，自己的主力兵马虽然出城厮杀未归，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己方对于宣武军打出来的碾压性的战果却足以让身处重重包围之中的这些士兵全都抱有必胜的信心。 “轰轰轰”远程火力在不断消耗城外的齐军进攻的势头，而面对那些冲到跟前来的士兵，坐守辎重所在地的这些第十卫士兵几乎是眼睛眨都不眨就直接将火油弹当做雷石滚木往下面扔，甚至于很多时候情况紧急，这些火油弹直接被点着之后扔了出去。 大火开始沿着城墙四处蔓延，烧断了齐军攻城的云梯，整个徐州护城河内，瞬间一片火海冲天而起。这种恐怖的大火甚至于在水面之上还能够一刻不停的燃烧，而且随着水流很多甚至于直接飘到了外面的大运河之上，经久不息。 面对这种无赖的打法，齐军很显然没有充足的准备，无数的士兵没有倒在近身搏杀之中，反倒是被直接烧成了火人。 这种惨烈的现状导致了随后各路大军几乎面对这道火墙毫无办法，只能在城外远隔大火，朝着城楼放箭。 但是这种打法在随后还是快速被李振给破解了，直接动用投石车扔炸药包，远了直接调整弩炮和火炮进行集中射击，靠这种零敲碎打的方式，硬生生的让齐军的战死者尸体倒了一地。 齐军比起宣武军，对于天策军的火器更没有多少准备，所以基本上没有还手的余地，甚至于他们本身携带来的床弩也在和弩炮的对射当中被对方强大的攻击迅速击溃。 这种情况之下，偷袭是没有好办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军驻扎在徐州城下，围城，然后制作大量的攻城器械，靠着人海战术迅速杀到城楼上。只要上了城楼，三千人守备的徐州成他们足以在一个冲锋之后迅速将其全部放倒。 但是此时留给齐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甚至于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去七里桥宣武军大营去借攻城器械。一旦天策军和宣武军决出胜负，那么他们这些人相对于徐州城可能是泰山压顶，但是对于外面捉对厮杀的天策军和宣武军来说，却不算什么。 所以大火后面，薛洋见到这些齐军踟蹰不前之后，顿时笑道：“看起来杨行愍派来的大军统帅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缺乏决断，这个时候应对火油弹虽然难办，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们现如今这幅样子，是在浪费葛从周好不容易给他们争取来的战机啊！” “主公还别说，这个张林我还真不认识，估计是杨行愍入山东之后收服的将领。”袁袭摇了摇头，看着远方将旗上的字号，随即不屑一顾道：“估计是此刻齐军主将都在应对陆翊了，所以只能派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过来，这一下算是彻底毁了。我军的进程也要随之加快，不然的话，只怕陆翊那边会提前发起反攻。” 他们两人将城防交给李振之后，是旁若无人就站在城楼上谈论接下来战局的走向，甚至于目光已经开始因为杨行愍派人进入徐州之后，而转向了燕北战场。 始终着眼于天下大局，而不限于一城一地之得失，这是从舒州开始，薛洋和袁袭就具备的眼光，这也造就了他们每每先人一步的部署，从而将整个天下争锋全部掌握在自己这一方手中。 而此时，在城外，当张林想出来应对办法的时候，葛从周为他争取来的机会正在迅速消失，因为添油战术而设置出来的九连环已经被人强行打开了。这也注定了这场大战从此时迅速出现分水岭，进而斗转直下。 这个时候决定战争胜负的所在地开始迅速从徐州方向转向了任山西南所在地，也就是安敬思那边。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斗转直下 “老杨，快去从侧翼进攻！”安敬思此时的提醒显得有些迟滞了，在他开口的时候，实际上杨功所部已经全线投入战斗，只不过他们的战斗方式和陌刀军等完全不一样，大军进攻的时候，全都是一排排的火铳发射米尼弹，所以这才造成了从安敬思的角度看，对方还未曾和宣武军进行接触。 但是实际上，此时带队的康怀英算是彻底吓坏了，自己前面，陌刀军一片片刀光之下，自己的大军成片的倒在眼前，即使拿出了全部的弓弩兵对阵，也无法应对这数量多达四万人的庞大的重甲攻坚兵团的进攻，再加上安敬思察觉到康怀英拿出了应对陌刀军的手段之后，带队直接从侧翼杀了上来，直奔对方的弓弩兵而去，在他一个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让对方给冲到了跟前。 弓弩兵这种远程兵种除非像天策军那样，可以训练到弓箭手无条件伴随一线兵团厮杀，否则的话，近战是所有弓箭手弓弩兵的软肋，一旦被对方突击到自己身边，那就是一场灾难，更何况这个灾难的发起者还是安敬思这等天下第一战将。 毕燕挝一举，横扫四方，身后的天策军将士几乎犹如闲庭信步一样，直接横扫了康怀英苦心经营出来的五千名弓弩兵，这些大黄弩还没发出三轮齐射，就被打的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在近距离对陌刀军产生大的威胁。 如此一来，失去了束缚之后的陌刀军开始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这些宣武军身上。板甲虽然强大，但是在近距离应对大黄弩发射出来的强力弩箭，却也讨不了好处。若不是安敬思在旁边的话，陌刀军行动不便，迟早会被对方当成了靶子。 这也是重甲兵基本上天策军不会让他们单独行动的原因，虽然战力强大，但是被束缚之后，弊端也非常大，一旦被克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和天策军打了这么久，葛从周很显然对于陌刀军很了解，所以特意准备了弓弩兵来应对，只不过被安敬思快速给横扫了。 这种情况之下，康怀英的正面被两军联手之后打的步步后退，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论是安敬思还是陌刀军，都不是他的手下所能应对的，而起他本人也缺乏王彦章那样的勇气，敢上前和安敬思单打独斗。 这也导致了此时的他已经打算寻找退路了，只不过在杨功率部加入战团之后，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的恶劣，第七卫一旦得手，那么持续不断的子弹足以淹没任何对手，不论身手有多好，在他们密集的弹雨面前，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而且逐渐排成整齐的三段式射击法的第七卫各部，一个个方阵不断往前之后，米尼弹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这种无差别的射击，虽然很多子弹都打空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能够产生摧枯拉朽的效果，对于宣武军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震慑作用。 所以仅仅只是片刻时间，康怀英就坐不住了，前后夹击，前后他都打不过的情况下，撤退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趁着此时包围圈尚未合拢，他率部开始迅速往西北方向撤退，而且自己中军先行。 这一下造成了整个宣武军原本还能够勉力为之的战阵彻底崩溃，无数的士兵见到主将率先逃跑，立马一哄而散，整个战场一下子彻底变得混乱无比。而且他这一走，等于是彻底将张归厚给出卖了，让对方一下子彻底陷入了绝境。 “这里交给第七卫，陌刀军立即回归本阵，我们宰了张归厚！”而果不其然，安敬思毕燕挝不断举起，带着自己的手下和陌刀军开始返回对付张归厚，将剩下的事情全都扔给了杨功。 不过很显然，这个时候杨功也没心思去追击混乱成一团的康怀英的兵马，在确定安敬思和黄杰联手将张归厚围在中间之后，自己开始转而率部返回七里桥。 这个时候的沈勇已经收到了暗卫送来的消息，徐州城被齐军突如其来给偷袭了，这给杨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甚至于在半路上直接改变方向，直奔徐州而去。 他的这次改变也让原本应该迅速归建和陈瑜一起反攻葛从周大营的计划出现了断档，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及时增援徐州，反而将张林给反过来死死地咬住了。 不过此时对于整个战场而言，重点还是在安敬思和黄杰身上，尤其是杨功半路改道去徐州之后，这机动兵马的任务开始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只是他们自己在这个时候并不清楚，所以心思依旧放到了彻底绞杀张归厚身上，在王彦章和康怀英连续两次从眼前逃走之后，安敬思是下定决心再也不会让张归厚逃脱了。所以加入战场之后一马当先直接开始率部冲阵，强行冲击已经收缩到了极限，还不知道康怀英已经败亡，依旧打算固守待援的张归厚的本阵之中。 他的归来带来的是近五万生力军，强大的兵马一旦加入战场，就如同他自己本人一样，沿途所到之处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尤其是四万陌刀军加入战团之后，一排排的刀光犹如绞肉机一样冲入人群，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所有的宣武军全都被一刀枭首，推进速度甚至于丝毫不比他本人差多少。 “张归厚，你的死期到了！”一声大喝之后，安敬思手中毕燕挝横扫而出，一口气连续击杀张归厚身边数十名亲卫，直接单骑冲到了对方跟前。 张归厚也算是一名猛将了，在见到安敬思过来之后，手中长枪同样毫不示弱，和对方争锋相对，一枪刺出，顷刻之间，双枪在空中相遇。 “当！”一声巨响传来之后，张归厚的身体迅速被打落马背，远远的飞出去之后，直接砸翻了一群人，也一下子让宣武军的士气迅速跌落谷底。 “给我杀！”安敬思仰天长啸，犹如惊雷一般响彻正片战场，也一下子发出了全军突击的号角，周围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开始迅速淹没了所有的宣武军，也让这场大战在张归厚被击杀之后，迅速结束。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一败涂地（上） “老黄，你们随后而来，我估计这个时候七里桥肯定出大事了！”安敬思的第九卫是打完了全场，此刻几乎所有的士兵全都是血染征袍，但是此刻所有人却都没有顾不得上休息，甚至于安敬思直接让受伤的士兵跟随陌刀军而行，让对方将辅兵上前帮忙救治受伤士兵，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开始急匆匆朝七里桥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战场灵敏的嗅觉都知道七里桥那边肯定出事了，葛从周持续不断派出三股大军增援任山，前后涉及到的兵马足足有十五万人之多，几乎是一口气将七里桥那边一半以上的人手全都派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那边只怕也打起来了。 安敬思想的没错，事实上七里桥这边早就打起来了，从一开始的只剩下陈瑜独自带着第五卫应对李思安和王重师两人的进攻，到陌刀军走后，霍存率领第十卫来援，两人合力支撑住了局势，七里桥的大战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 而且因为距离徐州的距离太近了，甚至于他们还是第一个接到徐州城受到攻击的天策军兵马，只不过陈瑜原本还想带兵回援，但是见到徐州方向自始至终没有传来命令之后，直接放弃了。倒是霍存那边在随后还派斥候回归侦查情况。 两人的主力兵马没有离开，反而和葛从周大战不辍，虽然两部加起来之后六万多人，但是应对足足多了一倍的宣武军，却寸步不让。不论是陈瑜还是霍存其实心里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阻止剩下来的这些宣武军增援其他方向，毕竟，集中三个卫的兵马还是打添油战术，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只要抗住了这一波进攻，就足以发起全面的反击。 陈瑜和霍存的想法在随后不断得到验证，不论是王彦章的败兵还是康怀英的败兵，陆续从西南方向而来之后，等于是越发的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大将军，我军已经拿下任山，第七卫开始增援第九卫。”暗卫是战场上最忙碌也最危险的一群人了，此时能把消息送来，是损失了十几名传令兵之后，才有人突破战场边缘，一口气闯到了陈瑜跟前。 “好！”陈瑜在这个时候算是松了口气，他同样看出了如今战局虽然分化为一个个独立的战场，但是各个战场却都是联动的，只要有一处获胜，腾出来的大军增援就足以彻底扭转整个局势。而此时任山战场提前结束之后，等于是杨功的第七卫可以率先腾出手来，就近赶到安敬思所在的地方。 这一连串的心思快速在心头闪过之后，陈瑜开始快速抵达第一线战场，指挥各部沉着应对宣武军的冲击，并且让弩炮大队分散开来，帮助因为紧急出城而没有携带远程重武器的第十卫防守反击，牢牢地的将大军战线稳定在七里桥葛从周的大营门口。 这样一来，双方在七里桥这边就一直僵持着，大战没有，但是战斗却始终不曾断绝，不过与其说是陈瑜和霍存在拖延宣武军，还不如反过来说葛从周也在这个时候打算拖住他们。此时的他更关心的是徐州那边的战事。 整个所有的谋划，对于葛从周来说，全都集中在徐州那边，自己调动了所有的大军，就是为了掩护张林所部奔袭徐州，好快速拿下城池，将薛洋拿下，从而让天策军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为了这个谋划，他甚至于花费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将其中的关键全部一一推敲完毕，而且为了保密，连身边最亲近的将领都未曾告知，所用的兵马也不是从徐州前线抽调，而是从山东借来的齐军，就是为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就解释了此前在王彦章等人打算撤守丁公山的时候，对方脸色有些沉吟的原因所在，他需要借势，借助于天策军主动发起来的任山攻击，将自己的谋划顺势展开。 现如今所有的部署全都落实到位了，就等着徐州那边传来消息，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陈瑜和霍存的大军放走的。只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是故意如此，但是对面的陈瑜和霍存好像也并不着急，除了派人回去侦查情况之后，大军依旧厮杀不止，仿佛丝毫没有担心。 这种情况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让葛从周隐隐然有些不安起来，身为宣武军前线大军统帅，他对于天策军从来没有小看过，尤其是徐州城内，天策军的统帅薛洋和两大智囊全都集中在这里的时候，他甚至于有一种自己的谋算被对方看穿的想法。要知道那三位组合可是连宣武军这边最聪明的谢瞳和敬翔都摇头不已的存在。 这种担心在康怀英灰头土脸的返回大营之后，葛从周终于坐不住了，转而亲自来到一线战场，打算从陈瑜和霍存的举措当中看出一丝端倪。 他有一点想差了，此时霍存和陈瑜虽然隐隐然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是薛洋并没有下令解释过什么，甚至于在徐州城遭受攻击的时候，也没有下令召回最近的他们救援，所以尽管两人时不时的都会朝着徐州方向展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依旧在忠实的执行命令，拖住葛从周的剩余主力。 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另外一个结果，杨功紧急返回改道去徐州的时候，甚至于连他们两人都不清楚，直到安敬思不顾一切的率部冲了上来之后，整个战局才浮出水面。 但是这个时候，不等葛从周从安敬思增援的惊诧当中反应过来，得到援兵的陈瑜却开始主动发起了进攻，三卫大军，足足十万兵马开始潮水般朝着七里桥宣武军大营冲了过去。 而此时，在徐州那边，第七卫的回归，虽然让薛洋有些遗憾，但是却切切实实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不知道城内情况的杨功开始不顾一切的对着张林发起了进攻，大战开始在三人眼前迅速展开。 “算是有得必有失吧！”薛洋微微苦笑，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随即转向了七里桥的方向摇头道：“葛从周是命不该绝啊！”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一败涂地（下） “杀，杀进去！”火炮声轰鸣，陈瑜所处的中间位置，因为拥有最多数量的远程武器，所以在将弓弩兵和弓箭手全部集中起来之后，抢先一步杀入七里桥大营。 第五卫冲在最前面之后，身后霍存和安敬思几乎是不假思索一左一右开始围绕着对方组成了一个品字形的阵势，开始犹如一柄锋利的尖刀一样快速冲击此刻还有十几万大军驻守的宣武军军营。 虽然安敬思的第九卫是鏖战之后，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但是此刻，连普通士兵都知道，反攻的时刻已经到来，所以所有的士兵全都咬牙前冲，跟随安敬思的大旗冲锋。甚至于在对方的带动之下，士气反倒是最高涨的。 这三路加起来十万大军，对阵宣武军十五万人，硬生生的打出了攻势作战的架势，不论是中间第五卫以逸待劳，还是左右两翼强势贴合，连战连胜之下，天策军的士气死死地压住了宣武军，甚至于连葛从周自己亲自出现在中军附近之后都没有能挽回颓势。 而且此时，最让所有人担心的是，连续的溃兵回归之后，根本来不及整顿，他们不仅仅让宣武军的士气开始逐渐下降，而且最重要的是带回来的败绩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如此一来，一方是强势作战，胜利之后，铁了心要毕其功于一役，另一方确实噩耗频传，以至于对阵杀敌的时候，气势明显弱了一头。 这样一来，双方围绕着七里桥展开的数十万人的大战战场上，一处出现颓势，迅速影响到全局，导致的结果就是，葛从周虽然让李思安和王重师等一线将领拼死抵抗，但是却无法应对，天策军这边持续不断的冲击。战线开始从一开始的大营门口迅速推进到了他的中军帅帐附近。 这样一来，前方败兵回归之后，迅速造成了中军附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臃肿地带，无数的乱兵反倒是加剧了战场的混乱，一度让葛从周的命令都无法传出。 “突击队给我上，炸药包炸开他们的缺口！”这个时候陈瑜来到前军的时候，甚至于毫不犹豫直接命令突击队拿着炸药包往前方人群里面扔，持续的爆炸彻底炸翻了整个宣武军的抵抗势头。 滚滚浓烟之下，天策军的冲锋变得更加的犀利，甚至于打到最激烈的地方，天策军将士浑然不顾被爆炸的余波误伤，几乎是炸药包爆炸之后还没等烟雾散开就直接冲了过去。 这种打法直接吓得部分宣武军士兵亡魂丧胆，他们当中很多人也算是见过无数大战的老兵了，但是面对这种视死亡为无物的天策军士兵，却硬生生的被压了一头。 “王重师，你给我去死！”中军陈瑜开始自动承担起这场大战的指挥调度任务，但是两翼方向，不论是安敬思还是霍存，全都冲在了第一线，将各部的指挥全都扔给了陈瑜。他自己更是在看到王重师之后，火冒三丈，直接挺着长枪冲到了最前方，一心一意要将对方斩杀。 霍存是憋了一肚子火，早年间的仇恨在这个时候让第十卫的士兵开始发了疯一样跟着对方一窝蜂的冲了上去，瞬间开始超越第五卫，抢先一步杀入宣武军的中军，将王重师牢牢地困在了原地。 长枪横扫，无数的宣武军士兵死在了霍存手上，他虽然没有安敬思那种连鬼神都害怕的战力，但是靠着一股悍勇之力，他自己带着亲卫硬生生的直接冲到了王重师跟前，和对方长枪在空中连续过招数十次。 “说了，给我去死！”霍存一声大吼，对于王重师砍向自己的一刀浑然不顾，长枪急速往前，提前一步将对方一枪撂倒，随后恶狠狠一纵马蹄，强行将对方踩翻在地。 这一下，王重师算是死的不能再死，被一枪刺穿身体之后，原本还在挣扎，但是面对这一双马蹄，却彻底失去了挣扎的余地。 “全军给我杀！”那一瞬间霍存是仿佛安敬思附体，纵马高呼，声若雷霆，一瞬间直接带动第十卫抢先冲向了葛从周所在的方向。他杀了王重师，更想杀了葛从周，这些昔日的同僚，在如今他的眼里，都是叛徒，都是阻挡自己前进的绊脚石。 第十卫从右翼发起的这一波突袭可以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仅仅他自己强行斩杀王重师，端掉了宣武军整个左军的指挥中枢，而且最要命的是，打开了一道缺口之后，天策军十万大军开始了全线反攻，将战火迅速烧到了葛从周跟前。 此时中军防线被突破之后，实际上葛从周手上的有生力量就只有朱友恭率领的那些乱兵，前前后后从王彦章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波，加起来人数庞大，甚至于达到了数万之众，但是在战场上却没有人敢指望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本身就是被打散了编制逃回来的人手，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根本没办法上战场。 葛从周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他们强行压上来，但是这种犹豫很快就被放弃，实际上天策军也没有给他机会，等到第五卫也开始突破中军防线，开始和霍存联手对自己展开合围之后，葛从周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急促的号角声开始快速响起，只不过不同的是天策军这边是全线进攻的命令，而葛从周那边却是全力撤退。 这样一来，整个七里桥战场之上，无数的宣武军再也扛不住天策军的屠杀，纷纷四散逃离，在看到葛从周让朱友恭和康怀英带队直奔萧县而去之后，这些士兵开始犹如鸟兽一般迅速溃散开来。 “全军追击给我杀！”冲锋的号角变成了追击的命令，天策军此时各部士兵开始撒开脚丫子直接朝着萧县的方向追了过去，将这场大战打成了追击战！由此也开始结束两军在徐州战场上持续了数月之久的对峙。 而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说葛从周在撤退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派人去通知的张林的齐军，反倒成了这场大战之中，坚持到最后的北方军队。但也因此，被杨功撞了个正着。 第一千零三十章 智慧不敌神通 “启禀主公，我军已经葛从周主力，宣武军开始往萧县方向逃窜！”沈勇是在杨功率部进攻**的时候就急匆匆入城，从而也将中断了许久的情报一块全部送到了薛洋跟前。 “传令陈瑜等人，穷寇莫追，别真打到萧县城下，逼得朱全忠绝地反击。”薛洋紧急让对方传令之后，城外的这场大战实际上也开始迅速落下帷幕，面对第七卫的火铳进攻，清一色的远程武器面前，齐军的反应甚至于连宣武军都比不上，一开始还打算调集弓箭手反击，但是却被杨功身边的五千名弓弩兵打的人仰马翻，紧接着趁此机会，火铳兵开始排着整齐的步伐，往前推进的时候，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凿穿了对方的本阵。 如此一来，宣武军谋算的试图对薛洋出手，从而一举定乾坤的打法彻底宣告落空，自己反而被打的灰头土脸，损兵折将。 而天策军这边，各部虽然鏖战整整一天之久，但是却取得惊人的战绩，不仅仅拿下了任山阵地，而且还攻破了七里桥宣武军的大营，前后斩杀数万人之多，还俘虏了数万人。从而一战直接将宣武军的兵力强行和自己拉平了。 这种傲人的战绩传回来之后，自然是让所有人欢声雷动，甚至于薛洋都直接将行营从徐州城内搬到了七里桥，也代表着整个徐州大战至此进入了下一阶段，天策军大胜之后，逐步的将兵锋朝宣武军腹地压了上去。 而反观萧县那边，当葛从周带着溃兵仓促逃了回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甚至于若不是后方溃逃的兵马汇报说，天策军已经放弃了追击，只怕这些被打破了胆子的宣武军有可能在萧县都待不住。 “张归厚呢？老狮子呢？都战死了吗？”葛从周灰头土脸的跪在朱全忠身边的时候，后者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以至于开口说话的时候尚且带着一丝迷茫。 他有想过这一计策有可能会失败，但是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惨，王彦章到如今还在昏迷当中，生死难料，现如今，张归厚和王重师两员大将相继阵亡之后，等于是宣武军折断了两条臂膀。这两人可是当打之将，没有了他们，朱全忠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半。 “主公，现在还是别想这些了，想想如何善后吧。”敬翔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出声之后，谢瞳只能叹息着开口道“现在我军败退，只怕齐军那边也难保全，所以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利用萧县，重新构筑防线，将天策军挡在徐州境内，不能让他们继续进入宋州，否则我等危矣。” “军师，之前谋算之时，不都说好了吗？此战就算不胜，也足矣将天策军从徐州赶出去，为何如今徐州不曾拿下，我军还损失这么大？”朱全忠此时犹如输红了眼的孩子，一把抓住谢瞳叠声问道“十万大军吧，就这么败了，我老朱还有几个十万大军？你说说，如今该怎么办？” “主公，振作一点，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无有败，又哪来的胜？”谢瞳本身就属于消极派，此时面对朱全忠的责问，他根本没办法安慰对方，只能叹息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军必须守住萧县，否则的话，一旦萧县被突破，宋州腹地就彻底暴露在天策军兵峰之前，主公难道想做李克用，也跟着逃到草原上去吗？” “我老朱就算是死也不去草原吃草。”朱全忠喃喃自语几声之后，自顾自道“对，保住萧县，就能够挡住天策军。从周，别在这跪着了，赶紧去整顿兵马，部署萧县城防，绝对不能再败了，否则你我这些从大齐军中出来的人，一个个都躲不过清算！” 他此刻犹如陷入了魔怔，直接拉着葛从周就匆匆离开，甚至于根本没有和谢瞳多说一句。这种情况下，后者也只能暗自苦笑不已，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子明，你我真的不如他们吗？”众人在朱全忠走后也相继离开，只有敬翔走到谢瞳跟前幽幽问道“从我军和天策军对阵以来，不论你我出何等计策，对面的那三人为何总能料敌机先，从容破解你我苦心孤诣思索出来的破敌良策？是我等智慧不够，还是我军战力当真不如对方？” “你既然自己都想到了，为何要来问我？”谢瞳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敬翔之后才叹息道“此战之布局，从周已经尽力，然天策军应敌之策略虽有漏洞，但是主战之兵胜我良多，冲杀之将，优我良多。你我二人之力对抗万千齐心协力之辈，又如何能赢？” “而且，我不觉得成王和兴绪他们看不穿你我的谋划！”谢瞳见到敬翔沉默不语，转而继续道“此等训练士兵之法，我等不及，培养将领，层出不穷，能够在混乱战局当中自行抓住战机，我等手下诸多将领差距甚远。如今，便是你我之谋算眼界，只怕也差之对方甚远啊。子振，我们输了，智慧不敌神通啊。” “智慧不敌神通？可是最后他们明明也出现了漏洞，若是你我当时在从周跟前，必然会发现，到时候岂不是可以扭转战局？”敬翔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转而道“否则的话，七里桥战场，从周便是豁出性命不要，又如何能够把这么多兵马带回来？” “你还是没明白！”敬翔的话让谢瞳叹了口气，幽幽道“你难道没听见，那是人家放弃了追击吗？否则的话，天策军各部追到萧县，到时候大战再起的话，我军焉能仓促之中守住这弹丸之地？天策军的谋算是有漏洞，但是那个漏洞便是你发现了，也无法破解，那是阳谋，就和最后他们放弃追击一样。” “那你是什么意思？放弃认输吗？”敬翔带着一丝不甘道“此时认输，你我可就真的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了，到时候千秋史书，不会有你我的一席之地的。” “不认输还能怎么样？你打得赢吗？”谢瞳只说了这一句话，直接让敬翔愣在了当场，半天没有反驳的话出口，以至于再回头的时候，对方已经不知何时间离开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燕子楼前 大战之后，天策军并没有直接转入攻击萧县的大战，反而是快速让兵部携带大量兵员和装备赶了过来，准备补充完毕之后再战。而且不论是薛洋还是下属各将领，对于萧县那边紧急开始的各类城防都没在意，拥有火器，尤其是兵部这边紧急送来了另外一种新式武器之后，所有人都是信心满满，只要补充整补完毕，接下来，萧县那边即便聚集再多的兵马，也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主公，王妃她们马上就到徐州城了，是水师派船队护送过来的。”沈勇在这个时候倒是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也让薛洋暗自一叹，随即苦笑道“看起来有人比我们还要着急啊。” “三王妃多年未曾去宋州查看杨希古的坟茔，这也是人之常情。”袁袭跟着点了点头，杨若兰来前线，心心念念的事情实际上也是此时包括霍存在内的那一众大齐军旧将的心思。当年宋城一战，朱全忠对付杨希古在内的大齐军痛下杀手，是所有人心中的痛。这也导致了他们这群人在战场之上，对付昔日的那些同僚下手的时候，甚至于比所有人都狠辣，霍存甚至于不顾生死，也要将张归厚斩杀，就是要报仇雪恨！ “军师，大军各部整补，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找机会你和霍存他们聊一聊，仗要打，但是心结，也是时候解开了，人，总得往前看。” 他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带人开始朝徐州而去，实际上等到他到的时候，陈潇潇和杨若兰包括张沐雪都已经上岸了，只有李稚妍和张晓晗留在了京城，照顾南兮他们几个孩子。 “哼哼，一出去打仗几个月也不知道给我们姐妹送个信，还要让我们来找你！”陈潇潇哼了哼之后，自己也跟着笑出声来。身旁，杨若兰点了点头，而张沐雪则依旧是躲在对方身边，双目如水，看着薛洋，还带着一丝激动的神情。 “走吧，入城！”薛洋带着三女走进徐州城之后笑道“你们若是早来几日，只怕这里还在打仗，刚刚才结束没几天。” “我们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在南边停留了几日，就等着打完了才过来。”看着薛洋带着自己走进徐州这栋豪宅，陈潇潇顿时笑道“徐州城这么富有？区区一个刺史府都快比得上你的王府了。” “这里本来就是王府，以前时溥的王府，后来被毕世铎修缮过，徐州撤围的时候，朱全忠也没来得及占据，所以就保留了下来。”薛洋看着几人笑道“想去看看燕子楼吗？” “不是被时溥当年兵败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吗？”杨若兰有些诧异道“怎么还在？夫君你修缮了？” “大战不断，哪有时间修缮？是毕世铎，附庸风雅，建了一个小一号的燕子楼。”薛洋微微一笑，见到三女也没有疲惫之色，所以就拉着三人走出王府，来到燕子楼前道“你看是不是[新]有些当年的模样？毕世铎见过燕子楼，所以仿制的时候也修出了一点味道。” “满床明月满余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张仲素和白乐天当年在这里吟诗作赋，说的可都是风月之事，夫君如今却带着大军在这里征战沙场，确实有些不一样。”杨若兰喃喃自语，她家学渊源，对于这些典故非常熟悉，所以也知道当年燕子楼的名声，随口念叨着当年发生在这里的趣事，转而笑道“夫君这么长时间不见，有没有在这里也如当年张尚书一样，养了一个盼盼啊？” “嗯，还真养了好几个，要不要带你们去看看？”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薛洋也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跟着调笑道“这盼盼不是在眼前吗？” “夫君要调笑该着沐雪才对。”杨若兰拍开对方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转而笑道“沐雪最吃夫君这一套。” “胡说，我看雪姐姐才不喜欢，就兰姐姐你自己最喜欢。”陈潇潇吐了个舌头，拉着张沐雪当先而行，直奔燕子楼里面而去，倒是杨若兰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依偎着薛洋缓缓而行，边走边道“夫君，如今战事进展如何？何时能打进宋州？” “等着急了吗？”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任山一战，葛从周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一战打掉了一半的兵马，现如今打算依托萧县，阻拦我军北上。估计要等打完了萧县，才能将朱全忠那点看家的兵马全部消耗掉，我们才能进入宋州。” “军过大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夫君不必因为若兰而耽误了战事，这么多年了，我还等得起的。”杨若兰对于军事很有造诣，只是听着薛洋随口说着此前大战的一些经过，就猜出来了对方的心思，所以点头之后笑道“看来还是来早了点。” “倒也不至于。”薛洋摇了摇头，和对方走到二楼之后，看着楼下蜿蜒而过的河水，转而道“关中已经打完了，如今这天下就只剩下中原和山东一隅之地，我军四面合围，朱全忠和杨行愍的日子不多，所以来的也不算早，一战之后，我们自可直入中原。只是，这么多年，你的心结是不是也该解了？毕竟，昨日之事已经过去，徒自缅怀，也只能黯然神伤，折损容颜。” “夫君也学会安慰女儿心了？”杨若兰一愣，随即笑道“看不出来，这大战之后，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成王殿下，还能够柔声细语，让若兰受教了。” “我看潇潇说得对，你确实喜欢。”薛洋将对方搂在怀里，看着俏丽的容颜，忽然一笑道“要不要继续试试？” “这里还有人呢！”杨若兰脸色一红，转而看着远处肃然而立的护卫队将士，刚要挣脱对方的怀抱，旁边陈潇潇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已经响了起来，紧接着两人也从其他的方向钻了出来，看着杨若兰嗤嗤笑道“兰姐姐，我说的对吧？你果然喜欢夫君强抱你！” “你不喜欢？”那一如从前般笑靥如花的模样，让薛洋也是跟着心头一荡，随即跟着一句话，说的陈潇潇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往事如烟 “主公，三位王妃都来了，您不打算在徐州多住几天？”第三天，薛洋就直接从徐州回到了七里桥，倒是让袁袭有些诧异道“这大军整补，伤员输送返回金陵等地，都需要时间，月底之前，是打不起来了。” “忙里偷闲，趁着伤兵还没送走，今日犒军吧，正好让大家都能放松一下。”薛洋微微一笑，杨若兰等三女在此时也走进了帅帐，倒是让袁袭和李振跟着一阵手忙脚乱行礼。 不过对于犒军，两人倒是觉得很好，打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任山一战，天策军全军出击，鏖战一整日的功夫，其中多路人马持续奔袭数个战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此时犒军，也能够极大的鼓舞士气，从而恢复各部战力。 一声令下之后，流水线一般的各式辎重犒赏被送到了各军军营，除了没有酒水，剩下的什么都有，酒肉饭食，肉糜罐头，鱼肉罐头，甚至于还有无数的腌制品，全都被送到了各军各部跟前。 二十万大军每一天都需要海量物资，也只有拥有整个南境大半江山，境内经济活跃的金陵能够支撑三路兵马同时开战，能够同时支撑这么大的物资消耗。这一点宣武军比起来就差距太大了，葛从周在七里桥留下来的那些辎重粮食，甚至于直接被陈瑜等人给扔了出去，准备让辎重船队带回去喂鱼。那种甚至于连天策军战马的口粮都算不上的东西，在如今的这些骄兵悍将眼里，根本就和垃圾无异。 此时各式各样的肉食送来之后，整个军营之内，全都传递出了一阵阵欢声笑语，就算是那些执勤的士兵，也是喜笑颜开，也只有他们隔三差五的有肉食可用，而且今天犒军，后勤部可是把仓库都快搬空了，若不是靠着运河运输，他们的军粮也未必能够这么及时畅通。 这一点对比一下山南军团那边的补给就知道，因为山路运输不便，即使修路大军已经竭尽全力，甚至于陈悦直接从西川跑到了山南，但是却依然无法让他们和东线的这些人相比。 “主公，这每人才发了这么点酒水，不够喝啊！”普通士兵欢声笑语，中军大帐之内，安敬思和霍存拼酒到了最后，发现自己提前一步喝完就没了，反倒是对方端着最后一碗酒在那装模作样的细品，顿时不断叫屈自己上当了，惹来所有人一阵哄堂大笑。 “想喝酒那就早点打进汴梁城吧，等天下收复，主公那里可是藏了好酒，到时候我负责给你偷出来就是。”袁袭打了个哈哈，一个劲的怂恿，惹得安敬思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确实有好酒，不过暂时不能给你们喝。”薛洋有些无奈，袁袭是看到了自己让陈安用蒸馏法搞出来的高度蒸馏酒，所以才会笃定自己有好酒。但是那是他用来做医用酒精的，所以才会给张晓晗配置了一点。不过此时见到安敬思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只能无奈道“那种酒，可不能乱喝。” “大将军放心，王爷的酒确实不能乱喝，但不是不能喝。”杨若兰将自己身边的酒坛子递给安敬思之后笑道“我试过，确实可以喝。”陈潇潇和张沐雪不怎么喝酒，只有她酒量惊人，可以和男子对饮而不醉，而且还怂恿张晓晗给她配过稀释了的高度蒸馏酒。 “多谢王妃，末将等着。”安敬思笑嘻嘻的结果杨若兰的酒坛子，脸色倒是一瞬间变得郑重了不少。他此前因为黄霸的事情，和霍存等人尤其是杨若兰的关系一直很尴尬，只不过他长期率军征战，所以也很少和霍存等人打过交道，更是第一次见到杨若兰本人。 “昨日王爷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徒自缅怀，只会黯然神伤。”杨若兰很显然知道安敬思的心思，所以点了点头道“将军如今在王爷帐下为将，前程往事，就此一杯酒，一笔勾销如何？” “王妃说的是，如今我等是同僚，当年的事，就过去了。”霍存等人当即起身，一瞬间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以前在大齐军的时候，他们和安敬思是打过不少交道，对方的战力给大齐军带来了无尽的苦难，甚至于一度让黄巢见到对方都哀叹“鸦儿军打来了。” “多谢诸位！”这一刻，安敬思和安休休朝着众人郑重行礼，一饮而尽之后肃然道“李存孝已经过去了，如今站在诸位面前的是安敬思，是主公帐下之将，安敬思自当和诸位同生死，共同效命主公！” “姐姐你的心事也解了吧？”陈潇潇喝了几杯酒，俏脸微红，见到薛洋朝着自己看了一眼，顿时拉着杨若兰低声问道。 “我是成王妃啊！”杨若兰一笑，转而拉着她低声说个不停，也没理会大帐之内众人的话题，只是脸上带着一丝喜色道“以前的事，我只记得父亲，其他的都随那杯酒消散了。” “这才是好事，夫君刚刚还看你了。”陈潇潇拉着对方的手笑道“夫君很关心你的，今日的犒军也是为了你。” “我知道，他总是猜得到我们的心事。”杨若兰点了点头，目光朝向薛洋的时候，见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之间，不约而同的跟着笑出声来。 “看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光我军大败宣武军，赢得任山之战的胜利，而且诸位能够欢聚一堂，日后我等这段缘分还应该走得更远。”袁袭起身举杯笑道“我等虽然生逢乱世，家国不幸，然则幸得明主出世，注定是要一统天下，还众生太平，他日大功告成之时，也可以告慰家庙，从此青史留名，诸位，我们一起举杯，为主公贺。” “多谢主公成全，我等能够重新为人，不负所望。”霍存躬身行礼，代表所有大齐旧将揭过了这段恩怨，也代表着他们彻底的和天策军的宗旨融为一体，身上的大齐军旧有的印记正在快速消失。 这一下等于是了结了旧事，也让整个犒军开始在随后达到了**，以至于等到薛洋等人出帐前往各处营寨的时候，整个大营内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的高涨。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兵出长安 “高帅，主公传讯，徐州方向，任山战场，我军一战打掉宣武军主力十万众，宣武军龟缩萧县，主公令山南兵团尽快出潼关，进入东都，或者南下蔡州等地，扫平陈蔡等地。”急匆匆的命令送到长安的时候，连向杰都有些意外，转而笑道“主公那边的速度还真快，打掉十万宣武军之后，朱全忠只怕是再也没有战力西掉了。” “我看长安可以留下李成悦的兵马驻守，让第六卫尽快出发吧，王成心里有数，早就做好准备了。”李孝常点了点头，指了指东面道“只要拿下东都，就可以顺势东进，或者南下，这一片区域都是空虚之地，朱全忠难以从前线抽调兵马西援，靠一个卫足以打下所有的地盘。” 此时对于山南兵团而言，虽然拆分除了好几股大军，而且陆明前往灵州之后，手头上坐镇关中的主力战队就只剩下第六卫，但是不论是李孝常还是高济都没有丝毫的担忧，反倒是都在思索接下来如何破局，反倒是将稳定地方的任务全都扔给了向杰和他带过来的大批的文官。 “东都留守张全义手中还有部分兵马，吴明送来的消息，没有被抽调去徐州，所以第六卫东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掉他们。”高济点了点头，看着王成道“记住了，东都有唐皇在。” “所以这一次金陵那边，二王妃不曾前往徐州前线。”向杰接了一句之后笑道“二王妃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真把唐皇给抓了，临阵之际，我等和主公难做，所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吴明去办这件事就成，你们十三司难不成连这点打算都没有？我们只负责攻打城池。”高济横了一眼对方，转而将皮球又给他踢了回去之后，让王成开始筹划带兵迅速出长安，直奔潼关而去。 由于关中一战结束的太突然，而且后期陆盛惹出来夏州的党项人之后，高济和李孝常的心思也都放在了对方身上，所以导致了潼关和华州等地实际上被宣武军给夺过去。只不过对于天策军而言，他们是自习往东进攻，潼关天险，实际上防御的是东面之敌，对于他们来说，这里不是什么险关之地。 “打下东都之后，你可以根据徐州战场之进展，自主选择进兵方向，若主公率军攻入宋州，则第六卫应该趁势从蔡州出击，往南迂回进入陈州等地，将这一带扫平。”高济在临行之前交代王成道“若是徐州继续陷入僵持，则立即率军进攻汴梁，将朱全忠所有的防御全部打乱，支援主公，先拿下中原。” “高帅放心，末将明白！”王成点了点头，他的性子很沉稳，而且出手之际很有章法，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山南兵团此时虽然只有他一个卫攻入中原，但是他却明白，他这一出击是直接打在了朱全忠的软肋之上，大军过潼关之时，必会让整个中原震动。 “走吧，听说拓跋思继马上要来长安了，震慑一下这家伙，免得党项人这个时候跟着乱起来。”李孝常见到高济在王成率部离开之后还没有离开城楼，顿时一笑，拉着对方边走边道“虽说陆盛这一下子有些莽撞，但是解决了党项人，关中才能彻底安稳下来。” “主公的命令是，党项人可以留在夏州，但是必须和我等汉人一样，而且要移风易俗，不得以党项人的身份欺压汉民，而且夏州等地政务必须要移交给成王府官员接管。他们自己的青年子弟也需要接受金陵指派之后才能出仕为官为将，所有各部落全部解除武装，每年和汉民一样，上交税赋。我只怕这个拓跋思继未必会同意。”高济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如果不成，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在汉家土地上若还想摆出自己草原人的性子，那是不行的。” “李成悦的兵马虽然是新兵，但是用来对付他们足够了。”李孝常和李成悦没见过，所以不太知道这位临时被抽调上来出任第十一卫统军大将军的能力，但是高济却是很了解对方，所以点头道“李成悦不会逊色你我多少的，只不过以前一直跟着毕世铎，窝在徐州那种地方，有什么才华也都浪费了，现如今投靠我军，主公让他上来，除了要安抚昔日的徐州军之外，也是看在他的能力上了。” 李成悦在跟随毕世铎归顺薛洋之后，本来已经做好了退居二线的准备。毕竟在外人看来，现如今的天策军是兵强马壮，内部将领人才更是层出不穷，根本不缺将才。他们这种归顺投诚将领，能够活命就已经不错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在薛洋率军出征之后，却让他跟随新兵进入了关中，归属高济麾下。 高济的身份在天策军中也很特殊，他是少数到了高层但是却不是嫡系出身的将领，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地位和权力。在薛洋继承了整个高骈的势力之后，他就成了这些势力的代表。但在陆翊等天策军嫡系将领眼中，对方因为高骈如今已经执掌讲武堂，所以他也算是自己这一派的人手。所以这种两边都能靠的上的地位和身份，导致了他虽然执掌第三卫，但是却在李孝常之前当上了一军统帅。而李成悦昔日也算是高骈的部下，将他调到高济的麾下，也是能够让李成悦安下心来。 只是，薛洋虽然放心的让李成悦继续领兵，但是身为一线统帅，高济却必须考虑到任何情况，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可能让对方跟随王成率部进入中原，这种涉及到大局关键的部署，还是天策军自己人出手最让人放心。 他们两人商议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关中境内，也就只有党项人这股势力还未曾彻底解除，而伴随着王成兵出长安，整个天下大局的变化在这个时候也快速出现了重大的变化。朱全忠虽然守在了萧县，但是眼睛却时不时的朝着关中的方向张望。天策军提前解决了李克用集团，等于是打开了北方三路诸侯防御的空子，让中原防线在西北方向洞开一翼，一旦山南军团入关，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将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潼关之战 “大将军，王虎和老刘两个说打算放火烧了潼关！”长安那边的精力开始对准党项人的时候，第六卫也火速赶到了潼关城下，因为是进出关中的最后一道防线，潼关城墙甚至于丝毫不逊色长安多少，城内的宣武军在接管了晋军的底子之后又加强了不少，所以导致卢静来找王成的时候，直接说出了一个馊主意。 “这两个混蛋，怎么什么都能想到用火烧？”王成忍不住呵斥道：“这里以后就是我们自己治下的城池土地，用火烧了之后以后怎么办？那不还是要修吗？他们两个是唯恐天下不乱！” “可是，大将军，这潼关城高，总不能抬着云梯攻城吧？”卢静也是面带苦涩，不过随即道：“炸开城墙如何？放火容易伤到百姓，炸开城墙的话，倒也不用惹出多大动静。” “去试试吧！”王成曾经询问过潼关城墙的厚度，潼关因为扼守出关要道，所以历代定都长安的王朝都会不断加固城防，从而导致了潼关不仅仅城防完善，而且城墙的厚度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甚至于即使屡次经历战火，但是却从来没有一次将城墙给毁掉。 这也是王虎和刘默成两人为何想出用火攻的原因，可以绕开对方防守最坚固的地方，直接将火油弹投射到城内和城墙上，大量杀伤宣武军之后，快速抢占城墙。这种办法虽然残忍了一点，而且火油弹攻城不可避免的将会带来误伤，但是却胜在是一种一了百了的法子，可以快速突击进入潼关。 “大将军，可以让突击队上去。”王虎被调到一线打头阵之后，快速查看了一下情况，急速派人上报准备实施爆破。与此同时，两队人手连续抱着十几个炸药包迅速上前待命。 天策军这边对于爆破在实战当中逐渐形成了固定有效的方式，弩炮和弓弩兵压制对手的反击，塔盾兵掩护突击队行至城墙跟前之后，由辅助兵种迅速帮助越过前方的层层障碍，从而让对方在最后的十几丈距离内，尽可能的避免出现重大的伤亡，将数量尽可能多的炸药包送到一线。 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提前准备，所以突击队上去之间，大队的兵马已经开始清扫外围的障碍，包括配属的火炮全都疯狂开火，直接将城墙外面的防御工事轰开，从而以强大的火力帮助突击队清扫出一条道路出来。 潼关附近没有护城河，只有围绕着城墙有连续三条大壕沟阻挡去路，这是宣武军入主之后新开掘出来的。但是王虎这边早有准备，几乎就在大队兵马上前掩杀对方安排在城外的防御兵马的时候，后方一队队士兵快速抱着大袋的沙土前行，靠着刘默成支援的整整一个都的兵力作为后援，在王成抵达一线阵地的时候，连续三条壕沟硬生生的被对方填出来一条路直通城外。 一般情况下，这种壕沟要想起到阻拦攻城兵马靠近，必须得到附近的其他兵马的支援，但是在天策军动用火炮和弓弩兵递进射击，层层推进之后，实际上宣武军能够反击的地方实在有限，几乎是只要有人冒头，则立即被打的七零八落。在超出对方对方远远不止一筹的远程兵器的轰击之下，原本应付老式军队的战法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虽然不能动用火油弹，但是其他的武器却尽情对准前方呼啸而去，王虎调集的火炮甚至于连续炸翻了对方的三座据点，硬生生的掩护步军冲上去将残存的宣武军彻底斩杀殆尽。 这种厮杀几乎是当着潼关城内的宣武军的面发生，但是却让对方自始至终不敢开城派出兵马增援，在眼睁睁的看着天策军扫平了周围的障碍之后，这些人几乎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仅仅只派了数百人的兵马扛着盾牌突击到了自己的城墙下面。 “快撤！”老式的门洞几乎不需要什么支撑，炸药包连续垒在城门附近后，快速被点燃引线，所有人几乎是不要命的往回撤，两队人手，足足扛了二十枚炸药包放到一起，他们可不想被自己点燃的炸药包给炸死。 “轰隆隆”天策军的这两队兵马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城楼上所有宣武军诧异的眼神，他们并不清楚天策军的这种武器，但是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脚下厚实无比的城墙忽然之间剧烈震动，紧接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顶到了天空之中，轰然爆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成了大部分宣武军最后的记忆。 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直接将整个潼关的城楼直接炸飞到了半空中，无数的砖石犹如烟花一般四散飞舞，整个潼关城墙从城门附近，被直接顶翻，露出了一个宽达十几丈的缺口。 这种剧烈的爆炸甚至于有部分天策军的士兵都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往日里的炸药包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这是足足有数丈高的城墙，宽达两丈，几乎算得上坚不可摧的存在，但是面对自家的这种炸药包，却直接被炸开，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冲！”号角声打破了现场天策军的惊讶，急速的命令之下，前军各部开始疯狂突击，直奔缺口而去，开始迅速杀入城中。 此时这么大的剧变惹得城内的宣武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那些驻守城墙的士兵大部分都在刚刚的爆炸之中丧生，剩下的全都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以至于天策军入城的时候，根本没人抵抗，也没办法抵抗。 三万大军近乎于穿城而过，半日的功夫就将这个潼关踏在脚下，宣武军剩下的兵马一战被全数俘虏，等到王虎将俘虏送回长安的时候，甚至才过去两天的功夫。 “命令各部，我们去东都！”大军往东而去，初战告捷，拿下潼关，意味着整个关中之地彻底被扫平，这对于山南军团来说，才是真正完成了薛洋的命令。而东出东都，这是加入中原战场的节奏，也是代表着自殷红林等人从草原出击之后，山南军团第二路大军开始进行最后的战斗，加入到中原战场之上。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围困东都 潼关之后，整个华州实际上处于无险可守的境地，第六卫以炸药包开路之后，强行一路打穿大小十几座城池，兵锋直指东都之后，整个中原开始迅速震动起来，无数的东都百姓仓惶之中准备逃离战乱之地，以至于短短数日功夫，张全义苦心经营的东都人口瞬间少了一半以上。 面对这股逃亡大潮，实际上大多数还是世家大族，部分搬离东都之后，回归家族本地，部分则开始南迁进入蔡州等地，更有少部分人此前和江南各地有联络，索性直接径直南下，打算前往天策军的驻地，避开战火。 面对这种困境，张全义只能一面向朱全忠求援，一面将东都附近所有的兵马钱粮全部集中到城内，准备固守，同时封闭城门，禁止百姓逃亡。 这种法子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怨，以至于百姓虽然被困在城内，但是骚乱却一阵接一阵，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惹得张全义不得不亲自出面弹压，甚至于请动唐皇出现在百姓跟前，试图来维持稳定。 第六卫抵达城外的时候，整个东都附近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大部分附近的城镇都没什么人，很多百姓全都逃到附近的山区，惹得王成只能分头派人配合吴明将这些人重新又接了回来。 “这股风声是怎么回事？我军在中原的名声这么差吗？”王成的不解让吴明苦笑不已，转而摇头道：“不是我军名声不好，而是宣武军有个怪规矩，一旦城池被我军打破，会牵连到那些守城士兵的家属，以至于风声传到后来，变成了我军攻下城池之后，会屠城。我们十三司已经将这股风声给压下去了，但是这里被朱全忠占据日久，短时间内百姓被蛊惑者众多，连张全义现在也是头疼不已。” “百姓要是都逃走而来，他想要从城中抽调青壮年协助守城的法子就断了，宣武军也就成了无源之水。”王成摇了摇头，对于这股逃亡风潮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朝着对方问道：“东都你们有多少人手，能支持我军突袭城门吗？” “只怕不能！”吴明知道长安被拿下，兵不血刃，是阿六和阿贵两人经营多年的结果，但是东都不一样，张全义此人守成有余，对于东都的掌控非常全面，而且大部分被暗卫渗透的兵马实际上都被朱全忠给抽调走了，导致了战前吴明原本的谋算被全部打破。 “也就是说我军需要暴力攻城了？”王成听完对方的解释之后对于张全义来了点兴趣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位东都留守到底有几分本事。” “他打仗不行，但是守城和处置政务，比我们都强！”吴明摇头道：“东都历经战乱，若不是他苦心经营，只怕现如今还残破不堪。但是你现在看看，这里也多了几分生气了，若不是朱全忠年年征战，只怕还会有几份繁华气象。这里比汴梁实际上要繁华许多，听说此前朱全忠有意将自己的梁王府搬到这里来，但是战事太多，而且东都靠近关中，所以被耽搁了。” “我倒是觉得，第六卫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如先围困一阵子再说。”吴明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而笑道：“现如今城内还有唐皇，如果不急攻的话，我们暗卫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怂恿唐皇和张全义发生龃龉，从而为你们争取一丝机会，也免得这东都再次被打破，那要想修复，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你需要多长时间？”王成想了想之后，点头道：“我军出关之时，高帅曾说，东都拿下之后，第六卫可以机动作战，或者挺进汴梁和主公会师，或者南下蔡州，横扫陈蔡等地。所以我有时间等着，至少在主公那边攻入宋州之前，都可以等待。” “那也差不多了，此事容我去谋划一二。”吴明微微沉吟之后快速离开军营，开始调动十三司进行部署，他在中原地区多年，暗卫的力量虽然没有长安雄厚，但是却也不会差多少，即使在如今张全义封闭城门的情况下，依然有办法入城。 而城外，王成也开始迅速调整部署，将大军分成四队，围住东都之后反而没有急着发起进攻，反而原地驻扎，大有在此地和张全义长久消耗下去的打算。 “王虎，你带第二十三都出击，扫荡四周，扩大战事，尽可能的将周边的州郡能打下来多少算多少。”王成虽然是围城作战，但是却并没打算大军停顿在这里原地不动，将王虎给抽调了出来，开始大规模的以东都为中心，四下出击，从而将战火迅速烧到中原其他地方，并且给对方下了死命令，为了追求速度，是什么武器都用。 这样一来，也导致了很快在东都附近，河阳、颖阳、怀州等地被迅速拿下，连带着洛口仓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攻破。只不过让王虎失望的是，洛口仓内几乎没有什么存粮，历经隋唐两代的赫赫有名的粮仓在这个时候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 这四下出击的打法很快带来了更大的震动，尤其是吴明在随后调动暗卫封锁东都和附近其他各地的消息之后，彻底让宣武军失去了东都的消息。甚至于在第二十三都兵临汜水关的时候，整个中原已经风声鹤唳，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乱七八糟的消息也开始漫天飞舞，直接让中原变得更加混乱。 至此，王成和吴明联手制造的围困东都的谋划逐渐的浮出水面，切断张全义和外界的联络之后，等于是将东都彻底置于一个孤岛之内，让其彻底没办法获得外援。而对于此时的汴梁和朱全忠而言，东都失去消息，等于中原的屏障彻底被天策军拿下，自己的后背被拿下之后，他在前线也快速陷入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而这个时候，对于已经整补完毕的天策军而言，就是最佳的行动时机。所以在王成那边的消息被送到薛洋手中之后，后者几乎是毫不迟疑让陈瑜和安敬思率部挺进到萧县城下。从而在停战半个月之后，徐州再次风起云涌，大战随时可能降临。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会师 “王成这一招倒是用的不错啊！”消息传到薛洋这里的时候，袁袭笑道“如此一来搅乱整个中原，朱全忠后路被抄，张全义固守东都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肯定会安耐不住出城决战，到时候这机会就来了。” “第六卫这一路出中原，殷红林第二卫和第四卫应该是到云州了吧？”到了如今，薛洋倒是不在意如今萧县城内的宣武军了，被一战打掉十万人之后，对方的实力损失太大，又无法想自己这样可以随时抽调新兵补充，将伤员送回金陵修整，导致的结果必然是前线战力受损严重。所以此刻他的目光反而朝着云州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实际上殷红林和杜广义两人的兵马已经抵达了云州，甚至于担任先锋的陆盛的第三都已经兵锋越过云州，只不过对于是南下进入河东还是直接从云州继续往东前往燕北加入陆翊麾下，众人有了不同的意见。 这种争执直到高济的命令送到云州之后才停了下来，众人汇合了八个都的兵马开始攻入云州城，将这里驻守的宣武军降服之后，开始从草原开进，直奔妫州而去。 由于从草原进军，所以沿途征集了大量的马匹随行之后，杜广义甚至于抽调了部分会骑术的士兵组建起了一支像模像样的骑兵队伍，虽然冲锋作战还勉强，但是至少速度快了不少，大量的辎重火炮开始靠着战马拖带，极大的减轻了大军行军的负担。 “陆帅那边有回应了吗？”急匆匆的传令兵从远处冲过来之后，算是将这份迟到了足足数日之久的命令送到了众人跟前。 “陆帅在莫州前线，让我军径直穿过易州南下，和骑兵军团汇合。”仅仅只有一句话，简单明了，也让李秀峰和王茂章两人原本打算还想劝说殷红林去河东的声音快速熄灭。很显然，陆翊对于他们的到来早有安排，而且他本人在莫州前线，就意味着，相对于徐州和关中战场，燕北这边也开始投入了反攻，那么他们这一支生力军就必须要尽快赶过去。 “老陆，你和老王为前军先锋，尽快先赶过去，秀峰，你压后军，我们加快速度，别耽搁了。”杜广义和殷红林紧急商议了一下之后，开始快速作出部署，让战力最强的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先行南下，打算尽快投入到一线战场。要知道三大战场，只有陆翊主导的燕北战场，兵力最少，前期甚至于还要应付草原外敌，能够抽调南下征战杨行愍的人手实在有限。这个时候一旦大规模的大战发生的话，那么就必须要有力量快速介入。 大军开始骤然间加快速度，在北方这一望无尽的大山草原之间，急速往南挺进。燕北地广人稀，甚至于很多地方都是草原，自从安史之乱之后，这里长期遭受战乱，甚至于因为安禄山从此地起家，导致大唐朝廷长期封锁燕北，也使得这里的人烟变得更加的稀少。 不过好在不论是第二卫还是第四卫，都是擅长长途奔袭的兵马，虽然是步军，但是行军速度比起其他各部，却快上不少。而领头的陆盛和王茂章，全军轻装之后，速度更快，几乎是数日之内，就直接横穿了整个易州，大军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在沿途城池出现，就带着滚滚的烟尘一路南下，直奔莫州而去。 后续大军之中，只有李秀峰和徐英两人带着辎重大队开始靠着附近的城池进行补给补充，这才让王镕知道了天策军从西面已经开了过来。 不过此时，王镕的兵马已经尽数被抽调到了第一线战场，所以易州等地基本上没什么人驻守，若是此时来的不是天策军的话，只怕易州转眼之间就能够被人给翻覆了。 “指挥使，我军越过易水河之后，就是遂城了，按照暗卫送来的最新战报，陆帅的行营就在遂城之内，距离我军还有两日路程。”李向阳匆匆从前军赶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道“但是接应我们的骑兵军团被调走了。” “老李，我们什么时候还需要别人接应了？两三日的路而已，直接冲过去就是。”陆盛撇了撇嘴，转而道“命令全军加快速度，我们早点去遂城和陆帅会师，传讯给红林和广义，让他们也快点，陆帅这边让我们过来，不是来游玩的，八成有大仗要打！” 他虽然有些人来疯，但是对于战争的敏锐察觉却让他意识到陆翊此时只怕是已经想好了要动手了，否则的话不会再自己还在云州的时候就送信过来。 第三都和第二十都在随后几乎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连夜赶路，强行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直接冲到了遂城城下，也赶上了陆翊的谋算。 “末将陆盛、王茂章、李向阳，见过陆帅！”第四卫长期执行独立作战，所以三人和陆翊是好几年未曾见面，此刻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却几乎所有人身姿笔挺，向从城内出来迎接他们的陆翊行礼。 在天策军中，只有陆翊有着这样的威望，是切切实实跟着薛洋从舒州起家的时候，就一直身居天策军的最高层，能够让陆盛这样的骄兵悍将乖乖行礼。 “命令各部入营修整，有大战等着你们！”陆翊点了点头，能够从自己的命令传出到现在，一路横跨整个燕北，陆盛他们是竭尽全力了。 “启禀陆帅，我军总计八个都，后续兵马由红林和广义负责，应该数日之内就能赶到。”陆盛点头之后道“请陆帅放心，我们随时可以投入战场杀敌，不会耽误陆帅的谋划。” “主要是他小子手痒了，在关中没打够！”王茂章搓了搓手，一把推了一下陆盛之后笑道“陆帅有命令让我的第二十都上吧，他小子可以先歇一歇，末将也想看看那帮庐州老乡到底有没有长进！” “去去去，你才歇一歇呢，我第三都兵强马壮，什么时候都可以拉出来。”陆盛撇了撇嘴，一把将对方给挤开之后朝着陆翊笑道“陆帅，是不是要攻莫州？” “你们啊，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陆翊被这两人给逗乐了，但是随即点头道“是要进攻莫州，不过不是要攻打莫州，高思继已经出发了，快要轮到你们了。”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决战高阳（上） “红林，广义，你们的速度怎么这么慢？陆帅让我们几个等你们到了之后再出发，现如今第一卫主力都已经进入莫州前线了。”陆盛是好不容易才等到杜广义和殷红林等人抵达，顿时抱怨道“这都过去三天了，秀峰他们呢？” “后面的大队辎重还没上来，你着什么急？”杜广义瞪了对方一眼，转而看着偷笑的王茂章转而摇头道“第二十都要不去接应一下秀峰？” “我忽然觉得秀峰的速度不慢了，人家那边还有上百门火炮拖着走，再等等也无妨。”这句话直接吓得王茂章转身就走，甚至于生怕陆盛接话，连对方也给拖走了。这一下倒是让第二卫的李天成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成，带着各部，跟上陆盛，先去大营内修整，我和广义去找陆帅，这一次只怕真要打大战了，否则的话，陆帅不可能在这里专程等着我们。”殷红林将各部将士安置的任务扔给李天成之后，自己和杜广义快速进入城中觐见陆翊，他们两个对于战场谋划都很擅长，所以早就料到陆翊只怕是有大打算。 “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幅舆图，看看刘威在莫州给我摆出来的是什么**阵。”两人进入遂城县衙的时候，正好陆翊也在对着一副河北道各州郡的舆图沉吟不语，见到两人到来，顿时笑道“刘威十五万大军驻扎莫州，杨行愍砸锅卖铁，给米志诚也凑了十几万大军，从沧州出击，两路大军呈钳形攻势，正在往北移动，看看这是要做什么？” “那岂不是三十万大军？”殷红林一听这话顿时咋舌道“陆帅，您手头上有多少人就敢反守为攻？还在莫州前线驻扎？” “第一卫三万多人，骑兵两个卫三万人，燕北王师范和王镕手下凑起来的三万人，整个燕北军团不算上你们，十万人不到。”陆翊摆了摆手道“北地李阳所部一万多人防守北部边境力有不逮，所以王师范所部已经被我调回去了，现如今的南线只有八万人不到，准确的说是七万人。” “陆帅，您可真是坐得住，七万人对阵他们三十万！”这么巨大的人数差距让殷红林苦笑不已，燕北军团算是天策军如今三大军团当中最为艰难的一部了，不仅仅远离腹地，一切都需要水师船运，千里遥遥的送过来，这人数更是少的出奇，和齐军的差距太大了。 而且不论是殷红林还是杜广义，在计算兵力的时候，都根本没有将王师范等人算在其中，站在他们的高度，天策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其他藩镇人马所能够比拟的，或许王师范很有能力，但是这种历经大战之后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战力那是要靠着一场场大战打出来的。所以，如此一看的话，两人都不知道陆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够将杨行愍的兵马牢牢地拖在了这里，以至于演变成了今天这种反而对于天策军有利的态势。 但是从全局来看，这里确实最关键的所在，陆翊凭借着这点人手几乎是独立应对一路完整的诸侯，将其拖在了北地，而不是南下去对付徐州。 “陆帅，您！”这一瞬间杜广义和殷红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中的山南军团算是任务最轻松的，李克用本身实力就比其他两路诸侯差了不少，而且还集中了最多的人手。而燕北，陆翊却凭借着这点兵马强行打出了反守为攻的架势，这已经不是谋略过人的问题了，而是本身的胆略也无人能比。 “好了，你们能来，我燕北军团的实力不是翻了一倍吗？”陆翊微微笑了笑之后道“考考你们的眼光，看看刘威和米志诚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殷红林和杜广义也算是基本上摸清楚敌我两军的基本态势，齐军的策略应该就是针对天策军人数少而部署，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不论哪一路都是重兵集团，不给陆翊丝毫的机会，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如此一来，陆翊没有机会的话，就只能后退，以空间换时间，等待对方出错，从而集中兵马，寻机歼敌。 “陆帅，您都想好了，还让我二人说什么呢？”杜广义这个时候看了看高阳地区标好的位置上被重重的画了个圈，顿时苦笑道“陆帅如何知道我们能够及时赶到的？” “军令如山，你们几个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还能不知道军情如火，一刻不能耽搁吗？”陆翊点了点头笑道“而且权义让你们第四卫和第二卫主力北上草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将你们调过来正合适，这天策军中，只有你们两卫兵马速度最快，可以经受得住长途奔袭，从草原极速南下赶来增援。” “陆帅既然下定了决心，我等愿听号令！”殷红林躬身行礼之后点头道“我军八个都，总计五万人不到，但是却是一支战场之外的生力军，从北而来，极速赶路，连易州等地军民尚且不知行踪，足以在关键时刻突然介入战场，打乱刘威的部署，突击高阳，将其彻底斩杀于此。” “红林，这几年跟着孝常，这眼光倒是不错。”陆翊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经让第一卫率部进入高阳以北的唐兴等地，摆出一副在唐兴之地驻扎的假象，骑兵主力在西北方向的清苑附近露出行踪，刘威得知之后，必会主力兵马开赴高阳，防止这等重镇被我军掌握，并且在他眼里，一旦发现唐兴等地没有我军援军出没，那么肯定会设法在骑兵赶到之前对第一卫下手，到时候你们就立即从唐兴东北部出击，和骑兵形成两路夹击之势头，我们在高阳和刘威决战。” 陆翊的方法大开大合，而且除了隐藏他们这支兵马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但对于殷红林和杜广义来说，越是这种光明正大的阳谋，越是让人无可奈何。在这种算计之中，即便自己这一路人手被人发现，刘威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不起就是将原本的突袭战变成野战。这个时候，米志诚远在沧州，就算是飞，也不可能飞过来，更何况，陆翊自始自终都没说王镕他们这些边军兵马现如今的踪迹，只怕是扔到了沧州方向牵制米志诚去了。这样一来，高阳决战的所有条件在他们抵达遂城之后就已经全部达成，整个布局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决战高阳（中） 李秀峰是最后才赶到的，但是他带来的大队辎重尤其是两个卫配属的火炮和弩炮等远程武器却对于陆翊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船队要接济燕地百姓，还要给防守北境的李阳等人配属火力防备草原骑兵，所以第一卫如今算是整个天策军中混的最惨的，一个卫的火炮现如今只有三十多门，而且要命的是弩炮更是直接全部调给了李阳的水师步军都，只有眼前的这些重器到手之后，才能够将第一卫的战力全部补齐。 “广义红林，你们立即率部出白洋淀，那里陈武和杨洪已经安排人手接应你们了，事不宜迟，马上出发。”八个都五万人开始提前一步从遂城出击，甚至于还在陆翊之前离开了这里，直奔莫州境内。 至此，陆翊谋划的这场高阳大决战天策军一方的兵力全部部署到位。而在齐军那边，实际上刘威也想在高阳和唐兴附近将天策军彻底剿灭，从而在南线战场尚未出现大的转变之前，提前占领燕北，将这个背后的敌人彻底消灭。戴友归此前引动草原契丹人南下的策略至此虽然失败了，但是对于燕北的重要性，齐军上下却无人不知，只有彻底拿下了河北道，山东等地才有了可靠的大后方，也就能够形成裹挟青燕之众，往南并争天下的格局。 而帐前都此时已经探明了天策军的所有兵力部署，在陆翊将骑兵放到了清苑侧翼保护第一卫之后，米志诚所部又将段亮等人牢牢的困在了幽州南部地区，左右没有可靠的援军，第一卫就成了突出来的孤军，这是他的大好机会。 所以，在第一卫尚未南下的时候，刘威的大队兵马就已经进入了高阳，并且前锋田覠所部迅速越过高阳北面，威压第一卫的前军，从而将对方拖在了原地。 十五万大军对阵只有三万多人的第一卫，刘威等人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而且为了应对清苑之地的骑兵冲击，刘威甚至于已经提前做好了防骑兵措施，随军携带和就地取材制作了大量的防骑兵木枪和鹿砦，将其抬着放到了一线战场，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刻，利用这种层层叠叠的障碍，将对方的骑兵速度降到最低，从而以优势的步军将骑兵彻底合围。 和天策军的骑兵大小打了数十战之后，齐军应对骑兵的方法也在飞速进步，从一开始的几乎毫无防备，到如今甚至于能够组建专门的应对骑兵作战的兵马，还史无前例的配备了三万名长枪手，组成了一个专门的大阵，就是打算给高思继和夏恒领导的天策军骑兵一次致命一击，从而彻底打破天策军的这支最快速的机动兵马在燕北战场忘来无踪的神话。 “大都统，我军前锋来报，天策军的第一卫已经就地转入防守，似乎有持久守备唐兴的打算。但是主力兵马都在城外，暂时没有全军入城的打算。”匆匆送来的战报让安仁义有些疑惑，转而朝着刘威道“这个向老大在搞什么鬼？难不成他觉得他的三万大军能挡得住我军的全力一击？” “天策军作战历来争先手为上。”刘威摇了摇头，他知道向冲的打算，所以点头道“老向的人马少，但是一旦入城就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被十五万大军围困，虽然可以得到城墙的庇护，但是唐兴是个小县城，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他入城就是被捆住了手脚，所以他才不会这么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入城的。而且被我军围困之后，高思继的骑兵若想策应的话，难度也会增大。他是打着主意，觉得我军还是防不住骑兵的冲击，所以就算在外面被我军围住，骑兵只要冲阵，他也能够顺势杀出去。” “这里面的弯弯绕这么多？”安仁义忍不住皱眉道“向家四兄弟只有老四才是鬼头鬼脑，怎么这个老大也这么精了？” “只怕这是那位闻名天下的第一大将出的主意！”刘威说到这里也有些感慨，天策军成军至此，很多将领都是庐州所出，向家四人加上王茂章等等，现如今全都是天策军的中坚力量，现如今却走到了他们这帮庐州老乡的对立面。更有甚者，如今那位天策军的军师袁袭，更是声名遐迩，成了所有人仰望的目标。 而这些，却让他们一帮人感到苦涩，不仅仅是两军对垒，要和自己的同乡生死相搏，更在于，对方越成功，就越映衬出他们的无能，尤其是第一卫出现在燕北之后，自己手下的兵马更是屡屡被第一卫打的措手不及。 “告诉田覠，这一次一定要将向家三兄弟给我抓回来，我倒要问问他们，如今这个时候他们还能不能和我们好好辅佐主公！”刘威是难得动了脾气，一句话说的安仁义连连点头，转而急匆匆离开。 而此时，在唐兴往南进入高阳地界的位置，向冲实际上也在说着类似的话，而且相对于刘威等人的不服气，向天和向明两兄弟更是对于刘威等人的举动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现如今天下大势他们都看的明白，但是杨行愍等一群人却似乎顽固不化，现如今更是和自己刀兵相向，要拼一个生死。 “大兄放心，田覠而已，早年间不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吗？如今还长能耐了，一个人都能带着五万大军！”向明冷笑道“看我不把他的牙给拔下来！” “那是他齐军内部无人了，否则的话他一个莽夫怎么可能带这么多兵马？”向天直摇头道“看他选的将领就知道，刘威此战必败无疑。” 他们几个还不知道杜广义和殷红林等人的到来，但是对于陆翊和自己手下的将士，却有着十足十的信心，他们有办法靠着三万人打败田覠，然后在刘威的主力大军赶到之前，撤出唐兴，和骑兵大队一起，反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是燕北战场上，天策军用的最主要的战法，也是屡次让齐军吃瘪的战法。 “准备吧，田覠只怕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向冲点了点头之后，开始让人飞速上报陆翊，准备提前开始大战。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决战高阳（下） “告诉李承焕，让他给我忍住了，让第六都和第八都组成混成战队为第一队，新编第七都和第十一都为左右两翼，第一都为后备。”向冲将战力最强的第一都给抽调了回来，很明显是打算让对方在关键的时候杀出一条血路，确保各部能够及时从战场之上撤出。这种布局的方式是因为他此刻还没有接到陆翊的命令，也不知道在他的东北方向，庞大的支援兵团已经开始急速赶来。 这是第一卫长期在燕北打仗之时总结出来最合适的阵型，第六都和第八都是长枪手和刀盾兵的天下，两者合一，不仅仅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而且攻防兼备，加上远程兵种居中协调，足以应对齐军的任何进攻。 田覠此时已经发起了进攻，他手下足有五万大军，而且和陆翊没有给向冲传达最新的命令不同，刘威是早就下令，安仁义的援军也已经赶了上来，十五万大军就在身后的高阳城内，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只有十几里路，一个冲锋就足以赶到战场支援。所以他是急不可耐的快速命令前部往前而去。 “轰轰轰”第一卫的远程支援武器虽然大多数被抽调给了李阳防守北方，但是本身还有三十多门火炮，集中了各都的弓弩兵之后，快速在前方部署了一道密集的箭雨，火炮也开始全力开火，隆隆的炮声开始快速拉开了这场决战的序幕。 无数的齐军在冲锋途中被迅速击杀，不论是炮弹还是弩箭，成了此刻战场的主宰。所不同的是，很快齐军的反击也开始迅速展开。没有了弩炮的超远程压制之后，齐军配属的床弩甚至于开始反过来压制天策军的远程武器的进攻。 这在天策军的征战史上基本上很少发生己方的武器反过来被对方压制的场景，但是却真实发生在燕北的战场之上，火炮的射程和弓弩兵的大黄弩基本上是重叠的，失去了弩炮之后，很多士兵只能强行将自家的塔盾给顶到了第一线，借此机会挡住床弩的弩箭射击。 精钢塔盾被打的轰鸣作响，这是天策军的塔盾才能够扛得住床弩的轰击，换做其他诸侯的塔盾早就被打的四分五裂了。但是即使如此，后面的塔盾兵还是被震得持续不断的后退，稍稍露出破绽之后，甚至于一度将塔盾兵都给顶翻了。 “杀！”这种场景仅仅持续了不到片刻，当两百多丈的距离被快速冲破之后，弓弩兵开始快速后撤，只有火炮还在持续不断的轰鸣，而向天和向明两兄弟更是第一时间开始率队杀出，极速和齐军撞到了一起。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两军开始了惨烈的近身搏杀，时时刻刻都在不停的流血，无数的士兵在第一波撞击当中丧生，但是后续者却丝毫没有皱眉，反而踏着己方战死者的尸体继续前进。 “杀！”长枪手开始不间断刺出长枪，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将眼前的齐军迅速击杀，而刀盾兵则犹如幽灵一般闪出，在长枪手转阵的时候，迅速顶了上去，将齐军的攻击全部接住，然后掩护长枪手继续前冲。 第八都和第六都是老牌的天策军主力战队，他们也是为数不多的单兵种组建起来的主战部队，但是从第一卫建立开始，两都就从来没有拆分过，混合作战的方式让他们的配合度甚至于超出了一般的单一编制。在战场之上几乎不需要什么指挥，光是下层士兵和将领自己就知道该怎么配合作战。 所以这种默契之下，前方的齐军人数虽多，但是却被持续不断的杀散，几乎每一波进攻都会被一柄尖刀迅速从中间迅速劈开。而分散到两边的兵马也在两翼的新编第七都和第十一都的反击之下，迅速被挤了回来，从而被第八都和第六都迅速斩杀。 这种一气呵成的战法是第一卫在燕北打出来的特色，从前缺乏实战支撑的第一卫这段时间算是把缺失的功课全都给补了回来，已经散发出丝毫不逊色其他各部的风采。 而在第八都和第六都的身后，第一都虽然主力未动，但是弓箭手却已经压了上去，除了护卫火炮大队之外，开始快速出现在第八都和第六都的身边，箭矢飞舞，将天策军的三人小队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冷箭在战场上成了最有效的支援。每每在关键时刻，这种几乎顶着前方士兵脑袋上飞过的箭矢都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击杀齐军一线将领，将对方的战力迅速瓦解，从而给自家的士兵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田覠的第一轮进攻飞速被瓦解，第八都和第六都打出来了震天的气势，开始在向明兄弟的指挥之下，快速反击，直奔田覠的中军而去。 而他们一动，整个第一卫的阵型也随之前移，连带着中军向冲和第一都也开始往前推动。虽然打赢了第一波，但是不论是向冲还是向明等人，今天要做到的都是斩杀田覠。 对面是五万大军，第一卫只有三万多人，但是此时的战场之上，天策军却几乎无视对方比自己多出近一倍的兵马，大军几乎是打出了碾压般的气势，一路反冲，踩着溃退的齐军脚后跟，直接杀进了对方的中军大阵之中。 “大将军，我去斩将夺旗吧！”李承焕看着一往无前的攻势，有些按耐不住，但是随即被向冲给拦住了，指了指前方道“你仔细看，田覠的旗号后面还有一面旗号，去派人紧急通知骑兵卫，做好冲击准备！” “安仁义的旗号！”李承焕扫了一眼之后恍然大悟道“这家伙也在这里，那田覠绝对不止这些人手，他们背靠高阳，八成是刘威本人也来了。怪不得这个田覠被我们打了这么多次，还敢主动进攻！” “他们有备而来，只怕今日这场大战要难打，第一都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接应前锋兵马回撤，同时要配合好骑兵卫的进攻，既然他们要打，那索性就打一场大战！”向冲很谨慎，但是骑兵卫高思继和夏恒所部的消息他是早就知道的，加上骑兵，就算是安仁义增援田覠，他也有把握在这里靠着骑兵强势突击，和对方一决高下。 第一千零四十章 大三路战法 向冲和李承焕料得没错，刘威此时已经抵达战场，而且直接接过了全军的指挥权，就在向天和向明两人带着第一卫全军冲进了田覠的中军大阵之后，齐军的阵型开始快速出现变动，前方原本往后撤的各部开始回身反击，与此同时，对方庞大的人数优势在这个时候快速发挥出来，两翼大队兵马开始前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一个庞大的偃月阵快速形成，一下子将第一卫给包了进去。 杀伐声在这个时候达到了极致，冲入阵中的向明和向天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齐军的韧性会这么大，明明被自己打的连连败退的士兵在中军号角的调动之下，回身死战，牢牢地将自己挡住了，而周围大量的兵马也在一刻不停的增援，开始执行包围战术。 如此一来，他们四都兵马被人给团团围住，四面八方全都是齐军的主力兵马，几乎是杀之不绝，甚至于有部分齐军见到第一卫的中军没有跟上来之后，索性从背后压了上去，直接将向明等人给彻底围在了中间。 “大将军他们是早有准备！”这个时候齐军的异常被向冲和李承焕全部看在了眼里，光靠田覠，不可能有这种心思，也无法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挡住向天他们的进攻势头。这是早有准备，以逸待劳，所以才能前面挡住向明和向天的联手进攻，反过来将安仁义的大军分成左右两翼，包抄合围。 但是如此一来的话，等于是齐军直接放弃了对天策军骑兵的防备，如果此时骑兵加入战场的话，安仁义的兵马尽出，还能抽调谁出来应对高思继的冲锋呢？要知道那边可是足有三万骑兵啊，只要一个冲锋杀进人群，安仁义的人手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骑兵突击。 “不对，齐军的阵型不对，他们应该还有人手，去通知骑兵，准备戒备，不要盲目冲锋。”向冲此时已经隐隐然有了感觉，所以极速让李承焕派人紧急出动，同时第一都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待命出击。如果骑兵卫不参战的话，那么就只有第一都可以冲开齐军的包围圈，将战线重新拉回来了。 “大将军放心，我去！”李承焕一声招呼之后，第一都在此时迅速杀了上去，六千多人在这个时候出击，一开始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但是战场之上，骤然而来的援军从后方杀到，还是一下子将安仁义包围向天他们的包围圈给冲开了。 此时第一都的战力才迅速发挥出来，鏖战了数月之久之后，第一卫是补足了功课，而作为站立最强的第一都，更是如此，一上战场，刀光闪闪之下，沿途所到之处，齐军被杀的人仰马翻，几乎是瞬间直接撞开了包围圈，从千军万马之中冲开了一道缺口。 而与此同时，向冲的退兵命令也开始迅速传来，第一卫的大阵在这个时候队头开始变成队尾，领先冲锋的第六都和第八都开始反身作战，掩护身边的第七都和第十一都开始后撤，将前冲的战场重新往回拉。 向冲这边在变阵，而齐军那边实际上也在一刻不停的变阵，刘威的指挥造诣比起田覠和安仁义要强的多，在向冲这边刚刚吹响号角退兵的时候，两翼的安仁义所部也开始往中间挤压，从而开始加大了包围圈的力度，而中间田覠的兵马一同上前，压着向明两人所部往前，从而几乎是复制了刚刚对方冲锋时采用的阵型。 这么一来，向冲虽然将阵型给拉了回来，但是第一都参战之后，他依旧没有办法将对方的人手给引出来，反而让对方将自己的第一都给引到了战场之上。 第一卫全军出击作战，形势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虽然齐军十万大军全部压了上来，但是在向明和向天联手稳住了前方战场之后，李承焕带着第一都加强到第十一都的东面之后，和关宁携手开始急速冲击东面侧翼的安仁义所部，保持了一个和向天两人一模一样的双箭头作战的态势，顶住了反扑的齐军进攻。 第一卫从中路出击到如今的两边同时动手，很明显就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骑兵冲击做准备，一旦骑兵冲进来的话，那么第一都和第十一都就需要担负断后的任务，带动整个第一卫在这个时候撤离战场，然后回身作战，通过调动敌人跟着自己的步伐前进，实现干扰齐军指挥的任务，然后给骑兵制造机会，从而直接杀入对方的中军，彻底扫平对方的指挥中枢。 这个时候，第一卫稳住阵型之后，向冲依旧没有发现刘威的后续兵马的动向，而战场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犹豫的情况下，只能开始吹号角，召唤骑兵作战。 而实际上这个时候高思继和夏恒也已经决定动手，三万骑兵风驰电掣一般急冲而来，庞大的骑兵狂潮开始出现在地平线上，那种如山一般的震动开始席卷整个战场。 自从李克用的沙陀骑兵败北之后，天策军就成了各路诸侯当中唯一一个拥有大规模成建制骑兵的兵马，而且还有着越来越丰富的作战经验，彻底摆脱了骑在马背上的步兵的称号。 这个时候，那股前所未有的杀气开始伴随着骑兵极速冲锋之后，快速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向冲反而并没有喜悦的神情，眼睛反而死死的盯着前方刘威的中军动静。 而此时，刘威那边在见到骑兵出现的那一刹那，反而松了口气，朝着身边一挥手之后，向冲一直没有察觉的第三支兵马开始快速杀出。 这个时候，如果从高空俯瞰整个战场，就能够发现，刘威此时对于齐军的整个布阵已经不是单纯的偃月阵了，安仁义在一部协助田覠应对第一卫的时候，位于西面的两万多人几乎是在骑兵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快速脱离主战场，开始急速往骑兵所在的方位而去，而从中军出击的另外一队兵马，也在此时露出狰狞的面容，二者合一之后，快速组成了一个大三路作战的阵型，迎击天策军的骑兵冲击。 “不好，大三路战法！”这个时候向冲是脸色大变，以至于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担忧的神情。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棋高一筹 白景逸是第一次带兵，刘威直接把五万大军的指挥权给了他，导致一下子上了战场之后，他是憋得满脸通红，亲自出现在第一线战场，带着大军犹如潮水般直奔高思继的骑兵而去，以步军硬抗骑兵的冲锋，丝毫不惧。 而此时，安仁义的两万大军也开始脱离第一卫所在的战场，开始从侧翼袭击高思继和夏恒，两军合力之下，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七万人之多。 而且这一次不论是白景逸以逸待劳的五万大军还是安仁义早就等待的这两万大军，全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士兵在冲锋的时候直接携带沉重的防骑兵木枪、鹿砦，甚至于直接集中了数量庞大的塔盾顶在了第一线。白景逸的部下，打头阵的甚至于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长枪手。 如此一来排在高思继面前的是一望无际明晃晃的长枪，犹如刺猬一样层层叠叠往前，逼得无数的骑兵在冲锋的途中紧急开始调转马头从两翼分开，根本无法强行冲上去。 这还是齐军第一次使用长枪阵应对骑兵，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因为数量庞大露出了破绽，否则的话高思继这三万骑兵撞上去的话，只怕瞬间会被撞得粉碎。 刘威可以说为了应对高思继的骑兵是做足了功课，三万名长枪手组成了一个超级大阵，密密麻麻的长枪甚至于连带队冲锋的李庆先都脸色大变，这要是稍微布置的隐蔽一点，只怕他自己都被人给一枪放倒了，更别提对方还有不断的防骑兵木枪等被动防守的武器被不断的抬上来，阻拦自己的冲锋。 骑兵陡然之间开始从两侧迂回，也一下子让向冲脸色大变，骑兵冲锋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对于习惯了高速冲击，然后将步军阵型打的四分五裂的骑兵来说，大老远的就开始在原地形成了两道交叉而过的剪刀线，硬生生的避开了步军的正面的做法，必然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否则的话这帮家伙怎么可能选择绕道？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顾及到骑兵那边的变故了，在安仁义抽调兵马离开之后，田珺也知道决胜的阶段已经到来，所以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带队上前，不仅仅填补了对方两万大军离开之后的空档，而且还亲自上阵厮杀，竭尽所能将第一卫牢牢地困在了原地。他这边也同样是七万多兵马，对阵第一卫三万多步军，双方战场在这一刻分开之后，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这对于齐军来说，依仗着人数优势可以沟通串联，但是天策军这边，骑兵一旦无法冲阵，那么带来的影响就太大了。 “该死的，我让你们知道知道骑兵的厉害！”能逼得夏恒这样的冷面开口，已经是代表着骑兵的怒火积攒了一定程度了，所以当即骑兵号角声急变，原本迂回冲锋的天策军骑兵开始迅速改变战法，无数的箭矢在这一刻迅速呼啸而出，朝着沿途的齐军步军军阵飞了过去。 骑射，这是草原人的看家本事，甚至于比冲阵还要强大，只不过在和中原步军作战的时候用的不多了，这还是李克用开始，引入冲阵之法之后，骑兵迅速贴合中原实际做出的改变。不过这不代表骑射的战力就不强，只不过无法在瞬间产生太大的战果。 这是骑兵在一瞬间做出的改变，几乎是一出手就直接让齐军原本的准备犹如一拳头打到了空气中，骑兵的高机动性让这种骑射战术几乎是不给任何接触的机会，大量的骑兵来回奔驰之后，一层层削弱步军的战力，几乎每一轮箭矢穿空而过之后，都会收割无数的生命。尤其是对方大量部署长枪手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的防护暴露在骑兵高速呼啸而来的箭矢之下，那就是一个个的靶子。 而且白景逸这边为了追求对阵骑兵时候的强大战力，将长枪手密集布阵，集团冲锋的做法更加加剧了骑射战法在这个时候带来的危害，三万名骑兵围绕着七万人的庞大军阵交叉一圈之后，往后退了数百丈之遥，却让齐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说到底这是齐军应对骑兵的时候缺乏足够的经验，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宣武军身上，就不可能出现如此布阵，长枪手的周围必然会有无数的刀盾兵随行防护，应对骑兵冲击的时候，甚至于直接将长枪手分成无数的小阵，如此一来可以随时拆分组和，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庞大到连白景逸在短时间内变阵都无法做到，近乎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箭矢密密麻麻而来，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超级长枪手大阵里面哀嚎声不断，每一轮箭矢都能带走数以百计的齐军将士的性命。 不过天策军骑兵这边改变战法，虽然让对方的长枪手吃尽了苦头，而且伴随着对方的变阵，两军交叉而过带来的伤害也越来越大，但是并没有起到快速冲阵接应第一卫离开的作用，由此，也就让第一卫逐渐陷入孤军作战的风险之中。 这个时候向冲唯一的希望就是第一都能够和第十一都联手从速从快从侧翼打开一道缺口，将大军从东面带出去，他不担心高思继会出什么问题，齐军根本就撵不上对方的速度。 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向冲的中军也开始迅速往东转移，三十门火炮在重新转移阵地之后，迅速朝着东面轰击，隆隆的火炮声响起之后，第一都所在的方位迅速无数炮弹落下，直接炸得齐军原本整齐的阵型四分五裂，强行为两都士兵打开了一道缝隙。 左翼的兵马除了安仁义亲自坐镇的两万多大军之外，还有田珺增援的两万人马，加起来足足有四万多人，和第一都加上第十一都人数对比达到了四比一的惊人比例，这个时候要想从这里取得突破，实际上还不如让第一卫全力以赴往前，直奔刘威而去要好一点。 但是此时向冲仓促之中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他这么做倒是无意当中为即将开始的变局做了铺垫，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战场之外，还有一股更为庞大的力量正在全力以赴赶了过来，并且一出现就迅速打破了战场的平衡，为这场决战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风云突变 “老关，骑兵上不来啊，大将军要改变突围方向了，你跟着我！”李承焕在东面战场一声咆哮，带着第一都开始全速反击，趁着火炮在前面炸开一片，将安仁义组织的进攻阵型给打乱之后，一头直接冲了上去。 第一都在这个时候迸发了全部的战力，即使鏖战了将近两个时辰，但是第一都却丝毫不知疲倦，在李承焕带头冲锋之后，迅速杀开了一条血路。六千多人在数万人的大军从中，往来无敌，一口气连破安仁义两道封锁线，反而是越打越强！ 他在前面冲锋，身后关宁开始一面维持住第一都身后的方向的同时，开始接应整个第一卫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此时伴随着向冲的中军号角急变，整个第一卫实际上也在迅速变阵，第八都和第六都开始执行断后任务，从两都起头并进，逐渐开始往东方靠拢。并且阻拦田珺的急速追击，从而确保大军边打边撤，不至于被对方冲乱了阵脚。 这对于整个第一卫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新编第七都是新兵组成的兵马，战力无法和其他各都相提并论，而且此前第一都在杨功还在的时候是单纯的远程兵种，是专门配合第八都和第六都作战的，但是现如今的新编第七都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训练那么多强悍的弓箭手。这也就导致了这三都再配合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档。进攻作战的时候还能够依靠第八都和第六都混合作战的强大，确保冲击力十足。但是真的等到这种逆境撤退的时候，缺少远程兵种强有力的支援的第八都和第六都短板迅速暴露了出来。 尽管向明和向天两人几乎竭尽所能，但是齐军是杀了一片迅速又来一片，根本就是杀之不绝。而如此一来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摆脱对方的纠缠。时间一长，整个第一卫从最开始的齐头并进的态势迅速转变成了一字长蛇阵，蛇头在第一都，已经逐渐突破安仁义的封锁，但是队尾的第八都和第六都却依旧被田珺给缠住了。中间若不是关宁的第十一都韧性极强，只怕光靠新编第七都根本维持不了庞大的蛇身不至于被人拦腰斩断。 但是即便如此，第一卫本身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一字长蛇阵无法凝聚起最强大的战力迅速搅乱对方的阵型，就必然会被对方全面进攻，自身的力量无法聚集在一起之后，反而会被对方所克制。 这个时候向冲已经发现了异状，所以将对准东面的火炮再次推到了中间，开始掩护关宁所部稳住阵脚，以秘籍的炮火来炸开齐军进攻的脚步，从而给向明和向天争取时间。只要他们能够顺利的击退田珺撤回来，那么第一卫的力量就能够从蛇尾翻滚往前，迅速和第一都汇合在一起。第八都和第六都加上第一都如果全部汇聚在一起，那么不仅仅短板会被强大的战力补齐，反而能够利用三都强悍的冲击力迅速凿开安仁义的阵型，从而完成自己的设想。 此时，高思继实际上也发现了向冲的动作，所以也在这一刻做出了改变，骑兵两卫开始快速改变打法，夏恒带领骑兵第一卫继续执行骑射战术，围剿白景逸的这三万名长枪手大阵，他自己开始绕道迂回，准备从东面发起进攻，策应第一卫突围。 这个时候的整个战场之上，也只有骑兵有这种超高的机动性，能够从战场之外绕道迂回，从战场的西边转到东面作战。这对于目前天策军现有的参战兵力而言，是最合适的选择。毕竟对付白景逸，三万骑兵已经多了，若不是对方清一色的长枪手挡住了去路，靠着骑兵一个冲锋就足矣凿穿他们。 高思继的离开，倒是让白景逸松了口气，毕竟少了一半的骑兵参与进攻，他是少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这个时候的他是不顾一切的收拢兵马，再也不敢玩超级长枪手大阵了，趁着夏恒和李庆先带队交叉而过的空档，忙不迭的命令已经崩溃的前军快速收缩，转而开始让自己中军仅有的其他兵种出阵。 但是他这个时候的动作实际上也是个错误的决定，天策军骑兵之所被迫采取骑射战法就在于他摆在最前方的三万名长枪手大阵，而不是忌惮他们的兵力人数和战力。此时最好的策略就是加强长枪手的防护，拖住这支骑兵，不让他突入阵中或者前往其他方向增援，避免高思继离开之后，这一支骑兵也在随后投入其他方向，从而依仗强大的战力将其他所部击溃。 结果也正是因为白景逸的这个决定，导致了原本打算前往中军和向冲汇合增援关宁的夏恒又停了下来，在对方的长枪手返回之后，毫不犹疑的一头扎了进来。 这个时候回撤的长枪手根本来不及返回，而白景逸中军能够聚集起来的兵马实在太少，根本防不住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高速集群冲锋，等到他急急忙忙让安仁义派过来的两万大军前出牵制的时候，李庆先已经一头冲进了他的大阵。 这个时候天策军从上到下几乎全都凝聚着一股漫天的怒火，骑兵入阵，步军没有丝毫防备，全都在调整阵型，等于给了他们天大的好机会，一下子冲到了跟前之后，大规模的屠杀在这一刻迅速展开。 整整一万五千名骑兵，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疯狂席卷而来，几乎是瞬间功夫就横扫了整个齐军的千军大阵，数以千计的长枪手根本来不及回身作战，就被蛮狠的直接撞翻在地。积攒了无尽怒火的天策军骑兵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犹如狼群一样冲了进来，手中长刀纵横挥舞，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刻尽数牺牲在疆场。 这急促的变化白景逸根本没有办法去应对，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急速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他跟前，犹如狂潮一样横扫了整个大阵，无数被击溃的败兵也开始被驱赶着冲击他附近的中军大阵，大规模的溃败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幸免。 而此时，在东面战场，也快速迎来了另外一场剧变，而且声势甚至于比起李庆先和夏恒联手制造出来的骑兵冲击潮水还要大。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一击决胜负 “冲冲冲，冲上去，老李带队随我冲！”急匆匆而来的第三都此时全速奔行，犹如一头蛮牛一般一头扎进了战场，由于情况紧急，陆盛甚至于根本来不及调整部署，直接一马当先，冲入阵中开始厮杀。 第三都此时是直接将第二十都甩到了后面，冲进去之后蛮狠的撕到了一道口子，强行将第一都已经打得就剩最后几道防线的安仁义所部给直接凿穿，随后跟进的第二十都更是沿途迅速扩大战果，内外合力之下，终于将安仁义的兵马给冲散了。 不过此时整整六个都的兵马随后跟进之后，陆盛却根本不愿意就此放弃大好的战果，甚至于来不及等向冲那边重新调整，直接从李承焕跟前一冲而过，直奔安仁义本人而去。 这呼啸而来的援兵让李承焕等人目瞪口呆，根本搞不明白打着第四卫旗号的第三都为何会忽然出现在燕北战场，更不知道这后续而来源源不断的大军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老李，愣着干嘛，赶紧跟我上啊！”李向阳和陆盛没理会李承焕，倒是王茂章上来的时候，直接拉了一把李承焕，这才让对方如梦方醒，直接回头朝着关宁所在的方向冲了上去。既然大规模的援兵已经来了，李承焕索性也懒得去理会安仁义，搂头直接挥军之后，迅速开始将蛇头往回缩，直接迅速滚动回身，和关宁所部汇合在一起。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在这个时候风起云涌，不仅仅夏恒那边率先得手，而且投入起来的援兵在这个时候也让李承焕迅速改变策略，由此导致了原本想着突围的第一卫迅速回身作战，开始集中主力冲击向明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个时候李承焕开始直接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也让中军那边的向冲迅速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追问第三都等大队兵马从何而来的问题了，而是集中全力发起反击。 这个时候天策军不论是中军负责指挥的向冲，还是一线战场上的李承焕和关宁，表现出来的战术造诣和战场把控能力显然都比自己的对手齐军更胜一筹。仅仅是片刻之间的变故，各部就迅速反应过来，并且做出了最合适的行动。 整个战场在这个时候，按照第一卫为核心迅速组成了两个强大的攻击箭头，其中第一卫独立往田珺所在的方向而去，汇合第六都和第八都之后，重新发起了反击。而第三都为首的驰援兵团这个时候更是追逐安仁义所部，开始了侧翼突击，呈现弧形攻势直奔刘威所在的齐军中军而去。 这一路人马多，而且都是生力军，依仗着第三都近乎于无匹的战力，在这个时候犹如摧枯拉朽一样横扫了安仁义的这两万多兵马，硬生生的在殷红林和杜广义的主力大军上来之前，靠着两都之力直接将对方的两万人给横扫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天策军是率先反应了过来，但是齐军那边却很明显动作迟缓了下来，远在后方的刘威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安仁义面对陆盛的强大攻势更是被打的抬不起头来，中军田珺被牵制住之后，整个齐军分兵作战的弊端在这个时候快速显现出来。各部无法形成合力，在应对天策军强大的冲击的时候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合力，几乎是各个战场全都被打的连连败退。 “给我杀！老王，跟我走！”陆盛在见到李向阳冲到了自己前面去了之后，迅速汇合王茂章所部加强自己的箭头，并且将大刀队控制在两人手中，从侧翼犹如尖刀一样楔了进去，直奔田珺而去。 这样一来身在前方的两人强行打穿了另外一条通道，也给了后续殷红林两人的主力大军增加了一个突击的方向，让全部的兵马能够尽可能释放自己所有的战力。 这是一个最大的改变，也是将刘威最后的调整彻底击溃的一个改变。危急之中，刘威能够动用的就是自己身边的田珺所部，此时被陆盛和王彦章合力拦截之后，根本无法支撑刘威的战术调整，导致的结果就是整个战场齐军人数虽多，但是却被天策军各路大军强势截断，彼此之间无法串联，大规模的溃败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阻拦。 而此时，最后一支兵马，高思继率部开始从后方冲击刘威所部。他本来是要增援东面战场的，但是刚刚到了刘威的后方，前面的战局就已经开始快速发生了逆转，大规模的反击在这个时候率先从东面展开之后，他直接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原地发起了反攻，从后方堵住了刘威所有的退路。 如此一来，天策军直接利用比对方还少的兵力，在战场上生生的打出了围歼战，而且各部冲锋的时候丝毫不给齐军任何的机会，整个战场虽然庞大，但是各处都是不间断反攻的怒吼声，潮水般的厮杀导致了齐军在随后快速败退。 这个时候从夏恒率部冲锋，到陆盛和王彦章驰援抵达，整个战场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靠着这最强悍的一击彻底将齐军庞大的军阵彻底击溃，各路兵马虽然没有协调，但是却冲锋的时候很快形成了默契配合，战场之上，王茂章和陆盛更是联手直接杀到了田珺跟前，前者一声怒吼之后，不管不顾直接跳到了田珺身边，手中大刀片子抡起来就直接搂头劈下。 “田珺，你给我去死！”王茂章可没有向冲他们的好脾气，这个时候他是下手丝毫不容情，一刀劈落直接将田珺震落马下之后，抬手一刀，直接将其当场斩杀！这是真真切切的一击决胜负，而且不光是他和田珺两人的生死搏杀，更是从此拉开了齐军彻底败北的序幕。 “杀！”王茂章斩杀田珺之后，陆盛直接带队迅速开始了最后的冲锋，此时刘威那边急速的撤军号角已经响起，齐军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犹如潮水般往后方高阳而去。 “全军追击！”这是向冲发出来的命令，和刘威截然相反，但是在这个时候却让天策军各部快速直奔高阳，一路裹挟的厮杀几乎从头到尾从未间断过。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抢占莫州 “陆帅，您这一手实在是高，就是吓得末将一身冷汗。”各部兵马开始往前追击的时候，陆翊才从后方赶了过来，让向冲一脸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对陆翊的谋算时分的钦佩。这场大战从战前到如今，涉及到的谋划甚至于牵扯到了从云州赶过来的第四卫和第二卫大军，其中若是算错了一步，导致陆盛他们没有按时赶来，自己和高思继只怕今日就危险了。 “走吧，跟我去高阳城！”陆翊微微点头，向冲虽然性子谨慎了一点，比起陆明和高济等人，缺少那种临机决断的能力，但是毫无疑问，若是论执行命令的坚决程度，他却胜过其他人。 这种时候，他能够带着第一卫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已经十分不易，所以陆翊没有说任何话，反倒是直接带队开始追赶前方的主力兵马。 实际上，此时，各部之间也追乱了，骑兵还好一点，速度都差不多，而且一共就三万人，高思继带队在前面围堵，直奔刘威而去，而后方李庆先和夏恒率军掩杀，基本上能够做到统一步伐。但是步军那边很明显就乱了，第三都的速度最快，甚至于有段时间比骑兵跑的还远，一路追着安仁义追杀不止，直接硬生生的将对方刚刚聚集起来的一万多人在原地打崩溃，无数的逃兵在这个时候犹如潮水一般冲击着高思继带领的封锁圈。 “这样下去不成啊！”杜广义和殷红林两人没有冲在第一线，但是沿途见到败退的齐军士兵开始撒丫子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之后，顿时摇头道：“如果这么追的话，我们就算是追进了高阳城，也无法彻底击溃刘威所部。这些败兵逃回去之后，只要有三成归建，则齐军还有战力和我军在莫州厮杀！” “不如干脆分兵吧，我军集中了这么多人，不一定非要全部集中到高阳附近，可以立即分兵。”殷红林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对方道：“请示一下陆帅，立即分兵全面抢占莫州。” 两人急匆匆掉头，在半路上找到陆翊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后者当即点了点头道：“主意是你们想出来的，索性就全部交给你们两人处置吧，包括第一卫和骑兵主力在内的所有兵马你们负责调配，我不问，但是我告诉你们，不光是莫州，还有瀛洲。” “陆帅放心，交给我二人。”能够指挥这么多的兵马而且还是自主作战，两人都是兴奋异常，带队上前追赶陆盛等人的同时，也快速做出了部署。 他们两个，一个擅长谋划布局，一个见机决断速度惊人，合并到一起之后加上后来加入进来的李秀峰，很快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甚至于还直接将东线沧州那边的米志城兵团也考虑进来了。 “传令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立即往东出兵攻占文安，长丰之后，南下平舒，伺机截断大运河，拦住米志城南撤兵团。”这第一道命令就直接将战力最强，速度最快的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直接调出了战场，让其快速为对付米志城做准备。 而且杜广义在谋算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平舒，而是转到了东面沧州的鲁城。他对于陆盛的性格太了解了，和王茂章一旦合兵一处，肯定会一东一西，制造两个突出点，从而逼迫米志城不得不立即后撤，防止后路被彻底截断，如此一来，对方就必须拔掉这两颗钉子。这样的话，自己的整个大军就能拥有从容的时间在莫州和瀛洲两地调整部署，装过头来再战。 为了给两人支持，甚至于在陆盛返回结果命令的时候，杜广义直接将属于第四卫所有的弩炮等远程兵种全部扔给了两人，并且扫了一眼陆盛。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是准备让我做点别的。”陆盛哈哈一笑，急匆匆在战场之上直接分兵，拉着王茂章匆匆离开。 “剩下的最南边的博野就交给第二都吧，让第二都和第十八都以最快的速度南下，扫荡博野和乐寿，然后就地驻扎，挡住杨行愍接下来的援兵，封锁瀛洲往南的所有通道。”第二都的速度杜广义见识过，所以在殷红林点名让第二都执行这个距离最远的作战任务的时候，他没有出声，毕竟在第四卫抽出了两个最强战力的战队之后，实际上除了第一都之外，剩下的各部战力都相差不大了。 “高大将军，还请带领骑兵卫所有兵马立即回转幽州，开始压迫驱赶米志城所部，协助成德军和平卢军守住幽州防线，不能让米志城继续北上，并且在对方进入鲁城附近时，执行斩首任务。” 对于骑兵，殷红林和杜广义并不熟悉，所以只能让高思继去自己看着办，这一点实际上除了高思继和夏恒等骑兵将领自己，很少有人真正懂得骑兵到底该如何在战场上进行长距离的机动作战。 “剩余各部，以第一都的前锋，立即攻下高阳，我们移兵河间城！”这个时候高阳城内，刘威虽然仓促逃了进去，但是天策军的速度并不慢，一路追来之后，甚至于根本没等到杜广义的命令传来，前方没走的各部兵马就已经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攻城战斗。 打红了眼的天策军将士根本不理会城内此刻到底还有多少人，抱着炸药包就上去连番爆破，直接在杜广义赶上来之前，就强势将城门给炸开了。 这一下数万大军蜂拥而入之后，根本不给刘威任何的机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弃城而逃，整个高阳在刘威手中根本没有办法起到任何阻挡天策军南下的作用。 拿下了高阳，实际上代表着燕北军团从遂城开始，已经可以有一个稳固的前进基地，等到河间城一旦被拿下，那么从海路运输过来的物资就可以不用转由陆路运输，直接可以通过大运河南下，进入河间城。 这对于燕北战场而言，是最大的作用，所以此时此刻，包括刚刚走进高阳陆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朝着杜广义道：“安排人手不间断追击刘威，拿下河间城，我们就可以抢占河北道最关键的要害，一举切断杨行愍北上的所有图谋，将其逼回山东。”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震惊天下 “急报！”高阳一战的消息在随后刘威仓皇逃出，身边只剩下数百人躲进了束城之后，被星夜兼程直接送回了临淄，这估计是帐前都送回来速度最快的战报了，但是却一下子让杨行愍一头栽倒在地。十五万大军一战之后近乎于烟消云散，各路兵马不知所踪，整个北方局势瞬间出现反复。 “军师，现在该怎么办？”急急忙忙上前搀扶住杨行愍的戴友归被前者一把抓住之后，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因为是败军送回来的战报，所以只有寥寥无几的几行字，根本不清楚高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刘威一败涂地。 “主公，立即让米志城率部南撤，撤回沧州，在南皮，在南皮一带固守，不能再北上了。”这是仓促之间戴友归唯一想出来的办法，此时此刻必须保住米志城这支人马，否则的话，整个齐军就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主力战队，那时候几乎都不用天策军从南边上来了，光是燕北一个兵团就足以覆灭他们全部。 “是，是该让他回来拱卫山东了。”杨行愍连连点头，急匆匆让人去传令之后，自己直接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个陆翊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大败刘威的。那可是我的十五万大军啊！” 相比较米志城所部很多都是新兵，刘威的这十五万人才是实打实的齐军主力，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被刘威带着亲自出战陆翊。战前，不论是他还是戴友归，都信心满满，双方的兵力差距太大了，而且还有米志城从旁牵制，足以逼迫陆翊分兵回援幽州，如此一来，对方根本不可能打败这十五万人。 “难道真是天命归于金陵吗？”杨行愍想不通的时候，山东内部，十三司的消息却开始飞速往南，并且在随后迅速将高阳一战的战果传递到四面八方。一战崩碎十五万人，而且在十三司故意含糊其辞陆翊所部兵马人数的情况下，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十五万头羊，天策军一战也抓不完啊！”这个时候比起杨行愍更为困惑的就是刚刚从汴梁回来，找谢瞳商议是否驰援东都的朱全忠了。齐军的战力有几何朱全忠也大概清楚，十五万人被打败，这简直比葛从周在徐州的仁山之战败的还要惨！他们两家的实力相差不多，天策军能够一击即溃齐军十五万人，那也就是说，换做宣武军，战果也不会想差多少。 “军师，你们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吗？燕北一旦齐军战败，后果难料啊，我军现如今已经是两面受敌，若是杨行愍支持不住，那该如何是好？”朱全忠见到谢瞳和敬翔全都是眉头紧锁，顿时问道：“我军现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宋州？将战线拉长？” “那也无济于事啊！”敬翔苦笑道：“从南往北，有大运河在手，天策军的补给根本不会因为我军后撤就会出现战线拉长的现象，反而一旦大战出现在宋州，则我军治下的百姓必会恐慌，到时候外部强敌紧追不舍，内部不稳，势必会比杨行愍败的还要快！” “现在确实是无计可施啊，西面张全义若是无法遏制住天策军东进兵团，则我军就必须要分兵回援。”谢瞳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如此一来主公搜罗来的那些人手只怕回援还不够，萧县战场势必会更加艰难。此时再出现杨行愍败北，中原震动，百姓更加不安，我军士气也会随之低落，如今到处都是危机，稍有不慎，我们比杨行愍还要惨。” “主公，此时该立即修书一封送往临淄，告诫杨行愍，必须顶住天策军燕北军团的进攻，不能让他们进入山东，否则的话中原大局将不复存在。”谢瞳想了想之后朝着朱全忠道：“告诉他，只要守住了山东，我军会设法助他一臂之力。” “子明，如何助他？我军自己都是自身难保！”敬翔苦笑一声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去东都？” “立即着人想办法将唐皇从东都接出来，送来萧县战场，然后挂起昔日李克用的法子，对外宣告唐皇御驾亲征，借此机会稳定百姓，维持士气！”谢瞳毫不犹豫点头道：“还能够逼迫成王投鼠忌器，搏一搏这中原最后的气运。” “说的是，这个时候唐皇确实是一个好棋！”敬翔毫不犹豫点头道：“成王娶了平湖公主，算起来他也是皇室一员，这个时候唐皇要是到了军前，他肯定会需要时间想办法解决这么麻烦！” 敬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谢瞳也没有去理会对方，薛洋就在自己的对面，用唐皇这一招，实际上宣武军比起昔日的晋军更有优势。毕竟高济虽然有着高家人的身份，但是毕竟只是天策军的一军统帅，但是薛洋可是天策军的主帅，这个庞然大物的真正掌控者。对方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对于唐皇的态度实际上就是对于天下的态度。只要操作的好，就足以挽回士气军心，甚至于还能够影响到后方的百姓安定。 “去，老郑，你立即去东都，不惜一切代价将唐皇送来萧县。”朱全忠此时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在高阳齐军战败之后，整个形势已经快速走到了一个临界点，此时的他必须想办法维持己方的士气，否则的话一旦出现变故，则整个大局都会彻底崩盘。 朱全忠这边在打唐皇的主意，试图靠唐皇来做最后一搏的时候，这个消息也在天策军军营内引发了剧烈的轰动。陆翊能够打赢这一仗，代表着东西两大军团已经实现了会师，薛洋等人一手谋划出来的大包围战术在这个时候已经初步得到了实现。 “主公，只怕现在最慌张的不是杨行愍，而是我们对面的梁王了。”袁袭笑道：“杨行愍这一败，等于是将整个中原气运败掉了一大半，接下来他已经没有办法从对方那里获得借力，反而必须竭尽所能想办法帮助杨行愍稳住阵脚，防止我军急速南下攻入山东，不然的话，他们两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萧县叙旧 “主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把萧县打下来吧？”李振在一旁朝着薛洋忽然开口道：“既然燕北战场已经传来好消息，我军也不该在此迟疑，应当立即拿下萧县，将战场摆到宋州境内，如此才能让朱全忠顾此失彼，到时候我军也可以趁此机会快速平定中原了。” “传令各部，明日一早立即兵出萧县。”薛洋点了点头，如李振所言，陆翊得到增援之后，最危险的燕北战场已经无碍，他们所在的徐州战场也就没有迟疑的道理了，这个时候进军宋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策军这边原本在第五卫进入萧县附近之后，其他各部在得到命令之后也快速动身北上，从而将整个大军开始移到了萧县城下。 如此一来，时隔半月，天策军在徐州再次进行大规模行动，也一下子将朱全忠所有的心思全都牵扯到了当前，原本出发准备支援张全义的兵马也开始被留了下来。 “我军二十余万，天策军二十万人，人数倒是差距不大，若是依城据守的话，也能稳住阵脚。”看着城外天策军旌旗招展，无数的大军开始簇拥着中军前移的场面，敬翔对着谢瞳苦笑道：“但就怕天策军的那种攻城武器，我军无法应对。” “主公不是从一个道士手上也找到了火药吗？”葛从周虽然上次战败了，但是朱全忠倒也没有过分责备他，而且此时伴随着张归厚等人阵亡的阵亡，受伤的受伤，整个宣武军的重担几乎全都交到了他手上，所以此时听到谢瞳和敬翔的担忧之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们也试验过了，但是威力比起天策军的要差很多！”谢瞳摇了摇头，宣武军事实上确实掌握了火药技术，这一点虽然比起薛洋所熟悉的历史记载要晚了点，但是终究还是得到了。但是他们所掌握的火药技术属于最原始的，自然无法和薛洋亲自搞出来的，已经改进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火药相比，爆炸的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全忠始终没有拿出来，原本还指望着在前线大军能够拖住天策军脚步的情况下，抓紧时间进行研究，但是没想到的是，改进没有成果传来，萧县就迎来了天策军的进攻。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谢瞳摇了摇头，随即道：“我已经让主公将火药术送了一份给杨行愍，希望他们能够借此来拖住燕北天策军吧，我们现如今还是想想怎么想办法在萧县挡住成王，若是他进了宋州，我军就算是拿到了同样的火药术，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成王好像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谢瞳的话让敬翔吃了一惊，但是不等他开口，就见到外面千军万马之中，薛洋已经开始从人群之中走出，看样子是准备阵前和朱全忠叙话的。 “主公，成王都出来了，您要不上前和他聊聊？”敬翔眼珠子一转，忽然扫了一眼葛从周，朝着对方示意了一下，随即朝着朱全忠笑道。 “你这法子不成！”谢瞳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阻止朱全忠上前，这个时候不管有用没用，试试总归没错，而且不论是谁对于葛从周的箭法都没有怀疑。 实际上薛洋本来没打算上前的，他是一时好奇，此前在萧县这地方陈潇潇就是因为他才重伤，如今刚好过来了，就打算看一看，没想到的是，陈潇潇和杨若兰刚上来，朱全忠也带人出城来了，而且就只有随行数人，一看就是打算找自己说话的。 “夫君，这个朱全忠想做什么？这么几个人出城，待我上去将他拿下算了。”杨若兰看着朱全忠，眉头一皱之后，来了兴致，对于其他人她是将一切都放下了，但是朱全忠却例外，这一点霍存等人也是一样！ “找我阵前叙话的。”薛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安敬思点了点头，转而上前几步笑道：“朱王兄倒是好兴致啊，两军对垒，生死搏杀，胜负就在须臾之间，你还有心思出城，难道不怕我薛某人对你下手吗？” “成王您可是南天一柱，真正的盖世英雄，又如何做这种小人的勾当？”朱全忠在距离薛洋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闻言哈哈大笑道：“本王年长你几岁，岁月不饶人，如今可是打不过你了。不知成王能不能看在老哥我昔日也曾和你并肩作战，为唐皇江山效力的份上退兵啊？如此两家和好，我愿面南而拜，谨守疆界，岁赋朝贡，年年不绝，不知意下如何？” “倒是厚脸皮，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陈潇潇嘀咕了一句之后，见到杨若兰脸上有些不耐，顿时一把拉住了对方摇头道：“先听夫君怎么说！” “朱王兄说笑了，谨守疆界，岁赋朝贡，我看就算了。”薛洋也有些好笑，朱全忠和李克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后者是有着真正的王霸之气，但是他，却是个极其务实之人，对于自己和对方的实力看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这种务实，中原这四战之地他才能站住脚，不至于在夹缝之中被人给扫灭了。 “如今的天下，纷乱百年有余，百姓生灵涂炭，中原繁华之地，烟消云散，薛洋从南而来，沿途所见，尽是孤儿寡母依门流泪，田家瓦舍，断壁残垣。昔日大唐盛世之景象，宛如前世一般遥远。”薛洋摇了摇头，看着朱全忠，脸色也变得极其肃然道：“究其根由，还是在于各地藩镇割据，相互攻讦，涂耗我中华气运。薛洋不才，既然承接天策上将一职，自当立志效仿太宗皇帝，扫平寰宇，再造盛世。所以除非朱王兄举手投降，遣散手下兵马战将，从此政令统一，否则，我决不收兵！” “这么说，老弟，你是要把老哥我往死里逼啊！”朱全忠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哥我若是没了这几万宣武军，只怕旦夕之间人头就要落地。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老朱家的传承，也为了我身后这数十万将士生计，只怕你的话我是没办法听下去了。” “朱王兄当真不降？”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开口，那一瞬间目光直接越过对方，朝着萧县城墙而去，而在同一时间，安敬思这边的毕燕挝也开始缓缓举起，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朱全忠。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争锋相对 “老弟，老朱除了唐皇，不降任何人。”朱全忠声色凛然，缓步后退的同时忽然间大笑道：“我劝老弟还是退兵回江东吧，各守疆界，为唐皇牧守一方，如此则是百姓之福，江山之幸。莫要强自动兵，我宣武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是背靠中原家国而战，定当拖住南军兵锋屠戮我中原百姓！” “主公小心！”朱全忠话语声忽然转变的时候，远处的城楼上，葛从周已经准备好了，手中五石铁胎弓弓弦如满月，漆黑的特质长箭恍若流星一般划过长空，直奔薛洋而来。而在这一刻，安敬思也一瞬间大喝出声，手中毕燕挝骤然间被当做标枪扔了出去。 “当！”黑漆漆的毕燕挝带着呼啸的风声迅速从薛洋眼前飞出，安敬思那恐怖的力道在这个时候全力爆发，让毕燕挝后发先至，抢在薛洋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和葛从周的箭矢撞到了一起，随即双双落地。 而在同一时刻，众人惊呼的同时，薛洋自己也同样是飞速弯弓搭箭，对准城楼上就是一箭射出，同样声势浩大，隐隐然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他本身力道就非常大，这些年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几乎没人记得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于在两军阵前都没有顶盔掼甲的天策军统帅的功夫到底如何。但是此时其速度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原本就要上前的陈潇潇见到安敬思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而薛洋随即展开反击之后，倒是松了口气，一把拉住了杨若兰。 不过后者此时却显然咽不下这口气，紧接着也是一瞬间弯弓，不过不是和薛洋那样对准了城楼，而是瞄准急速撤退的朱全忠，一声轻叱之后，也是一箭飞了过去。 “当！”那一瞬间，薛洋的箭矢飞速划过长空，而葛从周的箭术向来是七箭连珠，所以第一枚箭矢被安敬思挡住之后，后续箭矢闪电般飞来，犹如一道直线一样直奔薛洋所在的方位，在空中撞飞薛洋的箭矢之后，后续五枚依旧犹如闪电般袭来。 “当当当当”七星连珠箭，这是葛从周的看家本事，薛洋没学过，他只是仗着自己速度快，而且也不求去击杀对手，所以弯弓持续连射，四枚箭矢横空而过之后，将对方的前四枚箭矢挡住之后，对于最后一枚，他却无法与其展开对射，危急之中，只能将手中长弓当做武器，硬接这最后一箭。 “当！”薛洋所用的是沈家特质的蝴蝶弓，而且因为是给他个人单独使用，所以特意单独制作，配合他自身的气力，牛角之外包裹铁片，基本上能够硬抗兵器的劈砍。但是此时和箭矢在空中撞击之后，却一瞬间直接将弓背给撞裂了，整个长弓被生生撞成了两截。 “好强的力道。”这一刻薛洋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的真正势力，要知道他是私下里曾经和安敬思比拼过的，虽然走不过几个回合，但是当世能挡得住安敬思一击的都算是决定名将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全力以赴之下，却也依旧挡不住葛从周的七星连珠箭。 不过好在有了这个空档，安敬思得以从一旁冲了上来，一下子挡在了薛洋的跟前。他原本是袁袭和薛洋安排，打算若是谈不拢就对朱全忠下手，靠着对方绝世的战力，将朱全忠给抓回来。但是没想到的是，葛从周的战力这么强大，第一箭就逼得他不得不为了保护薛洋将毕燕挝扔了出去抵挡对方的长箭，而放过了朱全忠。 好在朱全忠自己此时也不好受，杨若兰的功夫可不差，弯弓一箭之后直接命中他的后背，硬生生的直接将对方给击落马下。只不过因为甲胄抵挡，加上杨若兰的气力终究比不过其他将领，所以被他逃过一劫，不要命的躲在了前来接应的护卫身后，随即趁着薛洋和葛从周比拼箭术的时候，回到了城中。 这样一来，双方的打算全都落空了，朱全忠想要靠着葛从周的箭术射杀薛洋，结果自己反而中箭受伤。而薛洋这边抓捕朱全忠的想法也没有得手，反而浪费了一张长弓，而且差点被对方的第二轮长箭给持续打的没办法还手。 “葛从周，你死定了，敢在我面前炫耀你的箭术，今日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安敬思此时才是最愤怒的人，在他面前，对薛洋出手，这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放眼天下，即便是排名第二的王彦章也不敢如此。所以怒火中烧的他也同样弯弓搭箭，直接对准城楼一箭飞去。 安敬思的箭术和葛从周比起来只能算是一般，没有任何的技巧性。但是有一点却让所有人望尘莫及，那强悍的力道让手中恐怖的十石强弓被拉满之后，发出来的呼啸声甚至于丝毫不逊色天策军这边的弩炮。他的长弓和长箭甚至于全都是特质的，按照他自身的力量来特别打造，只不过平日里一杆毕燕挝在手，近乎于无敌的状态让他很少动用弓箭对敌。 但是此时一箭射出，却让整个萧县现场风云激荡，葛从周急速躲过之后，镔铁打造的箭矢撞击在城楼的柱子上之后，硬生生的将足有两尺粗的柱子一分为二，带起的呼啸的气势震飞了周围的好几名宣武军士兵。 这是在纯粹的报复，一箭之后所有的宣武军将士脸色都变了，上百丈的距离，只有神射手和大力士才能够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将箭矢投射到对面，但是安敬思却一箭飞出，直接将这么粗的柱子劈开，其强悍到了极限的力道瞬间让所有人惊恐不已。 而在天策军这边，倒是没多大反应，因为距离过远，除了最前面眼神好的人能够看得出些许的宣武军的动静，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 “夫君，你没事吧？”崩开的弓背将薛洋的手震得鲜血直流，惹得陈潇潇和杨若兰上前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后者此时更是恨得亲手宰了葛从周。 “还好，无碍，算是见识到了这天下第一的神箭手的战力了。”薛洋任由两女将自己的手包扎好之后，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先回中军，传令各部，准备攻城！”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朱全忠的秘密 “奶奶的，全军给我冲，打下萧县，报仇！”安敬思几乎是不等薛洋那边后续的话语，捡起毕燕挝之后一声咆哮，领头带着第九卫冲在了第一线。由此，这场大战也从原本打头阵的第五卫迅速改成了第九卫为先锋，第七卫从旁协助。 火炮的轰鸣声开始迅速响起，第九卫在安敬思的号令之下迅速集结，而第七卫那边却推出了足足上百门火炮对准远处的萧县城墙集中轰击，而且还直接动用开花弹轰击城墙。 不断爆炸的炮弹让宣武军见识到了天策军的怒火，无数的士兵在爆炸带来的碎片杀伤之中哀嚎不止，整个城楼之上，原本无数的宣武军被横扫一空，连带着敬翔等人都差点被直接当场炸死。 “咣当！”连续几炮集中萧县的城门之后，发出了剧烈的声音，金铁交鸣，令人牙酸不止。这是朱全忠之前紧急命人更换了大铁门，否则的话几炮下去之后就足以强行将城门给炸开。 虽然说瞄准城门轰击在几百丈之外有些难度，尤其是这个时代火炮的瞄准装置过于简陋，大部分还都是通过大规模炮击来获得足够的杀伤力的时候，这种担忧有些为时过早，但是这种剧烈的撞击还是让城门后面的宣武军士兵腿肚子发软。这是一种近乎于无解的力量，根本无法用人力来硬抗，比起当面搏杀，生死胜负在一瞬间决出，这种力量对于常人的压制更加严重。 “快，快上城楼，天策军攻城了！”火炮轰鸣之后，第九卫已经准备完毕，在第一轮进攻之中，安敬思就一马当先，亲自带人冲击城楼，这一下让葛从周脸色大变，匆忙让瓮城内聚集的士兵快速上城墙的同时，开始让李思安将朱全忠此前准备好的秘密武器也一同搬了上来。 “给我照着李存孝的脑袋上扔！”天策军自从有了炸药包之后很少动用其他方式攻城，但是今天不一样，怒火中烧的安敬思几乎没等突击队上来就强行抢过一架用来渡过护城河的云梯，以一己之力强行将其竖了起来，准备先冲上城楼宰了葛从周。 结果这一下给对方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溜烟的扔下了无数带着火光的圆球，一下子将安敬思全给围了起来，而且周围箭飞如雨，这是准备强行击杀。 不过这种东西虽然安敬思一时之间没看清楚是什么，但是上面冒着的火光却让他一瞬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从一丈多高的云梯上纵身一跃，强行跳了下去。 “轰轰轰”三声巨响传出，黑红色的火球快速腾空而起，直接将云梯周围的天策军士兵给强行掀翻了。 “将军！”无数的惊呼在这个时候快速传来，前方骤然间出现的爆炸震惊了所有人，连带着原本攻势如潮的第九卫都强行停了下来，火器历来是天策军一家独有，其他诸侯根本不可能得到，所以那一刻无数的士兵跟随安休休抢了上去。 不过此时烟雾散开之后，不光安敬思完好无损，那几个被震飞的士兵也晃晃悠悠爬了起来，倒是那些箭矢让不少人受伤。 第一波的进攻被意外打断之后，第九卫开始大规模回撤，但是城楼上的葛从周却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中黑乎乎的的圆球摇了摇头。 而此时，回到中军的薛洋倒是来了兴趣，见到前方传报安敬思无碍之后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朱全忠到还真有办法，居然也搞出来了火药。” “主公，朱全忠怎么搞到的火药？”这一下连袁袭都跟着凑上来道“难不成是我军兵仗局那边泄密了不成？” “火药肯定是从炼丹道士那里得来的药方，这不是什么隐秘。”薛洋摇了摇头，要说这历史上第一次使用火药攻城的还是庞师古，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庞师古人被打死了最后，朱全忠居然还能搞出火药来，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的话，这还真让对方出了风头了。 不过从刚刚爆炸的情形和随后安敬思赶回来说了当场的感受之后，薛洋倒是显然放下了心思，转而笑道“告诉将士们，朱全忠的这种火药太差，他没办法和我们的火器相比。传令前军，让第七卫主攻，既然他们也想用火器致胜，那就教教宣武军，什么才是真正的火器。” “主公放心，看我的！”杨功哈哈一笑，拍了拍浑身烟尘的安敬思，迅速赶到一线战场，开始和吴彦章一起，组织兵马，强攻萧县。 “主公，末将没有受伤，为何换下我第九卫？我要宰了葛从周那个混账！”安敬思气呼呼的，差点一脚直接踩碎了眼前一块大石头。 “你等等，等杨功轰开城门，第九卫和第七卫一起入城，两部携手，你们在前，第七卫在后。”薛洋微微点头之后，安敬思才心满意足离开。倒是袁袭皱了皱眉头道“主公，朱全忠搞出了火药，难保杨行愍那边也会出现，则我军下一步势必会被所制啊。” “军师放心，我们的火器已经成型了，就算是手把手去教朱全忠，没个三五年他也根本造不出来，所以不用担心。”薛洋摇了摇头，能搞出如今的这些装备各部的火铳火炮，兵仗局那边花费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代价，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是自己加入其中也是一样，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第七卫到现在为止还用前膛枪去发射米尼弹。 “夫君，一会破城之后，给我一支兵马，我也杀过去。”薛洋的一番话说得袁袭放下了心，倒是一旁的杨若兰有些余恨未消，上前几步拉着薛洋的手想要参战。 “真要去上阵厮杀？”薛洋见到对方态度坚决，连陈潇潇也是跃跃欲试，无奈之下只得苦笑道“让护卫队做好准备吧，你们记得到时候跟在第七卫旁边，不要脱离太远，城内可是有二十万宣武军，就算是破城之后，厮杀也不会停下，不要妄想着一战就能抓到朱全忠，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不也是被错过了吗？尤其是葛从周在他身边的时候，切记不要莽撞！” “夫君放心，我带着这个！”薛洋的话音未落，杨若兰忽然举着手中的火铳，一下子让薛洋苦笑不已，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破城大战 “轰轰轰”这一次第七卫上前之后，没有安敬思那么莽撞和急切，在火炮和弩炮压制城楼上宣武军的反击之后，突击队快速上前，见到萧县用的是大铁门之后，索性一口气直接给城门口堆上了二十多枚炸药包，这一下爆炸声响起之后，巨大的黑红色火球几乎是腾空而起十几长高，剧烈的爆炸甚至于差点直接连突击队的成员都给卷到了天上，惹得这帮家伙一面吃土狼狈回逃，一边忍不住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兵仗局身上。 而这种强大的爆炸直接彻底将萧县城墙给掀翻，连带着城楼也被彻底炸毁，倒塌下来之后甚至于彻底将瓮城给填平了。无数聚集在瓮城里躲避炮弹轰击的宣武军士兵被活埋其中，更有无数的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整个萧县南面城墙在这一刻彻底被炸开了一段十几丈长的缺口。 “给我上！”因为炸药包放的太多，以至于连带着第七卫远隔上百张远都被震得东摇西晃，但是此时却没有人顾忌这些，杨功那边刚刚传令下来，前锋各部就已经一窝蜂的冲了过去，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火铳兵，第一波上去之后能够有效的压制宣武军反扑的士兵，为后续兵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三万名火铳兵冲进去之后，大规模持续不断的射击声开始犹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响起，吴彦章更是亲自带队出击，抢占两侧断裂的城墙之后，组织火铳兵居高临下支援跟随入城开始冲在第一线的第九卫各部，大规模的巷战在这个时候迅速展开。 宣武军的人数摆在那里，这也导致了即使萧县城墙被炸开，但是城内的巷战却激烈无比，无数的士兵在宣武军各部将领的带动之下，死命硬抗，阻拦第九卫的进攻，导致了天策军这边每前进一步都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搏杀！ “让陈瑜和霍存也带队冲进去。”薛洋只留下了黄杰的陌刀军在后面没动，让陈瑜和霍存也带队上前，将入城兵马在短时间内增加了一倍，这才艰难的将南城附近的宣武军给清扫赶紧，逐步的开始朝着城内反冲！ “主公，莫不如让黄杰带队在其他三个方向埋伏吧，能打多少算多少。”李振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黄杰之后忽然笑道：“按照朱全忠的习惯，他可不会死守一地，所以一旦城内局势出现逆转，他肯定会率部突围，这个时候陌刀军能拦截多少算多少吧。” “快去吧，就堵住城西和城北即可，城东方向朱全忠不敢过去的。”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点了点头，李振是打算尽可能消灭宣武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为后续攻入宋州做准备，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宣武军的兵马人数在萧县尽可能消耗掉，那么即使抓不到这家伙，中原的局势也可以随之快速改变。 几人说话的功夫，陌刀军开始跟随黄杰出击，如此一来，杨若兰和陈潇潇也开始缠着薛洋要求放她们入城，无奈之下，薛洋索性自己也跟着前往萧县城墙，准备近距离观摩这场激烈的巷战。 “主公，您就让两位王妃这么冲进几十万人的战场上啊？”袁袭和李振一看薛洋真的将陈潇潇和杨若兰放了出去，顿时傻眼了，急忙拉住对方担忧道：“沙场对决，刀剑无眼啊！” “若兰应该有分寸。”薛洋叹了口气，杨若兰的性子就不适合待在后院带孩子，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能够跟着自己安安心心待在金陵这些年已经不容易了，这好不容易见识过一次大战，对面还有她的杀父仇人，如何能够安耐得住？ 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见到薛洋没有开口，只得暗地里派人紧急传讯霍存，让他务必分出一支人马跟随杨若兰和陈潇潇。若是为了一场大战，将自家的两位王妃折在这里，只怕全体天策军将士都要挥刀自杀才是。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需要李振派人去传讯，杨若兰和陈潇潇带队冲上战场的时候正好和杨能撞到了一起，后者见到她们两人也跟了过来之后大吃一惊，急急忙忙上前拦住对方道：“两位王妃，这是战场，你们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正好，杨能，立即带队随我冲锋，我们去活捉朱全忠。”杨若兰相对于陈潇潇而言，对于军略更加擅长，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直接让杨能带队跟着自己往前冲。 “快去禀报大将军，就说王妃出现在战场上，让各部的兄弟们都给我仔细睁大了眼睛，谁敢让王妃受伤，我宰了他！”杨能这边面对杨若兰根本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想到了一个和李振一样的主意，将问题踢给了霍存。 不过此时霍存是没心思顾忌这些了，率部冲进来之后，他就直接截住了李思安的兵马，双方厮杀数次之后，第十卫开始反向冲锋，并且汇合了一部第七卫的火铳兵之后，强行凿开了对方的阻拦，一头冲到了最前方。 此时城内的厮杀大致可以分成三部，三都主力兵马齐头并进，第七卫则分散开来，除了沿着城墙四处袭扰之外，就是组织成建制的火铳兵掩护各部冲锋，弥补弓箭手的不足。 所以这个时候杨若兰集中了杨能的第三十都之后，也开始沿着霍存开辟出来的道路逐步从队尾冲到了队前，并且身边百余名护卫队更是火铳不断开火射击，强行将前方不断出现的宣武军击杀之后，逐渐的开始和霍存汇合，合战李思安所部。 “两位王妃，你们怎么来了？”李振的人手在混乱之中根本没找到霍存，反倒是他自己在强行挡住李思安一枪之后，见到身边一道红色盔甲闪过，陈潇潇一柄长剑从旁袭扰，直接逼得李思安连续后退，这才让他一下子看清楚了两人的身份。 “别问那么多了，先杀了李思安这个叛逆！”杨若兰那边抬手一火铳，直接将李思安身边一名亲卫击杀之后，将火铳扔给身后的陈南岳，自己接过对方的长枪转而直接冲了上去。 “保护王妃，跟我杀！”这个时候霍存已经无法纠结杨若兰和陈潇潇为何出现在战场上了，一枪横扫之后，开始急速往前冲锋，转而一下子抢在了两人跟前，并且让身边的副将带队紧随而至，将陈潇潇等人护在了中间。 第一千零五十章 因果循环 “主公，第七卫设置的两道防线挡不住了，只怕朱全忠在安排人手突围。”薛洋等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各处战场的变化之后，李振一指北面持续不断的喊杀声，转而道：“萧县城池太小，数十万人挤在城内，也不是好战场。” “有子振和子明在，他们是不会打算在城内耗下去的。”天策军对于打巷战比起宣武军要更胜一筹，所以尽管城内区域狭小，但是靠着第七卫三万多火铳兵持续不断的支援各处，强行帮助各部打开缺口之后，战线在一步步往前推进，逼迫宣武军往后撤退的同时，也在考虑突围的事情了。 实际上此时宣武军的后军已经开始撤出城外了，在前方李思安和王重师竭尽所能多无法阻挡天策军的进攻之后，谢瞳就直接代替朱全忠下达了后军全部撤退，前军且战且退，并且担负断后的任务。 只不过此时天策军还有一支兵马自始至终都没有参战之后，还是让敬翔始终眉头紧皱，甚至于在谢瞳决定将突围的方向定在东北，转而快速取道进入宋州之后，被他一把给拦住了。 “天策军的重甲兵团还没有出手。”敬翔将前线所有反馈的战报全部看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道：“萧县城小，重甲兵团没有入城参战，此时必在东北方向埋伏，我军若是从此地经过，必会被其斩杀，到时候大军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那才是进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 “你的意思往北进入兖州绕道？”谢瞳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直接让朱友恭快速保着朱全忠开始往北方而去，自己则留下来等待李思安和王重师撤退。 “子明，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敬翔推了一把谢瞳之后摇头道：“临机决断你不如我，你留下无用，还是跟着主公尽快返回汴梁，沿途设置重重关卡，能拖一时算一时。” 站在他和谢瞳的角度，这场大战实际上已经结束了，萧县一战，天策军全军攻入城中，宣武军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所以他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惨然道：“你我一生，能败在对面那三位的手中，也算是不冤枉，事到如今，你还需回去，尽可能为主公善后，设法寻到一丝出路，至少保住主公全家。” “你也保重！”谢瞳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翻身上马带着身边的亲卫快速跟上了朱全忠的脚步，数万人开始疯狂撤退。 他们这一走快速影响到了城内的战况，原本就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宣武军后继无力之下，开始了全面撤退，被困在城中的这些宣武军见到其他三座城门天策军并没有迂回包抄，顿时开始撒丫子疯狂逃窜。 “北面一路堵不住了。”这么多人冲了出去，陌刀军的速度慢，肯定是拦不住的，不过薛洋也没指望陌刀军就能够将朱全忠给就地斩杀，对方盘踞中原这么多年，若是不打到山穷水尽之时，是不可能有最终结果的。 但是朱全忠离开，不代表城内的天策军各部会放过葛从周和李思安等人，几乎就在其他各部逃窜的同时，霍存和安敬思开始急速前冲，一左一右，封锁东西两面城门之后，迅速指挥大军往中间合拢，和第五卫一起将葛从周的中军迅速围在了中间。 “迟瑞，掩护，我去宰了葛从周。”安敬思的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葛从周的身影，毕燕挝在鏖战之后已经让无数的宣武军士兵倒地，但是他自己却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冲在了第一线，战马所到之处，人影纷飞，没有任何一人能是他的一合之敌。 “给我去死！”迎面而来的王重师试图阻拦安敬思的脚步，为葛从周的撤退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却一击之下，远远的飞了起来。即使鏖战了这么长时间，宣武军的顶级战将在安敬思跟前依旧挡不住毕燕挝一击。 王重师一倒，整个宣武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形势开始彻底崩盘，即使葛从周此时还坚持在第一线，但是被吓破胆子的宣武军各部还是不间断的在战场上扔下了兵器，以至于安敬思近乎于直接跃马而起，沿途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直接冲到了葛从周身边。 “你给我去死！”安敬思纵马跃起，毕燕挝横空而过，犹如惊雷一般横扫全场之后，直接对着葛从周力劈而下。他手中的长槊基本上都是横冲直撞，很多时候都是当着大棍在用。 “当！”葛从周这个时候是退无可退，面对安敬思这么势大力沉的一击，他除了挺起长枪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和王重师差不多的是，一击之下，被直接打的倒飞而出，身形砸落之后，直接砸翻了一群人。 “安将军，把他交给我！”安敬思原本还打算上前补一下，因为后面有人接住了葛从周，所以后者只是喷了一口鲜血，并没有死。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旁边两匹战马冲了上来，杨若兰远远的长枪举起，直奔葛从周而去，倒是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兰姐姐我来助你！”杨若兰上前的时候，陈潇潇也跟了上去，她们两个被霍存护住之后，其实很少在一线厮杀，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真要出了事，霍存能宰了杨能。但是这个时候，伴随着葛从周落马，实际上宣武军最后的信心也被彻底打破，后续的人马开始慌不择路的全速撤退，葛从周身边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亲卫还试图阻拦杨若兰的靠近。 “给我去死！”陈潇潇上前的时候，杨若兰已经一枪刺出，她的功夫很好，在旁边有人协助之后，长枪一瞬间直接将失去了还手之力的葛从周给挑了起来。 “冲！”跟随上来的陈瑜和安敬思对视一眼之后，一挥手，身后大军犹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杨若兰击杀葛从周，这场大战至此已经宣告结束了。两人相视一笑，葛从周是大齐军旧部，能死在昔日的秦王妃手中，其实也算是因果循环了，昔日的叛将这么多年之后又被当年的自己人亲手了结，大齐军最后的荣光至此也彻底消失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穷寇勿追 “兰姐姐，你没事吧？”杨若兰此时对于身边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冲锋的情形视若罔闻，身形不断颤抖，甚至于随时可能跌落马背，吓得陈潇潇赶紧上前，将其扶了下来。 “我没事，我很好。”杨若兰此时双目之中，泪水长流，但是却一脸的笑意，搂着陈潇潇，嘴唇开阖之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夫君来了！”陈潇潇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薛洋走上来之后，才扶着杨若兰低声道：“姐姐你肯定能报仇的，有夫君在，朱全忠蹦跶不了几天了。” “别哭了，这么多年你不都没哭吗？”薛洋伸手将杨若兰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之后温言笑道：“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杨若兰靠在薛洋怀里，犹如小女孩一般望着眼前的男人。从当年对方将自己从战场上带回来，到如今，整整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自己的仇，他在今日终于为自己报了。 “好，走吧，送朱全忠一程，等到了汴州，再找他算总账！”薛洋微微一笑，拉着两女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此时战场已经转移到了城外，葛从周一死，无数的宣武军慌不择路的开始外逃，从而也引发了天策军各部紧急追赶，而前方，东北两个方向都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 实际上在朱全忠率部往北之后，城外的战斗就已经快速展开。黄杰的五万陌刀军兵分两路，在北面率先挡住了朱全忠的去路，双方大战的激烈程度甚至于丝毫不下于城内。宣武军急于逃命，这个时候几乎不需要任何催促，各部士兵几乎是拼了命的往前冲锋。两万多人的陌刀军硬生生的被宣武军数万人给冲散了。 沉重的甲胄虽然确保了陌刀军士兵犹如一座座巍峨的大山一样伫立在人潮之中，陌刀每一次挥落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但是对方却杀之不绝。朱全忠甚至于拉着敬翔直接从万人丛中直接硬生生的挤了出去。 而朱全忠刚刚冲过陌刀军的包围圈，黄杰还没来得及去追击，后方再度有无数的乱兵开始冲击陌刀军的阵地，将他的视线重新又给拉了回来，导致此时的他根本没办法对朱全忠进行追击。 不过这个时候陌刀军不再是孤军奋战，杀出城外的安敬思的第九卫和部分第七卫的士兵已经快速合流，从后面展开把追击，而第五卫则将精力全部都放到了往西的方向上去，由此，城外的战场也开始分成两部分，分别以陌刀军埋伏的方位为中心迅速展开。 “兴绪，前面是不是子振？”薛洋下去安抚杨若兰之后，袁袭和李振就直接来到北城城楼，俯瞰整个战场，很快发现了被安敬思堵住的李思安的部下之中好像有敬翔的身影，顿时一把拉住了眼神较好的李振。 “确实是子振，他怎么没跟着朱全忠跑呢？”李振有些奇怪道：“这个时候留在这里，难不成是觉得朱全忠兵败如山倒，打算投诚了？”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投诚？搞不好还打算给你我来一记狠的呢。”袁袭摇了摇头，随即刚要开口，身边迅速传来了霍存的声音。第十卫在葛从周被击杀之后，实际上就停止了继续进攻，大部分都留在了城内准备打扫战场。毕竟薛洋亲临战场之后，整个萧县下一步只怕会作为临时行辕所在地。 此时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下子让他来了兴趣，转而笑道：“两位军师莫要着急，待末将过去看看，若真是敬翔，我一定将他抓起来。” “也好，真要让安敬思上去，估计八成会不管不顾，一槊直接横扫了。”袁袭点了点头，转而道：“你立即传主公将令，告诉各部将领，不要追了，各军以陌刀军所在方位为终点，放过这些残兵败将回去。” “啊？”袁袭这句话说得霍存一怔，但是没等他开口，后面薛洋的声音就直接再度传来，一下子让他紧急抱拳，随后匆匆带队出城。 “两位王妃无碍吧？”袁袭点了点头，朝着陈潇潇和杨若兰行礼之后笑道：“主公打算下一步直奔汴州而去吗？” “朱全忠估计会在宋州层层设防，背水一战之下，难保不会逼得我军逐城进攻。所以这些人不放回去的话，宣武军的士气军心犹在。”薛洋笑道：“也只有这些残兵败将返回，才能让整个汴州风声鹤唳，从此闻我军而色变，这层层防御的法子也就没办法执行下去了。” 他们三人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停留在一场战争上面，而是始终俯瞰整个中原战局，这也导致了天策军的方略始终是压制天下大局走向而行，从而煌煌阳谋，如滔天之势，压得其他诸侯抬不起头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没有关心下面发生的大战，也让杨若兰和陈潇潇两女美目流盼，始终都在盯着自家男人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才是真正掌控天下大势的从容，不论外面如何变化，都无法影响到他们三人布局落子。 “夫君从岳西起家的时候就这样。”杨若兰自从嫁给薛洋之后也没怎么关注过这种军过大事，很多时候成王府的后宅都在避讳这些，所以她是有些好奇，结果却被陈潇潇拉到了一边。 而此时，下面伴随着霍存急速传令并且亲自冲到了安敬思身边，两人迅速分工，安敬思带队去隔开了李思安，而霍存则直奔敬翔而来。两人此时的心思其实都差不多，都想着活捉对面两人。 李思安面对安敬思，自然是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而敬翔此时反倒是拿着一柄长剑再被竭尽所能抵挡霍存的进攻。但是两招之后，就被对方一枪直接打飞，转而没等他回过神来，霍存已经纵马一跃而过，强行将对方给抓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 “宣武军各部听令，放下兵器，立刻投降！”这两人一个被抓，一个被安敬思一槊打翻之后，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情况下，剩下的那些宣武军算是彻底乱套了，部分身在后方的，开始逃窜，而大部分在霍存面前，心有余悸的放下了兵器。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权谋之争 “主公，霍存可是将子振给活捉了，虽然受了伤，但是好歹也算是活下来了。”萧县一战后续之事还在继续，不过大多战斗都发生在追击之中，基本上是第七卫和第九卫在负责，陌刀军和第五卫第十卫在打扫完城内之后，就已经开始停了下来。所以等到袁袭和李振走进中军帅帐的时候，来来回回的基本上多是各部将领，汇报伤亡受损情况。 “他吵着要见主公，看样子还很不服气。”李振对于宣武军各部和袁袭对待齐军那边的感觉都差不多，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其中。 “他有什么不服气的？觉得自己败的冤枉不成？”薛洋朝着张沐雪点头，让其去后帐之后笑道：“打算找我拼命？输了就输了，兴绪，找人把他带进来，我们也来听听这位宣武军的大军师到底能说出什么头头道道来。” “主公见他做什么？”霍存刚好将城内激战的战果送上来，包括城中百姓受损情况，原本是请示动用军粮来赈济百姓的，此时一撇嘴道：“战场之上拿着一把破剑就敢和末将争锋，真是个笑话。” “得了，差点忘了你在这，霍存啊，你要不躲一躲？不然的话子振进来肯定会找你再拼命一次！”袁袭摸了摸胡子，一句话说的薛洋也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让霍存出去，如此一来等到护卫队的人将敬翔带进来的时候，一看眼前这四人，顿时有些傻眼。 “怎么？还没打服？告诉你，这是天策军的帅帐，你个老小子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给你活埋了。”霍存见到敬翔仰着头，也没有要给薛洋行礼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飞出一脚硬生生的给对方踢得双膝跪地。 “成王，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名士的吗？”敬翔那经得起霍存的这一脚？被踢翻在地之后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但是他这挣扎着说出来的话倒是让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连原本上来打算扶他一把的李振多跟着忍俊不禁道：“子振你得了吧？就你？还名士？自己起来吧！” “子振，当初一别，你可曾想过有今日？”薛洋也有些好笑，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宣武军鬼才军师的时候，还想着将对方给挖过来，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位居然来了个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想法，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建议给拒绝了。只不过，和宣武军不一样，自己这边再有了袁袭和李振之后，他也没想着要去宽容眼前这位脾气不好的敬翔，所以这些年基本上对其不闻不问。 “成王这是想炫耀自己的战绩？”敬翔反倒是一副光棍的模样，坐在地上斜着眼睛看着薛洋冷笑道：“成王如今都快一统天下了，打算开立新朝了？子振可是要恭喜了，继往开来，一代贤明君主啊！” “怎么？不值得炫耀？”薛洋也没生气，反倒是乐呵呵的看着对方笑道：“我天策军横扫天下，十几年间平定南境半壁江山，积攒民力，维持大唐稳定，无数将士前赴后继，难道不值得夸耀吗？古往今来，帝王将相，有此功绩，别说只是对着手下败将夸耀，就算是刻石立碑，流传天下后世，那也不算什么。” “成王败寇而已，有什么只得夸耀的？”敬翔被说的一愣，随即跟着冷笑道：“若是我家主公早些听从我的建议，短短不会让你在南境做大，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你？还是算了吧？在场几人哪个不知道你敬翔的本事？”薛洋摇了摇头，起身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谋算大局，评点天下，非你所长！你所擅长的临机决断，权谋机变在我天策军面前也不算什么。我军行动，历来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携大势而为，不论你有多少变化，我自有一定之规！” “主公说的是，子振，你自己起来吧！”袁袭朝着李振示意了一下之后笑道：“这些年我天策军行事，可不是你以为的靠着阴谋诡计走到今日的。我军每一步都是凝聚士气民心，以碾压之势头，步步为营，你就算是再有什么权谋，也施展不开！” 袁袭的话说的敬翔难得的陷入了沉默，即便是将宣武军放到同等的位置上，在这种每一举一动都顺势而为，以天下大局碾压的方略指导之下，他也不可能做的比对方好。更何况，袁袭，可不是如今的他所能蔑视的存在。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谋士，伴随着天策军强势崛起，横扫四方，对方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响天下风云。 可以说，此间除了霍存是战场铁将之外，包括薛洋在内，这个金陵三人组，从三人汇合之日起，就已经是最强组合，历次谋算，无一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加上天策军这支天下强军的支持，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子振，做人压谦虚，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李振看着对方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故意挪喻道：“你这最后关头还不撤退突围，打算搞什么鬼？该不会真以为我们没打算杀你吧？告诉你啊，若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你早被拖出去砍了！” “哼，我留下来那是别有谋算，你们本事不济，猜不到，别想着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来！”敬翔受不了李振的这副表情，气呼呼起身道：“我要好好看看，成王殿下是不是打算一路打过去，我军虽然败北，但是中原之地，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我军已经放回去数万宣武军了。”袁袭不紧不慢道：“这些战俘我军会随军携带，到时候我也想看看子振你布置的铜墙铁壁能不能挡得住数万宣武军的嚎哭，月夜哭墙啊，呵呵，比起当年张良的月夜吹箫，只怕不会差多少的。” “你！”敬翔被袁袭的话说的脸色大变，以至于差点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很明显，在对方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种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而且看袁袭的架势，天策军这边八成已经在执行了。 “主公，要不把子振带着吧，然后派人修书一封送到汴梁，嗯，以子振的口吻劝降朱全忠，我看很合适！”袁袭眼珠子一转，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转而忽然再度开口，一句话说的霍存再也忍不住，急急忙忙落荒而逃，这几个人根本没一个是善茬。刚刚他还有些愤怒，但是现在反而有些同情敬翔了，来这里，纯粹就是被算计的死死地。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攻心战术 “兴绪，徐州暂时你来代管，等待严先生派遣官员接收之后再来前线汇合。”薛洋一行只在萧县停留了数天就开始往北而去，只不过他们的中军只带着第十卫和第八卫，陈瑜已经带队开拔赶过去和安敬思等人汇合了。 “主公放心，一切交给微臣。”李振长期主管的就是后勤，所以此时大战结束之后对于他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此时和薛洋拱手作别之后，开始统筹调集大批物资，处置徐州境内的事务。而薛洋在随后传令前军，让第九卫单独出砀山和下邑等地，开始往南而进，伺机进入亳州等地，执行因为围困东都而暂时放弃南下蔡州等地的第六卫的任务，第五卫和第七卫汇合之后进击单父，两路大军一南一北，配合他的中路大军开始进行新的征程。 “主公，拿下虞城之后，我军即可进入宋城。”宋州和汴州作为宣武军的核心地带，原本众人以为会繁华不少，但是沿途所至，却让袁袭不由得叹了口气。宣武军能够长期保持庞大的兵力是竭泽而渔，搜刮民间财富，才能够支持如此高强度的作战。此时一旦兵败，内部残破的样子暴露在跟前之后，众人只觉得这比徐州还要差的多。 “子振，这便是你们的底气？”远处的虞城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当年那样残破，以至于此时虽然城楼上满是宣武军士兵，但是袁袭却丝毫不屑一顾，反而强行拉着敬翔上前道：“你自己看看，城池残破，百姓困苦，面有菜色，你们宣武军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搜刮干净了民脂民膏，难道不知道百姓疾苦吗？不知道竭泽而渔之后，必然会让整个中原元气大伤吗？” “军师，这地方要拿下来，只怕需要无数的钱粮立即投入赈济百姓，否则的话这沿途逃难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活不过今年啊！”见识多了江南等地的繁华，百姓生活殷实之后，包括薛洋在内的天策军全军将士在这个时候都陷入了沉默。得益于薛洋主政东南，南境百姓的日子比起中原要好的太多了，而且战乱平息时间早，多年积累之下，这些出身百姓的天策军士兵很少见过这种数以千计的百姓面黄肌瘦，甚至于根本看不出人样的场景。以至于薛洋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跟着长叹一口气。 “主公放心，微臣马上让人回金陵，尽可能调拨足够多的粮食过来，将这些百姓安置好！”袁袭是跟着沉默良久之后才悠然而叹道：“早知这中原如此惨状，就该早日举兵打过来才是，让朱全忠占据着天下牛耳之地，那真是太糟蹋了。” “确实太糟蹋了。”薛洋点了点头，两人这种神情让旁边的敬翔实在忍不住了，转而冷笑道：“你们君臣二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我就不信，你们金陵那边维持这么庞大的兵马年年征战，还能让百姓有好日子过！少在这里收买人心，我不吃这一套？” “你行了吧！还收买人心？你以为自己还真算是什么名士啊？收买你？”袁袭忍不住冷喝一声，直接说的敬翔满脸通红，转而朝着霍存道：“带着战俘上前，喝令虞城守城兵马立即出城投降，告诉这些战俘，若是虞城能够不战而降，我天策军立即释放所有人，放他们回家！” “交给我了！”霍存急匆匆带队离开，转而开始押着两万多战俘快速抵达前方，他本身就富有谋略，迅速看明白了袁袭此举背后的含义，一旦虞城内部受到冲击，不战而降，那么整个宋州宣武军的防御体系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天策军就可以一举打破宋城屏障，到时候宋州被拿下之后，中原实际上就只剩下汴州这一个孤岛了。 “你们好狠毒的心思！”敬翔一瞬间脸色大变，这种攻心战术一旦真的成功，就直接彻底败坏了整个宣武军所有的士气，如果对方依靠这种办法一环接一环趋势败兵和投诚兵马执行下去，那么不仅仅宋州，只怕汴梁等地也无法幸免！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军举兵攻城，造成无边杀劫不成？”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一句话说的敬翔没办法再开口之后继续道：“你自己跟着好好看看，什么叫王师一出，中原臣服！” 两人斗嘴的时候，前方霍存已经开始行动了，在直接以薛洋的名义宣告释放这些人之后，数万人涌到城边，嚎哭之声震天动地，无数将士纷纷呐喊之下，整个虞城震动。尤其是当这些战俘将天策军这边对待俘虏的告知城内所有士兵之后，更是让满城哗然。 朱全忠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不仅仅搜刮治下百姓，实际上在宣武军内部，粮食也被克扣到了让士兵难以忍受的地步。这么庞大的消耗逼得对方不得不如此，但是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即使待在天策军中，那一天两顿的饱饭却没有断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士兵对士兵才能引发共鸣，质朴无华的需求和满足往往最容易打动人，尤其是那些父子兄弟在虞城内的士兵，更是不顾危险直接冲到城边呐喊，呼唤自家子侄赶紧开城投降。 这样一来导致的结果是虞城内部的守城将领根本弹压不住越来越汹涌的士兵情绪，导致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城内的混乱就开始发生，以至于还没等到霍存下令，这些士兵就强行冲开了城门，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这大概是天策军打过的最轻松的攻城战了，全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虞城就被战俘给打开了，这些人入城之后直接带着守城士兵强行斩杀了部分顽固的将领，随即将第十卫迎入城中。 “子振，看到了吗？这便是民心可用！”敬翔扫了一眼脸色阴沉不定的敬翔摇头道：“我军只做一件事，就足以掌控中原大势，百姓和士兵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主君。如今天策军来临，对于他们来说，是解救者。”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网开一面 “军师，这马上就要攻城了，你怎么把敬翔给带到前军来了？难不成他投诚了？”拿下虞城之后，整个宋州在三路大军横扫之下很快就只剩下府城宋城还在袁敬初手中，正当陈瑜和霍存商议攻城的时候，李振却带着敬翔来到了前军营地，直接吓了陈瑜一大跳。 “他怎么可能投降？投降了主公也不会要一个废人！”李振斜着眼睛扫了一眼敬翔，一句话说的对方差点跳了起来，直接扯着李振的衣袖喝道：“李兴绪，你说谁是废人呢？” “看见了吧？这就是废人！要他何用？”李振撇了撇嘴，抽回衣袖之后笑道：“军师有一计，正好来让你们去试试，命令各部围三阙一，网开一面，将北城城门让出来，集中主力兵马攻打其他三个方向，攻城要猛，要让袁敬初觉得我军放弃了北面。” “这个计策只怕袁敬初看得出来吧？”霍存有些疑惑，他和陈瑜对视一眼苦笑道：“军师，这马上就攻城了，您有什么招就赶紧告诉我们吧，不然的话我觉得四面合围，能将这个死顽固袁敬初抓起来合适一点。” “李振，这种伎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还说我是废人，我看你和袁袭那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敬翔冷笑不已，若不是看到霍存一双利眼看着自己，只怕当即还要冷嘲热讽。 “放心好了，你们负责东西两面，南面交给我，把主力兵马移到南面。”李振打了个哈哈，也没理会敬翔的反应，转而重新安排部署，将陈瑜和霍存给赶到了东西两面，自己带着杨能能人集中了差不多两万人到了南城，造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直逼城墙。 而且一开战之后，强大的火力一刻不停的朝着城楼上倾泻，硬生生的将城内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南边，他自己更是拉着敬翔站在一线阵地笑道：“子振你自己看看，我军的火器，是不是做梦都想得到？就你们搞出来的那玩意也能叫火药？还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是旁若无人的站在战场上，身后还竖起了大旗，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来到了战场之上，一边指挥各部疯狂轰击城墙，一边继续嘲笑敬翔，似乎是有心炫耀武力。 这样一来，敬翔是彻底被挑动了心性，站在对方跟前，反唇相讥，导致的结果就是李振几乎全程将战斗交给了杨能指挥，只顾着相互斗嘴。 但是城楼之上，此时却出现了巨大的变故，李振的这种做法其意图就是要将袁敬初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等到对方好不容易趁着天策军往前推进，火力暂时停下来之后，一眼看到站在李振跟前的敬翔之后，差点咬到了舌头。 “快，快去派人禀告主公，敬翔已经投诚，正在接引天策军进攻宋城，快去啊！”袁敬初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要派人出城，但是随即被副将郑毅给拉住了。 “节度使，北面您刚才不是说天策军有埋伏吗？这要是被人截获了消息，主公只怕——”郑毅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袁敬初脸色大变。中原各地十三司出没的身影几乎无孔不入，这么好的机会，对方怎么可能不利用，说不得到时候消息不仅仅送不出去，反而会勾动宣武军南下驰援，到时候再一个以逸待劳，设下埋伏，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说该怎么办？”袁敬初黑着脸，连城外天策军的进攻都顾不得了，直接朝着对方怒吼道：“敬翔知道我军全部虚实，这各处城防都是他亲手布置的，若是他投诚的话，汴梁只怕一日都守不住！必须赶紧告诉主公，立即改变部署。” “那就全军突围吧！”郑毅叹息道：“汴梁那边都是回归的败军，我军回援，至少能给主公重整兵马争取一点时间啊，否则分散兵力，处处防守，天策军火力强大，我军原有防御体系只怕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否则的话宋州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家打到了家门口？” “突围，对，是该突围！”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变了，袁敬初根本顾不得任何往日的风度，直接一把抓着郑毅道：“立即组织大军，我们从北城出击！” “北城不是有埋伏吗？”郑毅被吓了一跳，但是见到对方双眼红红，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刚要去准备收拢人手，西城方向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直接将整个城楼都掀翻到了半空。 这一下根本没人在意城北是不是有埋伏了，两人带队将所有还能抽调出来的兵马尽数带着直出北城，整个宋城在历经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就被天策军彻底攻入城中。 而此时反倒是南城这边，集中了天策军的主力大军，却最后一个攻入城中，甚至于全程各部都在努力压制自己的速度，最后还采用了废弃不用的登城作战的方式，打开了城门。 “军师，袁敬初已经率部突围了。”等到李振入城的时候，霍存已经从西城率部打过了过来，见到对方之后摇头道：“这宋城乃是宋州府城，重要异常，袁敬初拥兵两万多，而且他本家还在城内，怎么忽然之间就逃走了呢？” “还不是他以为敬翔已经投诚我军了，所以心慌之下，着急回去给朱全忠报信去了？”李振撇了撇嘴，一句话说的霍存哭笑不得之后，也一下子彻底激怒了敬翔，后者当即跳了起来，要当场和李振拼命。 “给他带下去，等到了汴梁我们还要再用他一次！”李振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敬翔的反应，反而自言自语道：“大军在宋城修整三日，然后开拔汴州，攻入朱全忠的老巢！” 宋州一下，整个宣武军的地盘就被一分为二，被从中间一刀斩断。这也早就了南下的第九卫几乎不会遇到任何的宣武军主力，而从单父出击的陈瑜和杨功也会提前一步，从侧翼突袭汴州，从而将这场大战迅速烧到朱全忠最后的据点，这样一来，整个中原大战的最后决战地点也就被逼到了这朱全忠的封地之上。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收缩兵力 “吴明？你不是在东都吗？怎么跑到宋城来了？”吴明一头钻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倒是让薛洋等人有些惊诧，对方按照此前十三司的通报，是在东都协助王成的，怎么一下子跑到了宋城来了？ “东都张全义已经开始打算率部突围，大将军让我来询问主公，是否放他们离开。”吴明一句话之后倒是让袁袭若有所思道：“你们的意思是放他们离开，最后在汴梁附近，将宣武军一股聚歼？” “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道主公这边是否有其他的安排，所以第六卫暂时没有行动！”吴明点了点头苦笑道：“还有个问题就是，张全义的打算是将唐皇也带到汴梁，所以末将特来请示主公，是否在东都——” “那就放他们离开，唐皇留到最后吧！”薛洋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你们也不用担忧，我军横扫天下之势头已经形成，断断不会为了唐皇一人，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顾，这是整个天下百年之大业，我心里有数！” “如此，末将告辞，马上回返东都，让第六卫做好准备，一旦东都拿下之后立即移兵汴梁！”吴明匆匆抱拳，也没有在宋城多做停留，匆匆而来。 “主公，只怕不只是张全义要突围，我看北面河东各地残余的宣武军都有可能往汴梁集中吧？”袁袭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这个朱全忠估计是不想走李克用的老路，所以打算在汴梁和我军决一死战了。” “那也未必！”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除了往北之外，宣武军还有一条出路，而且从如今的形势来看，应该比去北方大漠草原要更好一点！” “往东和杨行愍合兵一处！”李振顺着薛洋的目光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的话，短时间内杨行愍一方的兵马甚至于可以靠着宣武军补齐，这样对于陆翊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他没机会！”袁袭同样摇头，宣武军进入山东，固然还有路可走，但是要想对陆翊重新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就在中原，甚至于只需要一支偏军尾随追击，到时候朱全忠能不能到山东那都是问题，又如何能够合兵一处之后还能够反过来围攻陆翊？ 不过在吴明送来这个消息之后，宣武军确实在将各处分散的兵力火速往汴梁集结，而且除了被天策军围攻的地方之外，剩下的地方大规模的粮草调动也随之而来，这大有一副坚守到底的架势在其中。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倒是让东都那边的事情变得简单的多了，在吴明带来了明确的命令之后，王成也是依样画葫芦，将大军抽调了一部分前去增援王虎，造成第六卫主要精力放到了袭扰其他地方的假象，从而让张全义看到了机会。 这个时候的他在暗卫放弃干扰的情况下，张全义几乎是不顾唐皇的心思，强行裹挟对方出城，开始在天策军的围追堵截之中杀出重围，从东都洛阳直接朝汴梁而去。 “好了，东都算是平稳的保住了了。”不过王成却没有动，甚至于直接带着卢静所部在第二天进入东都，将剩下的所有事情全部交给了吴明，封锁皇城，安抚百姓，同时解除了对东都的包围，让百姓可以回到城中，并且将王虎缴获的大量粮草运到城中，赈济百姓。 这种手段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安抚住了民心，并且还迅速将天策军的名声给宣传了出去，导致了后续各地逃难百姓纷纷朝着东都集中，让这个昔日的神都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了一点生气。 和长安被数次攻破不同，东都保存的相对完好，虽然之前被黄巢肆虐过一次，但是张全义这些年苦心经营之下，还是有点底蕴的，这一切都让吴明很快将一切理上了正规。 东都一下，实际上代表着汴州西部也失去了屏障之地，这个位于中原核心地带的汴州，在这个时候虽然聚集了大量的兵马，但是被此前袁袭算计之后，人数虽多，但是士气却十分低落。加上多名战将战死，更是连带着整个汴梁大营内，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气。 实际上这也是朱全忠着急聚集各地兵马的一个原因，败兵虽然跟着他从萧县逃回来数万人之多，随后各地涌入进来的杂七杂八的兵马也足有数万，但是这些人士气不高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用人数来增强自己和部下的信心。所以当看到张全义带着唐皇出现之后，是欣喜若狂，不仅仅摆出了盛大的场面迎驾，而且还拉着唐皇在军营各处转了一圈，试图靠着皇权来为自己增加几份信心。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对于部分士兵和部分人士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唐皇的影响力虽然经过连连征战，各地诸侯崛起之后，已经消散殆尽，但是身为普通士兵何时见过天子？被一番莫名其妙的鼓励之后，宣武军总算是迎来了一点转变。 而这一点对于朱全忠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后者甚至于索性将自己的王府都让了出来给唐皇居住，自己跑到了军营之中对外宣传要和将士同甘共苦，并且公开对外宣告，唐皇即将御驾亲征，和天策军决一死战！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汴梁周围，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兵马和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甚至于在被各地打散包括天策军放回来的那些战俘，也在随后被强行征集过来，准备补充军中所需，从而靠着越来越多的人数和热闹的场景，朱全忠正在竭尽所能一点一点扳回自己的劣势和困境。 只不过这一切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亲力亲为，甚至于很多军务也都是自己在处置，昔日的谢瞳在这个时候被打发到了城内陪伴唐皇，这倒是让部分人看出了端倪，而其中从宋城返回并且带回来一万多人的袁敬初更是数次想要说什么，但是都被朱全忠给打断了。 靠着这种手段，朱全忠在竭尽所能为大战做准备，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执着于决战，但是和他不一样的是，天策军这边却在宋城停了下来，主力兵马并没有向陈瑜和杨功靠拢。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十年一诺 “主公，兴绪已经和陌刀军北上了！”宋城城外，薛洋看了一眼袁袭点了点头，随后亲自出城，带着杨若兰三人前往杨希古的坟茔所在地。当年这还是朱全忠收敛了对方的尸骨，草草的安葬在了宋城城郊，如今十年光阴已经一晃而逝，当年杨若兰还是个妙龄少女，现如今已经是成王妃，成了他这个天下第一诸侯的女人。 “走吧，暗卫说，岳父的坟茔未曾被破坏！”薛洋拉着杨若兰当先而行，后面陈潇潇和张沐雪跟随，霍存等在场的昔日大齐军旧将也在此时提着香烛三牲，走了上去。 当年的那场大战至今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今日前来拜祭是杨若兰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当年薛洋在这里给予她的承诺。如今十年岁月恍惚之间一闪而逝，她们再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父亲，女儿不孝，如今才来看你！”杨若兰将香烛点燃之后，长叹一口气，转而摇头自语道：“昔日一别，不曾想是天人永隔，灵前祭拜，时至今日，更是隔了十年之久，还请父亲勿怪！” 低声细语在这里回荡，惹得陈潇潇和张沐雪躲在薛洋跟前，也是眼泪汪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陪伴杨若兰这么多年，知道她的心思，这一次不顾征程辛苦，坚持随军北上，也就是了了这个心愿。 薛洋看着眼前的丽人，一瞬间也是感慨万千，自己十年前在战场上救下对方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再次前来，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当年的他年未弱冠，杨若兰也是花样年华，但是现如今两人却已经是成亲多年，连子嗣都出现了。只怕当时两人都未曾想过，当年的承诺，居然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兑现。 薛洋已经不记得这位曾经在历史上留名的女孩最终的结局到底如何，但是心头还是依稀记得一点点记忆，她的命运若不是自己强行扭转，只怕也会在长安，香消玉殒吧？ 自己身边的四女，除了陈潇潇和张沐雪因为认识很久，而且出身底层之外，李稚研和杨若兰两人，实际上都有点影子出现在历史上，只不过不论是他还是两女都不曾想过，若无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只怕结局还会沿着当初历史记载的那样，让这两个美丽的容颜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兰姐姐，别伤心了！”薛洋自己感慨万千，站在原地，心思也一瞬间飘到了远方，惹得陈潇潇只得上前将杨若兰给扶了起来笑道：“姐姐你放心啊，夫君马上就要挥军打到汴梁了，到时候叔父的仇也可以得报，你要开心点，莫要辜负了夫君的一片苦心了。” “夫君！”张沐雪推了一把薛洋，将对方从沉思当中拉了回来之后，两人一同上前，将杨若兰拉到了一边。后者更是看着薛洋仿佛并不曾有多大变化的脸庞，泪水盈盈。当初在乾封战场之上，是眼前这个男人，将绝境之中的她带了回来，不仅仅告知了自己父亲的死讯，也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为她撑起了一片天下，一个完整的生活。现如今十年时间过去了，时光荏苒，但是对方却依旧在大战来临之前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在今日本该率军北上的日子里，特意停下脚步，就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里祭奠昔日的亲人。 “夫君！”杨若兰轻轻靠在薛洋的怀里，喃喃自语声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定，乱世女子如浮萍，漂泊无依，即便是她也无法幸免。但是比起他人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他，从那时起，她的生活或许就彻底改变了。 “姐姐莫哭，还有人呢？小心一会军师笑话夫君！”陈潇潇替对方擦掉眼泪之后笑道：“开心一点，你还有夫君，还有我们姐妹陪伴，不该高兴点吗？还有南兮呢，日后等她长大了，可以一起来给自己的外祖父扫墓，那岂不是很好？” “好！”看着三人的目光，杨若兰露出一丝笑意，困扰这些年的心结就此烟消云散，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柔和起来。 “好了！”薛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袁袭和霍存两人，微微点头，后者才开始上前祭拜，他和杨能代表着昔日投靠薛洋的大齐军旧部上前，对杨希古行礼祭拜。杨希古虽然当时只是卫相，但是在大齐军中，对方的刚烈正气却值得所有人钦佩，更重要的是，在当时，杨若兰几乎算得上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数万大齐军将士免遭杀戮，这一切的开始，都在这里。 “走吧，陪你们走走！”薛洋没有理会霍存等人，转而拉着三女朝着远处而去，边走边说着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战事。那时候的天策军还是淮南军，率部出征，转战千里，正是靠着这场大战，才有了今日的天策军，才有了十年后，四人再来宋州的缘分。 “幸亏姐姐当时答应了夫君，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少了个姐妹了。”陈潇潇嘻嘻一笑，这些年她们姐妹四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普通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一片祥和之下，谁也不愿意破坏这得之不易的情义。 “我不答应也没办法，你们不知道当时夫君多霸道！”杨若兰心结解开之后，也跟着点头，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往事，“噗嗤”一笑之后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惹得张沐雪拍了拍胸口笑道：“还好，当时我在岳西的时候还有潇潇护着我，比这好多了。” “所以除了潇潇，包括稚研在内，都是夫君抢回来的。”杨若兰也跟着笑道：“不过夫君若不霸道的话，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说的也是！”陈潇潇嘻嘻一笑，三女不断说着昔日薛洋的那些趣事，日子在嘻笑之声中不断流淌，这战时之中难得的安宁让死人都珍惜不已。 “夫君，我们已经决定了，不和你继续往北了，想回金陵看望稚研姐姐。”四人往回走的时候，陈潇潇看了一眼杨若兰之后朝着薛洋道：“兰姐姐的心事已了，我们不想绊住你的脚步，早日平定天下，我们还等着夫君收复河山呢！”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退路之争 “主公，天策军已经开始从单父、宋城两路进军汴梁，不日内即可进入汴州境内！”汴梁城内，朱全忠跟前，郑璠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前者脸色一黑，足足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道：“这么说来，他们加上东都那一支兵马，就是三路合围了？” “是，主公，如今我军全力固守汴梁，只怕——”郑璠指了指外面苦笑道：“大运河横穿而过，河面上天策军的水师都开过来了，我军当早做打算为好！” “去找军师过来！”朱全忠沉默良久之后，才挥手打发郑璠离开，但是没等他起身，谢瞳就已经走了进来，只不过两人都是良久没有说话！ 朱全忠的心结在敬翔，李思安重伤之下尚且能被手下士兵给生生的抢了回来，敬翔居然能够投降，这让他忍受不了的同时，也不得不开始重新调整部署，从而连带着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谢瞳身上。 朱全忠对谢瞳的不满由来已久，对方很早的时候就表现出一股消极的态度，不看好自己，几乎算是从自己开府建衙之后就开始了。所以他平日里大部分事情都委托敬翔处置，也对对方给予了全部的信任。结果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敬翔居然投降了，这让他方寸大乱的同时，也开始转而朝着谢瞳发泄了所有的怒火。在他看来，敬翔投诚谢瞳早该预料到，但是却没有和自己言明，导致的结果就是如今他手足无措，面对天策军三路人马，几乎没有丝毫应对的措施。 这个时候如果袁袭站在这里，就能明白他的这一条计策到底给朱全忠带来了多大的打击，自己手头上两大智囊，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是和他交心，宣武军从最上层已经被危机压迫，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军师，事到如今，我们的退路在哪？你还执意往北据守河东吗？”足足沉默了良久之后，朱全忠才才带着一丝沙哑道：“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了？” “如今我军背靠河东，可以将李克用当年的方略拿过来对付天策军！”谢瞳点了点头，同样缓缓道：“以河东之地，连接草原，伺机争夺中原，如此才有一线生机，往东进入山东，绝无胜算，而且还是自陷绝地，主公三思。” “子明，你忘了当年我们是如何拿下河东的吗？再来一次你觉得有几分胜算？”朱全忠霍然起身，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耐道：“河东地疲民贫，不可久守，我军无有草原之力，如何能够组建骑兵威慑中原？李克用当年可用，我不可用，你知不知道？此时若是不能和杨行愍合力，只会被天策军各个击破！” “主公既然已经打算好了，那找子明来何意？”谢瞳同样起身，但是却带着一丝叹息道：“往东胜了天策军，主公也只能为杨行愍附庸，在他人的土地上，主公如何能够做主？败了，东面是大海，其他三面皆是强敌，我军如何能够突破重重包围？又如何能够寻找到一块落脚之地？只有往北，固守河东，若局势尚可，则南下争霸中原。若是事无挽回，就冲破云州屏障，我们也去草原，让郑璠提早和李克用联络，让沙陀人派兵接应，我军可以在草原落脚。” “从河朔草原之战来看，天策军虽然战力强劲，但是却并没有深入草原追击李克用，除了中原还有强敌，迫使天策军不能分兵之外，就是他们也是步军，不识草原酷寒之地，不敢贸然深入。如此我们才有可能休养生息，聚养骑兵以待时变！”说到这里谢瞳叹了口气道：“请主公三思。”谢瞳说完之后，朝着对方深鞠一躬之后摇摇晃晃的起身就要往外走，但是随即被朱全忠给叫住了。 “子振投诚一事，你真的事先不知吗？”朱全忠神色幽幽，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甘心道：“他跑到薛洋那里能得到什么？本王给了他所有的兵权，对他器重有加，他为何要如此对待本王？” “主公，子振绝不会投降的！”谢瞳还是这一句话，但是却说得朱全忠莫名的烦躁不安，以至于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道：“他如今卖了宋城，敬初是亲眼看到了他站在天策军中指挥人家的兵马来攻打本王的城池！你还敢说他不会投降？” “子明，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投降的心思？”说到这里，朱全忠几步上前，停在了谢瞳跟前，语气发寒道：“是不是看到如今本王要败了，所以你也打算离开汴梁了？” “对，对，你不会投降，但是你也会离开本王的是吗？”说到这里，他几乎犹如神经质一般的来回走了几步，转而看着谢瞳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早就想归乡养老了是吗？那好啊，本王给你个机会，走吧，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主公难道就没想过，这万一是成王的计谋呢？”面对朱全忠歇斯底里的怒吼，谢瞳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也一句话说的朱全忠呆在了原地，犹如雷霆一般打在了他的耳边，一瞬间的功夫，让他忍不住目光都变得迷茫起来。 “主公你别忘了，我们对面是什么人？成王殿下身边的那两位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谢瞳摇了摇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再停留，而是转身缓缓离开，身形孑孓单薄，无有丝毫往日的气息。 而朱全忠则一瞬间呆在了原地，似乎被这句话给震住了，更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真假，直到良久之后目光才转向远方。 谢瞳的话让朱全忠犹如被一盆凉水给泼醒了，也瞬间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若是对方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不仅仅错怪了两人，更是亲手推翻了此前制定的整个防御体系，这才让天策军几乎没费多大的气力就直接进入汴州，打进了他的腹心之地，是自己亲手毁了一切。 “我真的错了？”此地只有他一人，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幽幽，却在黑夜里传得老远，犹如幽灵一般回荡在原地，让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第一千零六十章 居于天下之中 “主公，没想到张大秋居然把水师的船队开到这里来了，这还真是够勉强，朱全忠在中原，连运河疏浚的事情都没做，这大运河在汴州一带算是彻底要废了！”袁袭看着眼前这个不足数丈宽的大运河河面，忍不住直皱眉头。要知道在江南甚至于在徐州一带，大运河还足有尽十丈宽，而到了淮南道境内，专门修缮疏浚过的大运河甚至于直接宽度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丈宽，三丈多深，直接确保了北上的军需物资可以畅通无阻一路直奔徐州战场。 “朱全忠没钱！”袁袭的话让薛洋翻了翻白眼，当初为了疏浚运河，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于还让人去扬州各地组织商户募捐才将运河拓宽拓深，那是仗着淮南道本身经济发达，钱粮广多，而且还有江南这个富庶之地支撑。朱全忠又如何会有自己的优势？这大运河开通三百多年，不淤塞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朱全忠来疏浚？ 而且中原一带，降水量小，但是当初隋炀帝修的运河在这里却走了一个大“之”字，加上地形平缓，多为黄土地，基本上河道刚刚修通就开始淤塞，而且北边黄河一点泛滥，大量的泥沙也会沿着运河河道被冲到这里沉淀。 这也是千里大运河在随后被直接裁掉了这个围绕着东都的“之”字型转而直接连通南北的原因所在，地表的河道根本无法长久存在，但是河道清淤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又是个大工程，没有几个王朝的帝王能有隋炀帝当年的气魄，所以被废除也就自然不在意料之外了。 但是站在薛洋如今的角度，当年隋炀帝这么做固然有方便自己龙舟直接进入江南的意图，但是更多的是，这条大运河确确实实将东都在内的整个中原之地沟通南北东西全都囊括在其中了。可以说，有了这条大运河，中原才是名副其实的居于天下之中。 所以如今他回来了，自然不可能看着当年隋炀帝的心血就这么白白被淤泥给埋没了，所以站在大运河岸边，看着周边的地形地势，开始思索这中原两端以东都为中心，一南一北两条“之”字型河道到底该如何修缮疏浚，又该如何能够确保长久。 “早知道这样，那些战俘就不该放了，留下来挖运河多好，等打下了汴州，这运河也就能修到东都去了。”薛洋此时的想法自然是瞒不过袁袭，所以他在旁边笑道：“看起来，等打下了汴梁，还是需要调集更多的人手在这里多驻扎一段时日，否则的话这中原之地，运河长度就足有千里，不修好的话，就算是江南大批钱粮北上，也无有道路运输。” “军师说的是！”薛洋点了点头，指着运河水叹息道：“当年隋炀帝修通大运河，虽然闹得民怨四起，但是终究却福泽后世，整个大唐的兴旺，这条大运河功莫大焉。如今我们要向重塑盛世繁华，自然不能看着这条连通南北的大运河就此废弃，必须好好利用起来，如此中原之地才能够平稳发展，逐步向江东靠拢。” “主公说的是，大唐天下的大江大河，大多都是东西连通，南北却无有河流横贯而过，这也导致了陆路交通不仅仅耗时耗力，而且还因为河流阻隔而无法及时输送钱粮前往各地。”袁袭跟着点头道：“也唯有炀帝有如此魄力，将历代的大运河勾连在一起，重修中原者千里新河段，从此南北贯通，靠这一条大河，江南的钱粮就可以直通中原，乃至于燕北，确实是功在千秋。” “当年若不是炀帝走得太急了，说不得就没大唐什么事了。”这种话也只有袁袭才敢毫无顾忌的说出，站在他的角度，整个天下都快统一了，作为辅佐薛洋从大别山区做出来的首席谋士，他的高度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同类人，也只有他才能站在薛洋面前依旧可以面不改色的评价前朝帝王。 “千里大运河，也只有这条运河，才带来了航运和灌溉防洪的便利！”薛洋悄然点头，这个时代的大运河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和后世大为不同，在中原这个地区，勾连各个小河流，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水网，对于本地的农业发展的便利实在是太大了，这也是促使两宋时代中原经济发展带来了更好的契机，利于农耕，便于工商，所以才能有大宋时代的富庶，即使在经历了五代十国长期的动乱，却也依旧靠着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就迅速超越了大唐的经济。 “走吧，去汴梁，这一次如军师所言，不放走那些战俘了。”薛洋微微一笑，起身走上浮桥，开始跟随大军快速往前，踏上了前往汴梁的征程！ 在此时，实际上汴梁那边关于退路的争执也伴随着吴明的返回而被十三司探听到了一丝端倪，虽然吴明还打算继续探听深究，但是消息送到薛洋跟前的时候，两人却相视一笑。 “主公，朱全忠算是彻底败了，这个时候他和子明闹别扭，岂不是自毁长城？”袁袭是乐不可支，对于敬翔的那一场戏就是他想出来的，李振去实施的，当时两人虽有预料，但是却根本没有想过会闹得这么大，结果还直接让朱全忠和谢瞳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么大的矛盾。 “主公，我们快去，只怕子明是要真的被朱全忠给气死了！快去救他一命！”袁袭不断催促薛洋加快脚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惹得薛洋忍不住摇头道：“军师啊，你能不能稍稍矜持一点？” “矜持做什么？”袁袭哈哈一笑道：“主公早点去，我去试试能不能将子明给拉过来。他和子振还是不一样的，老成持重，而且民政上也很有造诣，他只要投靠主公，这仗都不用打了，朱全忠肯定会彻底崩溃。” 袁袭的话倒是让薛洋心头一动，对方虽然有些开玩笑，但是薛洋所熟悉的历史上，谢瞳可没活这么久，此时被连番打击之下，说不得能被朱全忠给气死！自己这个时候上去，若是能给他也带到身边的话，说不得还真能收齐这四名鬼才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兵临汴梁 “启禀主公，汴州附近所有宣武军已经被朱全忠尽数抽调到了汴梁附近，单父方向，第五卫和第七卫已经进抵汴梁附近。”沈勇留在徐州协助李振维持附近秩序，所以汴梁附近，吴明代替沈勇出任随军十三司统领，急匆匆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薛洋跟前。 “那我们也加快脚步吧！”袁袭见到薛洋点头，当即让霍存和黄杰加快了脚步，在第二天一早也开始从运河北岸开始直奔汴梁城，并且在宣武军放弃外围阵地之后，迅速和陈瑜等人在汴梁城外会师。 “主公，单父附近倒是遭遇了点阻力，所以耽搁了几日。”陈瑜和杨功赶过来之后，朝着薛洋笑道：“但是打劫了一个宣武军未曾撤走的粮库，缴获粮草十万石，部分发放给了附近百姓，其余的全部随军带过来了。” “这倒是好事，不过那应该不是宣武军的粮库，而是袁家等宋州豪门的府库才是！”袁袭点了点头笑道：“袁敬初走得匆忙，而宋州在徐州被我军拿下之后首当其冲，所以他估计是没来得及搬走，倒是便宜我们了。十万石粮食，就算是全部发给老百姓，也能让兴绪减轻不少负担。” “军师说的是，让兴绪派人过来，十三司也协助一二，尽可能收拢各地百姓安心返家，扭转中原士气民心！”薛洋点了点头，随即将这个问题交代了下去，这一下倒是让在场几人脸色变得严肃得多了。天策军势如破竹，中原的民心势必要全部掌握才能够维持稳定。而朱全忠经略中原，采取的是压榨民间，保持军需的法子，导致了老百姓陷入了极度贫穷之中，这个时候，基本上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只需要救助赈济就足以快速收复民心，从而在短时间内迅速扭转中原的全部局势。 所以当天策军抵达汴梁城外之后，除了等待西面的第六卫王成所部前来汇合之外，大规模的兵马甚至于不管不顾城内朱全忠的反应，开始四处出击，剿除各地散兵游勇之余，迅速接应那些逃亡百姓返回原籍，同时几乎将陈瑜带过来的这十万石粮食全部发了出去。 如此一来，这么大规模的赈济，确实让无数的百姓开始安心下来，而且十三司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快速宣传天策军的不扰民政策，确保军队每到一地，百姓都能够安心下来，不至于跟着逃难。 这种法子在袁袭接手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换着花样进行，到最后开始让十三司带着百姓四下出击去寻找那些躲到穷乡僻壤里的同伴，一传十十传百，开始在汴州各地流传，天策军免费发放粮食的口号，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聚集了大批的百姓，开始沿着运河每天盼望着天策军的后勤船只经过。 袁袭见状也没闲着，直接使出了以工代赈的法子，将运河拓宽疏浚的工程给拿了出来，并且让十三司飞马传报金陵，紧急派工部专员前来前线，指导并且带队进行修缮。 而且吧袁袭的法子想的非常妙，直接告诉百姓，运河太窄了，大批的粮食无法及时运到，要想得到天策军的赈济，就大力修造运河，将运河拓宽，自然船队能够到来，这粮食也就过来了。 他这一番折腾之下，不仅仅民心士气有了，而且这些百姓之中还真自己找出了几个有修河经验的人，被选送到了薛洋跟前。 “你们，真能修运河？”这一下薛洋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了，原本袁袭也是闲得无聊，天策军的方略也不是在这里和宣武军决战，而是驱赶对方进入河东，然后趁势北上横扫，从而逐步的将宣武军消灭在各个地方，如此一来，打完了仗，天下也就统一了。而且袁袭和吴明打算接触谢瞳的事情也在开始当中，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无聊当中还真发现了几个人才，至少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面对薛洋的时候尚且还能够保持镇定，这份心态就足以说明一切。 “回禀成王殿下，小人祖上就是当年修运河的，是当年运河总督麾下的参将，知道一些运河修缮和疏浚的事情。”这个叫徐宁的年轻人一句话说的袁袭都有些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甚至于连说什么都没在意，反而笑呵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眼前的是成王殿下？” “成王殿下威名传播海内，小人虽然身处乡野，但也知晓一二。”徐宁拱手为礼，随即道：“而且这是天策军的中军大帐，能如此年轻，就能够让三军将领行礼的，必是成王无疑。” “呵呵，主公，我看不用等工部的人来了，这小子眼光不错啊！”袁袭哈哈大笑，显得乐不可支道：“反正现如今百姓闲着也无事，不如让他试试吧！说不得，这陈悦之后，又有一个修河修路之干才出现了。” “可以，你识字吗？”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徐宁点头道：“若是识字，就去写一份修河专奏条陈，让我看看。这运河疏浚，事关千秋万代，你祖上既然跟着炀帝修过运河，就该明白，中原贫苦，百姓久经战乱，若是无有外界输入粮食，便是本王打下了汴梁城，也没办法救济这么多百姓！” “请殿下放心，小人马上就去。殿下悲天悯人，体恤百姓，徐宁感怀，愿效犬马之劳！”徐宁显得很激动，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薛洋此时的话。倒是袁袭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道：“你日后就明白了，这天底下，还在乎百姓疾苦的，除了我天策军和成王，再无其他。” “这个徐宁只怕是真有才学！”薛洋看着对方退出大帐之后顿时笑道：“上次来中原，捡到了兴绪和张文蔚，这一次再捡到了这个徐宁，光是这个就不虚此行了。” “主公说的是，不过若是将子明收过来，那才叫痛快！”袁袭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十三司曾经送回去过一份线报，子明好像和朱全忠提议过，要疏浚运河，但是被朱全忠给否决了。”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扬沙法 “主公，吴明打算亲自去见一见子明！”袁袭看着自己手中模仿敬翔的笔迹写出来的信件，朝着薛洋道：“但是恐怕以吴明的口才还说降不了子明，所以关键时刻，我打算亲自去见见他！” “那还是算了，这汴梁城内，郑璠的手下又不是傻子，军师你要是去了，只怕朱全忠宁愿凭着放弃城池也要抓到你。”薛洋直摇头道：“谢瞳若是不愿意，那就随他，我们的机会还有的是！” “那好吧，先等等！”袁袭微微沉吟半晌之后跟着点了点头，谢瞳和敬翔的性子截然相反，对于后者有效的套路对于他来说，只怕是适得其反。所以这种人除非袁袭或者薛洋亲自出马，其他人是没有希望的。 不过薛洋倒也没有阻止吴明的举动，提前接触一下也好，至少让对方看到自己这边的决心，让他知道天策军这边还有他实现理想的空间。所以虽然袁袭的这封信基本上属于恶作剧，但是他也没有点破，反而任由对方安排十三司将其送了出去。 “主公，那个叫徐宁的来了，说是他写完了条陈。”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外面陈瑜走了进来，还将徐宁也带了过来。 “启禀殿下，小人已经写好了！”徐宁递上条陈之后，见到薛洋当即打开，顿时目光也一直停留在眼前这个身着黑色王袍，若不是在这中军大帐内坐在上首，根本没人会想到，对方就是天下第一诸侯，而且还执掌了天策军这个庞然大物的成王。 “扬沙法？”薛洋匆匆扫了一遍之后将条陈递给袁袭之后皱眉道：“扬沙法是你自创的法门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啊？” “不是小人自创，而是先祖流传下来的。”徐宁摇了摇头道：“当年炀帝修运河时，中原各地基本上是将永济渠等各原本就有的河渠连通，并且加以拓宽，改成了运河。这其中就用到了扬沙法！” “说说看，你这条陈上也没说明白，何为扬沙法？”疏浚运河的事情金陵之前就曾经做过，而且还成功了，工部在陈悦等人的带领下，实际上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运河的疏浚修缮和拓宽的办法，但是金陵那边采用的并不是这个扬沙法，而是排空法，简而言之就是将运河隔断，分段排水，然后挖掘淤泥，以薛洋带过来的滑轮组和其他机械设备，将淤泥打包送到两岸，借此机会，修一段疏通一段，加固拓宽一段。 这种办法是在薛洋点化了滑轮组和齿轮之后带动起来的法子，速度快，而且清除出来的淤泥也快，所以成了工部制定的标准修缮河流河道的法子，当初袁袭因为这件事还曾经亲自去现场看过。 “扬沙法就是以水屯于高处，冲击河底，然后清除淤泥。”徐宁看了一眼薛洋见到对方没有反应，顿时继续解释道：“疏浚之前，将拓宽河道的两岸泥土尽数铲除，推入河中。如此一来部分泥土会被河水冲走，在以高空水流冲击河底，逐步洗刷沉底淤泥，如此，则足以将运河拓宽至泥土全部冲走。再以此继续，则能够逐步将运河疏浚完成。” “你们当年用的是这个法子？”薛洋听得沉吟不语，连带着袁袭也在一旁推演起了其中的关键，只有陈瑜摇了摇头，他当初是亲自驻守工地，监督修缮淮南道扬州附近运河段的主将，对于疏浚运河的事情比起其他人都要了解，所以闻言直接开口道：“如此一来河道淤泥淤积，岂不是越来越重，越到下游，这泥土越多，你们打算怎么清除这最后的淤泥？而且你这法子也无法拓深河道吧？” “这法子可以是可以，但是你需要的东西只怕太多了，而且耗费也太大了吧？”薛洋看了一眼被陈瑜说的有些着急的徐宁，转而摇了摇头。这法子要放到机器出现之后是最好的法子了，不仅仅可以冲击河底，而且还可以利用泥浆吸收机器，直接将淤泥吸出来，从而快速运到岸边。但是在这个时代，自己和陈悦等人搞出来的排空法都够呛，这种扬沙法更不值得取。只怕当年炀帝在疏通永济渠的时候就花费了无数的代价。 “主公说的是，光是冲击河底一道关隘，你算过需要多高的地方才能够引发这么强大的水流吗？”袁袭想了想之后，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而且还得把水提上去，你打算怎么提？” “可以用扯绳法。”这一次徐宁倒是说的让薛洋点头了，这扯绳法就是简易的滑轮，或者说这个时代从水井里打水用的转轮，这倒是个简单的法子，但是他不敢相信，这家伙要真的让自己找人给他修个十几米几十米的高台，而且还带管道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金陵工部有回应了吗？”不过薛洋仅仅是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陈瑜道：“派人去催一下，让工部专员先过来，所需要的机械可以随后装船，部分器械可以就地取材，让随军工匠打造。” “你的扬沙法或许几百年之后会有用，但是现如今，还是算了，代价太大。”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你这几日可以跟着陈瑜，让他跟你说说排空法是怎么做的。从徐州南下的所有运河河道全都是用排空法疏浚的，现如今运河大部宽二十余丈，深三丈有余。你若是能明白的话，这中原各地的运河就交给你去疏浚，等到成功那一日，我会破格提拔，让你总督天下大河的疏浚工程。” “排空法？”徐宁一时之间尚未明白过来，还在那喃喃自语，惹得袁袭只得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顿时连连拱手道：“多谢殿下赏识，徐宁一定不负所托，为殿下疏浚整个中原运河，确保南北运输从此畅通。” “有点呆啊！”袁袭哑然失笑道：“不过他这个法子，微臣算了算，大概需要一个高五丈以上的水塔，而且还需要连通河底，如此一来才能够以极大的水流冲刷河底，让河底淤泥被冲出来，随水流冲走！” “其实，要是能有吸出来的机器，他的法子比排空法要有用！”薛洋看了一眼远去的徐宁，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只怕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气数已尽 “主公，天策军已经在发动百姓疏浚运河了，看其架势大有一边围困我汴梁城一边就地蛊惑百姓倒向他们的样子。”虽然徐宁的扬沙法被薛洋给否决了，但是伴随着工部官员星夜兼程赶了过来，疏浚运河的事情还是快速展开。大批的百姓在靠着给予足衣足食的待遇之下，迅速开始集中到运河两岸，进行了规模浩大的疏浚工程。而这种声势也随即被郑璠的人摸清楚，将消息紧急送到了朱全忠跟前。 “不能让他们得逞！”朱全忠瞬间脸色大变，转而朝着郑璠道：“必须想办法破坏他们的举措，否则的话一旦运河修通，天策军大量的船队进出中原，势必会让这些苦哈哈全都跑到他薛洋那边去了，到时候我们也就在中原站不住脚了。你去安插人手，挑动这些人内讧，给天策军制造麻烦，我适时调动兵马出城偷袭，只要让这些百姓处于惊恐之中，就能破了他的计策。” 朱全忠的这个法子郑璠很快就安排了下去，而且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他绕开了此刻被全程监视的汴梁城，从附近调集人手潜伏进入庞大的运河开凿队伍当中。 如此一来十三司暂时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很快就起到了效果，各大民工队伍在后续几天时间内迅速起了矛盾，甚至于演变到了在运河工地上相互斗殴的情况发生，若不是郑璠事先没有料到天策军也会出现在修河工地和民工一起施工，只怕真要被他给得逞了。 但饶是如此，这件事还是很快被薛洋知道了，民工内部有小团队，有矛盾，这在任何地方都一样，但是一般情况下，发生施工现场斗殴的情况却很少发生，毕竟有天策军在场的情况下，很多时候这些矛盾都能被压制在萌芽当中。 “启禀主公，挑头的那几个人已经查清楚了，都无有人认识他们，应该是宣武军的密探，混进来就是要挑拨百姓闹事的。”吴明被喊回来之后，十三司也从侧面得到了印证，城内的宣武军有暗中集结的现象发生。 “看起来，这个朱全忠是想趁着我军压制百姓动乱的机会，来一个偷袭啊！”这种计策如何能够瞒得住袁袭？只是眼珠子一转，随即想到了一个办法，转而朝着吴明道：“你去暗中派人送信给郑璠，就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今晚，运河工地上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斗殴事件，而且我军暂时还不知晓这件事，全都被派到西城去接应第六卫了，整个工地只有少量兵马驻守。” “军师这是想反击了？”薛洋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道：“也是时候让百姓看清楚朱全忠的嘴脸了。去通知陌刀军秘密潜伏在西城附近的运河工程地段，等待命令行事，其余兵马尽数调离西城和南城，第十卫守备南大营即可，放宣武军出来！” “主公，交给微臣吧，我也想看看这是朱全忠的主意还是子明情急之下敷衍对方给的馊主意。”袁袭很明显还是在想着谢瞳这件事，所以匆匆而去，开始主动接过了这场反击的指挥权。 他亲自调度，将薛洋的命令完善了不少，并且加上了伪装，暗中将部分百姓调了出去，同时补充进来的全都是天策军将士。如此一来，大部分都蒙在鼓里的情况下，天策军隐隐然形成的反包围圈却已经在夜色之中张网以待。 黑暗中，混乱和喧哗声开始在夜深之后迅速响起，而且无数的火把开始在运河岸边快速集中，并且随即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这一切都让亲自出现在城楼上观望的朱全忠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毫不迟疑让朱友恭率部潜伏出城，开始朝着喧哗声最密集的地方而去。 此时这些地方确实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大量的百姓再被宣武军密探挑拨之后，开始相互厮打，最激烈的地方就在最中心的所在。这里是纯粹的百姓组成，也是宣武军密探所处的位置。 而在外围，虽然人群熙熙攘攘，但是百姓却被换成了天策军士兵，所以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这场类似于军中炸营的现象已经变质，连人手都被换了下来。 朱友恭并没有理会这些，得到消息的他此时只顾着朝最中心的位置冲了过去，大军厮杀迅速让所有人都震惊了，惊慌失措的百姓开始四散而逃，黑暗中无数人甚至于直接仓惶之中跌落河中，呼喊声开始响彻整片运河工地。 “传令下去，告诉潜伏的天策军将士，所有人一起大喊，宣武军屠杀百姓，号令所有人随天策军反击！”隐于黑暗之中的袁袭没有料到，自己做了十足的准备，但是这些百姓居然在夜间如此仓皇失措，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所以情急之下，只能提前动手反击。不过却多了一个心眼，开始让各部士兵一边加入战斗一边开始纵声高呼。 实际上他的这道命令非常及时，因为在混乱之中宣武军的密探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将其嫁祸到天策军的头上，甚至于在黑夜中大喊天策军屠杀百姓的口号。 只不过当天策军各部将士一边冲杀突上前来的宣武军一边开始收拢百姓护送他们前往南大营的时候，这种谣言开始不攻自破。而且袁袭这边开始让黄杰的陌刀军快速加入战斗，直接将朱友恭的退路给堵住了。 这样一来，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黑暗中天策军士兵几乎是一手持火把一手吃兵器厮杀，冲锋往来之中除了将宣武军围在了其中。 这样很多百姓被收拢之后，一下子看清楚了前来袭杀他们的人的真面目，顿时间呼喊声开始变得更加激烈，这些百姓双眼红红，甚至于不少人直接冲进了战圈开始和天策军并肩战斗。 “这是气数已尽啊！”袁袭也没想到后面的变化会这么快，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计策失败了，但是这个时候来到一线战场之后发现这些百姓是群起激愤，甚至于比自己策划的效果还要好之后倒是跟着摇了摇头，挥手让传令兵传令各部加速战斗，同时派人把通知第十卫带着徐宁等人沿河搜索落水百姓。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活捉朱友恭 “告诉各部将领加速战斗，给我冲！”袁袭那边的命令暂时还没送到黄杰这边，陌刀军原本是潜伏在外面，呈现反包围的方式将朱友恭的兵马围在了其中，五万重甲兵团一出现就直接将朱全忠的接应人马打的七零八落，主力跟随他更是一头扎进了厮杀最激烈的区域。 陌刀横扫，几乎是人仰马翻，无有一合之敌，在黑暗中大杀四方，很快就将朱友恭的两万多人逼到了包围圈最核心的地带，他本人更是冲到了第一线战场，直奔朱友恭的中军而去。 重甲兵团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弱点，每一步前进都会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一阵接一阵而来的死亡逼迫朱友恭开始想办法突围。这种打法是在太窝囊了，前方被袁袭伪装的天策军士兵堵住了前进的道路，硬生生的将他和百姓隔了开来，而且在无数士兵高声齐呼之后，他已经感觉到今晚的行动起到了反效果，这些百姓不仅仅没有被自己吓到，反而在伪装的天策军的策应之下，奋起反抗，而这并肩战斗之后，士气越来越强大，逼得他根本前进不了一步。而身后，那一阵阵让人心寒的陌刀每一次扫过，自己都会倒下去无数的士兵，两万大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对于现如今兵力陷入枯竭，打一点少一点的宣武军来说，他的这两万兵马弥足珍贵，他必须想办法将其带回去，若是白白牺牲在战场上，那么汴梁城的情势必然会变得更加的凶险。 朱友恭算是少数主家兄弟当中能跟着朱全忠一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将，比起朱全忠那些亲儿子要好不少，这个时候还能够想到这些。但是现实的情况就是，即使他竭尽所能，甚至于组织长枪手和弓箭手上前，试图从陌刀军的缝隙当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想法都无法实现。五万陌刀军层层叠叠，即使彼此之间的空隙足有两丈有余，但是宣武军刚刚冲破第一层，后续的陌刀随即再度跟着挥落，自己好不容易突围的大军瞬间功夫就被对方给强行打了回来，损失越来越大，以至于等到最后他身边的中军人马也被打散之后，整个宣武军的编制开始彻底混乱，他的指挥调动也变得越发的困难起来。 “主公，您怎么来了？大营不守啦？”袁袭下达完军令之后，就没再管战场变化，但是没过一会，还没等黄杰等人率部杀到朱友恭跟前，薛洋倒是跟着来到身边。 “霍存留了人手，朱全忠此刻只怕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将朱友恭救出去，围魏救赵的法子别人或许能够用得好，但是他却不行！”薛洋摆了摆手，南大营虽然集中了无数的辎重粮草，但是却也是第十卫防守最严密的区域，即使自己离开，也留下了三个都防守，短时间内朱全忠根本不敢出城迎战，所以他是根本没在乎这些，反倒是指着前方厮杀的最核心区域道“朱友恭不同于其他人，是朱全忠的养子，能活捉过来才好！可以打击宣武军的士气，同时也可以压制朱全忠本人。” “活捉倒也不是没办法！”袁袭点了点头，随即让身边人快速去通知黄杰，此刻只有对方的陌刀军距离朱友恭的距离最近，而且按照他一贯的动作，斩杀敌军大将，是最关键的一步。 事实上薛洋的这句话是直接救了朱友恭一条性命，几乎就在传令兵穿过战场，抵达黄杰跟前的时候，对方也已经顺利杀到了朱友恭的身边，陌刀横扫之下，连续砍翻了数十人后，黄杰和身边的亲卫一下子将朱友恭给围在了中间，他本人更是持刀上前和朱友恭亲自对阵。 沉重的陌刀每一次劈砍都携带巨大的力道呼啸而出，连续数招之后，朱友恭只觉得双臂发麻，根本应付不了对方那犹如山岳压顶一般的力气，手中的长枪更是被对方一记横扫之后快速击飞。 失去了武器之后的朱友恭根本逃不出黄杰的手掌心，不过也在这关键的时刻，传令兵的这道命令让原本力劈而下的黄杰在最后关头改劈为劈为拍，直接将对方从马背上给打飞了出去。 “拿下带走！”血淋淋的陌刀在这个时候映衬着火光，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也带动个天策军各部进行最后的厮杀。 朱友恭一倒，实际上宣武军最后的战力也迅速消耗殆尽，等到陌刀军全军上前的时候，那些残存的士兵见到中军被对方横扫之后，慌不迭的扔下了兵器，开始举手投降，整个大战至此也开始逐渐落下帷幕。 不过此时，在陈瑜和杨功防守的西面，在陌刀军打断城内接应的宣武军之后，朱全忠还一度想要增派人手出城救援，但是面对火铳兵在黑暗中开始发射密集的弹丸，直接抵近城门口射击，直接吓得朱全忠紧急关上了城门。 而这一动作基本上也就宣告了朱全忠最后的救援希望彻底丧失，面对陈瑜和杨功联手，朱全忠是恨得差点咬碎了牙齿，但是却不对不让康怀英率部退了回来。此时的他目光还在远处流连，期待着朱友恭能够靠自己杀出重围，他甚至于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对方能够突到城下，那么即使今夜拼着和天策军大战一场，也一定要把对方给救回来。 但是可惜的是，伴随着远处的厮杀声逐渐消失，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来到城下，甚至于陈瑜和杨功就在远处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近乎于无动于衷的做法也让他彻底陷入绝望，一瞬间大吼一声之后，一头栽倒在地。 朱友恭的这次偷袭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此时的宣武军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激发士气，来坚定信心。但是自始至终没有人突围成功，也就意味着自己策划的这场大战彻彻底底失败了，天策军在派出这么大规模的兵马监视自己的情况下，依然有能力在仓促之中围歼朱友恭，在晕倒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彻底冷了下去。 一阵大呼小叫在城楼上响起，无数的宣武军士兵手忙脚乱的抢救朱全忠的时候，城外的陈瑜和杨功忍不住同时摇了摇头，中原的这场大战到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见分晓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从一而终 “吴明，去城内放出消息去，就说朱友恭已经被我军活捉了，准备来日在城下斩首示众，为今夜死去的百姓报仇！”大战结束之后，天色已经大亮，袁袭将搜救和安抚百姓的任务交给霍存之后，自己直接找到吴明，一句话说的对方有些诧异道“军师的意思是气死朱全忠？” “朱全忠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气死，那还用得着我们打到现在吗？”袁袭瞪了对方一眼对方没好气道“干扰一下朱全忠，然后你去找一下谢瞳，朱全忠看不清楚大势，但是子明看得明白，去问问他还来不来了，他若是过来，我可以保证饶过朱全忠一家人的性命，让老朱家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否则的话，乱军之下，朱家只怕要尽数残灭不可。” 吴明这边得到袁袭的指点之后亲自潜入汴梁城中，开始安排流言迅速散布消息，并且暗中派人去查看朱全忠的身体状况。此前那城楼上一倒下去是切切实实让整个宣武军全都跟着乱了起来，但是等到吴明入城的时候却发现，城内的秩序已经开始恢复，包括王彦章在内此前受伤的大将也开始纷纷出面，这也让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此刻接管宣武军兵权的人毫无疑问是谢瞳，也只有对方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稳住城中的局势，稳住士兵们的情绪。 所以这个时候袁袭的目光可谓是毒辣之极，若是能让谢瞳反正，那么宣武军群龙无首之下，必然会彻底崩溃。所以吴明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派人去打探谢瞳的行踪，准备直接上门亮明身份。 不过吴明是直到晚间的时候才等到了机会，在深夜时分跟着谢瞳进入了对方的家中，这一整天的功夫，谢瞳几乎是有条不紊的将朱全忠留下的烂摊子全部收拾利落，不论是军政命令还是安抚士兵全都非常快速及时，这也让吴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这样的人必须设法挖走！ “长史，末将吴明，奉我军军师之命，特来拜见，并送上书信一封！”吴明开门见山，掏出袁袭模仿敬翔的书信递上去之后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径直站在一边。 “看起来成王殿下调教的很好啊，在我宣武军的地盘内，你还能如此稳如泰山，我军败的不冤啊！”谢瞳只是扫了一眼这封信，随即将其放到一边，转而摇头道“说吧，你们袁军师想要我做什么？这封信能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军师说了，只要长史能够反正，我家主公必会厚待，以上礼接待长史，委以重任。”吴明看了几眼谢瞳，他长期奉命待在中原，实际上和谢瞳打交道的机会很多，虽然没有正面见过几次，但是对方的手段他非常清楚，所以继续道“除此之外，跟随长史归顺的宣武军将领，我军也会优先安排，不论是从军还是从政或者是为民，都可以，而且保证不会事后清算！” “袁军师就这几句话吗？”谢瞳仔细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这一番话虽然简单，但是却确实说中了此刻城内很多人的心思，在天策军连战连胜的情况下，宣武军大败之后，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天下大局已经被天策军握在了手中。对方只要拿下中原，那么整个天下就彻底收复了，到时候必然是开立一代新朝。这个时候投靠的话，就算不能混一个从龙之臣，至少不会被人当做敌人打压。而且若是这条保证能够公开出来的话，谢瞳不用想都知道，只怕汴梁城会彻底大乱起来。 而且吴明敢在自己面前提这件事，是显然做好了准备，即使自己不同意，他也会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而且八成还会继续挖坑，说是自己和天策军谈判，为众人争取来的条件，如此一来，等于是用一条计策就让自己和朱全忠之间的矛盾彻底被挑到了明面上。 所以他在开口的时候甚至于还看了一眼这封以敬翔口吻写的密信，他知道，自己这里能收到这封信，只怕此刻对方早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自己不同意，那么这封信随即也会出现在城中各处，尤其是朱全忠的手上。 “军师说，若是长史能去我天策军帐下，他能保证朱家父子平安。”吴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的情绪变化之后开口道“诸侯争霸，家人卷入其中，无法幸免，但是若是长史归顺，可以庇佑朱家子孙后嗣。” “多谢袁军师的心意，难为他想了这么多。”谢瞳摇摇晃晃起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了指外面徐徐道“你知道吗？老夫坐镇汴梁十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老夫看着出现的。想当初我家主公入主汴梁，这里近乎于是一片废墟啊，十余年间聚拢百姓，休养生息，才有了如今的景象。” “所以长史你也不该在明知不可为的时候，而继续顽抗到底，两军征战，势必会让此地毁于战火啊！”吴明跟着点头道“我家主公也是不忍心如此，所以才会大费周章，停军于此，也是希望，能让中原百姓少一点战火，少一点杀戮。说到底，这同为华夏同胞，血脉相连，厮杀多年，所谓何事？” “争得是一姓一人之尊荣，但是耗费的确实中华元气啊！”谢瞳此时的话近乎于和吴明同样的语气，这也让后者悚然一惊，紧接着惊喜交加道“如此说来，长史是愿意归顺我军了？” “谢瞳想归降，但是忠臣不事二主，如今我只能护着我家主公退往他地了。”谢瞳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吴明沉声道“我有一事相求，请将军务必转告成王殿下和袁军师。” “若是汴梁城破，期望贵军能网开一面，对投诚的兵马不要斩尽杀绝！”谢瞳郑重一拱手，转而道“至于其他的，请将军将话带到，我想袁军师会明白子明的心意。” “长史何意？”吴明脸色一急，但是不等他开口，谢瞳就摇了摇头道“我也想看看成王殿下到底是怎么一统山河，恢复大唐盛世的，但是奈何天意弄人，只怕我是看不到了。”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唐皇现身 “看来子明是打算一意孤行了，算了，强求不来。”袁袭摇了摇头，转而朝着薛洋开口道“主公，我看可以适时发动汴梁之战了，我军从三面出兵强攻汴梁城，将其驱赶往北，同时派兵截断宣武军东逃之路，从蒲州方向逼迫对方进入河东地带。” “去传令黄杰率部挺进蒲州待命，封锁北运河，让其他三卫大军准备周全之后立即攻城。”薛洋点了点头，谢瞳不愿意接受投降，汴梁城也就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了，所以号令一出，原本还在协助修筑运河的第十卫和第五卫各部开始迅速归建，陌刀军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启程北上，开赴蒲州地界。 三军云集，周边的气氛也随之快速紧张起来，天策军在汴梁城外停留了十几天未曾动手，后方船队除了运送粮食过来之外，随船携带来的大量的新式武器也快速发放到了一线士兵手中。这是类似于后世的手榴弹，不过这不是薛洋想出来的，而是此前一个士兵在使用炸药包受伤的时候，被送回金陵养伤，自己琢磨出来的雏形，随后被兵仗局发现加以改良制作而成。基本上就是个铁皮疙瘩，上面预刻了破片装置，内装火药，以引线点燃之后扔出去爆炸。 只不过将明火改成暗火，以拉绳拉动燧石击发的装置虽然还达不到薛洋所说的要求，而且燧石也不能保证一次点火成功，但是毕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可靠程度。这也是一线搏杀的士兵第一次真正拥有了自主的支援武器，可以通过自己来弥补冲杀的不足。 而且最重要的是，巷战的时候，一旦使用这种被陈烨命名为手火雷的手榴弹，必然可以极大的减轻各部将士在巷战之中的伤亡，也能进一步对敌人形成压倒性的火力优势。 这一切也让参战各部对于城内的宣武军人数视若无睹，虽然只有三个卫部署在城外参加攻城大战，但是对于陈瑜等人来说，这场攻城战势必会比萧县之战更加轻松。 “主公，唐皇的旗号好像出现在城楼上了，看起来子明最终还是试图要用唐皇来阻拦我军进城！”袁袭陪着薛洋没有参加具体的指挥，而是带着中军处在第十卫后面，只不过在看到南城的城楼上出现了唐皇的旗号之后，顿时微微皱眉道“主公要不要上前几步，趁着大战尚未开始，和唐皇说两句？” “说什么？现在这个地步唐皇就算是有心离开，也做不到啊！”薛洋摇了摇头，没打算上去和唐皇开口，事实上他也没见过这位后来被朱全忠害死的昭宗皇帝，见面说话也改变不了大战即将开始的结局。 不过天策军这边对唐皇视若无睹，但是城楼上朱全忠却忽然出现，并且派人不断朝城下大喊出声，并且将皇室的庆典钟鼓给搬上了城楼。 这一下，袁袭忍不住苦笑道“南城爆破的事情算是要失败了，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把唐皇给炸死吧？” “命令王成所部开始准备爆破西城！”薛洋点了点头，对于唐皇自然是不能用这样的手段，但是汴梁城却不能因为唐皇而放弃攻打。这是朱全忠在中原最后一个据点，只要打下来，对方就只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北退却，并最终在天策军的驱赶当中逐步消耗殆尽。 “走吧，这鼓乐一起，南城算是暂时不能再打了。”薛洋苦笑不止，随即和袁袭上前，吩咐霍存等人停兵之后，在距离城墙数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成王，陛下在此，你为何不跪？还不速速退兵，惊扰了陛下圣驾，你吃罪不起！”朱全忠此时已经是一脸疯狂，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声嘶力竭道“陛下有旨，天策军赶紧退兵！” “吴明不会是军师的那封信送给朱全忠了吧？看着已经神经质了。”薛洋没有回应朱全忠，反而朝着袁袭皱眉道“城内暗卫有消息传来吗？” “吴明自己也没回来，但是十三司此前的打算就是如此。”袁袭点了点头，随即道“没看到子明的身影，估计是**不离十了。吴明没有对唐皇出手，想来所有的暗卫都去找子明去了。” “主公军师，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朱全忠这个叛逆以为靠着唐皇就能阻拦我军进城，当真是痴心妄想！”袁袭和薛洋两人自顾自说话，倒是城楼上朱全忠的样子将霍存给激怒了，上前拱手道“主公放心，便是唐皇出了意外，一切罪责都算在末将头上就是。” “你是主公手下战将，算在你头上和算在主公头上有什么区别？”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不过眼珠子一转随即笑道“你箭术怎么样？” “尚可，比不得葛从周。”袁袭这脑洞转的太快，以至于霍存一瞬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呐呐的开口道“军师的意思是让末将射杀唐皇吗？”他本来就是大齐军旧部，对于唐皇是没有丝毫的敬意，此时说话的时候也是毫无顾忌。 “不是真的射杀，而是假装射杀，嗯，对，别弄死了就成！”袁袭的话让霍存有些傻眼，不过随即见到薛洋也跟着点头之后，顿时开始返回去找自己的专用弓箭。 而薛洋也看了一眼袁袭之后，上前几步朝着城楼上拱手道“陛下既然在这里，朱全忠，你的罪过那就大了，胆敢挟持唐皇，这是要谋反了。本王在此，陛下莫慌，待我天策军剿灭了叛贼，自当救陛下出牢笼，重塑我大唐江山。” “主公你这话说的太死板了。”袁袭摇了摇头，跟着上前笑道“朱全忠，你盘踞中原，弄得河南道各地民不聊贼余孽，本就该就地正法，以谢国人。而今更是裹挟天子对抗王师，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我主承天命而来，替陛下清君侧，除叛贼，你若是还知忠孝节义，就立即释放唐皇，我主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大军杀入城中，到时候让你身死族灭，朱氏一族也会彻底被打上反贼的印记，遗臭万年。” “军师，你这是打算逼迫朱全忠放手一搏，破罐子破摔吗？”袁袭的话让薛洋都哭笑不得，不过转头见到霍存已经准备就绪之后，顿时退了几步高声道“宣武军各部听着，我军封锁汴梁，大战须臾之间就会展开，朱全忠丧心病狂，已经是穷途末路，尔等当识天命，莫要助纣为虐，绑架唐皇，对抗天策军。若有人反正归顺，我薛洋必会厚待，负隅顽抗者，那是死路一条。”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陨落之谜 薛洋在纵声高呼，声音震动整个汴梁城的时候，一瞬间让朱全忠脸色大变，他是知道眼前这位的能力的，而且自己孤城被围，手下将士在接连失利之后本身就士气凋零，这个时候他这一句话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些人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这个时候朱全忠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在，而薛洋继续加码的话，说不得这汴梁城就真的不用打就破了。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在他失神的那一刹那，早就准备好的霍存，弯弓搭箭，黑色的专用箭矢在这一刻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穿空而过，急促朝着城楼而去。 他本身就臂力过人，箭术也很不错，在葛从周受伤不曾出现之后，实际上他的箭术就是在场之人最好的，甚至于单纯比技巧的话，薛洋也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箭矢横空，刹那间数十丈的距离一闪而过，一道黑影直奔唐皇而去，那一刻，几乎没人能够做得出任何反应，和唐皇并肩而立的朱全忠回过神来那一刻，只来得及匆匆忙忙推了一把，却正好一下子将唐皇推到了箭矢面前。 “噗嗤！”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了，箭矢飞过，唐皇正好撞了上来，身形飞起的同时，也让朱全忠忍不住一声惊呼。 “该死，吹号角，立即攻城！”薛洋瞬间脸色一变，原本袁袭的打算是吓唬吓唬唐皇，逼迫对方从城楼上撤离，如此一来就能够快速攻城，到时候乱军之中出现损伤的话，那就没人能说什么了，而且别人也会将这个罪名算到朱全忠的头上，毕竟是在两军阵前，对方将唐皇带到了危险的境地。 但是吧现在，面临的状况却是两军阵前，所有人都看到了霍存弯弓搭箭，也看到了朱全忠在关键时刻推了一把唐皇，两人都没有要真对唐皇动手的意思，一个是想吓唬，所以箭矢原本射击的方向就是偏的，而另外一个，是本能的想要将对方推离出去，好避免伤害。 两个人，心思相同，但是却造成了一个极大的乌龙，唐皇在这种情况下，被高速而来的箭矢给命中了，不用想都知道，霍存的这种强大力道之下，唐皇根本没有任何的生机。 所以在城下天策军号角声快速响起的时候，朱全忠还在傻眼，此时的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已经将唐皇推了出去，却为何还能中箭？ 但是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容他思索这件事了，伴随着薛洋一声令下，南城开始率先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之后，弩箭和火炮开始不断在空中飞舞，爆炸声从南城迅速蔓延到整个汴梁城。和霍存这边还需要应对唐皇不同，陈瑜和王成的东西两面几乎是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号令传到之后，几乎是瞬间开始发起了爆破。 轰鸣声不断传出，黑红色的火球开始从东西两面同时升空，巨大的爆炸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天策军的炸药包在这个时候帮助各部将士快速炸开了城墙，成千上万的兵马开始冲入城中，展开近距离搏杀。 而此时，最苦涩的就是薛洋和袁袭了，这是属于典型的玩弄阴谋诡计玩脱了玩漏了，霍存的那枚箭矢原本是朝着唐皇的右侧而去的，但是仓惶之中的朱全忠那是一种本能的动作，想要将唐皇给推出去，避免被当场射杀，结果却直接撞了上去。 “主公，现如今只有抓住朱全忠本人了，否则的话这件事只怕两家都说不清了。”袁袭苦笑道“微臣谋算不力，请主公恕罪！” “算了，别想这事了！”薛洋摆了摆手，也没去管城中的厮杀，转而拉着对方边走边苦笑道“现如今朱全忠只怕是抓不到了，还是想想后续该怎么办吧！唐皇虽然重要，但是这天下缺了谁都一样。” “若是按照此前谋算，放走朱全忠之后，他必然会为了延缓我军追击，而不断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从而引起那些遗老遗少对于我军和主公的攻讦，所以与其到时候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袁袭想了想之后朝着薛洋开口道“拿下汴梁之后，主公就在汴梁城以祭奠两军死难将士的名义，传檄天下，将唐皇的死讯全部道出，将罪名按在朱全忠身上。毕竟最后是他推了一把唐皇，所有人都看到了，若不是他那个动作，唐皇不可能会死！” “先把消息送回金陵吧！”薛洋点了点头，袁袭的法子确实很好，至少到时候只要有宣武军的俘虏出面，这件事至少自己就有了说辞，而且不论霍存的那一箭是怎么来的，朱全忠推了唐皇一把，这个动作无数人都看到了，到时候了不起这个罪名两家人人有份。而且朱全忠一败之后，谁是谁非那可就由不得对方开口了。 所以在战争还在继续的时候，薛洋和袁袭就快速商议好了处置的办法，并且提前一步将消息送回金陵，让李稚妍做好准备。 实际上此时的薛洋并没有想到，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金陵城内，刚刚接到陈潇潇三女的李稚妍一瞬间身形一颤，随即目光骇然的盯着北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悲凉的神情。 “稚妍，你怎么啦？”杨若兰一把扶住对方之后，有些奇怪的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我感觉，小皇叔陨落了。”李稚妍喃喃自语之后，随即道“小皇叔是不是被朱全忠劫持了？” “我们走之前听夫君说，是被困在了东都。”李稚妍的话让杨若兰微微皱眉道“按理说，夫君现在应该率军去进攻汴梁去了，难不成朱全忠将唐皇也带到汴梁去了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夫君就算是有心想要保住唐皇一条命也难了，乱军攻城之下，只怕是——”陈潇潇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杨若兰示意了一下，转而拉着李稚妍道“别担心了，夫君应该会心里有数的，若是如此，你还是别伤心了，大唐皇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天意使然，你还是护着成儿长大成人吧，其他的，多思无益。”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火烧梁王府 “启禀主公，城内有多处火起，大有连成一片之势头！”汴梁南城，薛洋和袁袭踏过废墟登上损坏的城墙的时候，看到城中心方向一片黑烟腾空而起，顿时皱了皱眉头。 “那是梁王府的方向！”吴明不知道从何处钻了过来，见到薛洋的神情变化之后赶紧道“宣武军已经开始从北城撤退，负责断后的是郑璠，是他放的火。” “若无朱全忠的命令，郑璠哪有单子火烧梁王府？”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不过既然他留下来断后，去命令参战各部，放过朱全忠突围所部，不要管他，立即封锁北城门，往内收缩，给我拿下郑璠，不能放走了他！” “主公高见！”袁袭在旁边点了点头笑道“这个郑璠所属的暗探各部是朱全忠和宣武军的眼睛，这个时候杀了他就等于断了朱全忠的一条臂膀，没有他的帮忙，宣武军一定会变成瞎子，我军后续追击势必会更加方便。” 薛洋也是这个意思，郑璠虽然在朱全忠的手下各部将领当中并不起眼，但是属于宣武军的暗卫组织却是他一手打造，也只有他最了解朱全忠留在中原各地的部署和暗探，所以能否抓住他就是最关键的一环，事关整个中原战后的稳定。 不过这一举动也让朱全忠顺利的逃过被追杀的命运，开始带着突围出来的数万大军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汴梁，一路往北而去。 而此时，城内的激战还在继续，郑璠将梁王府和汴梁城内府库等重要地点全部放了一把大火之后，开始紧急化装潜逃，试图躲入百姓之中藏身。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因为火势过于猛烈，导致了大量的百姓开始纷纷逃窜，让整个汴梁城内的局势变得越发的混乱，逼得天策军不得不开始将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封闭，然后一部分区清缴残余宣武军的反抗，另外的各部则在霍存的率领下组织百姓开始四处救火。 这一下反而将郑璠也给裹挟在了其中，不得已只能暂时留下来跟着去救自己放出来的大火，算是让他一步失算，彻底失去了逃出去的机会。 郑璠的这把大火确确实实给天策军和汴梁百姓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多处火头同时冒起来之后，即使天策军出动了数万人加上数万百姓都无法阻止火势蔓延，围绕着梁王府如今的所有建筑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彻底烧成了灰烬，数万百姓无家可归，而且还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和梁王府的下人使役根本没办法逃出，被活生生的烧死。 最要命的是，朱全忠此前将整个汴州附近各州郡的府库粮食全部调到了汴梁存储，结果也在这一把火当中被烧了大半，加上附近民间也根本没有多少存粮，导致的结果就是天策军虽然拿下了汴州，但是却多了十几万嗷嗷待哺的百姓需要赈济，逼得后续的天策军行动都随之停了下来。 “让兴绪紧急赶过来坐镇汴梁，同时让金陵那边尽可能调拨粮食过来，组织百姓自救！”薛洋叹了口气，在第二天早上大火烧完了整个梁王府之后，踏着遍地的疮痍走到了这汴梁城的中心位置，叹息道“这一下不修运河都不成了，整个汴梁一地就足有十几万百姓，若是加上附近宋州和其他各州郡，流民只怕不少于三十万，整个中原的精华啊，一战尽墨。” “主公勿要担忧，我军占领汴梁那是合乎天意人心，只要能够救护好这些百姓，那么中原会很快重换生机的。”袁袭也是感慨不已，但是随即点头道“如今虽说累及百姓跟着遭受无妄之灾，但是趁此机会，以工代赈疏浚运河，将中原和南北勾连起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郑璠找到了吗？”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尽快给这些百姓找点事情做，避免生出其他的变故，但是整个汴梁城毁了大半，而且让这么多百姓陷入绝境，薛洋还是对于这个最后关头放火的郑璠生了更大的怒气，声音也跟着变了。 “吴明已经亲自带人去追捕了，按照十三司的消息，郑璠应该还在城内潜藏，所以他跑不掉的。”吴明出手，倒是让薛洋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召集各军主将，分派赈灾和安抚百姓事宜。 在汴梁城大半被毁的情况下，第一步是要清理出这些废墟，然后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然后将所有人手安排到运河附近，由工部专员带领，开始疏浚运河。因为时间紧急，薛洋也没心思去听徐宁关于扬沙法的后续改进事宜，直接让他带人一起参与到排空法的操作当中，尽快开工。 “第十卫驻守汴梁，会同共工部官员等待兴绪到来，安抚好整个中原各州郡，将所有流民全部收拢过来，重新安排户籍，以工代赈，除了修缮各处城池之外，要花大气力疏浚大运河，规格要和江南各地一样。”薛洋看着霍存道“这是一件关乎中原百万苍生生计的大事，更是未来中原前途命运的大事，要告知所有天策军将士，做好这件事，比剿灭朱全忠残部更重要！” “主公放心，末将必不负所托，带领中原百姓重建家园，重新疏浚这千里大运河！”霍存做事情很沉稳，而且知道这件事到如今不仅仅是迫在眉睫，而且还是解决这么多难民百姓生计的唯一办法，所以拱手行礼的时候满脸肃然。 “当年我们能在南境、西南和山南道各地稳住局势，安抚百姓，如今在中原，就一定让这个战乱之地重新恢复稳定，让百姓休养生息。”薛洋点了点头，以第十卫为主坐镇汴梁，重启大运河疏浚工程，让第六卫从旁协助，等待第九卫扫平陈蔡等地之后归建，组成往山东进发的第二路大军，等于是改变了此前的作战部署。如此一来，因为中原的这场变乱，天策军往北追击的就只有第五卫、第七卫和黄杰的陌刀军了。不过虽然分兵，但是所有人却都是信心十足，天策军在拿下汴梁的时候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这前后的变化却足以让山东各地迅速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东都枢纽 “徐宁兄，按照你的图纸，就先疏浚东都至汴州之间的河段，然后先往南进入徐州，然后我们再转道往北，先把江南的粮食和人手送过来，让这些百姓能先吃上饭才成啊！”工部来的人是陈悦昔日的助手黄琦，对于徐宁的图纸研究了几天之后，采纳了对方的意见，将整个施工大队和十几万百姓全部安排到了从东都到汴州这百里长的运河河段上，南北两岸同时开工。 工部对于疏浚运河有足够的经验，同时在就地取材制作了大量的木质器械后，大量的人手充分发挥人海战术，开始将昔日的运河河堤挖开，往两边扩展，先拓宽，然后再用排空法一段一段挖深河道。 其实在中原这个枯水季挖掘运河，难度比起南边要小一点，水量少有水量少的好处，至少如此一来工程量也小了不少，只不过中原这地方河道淤积的淤泥太多了，而且用于构筑两岸河堤的石材也严重缺乏，无奈之下，黄琦只能从徐州那边紧急运过来大量的水泥，在水线之上以水泥混合沙子来修造只有在金陵附近才大量出现的防洪大堤。 薛洋搞出来的水泥因为温度迟迟达不到要求，质量比起他记忆中后世的水泥差了不少，不过其坚硬程度还是出乎徐宁等人的意料，所以在随后几天时间里，他自发的接过了新大堤的构筑工作，几人齐心合力，在李振到来之前，已经开始将东都的整个疏浚工程全部铺开。 “东都是大运河南北两端的交汇点，而且往西连接关中，所以这个地方要按照金陵那边的样式修建！”李振在查看了黄琦和徐宁两人的工程开展情况之后，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黄琦比起徐宁的认识还要深刻，金陵因为地处长江岸边，所以口岸码头比起陆路交通还要重要，前后数次修缮之后，下关码头的货物吞吐量甚至于达到了金陵整个城市的一大半以上，基本上城内军民所需都是靠水运来完成的。而隋炀帝时代修造的运河，东都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南北运河的交汇点，那么将来这个水运的作用势必会比现在更加发达，所以提前将港口码头修造好，比起以后扩建要方便的多。 所以在黄琦原本安排的十七个泊位的基础上，李振直接给改成了二十七个，从而沿着东都城外，南运河就安排了整整数里长的码头空地，并且连带着入城道路全都一并修缮起来。 “军师，按照这种规格，北运河只怕要安排的泊位也不能少了，主公将来是不是要入主东都啊？”黄琦见到李振如此安排，而且大部分百姓的落籍工作也基本上都是东都优先，顿时打了个心思，朝着对方问道。 “中原残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主公前纲独断，我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多问了。”李振摇了摇头，虽然他将东都的运河枢纽扩大了一倍不止，所有的规格也都是按照金陵的标准来修建，但是对于将来在东都开立新朝的事情，他并不看好，究其原因还在于中原这地方和百年前已经截然不同，练练战乱导致中原大地人丁稀少，一片破败，就连东都这个张全义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地方，比起南境各大城池也是逊色了几倍不止，这样的地方只怕撑不起一个盛世王朝的都城。 不过黄琦明显理会错了李振的意思，在后者返回汴梁主持汴州事宜之后，开始利用手中庞大的人力资源，在修缮运河的同时，开始整理东都城内残破的房屋，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按照一个新都城的样式进行营建。可以说除了皇城他没胆子重新修葺之外，其他地方全都是清一色的都城样式，将金陵的城防格局全部搬了过来。 如此一来，伴随着东都城外的水利枢纽逐渐落实到位，大量的工地被推平后，整齐的码头和岸边仓库区，包括入城道路全都是水泥构筑，整齐宏大的气势甚至于连徐宁都被吓到了。 这种截然不同与往日的景象实际上也让那些参与修建的百姓隐隐然看到了点什么，虽然历经大乱之后他们的家园大部分都被毁了，但是此时见到这种大的动静之后，还是有了一丝火热的情绪弥漫在所有人的心头，以至于在修建其他的辅助设施的时候，速度也在不断加快。所有人都在憧憬着，这座新都城落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昔日炀帝种下的垂柳都保留下来，不够的我们继续种，大家不要担心树种不够，江南那边有的是，已经随船运过来了！”这种专门的树种也只有江南的那些商人搞得出来，此时在黄琦的指挥下，整个新扩建的运河河堤上全都是清一色的两排垂柳，从河堤挖出来的淤泥成了这些树木最好的肥料，同时也让整个运河两岸在短时间内成了巨大的污泥场，若不是按照规划上面还会铺设道路的话，只怕这淤积百年之久的淤泥会让整条运河都弥漫在一股腐臭当中。 很显然，黄琦是打着一步到位的心思，所有的事情全部是这个浩大工程之中，十几万人同时施工，人海战术在这个时代发挥着近乎于无解的力量，甚至于已经隐隐然有了当年开凿运河时的场景，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时的是，在江南源源不断输送粮食过来供应的情况下，这些百姓靠着疏浚运河得到了活命的机会，是真真切切的将以工代赈发挥到了极致。 整整一个月的功夫，十几万人日夜不断，硬生生的将东都南边的运河全部疏通，东都枢纽在这个时候彻底完成，清一色的水泥地板和石板铺设出来的道路延伸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也让往日里泥泞不堪的整个东都都因此变得整洁干净起来。围绕着南运河码头，是一排排整齐的仓库和住房，第一批百姓已经入住，更多的还需要在城内各处房屋建好之后分批进驻。 但是此时所有人脸上已经压抑不住笑容了，这些房屋近乎于免费送给了他们，虽然按照天策军的规定，前五年每家必须抽调人手每年维持一个月的免费徭役，但是这对于原本就被朱全忠压榨到了极限的中原百姓来说，五年时间也就五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免费得到这修造一新的房屋，等于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更重要的是，在此时，运河上已经有来自南边的上商船不断停靠，带来了海量物资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活命的希望。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前方打仗（上） “主公，兴绪可是把第八卫的军粮给截留了！”由于第七卫提前北上开拔，所以位于蒲州的第八卫在见到朱全忠的兵马已经越过滑州，就开始转到进入曹州，但是原本的军粮却被截留住之后只能无奈先行返回，再度变成了中军。 “那就暂时留在汴州吧，还不至于到了缺粮的地步！”薛洋也有些无奈，李振主导的大运河疏浚工程越搞越大，现如今围绕着东都和汴州两地，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发动了起来，工程是进展速度飞快，但是后方的船队运输却被阻断，不得已，部分船队已经开始在徐州等地卸货，或者从其他河流转运，导致了整个中原和南方的水路运输被暂时给断了。 “如此一来能够往北追击的就只有第七卫一支兵马了。”袁袭点了点头，河东战事倒是不用担心，就是杨功所部无法顾及到那么多的地方。要知道河东的范围可不比中原小多少，而且道路比起中原也差了许多，没有兵马支援，只怕进展比较缓慢。 实际上此时这个困境在过了泽州之后，已经开始出现，逼不得已之下，第七卫只能分兵两路，一路跟随吴彦成开始扫荡河中府所在地，尽快和关中的高济合流，另一部则由他亲自率领，紧追朱全忠不放，直奔太原府而去。 “大将军，十三司来信，太原府内，也在进行紧急搬迁，看来这个朱全忠是被我们吓破了胆子，大有继续往北越过雁门关的架势！”吴彦成走后，杨功所部就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却让还有数万之众，如今已经在太原府站住脚的朱全忠再度有北逃的趋势，也让他哭笑不得之余，只能命令各部兵马再次往北，试图尽快打下汾州，打通前往太原府的最后一道关隘。 第七卫全军全都是火器装备，攻城之时，更是隐隐然已经有了后世军队的架势，所以对于城墙他们丝毫不在意，即使汾州已经算是河东的坚城之一，但是却依旧被他们半日之内，靠着炸药包强势炸开，驻守在此地的王彦章见到全军火铳兵的第七卫，无奈下令撤退。 就这样，一路横冲直撞的第七卫到最后甚至于连火炮都扔在了半路上，让人送回汴州，自己全军轻装，一路靠着炸药包和手火雷开道，压着王彦章的数千残兵败将直接冲到了太原府城下。 此时的杨功才知道暗卫所言朱全忠要搬迁到底是什么意思，整个太原府内所有的宣武军士兵已经开始准备停当，大队的物资已经开始出城往北去了，这一下惹得原本想着在太原府打劫一点物资的杨功直接冲了上去，差点没和王彦章再次短兵相接。 无数的火铳兵排队进攻，三段式射击法和三三制的散兵线战术开始轮番上前，犹如滚筒一样此起彼伏，硬生生的打的断后的王彦章和守备后勤辎重的宣武军李思安所部狼狈不堪，在三天之内丢掉了数千车物资。 不过没有了这辎重物资的束缚，王彦章和李思安所部合流后，兵力倒是得到了加强，开始逐渐对杨功所部形成人数优势。虽然后者是强撑着病体指挥兵马断后，但是王彦章因为在丁公山受伤很早，所以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大有跃跃欲试，想和杨功打一仗的架势。 此时王彦章所想的气势也是杨功在考虑的问题，他手上这一万多人，在穿过太原府之后，实际上已经必须要打一仗了，也只有打掉了王彦章和李思安所部，才能够让朱全忠最后的断后兵马彻底耗尽，从而将其后路全部断绝，如此才有可能步步蚕食，将其消耗在河东各地。 此时的他背靠太原府，实际上反而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虽然没有火炮掩护，但是对于火铳兵而言，火炮只是威慑作用，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他们手中的火铳。一万七千多人的兵马迅速开出北城，沿着城墙迅速部署完毕，三列阵线，标准的三段式射击法构筑起来的阵地，足以确保宣武军不论多少兵马冲锋他们都能够快速发起反击。 火铳自从装备天策军之后，实际上陈烨主导的兵仗局就一直想要研制出薛洋预想当中的那种燧石击发，后膛装弹，弹药合一的线膛枪，但是研制到现在，前两个问题实际上都能够解决，但是但是弹药合一却没想出好办法，而且枪管之内的膛线刻画虽然靠着薛洋的指点找到了材料，却一时之间无法想出刻画的方法，所以进展一直停滞不前。倒是前膛枪越来越成熟，不仅仅火药经过数次技术提纯之后，威力越来越强大，而且以前所需要的明火也改成了燧石击发，这等于是将薛洋为线膛枪准备的枪机安装到了前膛枪上，组成了一个过渡型号。 不过虽然依旧是滑膛枪的范畴，但是技术却更新了好几代，而且在薛洋的干预之下，天策军的火铳也改变了历史上杂乱无章的三眼铳等等填装速度慢的发展过程，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单管，努力提升射程，增大威力，并且尽可能缩小枪管口径，使之能够形成统一型号，统一口径和统一弹丸的道路上来，最大程度可以实现标准化生产模式。 这种理念之下，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打完徐州大战之后，重新换装的第七卫此刻手中的火铳射程已经超过了五十丈，具备了真正和弓箭一较高下的程度，一举走过了历史上火铳最尴尬的时代，火器射程不如弓箭的境地，具备了真正可以独立作战的程度。 这也是如今杨功的信心所在，他没有薛洋的那种超越时代的眼光，所以总是嫌弃前膛枪，他对于手中的这种火器非常看好，所以尽管看到了王彦章搞出来了三千人的骑兵打头阵，而她这边连火炮都丢在了半路上，弓弩兵也只有两千人跟了上来，却依旧信心十足，主动列阵相迎。 这一战对于王彦章来说是打击天策军追击，稳住如今局势的办法，但是对于杨功来说也同样如此，只要打掉了王彦章，就等于看到了全歼宣武军的希望所在，双方都是志在必得。 第一千零七十章 前方打仗（下） “王彦章的骑兵进攻了。”由于杨功摆下的阵型是偃月阵，分列成三个阵型，所以王彦章从一开始就直奔杨功所在的中军而来，骑兵利在急战，斩首冲锋，这是沙陀骑兵传承下来的骑兵大战精髓。作为早先就一直在和沙陀人厮杀的一线战场成长起来的王彦章，对此十分擅长。瞄准杨功所在的中军，只要将其牵扯着，或者临阵斩杀，那么整个天策军的阵型势必会大乱，那么随后而来的大队步军也就有了足够的冲杀机会。 “弓弩兵准备，射击！”骑兵速度极快，而杨功这边并没有将两千名射程最远的弓弩兵放在自己身边，而是安置在偃月阵的最前方，从而获得了最长的打击时间，几乎在王彦章这三千骑兵疾驰而过，一头扎进偃月阵阵口的时候，就快速发出了最强一击。 密密麻麻的弩箭升上天空，左右各一千名，两千支弩箭呈现交叉状迅速掠过前方两百丈范围之内，追逐三千骑兵的身影急速而去。 “轰轰轰”那一瞬间，无数的战马在急速奔驰之中倒了下去，被弩箭横穿了身体，紧急凑起来的宣武军骑兵无法在马背上做什么闪避的动作，所以即使面对两千名弓弩兵，也被瞬间过了一遍筛子。 “射击！”骑兵速度太快，而且从始至终，王彦章也没有丝毫停顿的想法，所以弓弩兵第二轮骑射的时候，角度就已经失去了，大量的弩箭只能凭空落在了空荡的战场上。但是火铳兵却开始了射击。 “砰砰砰砰”无数此起彼伏的声音迅速响彻正片战场，和骑兵带来的震动不一样的是，这种声音密密麻麻，而且整齐划一，声音响起，两翼的火铳兵已经快速将手中的火铳交给第二排士兵，转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火铳，开始迅速扣动扳机，击发碎石点火，然后长长的枪管之内迅速喷涂出一团白烟，米尼弹开始呼啸而出，直接扑向远方的宣武军骑兵。 两翼被部署了一万两千名火铳兵，一轮开火就是四千杆火铳，四千枚米尼弹组成的弹幕让急速前冲的宣武军骑兵犹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无数的骑兵翻滚着倒地，更有无数的战马被击中之后发出了悲鸣声。 和弓弩兵的射角不对无法发射持续的进攻不同，两翼的火铳兵这才是真正的交叉火力，而且位置前出的他们此刻正在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属于自己的威风。改进之后的火铳拥有着超过五十丈的射程，几乎能和弓箭手一较高下，而且三段式射击法确保了火力投送时基本上不会出现任何的间断。这对于攻击骑兵战队来说有着最大的优势。 持续不断地米尼弹急速消耗着宣武军骑兵的人数，三轮齐射之后，战场之上已经倒下去无数的尸体，剩余的骑兵速度在这个时候明显放缓，甚至于有些不知所措。中原骑兵和草原骑兵最大的区别就是对于骑兵战法的运用，士兵对于高速冲击时的目标的坚定性。而宣武军被连续两轮打击之后，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坚持往杨功所在的方向继续冲击了。如此一来尴尬的境地让他们遭到了灭顶之灾。 几乎就在王彦章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让手下步军参加进攻，试图来转移天策军的视线，从而掩护骑兵继续突击的时候，一直没有动的杨功的中军也开始加入射击的行列当中。中军附近的阵地范围小，而且直面宣武军骑兵的冲击，所以三千名火铳兵面前几乎是清一色竖起来的塔盾，他们射击的姿势也是直接站直了身子，一排排的火铳不断喷吐白烟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飞舞的米尼弹。 而此时，弓弩兵也再次出手，不过不是应对宣武军对于中军的冲击，而是防止这些大规模的步军冲击己方的阵线。这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火铳兵，对于近战都是一个薄弱的环节。整个第七卫的作战宗旨也是远程击溃对手，尽量避免和对方短兵相接。 所以这一刻，在杨功指挥偃月阵底部开始步步往前反压宣武军骑兵，将其往后驱赶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弩箭也开始不断横扫，放低了角度的大黄弩几乎是贴着地面不足三尺高的位置放箭，将对步军的杀伤力施展到了极限。 而在同一瞬间，两翼的火铳兵也开始跟随杨功的中军变化，往前涌动，逐渐形成了一个并列往前的一字长蛇阵，密密麻麻的米尼弹开始直接冲向了大规模冲锋的宣武军步军而去。 “砰砰砰”这个时候战斗才达到了高潮，步军相对于骑兵而言，速度太慢，给了天策军足够的射击时间。而三段式射击法存在的最大保障就是和对方比拼速度和时间，只要时间充裕，三段式射击法不间断的射击足以扫平眼前的一切对手。 那种密密麻麻的弹丸从开始发射之后就没停过，在空中穿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迹象，而且也不是如今的宣武军木质盾牌所能够抵挡，米尼弹虽然是铅制，但是打在了木板上还是能够轻松穿过，从而形成有效的杀伤。 所以尽管第一排的宣武军士兵甚至于全体扛着盾牌前进，但是却依旧挡不住天策军的反击，无数的士兵在一轮轮扫射当中战死沙场，而被杨功逼回来的那一千多骑兵更是被夹在了中间进退不得。 “手火雷，上！”在逐步靠近之后，虽然王彦章亲自冲到了第一线战场，试图靠着距离拉近之后，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出来，但是伴随着无数的黑疙瘩飞上天空，一轮轮爆炸随即在眼前迅速炸开，那些好不容易冲到了十五丈之内，正打算拿着长枪突击的宣武军士兵遭到了当头一棒，被炸得四分五裂。 “哈哈，反击！”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住了所有人，也让整个宣武军的进攻节奏都为之一缓，但是却惹得杨功哈哈大笑，开始主动投入反击当中，他本人更是亲自举起一杆火铳，直接瞄准了王彦章本人。 “砰！”夹杂在万千火铳之中的这道声音听起来并不明显，甚至于根本无人察觉，但是伴随着杨功放下火铳，王彦章的身形却一瞬间彻底凝固下来，随之轰然倒地，两杆大铁枪也随之砸落地面。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建设工地 王彦章的死并没有引来天策军这边什么震动，甚至于急于往北追击的杨功在随后等到后续兵马将火炮送来之后也只是让王彦章从西面和自己一起朝着雁门关所在的位置进行合围，并没有将其当做一件大事专门汇报。 倒是朱全忠那边，刚刚抵达雁门关，还没来得及北上蔚州等地，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一下子一口鲜血喷出，彻底让整个宣武军的人心跟着乱了起来。王彦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方是李存孝之后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战将，本身勇武绝伦，帮助宣武军南征北战的时候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说若不是他此前在河东死扛李存孝的进攻，宣武军这边根本没人能挡得住对方的骑兵冲击，中原之地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够守住，对方在如今，已经成了宣武军士气的象征。在这个时候，兵败逃窜到河东的境地，士卒仓惶无状之时，听到对方的死讯，不仅仅是朱全忠的心慌了，下面的这数万残兵败将的心更是慌了。 朱全忠的病倒，逼得葛从周只能带伤扛起了重责，开始整合兵马，让朱家女眷和子嗣前往蔚州，自己带兵坚守雁门关，试图在这里先行挡住杨功的进攻，然后背靠这座抵挡北方草原部族入侵河东腹地的关隘，为宣武军再争取一丝机会。 宣武军士气跌落谷底，倒是天策军这边，即使在后来薛洋听到了王彦章的死讯也没有起什么反应，在将安敬思收到手中之后，天策军对于宣武军帐下的那些将领实际上兴趣并不大，究其根由，还在于讲武堂的存在已经帮助天策军形成了一整套的武将培养体系，彻底摆脱了这个时代将领稀缺的现状。这也是天策军这边为何能够源源不断冒出一个个丝毫不逊色这个时代留名的将领多少的人出来，带领天策军将士从南打到北却丝毫不惧任何对手的原因所在。 此时包括袁袭的心思都放到了后方也就是中原的建设上了，在李振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之后，三人索性开始将原本的运河疏浚工程再次扩大，转而开始在整个中原各地，依托大运河，开始修造一系列的河流灌溉设施，从而将中原各大水系重新梳理一遍，形成灌溉、航运、防洪和渔业发展为一体的综合性水利设施，范围也从原本的大运河扩展到周边各个州郡。 实际上这也是无奈之举，中原这地方和南方一年两季的种植模式截然不同，一年一季，而且产出也不高，导致了虽然土地广大，但是利用率不高的情况下，即使此时补种，一者来不及，而来也弥补不了多少损失。 所以在这个基础之上，索性将各地缴获的银钱等物全部送到江南，开始让严明统筹调拨粮食北运之后，转而开始为来年的农业发展做准备，将水利设施提前修好。 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薛洋干得出来，靠着南境多年发展积累起来的海量粮食储备，加上这几年岭南大规模开发，一年三季的收成垫底，导致了整个南境的府库都在源源不断北运之后，才能够支持数十万人数月的消耗。 说起来这些年，薛洋在让手下寻找增产的法子之后，水稻倒是想到了不少办法，而且从演州等地找到的良种在岭南各地传播开来之后，南境的粮食储备确实经得起这么大规模的消耗。但是这种办法仅仅限于水稻，对于北方的小麦、糜子和其他农作物，却始终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品种，以至于在山南道山地，始终无法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这也是薛洋最后选择放弃这景福三年最后小半年时间的原因，靠着老式的种子只怕这些百姓就算是熬到了收成，也未必有多少产出，还不如趁此机会将河道、水库修好，抢在入冬的时候种下冬小麦，还能核算一点。 也因此，在随后短短数月的时间内，不仅仅大运河沿岸无数的百姓云集，中原地区的各条河流也纷纷被工部专员带人搬到了纸面之上，大规模疏浚河道，同时在附近合适的地方修筑水库，这种笨办法在这个时代确实有用，至少水旱都能够靠着这些设施得到一定的保障。 而且各大河流在这个时候也被连接到了一块，大大小小的小运河也在此时被迅速开工建设，最后连成水网和大运河相连。 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工程，无数的百姓在以工代赈的方式下，摆脱了衣食无着的境地，靠着这一项工程得到了活命的机会，而中原的水网建设也在这个时候取得了飞速突破，甚至于参与其中的徐宁几乎是一月之内跑遍了南侧大运河的各个地方，总结出了一系列的办法和经验，迅速得到了薛洋等人的肯定。 虽然起初是为了船队北上输送粮草辎重，但是伴随着工程越来越大，这已经让整个中原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工场，到处都是施工场地，暴土扬尘之下，确实一段段河道逐渐成型，一个个水库迅速被开挖出来，一条条河流迅速连接在一起，一片片水网在不断的朝着中原大地延伸，从而形成了四通八达，依托大运河为核心，囊括中原各州郡的一个巨大的罗网，水运船只几乎可以通达各个州郡。 这种前方打仗，后方大规模修缮疏浚河流的措施，每一步都需要靠着海量的钱粮支撑，不论是军队还是百姓，日常所需，每一天都是天文数字，都是让其他诸侯绝望的数量。 而这却靠着往来运河之上，日夜不绝的船队从南方源源不断送来。在长久的运输之中，南方的各大船队也开始逐渐形成了气候，从一开始几乎全程需要水师船队运送，到后来所有的东西全是民间船队往来，这其中发生的变化，也让整个中原在和江南联络日益紧密的同时，让原本就蓬勃发展的江南开始迸发出更大的活力。 而这些都是日积月累的过程，犹如此时展开在中原的河流疏浚工程一样，平时看不出什么，但是等到时间一到，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唇亡齿寒 “主公，汴梁已经被天策军拿下了，现如今朱全忠已经北逃雁门关，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消息传来！”中原天策军攻下汴梁的消息是随后才传到了临淄城内，因为帐前都已经在竭尽全力应付陈武和杨洪的联手进逼，所以打探消息的速度比起以前明显慢了一拍。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个消息还是让杨行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端难看起来。 “他为何不往我山东退却？”沉默了半晌之后，杨行愍才朝着戴友归开口道：“事先不是说好了吗？我军在兖州难道没有接应到他们吗？” “天策军事先安排人手，堵住了蒲州通道，他们过不来。”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摇头道：“足足五万重甲兵团，朱全忠兵败之下，根本不敢强冲，所以只能从滑州北上，进入河东暂避。” 帐前都是提前打探到了黄杰的第八卫堵住蒲州的消息，但是没有人会想到汴梁失陷的速度会这么快，而且唐皇在城楼上身死的消息此时也未曾传来，所以无人知晓天策军到底是怎么打破足足十几万大军守护，本土作战的宣武军，拿下这个朱全忠的巢穴的。 “安排人手，守住兖州南部的金乡、任城和阳谷，伺机将战线推进到郓州境内，我们现如今必须考虑退路了。”杨行愍沉默良久之后朝着戴友归叹息道：“军师，所有的战事我亲自负责，你着力准备退路，朱全忠一旦败亡，整个天策军主力必会毫不停留往东而来，到时候任城金乡防线若是守不住，则我山东腹地极有可能也会如汴梁一样，被天策军一鼓而下。” “主公放心，一切都交给微臣，必不会让朱全忠之境遇，在我等身上重演。”戴友归点了点头，刚要出去，转而回头看了一眼杨行愍道：“是否需要派人去河东查看一番，让朱全忠设法——” “去吧，唇亡齿寒，如今他能在雁门关坚持多久，就等于给我军争取多长时间。”杨行愍点了点头道：“告诉他，事有万一之时，可以将家眷交给帐前都送来临淄，我不死，则必保朱家子嗣不亡。” 杨行愍此时的动作实际上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虽然不知道朱全忠是怎么将汴梁丢掉的，但是作为宣武军的老巢，几乎全部的高级将领家眷都在城中，此时一旦丢失，等于逃出来的那些人所有的后路全都被天策军给掌握在手中。这种情况之下，只怕就算是对方占据了雁门关天险，也不可能久守，这等于是个必败之局。能在此时伸出援手，等于是给了朱全忠一个希望。 而在随后齐军也开始按照杨行愍的命令，开始从阳谷和任城等地出击，趁着天策军主力尚在曹州等地主持修筑运河的空隙，一口气又将郓州给抢到了手中，并且说服郓州宣武军守将带兵投诚。 如此一来，不仅仅战线往西推进了百里，将郓州这块富庶之地纳入手中，而且还得到了两万多宣武军将士，自己的实力短时间内不仅仅没有削弱，反而趁此机会，声势逐渐大涨，一扫此前在莫州被陆翊横扫十几万大军的颓势。 “这个杨行愍，还是小家子气！干什么都是偷偷摸摸。”不过这个消息传到汴梁，却让袁袭哭笑不得道：“主公要不抽调人手去打他一下子算了，不然的话，他只怕会得寸进尺，还想着将战线推到曹州等地，断绝我军进入山东的通道。” “打他做什么？他想抢你就让他去抢就是。”薛洋摆了摆手，转而笑道：“吃多了容易撑着，他如今那点人手应付陆翊都够呛，再分兵往西的话，只怕就更加难以为继。这中原又不比其他地方，人丁稀少，抢过去，也没办法增强多少实力，反而会拖累自己，抢的越多，到时候兵力就越分散，随他去。” 此时天策军的主要精力都在围绕着一南一北两端大运河展开，所以即使面对杨行愍这种将战线西移，也是近乎于无动于衷，所有人都知道，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中原大运河疏浚工程之外，就是要等第六卫和第九卫归建。只有拿下了陈蔡等州郡，那么整个淮南道才会和河南道连成一片，腹心之患消除，便是他们这些大军进入山东之时。 而一旦增加了两卫大军，运河的重要性就压倒了一切，没有大运河输送物资，他们就没办法北上征战，即便真的让杨行愍拿下曹州，他们也只能防守。 这也是摊子铺得太大，无法及时收回的缘故，实质上和薛洋说杨行愍的话是一样的意思，只不过杨行愍是占领地盘分散兵力，而天策军则是疏浚运河，造成了大规模的后勤物资全部需要向民间倾斜，而且还需要担负起养活赈济中原百姓的任务，所以必须压制军事行动，从而让出更多的资源和钱粮供应民间。 不过中原这边各部兵马腾不出手来，却不代表天策军就会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杨行愍可以继续将战线往西推移。几乎就在薛洋这边收到消息的同时，陈武也急匆匆将这份急报往北送到了陆翊手中。 事实上，对于杨行愍的决战，基本上都是燕北军团在执行，在莫州横扫了刘威十五万大军之后，燕北军团算是彻底摆脱了此前的兵力缺少的困境，兵锋开始一路南下，很快将河间城抢到了手中，从而建立起以河间城为中心，以运河连接幽州，将水师海运过来的海量物资源源不断输送南下，从而确保前线大军能够保持充足的战力。 而这也成了悬在了齐军头顶的一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逼得原本打算偷袭幽州的米志城大军急急忙忙缩了回来，开始汇合刘威的残兵败将打算先守住沧州一线阵地，从而挡住南下的燕北军团。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让陆翊在打掉刘威之后，将目光落到了这位成名在后，老成持重甚至于不比刘威逊色多少的齐军主将身上，因此北线战场上的风云也因为这份线报的送达而快速凝聚。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兵临漳水（上） “陆帅，是不是有仗要打？”陆盛这一嗓子算是拉开了河间城内这场战前会议的序幕，对方对于战争有着天然的敏锐感知，以至于此时连陆翊都忍不住直摇头。 “米志城所部，如今据守沧州和南皮，在这里摆下了一个三角阵，借此抵挡我军从沧州南下。”陆翊朝着陈武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起身对着摆在众人跟前的大幅舆图道：“而我们河间城南边是刘威的兵马，虽说在高阳被我军打败，但是沿途纠结了众多残兵败将，加上河北各地的郡兵，如今人数上已经逐步追上来了，足有十万多人，分布在信都以北的武强、武邑和阜城一带，和米志城集团形成了一个东西互为犄角，相互应援的一个态势，将我军南下脚步阻拦在河间城。再配合西面赵州境内的刘勇兵团，三者排成一个一字长蛇阵，是组成山东的一条屏障，借此阻拦我军下一步动作。” “陈武，要不我和向杰说一声，让你来军中领兵打战算了，你这战前分析比我们都厉害！待在十三司可惜了。”陈武是陈家人，和王茂章等人都是老相识了，所以他的话音未落，后者就和向天笑道：“向老四如今手上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 “那把你调到十三司去当个统领吧！”陆翊横了对方一眼，转而打断了众人的嬉笑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十三司急报，朱全忠在汴州被主公率军横扫之后，残部已经逃亡河东，中原战场的战事本已经结束，但是杨行愍却趁隙钻我们的空子，抢占郓州之后，大有战线持续往西推移的架势，所以我们必须在河北尽快打一仗，还要打疼他，将齐军主力拉回来，给主公安抚中原创造条件。” “陆帅下令吧，我们第三都为先锋南下，先拔掉武强这颗钉子。”陆盛毫不迟疑起身道：“这个刘威被我们打败过一次，惊魂未定，手下将士全都是残兵败将，他根本不敢和我军正面交锋，守城又守不住，不用担心他！” “你这么想，人家也这么想！”陆翊一句话说的陆盛挠了挠头之后转而道：“十三司的消息，朱全忠也搞出来了火药，而且将配方送给了杨行愍。按照十三司传来的消息，武强和武邑城下，最起码埋了数万斤火药，就等着你们踩过去。” “我去，他们怎么搞得到火药的配方的？”这句话吓了所有人一跳，火药的威力没有人比他们这帮天策军将领更熟悉，那是一炸一大片，什么防护都没用。数万斤火药，只怕若是没有提前察觉的，足以将第三都全给炸飞了。 “不用担心！”陆翊摇了摇头笑道：“他们的火药和我们的不可同日而语，数万斤火药听着吓人，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交给暗卫去办。但是刘威既然敢将自己的杀手锏都拿了出来，那就说明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想法，所以南下武强暂不可取。” “不打武强，那就只有去南皮了，从边路突破，大军转道前往沧州！”杜广义和殷红林对视一眼之后，一瞬间猜出了陆翊的心思，不过两人的话还未说完，陆翊笑道：“光是边路突破有什么意思？我军聚集了这么多人马，足以在南皮造成一次规模空前的大会战，将齐军主力一股聚歼。” “围点打援？”李秀峰拿着手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之后点头道：“若是我军出其不意渡过漳水，围攻南皮，逐步拔掉周围的弓高等地，势必会让米志城陷入困境，到时候刘威最好的办法就是里应外合中心开花的战术，将我军困在南皮城下，从而一股聚歼。” “那就反过来，他想中心开花，我就来一个围点打援。”陆翊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和其他人不一样，李秀峰、杜广义和殷红林对于这种战术谋划和部署有着超人一等的眼光和谋算，三人各有所长，相互配合之下，这场大战的具体细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落实到位。 “好了，陆盛，你不是说像打头阵吗？那就大张旗鼓的开拔渡过漳水，把我军的气势竖起来！”这场战前会议到了此时也逐渐结束，陆翊朝着陆盛脸色肃然道：“你和王茂章、向明向天四人四个都，要打出我军全军的士气出来，能做到吗？” “陆帅放心，一切交给末将，定不辱使命！”陆盛点了点头，行军礼之后，和王茂章四人快速离开。作为先头部队，他们除了要按照陆翊的吩咐，掩护主力大军，将气势提前打出来之外，更肩负着为主力大军探路的任务，尤其是漳水，必须要提前抢占河滩阵地，掩护大队兵马安全渡河。 “广义红林秀峰，第二卫和第四卫剩余兵马你们三人负责，作为中军，也是此次南皮之战的主力，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陆翊目光转向三人的时候，隐含一丝期待道：“记住，此战事关重大，紧急关头，你们三人决断，不必等我的命令。” “请陆帅放心，我等明白！”陆翊这个时候放权，等于是给了他们更大的舞台，这场大战若是真的打起来，那么敌我双方的交战人数会打到空前的规模，甚至于丝毫不逊色徐州之战，甚至于还要犹有过之。这等大会战，陆翊把权柄交给他们三个年轻人，就是给他们一个锻炼的舞台，一个走向更高层次的机会。 “第一卫包括成德军各部汇合骑兵卫，秘密穿插到白桥附近，隐蔽待机。”最后的任务就落到了向冲和高思继等人身上了，不过对于骑兵卫，陆翊还是带着一丝郑重道：“骑兵主力除了充当此次打援任务的关键，还有一点，要配合好十三司，断绝米志城和刘威的联络，一切由陈武去负责。” “明白！”这一次陆翊是将手中所有的兵力施展到了极限，连带着段亮所部也被划归第一卫统辖，其意图也不言自明。他们的任务丝毫不比殷红林等人轻松多少，甚至于可以说，让他们去充当打援的任务，实际上还是有些冒险了。这也是此时高思继和夏恒等人郑重点头的原因所在。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兵临漳水（中） “指挥使，十三司急令，我军中军主力已经开拔，三日内抵达漳水，让我部务必架设好浮桥或者准备船只渡河，扫清滩涂障碍！”原本已经急行军的陆盛所部，在本路上就接到了殷红林和杜广义送来的急令，而且还直接点名了滩涂障碍。 “看起来广义他们不光担心我军的行军速度，而且十三司肯定已经将我们进军南皮的事情宣扬了出去，不然的话漳水对面齐军不会设置滩涂阵地的。”陆盛匆匆找来向明兄弟和王茂章，转而道：“这一次，陆帅不光是要让我部打先锋，而且还要将齐军人马尽可能吸引到漳水附近。” “漳水距离南皮城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而且有大河作为天然屏障，米志城又不是白痴，一旦得知我军进攻南皮，自然会在这里设下阵地，等待我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王茂章一本正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明给退到一边，转而气的胡子乱抖，不过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陆盛笑道：“要不我们分兵如何？” “分兵？”向冲有些不明白道：“我们自己就是和中军分兵而来，怎么还能再次分兵？” “这倒是个办法啊！”陆盛一拍大腿乐了起来，他和王茂章两人配合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彼此知道对方的秉性，所以一把拉住王茂章笑道：“老王，你马上对外打我第三都的旗号，今晚我率部往北急进，加快速度，从北面绕道浮水渡河，然后你们在这里该搭浮桥搭浮桥，该找船只找船只，我们三日后，不对，两天，两天后的晚上，在对岸会师，如何？” “没问题，交给我们。”第三都的战力和速度足以在两天内浮水渡河，而且相比较向明兄弟的两都人马，第三都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弱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会水，就算是没有渡船，也可以轻装过河，然后突然袭击对岸阵地，从而将对方的半渡而击给彻底打断。 如此一来，原本的四都先锋大队改成了三都，但是架势却拉得非常大，三天之内冲到漳水河岸的时候，甚至于原地起了个三万人的营寨，大张旗鼓的砍伐树木制造木筏和浮桥，动静闹得非常大。 王茂章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一旦让他放开手脚，基本上就是毫无顾忌，全程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派遣大队士兵连天加夜的制作木筏之下，几乎是直接将整个河面全都给铺满了。 这种动静之下，直接让对岸的齐军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唯恐自己一个不慎，就让天策军给冲了过来。 “刚刚算了一下，我们的火炮倒是可以轰击他们的河边阵地，但是估计效果并不大！”不过王茂章此时自己却拉着向明兄弟躲在一旁仔细盘算了一下距离之后皱眉道：“渡河之时，也无法开炮，光靠弩炮的话，也压制不住他们。” “人家足有三万多人守着这里，知道漳水河边就这段最适合渡水，不可能让我们偷渡的。”向明摇了摇头，转而道：“做好准备吧，算算时间，我看中军也就这两日就能抵达，今晚就是第三都约定的时间了。” “那好，今夜我来打头阵，和第三都里应外合，等我打开局面之后，你们立即跟上去，先打退了齐军，然后再修浮桥！”王茂章点了点头，他的大刀队擅长突击作战，而且和第三都配合的时间很长，彼此士兵之间也非常有默契，这一点向明和向天两人无法与之相比。 此时的第三都确实在陆盛的带领之下钻了过来，为了掩人耳目，这家伙直接将大队兵马改成夜间行军，昼伏夜出，硬生生的连带着渡河加上赶路，两个晚上从北面给绕了回来。 “指挥使，都打探清楚了，这些齐军全被老王他们给吸引住了，大部分兵力都在防备他们偷渡，所以沿河附近的守备最为严密，反而后方空虚。”入夜时分李向阳快速打探到了具体的消息，也一下子让陆盛快速带队绕道齐军后方，准备发动进攻。 “告诉兄弟们，冲进去之后，必须尽快设法搅乱他们的阵地，用什么招就用什么招！炸药包和火油弹能招呼的都给我招呼起来。”轻装奔袭，他们手头上唯一的强力武器就是炸药包和火油弹，而且数量还不多。所以陆盛是难得的专门在进攻之前交代了所有人，在等待夜深时分之后，率先一头扎了进去。 齐军此时确实在全力防备王茂章，对方的动静太大了，而且大有一副靠着木筏平铺过河的意思，而且庞大的营寨内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似乎就没打算避开齐军眼线的意思，所有的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这种旁若无人的架势逼得齐军只能争锋相对，将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全部派到了岸边巡逻，并且叮嘱所有人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此时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后会有敌人出现，所以第三都发起进攻的时候，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黑夜之中，冲进来的第三都士兵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对手，就直接一口气冲到了中军附近。 “姥姥的，给我炸了它！”这一番剧烈的厮杀让齐军如梦方醒，开始快速调整部署，将主要兵力给抽调了回来，试图将第三都给堵回去，甚至于不顾一切的组织人海战术。这一下让陆盛连续数次进攻都被对方堵得寸步难行，前方的齐军根本就杀之不尽，逼得他只能一口气扔出去的十几枚炸药包。 “轰隆隆”震天的爆炸开始在原地快速响起，瞬间功夫，眼前原本还完好无损的滩涂阵地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中军大帐也被火油弹近距离点燃之后，成了个通天火柱。 这就是最好的进攻信号，那一瞬间，第三都眼前一空，剧烈的爆炸炸翻了眼前所有人，硬生生的清空了一条道路的时候，河对岸，第二十都在此时也快速发起了冲击，无数的木筏在此时快速冲了出来，跟随王茂章开始全力进攻。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兵临漳水（下） “大刀队随我稳住阵型，快！”黑暗中，王茂章手中的火把都被溅射起来的河水和打灭了，但是那咆哮的声音还是快速指引无数的第二十都将士跟随冲了上去，开始和守在河岸边的齐军各部展开疯狂激战。 暗夜里，弓箭手成了让所有人防不胜防的武器，渡河之中，双方的箭矢在空中此起彼伏，都在拼命压制对方的同时，尽可能的为自己提供掩护。 王彦章第一波冲锋的时候选错了兵种，让大刀队上前，没有防护的这些士兵吃尽了苦头，虽然甲胄防护得当，但是受伤者却不计其数，能够坚持到对岸跟着他发起冲锋的，只有一半不到，其余的几乎全部带伤。 这也一下子将他彻底激怒，一把冲上去之后，手中长刀几乎是持续不断的力劈而下，开始扫荡那些没有回撤围攻第三都的齐军各部。 好在大刀队人数虽少，但是确确实实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连续几把大火彻底将整个滩涂阵地点燃之后，让这里亮如白昼，确保了后续大军不必要持火把参战，而且那些伤兵返回之后，重新过来的全都是向明手下的刀盾兵。 这样一来不仅仅过来了强援，而且大队的刀盾兵在这种混乱的战场发挥出来的战力比起大刀队还要强大的多，连续两拨冲锋之后，渡河大军已经牢牢占据了一整块阵地，并且开始分兵往后方横扫，逐渐的朝着第三都所在的位置靠拢。 而此时，陆盛动用炸药包开路的做法也让王茂章如梦方醒，在对方的几个牢固的地堡工事面前，直接将炸药包扔了进去。 惊天动地的爆炸震动的漳水河面都跟着沸腾不止，却被天策军当成了全军进攻的号角，原本还在待命的第八都几乎是瞬间踏上木筏，开始全力往对岸而去。 而此时，作为主力突击吸引齐军注意力的第三都在陆盛和李向阳的双箭头带领之下，已经将对方的中军团团围住。为了尽快取得战果，陆盛不顾危险，亲自手持炸药包冲了上去，接连几枚直接扔进对方的人群之中，强行将齐军的反击人马队形打散。 趁此机会，李向阳几乎是踏着硝烟前行，在很短的时间内依靠着强势的杀戮，将对方的优势兵力给生生打散，并且在激战之中一刀将对方的中军主将砍翻在地。 失去了调度和指挥的齐军开始彻底混乱起来，也给了渡河大军最大的机会，无数的天策军开始冲击整个齐军的滩涂阵地，并且以火油弹提供照明，生生的在漳水岸边制造出了一片火海。 在这种打法之下，当王茂章率部开始冲到第三都跟前的时候，两都兵马开始全力围攻剩余的齐军主力，并且开始发起了大规模的追击战。 第三都的速度是齐军望尘莫及的，这场持续到第二天天明时分的战斗直接靠着他们两个都不到一万人直接将三万齐军打的烟消云散，无数的齐军士兵死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尸体从漳水河边一路延伸到距离南皮不到十几里的地方。 这一路追击，第三都的那股狠劲发挥的淋漓尽致，也让那些侥幸逃生的齐军心寒不已。他们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对手，在追杀的时候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根本就无法摆脱，而且只要稍不注意就直接被对方给撵了上来。 而且最让他们害怕的是，那种杀伐之气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死气，全部追击的第三都士兵全都犹如从地狱中冲出来的魔鬼一样，撞到他们这些人基本上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刀枭首。甚至于为了减少麻烦，很多齐军士兵明明已经投降，这些天策军却依旧视而不见，上前就直接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可以说，这一战不仅仅让陆盛他们获得了一个稳固的河滩阵地用来搭建浮桥，接应中军各部渡河，更重要的是这一场疯狂的屠杀给齐军带来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并且伴随着那些少量逃回来的士兵迅速带到了整个南皮的守军当中，直接造成了士气出现了大面积的削弱，从而让原本就担心不已的米志城显得更加担忧这场大战的前景。 天策军这一次几乎是和高阳之战完全相反，全部行动都是大张旗鼓，丝毫不加以掩饰，几乎是明白无误的要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就是南皮，就是要拿下沧州这个齐军最大的重兵集团。 这种行事作风和陆翊此前的战术战略有着天壤之别，作为如今南皮的主将，米志城对于这位天下第一大将是没有丝毫的轻视，对方不论是在战术调度还是战略谋划上都无愧于自己的名声。这种时候，对方越是大张旗鼓的进行行动，就越说明他的谋算不会简单。 只不过米志城在苦苦思索陆翊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漳水这边，杜广义他们的到来却很显然让大战之后的河岸阵地变得欢声笑语一片，即便是那些伤兵，也同样是到处乱窜，这一次战斗非常短促，只持续了半夜时间，但是却生生的打散了对方的三万大军，而且几乎算是全歼了对手，带回来的俘虏和跑掉的齐军人数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死在了天策军的战刀之下。这对于如今，需要在大战之前尽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目标的天策军而言，无疑是个大好消息，所以杜广义是难得的下令修整一日，借此机会，进行犒军，准备随后发起的大战。 “浮桥搭建好之后，我军之后勤补给就可以源源不断送上来，只要拿下南皮，就可以直接打通大运河，到时候靠着船运，我军可以直接进入山东作战。”殷红林手指在南皮城一戳之后笑道：“如此，陆帅的谋算也就可以完全实现，将齐军主力聚歼于河北境内。” “如果此战打赢了，那么势必会产生比高阳之战还要大的影响，齐军主力丧失殆尽之后，杨行愍就只有举手投降了，山东各州郡会被我军从西到北全部包围。”李秀峰跟着起身，手指头点了点临淄的位置笑道：“我看不如让陆帅设法将水师步军都换回来算了，到时候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水师船运进入临淄港，一箭穿心，夺下临淄。”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围南皮 “穿过漳水，我们不要停，直奔南皮，放弃弓高和东光。”陆盛已经提前离开，殷红林和杜广义带着中军包括后勤辎重大队启程的时候，直接绕开了南边的弓高，该走直线，朝南皮而去。在沧州西边的这一连串的城镇当中，南皮是齐军防守的重点，也是此行他们最大的目标，也只有兵围南皮，才能够将米志城的防守秩序打乱。 不过此时殷红林不知道的是，在陆盛率部赶到南皮城下的时候，米志城实际上还率部出城试图仗着人多将陆盛赶出去，甚至于一开始打的如意算盘是吃掉陆盛这四个都的兵力。 “今日就打醒他，让他见识见识我军和他手下那帮鱼腩兵马的差距！”王彦章的第二十都在此前渡河作战的时候减员了一千多人，大部分伤兵还留在殷红林的中军养伤，所以火爆脾气一上来，几乎是不等陆盛下令，就直接冲了上去。 “你们两个从左侧压上去，我负责右侧，让老王打头阵！”陆盛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调整部署，让向明兄弟的两都调到了东北方向，自己带着第三都从西南方向斜插上去，开始四都整合成一个品字形阵势，反向截杀出城迎战的齐军五万多人。 王茂章是含恨出手，不管不顾，甚至于在冲锋的时候，自己就在第一线战场提着刀往前，第二十都硬生生的在这个时候，直接将左右两翼的友军给甩了下去。 这种狂飙突进的打法让所有人心寒不已，甚至于米志城还没准备让远程兵力上前支援，两军的实质性交锋就已经快速展开。 这一次大刀队没有被对方大量以箭矢杀伤之后，迅速发挥出了极其强大的战力，那每一次刀锋横扫之后，都会有无数的齐军将士被砍翻在地，断臂残肢在此时显得醒目无比。激发了全部战力的大刀队这个时候战力甚至于堪比陌刀军，短时间内就直接将齐军面前的阵型给生生的切下来一块。王茂章自己更是仰天长啸，高呼酣战，手中长刀连续剁翻十几名齐军将士之后，开始全力指挥随后冲上来的第二十都主力，加大攻击势头，意图凿穿齐军的大阵，直奔中军而去。 此时两翼三个都全都跟了上来，向明那边是两个都一万多人，而且长枪手和刀盾兵一旦在战场上相互配合，本身就近乎于没有任何弱点，一通狂扫之下，几乎是在王茂章率部冲击齐军中军的时候，也开始撕裂对方的左翼防线。 他们人数众多，一旦撕开一道口子，直接让整个齐军大阵都跟着不断动摇，大量被击溃的各部士兵开始朝着中军逃窜，从而引发了齐军内部的混乱。 此时再加上第三都也开始在李向阳的带领之下走弧形攻击路线，从右翼朝着对方的后军攻击，造成了天策军虽然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左右，但是打出来的攻势却势如雷霆，根本不给米志城任何调整的机会。 这样一来，他的谋算算是彻底落空，在第三都势如破竹，直接朝着齐军后路而去之后，站在城墙上俯瞰整个战场的他，急急忙忙再度调动兵马出城支援，避免自己的大队人马被这少量的天策军给反过来包了饺子。 齐军的增援并没有让李向阳就此停下脚步，第三都本身就擅长以少敌多，所以面对左右两边的齐军合力围攻，却怡然不惧，大军迸发出全部的战力之后，反而越打越强，在包围圈之中，反而左右冲击，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所到之处，齐军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抵挡这股强大的杀戮。 这是从单兵素质到大军合力大战之中全方位的碾压，天策军人数少，但是战力却极其强大，不论是哪一部抽调出来，士气和士兵的韧性都极其强大，所以在战场上几乎无视齐军的人数优势，反而三部逐渐在战场上形成了合围的势头，以少量兵马进行围歼战。 这是直接吓出了米志城一身冷汗，他此前在大军扑向幽州的时候，只和段亮的兵马进行过对峙，但那也是因为对方依仗着地形，始终不和他正面相抗衡，所以他几乎不曾对天策军的战力有过额外的了解，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和此前应对过的天策军各部差距如此之大。 实际上此时，伴随着第三都开始从后面包抄之后，整个出城的齐军已经岌岌可危，数量众多的各部士兵在后路被断绝之后，实际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严重的混乱，无数的大军无法突破第三都的包围圈之后，根本无法按照中军调度迅速打通回城的道路。 “快，吹号，命令各部放弃争面之敌，给我全力回击身后的天策军。”此时再增派人手实际上已经作用不大了，所以米志城是一瞬间快速接过了全军的指挥权，开始调动所有的兵力硬冲第三都防线。 这样一来，李向阳的兵力太少，组成的包围圈无法及时和向明的左翼兵马会师，导致了虽然有无数的齐军士兵在前堵后追之中被生生斩杀，但是大量的人流还是硬冲过来，回到了城中。 “别追了，命令各部，围城！”陆盛是难得没有冲到第一线，也知道自己此时攻城不太现实，南皮城内足足聚集了十几万大军，根本不是自己这两万人能够打的开的，而且米志城此时实际上因为地形限制，导致庞大的兵马无法及时出城增援，真要十几万大军全部出动，第三都再强也会被淹没在其中。 不过趁着这场胜仗，他们这支前锋兵马却实现了另外一个设想，靠着四都兵马生生的将南皮城给围了起来，以极其少量的人手，逼迫城内齐军再也不敢有胆子出城迎战，直接让陆盛乐的哈哈大笑，比起这场胜仗还要开心。 而有了这个包围圈，等到殷红林的大军赶过来的时候，形势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南皮，被团团围住之后，开始迅速和周围的其他各部失去联络，也让陆翊的设想在此时迅速得到落实。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分割战术 “现如今米志城肯定在城内一面整顿兵马，一面打算召唤弓高和东光各部前来驰援，所以我军之首要任务在于将这些兵马迅速分割在各城之中，防止他们串联起来，如此才能够逼迫米志城向刘威求援。”围住南皮之后，殷红林和杜广义将围城任务扔给李秀峰和陆盛之后，开始专心思索后续的示意，陆翊只给了个作战目标和战术战法，剩下的全靠他们两人在前线见机行事。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如何逼迫米志城向刘威求援。 在南皮城内足有十几万大军驻守，而西南方向还有弓高和东光两地守军的情况下，要想让米志城去找刘威求援，就只有一个办法，将这三座城池之间的联络全部切断，然后让暗卫释放消息，逼迫米志城认为天策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南皮附近，要集中全力围歼他的人马，如此一来，配合南皮城外的大军攻势，才有可能实现。 “现如今要想分割，只有一个办法了，集中主力攻城，然后吸引弓高和东光两地守军驰援，然后我军分兵将其消灭，如此，让米志城绝望！”杜广义想了想之后点头笑道：“陆帅在安排部署的时候，曾经让第一卫主力配合骑兵卫在白桥附近，也就是说，打援的任务已经被安排过了，我们可以尝试分兵！” “那就让第二都出击吧，十三司的消息，弓高和东光总共只有三万多人，第二都出手的话——”殷红林自己说到这也皱了皱眉头，有一点他们无法解决的就是，第二都如果独立应对这三万人的话，基本上没有胜算，而且要命的是东光和弓高两地过于靠近，就算是想要设法割开两地驻军同时增援，光靠第二卫也难以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 “那就让第三都和第二都同时出手，秘密南下，同时让十三司做好准备，一旦米志城派人出城求援，就需要及时将消息送到陆盛手中。”杜广义的法子是让第三都一起过去，凭借着第三都强大的战力支撑，一万人对阵三万人，确实有可能取胜。但是如此一来的话，他们手中需要集中起来攻城的人手就不够了。 “让王茂章打头阵，秀峰的第十都配合，应当可以造成大军云集的假象！”这是两人商议出来的最终方案。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让人去安排，十三司的消息就紧急送了过来，而且还是杨洪亲自前来传讯。 “陆帅的意思是，第一都已经秘密从白桥附近前方弓高东北方向潜伏了？”这个消息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第一都或许比第三都的战力差了一点，但是在选择好战场的情况下，还是可以胜任这个任务的。 “十三司负责吸引弓高和东光两地兵马前来驰援，你们只需要即使派出有力之一部南下汇合第一都即可。”杨洪亲自前来，就是负责统筹调动十三司暗卫来支持这个计划，所以见到两人看着自己，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在南皮攻城大战打响之后，米志城只要派人出城，十三司会立即全程跟踪，并且在弓高和东光两地做好了接应，设法让两军汇合之后再行出击，如此一来虽然第一都和第二都的压力就大了不少，但是好处就是可以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而且战后，还可以掩护部分败兵进入南皮，从而增加可信度。 “那就立即安排各部准备佯攻城池吧！”杜广义见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当即让陆盛领头，开始攻击南皮，在大军从四面八方进攻的时候，抽调第二都往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招瞒不住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战场的米志城，而事实上，杜广义也没想过要掩护第二都的行踪，十三司已经开始全力拦截，执行战场隔断的情况下，就算是米志城派人前往两地联络，也阻拦不了天策军的计划实施。 倒是陆盛在一开始的时候，攻城节奏过快，紧紧一天的时间，就率领大军扫平了城外米志城精心布设的各式各样的防御工事，兵锋直接蔓延到了城墙附近，甚至于推动火炮直接隔着护城河轰击南皮城的城墙。 这种大规模的冲击，逼迫米志城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手打算夜间出动，夺回城外的阵地。在孤城被天策军大规模包围的情况下，城外阵地的失守，意味着十几万大军已经全部龟缩到了城中，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牵制作用之后，城墙也难以抵挡天策军的进攻。 夜袭战术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起到了点作用，只不过米志城在选择突击方向的时候，恰好和陆盛的第三都驻地撞到了一起，虽然准备充分，但是仓促之中的第三都在面对齐军反击的时候反而越打越强，不仅仅顶住了反扑，而且在增援兵马抵达之前，自己就直接带队打了出去，硬生生的将出城的齐军打的人仰马翻。 这股强悍的战力直接让米志城目瞪口呆，夜袭之时，他已经做到了以有心算无心，但是即使是这样，第三都的士兵在混乱之中依旧能够自发的迅速结阵杀出，六千多人的兵马在营中快速集结，也不管什么编制，直接各部自发的发起反击，生生的将自己的这一次绝好的机会彻底打灭。 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这出城的三万齐军注定是回不来了，第三都领头反击，挡住了齐军的进攻势头之后，王茂章几乎是想都没想，从东面贴着护城河绕了过来，一下子堵住了齐军的归路。 这样一来，等到左右两翼的兵马陆续赶到，将齐军反过来围在中间之后，米志城彻底失去了对这支齐军的控制权，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快速汇聚成一道道长龙，在夜色之中，迅速切割着自己的手下大军。 “将军，快让弓高等地的兵马驰援吧，另外应当立即派人前往临淄求援，否则我军在南皮绝对无法久守。”城外的厮杀在短时间内迅速达到了极致，但是却都是天策军那如狼似虎一般的呐喊声，属于齐军的反抗越来越弱之后，整个南皮城的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米志城身上。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伏击（上） 一夜大战结束之后，城外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只有天策军在打扫着战场，三万齐军出城夜袭，却没有一人逃回去，大部被就地斩杀之后，整个城北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齐军战死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被扔到一边之后，开始以大火迅速焚烧殆尽。 “米志城果然忍不住了，刚刚信使出城，试图从西南角钻出我军包围圈。”李秀峰顾不得统计战果，就将这个消息送到了杜广义和殷红林手上，转而笑道“我看可以通知第二都和第一都待命，只要弓高和东光那边的齐军一钻出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们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伴随着围城兵马接着大战刚刚结束，故意松懈防备之后，齐军的信使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生生的钻出了包围圈，直接往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切倒是没让米志城看出破绽，事实上有一点杜广义他们没有算到的是，此刻米志城不光是派人去通知弓高和东光守军急速往南皮挺进，而且最主要的是，让人去找刘威，择机将齐军主力转移到南皮附近，和自己里应外合，将围绕在南皮城下的天策军一股聚歼。 从连续三场大战的战果，他是看出了此间留在南皮城外的这数万天策军基本上就是陆翊手下的主力兵团，战力强劲，不论是攻防都不是自己手下的士兵所能比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想到和刘威商议，是不是可以在冀州方向以虚兵来守备迷惑天策军，从而主力急速北上，和自己一起先绞杀掉天策军的主力，然后回过头来收拾高思继的骑兵。 这是如今米志城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且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比较高明的战术考量，和陆翊此前所说的围点打援基本上属于争锋相对的战术谋算。 只不过对于此时的天策军而言，占了先手的他们可以从容提前部署，从而抢在米志城和刘威之前执行围点打援的战术，而且不论是坐镇后方，放手不管的陆翊，还是身处南皮城外一线战场的杜广义等年轻一代的将领，实际上都算到了米志城的前面去了，而且对方的每一步棋，他们都有反制措施。 所以，当弓高和东光城内的兵马急匆匆全部集结朝着南皮城迅速开拔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天策军已经选择好了阵地，以逸待劳等待他们多时了。 “指挥使，第二都在二道山西北方向，我们在东北，但是两山之间距离过远，而且这二道山就是个突破，根本起不到埋伏的作用啊！”事实上，十三司刚刚将弓高和东光守军出动的消息送到这里，李承焕也匆匆在杨洪的带领下选择好了地形。二道山是东光和弓高两地往北通往南皮的道路交汇点，加上杨洪亲自部署，让暗卫在两城兵马内部散布南皮之战的消息，惹得这两城兵马为了避免被天策军伏击，果断事先联络，准备合兵一处增援南皮。 地点选择的倒是不错，但是二道山的地形还是让李承焕都摸了摸脑袋，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地带，原本听说有座山，所有人都是兴奋不已，但是真等到了眼前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山？就是两个突破，一左一右在道路两旁，高度不足十几丈，而且还非常平缓，几乎就没有办法掩护大队兵马的踪迹。 “你们暗卫怎么也不看看，这是山吗？你家的山长成这样啊？”一肚子火没办法发泄的李承焕几乎差点吐沫星子都要蹦到杨洪的脑袋上了，气呼呼的想了半晌之后才开始重新部署。 “把火炮阵地都放到山顶上，挖开口子，盖上草叶，不能被发现了。”独自呆了半晌之后，李承焕才开始将目光放到两座山上，除了在山顶埋设好火炮和弩炮阵地之外，将大队兵马全都放到了山背后，并且让人割来无数的青草，将用来潜藏士兵踪迹的壕沟全都给盖得严严实实。 “我带队在西南方向埋伏，脱离中军，你们一切都听宁将军指挥！”李承焕看了一眼殷红林的副将宁为谨，转而开始带着三千人独自离开，将整个战场上的联络全都扔给了杨洪！ “我们本身就只有一万多人，现在还分兵的话是不是得不偿失啊？”杨洪是没真的经历过大战洗礼，所以对于这种本来就人数处于劣势，而且李承焕还分兵的做法有些疑惑不解，转而拉了一把宁为谨开口询问道。 “李将军应该是打算堵住齐军败退之路，同时策应我军进攻吧！”第二都才来燕北战场不久，而且他本身也和李承焕等人不熟，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就开始忠实执行命令，亲自带队检查伪装，并且随后更是和杨洪一起部署十三司的暗卫调度和战场遮断任务。 这种细致的态度倒是让杨洪稍稍安下了心，转而也开始将不断送来的情报不断分送到已经离开的李承焕那边，串联整个战场的实时动态。 “齐军的警惕性很高啊，看起来暗卫给他们吓得着实不轻！”这倒是让李承焕在离开西南方向二十多里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按照暗卫的探查，齐军北上斥候拉开中军各部足有二十多里地，而且人数众多，往来检查不断，沿途所到之处，基本是茅草过火，石头过刀。这架势根本不是用来应付步军伏击，而是为了防备骑兵突袭的，也唯有如此才会将斥候撒开主力大队二十里以上。 “这个齐军领军主将是谁？有认识的吗？”李承焕沉吟半晌之后，皱了皱眉头，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的话，那就必须要另想办法才行，否则的话，部署在二道山那边的伏击兵马只怕还没看见敌人，就会被这些斥候发现。伪装的再好，也无法应付这么大面积斥候的搜索。 “听说叫刘喜，是刘威的侄子，不过和刘勇不是一辈人。”暗卫的回答让李承焕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知道对方和刘威的关系基本是没什么大用，自己还必须要想办法促使刘喜改变这种无孔不入的法子，让其快速进入二道山。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伏击（中） “他们还有多长时间进入二道山？”李承焕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办法，转而朝着暗卫问道。 “按照行程算，应该是在明天中午时分左右。”暗卫没接到杨洪的最新命令，所以看着李承焕道：“指挥使需要我十三司聚集人手，将这些斥候清除吗？” “这时候清除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刘喜，我军在二道山设伏吗？”李承焕摇了摇头，转而道：“你们设法告诉刘喜，就说我军在此地埋伏，把我的位置告诉他。另外聚集全部的人手，在我部和齐军的正面设置拦截线，诛杀所有前来刺探消息的斥候，但是在二道山方向不要动他们的人，然后你们设法伪装，把这里的消息告诉他，就说我军大约数千人，在此地伏击，准备在齐军越过二道山的时候，侧击他的后路。” “这能行吗？”暗卫张大了嘴巴，李承焕此举是直接把自己给主动暴露了，而且看架势，是主动吸引对方过来的节奏。只不过让暗卫不解的是，此地在二道山西南方向，若是被刘喜知晓的话，只怕对方直接分兵就能将这里彻底给围住了，根本不会去二道山。 李承焕没有解释，而是让暗卫急速去传达命令，集结人手，在二道山西南方向执行战场遮断任务，并且很快将消息送到了刘喜的手中。 “杨少使，你怎么看？”刘喜在得知自己的大量斥候在西南方向有去无回，而只有少部分人带伤而归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转而朝着东光守将杨行愍的堂弟杨行冒试探着问道。 “应该确信无疑了，这天策军既然前来伏击，那势必是不会让我军察出虚实，否则的话数千人之众如何能有胆子对抗我数万大军？”杨行冒实际上更多的是监军的作用，本身也不擅长军略，所以将问题踢给刘喜之后道：“将军家学渊源，一切由将军做主就是。” “如此，我军立即转到二道山，加快脚步，同时命令各路斥候设法探知这股天策军到底人数几何！”刘喜点头之后飞速下达命令，暗卫在情报伪装方面非常在行，不仅仅快速击杀了刘喜的大量斥候，而且带回去的消息也非常模糊，有说数千人的，也有说一两万人的，所以反倒是让刘喜决心查探天策军的真实人数。 只不过杨行冒却在一旁疑惑不解道：“将军的意思是不管这股天策军，我军依旧继续前进，增援南皮？” “少使此言差矣，这天策军向来战力彪悍，而且燕北军团人数也在得到支援之后翻了数倍，若是此时决心偷袭我军，又岂会就只派这一队人马前来？”刘喜摇了摇头道：“此必然是天策军的前锋兵马，只不过被我军斥候察觉之后，才会急于躲避，所以他们后续人手一定在急速敢来增援，从此地前往南皮，二道山就是最好的伏击阵地，我们抢占二道山之后，一面构筑营寨，挡住对方的大队兵马，然后大军回击，将这先锋吃掉，必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喜的话算是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实际上这也是李承焕在仔细思索之后放手去暴露自己的底气，在自己只有数千人的情况下，敢于袭击对方的数万大军，必然是心有所恃，底气就在于援军身上。而周边的地形，只有二道山算是一道关隘，自己能想得到，李承焕是睹刘喜也一定会看上这里。 如此一来，在全力探查自己，注意力放到西南方向最后，对方为了赶路就必须要抢在自己的援军抵达二道山之前，抢占那里，自然也就无心去探查什么，这也就给了宁为谨等人最好的掩护。 这一切伴随着暗卫往来各地，飞速将消息送到宁为谨和杨洪身边之后，两人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位素日里不声不响的第一都指挥使的头脑，是切切实实的粗中有细，算计人心起来，丝毫不比其他人差多少。 “既然人来了，那就命令各部准备，从现在开始，各部兵马不得有丝毫动静，全军隐蔽，等待齐军到来。”宁为谨下达命令之后，就开始转入隐蔽，带着手下足足在原地潜伏了一夜之久，直到第二天上午，暗卫才送来最新的线报，齐军已经进入距离二道山不足十里的地方。 “看来他们要分兵了。”宁为谨听到暗卫汇报说，刘喜暂时停了下来，顿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个时候停军，就只有一个可能，打算将李承焕所部引出来，同时也是打探一下虚实。 宁为谨这边无动于衷，倒是李承焕在接到线报之后摇了摇头，起身朝着所有人传达命令，准备开战。他这一路在此时已经彻底转到了明处，所以也不在乎暴露目标，所以在见到齐军分兵过来之后，主动出击，直奔二道山而来。 “告诉兄弟们，两军相逢勇者胜，这一次一定要将齐军打回去，打到二道山为止。”李承焕纵马一跃，手中长枪急速挥舞，带队提前发起了反击，同时也在这场围绕着二道山展开的伏击战开始之前，率先拉开了序幕。 急促的厮杀几乎在随后瞬间展开，第一都历经燕北半年鏖战之后，其实力得到了大幅度提升，隐隐然已经不逊色第三都这样的百战强军多少，即使只有三千人跟随李承焕发起进攻，但是依旧打出了强大的气势，面对对方数千人的试探，一个回合就硬生生的将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给我杀！”杀到兴起的李承焕手起一枪，直接将一名齐军将领刺杀于马下之后仰天长啸，带动所有士兵开始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开始逆冲齐军阵型，驱赶败兵倒卷珠帘，直奔二道山而去。 从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二道山足有二十里之遥，这一路冲杀，驱赶成百上千的败兵，拉开了一道长长的追击道路，也让刚刚抵达二道山的刘喜瞬间面临大战，从而彻底失去了探查周边的机会。而这，也是这场大战至此出现的一个转折点，李承焕卡的时间点太准了，以至于让刘喜不得不在刚刚抵达二道山的时候就必须要回身作战，也给了宁为谨最有利的机会。 第一千零八十章 伏击（下） “开火！”二道山下，西南方向，李承焕已经率部发起了反击，而且奔袭二十里地之后，携带的锐气在此时打到极盛，将刘喜的前锋兵马打的节节败退，导致齐军中军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暇顾及二道山附近的情况，全力以赴打算围堵李承焕的时候，宁为谨也开始快速出手，那被浓密的草堆覆盖下的火炮开始骤然间发威，朝着山下不断怒吼。 二道山的地形不适合伏击，但是对于火炮来说倒是个天然的阵地，两个都携带的近三十门火炮组成的火炮大队一出手就直接打了刘喜一个措手不及，密集的弹丸和弩炮的弩箭呼啸而出之后，将呈现密集队形，朝着李承焕进攻的齐军打的人仰马翻，无数的士兵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被迅速带走性命。 “命令全军给我杀！”火炮一出手之后，二道山两侧的第二都全部兵马和第一都半个都的人手开始迅速冲下山，全力以赴加入到围攻当中。 此时的刘喜还尚未调整队形，密集的齐军依旧在朝着李承焕而去，面对主力天策军的进攻，整个后军几乎是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应对这大规模的冲击。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早就部署好所有任务的各部兵马分成三个部分，但是却丝毫不乱，第一都两部一南一北，负责牢牢牵制齐军的进攻，尽可能拖住眼前的敌人，制造更大的混乱。为此不论是李承焕本部，还是伏击的兵马，全都采用了屠杀加驱赶的方式，强行分割齐军兵力，使其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而作为主攻的第二都在宁为谨的带领之下，却一骑绝尘，直奔刘喜的中军而去，要执行斩首任务，只有干掉刘喜，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快速稳定战局，避免对方因为人数太多而导致大面积溃散，最终导致围歼任务失败。 这中间的配合如果不是事先全部部署完毕，靠着在混乱的战场上要想让两支陌生的兵马有这样的默契，难度太大了。而这正是天策军重视战前部署和谋算的原因所在，类似于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那样的配合，只有在特定的军队之中才能够形成，大部分还是需要像第一都和第二都这样的打法。 第二都整整一个都全力冲击，导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齐军阵型快速被撕开一道口子，而且伴随着第二都的持续进击而迅速蔓延到中军附近。第二都和第三都还是有所区别的，有点和第十六都相似，速度奇快，殷红林亲自带出来的第二都甚至于不仅仅行军速度快，而且对于杀伐速度也奇快，所部上战场厮杀，基本上全都采用最省力的方式与敌交锋，怎么省力怎么来。这一点和第三都追求暴力，追求血淋淋的杀戮完全不同，这也导致了第二都沿途所到之处，倒下去的齐军士兵基本上身上都只有一道很小的伤口，但是却一击毙命，很少出现大的贯穿伤。 这一手实际上是宁为谨从岭南带过来的，作为宁长枫之子，岭南特有的地形导致了宁家子弟大多非常勇武，而且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在他加入第二都之后，殷红林迅速从宁家功夫当中选出了几招简单实用的功夫教导全军，在此时直接确保了第二都犹如一道长龙一般迅速席卷而过，硬生生的靠着速度迅速冲到了刘喜的中军跟前。 “杀！”第二都主力开始迅速围绕着刘喜所在的位置形成一个包围圈，对内扑杀刘喜中军护卫的反击，对外迎战外层齐军的围剿，为宁为谨赢得更多的时间就地斩杀刘喜。 冰冷的刀锋在急促的杀伐之中不间断而出，宁为谨身边，一队弓箭手掩护，剩余三百多人跟随他迅速杀入战圈，直奔刘喜而来，而且强行将对方最后的护卫击杀殆尽之后，很快就一人直面刘喜和杨行冒两人。 “死！”黑漆漆的长刀迅速掠过，宁为谨只一招，和刘喜争锋相对的时候，一脚直接踹翻杨行冒，转而趁着对方惊呼出声，想要抢救杨行冒的机会，长刀挥落，硕大的人头迅速飞起，随即被他一把抓到了手中。 “杀！”暴喝声一瞬间犹如雷霆一般传遍四方，手持刘喜首级，脚踩杨行冒的宁为谨犹如死神一般站在战场之上，强大的杀气化作滚滚雷霆震动整个战场，也让周围的天策军将士跟随纵声高呼。 这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山呼海啸的声音之中，齐军的士气犹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失去了中军的支持，很多士兵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各部厮杀之间也纷乱无章，有些甚至于开始趁乱撤出战场，更有许多人被逼到跟前的天策军强行缴械。 “缴械投降！”呼喊声开始伴随着第二都一南一北跟着呼应的时候，这二道山的伏击战快速走向尾声，大量的齐军将士在士气如虹的天策军面前放下了武器，乖乖的走到一边。而有更多的齐军因为趁乱逃跑和负隅顽抗被就地斩杀。血淋淋的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天策军用自身强大的战力在所有的俘虏面前证明了，即使人数只有他们的一半不到，依旧能够打赢这场围歼战，而且还俘虏了近万人之多，这基本上已经和第二都和第一都的总兵力持平了。 “俘虏交给你，我还要赶回白桥！”匆匆扫平最后一股敌人之后，李承焕朝着宁为谨点了点头，后者在战场上的表现他是看在了眼里，尤其是对方还是属于新一辈的年轻将领，这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期待和将军再聚！”宁为谨此时也对李承焕充满了敬意，这场伏击战可以说是从头到尾全部由对方谋划部署，并且在战场上将刘喜的心思算的透透的，这才在最关键的时刻转危为安，保证了主力兵马潜伏在二道山不至于被刘喜察觉，确保了大战顺利展开。可以说，这是给宁为谨生动的上了一课。 这场伏击伴随着两军一南一北再度分开而结束，但是对于十三司和全程观摩了这场大战的杨洪来说，却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战场将转交到他的手中，如何撬动刘威增援驰援南皮，就成了他和陈武需要面对的问题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疑兵之计 “二道山大战结果出来了，第二都带回来上万战俘，还把杨行愍的弟弟给俘虏了。”这个消息是十三司快马送入南皮城外的大营的，也一下子让杜广义和殷红林两人霍然起身。 “正好可以利用他一下！”杜广义眼珠子一转，随即让暗卫提前将杨行冒给带了回来，自己则将这几日筹算的疑兵之计全盘道出。 “瞒住米志城问题不大，他被困城中，无法接触到外边的事情，但是刘威那里怎么办？”李秀峰对于杜广义打算将杨行冒放回去没多大意见，反而是担心刘威那边如何让对方上钩。 “简单，派人立即占领弓高和东光，然后把消息直接送到刘威手中，告诉他我军已经拿下南皮附近所有城池，正在集中主力攻打南皮。”杜广义随即点头道：“我想十三司那边应该也有部署，所以我们只要安排好沧州境内的事情即可，剩下的交给杨洪，而且陈武不是也已经从临淄赶到冀州了吗？他们两个出手，足以瞒住刘威的眼睛。” 杜广义的谋算很快展开，几乎就在第二天早上，天策军这边就直接派人将杨行冒送到了城门口，然后主动休战三日。 这一切等到杨行冒哭着将二道山之战的经过告知米志城之后，后者是倒吸一口凉气，以至于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灰暗。刘喜战败，意味着沧州境内最后一支机动兵马彻底丧失殆尽，要想解南皮之困就只有让刘威过来。但是对于杨行冒所言说，天策军大营内出现骑兵的言论，却让他不由得眉头皱起，强打起精神仔细查看之后却并没有发现踪迹，最终只能再度趁着夜色暗地里派遣斥候出城，试图打探究竟。 天策军的骑兵对于攻城并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对于要想赶过来增援的刘威军团来说却是个致命的威胁，只有确定了骑兵的踪迹，他才能够下定最后的决心。 但是很快，第二天却几乎没有一队斥候返回，天策军内部甚至于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这让他不由得开始仔细琢磨杨行冒话语的真实性，天策军的军营往外延伸之后，他所在的城楼高度就已经看不清楚全貌，但是斥候若是被对方尽数击杀的话，就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派人查探究竟。 “你是无意当中听到的吗？”米志城在沉吟良久之后，直接将杨行冒又给拉到了自己跟前，开始仔细盘问对方听到这句话的经过，包括当时他所在的位置。 “启禀大将军，我军，我军有一名斥候带伤而回。”杨行冒本身就不是军中将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分辨的清楚这么详细的事情，而且他当时也只是无意当中听到了这句话，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米志城的问题，正在着急的时候，城下倒是很快有人带着一个受伤的士兵匆匆赶了上来。 “真有战马的嘶鸣声？有多少？”这一下倒是让米志城双目之中陡然间闪烁出一道寒芒，转而一把抓住这名斥候的衣领，不顾对方浑身的伤口，声音都跟着变得极为严厉起来。 “我部一十三人分散刺探天策军各部军营，刚刚进去没多久就被发现，只有小人躲在一处地洞内逃过一劫，他们的后军确实有骑兵，而且光是东面，东面就有无数战马的嘶鸣声，足有上千匹之多。”斥候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小的本想抵近查看，但是靠近后军之时被发现，他们他们的后军人手太多了，小的根本就混不进去。小的看到了那个第三都的旗号，就在后军。”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斥候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而米志城在仔细查看了一下此人身上的伤口之后，吩咐人手将其带了下去，自己则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将军在想什么？天策军的骑兵又无法攻城，不需要担忧。”杨行冒见到米志城沉吟不语，有些不解转而跟着问道。 “他们根本就没有骑兵，所以才会严加防备，这是个疑兵之计。”米志城叹息道：“其意图就是通过杨少使你的嘴巴告知本将，让我放弃派人找刘帅商议里应外合之计。” “既然大将军已经识破了，那不是有应对的策略了吗？为何还会愁眉苦脸？”杨行冒的这句话让米志城摇了摇头，不清楚杨行愍为何要将他给弄出来领兵打战，二道山那边幸亏是刘喜指挥，若是换做杨行冒，他不敢相信这三万大军到底会不会被天策军一个包围之后全部举手投降。 “天策军骑兵若是在此处，则说明对面的统兵大将早就知道我会找刘帅求援，这是准备以逸待劳，在南皮城下和我军来一次大决战。所以才会将骑兵也提前部署到位，就等着刘帅兵马前来。到时候我军在城内，刘帅所部在城外，若是被对方的骑兵冲击，切断联络通道，则会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合力，只怕高阳之战的结果又会重演！”米志城叹了口气之后，徐徐道：“但是此时对方的骑兵不在此处，却摆出了个疑兵之计，只怕，是在给自己的骑兵争取时间，以便于半路伏击刘帅所部兵马。可惜我南皮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必须要得到刘帅的支持，所以，这道疑兵之计就是在消磨本将的决心啊！” 米志城的话杨行冒不太明白，不过前者也没指望对方能够明白，此时的他与其是在对杨行冒解释，还不如是在说服自己。所以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之后，自己几乎是独坐城楼一夜，直到第三天早上，也就是天策军休兵罢战的最后一天才走下城楼。 “今夜分路突出去，设法前往信都，找到刘帅，让他率部紧急驰援沧州。”这整整一夜，没人知道米志城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等到他开始部署人手的时候，手下将领却全都吃了一惊。 “将军决定好了吗？”副将忍不住起身，朝着米志城看了一眼，但是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反而米志城好像没听见一番继续下达了一系列的军队调动，将原本的一线守城兵马全部撤了回来，让原本的厢兵和沧州郡兵上城墙。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假戏真做 “沧州送来急报，米志城的信使已经出城，正在马不停蹄朝信都而来。”十三司几乎是和米志城的信使同时出发，中途日夜不停，采取人马轮换的方式，硬生生的提前了三天，将消息送到了已经抵达信都的杨洪和陈武手中。 “没查探到信使携带的消息吗？”杨洪听到暗卫的全部汇报之后摇了摇头，转而将杜广义附带送过来的关于南皮城外的部署消息递给了陈武。 “疑兵之计，倒是个好办法。”陈武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既然一线大军已经采用了疑兵之计，那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一下，吩咐暗卫不要拦截米志城的信使，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他已经派出了人手，继续在信都沿线散布消息，要假戏真做，派人将二道山之战的消息告知刘威，刺激一下他。” 陈武显然有了谋算，这方面他比杨洪要高明得多，对付刘威这种人，有时候就不能过多干预对方的判断，反而有时候真实的消息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而且帐前都暗线那边也在传来消息，此时的刘威已经得到了沧州境内大战的结果，再加上此时送到他手中的二道山之战的败绩，大体上刘威已经能够感受到此时米志城的处境。在东光和弓高守军被击溃之后，整个沧州境内已经没有兵马可以解围，那么接下来如果自己持续在信都不动的话，天策军势必会放手进攻南皮，从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覆灭齐军最后一支主力兵马。 “若是让主公传令，将他们撤出来呢？”白景逸见到刘威在沉吟不语，顿时皱眉道：“南皮已经是孤城一座，无法久守，十几万大军困守城中，前后无援，实在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撤兵容易，但是你想过没有，一旦撤兵，沧州往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作为防守要害？”刘威叹了口气道：“沧州下面的就是山东腹心之地，沧州若失的话，我军就要被逼到家门口，到时候这冀州也守不住。” “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我军必须放弃信都驰援南皮？”白景逸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转而道：“我军主力若是北上，则信都怎么办？这一东一西两部兵马是互为犄角，一处失守，则无法久守，迟早我军还是要退回山东！” “那也要在南皮打掉天策军的有生兵力，安全的将老米的兵马带回来，否则的话我军退回山东，也无法守住济州防线。”刘威叹了口气，陆翊自从得到陆盛等人的驰援之后，整体的战力已经超过了齐军任何一路人马，两军单独对抗，齐军都全线落入下风，此时也唯有借助于这个契机，在南皮城外，集中所有的主力兵马，和对方决一死战，才能够遏制住对方不断南下威压的态势。 只不过作为齐军当中大局观最强的将领，对于如今山东所面临的整体局势却依旧忧心忡忡，在朱全忠已经败亡，最后残存的兵马也无法从井陉等地转到山东和自己汇合的情况下，就算是自己一战打败了陆翊，顶多也就给天策军造成了一点麻烦，对方在中原的主力兵马一旦东进，两面受敌的山东只怕会更加的艰难。 这也是刘威最终决定前往南皮增援米志城的原因所在，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行解决掉对方一路兵马，自己才能腾出手来应对中原的天策军，否则的话，一旦让对方分路出击，山东势必会变成第二个中原。 所以此刻，实际上已经不需要陈武和杨洪多做什么，刘威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大军从信都附近开始从明转暗，大部城池交给郡兵守备，或者让后方增援人手前来接替，主力兵马在安仁义和白景逸等人的率领之下，昼伏夜出，直奔沧州而去。 “把消息快速送到沿途我军所有将领手中，同时上报陆帅，就说刘威大军已然北上，足有十万众。”陈武急匆匆让杨洪沿途跟踪之后，自己也开始离开信都返回临淄，这场大战对于杨行愍而言是一决生死的关键，而对于他而言，更是谋取山东各地的关键时候。 至此，陆翊谋划的这一场围点打援的战略部署才真正到了实施的阶段，伴随着刘威兵团的北上，涉及数个州郡，横跨数百里只要的两部齐军，足足近三十万人被一连串的谋划部署给彻底调动了起来，也让此时的南皮注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告诉高思继和李承焕，白桥方向，放刘威大军过去，从后面打！”此时的陆翊已经到了前线，不过并没有出现在南皮城外，而是在距离白桥不远的阜城停下了脚步，所以此时的他反倒是第一个接到杨洪情报的人，也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陆帅，放他们过去的话，若是刘威不管不顾，直奔南皮而去呢？”亲卫长有些不解，对于陆翊这种临时改变此前部署的办法不明所以。 “他看不到南皮城内杀出来的米志城了。”陆翊摇了摇头，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但是此时，在白桥附近潜伏的第一卫和骑兵军团，却几乎是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反应，甚至于没有等到陆翊的军令传来。 “刘威十万人若是被堵在白桥以西的话，则很有可能让刘威临时放弃增援南皮，改固守南皮为保存兵力，所以我军必须放他们过去，然后骑兵昼夜袭扰，步军步步紧逼，碾压对方直奔南皮而去。”这是李承焕给出来的意见，也得到了高思继的赞同。对方的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比起向冲的固守白桥，阻敌北上，显然要更具有灵活性，也更符合陆翊的思路。 他们这边一变动，实际上就等于将沿途的障碍给撤了，导致刘威一路行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变故，但是伴随着他越来越靠近白桥，行军速度也陡然间变得更慢了，甚至于大军前部已经过了白桥，后军和中军却停留了下来，原地待命。 此时的刘威虽然谨慎，但是不清楚的是，伴随着他的速度变缓，南皮那边却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攻城大战 “准备攻城吧，刘威已经出动十万大军，这时候必须尽快拿下南皮城，然后全军南下白桥，和骑兵主力汇合，围杀刘威。”刘威出动大军的消息一传来，杜广义和殷红林就决定全力攻城，瞬间南皮城外，大军云集，一改此前慢吞吞的架势，无数的火炮开始从四面八方被推了上来。 “我听说第七卫已经准备上开花弹了，可惜我们没有，不然的话一炮就能炸一大片，也不用发射这些铁疙瘩了。”第三都被拉到了北城第一线，作为主力兵马负责攻伐北城，只不过陆盛对于攻城的火炮威力却明显有些看不上，在观察了半晌之后朝着李向阳撇嘴道：“准备搭建云梯过河，组织突击人手爆破吧，靠着火炮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交给我吧，保证一上午的时间打进南皮城！”李向阳兴冲冲而去，片刻之间组织了几架特质云梯，开始让刀盾兵掩护突击队就直接冲了上去。 “让第十都和第二都加入北城攻击大队，等待命令冲锋！”陆盛一口气直接将第十都和第二都全都拉到了自己身后，组建了三个都的人手，等待着李向阳组织的爆破。 南皮城内，基本上所有的齐军士兵都在躲避天策军的远程打击，火炮和弩炮组成的火力掩护保证了突击队在三十丈开外的距离基本上不受城中兵马的滋扰，而抵近三十丈范围之后，全程由刀盾兵护送，将云梯搭上护城河，十几个突击队员看着炸药包开始迅速冲向了城墙。 “弓弩兵上前，给我压制住齐军的反击！”不过突击队员在城下却遭到了齐军如雨而落的雷石滚木的袭击，瞬间死伤一片，惹得李向阳一气之下，直接调动弓弩兵上前掩护，同时组织第二队冲锋，他自己更是亲自上前压阵，以密集的箭雨覆盖，强行将敢于在此时冒头的齐军全体射杀。 这种强度的掩护让第二波突击队进展迅速，很快摸到了城门口，开始不顾吊桥还没有被抢占，就直接将炸药包放置在城门附近引燃。 “轰轰轰！”来不及撤退的突击队员只能沿着城墙拼命躲避，黑红色的火球伴随着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差点直接将整个南皮城的北城们附近三十多丈的城墙彻底掀翻，等到火球消散之后，第二批突击队员甚至于差点被活埋在炸开的土石当中，整个城门的吊桥更是被炸得四分五裂，飞上了半空。 “好，第三都随我冲！杀进去！”陆盛是乐得哈哈大笑，亲自抬着云梯冲了上去，和李向阳两人甚至于不待云梯架好，就开始冲过护城河，直奔城内而去。 第三都的顺利入城给整个攻城大战打开了一个新局面，城内的齐军在面对大批天策军入城之后，开始迅速调动人手增援北城，双方围绕着北城的瓮城和城墙反复搏杀数个回合，直接让第二十都在城东方向也紧随而至，炸开城门冲了进来。 两路突破之后，虽然城中足有十几万大军，但是首先冲入城中的全都是天策军战力最强的兵马，两面作战的米志城顾此失彼之下，被第三都带着手火雷和炸药包在城中炸开防御圈，一头扎了进来。 比拼近身搏杀，第三都几乎没有任何对手，仗着身后第十都和第二都掩护，陆盛和李向阳率队发挥出了超强的战力，一口气连破齐军三道封锁线，对于身边的数倍之敌围攻浑然不顾，强行靠着一己之力将米志城在城北的防线打的支离破碎，逼得他只能亲自赶到城北方向督战。 但是如此一来，大批的兵力调到城北围剿第三都之后，城南和城西两个方向在向明兄弟的带领之下，也迅速突破城防，杀入城中。 四面八方的进攻让米志城开始应付失力，天策军的战力超过齐军不止一截，但一方面的厮杀就需要他付出数倍以上的兵力才能够勉强维持，而且最要命的是，当初为了增强刘威兵团的战力，支援莫州作战，米志城的兵马当中有名的战将严重缺乏，在乱战之中，这种缺乏名将统辖的情况下，战局几乎是一边倒的朝着天策军一方转移。虽然米志城竭尽所能左右腾挪，但是在第三都的疯狂进攻之下，战线还是从北城方向率先被突破。 第三都释放出来的战力导致了城北一路狂飙突进，即使面对米志城的亲自出手，陆盛的脚步依旧没有减慢多少，而且不需要分兵去支援附近巷战，将其扔给第二都和第十都之后，整个战场之上，第三都全程硬抗齐军主力兵马，以一都之力强行反冲齐军主力却丝毫不落下风。杀到最后，甚至于很多齐军士兵只要看着这群浑身浴血，犹如杀神一般的第三都士兵，全都是心惊胆战，根本提不起勇气与之对战。 这种情况下，米志城空有兵力上的优势，却始终无法堵住第三都的锋芒，反而被对方逐渐的攻破自己设置的封锁线，将战线逐步的推进到南皮城县衙附近。 如此一来，第三都不光开始主导城北方向的战斗，还迅速接应第二十都也跟着杀了上来，两路告破之后，实际上南皮城中齐军已经被压缩到了城西和城南的一隅之地，兵力越多，越难以抵挡这越来越强的攻伐。 “去，抽调第二都和第二十都，准备脱离战场，随我堵截米志城南逃！”陆盛和李秀峰等人不一样，他是十足十的沙场猛将出身，打仗几乎全程都靠战场直觉，此时身处第一线的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米志城已经开始收缩兵力往南边压了上去，所以将战场交给第十都和跟随第二十都进城的施崇信等人，自己带着速度最快的三个都脱离战场，让柴再用主导整个东北两面战场的厮杀，自己开始从城西方向杀了出去。 这一出变故甚至于都来不及通知负责主导攻城大战的李秀峰，三都人马呼啸而过，匆匆和向天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开始冲出了城墙。 而此时，米志城的大军也开始不断往后挤压向明，利用第八都独自负责南城大战的空档，强行从南城冲出了包围圈，全军火速往西南方向撤退。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追击 “米志城跑了？看起来他也没那么大的信心和南皮共存亡！”杜广义和殷红林赶到城中的时候，实际上战斗也快结束了，十几万齐军除了跟随米志城逃出去的七八万人之外，足足有四万多人战死，两万多人被俘。天策军强大的战力在此战当中展露无疑，只靠数万大军就能够应对十几万人坚守的城池，一举突破，同时还能斩杀四万多，直接吓得那些俘虏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周围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天策军。 “留下第十五都防守南皮城，清理战场，秀峰，其余兵马交给你了，带队以何兵的第十七都和柴再用的第十九都为前锋，追赶陆盛，尽快赶到白桥参战，我们的大战才刚刚开始！”殷红林见到杜广义朝自己点头，当即将全部主力兵马都派了出去。 实际上在此时，陆盛为首的三都兵马已经追出去二十多里地了，沿途第三都犹如饿狼一般不算撕咬齐军各部，硬生生的将米志城原本的且战且退的架势给打。 “老陆你慢点，你以为我的二十都和你第三都一样，能不吃不喝啊？”王茂章是一直到深夜才从其他方向摸了过来，见到第三都又打算继续追击，顿时一把拉住对方道：“刚刚我从东南方向赶过来，这个老米看样子有分路撤退，避开我军追击的意思。” “不可能，这是障眼法，米志城知道刘威会来救援，此时他足有七八万人之多，若是分路撤退，那么刘威就成了孤军，他这么做只会害死刘威。”陆盛直接摇头，不假思索道：“我们就死死地朝着白桥方向追击即可，咬住他们，只要秀峰带着人追上来，就足以和米志城在野外再打一场！” “得，听你的，你脑子比我好！”王茂章挠了挠头，他们两个配合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对于陆盛的直觉他没有丝毫的意见，当即合兵一处，加上宁为谨的第二都，三都人马开始连夜追击，直奔前方的齐军而去。 此时陆盛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刘威的信使在本路上正好被米志城遇到，对方是真的打算一面分路撤退，返回济州，一面通知刘威缩回冀州了。而得到刘威已经率部十万抵达白桥附近之后，米志城开始改变主意，派少量人手伪装成主力，朝着其他方向撤退，故意在夜晚举着火把新军，大张旗鼓，也正好被王茂章给发现了。 结果就是陆盛不管不顾的性子在后半夜再度追上了米志城的主力兵马，双方连夜搏杀，直到天明时分才脱离接触。 惊魂未定的齐军本身就士气低落，夜战之下更加不是天策军这三个精锐战队的对手，厮杀半夜之下，丢下了近万具尸体，却基本上没什么斩获。 这个时代的夜战很少发生，即便是突袭，也都是事先准备周全，抽调精锐兵马，也就是那些没有夜盲症的士兵参战。也只有天策军，得益于江南稳定，士兵各式各样的补给不缺的情况下，军中夜盲症也被一扫而空，而且金陵那边的太医院甚至于专门研制了针对夜盲症的药物随军携带。 如此一来，一个是夜晚大部分士兵两眼一抹黑，一个则是生龙活虎，两方厮杀的时候，若不是米志城见势不妙开始全力撤退，只怕应对这三都大军，齐军夜战之下还得吃更大的亏。 而这样一耽搁，等到米志城脱离和第三都接触的时候，后方何兵和柴再用也追了上来，开始接替第三都往前继续追击，同时李秀峰的主力兵马也赶了上来，大军开始全力以赴冲向白桥。 “这是第一卫送来的急报，白桥方向，第一卫已经放刘威大军进入白桥以东区域，骑兵卫已经从南北两个方向做好了准备。现如今就是我军要不要将米志城堵住，让其无法和刘威大军汇合！”李秀峰拉住陆盛之后，顾不得殷红林和杜广义还没跟上来，直接朝着对方问道。 “你是主将，听你的啊。”陆盛摸了摸脑袋，擦干净身上的鲜血之后摇头道：“要我说，还是让他们一起，不然的话，我们固然额可以堵住米志城，但是第一卫那边主力被抽空，只有第一都配合关宁他们，就算是算上段亮的兵马，那对于十万大军来说也远远不够，总不能指望骑兵直接追着刘威进入山东大地吧？” 陆翊的打算是尽可能的将齐军主力消灭在河北境内，至于山东那边，因为人口稠密，周边城镇众多，骑兵的优势实际上还不如步军大兵团作战来得快，所以如何尽可能的堵住这两股敌人就成了他们如今最大的难题了。 “时间也来不及了，不等红林和广义了，听你的，各部立即前出，呈现包围态势向白桥集中。”李秀峰点了点头，一面让陆盛带队继续追击，同时预作包围圈，另一面派人急速通知殷红林和向冲，告知自己的决定。 殷红林和杜广义此时已经想过这样的问题了，不论是分割包围还是驱赶到一起再次进行一场大战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一个选择而已，但是对于向冲来说，这等于是临阵改变了计划。如果不是此前听从了李承焕的意见放刘威过白桥，只怕他真的要重新调整部署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了米志城一线生机，让他在随后的撤退当中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厮杀，天策军改变部署之后，开始寻求从更大范围内执行包围战术，各部行进之中也开始陆续接到李秀峰的命令，开始围绕着白桥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然后快速往内收缩，逐步靠近。 而此时的刘威才知道，自己在白桥附近停留的时间，正好就是米志城在南皮被天策军攻入城中最后不得不撤退的时候，这一下让他差点咬碎了牙齿。如果他不管不顾冲过白桥，那么或许就能够尽可能的将战场靠近南皮，如此一来天策军或许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放弃全部主力入城厮杀，米志城也就不会败的这么快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大包围圈 “陆帅，您怎么来了？”白桥附近第一卫阵地内，向冲匆匆来到陆翊跟前，又惊又喜道：“陆帅还是忍不住了？” “我只来观战，顺便看看这齐军的第一大将最后关头能不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陆翊摇了摇头笑道：“所有作战部署和指挥调度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想着我会帮忙！” “陆帅放心，我军已经扼守住白桥，开始沿着白桥附近展开，南北方向交给了骑兵负责，整个东北方向，十三司已经来消息了，以第三都为首，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将刘威和米志城一头给框进来了。”向冲点了点头，他的性子过于保守，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扼守白桥的任务交给他最为合适，一旦开战，刘威兵团除了往南之外，这里就是他们冲击最厉害的地方。 而此时，实际上伴随着殷红林和杜广义抵达一线兵马所在地，整个东北方向的包围圈也在不断行进当中迅速成型，而且连续驱赶米志城的大军，迅速合围，和南北两个方向的骑兵顺利会师。 实际上，伴随着米志城和刘威的汇合，齐军总人数突破十五万人之后，他们也察觉到了天策军的企图，尤其是白桥方向骤然被第一都带队封堵，连续数次冲击都被打了回来之后，刘威的脸色就变得非常凝重。 “老米，南皮城外天策军有多少人？”刘威在独自沉吟半晌之后朝着米志城问道：“有五万人吗？” “不止，按照天策军的算法，他们集中了两个卫，合击应该有七万人左右。”米志城算了算之后摇头道：“但是各部战力强劲，我军即使兵力多出一倍，依旧无法挡住他们的攻势，在巷战之中被人打得七零八落，我无法应对！” 说到这里，米志城有些羞愧，但是随即道：“刘帅，如今我军不应在此迟滞不前，平白给天策军包围的机会，应当乘其不备，突破包围圈，迅速往南，返回山东。” “你的意思，全盘放弃河北各州郡？”刘威一愣之下，随即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叹息道：“你看不到希望了吗？” “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徒劳无益！”米志城叹息道：“天策军一个燕北兵团就足以将我军主力打的狼狈不堪，若是中原方向大军腾出手来进攻兖州等地，南北分进合击，而我军又无援手，一己之力难以支撑，最终兵败无疑啊！” “不瞒刘帅，自从朱全忠在中原兵败，我军就已无胜算，这天下，终究是要被天策军一统了。”米志城叹息不已，此时身边无有外人，他也不讳言，直接开口道：“刘帅若是能在此间打败天策军的封锁，带领我军主力返回济州，重整防线，则还可保山东一地周全，但是也无法持久。天策军占据天下大部州郡，兵员不缺，江南富庶，粮饷充足，而且人才济济，我实在看不到希望在哪！”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战定胜负吧！此战之后，天下之争当可见分晓了。”刘威点了点头，他对于大局比起米志城更为敏感，自然更能感受到天策军那股席卷天下的气势已经无可抵挡，但是身为军人，他却不愿意在此时退缩，所以当即强自一笑，刚要开口，远处，无数的信使斥候已经纷纷而来。 “好快！”这些斥候几乎全都是分路出击去探查周边天策军部署情况的，但是此时却无一例外全都带回来了最恶劣的消息，围绕着白桥，周围数十里之内，几乎全都出现了天策军的身影。 “这是一场兵力对等的大战！”刘威只说了一句话，随即沉默不语，燕北军团的总体兵力有多少，实际上该出现的都在战场上了，基本上也是十几万人，还不及此刻刘威和米志城合兵一处之后的人数多。 “但是他们依旧在打包围战！”米志城接了一句，这和南皮城大战基本上相似，天策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都是采取了大包围战术，用少量的兵力依靠着强大的战力硬生生的将原本应该僵持的大战打成了围歼战，让他损失惨重。 而如今，这是事关整个齐军生死的大战，对方依旧采取了大包围圈，将自己团团围住，这是铁了心要一句围歼，从而一战定胜负。而如此一来的话，刘威此前的话也就无法实现了，对于齐军而言，此时最好的情况就是打破天策军的包围圈，将主力兵马撤回齐州，而无法在此地打败天策军。 “你我只是沙场征战的将军，无法多想战场之外的事情，还是想想该如何打破包围圈吧？”刘威仿佛知道米志城在想什么，所以摇了摇头，朝着对方道：“你打算从何处突围？继续往南吗？” “往南！”米志城坚定不移，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即使刚刚斥候已经汇报，南边出现了天策军骑兵的身影。 “也好，那就往南试试！”米志城的话让刘威点了点头，到了如今这种境地，往南和往西其实区别不大，但是米志城的态度却还是让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心思很坚定，即使在此时，也没有出现动摇，那么这场大战实际上就还有得打。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调兵遣将的时候，殷红林和向冲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开始下令各部收缩包围圈，开始往前推进的同时，派出兵马为南北两面的骑兵冲击打开局面。 这场围绕着白桥展开的大战至此迅速拉开帷幕，交战双方都清楚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的意义，所以从一开始就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各路大军的攻势和反击也如火如荼展开。 在野外打野战，天策军的火炮优势没有太多的作用，尤其是这种交战双方加起来足足超过三十万人的大战场，连绵十几里的宽大正面，各路人马冲击起来之后犹如潮水一般，让整个白桥附近的这片大平原沉浸在一片血与火的厮杀当中，彻夜不停。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谁吝啬兵力，也没有谁会退缩，即使那些被天策军沿途追击，丢掉了全部士气的齐军士兵，在此时却咬牙拿起武器冲了上去。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决战（上） “吹号角，全军出击！”和殷红林那边主攻不一样的是，坚守白桥方向的第一卫从一开始就因为距离齐军过近，而遭受到了对方最大程度的挤压。而且因为米志城和刘威打算往南撤退，所以为了牵制调动天策军的兵力，开始佯攻白桥，从而造成了第一卫在最开始的时候面对的是齐军集群冲锋。 这也让向冲从一开始就开始进行反击作战，无数的火炮开始从掩体当中被推了出来，炮弹和弩炮呼啸着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远程打击，迟滞齐军的进攻锋芒。 这比应付骑兵高速突击来说，要有利得多，步军突击速度慢，远程兵种的打击可以尽可能的杀伤对方的人数，一轮轮齐射当中，第一都前方的齐军在行进当中被打的人仰马翻，连绵数里之遥的宽大正面战场，到处都是火炮落地迸射出来的烟尘，无数的砂石开始四散飞舞，变成二次打击，将周围的齐军迅速掀翻在地。血淋淋的场面从一开始就血腥无比，也让这场大战从这里开始，迅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绞肉场。 “弓弩兵准备！”李承焕位处第一线战场，在齐军蛮横的冲过火炮和弩炮的封锁之后，迅速指挥聚集在身边的整整两千名弓弩兵迅速准备，一轮接一轮的弩箭迅速接管了战场，密密麻麻升上天空之后，直接让成排成排的齐军士兵倒在了血泊当中。 大黄弩在一百多长的距离上足以发挥出无与伦比的战力，而且改装过的大黄弩发射速度更快，在齐军冲上来利用弓箭手反击的时候，硬生生的打出了五轮齐射，成千上万的齐军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连续的远程打击，逼迫整个齐军冲锋的阵型在抵达第一卫前方三十丈以内的时候，变得啃啃哇哇，此前整齐划一的气势被削弱到了极限，已经无力对天策军形成人数上的压制，反而在这个时候被第一都带领的反击一下子压了下去。 最血腥的近身搏杀在此时迅速展开，第一卫以第一都为核心，原本的三个都组成一个锋矢阵守备白桥，段亮带领的追风都和剪寇都分列两侧，进行侧击作战，共同组成此时守备白桥的主力兵马开始突入战场。 “杀！”李承焕是仰天长啸，第一都开始在战场上肆意迸发出自己最强大的力量，这个时候第一卫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论是后方的向冲还是此时坐镇齐军后方指挥冲击白桥的安仁义都没有任何犹豫，双方短兵相接，死亡在一瞬间遍布整个战场。 这种大战让天策军各部将士心头的热血开始迅速灼烧，第一卫没有第四卫那样长期进行独立作战，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事，这种规模的厮杀除了高阳之战外，就只有刚刚进入幽州的时候和契丹人打过一次，但是和如今比起来，不论规模还是惨烈程度都无法相比。这也让第一卫所有人全都拼尽了全力，要用齐军的人头来为自己正名，第一卫不仅仅是天策军序列当中的第一卫，其战力也绝对不逊色其他各部。 “死！”李承焕的身影成了此刻战场之上所有天策军将士的风向标，对方所到之处，迎面而来的齐军几乎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身后的亲卫组成一个整齐的三排阵列，长枪手在前掩护他的冲锋势头，刀盾兵带着第一卫大旗紧紧跟随，身后整整一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不断的以箭矢支援前方作战。 这种整齐划一的打法让整个齐军在一线战场上被打的七零八落，因为没有有效的指挥，齐军在经历过持续的远程打击之后，实际上整个阵型崩碎之后，冲锋也变得杂乱无章，应对天策军的这种阵列，犹如潮水冲击礁石，虽然势大，但是却无法取得什么效果，反而被第一都迅速挥刀斩杀，并且开始跟随李承焕的脚步逐步往前反冲。 第一卫的反击迅速引来了齐军更多兵力的反扑，大量的人手开始在第一卫前方聚集，而且安仁义一改之前坐镇后方指挥的办法，开始亲自出现在第一线战场，带动整个齐军大阵迅速压了上来。 此时安仁义的策略很简单，既然整个大军没有办法结阵前进，那就索性乱战乱打，以人海战术强行拆散第一卫的反击，在足够的人数面前，天策军再强大的战队也无法经受住长久的冲击，一旦体力耗尽，那么必然会被对方彻底淹没。 而且此时，伴随着齐军中军方向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号角声，整个齐军也似乎正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攻势，隐隐然有着不顾一切的态势，直接将白桥方向当做自己的主攻方向。 这种变化让向冲一愣，按照此前十三司送来的消息和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往南撤退才是最快捷的办法，只要冲出自己的包围圈，那么就能够迅速靠近山东腹地，从而避开自己的持续追击，保住大部分齐军各部。但是此时对方的架势却仿佛在说明，往西冲过白桥回到冀州才是他们的最终选择。 他的这种想法有自己的道理，刘威在驰援南皮之前，一直在经略信都防线，并且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只要回到信都，那么就可以利用此前修筑的工事来抵挡天策军的反击，从而将战线拖在河北境内。 “发射火箭，召唤骑兵参战，齐军要往南冲击了。”前方的厮杀并没有影响到此时正在观战的陆翊，反而在一旁镇定的提醒向冲，开始让开战到现在依旧没有出现的骑兵加入战场。 此时的两军交战确实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虽然陆翊没有看到东面的战事，但是齐军本部不断往西面挤压，除了自己的调度，更大的原因是东面天策军主力在不断往前推进，逼迫刘威在此时增兵西面，只要西面第一卫被挡住，那么庞大的兵力就可以趁势往南转移，甚至于可以利用本身的人数优势，打破南边骑兵的反击，如此一来，天策军的包围圈就可以从此被打破。 这种战场上的细微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唯有他能够在数十万人交战的大战场上迅速发现这种变化，从而提前应对。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决战（中） 如果说白桥方向第一卫是从一开始就需要应对齐军的全力进攻的话，那么在东线，殷红林和杜广义指挥下的东线战场却恰恰相反，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陆盛领衔的突击所占据。 第三都应对这种大规模的战斗是所有主力战队当中经验最丰富的，所以第三都形成的箭头攻势迅速让整个包围圈都围绕着他而动，左翼以第二都和第二十都为核心，组成了一个宽大正面的反击阵型，而右侧则是向明兄弟的第六都和第八都，配合第十都和第十九都。 “给我杀，老李前方带队，掩护我！”陆盛没有杜广义那种坐镇中军的习惯，反而从一开始就出现在一线搏杀当中，亲自掌握战场的变化，并且靠着自己的敏锐直觉，带动整个天策军进攻的势头。 在李向阳带队从旁掩护之后，迅速冲到了第一线，手中长刀连续劈出之后，一连串连杀十几人，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血路，带着第三都强势杀入齐军的人群当中，开始充当箭头，猛扑对方的最核心区域。 第三都对于这种身处千军万马当中，四面被人围攻的场面习以为常，几乎所有的士兵自动在往前冲的同时，能够和身边的齐军反复搏杀，所到之处几乎是踏着敌人的尸骨前行，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在陆盛的带领之下，第三都甚至于靠着一都之力，强行撕开了齐军的防线，从而引到左右两翼兵马从他们杀出来的缺口当中一冲而上。 这种强悍的战力不仅仅让齐军勃然色变，前后数支兵马轮番上前，都无法和陆盛相抗衡，就连左右两翼第一次和第三都合力作战的天策军自己人都被这种强大的突击力给惊到了。对方只有一都之力，但是在此时却连续冲破齐军无数大军的封堵，几乎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敌人全都被那股蛮力强行砸开，往来没有一合之力。 这种战力让第三都即使身处第二都和第二十都这样的主力战队之中也是一骑绝尘，其他各部此时几乎是被第三都强行牵着往前冲锋。 这种态势也激发了其他各部士兵的心气，从而在随后让天策军整体上的气势出现了强行拔高一大截，无数的士兵开始争先恐后的前冲，杀伐之气让整队人马爆发出了强大的士气，开始碾压齐军。 天策军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不到，但是此刻迸发出来的战力却打的齐军节节败退，即使米志城将白景逸派到一线战场抵挡陆盛，但是依旧无法挡住对方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反而在和李向阳的近身搏杀当中被死死地拖住，无法指挥大军反击的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陆盛从旁边一冲而过，屠杀自己的士兵，快速冲散自己的战队，开始朝着米志城所在的位置奋力冲击。 这种情况让他目眦欲裂，但是面对身手不比他差多少的李向阳，却急切里根本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反而一个分神之下，差点被对方一刀劈中了肩膀。 而反观李向阳这边，在陆盛带队冲过去之后，他的心思就放在了这位年轻的齐军将领身上，一击得手之后开始迅速跟进，两人直接在万军丛中单独厮杀，浑然将周围的一切都没放在眼里。 但是关键是李向阳可以这么做，不光有陆盛在指挥冲锋陷阵，而且第三都各部也不需要什么指挥调度，只要陆盛的大旗不倒，各部士兵几乎都能够凭借着本能做出最准确的反应。但是齐军那边，在前军失去了他的指挥调度之下，开始迅速被冲上来的王茂章等人联手杀得人仰马翻，短时间内局势开始迅速溃散，整个大阵开始迅速往后方转移。 这也早就了此前白桥方向，为何齐军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除了刘威有意调度之外，更多的还是白景逸被缠住之后，齐军前军无人指挥，而米志城自己又被陆盛给挡住了，东线战场陷入恶性循环之中，溃败的士兵一波接一波的往回败退，直接让整个齐军大阵全线动摇。 而这种情况白景逸心里清楚，李向阳也明白，所以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死死地将对方给拦在了自己跟前，长刀犹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带动攻势将白景逸困在了自己身边，一招接一招全是进攻的路数，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 原本白景逸最擅长的是弓箭，和米志城一样，箭术超人，甚至于还曾经和葛从周比试过，但是近身搏杀之下，他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绝技，反而越大越急躁，而且身边的齐军败退之后，他面临的困境就是，李向阳的亲卫直接将他给围住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他就算是打败了李向阳，也难以摆脱重围，甚至于稍有不慎，自己都得交代在这里。 “哈哈，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不死！”而李向阳这边，却兴高采烈，和陆盛一样胆大包天的性格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一面狂攻不止，一面却开始不断劝降，干扰白景逸的心思，诱使他继续出错。 这一招很快就起到了效果，激战之中，白景逸不顾一切的一枪刺出，试图拼着被对方砍中一刀也要拉李向阳下水，但是等到他长枪刺出的时候，对方却一闪身躲到了一边，反手一把握住长枪，揉身在上，直接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而此时，身边的两名亲卫一前一后，直接将白景逸的两条腿给强行抱住了，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上来就强行将其压得严严实实。 前后五个人，直接将白景逸强行捆住之后，也不知道谁身上带着绳索将其迅速绑了起来，惹得白景逸怒吼声不断，却始终无法摆脱纠缠，生生的在战场上被活捉。 “哈哈，带回去！号令全军随我冲锋！”李向阳自己也是累得够呛，甚至于连盔甲都在刚刚的打斗中被对方强行给撕裂了，但是却浑然不在乎，一脚挑起长刀之后，快速带队冲锋，跟上了陆盛的脚步。 此时伴随着他生擒白景逸，整个东线战场已经全线发起了进攻，不光殷红林在后方吹响了全军突击的号角，而且远处那一道道五彩火箭也开始迅速升上天空，骤然而来的变故开始让整个战场迅速风云激荡。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决战（下） “轰轰轰！”滚滚而来的震动让数十万人交战的战场此时变得地动山摇，那不断传来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不断席卷而来，也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震。 此刻，无人不知这种动静是从何而来，天策军的骑兵来了，在这浩大的战场上，也只有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才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影响几十万人的厮杀！ “快，吹号角，全军往南，给我冲！”此时此刻，刘威脸色大变，带着一丝后悔的神情，刚刚天策军升起五彩火箭的时候他就应该果断一点，放弃和东西两线的天策军步军纠缠，全力往南，如此还能够摆脱北面骑兵的冲击，从而以庞大的人数优势强行冲散南线骑兵的攻势，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结果他犹豫了，不仅仅是面对东西两线失利的情形，还在于急于整顿败退下来的乱兵，让他无法及时传达命令，结果这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冲了上来。 天策军的骑兵不论是米志城还是他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传承自沙陀骑兵的冲锋战术，导致了历经一年燕北战场的厮杀之后，这支从江南走出来的天策军骑兵已经具备了草原精锐铁骑的战力，在地动山摇当中，迸发出来的气势让所有人心惊胆裂。 急促的号角声开始不断响起，无数的齐军士兵放弃了眼前的对手，开始慌不择路的一头往南冲了过去，导致原本还能维持的齐军阵型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犹如潮水般的士兵在慌乱之中撒开脚丫子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快速南下，将所有的战斗任务全都扔到了一边，甚至对于近在眼前的基层将领的命令都无动于衷。 骑兵，在这个时代的威慑力度发挥得淋漓尽致，让齐军十几万人还没看到战马的影子，就已经开始快速败退，从而兵败如山倒。 “命令全军，加入追击，第三都迅速汇合第二都，第二十都和第六都第八都从侧翼南下，堵截齐军，不能放一兵一卒回山东！”殷红林和杜广义此时也快速冲到了第一线，迅速改变部署，让陆盛带着速度最快，战力最强的五都兵马从侧翼绕过前方战场，执行堵截任务，自己则亲自指挥剩下的兵马从后方加入追击。 而此时，向冲那里也是一样，只不过第一卫没有办法分兵，索性将正面追击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从北方而来的夏恒的骑兵第一卫，自己带着第一卫所有人开始迅速离开白桥，挥兵南下。 这样一来，除了南线冲击的高思继的骑兵第二卫是从南往北之外，其余的天策军各部全都是从北往南，双方形成了一个南北对冲的阵型，瞬间功夫，伴随着两支骑兵真正出现在战场上，彻底撕碎了整个齐军各部。 骑兵在战场上的速度犹如闪电般快速撕裂了原本猬集一团的齐军各部，无数的战马急速俯冲而过之后，无数的骑兵被强行撞翻在地，长刀呼啸而过之后，一颗颗人头被快速斩落马下。仅仅只是一轮对冲，整个战场之上，齐军仿佛是被筛子晒过了一样。 “再来！”高思继和夏恒是不约而同的再度调转马头，开始将齐军所在的位置当成了跑马场，数万骑兵纵横捭阖，往来之下，倒下去的齐军士兵甚至于在短时间内就快速超过了步军厮杀足足两个时辰的总和。以至于到了最后，战马的马蹄反而比长刀还要致命，各队骑兵所到之处，骑兵自己甚至于都懒得去持刀劈砍，紧紧靠着胯下战马的马蹄，就足以将齐军踩得七零八落。 这一场风驰电掣一般的打击快速消耗了齐军最后一丝反抗的气力，无数的士兵被冲散了编制之后，开始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试图躲开对方狂飙突进的马蹄，但是却被身后追上来的步军一头拦下，心惊胆战之中，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齐军士兵开始大面积放下武器，选择就地投降！ “命令高思继带队追击，不能放走刘威和米志城，步军主力就地抓捕战俘。”此时的陆翊才晃悠悠的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开始让步军全力抓捕俘虏，让夏恒带着骑兵第一卫从旁驱赶那些四处乱窜的齐军各部返回，接受步军的缴械命令。 而此时，在南边，冲的最靠前的却是第三都，再次和米志城迎面而来之后，第三都几乎是全军再次杀了上去，将米志城最后的一万多人全都拦在了原地，双方捉对厮杀，急于逃命的齐军本部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最强战力，竟然短时间内和第三都打的旗鼓相当。 但是这种情况在随后王茂章一头扎了进来之后迅速被打破，对方在陆盛全力搏杀的时候，带着大刀队直冲米志城本人，直接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打乱。 在这种混战之中，两千名大刀队的爆发力甚至于比第三都还要强，一口气连续突破对方三道封锁线之后，直接冲到了米志城面前。 “老米，此时不降，更待何时！”那雷鸣般的破锣嗓子一出，直接让米志城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开口，王茂章已经挥刀直接劈了上来。 而此时宁为谨和向明兄弟堵截刘威的队伍也开始快速收缩，只不过和米志城不一样的是，刘威身边，安仁义几乎是使出了全力死死地将向明兄弟给拦住了，让刘威带着数万大军开始横冲第二都仓促布下的防线，从而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将宁为谨的人马给冲散了。 “刘威，此时你还想逃吗？”不过刚刚冲过第二都，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前，西面第一卫已经赶了过来，而且最要命的是，高思继的骑兵也已经开始迂回包抄，让此间的最后数万齐军开始濒临绝境！ “大将军，你快走，末将掩护！”这个时候，刘威身边，刘勇仓促之间将对方给推了出去，让亲卫带着刘威开始脱离大军本部，他自己站在了刘威的位置上开始指挥大军就地反杀，阻拦第一卫冲锋的同时，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高思继一头冲了上去，以一己之力连续牵制两路兵马。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马踏黄河 “刘威在那，给我杀！”第一卫当中，段亮带着追风都一刻不停的跟着第一都冲在了第一线，追风都和剪寇都是成德军最精华的部分，也是王镕的看家本钱，战力不错，最主要的是速度很快，在仓促之中追击，居然能够跟得上第一都的速度。 段亮的呐喊让李承焕快速调转马头，开始将刘勇当成了刘威，大军横摆之后，开始兜头直接冲了上去。 此时，高思继也已经从旁发起了冲击，数万骑兵呼啸而过之后，原本还在绝地反击的刘勇手中的数万齐军被快速冲散，他本人也开始彻底无法掌控各部。顿时间，整个齐军变得群龙无首，彻底混乱起来。 这个时候的刘勇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刘威是直线往南返回山东，他索性直接往冀州的方向退了回去，而且沿途不断网罗散落的齐军散兵游勇，试图靠这些人来抵挡随后追击上来的天策军骑兵。 在打散了刘勇的主力兵马之后，各部步军开始逐渐停下了脚步，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骑兵，转而开始打扫战场，将白桥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迅速控制起来，搜索残余的齐军各部，整顿自家的兵马。 而高思继在半路上飞速传讯夏恒，而这一东一西开始沿着黄河岸边，进行拉网式搜索，除了要追击刘勇所部之外，大规模的清洗周边各州郡。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追击大战，骑兵数日之内行程数百里地，往来奔驰之下，不间断击溃刘勇所部之外，历经连续大小战事数十次，整个河北道境内所有的州郡全都被骑兵的马蹄笼罩起来。 而刘勇也最终没能抵达信都，在冀州边界被高思继追上，只不过在见到不是刘威之后，一怒之下，直接将其挑杀，连尸首都懒得去收拾。 刘勇的败亡代表着这场骑兵追击战逐渐告一段落，同时也宣告了白桥之战齐军彻底失败，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河北的天策军骑兵除了恣意的张扬着自身强大的战力之外，更是将这一胜利果实飞速传遍了整个河北。 而陆翊在白桥将所有兵马整顿调整之后，兵锋也开始从沧州南下，迅速进入信都附近，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于顽抗，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河北道剩余的六个州全部被天策军拿下，兵不血刃之间就将整个齐军的势力全部从河北道驱逐出去。 “陆帅，我军兵锋南移，威慑大河，就算是刘威逃了回去也无济于事，所以末将以为，可以给主公报捷了。”大军停顿信都之后，整个河北境内的大运河开始被沿途各部兵马疏通，大队的物资开始从幽都南下，沿着运河送到前方，确保了整个燕北军团在此时再度保持着强悍的进攻势头，也让杜广义在一旁点头道：“可以尝试攻入山东了。” “不是尝试，而是山东已经成了最后一块地方了，拿下了这里，我军就真的一统天下了。”陆翊点了点头，转而朝着杜广义道：“传令各部，分头出击，我们将杨行愍最后一点希望彻底打掉。” 陆翊亲率主力第一卫开始从信都往南直奔济州而来，骑兵左右出击之后，开始往南深入相州等地，并且开始提前绞杀各地绿林等地方势力，为大军前出做好准备。 他自己为中路，和殷红林陆盛指挥的右路大军从棣州出击开始尝试渡过黄河是左右呼应，大军兵临黄河岸边，千军万马，震慑四方。 而此时刘威才匆匆逃回济州，在历城原本打算重新整顿兵马，但是却直接被陆翊转头就跟了上来，而且两军隔河对峙，虽然看起来刘威占据了天险，但是伴随着天策军的船队开始从大运河上来之后，这条大河正在逐渐变成天策军的屏障。 齐军虽然控制的山东境内也有河流，而且还靠海，但是杨行愍主持下的齐军根本没有时间去发展水师力量，这一点和从一开始就将水师列为和步军并列发展的天策军截然不同。这也导致了虽然此时刘威守着历城边上，但是真正的天险他反而没办法像陆翊那样可以完全利用。历城城内的守军当中也没有防守大河的水师船队，甚至于大部分士兵的水性都非常差，根本无法和在汹涌的大河上操船行舟如履平地的南方水师相比。 “山东各地都安排好了吗？”陈武的到来让原本准备执行威慑任务的陆翊放下了手中的兵册，转而朝着对方道：“主公在中原近来情况如何？” “山东各地兵马已经被抽调殆尽，剩余的大多都在兖州方向防备主公，所以刘威此刻能做的十分有限，除了集中周围的郡兵防守城池，其他的他也是有心无力。”陈武显然带来了整个山东境内所有的消息，所以徐徐道：“山东各大家族反对杨行愍的声浪也在迅速聚集，尤其是齐军连续战败之后，这个消息只要传回去，杨行愍的末日也即将到来。” “那就送信给主公，尽快从中原抽调兵马攻入兖州，汇合我燕北军团快速铲除杨行愍。”陆翊微微点头之后道：“只要拿下了山东，北方最后一块富庶之地入手，我军足以在短时间内稳定住大局，从而开创盛世，为主公定鼎大业。” 陆翊是跟随薛洋起家的最早的一批人，所以说起这件事是毫不掩饰，而陈武是陈家人出身，更是希望薛洋在此时能够更进一步，所以当即点头笑道：“陆帅放心，交给我，我马上传讯各地，先挑起山东内乱，然后接应陆帅大军渡过大河，直通济州。拿下了济州，就打开了山东的北大门。” 陈武在山东经营时间太长了，都快能赶上阿六兄弟在长安的时间了，所以他一开口就让陆翊不自觉的点头，只要自己的兵马能够打下历城，那么对方原本沿河而设的防线就能够被彻底撕开一道口子，刘威一旦败亡，杨行愍也就彻底失去了和天策军对抗的本钱。而山东这块地盘也终究是要全部被纳入天策军治下。 此时的陆翊还不知道的是，陈武所说的内乱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模，真的等到被挑开之后，直接吓了所有人一跳。 第一千零九十章 杨行愍的后手 “主公，不好了，刘威和米志城在白桥战败了。”临淄城内，当戴友归跌跌撞撞走进来的时候，这个消息直接让杨行愍眼前一黑，半晌之后才强行稳住身形，转而看着对方颤声道：“他们两个加起来足有三十万大军，比陆翊多出来整整一倍多，如何败的这么快？” “刘威现如今人在历城，米志城被俘，安仁义也不知所踪，我军能打的战将快被这一战彻底消耗殆尽了。”戴友归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山东只有济州一道防线，主公必须将郓州的兵马撤回来了，确保临淄无碍，否则的话，只怕等不到主公准备好的那一天，天策军就该打过来了。” “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走漏出去，不然的话下面的民心只怕稳不住了。”杨行愍被对方的话说的一震，转而几乎是强行注入了一针镇静剂，匆匆起身道：“速度要快，我们不能慢了！” “主公放心，我去准备。”戴友归匆匆而去，对于保密这件事他根本没去想，自己能确保消息不流传开，但是天策军的暗探却不是他能控制的，执掌帐前都和十三司对战这些年，对方的手段他了解的太清楚了，这么大的事情，用来打击民心士气是最合适不过了，对方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幸的是，自己也有所准备，在临淄城外，靠近海边的即墨，他已经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而且从如今的进度来看，至少可以赶得上。 实际上这也是在睹陈武的视线在此时并没有过分的关注临淄城本身的动静，而且在前线连续战败的情况下，十三司必然会为了配合天策军下一步进入山东而挑动各方势力，所以这一切都给了戴友归时间。 所以他此时除了调动郓州等地兵马回防临淄等地之外，就直接一头扎进了即墨，映入眼前的是，十几艘已经造好的战船，形体庞大，而且和天策军的战船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些新造好的战船大部分长宽比都不大，长约二三十丈，宽度也足有数丈之多，看起来更像是内河所用的沙船，底平，和天策军水师的海上尖底海船完全不同。 “军师，一切都是按照图纸仿造，绝无问题。”急匆匆找来一人之后，戴友归顾不得多说转而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能造出多少艘？” “这一批这几日就能下水，加上之前的，和我们转移出去的，足有五十艘，如果能来得及，将最后一批造完的话，一百艘应该可以凑齐。”来人赤膊上身，点头道：“这流沙船在当年白江口大战的时候，一船能装四五百人，我看至少一次可以运兵数万。” “你们最近看到的天策军船队行进规律都摸清楚了吗？”戴友归算了算之后，转而看着远处的海面问道：“他们可曾来过即墨？” “天策军的船队大约一月一次，运送兵粮北上，大多走的是即墨外海，在月中时分北上，月底南下返回。”很显然，戴友归为了这件事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仅仅让人在这里赶造海船，而且连天策军的水师船队行进规律也派人进行了观察。 “你们抓紧时间，想办法凑齐一百艘，能多造就多造。”戴友归点了点头，转而匆匆离开。这是他和杨行愍想出来的最后的办法，和李克用北上草原不一样的是，身处山东之地的杨行愍在河北道被燕北军团一头拦住之后，留给他们的就只有出海一条路可走了。 而且在进入山东之后，戴友归也发现了当年在登州附近登船出海的大唐水师留下来的资料，其中就有海船的图纸，这让两人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这个上面。在中原大战刚刚开始的时候，戴友归就秘密负责这件事，从各地搜罗船工，在即墨建造船坞，制造战船。 虽然在戴友归看来，天策军的水师不论是规模还是战力都比自己这仓促拉起来，甚至于连战船都是新造的要强大太多，但是他的本意也不是要在海上决战，而是要将自己这些人连同齐军最后的战队通过海运送到三韩，他手里有一份完整的当年大唐水师出海作战的海图，可以很轻松的沿着当年刘仁轨留下的航路进入三韩半岛，在那里，可以让自己这些人休养生息。 从目前来看，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至少十三司并没有发现即墨这里的异状，而且陈武回归之后也忙着挑动山东各地内乱，接应陆翊大军进入山东，所以对于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去理会。 这种灯下黑让戴友归有了机会，虽然距离他所需要的能够一次输送十万人渡海而去的规模相去甚远，但是至少能够输送数万人离开，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对于杨行愍来说，只有保存下火种，自己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点和朱全忠等人不一样，在历经了一次地盘更换之后，杨行愍集团内的大部分人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羁绊，对于地盘什么的看得也不是那么重。这和朱全忠最后时刻坚守汴梁的做法完全不同，对于戴友归等人来说，地盘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在，那么这些地盘土地城池迟早都能打下来。 这也是一开始的时候，杨行愍想要将朱全忠忽悠到山东来的一个原因，真到了自己准备周全的时候，其实他是可以将整个山东之地全都扔给朱全忠，自己带人出海先躲起来的。在他看来，天策军的这种席卷天下之势头虽然迅猛，但是新政一旦在全天下推行，必然会遭到各大士族的反对，而尤其是以山东为最甚。这里的世家大族实在是太多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在他的强力镇压之下，尚且可以闹出了李世南造反的事情出现。 所以他和戴友归商议出来的结果就是，等到薛洋无法调和这内部矛盾，从而引发统治不稳的时候才是他们出现的最好时机，所以这个地方必须距离中土不远不近，能够他们过得去吗，还能回得来。 现如今这个计划虽然出现了很大的波折，但是戴友归却信心满满，对于自己的判断笃信不疑。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内乱纷起 “统领，消息都传出去了，现在山东各州郡的大族都知道了齐军主力耗尽，无有兵马应付我军南下。”十三司虽然对于即墨那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但是对于挑动内乱却部署的非常到位。几乎是数日之内，在杨行愍封锁消息的时候，靠着自己组建起来的情报网，快速将白桥之战的战果透露了出来，而且还将如今历城危机的事情也一一告知了这些山东士族。 “接下来就看看他们自己的了。”陈武此时脸上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兴奋，反而带着一丝沉重道：“希望杨行愍可以镇压住这一次的动乱吧？” 他的话让副手有些疑惑不解，按照此次的设想，应该是尽可能多的挑动这些世家大族参与其中，从而将杨行愍的势力彻底一扫而空，如此天策军在进攻的时候也就可以尽量的减轻压力。但是此时听陈武的口气，分明是想让杨行愍压制住这一轮的世家大族暴动。 实际上陈武自己都没想过这一次他亲手挑起来的动作会有多大，紧紧只是数日的功夫，甚至于陆翊那边都还没做好渡河的准备，山东大地就开始快速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先是齐军战败，主力损失殆尽的消息流传各地，紧接着，各地的世家大族开始公然和当地官员分庭抗礼，依仗着自家在州郡之间强大的影响力，开始架空各地官员。甚至于有些地方的地方官压根就是世家出身，根本不需要费任何周章，就可以攫取地方政权。 如此一来，从一开始出现苗头的邳州莱州等地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山东各州郡，无数的世家大族参与其中，开始使出了各式各样的法子，驱逐齐王府官员，甚至于动用私兵来对抗官府。 “兖州、邳州、登州、济州、青州，再加上齐州的话，这山东各地都要被风起云涌了。”这是各地十三司陆续汇总回来的消息，几乎将眼前这块山东舆图彻底插满了，也一下子让陈武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暴动的力量越大，说明世家大族的底蕴还在，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影响到地方州郡，这不论是对于杨行愍还是对于天策军自己，都无疑不是一件好事。 “要不要传讯给陆帅，让我军提前打过来，齐军镇压不住，那是兵力不足，但是我军可以啊！”副手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十几万大军横扫过去，别说只是些大家族，就算是齐军自己，不也给我们扫平了吗？” “不行，这种事情能让杨行愍去做，那就不要我们插手！”陈武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匆匆离开，他亲自夜间渡河，闯进了陆翊的军营，将连日来各地发生的事情全都告知了后者。 “你给主公送消息了吗？”陆翊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转而若有所思道：“此时让大军停下来，变数太大，或者可以尝试我军先越过黄河，拿下济州，再试行你的谋算。” “可是如今整个山东最大的屏障就是济州防线了。”陈武苦笑道：“若是济州丢了，杨行愍只怕在山东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他如今有没有举措？就任由这些世家大族夺权？”陆翊一愣之下，转而想了想之后问道：“齐军内部整合起来的话，维持地方稳定应该不成问题。” “暂时还没有消息从临淄传出，但是此时我想杨行愍有可能会通过稷下学宫和这些世家大族达成妥协，毕竟我军紧追不舍，若是能够将山东世家的力量引导出来对付我军的话，杨行愍也能减少一些压力。”陈武摇了摇头，他是凭着自己对于杨行愍的了解猜测的结果，但是无疑，这种办法在这个时候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会对天策军造成更大的影响，而且也会给杨行愍分摊压力，从而集中备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军应当事不宜迟。”陆翊的想法就简单多了，而且相对于陈武的弯弯绕绕，总想着借刀杀人不同，他对于山东世家的力量不屑一顾，所以转而道：“你去盯着临淄城，如果杨行愍自行镇压士族叛乱，那我可以给他一点时间，但是若是二者达成妥协，那么我军会立即过河，拿下济州。” “同时上报主公，可以择机让第六卫出击郓州，先把郓州抢到手，然后大军进入兖州附近待命！”陆翊很显然已经开始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了，所以是急匆匆让陈武上报薛洋的同时，准备建议抽调第六卫前来山东。 而也就在陆翊打算不管陈武的担心，随时派兵南下，将杨行愍和山东世家大族一扫而空的时候，杨行愍的反应也出来了。 和陈武想的不一样的是，杨行愍既没有下令镇压，也没有要和世家大族何谈的意思，仅仅只是将临淄附近给控制了起来，反而趁此机会，不断接应各州郡逃亡官吏回归，并且派出大批帐前都暗探，前往各地，劫夺粮草，将储存在各州郡府库之中的辎重尽数劫持到了临淄附近。 这种奇怪的反应让赶回来的陈武疑惑不解，表面上看杨行愍的应对措施是内外交困之时的举手投降，但是此时的天下就只有山东一块地方了，杨行愍只有守住山东，才能够有落脚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拱手将各州郡的地方大权拱手让出，而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还能要干什么呢？”陈武皱眉思索的时候，实际上陆翊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天策军在接到齐州境内也出现了世家大族试图抢夺兵权之后，陆翊开始快速下令，让殷红林和向冲准备渡河，兵锋直指对面的历城。 对于他而言，山东境内的世家大族虽然看似强大，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却容不得这样的势力攫取权力。而且不论是敌人有多少，在十几万大军面前，一切都不算什么，打杨行愍是打，加上山东士族，其实区别不大。 而山东动乱的消息传到中原的时候，倒是袁袭没来由的一句话说的薛洋一愣，随即笑道：“军师的意思是，杨行愍要跑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追踪杨行愍 “看这架势是打算再跑一次了。”袁袭点了点头，他对于杨行愍基本上不用推测，而是本能的一口道出，也没什么道理。 “倒也是，李克用跑到了草原上，朱全忠若是我们没有及时堵住雁门关的话，只怕也会北上草原，这杨行愍——”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北上之路已经被我堵死，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主公，不如让陈武派人去查看一下吧，没准还真让杨行愍憋出了一个什么后手。”袁袭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但是那种本能却让他开始让人飞速传报陈武，调动十三司的人追查杨行愍的最新动态。 这个时候的陈武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调动了，而且伴随着陆翊率部准备进攻济州，整个十三司山东分部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而且薛洋那边也让王成和黄杰两人率部进攻郓州，所有的暗卫都在为这件事而忙碌。 “杨行愍有动静吗？”陈武喃喃自语，但是对于袁袭的判断还是没有疑义，紧急抽调人手开始吧围绕着临淄城探查杨行愍的动静。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陈武的目光都盯着杨行愍，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杨渥的行踪却还是让暗卫留了个心眼，在急匆匆从登州返回之后，转而开始和戴友归紧急又离开了。 “去了即墨？即墨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一个世子爷加上大军师一起过去吗？”这个消息倒是让陈武从忙碌当中提起神来，微微摇头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杨行愍一起整顿军务，伺机掌控州郡大权，抵挡我军进攻啊？怎么跑即墨去了？” “帐前都内的暗线有消息传过来吗？”沉吟半晌也没想出即墨那边有什么值得杨渥和戴友归一起过去的东西之后，陈武转而开始试探着调动帐前都的暗线。 “即墨聚集了这么多人？我的天？杨行愍到底要干什么？”很快暗线送来的消息就直接让陈武坐不住了，暗线也不知道即墨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围绕着即墨大量的钱粮和人手调动全都是帐前都负责，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暗线的眼睛。 “即墨有齐军的港口。”此时副手只说了一句话，直接让陈武连夜启程，匆匆从即墨也跟了过去，在调动暗线策应之后，开始逐渐靠近戴友归的秘密基地。 “虽然无法靠近港口，但是这里漂浮着大量的木屑，还有大量的船工出入，可以肯定，齐军是在即墨城外造船。”越往港口靠近，齐军的警戒就越强，以至于到了最后连陈武都混不进去。但是周围发现的其他蛛丝马迹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军师真是神人，我都没发现，军师居然能猜得到。”陈武细细查看了所有的线索之后叹息道：“这要不是军师提醒，只怕真要让这个杨行愍金蝉脱壳，从海上逃走了。” “那要不要让水师就近拦截？”跟过来的一名暗卫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线道：“我军水师不是一直在找机会准备偷袭临淄吗？这不是个好机会吗？只要将这个即墨港口给炸了，杨行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现在炸了，那杨行愍不是铁定了要和我们顽抗到底吗？”陈武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如此一来我军往前每前进一步都要和齐军厮杀到底，岂不是多增加损失？” “现在让我知道了他们的后手，那就等到到时候看好戏吧！”陈武微微沉吟之后，开始围绕着即墨重新部署人手，并且连夜将消息紧急给薛洋送了过来。 “呵呵，戴友归不愧是戴友归，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到啊！”袁袭是哑然失笑，转而看着东面朝薛洋笑道：“我军水师掌控大海，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人想火中取栗，不对想成为漏网之鱼。不过往东能去的地方可不多啊，按照杨行愍的性子，最多还是去三韩！” “高句丽嘛，从前朝开始，一直打到高宗时代才结束的地方，他自然知道。”薛洋点了点头，有些好笑之余忽然想到了点什么，转而道：“通知陆翊，改全线进宫为驱赶，不要着急，给杨行愍时间，我们这一次以解决山东世家为主，打击杨行愍那是次要的，不着急。” “主公的意思是，给杨行愍一次机会？”袁袭有些不解，随即在面前的舆图上比划了一下之后道：“三韩半岛如今什么情况虽然不清楚，但若是让杨行愍在此地站稳脚跟，只怕于我等不利啊！” “军师你想想，高句丽从炀帝时代开始，一直持续到我朝高宗年代才全部平定，历经四代帝王，百年时间，可想而知平定难度有多大。但是其后不久，就再次脱离我朝控制，最重要一点就是民心，那里的百姓不是我大唐的子民，不是我唐人。所以虽然强行征服可以起一世之效，但是久而久之，还是会反叛中原。” “杨行愍此去不论成败，至少可以稳住一段时间，让那里不会和我大唐脱离时间太久，等到我们整顿了中原之后，再过去的时候，也就能少一部分压力。”薛洋只说了这一句，袁袭就已经明白过来，转而若有所思道：“主公的意思是让杨行愍去探路？” “那是自然，中原一旦稳定，以江南之力支援，数年间就可以稳定民心，往后必然会国力日强，恢复汉唐雄风有了根基，我们的天策军迟早要东出高句丽，北上瀚海草原，西进安西故地的。”薛洋点头之后，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异常辽远起来道：“昔日我大唐先烈打下来的土地，每一寸我们都要收回来，先人的血不能白流，他们凿空拓荒，筚路蓝缕，定然不希望后辈子孙丢掉这大好的河山。” “主公放心，微臣明白。”袁袭肃然点头，薛洋的话不经意间向他传达了一种宏大的理想和志向，也让他感同身受，伴随着天下一统日益临近，他们这一代人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那么接下来，这个全新的政权该往何处去，就成了他们最为关心的话题。一统天下，马放南山，那显然是不可能，必须要为所有人确定一个目标，从而指引大家再接再厉，这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现在，目标已经被薛洋确定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平定世家（上） “主公，第九卫在南边陈蔡等地，第七卫和第十卫北上，要不把陈瑜所部也调到兖州方向吧！”中原各州郡在此时已经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当大量的百姓开始修筑大运河之后，军队更多的时候只是在维持秩序，所以在薛洋打算亲自前往山东之后，袁袭也开始调整部署，将原本应该留守中原的陈瑜也调到了兖州方向，让李振坐镇汴梁，和安敬思协调中原各地驻军的问题。 如此一来，中原方向天策军就分成了两路，一路是王成和黄杰从郓州出击，另外一路则是陈瑜所部开始从兖州快速北上攻入曲阜等地。这样加上从北面压过来的陆翊的燕北军团，三路大军呈现出齐头并进的架势。 只不过和其他两路大部分以攻城略地为主要任务不同，陈瑜这一路更多的还是执行薛洋的命令，用来对付山东世家。 在杨行愍执行全线收缩的决策之后，除了临淄所在的淄州附近连带着即墨在内的附近州郡，其他地方他几乎全部放弃不管，任由地方大族夺取权力，从而导致了此时山东一片乱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兵马全都亮出了旗号，大到占据州郡，小到一个县城，几乎就是一个世家大族盘踞的地盘。 而这其中，以魏家、田家为首的老牌山东大族为中心，控制的地盘大而且其他家族也都以他们为首，从而形成了一种相对统一的口径一致应对天策军的进攻。 对于杨行愍的人手，天策军各部还能够按照薛洋的命令以驱赶为主，但是对于他们，几乎全是清一色的镇压，以至于在薛洋踏入山东的那一刻开始，这片黄土大地上，就到处都是杀戮。 “主公，卢寿带着他的孙女卢明月赶过来了。”陈瑜在前方打仗，薛洋则和袁袭跟在大军兵马后面思索如何应对这山东世家，一刀全部杀尽那自然是不现实，但是镇压住他们的气势之后，则必然要思索长治久安之策。在这个时候，卢寿的到来倒是让袁袭眼前一亮，随即笑道：“主公，说不得这个卢寿可以帮我们一把！” “那可未必，世家可不见得喜欢我们的新政。”薛洋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进来之后，朝着袁袭摇头道：“否则的话十三司在山东也不至于迟迟无法打开局面。” “试试总无妨，再不济，也能把主公的想法告知世人，不然的话这帮老夫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在史书上写我们如何残暴呢。”袁袭撇了撇嘴，这几日天策军面对这些世家大族可是没有丝毫留情的余地，光是第五卫在从金乡打过来的时候，就一路连续扫平了十几个在兖州有名望的家族，将他们企图占据州郡大权的希望彻底打落尘埃。 “这兵荒马乱的，老夫子怎么跑到前线来了？”薛洋没报多大希望，倒是袁袭在卢寿和卢明月走进来的时候，起身热情招呼，笑道：“难道卢夫子打算和我等一道进曲阜城？” “不敢当袁军师情义，老夫是一介草民，贸然拦下大军，也是想见一见这名闻天下的成王殿下。”卢寿对于薛洋的年纪也不奇怪了，这位天下第一诸侯的名声早就传遍所有人的耳朵，所以微微行礼之后直接道：“同时也有一言想告知殿下。” “卢夫子想说什么？”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随即朝着卢寿道：“老夫子请坐，若是有所教诲，薛洋静听。” “殿下年纪轻轻就成就一番大业，其英姿天分古今罕有，老夫也甚为佩服。”卢寿扫了一眼旁边一双眼睛全都在薛洋身上的孙女卢明月，转而继续道：“然则老夫一路走来，殿下麾下大军嗜杀成性，对我山东百姓毫无仁义可言，这可和殿下的名声不符，不知殿下知否？” “夫子的意思不是我军嗜杀成性，而是这些人不该杀是吧？”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夫子知道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自然是良善之百姓。”卢寿毫不迟疑道：“我山东各州之百姓遭受无妄之灾，老夫心有不忍，还请殿下速速下令，避免干戈纷争，不然的话，山东之地只怕会起无边的血雨腥风。” “良善之百姓！”薛洋随口念叨了几句，转而道：“既然是良善之百姓，为何拒不投降，反而趁着杨行愍退回临淄自守之际占据州郡，对内盘剥百姓，对外抗拒我天策军兵锋呢？” “夫子可知，我军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袁袭接着薛洋的话茬继续道：“没到一城一地，我军都会招呼城内守军出城投降，但是不是遭到拒绝，就是趁机提出闻所未闻之要求，反而让我军退出山东，他们还想着割据自立，想着得到册封，当个土皇帝。夫子以为我军除了行杀伐之道，还有其他的路吗？” “爷爷！”袁袭一番话说得卢寿老脸微红，刚要开口，直接被卢明月给拉住了，后者偷偷看了薛洋一眼之后低头道：“殿下您，您别见怪，我爷爷也是不想您多增杀孽，所以想自愿劝降这些人，毕竟都是山东百姓，他们也是在齐军走后，害怕城池失守，所以才据境自保，没有要真正对抗殿下的意思。” “呵呵，这卢娘子倒是伶牙俐齿的很。”袁袭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转而起身道：“主公，不如我们追上陈瑜的大军，他们正在准备攻打鲁城，我们去观战如何？看看鲁城的邹氏是不是如夫子所言，都是良善之百姓。” “也好，左右正好要和夫子说一说，本王眼中的良善之百姓和夫子所言的有多大不同。”薛洋很明显知道袁袭的意思，所以当即起身笑道：“夫子不打算去看看邹氏占据的鲁城会不会听从夫子劝告，投诚本王吗？” “殿下，打算如何治理山东？”卢寿老脸微红，跟在薛洋身边沉默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对方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夫子觉得本王该如何治理山东？”薛洋脚步一顿，转而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饶有深意道：“夫子不顾年迈，追赶大军，心意本王领了，但是天下纷乱百年，如今统一之时，本王不会给有心之人任何机会，神州华夏，是该到了一统的时候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平定世家（下） “主公军师，你们怎么来了？”鲁城是杨能在率部攻打，第五卫主力已经朝着曲阜和泗水赶了过去，所以不知道情况的杨能还以为鲁城内藏了什么重要人物，急急忙忙来到薛洋跟前禀报道：“主公放心，鲁城被邹氏一族占据，试图和泗水、曲阜等地乱党相互勾结，拒不投降，我军正打算攻城清缴。” “命令各部，稍等片刻。”薛洋摆了摆手，转而朝着卢寿道：“夫子是单独过去，还是需要我军护送？” “不敢劳动大军，老夫自行前往即可。”卢寿这一路上都在思索薛洋之前说的话，所以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到对方开口，顿时自顾自的就直接朝着鲁城而去。 “主公，这——”杨能指了指步履蹒跚的卢寿，转而摇头道：“邹氏在城内造了好几架强力床弩，这老爷子一人过去，不怕被——” “想起来了，主公，这个邹氏好像是和郑家人在前朝的时候长期供应军械。”袁袭点了点头，随即道：“怪不得敢在我军面前盘踞鲁城。” “那我爷爷他——”卢明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也不顾薛洋等人的身份，急匆匆就要追上去，不过却随即被叫住了。 “安排几个人持塔盾掩护，确保卢老夫子周全。”薛洋朝着杨能点了点头之后道：“命令弩炮瞄准城楼，若是老夫子谈判不顺的话，提前给我打掉邹氏的床弩。这样的武器居然敢私造，邹氏，是存心自取灭亡。” 薛洋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有一种震慑心灵的力量，一瞬间让卢明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位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脾气，甚至于很多时候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的年轻王爷，不明白对方为何一瞬间语气变化这么大。 而不等她反应过来，薛洋已经和袁袭走到了军前，在杨能的布置之下，已经快速有天策军士兵持塔盾越过本阵，追上了卢寿的脚步。 “卢娘子，你们卢家和邹氏没什么关系吧？你爷爷这么相信邹氏？”袁袭见到前方卢寿强势拒绝了自己这一边士兵的好意，顿时有些无语，不过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停在一边之后朝着卢明月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邹氏！”卢明月脸上带着一丝深深的担忧，转而摇头道：“爷爷是想让殿下给山东士族一条生路，所以才会打算劝说邹氏。” “殿下，能不能——”说到这里，卢明月朝着薛洋盈盈拜倒，转而悲声道：“爷爷他年纪大了，明月也劝说不动，不知殿下能否听听他的话。” “你先起来，听听你爷爷说什么。”薛洋扫了一眼对方，转而摆了摆手，目光也随即转向了前方已经抵近城墙二十丈以内的卢寿。 “邹家主何在？我是卢寿，请出来一见！”卢寿的出现倒是让原本剑拔弩张的鲁城城楼上出现了一丝波澜，尤其是他自报家门之后，很快其中就出现了一个中年人。 “夫子安好，邹氏邹泉见过夫子，不知夫子如何跑到天策军那边去了？”中年人一开口，让其他人放下武器之后转而道：“夫子乃是我山东夫子，为何要帮助天策军攻我城池？” “老夫是来劝说两家罢战休兵的。”卢寿身在原地，朝着邹泉道：“齐王兵败如山倒，天策军入主山东，乃是大势所趋，我山东各家各户此时不应为统一之障碍，该放下成见，和成王殿下共商国是，也好让黎民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啊。” “和成王共商国是？那好啊，夫子你让成王罢兵，退回江南，我山东各族定然和他和睦相处，但是山东之地，就不劳天策军进来了。”邹氏一句话说的卢寿脸色大变之后，转而继续道：“实不相瞒，夫子，如今我已联络田家田横和魏家魏斌，两家答应会尽快派兵马来兖州，支援我等抵挡天策军进犯。只要我山东各族齐心协力，天策军劳师远征，定然会无功而返。我鲁城虽小，但是一样是铜墙铁壁，足以挡住他成王殿下的千军万马！” “邹泉，你糊涂！”卢寿被这一番话说的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转而咳嗽半天之后才怒喝道：“山东乃一隅之地，岂能和天下争锋？天策军已经占据天下十之八九，你们这是在拿着山东百姓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 “老夫子既然已经成为成王座上宾，就不能代表我山东世家，莫要多言，我山东各族已经开始行动，成王纵然势大，但是我等众志成城，也足矣抵挡。况且成王新政旨在灭杀我世家大族，投降他岂不是自取灭亡？既如此，索性还不如拼一把，我世家未必就没有胜算！”邹泉纵声怒吼，一把打断了卢寿的话，转而冷笑道：“请夫子回去吧，且静看我邹氏如何守住鲁城！” “把老夫子带回来，他说不通邹泉的。”卢寿还在前方不断劝说，但是对于薛洋和袁袭而言，这本就是让卢寿死心的事情，所以根本不给两人继续说话的机会，一个手势之后，杨能当即命人将卢寿强行带回。 “老夫子自己也看到了吧，他们想要的不是大唐盛世，而是藩镇割据，要的是世家兴旺，欺压百姓。”薛洋扫了一眼卢寿，转而道：“既然如此，夫子也不用多费口舌，我天策军兵锋之下，断无留情一说，滔滔大势碾压而下，他们，不过是蝼蚁而已。” “命令全军立即攻城！”杨能见到薛洋下令，当即带着手下将士开始了攻城大战。面对天策军新型的攻城手段，邹氏所依仗的床弩连弩炮的射程都比不过，更不可能起到什么扭转局势的作用，在被弩炮压制住之后，抵近射击的一通炮火让这些乌合之众迅速抬不起头来，鲁城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被炸开城墙，伴随着天策军一冲而入，邹氏彻底走向了末路。 “殿下，老夫还想和殿下争取一下！”整个攻城的时候，卢寿不发一言，直到薛洋起身离开的时候，后者才缓缓开口，这一次没有了火气，似乎更多了一份苍老和无力。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气数已尽 “主公，唐圣公一行人已经抵达曲阜城外，前锋大军传来急报，说是给三日时间。”这道军报之所以被陈瑜送过来，是因为涉及到唐圣公，但是薛洋却显然并没有多加理会，直接朝着袁袭点了点头。 “去告诉陈瑜，三日之后，若是曲阜城内依旧对抗我军入城，就不要留手了。”袁袭让传令兵去传讯的时候，卢寿也再度走进帅帐，看着薛洋欲言又止。 “老夫子打算前往曲阜？”薛洋看了对方一样，转而点头道：“也好，去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唐圣公，世家若是救无可救，则不用去救。大唐历经两百多年，历代先贤传承之精髓，已经深入人心，不需要他们去牧守一方，教化百姓了。他们也不再是门阀之下，俯瞰云端的人上之人。没有他们，本王依旧可以创造出一个盛世天朝。” 这句话说得已经够严重了，至少卢明月在一旁是听得脸色一白，薛洋的这种态度决定了就算是世家归顺，在他的治下也不可能获得什么特权，甚至于彻底沦为平民百姓，这对于如今的世家豪门而言，是不可承受之痛。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原本停留在鲁城的行营也随即启程，不过不是朝着曲阜方向，而是中途改道，直奔临淄方向而去，并在随后跟上了从郓州出发横插向临淄的第六卫王成的兵马。 “主公，您和军师来的时候怎么也派人通知一声，现如今山东算是彻底乱套了，到处都是世家大族组织起来的兵马，我已经让各部分头行动，扫荡各处，逐一绞杀，截止到如今，少有人选择归顺，大部分都是负隅顽抗，都疯了这些人。”王成是苦笑不已，黄杰所部行军速度慢，还在后面，但是五万大军一字排开之后带来的效果却非常明显，已经开始清空了云州和兖州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往北已经开始和陆翊所部兵马连成一线。 “主公是看到你打算前往临淄探路，所以打算先拦下你。”袁袭凑过来笑道：“我军如今的任务就是为了对付世家大族的叛乱，至于绞杀齐军，则在其次。” “世家之害，甚于齐军多矣。”薛洋叹了口气，将十三司汇总过来的关于各地世家大族抢夺地方行政权力的情报汇总之后，开始让陈武也在随后赶了过来，让第六卫开始在淄州外面停了下来，转而分派人手协助黄杰和陈瑜，尽快铲除各地的世家大族在各地的叛军。 这样一来，除了北面的陆翊军团还在大规模攻略济州和齐州等地，剩下的三个卫足足十二万大军开始全方位扫荡整个山东半岛，并且按照袁袭的部署，逐步的围绕着淄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逐步的将那些溃散的世家大族驱赶到临淄附近。 薛洋原本是无意而为，但是伴随着袁袭在舆图上划出来的包围圈越来越密集，两人很快想到了一个损招，将这些世家大族全都踢给了杨行愍，在这个时候不论是田家还是魏家，败退之后唯一的去路就只有淄州。 如此一来，杨行愍身边聚集的人手越多，对于将来对方逃逸的时候的难度也就越大，所以袁袭是丝毫没有给自己这位老乡一点情面，一出手就直接打在了对方的要害之上。 “启禀主公，第六卫前锋传来急报，魏家集中了大小残余的十几家世家兵力，约计三万多人，聚集在淄州西部，妄图冲开我军防御圈。”陈武急匆匆而来的时候，除了带来这个消息，还将曲阜那边的结果也带了回来。 “唐圣公既然劝说不动，那就不要留情了，张氏在山东数百年，也是时候清除了。”袁袭摇了摇头，对于世家，天策军这边军政两方都没有多少好感，除了这里面大部分起家的首脑人物都是寒门百姓出身之外，更多的还是从一开始在设计政治阶层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世家，所以对于特权阶级的划定中，世家就被排除在外了。对于对方提出来的那种条件，上至薛洋下到新晋的工商阶层都没有一个愿意妥协。 “这是气数已尽了。”薛洋盘算了一下，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确实被五代十国混乱的历史给折腾的没有任何脾气，以至于等到两宋的时候，士大夫阶层依靠科举和文化传播工具的革新崛起之后，世家就彻底走到了末路。 “命令王成，既然魏家想要孤注一掷，那就不要留情，给我打，打掉世家的所有底气和野心！”薛洋的这句话等于是彻底拉开了天策军全力围杀世家最后力量的号角，伴随着十三司快马传递消息，一场发生在淄州西部，齐州南部亭山附近的大战就此快速拉开序幕。 “大将军，主公的命令既然已经下来了，我们不如集中兵力先行出击，趁着魏家的兵马尚未集中，先打掉他们的先头大军不是更好吗？”王虎对于王成按兵不动，甚至于主动后撤了一段距离的做法有些不解道：“我军虽然尚未集中，但是靠我和卢静两个都足以对付他的那些乌合之众。” “打败了又能怎么样？”王成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主公的意思是彻底打掉世家的野心和底蕴，那就是尽可能的歼灭这股力量，你打散了岂不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这山东各州郡以后都要归入主公治下，以后你来剿灭残兵败将啊？” “可是军师的将令不是说将这些人逼回去吗？”王虎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摸着脑袋笑道：“难不成主公和军师吵架了？” “我打死你这个混不吝的东西，这话你也敢乱说？”卢静忍不住踹了对方一脚，转而摇头道：“我们要打的是世家的野心，又不是让你把这些人全给宰了？你那个脑子想不明白就别乱说话，小心被主公知道了，抓你去修运河！” “大将军，现在可以准备了吧？”一句话将王虎踢出了帅帐之后，卢静将最新的军报递给王成之后点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野心与实力 “让李唐宾率部从北面绕过去，记住，除非魏家兵发起进攻，否则让他们不要主动出击，看住他们不要突破我军防御圈即可。”王成点了点头，第六卫当中，除了卢静心思细腻之外，其余的全都是清一色的莽夫，所以他也没和众人解释的意思，转而朝着对方继续道：“责令刘启山从南面进击亭山西南，将可能威胁主公侧背安全的这突前一部打回去。” “至于中军，你和王虎，就交给你指挥吧！”王成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卢静，转而道：“天下即将一统，各部主力战队之中都会抽调人手进入讲武堂进修，指望王虎这帮家伙，我第六卫是没什么前途了，所以这次大战你来指挥，打完了之后，我会向军师推荐你，到时候可别被殷红林那帮家伙给比下去了。” “大将军放心，卢静必不负所托。”卢静很明显知道王成的意思，在山东最后的战斗结束之后，天下一统，到时候天策军必然也随之出现大规模的整编，那么当王成他们这第一代将领上调组建天策军的决策机构或者外放后，这些主力战队后续的统兵将领就成了天策军新一代的中坚力量。而按照天策军的传统，讲武堂那边会提前将这些优秀的年轻将领全部集中，然后重新混编，这个时候原来的军队体系也会随之改变。而第六卫的实力不上不下，虽然在王成的带领下，长期镇守一线边地，但是却没有类似于第四卫这样耀眼的战绩，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给卢静一个施展自己能力的机会。 实际上，这一点从高济领军进入关中之后，派兵攻占河朔草原的并不是他和李孝常，而且陆明也自动放弃了亲临一线战场的机会，转而让殷红林和杜广义领兵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天策军已经在逐渐完成一统天下的任务之后，开始在内部酝酿着新一轮的调整。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殷红林这样一批长期领兵的一线将领的成长。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年轻人，同样也是伴随着天策军逐步成长起来的激进派代表，也只有他们上来，才能够完成天策军的新的调整，从而适应全新的任务。 这一点，除了燕北军团因为任务重大，而且孤军深入敌后，需要陆翊这样的老牌将领坐镇之外，其他的方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各自的领军主将全都将权力下放，默契的配合薛洋的整个军事改革。 不过天策军这边在王成的部署下，已经完成了集结准备的时候，对面盘踞在亭山的魏家兵却有些安耐不住了，实际上对于王成这边而言，是给卢静一个施展的机会，而对于他们魏家兵而言，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事关生死。 “父亲，我们冲出去之后应当立即北上，去找梁王殿下，打开雁门关封锁，然后占据云州，接引草原骑兵南下，冲击河东，如此才有可能让天策军消耗在草原部落的攻击之下，而我等趁此机会号令天下。”魏引忠跟前，魏家年青一代中最有才情的魏子山侃侃而谈道：“而如今我军面前的天策军第六卫兵力分散，而且周围大军距离他们也距离过远，只有一万多人的兵力，正好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既然杨行愍不愿意和我等合作，那就让他独自在山东应对天策军吧！” “他在这里不是更好吗？”魏子山旁边魏子林有些不屑一顾道：“自从河北那边战局失利，齐军主力尽数覆灭之后，这位齐王殿下算是彻底被吓破了胆子，就让他在这里等死吧。他只要还在，天策军的主要精力必然都放在他身上，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也好，田家如今的人手在哪里？还有多久能到？”魏引忠想了想之后点头道：“事不宜迟，不能等天策军反应过来，否则的话就不是杨行愍为我们拖住天策军了，而是反过来天策军一定会全力对付我们！” “他们在郓州被陌刀军打散了，主力只有一万多人，只怕还需要一两日的功夫才能赶到。”魏子山摇了摇头，转而道：“田家对于临淄还抱有希望，我听说田家还有意想要和齐王世子结亲，所以未必会真的前来助我们！” “那随他们！”魏引忠冷哼了一声，肥胖的脸上显出一丝阴鸷，转而自顾自道：“你们负责领军打仗，其他的事交给我，我去整合各大世家现有的兵马粮草全部集中到亭山，然后等待你们的消息。” “叔父放心，天策军虽然势大，但是此地却是他们最大的漏洞，王成所部已成孤军。”魏子山信心满满，转而笑道：“这个王成第六卫可不是北面那些成名已久的主力兵马，没那么难对付，我有信心打败他们，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那就好，只要到了云州，靠我们世家控制的人手经略河朔草原，外连晋王的骑兵，足以对付天策军，持久坚持下去。”魏引忠点了点头，随即匆匆而去。世家在这一轮危机当中，已经将目光集中到了汉地和草原交界处的河朔草原，显然是谋算已久。这里是胡汉两族的分界线，但是依靠着黄河的冲击形成了肥沃的土地，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开发，摆平草原部落的威胁，那么确实可以作为乱世中的一块栖息地。 只不过包括魏引忠在内的所有人都忽略或者说没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在此时的天策军最高决策者眼中，他们的这种谋算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而他们也不会想到的是，他们如今的对手，第六卫也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主公，这个魏子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亭山附近毫无秘密可言，十三司暗卫几乎可以进出自如，他们要打的赢第六卫，王成非一头撞死不可。”陈武是匆匆将消息送到了薛洋跟前，不屑一顾道：“就这样的人手还能算是世家大族的精华和底蕴吗？” “有野心那就打掉就是！”袁袭倒是还有闲心去安慰陈武，起身笑道：“等到这一仗结束，他们就该知道，他们自己在天策军面前，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冲击 “指挥使，大将军急报，让我部立即出击，将魏家兵突出之一部打回去，包围亭山。”刘启山所部实际上才刚刚赶到亭山西南，原本打算停兵驻扎，但是却被暗卫随即而来的一道命令给打断了。 “那就打吧，好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命令虽然匆匆而来，但是对于刘启山等第二十六都士兵而来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大队兵马几乎是瞬间开始再度启程，直奔对面的魏家兵所在的营而去。 骤然而来的第二十六都没有给魏家兵任何反应的时间，而且刘启山的打仗风格也不是那种谋定后动的方式，一顿猛冲之下，第二十六都临时组成了一个松散庞大的锋矢阵直接将这突出西南方向足足数十里之遥的魏家兵数千人给一举掀翻。 这突如其来的冲杀对于天策军来说习以为常，大军征战的时间越久，士兵对于战场上的各种情况应付起来也就越发自如。所以第六卫虽然整体上没有第四卫那样耀眼，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每一仗打完都是一个弥足珍贵的经验。 而反过来对于魏家兵而来，连最起码的斥候外出侦查都没有，以至于刘启山直接冲到了营门口的时候这些人还依旧没有集中反击，被一个冲锋直接凿穿了整个营地。 大营被凿穿之后，数千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根本没有人指挥，也不可能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有什么能够挡得住第二十六都的杀伐，整个大营之内瞬间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天策军各部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强力一击。 “放火油弹，给我把这些都烧了！”四处乱窜的败兵刘启山倒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在将大营内的乱兵斩杀殆尽之后，他看了看亭山的方向，眼珠子一转，忽然下达了这个命令。 大火开始冲天而起，火油弹扔出来之后，黑红色的烟柱直冲云霄，远远的隔着数十里都能看得见这边的变故。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想的，一个冲锋打过去多省事！”刘启山没想明白王成的打算，所以带兵就在附近停了下来，打算明早再继续进攻。他和北面的李唐宾的任务是截然相反，一个防守反击，一个则刚好是主动进攻，驱赶魏家兵朝着亭山方向集中。 这种战报送到王成那边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只是扔给了卢静之后道：“西南方向已经处置好了，现如今亭山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所以他们的集结速度应该会加快，中军这边最迟三日后就可以开战。”卢静倒是很认真的将十三司送过来的所有情报全部汇总了一遍，才抬头朝着王成笑道：“我军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暗卫这边送来的情报说，田家兵并未赶过来，估计是因为杨渥的婚事。” “那是主公和军师操心的事情，我们不用去管，不管来不来，宴席都准备好了，来一桌人是吃，两桌人也一样。”王成很少关注战场之外的事情，所以对于暗卫转过来的关于杨渥和田家结亲的事情根本没在意，目光一直盯着战场。 此时亭山上的魏子山确实看到了西南方向出现的异状，而且等到那些溃兵逃回来之后更是得到了大体上所有的消息，也一下子让整个亭山之上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言之凿凿说王成所部不值一提，结果人家反手就来了这么一出，而且那冲天的烟柱更是在此时犹如示威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挑动着他们的神经。 “去，派人告诉田家，让他们必须马上率部增援亭山，一刻都不能耽误。”沉默半晌之后，魏子山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这一句话却让旁边的魏子琳脸色一变，转而低声道：“田家已经决定跟着齐王府了，这个时候他们如何会派兵过来？” “那就告诉田青，他若不来，则我山东世家会全军覆没，到时候他别说只是和杨行愍结亲，就算是他将妹妹嫁给那位成王殿下，也无济于事。”魏子山一声怒吼之下，让魏子琳不敢再去讯问，急匆匆派人紧急而去。 不过发泄了一通之后的魏子山倒也恢复了平静，转而道：“既然天策军从西南方向发起进攻，那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让叔父尽快集中人手，能募集多少人就送多少人过来，我们也以攻代守，去打通西北通往河东的路。” “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早了？”魏家旁边，吴家家主吴秀苦着脸道：“我们还是谨守亭山为上，等到田青增援再说吧。否则的话，我担心就我们这三万多人不是天策军的对手。” 魏子山的脸色明显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刘启山的这一手已经开始影响到亭山的军心了，连原本对魏家言听计从的吴秀都开始担忧，那么说明整个军中都已经出现了畏敌的情绪。 这是魏子山不能容忍的，一旦出现了这种情绪，说明他们这些人的信心正在丧失，那就意味着自己即将面临着彻底的失败，此前规划出来的蓝图也会随之化作流水。 “就因为我军不是天策军的对手，所以此时才必须以攻代守，趁着第六卫尚未集中，事先打开一条路，以备不时之需。”魏子山脸色狰狞的扫了一眼吴秀，转而怒喝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我们必须打出一场像样的胜仗，否则的话军心士气一旦涣散，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意已决，明日我亲自带兵出击，扫荡西北方向，将进军河东的道路提前打通，然后回身对付西面的第六卫主力，一旦打败了第六卫，解了亭山之围，则天策军的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足以确保我们这数万之众安全的撤出山东。” 魏子山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在其中，也让吴秀黯然无语。此时的他虽然畏惧，但是也知道魏子山说的就是事实，留给他们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一旦失败，不单单是自己家族会遭到天策军的打压，整个山东世家所有人的命运也将从此化作烟云飘散。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头破血流（上） “这是最新的消息，魏子山打算先行进攻李唐宾所部，应该是被刘启山给吓到了。”亭山大营内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暗卫的眼睛，陈武在山东经营的情报网甚至于已经将触角深入到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核心内部，加上魏子山也没有带兵的经验，周围营地进出的巡逻几乎毫无章法，对于暗卫这种长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那就是漏洞百出。 “人越慌乱，就越容易犯错。”王成难得的拿着一壶酒一边看着整个山东半岛的舆图一边随口道：“魏子山这个号称魏家百年不出的天才也不过如此，世家大族没落到这个地步，被覆灭那也是天理，挽回不了。” 他和卢静都没有理会魏子山的举动，反而在第二天魏子山带着主力兵马离开之后，让刘启山率部开始移动到亭山山脚驻扎，从而和自己的正面大军形成了一个联动的阵型，将西南方向的包围圈迅速扎拢。 而此时，魏子山是没心思管这些了，亭山之上他留了魏子琳坐镇，他倒是希望此时王成下令大军攻山，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和魏子琳里应外合，夹击第六卫大军了。 “让子琳密切注意天策军的动向，随时派人送信。”见到刘启山所部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之后，魏子山开始加快速度，在当天下午就赶到了李唐宾所处的营地，并且一刻不停的开始整顿兵马，准备进攻。 “别出去，就守着营地就成！”李唐宾没有丝毫要出营作战的意思，反而命令各部全部龟缩在各自的工事之中。他是提前好几天就在此地驻守，所以修筑了一个完整围绕营地的土堆，而且将各式各样的远程兵器全都提前架设好了，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魏子山居然提前赶过来了。 “准备攻城锤，给我撞开这些土墙！”魏子山手上足有两万多人，环绕整个第二十八都一圈之后发现对方摆了个乌龟阵型，顿时开始让人快速制作简易的攻城锤，然后一挥手之下，大军开始发起了全线进攻。 “子山，进攻好歹要分出主攻和佯攻啊，这么一股脑全部冲了上去，兵力分散，就算是打开了缺口，只怕也未必能够挡得住天策军的反扑啊！”魏子山身边，李九霖好歹是沧州李家人，此前跟着李世南两兄弟经历过战阵洗礼，所以见到魏子山如此布阵，吓了一跳之后急忙劝阻。 “我军人数多出他们数倍，全线进攻我军兵力分散，但是天策军的兵力更加分散，所以不需要担心。”魏子山有自己的想法，刚刚他大体上也看清楚了李唐宾营地的大小，推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足足要比对方多出一倍的兵马，而且还是从外往内进攻，全线出击的法子虽然兵力分散，但是好处却是对方要应付自己的打法，势必也要分兵，所以他不担心这个问题。 李九霖叹了口气没在继续劝说，沧州李家覆灭之后他们这些逃亡的李家人在山东世家当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这个时候劝说正在兴头上的魏子山，明显讨不了什么好。 不过他虽然没有继续开口，但是却已经在暗地里思索退路，没有将希望全都放在魏子山一个人身上。对于如今的李家而言，如何保全家族剩下的族人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而不是一股脑不要命的冲在第一线。 两万人全力出击，声势非常大，那一瞬间无数的呐喊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乱哄哄的大军开始四面出击，倒是让李唐宾一愣，有些不解这么混乱的大军魏子山居然敢带出来野战。对于天策军而言，大军操训没有三个月以上根本不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可是眼前的这些人一看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直接从老百姓当中抽调出来的民夫，根本不是正规军。 “开火射击！”微微沉吟之后，李唐宾也懒得去理会这些，一挥手之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第二十八都士兵开始使出了全力，三十门火炮均衡的布置在各处，后面是弩炮大队的高脚阵地，两大远程武器在一瞬间全力开火，瞬间整个战场之上炮声隆隆，尖锐的金属破空声也随之响起。 这一出来就直接给魏家兵打蒙了，他们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武器，这是一片沙子地，炮弹落地之后，炸出来的砂石飞舞之下，形成的散射流对于根本没什么像样的盔甲防御的魏家兵来说，那就是个灾难，仅仅只开火三轮，整个战场之上就有无数的哀嚎声迅速传来，以至于随后，天策军这边几乎是全力发射炮弹，借助于这种天然的砂石破片大量杀伤对手。 一轮接一轮的火炮持续不断喷射弹丸，在空中形成了一团接一团的火球，落地之后对于魏家兵的杀伤力太大了，根本没人能够防得住这种从天而降的打击，而且伴随着他们身形逐渐靠近天策军的防御圈，弓箭手和弓弩兵形成的第三层防御圈更是差点将所有人全部覆灭在了跟前。 如此一来，魏子山的这个全线进攻的法子被天策军猛烈的火力进攻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没办法达到他预期的设想，反而让整个战场血流成河，没有防护的士兵在应对这种远程打击的时候几乎就是人形的靶子，没有丝毫的办法进攻。 潮水般而来的进攻在随后快速结束，无数被吓破了胆子的士兵没命的往回跑，唯恐自己的脚步一慢下来就和身边的倒霉鬼一样。这种情况之下，任凭魏子山如何歇斯底里的呼喊也无济于事，大军只打了一轮，就彻底崩溃，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头也不回的开始逃离战场，逃离魏子山的控制。 “我们还是撤吧！我们打不了野战。”李九霖在一旁看着魏子山还打算继续组织进攻，忍不住再度开口道：“天策军以逸待劳，我们根本打不进去。要不撤回去，要不就选其他的路，这里我们过不了。” “其他的路？哪里还有其他的路？”魏子山一把拎起对方的衣领，转而呵斥道：“这是前往河东唯一的官道，离开这里你让那些后方的辎重和家小怎么办？为了家族未来，我必须啃下这块骨头！你去，你去带队继续进攻，一定要冲破封锁，杀进去！”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头破血流（下） “族兄，我们真要去送死吗？”李九霖身边，是堂弟李九柏，见到魏子山将自己兄弟两人打发出来带队冲锋，顿时脸色惨然道：“这天策军这么强大的手段我等如何能敌？这不是让你我兄弟白白牺牲吗？” “那还能怎么办？”李九霖脸色变得非常黯淡，转而声音也带着一丝暴躁和惶恐道：“不打开天策军的封锁，你我都要死在这里！到时候家族的希望在哪？你我死不足惜，但是不能让族人也跟着惨遭沉沦。” “那就投降天策军啊！”李九柏一把拉住他之后摇头道：“李家已经覆灭，对于成王没有威胁，只要我们投降，成王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混账，你再说这种丧气话我宰了你！”李九霖一把推开对方之后，恶狠狠道：“赶紧组织兵马随我冲锋，将左右两营人手全部集中在一起，给我集中全力攻其一点！” 李九霖虽然自己也是心绪难平，但是再度组织人手的时候，却和魏子山的打法完全不同，将大规模溃散下来的兵马集中起来，对准一个方向发动全力进攻，而不是此前大水漫灌一般的全线突击。 如此一来，效果也就变得十分明显，单纯一个点上投入的兵力一旦超过一定数量的话，那么即使天策军那边火炮和弩炮依旧在持续不断的爆发强大的威力，但是咬牙冲锋的魏家兵在此时却还是突破重重封锁，逐渐的靠近第二十八都的工事土堆。 此时李唐宾也发现了魏家兵在调整部署，而且还一下子打到了自己的软肋之上，自己的火炮和弩炮是平均放置用来应付各个方向的进攻的。但是此刻李九霖将所有人手全部集中到了东南方向之后，迅速让其他方向上的火炮陷入无用武之地，而东南方向能够集中的反击火力却十分有限，以至于在他将所有的机动兵力调过去之后，依旧没办法阻止对方的靠近。 而此时战事进展顺利，也让魏家兵此前瓦解的士气一点一点恢复，在靠近土堆之后，攻城锤终于得到了发挥作用的地方，拼命的开始撞击土堆，试图靠着蛮力撞开一道缺口。 无数的魏家兵在此时浑然不顾密集的箭雨袭击，不要命的抬着攻城锤撞击土堆，更有甚者，不断有人带头弯弓搭箭和天策军展开对射，试图压制天策军的反击，从而为自己争取机会。 “姥姥的，给我放火油弹，烧死他们！”这一下让李唐宾开始心头冒火，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将火油弹给搬了出来。 天策军这边虽然火炮已经普及到了都一级的作战单位，但是在开花弹无力供应所有兵马之后，火油弹继续在发挥作用，甚至于被一线士兵当成了最后的反击手段。 所以李唐宾命令一出，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开始纷纷将开战至今没有动用过的投石车给推了出来。因为射程近，所以一般动用投石车，就意味着大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地步，对方已经抵达自己这边三十丈以内，也就是说自己也处于对方的弓箭射程之内，形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轰轰轰！”和火炮那边惊天动地的动静不同，火油弹发射出去之后，除了空中火球变得更加炙热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但是落地之后，那冲天的火海一旦爆发，却瞬间让原本焦灼的战事迅速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 无数拥集到跟前的魏家兵被这从天而降的火海给彻底点燃，大火一旦蔓延开来，原本蜂拥而至的进攻顿时戛然而止，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开始遍布整个战场。无数身上着火的魏家兵开始疯狂逃窜，瞬间功夫，整个攻势迅速被瓦解。 只打了三轮的火油弹开始迅速停了下来，天策军的士兵纷纷探出脑袋，看着外边自己制造的火海也是心有余悸。这火油弹根本不是任何东西能够防御得了的，其威力甚至于比炮弹还要厉害，只要粘上一点，就会迅速蔓延开来，甚至于落在石头上都能熊熊燃烧。那些魏家兵此时哀嚎声大作，四散打滚，但是却根本无法能够扑灭火势，一个个全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了火人。 “堂兄，我们快逃吧，这根本打不下去！”李九柏是侥幸逃得一命，仓皇逃回来之后一把拉住李九霖，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主动带头逃跑。 这一走，让魏子山最后的希望彻底断送，那些没有被火油弹波及的士兵开始纷纷跟随，竟是在一瞬间，让整个军阵彻底瓦解，无数的大军撒开脚丫子逃得干干净净！ “快，拦住他们，不要跑，快！”魏子山看着身边蜂拥如潮逃跑的士兵，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但是却没能拦住任何人。他身边的执法队的人手此时都跟着逃走了。若不是有几个魏家护卫死命不顾的拉着他一起，只怕真的就把他一人独自扔在了战场之上。 “打完了？这就打完了？”李唐宾走出来的时候闻着这漫天的焦臭味，有些无语的朝着身边的副将道：“大将军之前的军令说什么来着？不准追击？” “确实如此！”李唐宾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摇了摇头，这会子自己要是率部追上去，指定能将这帮吓破了胆子的魏家兵全给活捉了。单单一通火油弹就能彻底打散的也能叫做兵马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要不，我们也上报大将军，或者找卢静问问，在这里守着也捞不到仗打，还不如也跟着围到亭山，说不得还能活捉了那个魏家人呢！”副将也有些不甘心，他是看到了此前魏子山身边的旗号，虽然不知道是魏子山亲来，但是挂着魏家的旗号，那必然是魏家人到了战场。 “也是，你派人去问问！”李唐宾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别去找大将军，去找卢静，大将军要是知道我军想前移，估计能骂死你我。还是卢静好一点，不会找你我麻烦！” 他是难得多了个心眼，但是此时的李唐宾还不知道的是，他这一仗虽然打得有些意犹未已，但是却直接让整个亭山战场形势为之大变。 第一千一百章 田家的反应 “大将军，老李这是没打过瘾，所以想着派人来送信，说是想移兵来亭山呢！”李唐宾的这个消息虽然是送给卢静的，但还是被王成给知道了。只不过后者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朝着卢静摇头道：“临淄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十三司的消息应该会直接送到主公那里！”卢静已经让军中人手去打探魏子山的消息了，按照李唐宾的汇报，魏子山两万人一旦溃败，那么能够返回亭山的也就不多了，如此一来的话，自己在亭山当面需要应对的对手就很有可能是田家兵了。这也是王成关注田家动向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此时陈武已经回到了临淄城内，只不过和亭山这边打得如火如荼不一样的是，临淄城中正在办一场喜事，也就是杨渥和田家女田芳的亲事。 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田家和齐王府依旧选择大操大办，而且浑然不把周边的战事放在眼里，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杨行愍自己也没到昏庸放弃的地步，那么这场大婚本身可能就掩盖着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陈武的猜测也很快得到了落实，在大婚的同时，田家秘密资助了一大批物资进入即墨，其中最让陈武关注的就是，这批物资除了粮草兵器之外，还有无数的大木和工匠。 这对于本身就知道杨行愍想要做什么的陈武来说，更是一瞬间明白了田家人的心思。在此关键时刻，田家和杨行愍重新达成了协议，放弃魏子山所坚持的草原之路，从而举家资助杨行愍，尽快完成船只建造，渡海前往三韩所在地，从而避开在中原被天策军彻底绞杀的风险。 得到这个消息的陈武倒是明白了薛洋的打算，有了田家为首的山东世家的支持，杨行愍只怕到了三韩之后会变得更加容易一点，不至于孤军深入而被当地的土著势力绞杀。 “是不是该劝说主公放了米志城和李神福啊，不然的话，杨行愍手上一个能打的战将都没有！”陈武喃喃自语之后，除了让人将田家人的反应和决定送到薛洋那里，同时还附上了自己的建议，找个机会释放李神福和米志城，给杨行愍添把火。反正在他看来，就算是放了这两人，杨行愍也翻不了什么大浪，反而会给下一步天策军进军三韩半岛提供一个契机。 陈武的建议薛洋会不会采纳他并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在临淄城内，正在准备操办自己妹妹和世子杨渥婚事的田青却也很快收到了魏子琳给他送来的求援信件。由此亭山那边的困境也一下子摆到了他的跟前。 “家主，我们要不要去增援魏家？”田青身边是田文，也是田家唯一一员有战场经验的人，所以在见到魏子琳的信件之后皱眉道：“若是我军不出援的话，魏子山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本身就不懂军略，而且还好大喜功，以为天策军能对付，但是齐军这样的强军都败了，不得不另寻他处求存，我们世家的这点人手又如何能够应付得了这么强大的虎狼之师？” “如果不增援的话，魏子山能坚持多长时间？”田青沉默半晌之后朝着对方问道：“即墨那边戴军师需要多长时间？我们家制造的商船能不能航海？” “顶多十天！”田文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如果出了变故，十天都坚持不了。但是即墨那边，即使加上我们田家的工匠协助，齐王的船队最起码还需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完成下水。而我们家的商船就算建造简易，比起战舰难度小得多，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也就是说，魏子山在亭山那边必须坚持一个月？”田青喃喃自语之后起身道：“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你带着我田家兵尽数增援，只怕也未必能够坚持一个月啊！” “除非齐王将刘威大都统的兵马调到西面防守！”田文这句一出口自己也跟着苦笑道：“但是现在且不说齐王自己愿不愿意，就算是愿意，调到了西面救了魏子山，但是北面呢？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将带领的兵马，谁碰上他能打得赢？” “我知道，碰上陆翊，能不被打败那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田青点了点头，也没责怪田文的丧气话。在河北道连续几场大战之后，陆翊的名声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大了，尤其是对于齐军来说，自己这一方不论是米志城还是刘威，在他们这里都是有数的名将，但是对阵对方，在兵力前后多达数十万的情况下，却硬生生的被对方少量的兵马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了。不仅仅丢掉了河北道十几个州郡的回旋地盘，而且还直接将齐军的脊梁骨都给打断了。 现如今天策军四面出击，已经攻入山东境内。在这种情况下，刘威手中的兵马也是一退再退，直接推到了临淄北面。而这也是刘威知道杨行愍的打算，所以强行命令各部死守不退，就是要为了即墨那边争取时间的。可以说齐王府上下在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尽快制造更多的战船，将眼下这些人撤出去。 “你去甄别出一万人，尽量安排其他家族的兵马，派人送到亭山！”田青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对外就说我田家准备增援亭山，记住，要把声势造出来。” “我再去齐王府一趟，询问一下齐王的意思，若是还有兵马的话，就都派出去吧，反正我们的船队也运不了这么多人渡海，与其留在这里无所事事，还不如都拉出去，好歹也能挡住天策军一时半会。”田青的想法是最实际的，就算是田家参与进来，制造商船，也不可能带走这么多人，所以与其到时候让这些人留在临淄作鸟兽散，还不如此时拉出去对抗天策军，给自己争取时间。 田青急匆匆往齐王府而去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谋划在随后不久就被泄露了出去，而源头正是齐王府，而这也让随之而来的亭山大战增加了更多的变化。 而在临淄那边开始出现大军增援亭山之后，薛洋也接到了陈武的汇报，只不过和对方想的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和袁袭也在考虑一件事。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诡异的招降 “哟，军师啊，莫不是真打算听了这陈武的意思，派人去招降？”李振是才匆匆结束中原地区的政务交接，赶到了薛洋跟前，见到袁袭捏着陈武的线报皱眉，顿时笑道：“按理说，这个时候，杨行愍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真派个人过去，我想他肯定会顺势在这上面扯皮，如此就能够让即墨那边的船只多造几艘了。” “主公，臣以为不如就按照陈武的意思，将米志城和李神福放回去，反正留着这两个孽障除了浪费钱粮也没什么用处！”袁袭这番话算是将这两个名将给贬到家了。这两个人能力其实还不错，至少当得起名将这个称号，只不过在天策军这边将领层出不穷的时候，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位置。而且迄今为止，被俘虏时间最长的李神福都没投降的意思，所以留着确实没什么大用。 “军师，你觉得若是招降的话，杨行愍最多能拖多少时日？”薛洋想了想之后转而摇头道：“如今我军在各个方向都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若是人为拖延速度，那也需要有个限度，总不能拖到明年吧？这放走杨行愍给他日留下解决三韩的契机固然重要，但是中原一统更是大事。” “主公说的是，如今兴绪从中原过来，沿途民心归附，一条大运河，已经解决了中原缺粮问题，只等来年，中原必然可以逐步恢复生气。”李振跟着点头道：“如此，则必须尽快解决新朝设立问题，否则的话民心可待，但是不可拖啊！” “一个月，一个月足矣。”袁袭想了想之后笑道：“一个月正好，对上对下都有交代，而且一个月的时间，杨行愍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在即墨城外多添几条船而已，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个大事，但是对于主公来说却不算什么！” “也好，军师，你来写封招降信件吧，然后去让人把李神福和米志城找来。”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点头笑道：“算了，也别那么小气了，将戴友伦也放了，留着他更是个麻烦。要是哪天被人翻出来他勾连草原的事，只怕我还真没办法留他性命！” “主公仁义，一切交给我！”袁袭一笑之后，挥手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招降信转而让薛洋签上名字之后很快找到了李神福和米志城。 “你们两个死到临头了，倒是镇定的很啊！”李神福和米志城是单独关押的，身边全都是陈南岳带来的亲卫队，所以两人无所事事，也逃不掉的情况下，只能呼呼大睡。被俘很长时间的李神福甚至于直接胖了一圈。 袁袭的出现倒是让米志城微微有些尴尬，坐起身之后有些不安道：“军师来看我们了？” “恩，看看你们两个死没死，还能不能熬到杨行愍投降的那一天！”袁袭的话是没带一点好语气，所以一句话也说的李神福霍然起身，有些不忿道：“军师说话就说话，为何要对主公这般语气？就算是我等战败，那好歹也算是战场上光明正大被打败的，军师不能如此羞辱我等！” “羞辱你？你个匹夫，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么有时间啊？”袁袭忍不住怒骂了一句才缓和下来，转而摇头道：“如今山东各地尽数被我军拿下，你们齐军只困守临淄几个地方。我家主公仁慈，打算放你们回去，带信给杨行愍，让他不要不识天数，妄自抗衡王师，早早投降，免得山东百姓跟着遭受刀兵之苦。” “军师，这是何意啊？”米志城被对方的话给吓了一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道：“军师的意思是，成王想要招降？” “你还没糊涂，甚好。”袁袭没理会李神福瞪得老大的眼睛，转而朝着米志城徐徐道：“仗打到这个份上，胜负已分，再下去的话受苦的就是百姓，我家主公也是心存一念之仁，所以想给他个机会，加上我也实在不忍心真得在战场上下令，让天策军把你们都给宰了。所以跟主公说了，放你们回去，好生劝说杨行愍，莫要执迷不悟，如今的局势想来你也清楚，打，齐军是打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干脆认输，除了能保家人平安，那也不失为英雄本色。” “对了，还有戴友伦，也一并放了！”袁袭自顾自说完之后，转而看着米志城沉声道：“你去转告戴友归，勾连外族祸害我汉家江山，我只手下留情这一次，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丧心病狂，那就别怪我不念同乡之情了。” “军师放心，我，知道了。”这一番话算是说的米志城和李神福同时低头，半晌之后，前者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声名在外的中年人，躬身行礼。 袁袭除了在天策军这边是名副其实的首席军师，实际上在齐军那边，尤其是庐州系将领面前也享有声誉，所以不光是米志城对他恭敬有加，实际上包括安仁义等人在内，大部分庐州将领对于这位出身庐州但是却一直在天策军中当军师的袁袭怀有复杂的心情。这一点甚至于连杨行愍都不例外。对于对方的名气和才学既觉得自豪，同时也带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他们这群同乡才是真正知道这个中年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好了，外面的守卫都撤了，一会等戴友伦一来，你们就自行出营吧，别辜负了这一番苦心就行。”袁袭摆了摆手，此时的他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唯有他明白，这一别只怕这一生若是再见，那就真的是生死两难了。真等到天策军打过去的话，两人身为将领，只怕未必能够有活路。 “军师，我——”米志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袁袭已经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开了，甚至于临走前的那道身影直接深深地刺痛了他，让此刻的米志城真得开始思索袁袭这番话的意思。他和李神福不一样，对于如今的局势看得很明白，也知道杨行愍已经彻底败了，天策军主动招降，这实际上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这其中只怕十有八九还有袁袭的因素在其中。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谋算比拼 “你的意思是说，薛洋准备招降本王，没听错吧？”米志城三人回到临淄之后，直接让杨行愍都跟着跳了起来，若是三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他只怕还以为自己是见了鬼一样。 “这是成王殿下的亲笔信，是袁军师送我们出来的。”米志城将书信递给杨行愍之后脸色肃然道：“军师临行之前说，让主公莫要辜负了这一番苦心！想来这封信是他劝说成王的结果。” “那是自然，我们这位同乡啊，终究是没有狠得下心肠。”杨行愍脸色此时也变幻莫测，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拆开信件的手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主公，这是袁袭的笔迹，不过最后签名不是他。”戴友归是挨个看了一眼三人，转而回来接过杨行愍递过来的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之后点头道：“确实是他的手笔，不过也给主公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你的意思是？”杨行愍一瞬间转头，看着对方惊疑不定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老米立即返回大都统跟前，协助处置军中大事，务必维护好淄州防线，神福接管临淄城，整顿兵马，内紧外松。”戴友归毫不迟疑道：“既然友伦已经回来了，那就索性接过这件事，我们需要时间！” “你是说拖延？”杨行愍脸色变了变，但是终究没有继续，转而道：“能拖多长时间？” “能拖一日就一日，不是好事吗？”戴友归笑道：“此事不管是袁袭的好心也好，还是薛洋犯了错误也罢，终究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机会，我们不能白白浪费了。烦请主公也亲书一封信，大意就是询问投降之后齐军上下如何安排，和成王打打嘴皮子仗就是。” “主公，这袁军师之前说了，天下大势，已经尽数归于成王，我等不该在此时——”米志城还有些犹豫，转而将此前袁袭的话一一道出之后苦笑道：“我们不该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才是。” “老米你害怕了？”戴友归扫了一眼之后摇头道：“中原大势固然是已经归于他成王，但是中原之外呢？还是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现如今需要的就是时间，即墨那边主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时间充足，我们就能够将齐军主力全部转移出去，到时候在异域站稳脚跟，静待中原变局到来。” 米志城不知道戴友归的谋划，戴友伦和李神福被俘时间更长，更是不知道这一切，所以等到戴友归将前往三韩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种消息。 “稷下学宫内留有当年刘仁轨在白江口海战的海图，我们可以从即墨出发渡海去三韩。”戴友归沉声道：“那里土地和人民皆类我中土，我等前往必然可以再创一番功业。而且和中原还很近，足以随时窥测中原。只要他薛洋自己出了错，就可以马不停蹄再杀回来。” 戴友归这边侃侃而谈，并且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让戴友伦再度从临淄出发。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不仅仅陈武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所有的动作，而且此时的袁袭正在说着同样的事情。 “这是十三司送来的急报，杨行愍的船队已经陆续下水，即墨城外几乎是战旗飘扬，大有一副随时出海的意思，而且部分物资也在逐渐时间上船。”这个消息也似乎在验证袁袭的判断，杨行愍的动作是一刻不停。 “这一下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多造些船只吧？”薛洋算了算之后笑道：“若是单纯商船的话，不考虑渡海的风险，应该可以多运载一万人左右。” “一万人也足矣让杨行愍冒险了。”袁袭撇了撇嘴笑道：“至少田家那帮人不用杨行愍费心，就可以自己跟着过去，再加上他们数万工匠一起开工，造几条船应该问题不大。” “那几万名工匠不能让他们带走，必须都留下来。”李振在一旁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应该抽调一支兵马秘密南下，潜伏在即墨附近，同时让十三司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杨行愍等人登船，务必要将这些人都留下来。这可是当年大唐在登州等地打造船只的那些人的后裔，其中田家就是当年负责这件事的家族，包括隋炀帝当年北征辽东高句丽的时候，也是他们准备的船只。” “那是要留下来，我们江南的水师船厂这种人多多益善。”袁袭一听顿时笑道：“我去安排，调沈勇带队增援陈武，合力将这件事办好。亭山之战后，责令第六卫抽调人手星夜兼程南下，抢占即墨。” “可能杨行愍和田家并不会太过于注重这些匠人。”薛洋摇了摇头，除了江东那边红火的工商业对于工匠技术的渴求，其他地方应该没有这种需求，甚至于可以说，在大唐历经两百多年的科举取士之后，这些杂家技术匠人的地位已经下降了太多，只怕在最后关头，除非杨行愍自己想起来这件事，不然的话他未必会记得将这些人带出去。 不过见到袁袭和李振在随后真的开始着手安排这件事之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保不齐杨行愍还打着将来渡海回来的主意呢，如此一来的话，这些工匠对方只怕还真会惦记。 而这两边同时应对这一次招降的机会各自部署的时候，这场谋算之争实际上已经飞速展开。双方全都是以招降为幌子，各自打的算盘都在抓紧时间进行。只不过所不同的是，天策军这边从一开始实施的时候就在算计杨行愍，对阵的戴友归也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不过此时的他就算是知道袁袭的谋算，也只能一头钻进去，而无法有其他的办法。这是煌煌阳谋，对于此时的齐军而言，不论知不知道，大势所趋，他们都不得不跳进袁袭给他设置的陷进之中。 而这件事，在戴友伦重新出现在薛洋跟前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进程当中，只不过双方此时都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一件事，亭山那边魏家兵和增援的田家兵的境况没有任何人提起，仿佛这些人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一样。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大麻烦 “主公急令，让我们尽早解决亭山之敌，招降令已经开始了。”十三司将这个命令送到王成那里的时候，后者显然一愣，随即才想起来什么，转而朝着卢静点了点头道：“命令各部，不要等了，立即收网。打散魏子山所部之后，不要追击，将那些散兵游勇全部驱赶进入临淄。” “这是要逼死杨行愍了。”卢静难得的开了句玩笑之后快速带人去布置，也将此前一直想进军的李唐宾所部迅速调到亭山西北方向，三路大军迅速呈现半包围之态势，发起了进攻。 此时亭山之上，经过田家派人增援，魏子山的人手恢复了不少，三万人的规模重新拉了起来，而且带队增援的田文不是李九霖，倒是掣肘了魏子山不少，也没让对方由着性子继续往西北继续突击，算是暂时保住了这支兵马。 只不过田文和魏子山的目的不一样，他想的是如何利用这支兵马拖住天策军进军的脚步，尽量为田家和杨行愍争取更多的时间。而魏子山还想着一心一意的去打开西北通道，从天策军南北两大集团的缝隙之中闯开一条路进入河东。所以在稳住势头之后，两人的分歧也越来越明显。 “田文，我们就在这里干耗着岂不是白白坐失良机？”李九霖见到魏子山在竭尽所能调度人手打算再次出击西北的时候，忍不住找到田文道：“你们田家难道没有善后之策吗？此时天策军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一旦南北对进，则我等根本没有任何生机。”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啊！”田文有些诧异的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这个李家人，转而想了想之后忽然问道：“你们李家还有多少人？现如今都在哪？” “眼下哪还有人？”李九霖摇了摇头，苦笑道：“李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只有十几个家人逃了出来，我要想办法让他们能活下去，而不是对抗什么天策军。” “把你们家的人都带着，跟着我吧，别在陪着魏子山瞎折腾了。”田文点了点头，沧州李家的事情整个山东世家都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选择对抗杨行愍，本来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后功亏一篑，导致了山东世家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机会。 “瞎折腾？”田文的话让李九霖悚然一惊，对方显然是早就知道魏子山的办法不能成功，那为何还要带兵前来增援亭山？这不是在白白消耗自己的人手吗？在如今这个时候，人手比什么都重要。 “不好了，天策军打上来了！”不等李九霖开口，外边就传来了无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紧接着天策军独家拥有的火炮的轰鸣声也随之开始响起，一下子让两人脸色大变，开始快速冲了出来。 “这个魏子山，不是说不让他去挑衅天策军吗？”田文一瞬间急急忙忙朝着山下张望的时候，只见大规模的攻山大战已然打响，天策军各式各样的武器已经开始横扫山脚的魏家兵阵地，两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兵马一触即溃，天策军刚冲上来，整个阵型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溃散。 “我去，这么快就败了？这个魏子山干什么吃的？”田文急急忙忙带人就要上去，但是被李九霖一把拦住了，后者朝着对方紧急道：“你带人守住后撤通道，别被天策军四面合围了，我带人救他出来。” 李九霖的族人大部分都在一线，此时的他必须要去搭救他们，而亭山此时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前线，而是众人后撤的道路。此前天策军并没有进行合围，卢静的主力兵马也仅仅只是在山下驻扎，和魏家兵对峙。而此时对方全力进攻，很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对于李九霖来说，最怕的就是被对方合围在山上。 魏家兵这些人根本打不了仗，比起当初李世南带的那些兵马还要差，在天策军的强大战力面前根本没办法对抗，冲上来的天策军各部甚至于直接挥刀连续不断的斩落无数的人头，往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仅仅只是一轮冲锋，山脚的防线和阵地就宣告易手，被直接丢了，魏子山本人都差点被一颗炮弹给炸死。 而等到李九霖匆忙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此前预想的最坏的局面已经出现，不仅仅是正面的天策军开始发起了进攻，南北两面皆有敌手，而且对方冲锋的势头丝毫不逊色于正面几分。 这一下让他一颗心沉到了海底，眼前的局面超出了他的预想，也让他再无余力去对抗，危急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李家的族人收拢到自己身边，然后也不管魏子山的死活，不要命的开始往山顶冲了过去。在这个时候，他选择相信田文，而不是魏子山。 不过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他收拢人手，然后掩护各部撤退，一下子让王虎给盯上了。事实上这个时候，整个亭山魏家兵的防线已经彻底溃散，能够在这个时候组织人手的人必然逃不过天策军一线将领的注意。 所以在他撤退的时候，王虎已经带人也跟了上去，而且很快就开始不断让身边的人快速出击，将刚刚过了山顶还没来得及沿着田文的脚步后撤的李九霖给团团围住了。 “这里交给我，其余各部追击三十里，彻底打散所有的魏家兵，驱赶他们进入临淄城。”王虎自己跳上来的时候快速挥手让人去追击其他各部，自己则盯着李九霖笑道：“哪来的小子，识相的赶紧投降，趁着今日爷爷心情好，不想杀人，赶紧降了。千万别跟着那些人跑，跑到临淄城那也没有生路，就是个大麻烦！” “你什么意思？”李九霖没动，但是他身边李九柏却有些按捺不住，转而握着长刀就朝着王虎冲了上来。 “回来！”这一下让李九霖大吃一惊，急急忙忙上前阻拦的时候，王虎已经狞笑着举起了长刀，惹得他只能也跟着上前，试图挡住王虎的进攻。 “当！”只一招交锋之后，李九柏手中的长刀就被震飞，他本人甚至于还没等到李九霖上前救援就被王虎一脚踹翻，跟着长刀毫不犹豫力劈而下，巨大的风声迅速袭过头顶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边打边谈 “当”王虎的这致命一击被李九霖拼命给拦下了，但是他也一瞬间被对方的巨力给震得虎口崩裂，手中长刀也跟着被一下子震飞了。 “呵呵，能接住我一招也算不错了。”王虎的蛮力在第六卫当中是出了名的，能硬抗他一招倒是让他来了点兴趣，转而看着李九霖笑道：“要不换一个兵器再来比比？” “将军天生神力，我自愧不如。”这种在战场之上还能喜笑自若的样子让李九霖苦笑不已，同时也息了继续对抗的念头，转而抱拳行礼道：“我等愿降，请将军给一条生路，必不敢再和天策军作对！” “早说啊，那还打什么打？”王虎懒洋洋的点头道：“带着你的人跟我走吧，这仗也要结束了，看你这架势也不像是那种没头没脑的人，怎么还在这亭山上呆这么久？想死啊？” 亭山之战至此实际上也快要落幕了，各部追击的时候大多都是尽可能的驱赶溃兵往临淄城所在的方向而去，并没有追出去多远，而且不论是前线领军追击的李唐宾等人还是天策军各部将士，都留了手，否则的话，这一路上势必会被杀得血流成河。 拿下了亭山，各部也开始将战线整个往前推进，甚至于在王成将战报送到薛洋那里的时候，黄杰所部也跟了上来，一望无际的重甲兵团带来的威压更是让李九霖等被俘的人吓得不敢在说话，全都是心有余悸，对于天策军的恐惧也达到了极点。 “主公，加上陆翊送来的燕北军团攻陷齐州等地，兵围淄州北部重镇济阳，这山东各部州郡已经差不多快打完了。”这个消息被送到袁袭跟前的时候，后者转而笑道：“可以抽调第六卫一部南下提前准备了。” “让卢静带人过去吧！”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对外就说是从南线穿插，进攻青州等地，和燕北军团在青州会师，伺机切断临淄和即墨之间的联络，逼迫杨行愍加快脚步。” “那就让第六卫主力上去吧，留下黄杰的陌刀军在东面压阵就可以了。”李振补充了几句，见到两人都没有意见之后，快速安排人手去传达命令。 不过命令几乎是刚刚送出去，戴友伦就匆匆闯了进来，见到袁袭劈头盖脸怒道：“军师和成王殿下是在戏耍我等吗？说好了招降，为何要让大军动手？” “戴老二你给我说清楚啊，我军何时动手了？”袁袭撇了撇嘴摇头道：“你这人好不晓事，这个时候你以为你是谁啊，谁愿意戏耍你？当我有空不成？” “那你告诉我，亭山是怎么回事？”戴友伦很显然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怒不可遏道：“你们不遵守约定，攻占亭山，到底要干什么？” “亭山不是一群世家聚集起来的乱军吗？他们可不是你们齐军！”袁袭毫不犹豫道：“你来我军跟前的时候就打了，难不成他们也打不得？” “军师说的正是！”袁袭一句话说的戴友伦张口结舌之后，李振跟着起身道：“据我所知，这些世家抢夺地方州郡大权，和你们齐王府可是剑拔弩张，还差点打起来，到处祸害百姓，已成山东百姓之大患，我军为何不能清理？” 这一句接一句直接说的戴友伦神色大变，但是好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被关在天策军这边这么久，才回去就被派了出来，他根本闹不清楚亭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面对袁袭和李振，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戴长史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齐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投诚之后，爵位可以保留，各部人手也可以量才而用，和我成王府官员将领同台竞技，择优录用。如此条件不算是亏待他了吧？”薛洋见到戴友伦不说话之后转而看着对方道：“这才是大事，莫要因为那些乱军坏了大局。” “同台竞技，择优录用，说得好听，但是我等却没有保障，殿下此举是否有故意裁撤我齐王府文物群臣的嫌疑？”戴友伦见到薛洋将话题转了过来，也没办法继续纠缠，所以只能咬牙道：“我等毕竟是新近归降，和殿下的嫡系人马多有不同，而且降臣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我等也确实想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还望殿下能够重新考虑。至于我家主公之待遇，请殿下能否考虑让我家主公就藩山东，他本就是齐王，在山东就藩也理所应当。为了确保他的周全，齐王府护卫也不应裁撤，至少要给我家主公一个保证吧？” “戴老二你别得寸进尺啊！”袁袭脸色一变，转而看了一眼薛洋之后，朝着戴友伦冷笑道：“还给你保证？那要不要再给你添加十几万大军啊？封你个割据山东的职务，继续让你们分割天下啊？告诉你这就是最后条件，你爱要不要，过期不候。回去给杨行愍带话，就说是我说的，勿谓言之不预，再敢讨价还价，我让天策军打进临淄城，到时候灭了他！”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直接说的戴友伦脸色都黑了，也只有袁袭这位同乡能够毫无顾忌，但是在见到薛洋也没什么反应之后，他只觉得后续的事情有难度了，所以只能咬牙道：“如此，我马上让人送信临淄，具体如何决断，还要听我家主公安排！” “你去吧，转告齐王，他的时间可不多了。”薛洋看了一眼戴友伦，似笑非笑道：“我军已经打算穿越临淄以南进入青州和燕北军团汇合，齐军这段时间无事最好不要出临淄，不然的话一旦两军阵前出现龃龉，可就没法善了，那是本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想齐王也不想看到吧？” “殿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趁机将我等合围在临淄不成？”这句话吓了戴友伦一跳，连之前的事情都顾不得了，霍然起身道：“还请殿下制止天策军，否则的话，我军断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都准备接受我家主公招降了，还说什么？”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再说了，青州这些州郡都被世家占据，对你齐王府可没什么隶属关系啊！我们打的又不是你们齐军，你着什么急？”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虚实相生 “主公的意思你们明白吗？”亭山东北方向，靠近淄州的第六卫大营内，王成将命令交给卢静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道：“除卢静所部到时候悄悄潜伏在即墨附近等待十三司命令之外，其余各部要大张旗鼓的朝青州而去，沿途所需要的命令和军情变化，也由十三司承担。但是我要说的是，此次第六卫主力抽调执行南北对进的任务之关键，在于卢静所部，你们要充分掩饰好他的踪迹，不能让齐军的探子看出虚实来。” “即墨那边有什么值得我们这么多人去掩护老卢？”王虎有些不解道：“发现宝贝了？那也该我们一拥而上去抢啊，光是第二十四都几千人能抢到什么？” “不是抢宝贝，是抢人。”事到如今，王成也没打算隐瞒，转而朝着众人道：“杨行愍想玩金蝉脱壳，所以在即墨那边打造战船，准备出海前往三韩，也就是高丽所在的半岛。主公的意思是杨行愍可以走，但是我军务必要将打造战船的那几万工匠给抢到手里，明白吗？” “那还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直接杀过去多简单？”王虎这虎头虎脑的话倒是引来了众人的连连点头，这么大费周折，却只想去抢人，为何不用个简单的法子呢？现如今天策军各部的任务相继结束，整个临淄都被围住了，根本不用担心齐军的反击。 “放走杨行愍是主公的决定，事关我们日后征战高丽的大事，让他们为王先驱不是好事吗？”王成只说了一句就没再继续，这是事关天策军以后的方略问题，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而且除了卢静，指望眼前这几人的脑子，只怕就算是说清楚了也想不明白，所以还不如干脆不说。 不过王成没解释，其他人也就没有多问，只要执行命令就行，所以大队人马开始从亭山附近和陌刀军团分兵，从淄州边界转了个大圈，在南边莱芜附近横穿淄州，进入青州境内，并且在这里迅速围攻青州南部重镇临朐。 这一仗王虎带队，和李唐宾联手东西夹击，刘启山则带人秘密西进进入蓬山附近，截断了盘踞在青州南部的陈家的两部兵力的联络。 而趁此机会，卢静带着第二十四都悄然南下，从青州转道，在十三司的接应下，昼伏夜出，沿途穿越山东各大丘陵地带，开始朝着即墨进军。 “指挥使，即墨附近有齐军三万人把守，你们就一个都是不是人数有点少啊？”暗卫在接到卢静之后摇头道：“我们统领在即墨城内查看了许久，还打算让你们趁机端了即墨城内的粮仓呢！” “你放心好了，这三万人一旦上船，就下不来了。”卢静在路上就已经思索过这件事，所以摇了摇头道：“粮仓就不要想了，不要因小失大，先把工匠拦下来，你们的人进去没有？” “这倒不成问题，我十三司在山东布局很久，帐前都里面都有我们的人，放心好了。”这句话倒是让卢静点了点头，开始跟随对方在群山之中穿梭，带队急速朝即墨而去。 而在临朐那边，王虎却打出了真火，甚至于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身上，陈家的兵马在临朐部署了大量的壕沟，在连续三日攻城不顺之后，一怒之下的王虎开始发射火油弹开路，并且以制作的大型投石车将其投入城中，造成了一场天大的火灾，生生的将整整一万多人给活活烧死。 这种血腥的屠杀和暴虐的手段让时候的临朐差点被烧成一片白地，甚至于无数的百姓也跟着遭受池鱼之殃，若不是在大火烧起来之后，李唐宾放开了围城部署，只怕那些百姓根本就逃不出来。 这一下算是彻底掩盖住了卢静的行踪，但是却给王虎惹来了天大的麻烦，此战之后，他不得不将指挥权交给了李唐宾，自己赶紧带着大军躲了起来，避免被当地愤怒的百姓找到。 不过此战的另外一个结果就是，临朐之后，再也没人敢阻拦天策军的脚步，几乎是李唐宾和刘启山带兵北上的时候，沿途各城镇望风而降，所有人都唯恐惹到这帮煞神，被一把火给彻底烧成灰烬。 如此一来，在陆翊那边的大军还没过来的时候，青州就被两人联手给横扫了，几乎没费多大气力，以至于在随后的战报当中，李唐宾和刘启山是壮着胆子想给王虎求情。 不过这件事随即被陆翊给接了过去，而且王虎也很快接到了调令，陆翊直接将其给赶到了燕北去接替李阳，反手将水师步军都给撤了出来。 这一番对调，表面上是打算让王虎带队去避避风头，但是实际上伴随着水师步军都全体乘坐大船开始离开燕北在山东登陆并且快速汇合燕北军团主力之后，新的方略开始迅速在整个山东展开。 在赶到青州之后，陆翊开始汇总整个参与包围淄州的所有天策军各部，重新调整部署后，一个包围圈开始快速成型，并且逐渐的变成了一道勒紧的枷锁，一点一点收紧。 而此时，在连续数轮谈判之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杨行愍在谈无可谈的情况下，决定尽快动手，开始趁着南线天策军进入青州的机会，全力输送临淄城内的人手，并且安排刘威带队提前赶到即墨，接管了整个即墨城。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陆翊这边重新安排之后，李阳已经乘坐何胜的水师船队组成了第二道防线，在即墨外海等待了，他们的任务和卢静一样，就是防止杨行愍将造船工匠带走。 可以说，陆翊是完善了袁袭此前的谋划，并且在以防万一的情况下，直接调动水师参战，如果不是顾忌到以后的方略，只怕何胜心心念念的一场大海战就要在此时打响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对于游弋在外的水师来说却也是一场弥足珍贵的行动，所以甚至于连陆翊多没想到的是，何胜为此直接调动了两支船队一左一右直接开始封锁了即墨城的外海。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坐观 “主公，既然陆翊来了，那可以把这些事都扔给他了，我们就在这里坐看杨行愍怎么从即墨逃出去就成。”袁袭在接到陆翊抵达青州的消息之后转而笑道：“主公，不如我们也摸到即墨附近吧！” “不成，我们一动的话，只怕杨行愍就该察觉了。”李振连连摇头，转而笑道：“王成马上就要到了，我看不如我们随黄杰所部抵近临淄城，看看杨行愍这个时候是打算在城内坚守稳定士气还是打算退走即墨，提前上船。” 一行人商议之后，开始直接把营启程，在半路上汇合王成之后开始快速将胡默成的第二十五都作为中军所部，进入黄杰所在的作战区域。 而此时，围绕着临淄的零星战斗实际上已经打响，在天策军步步紧逼，尤其是第六卫开始迂回进入青州之后，杨行愍自觉再拖延下去的话，即墨那边迟早会被天策军发现。所以很快终止了谈判，转而快速整合人手，将大军交给刘威负责，自己让米志城带精锐部队护送临淄城内的大批家眷和粮草器械提前南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薛洋赶到临淄附近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碰到杨行愍，二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没有机会相遇。 不过此时，伴随着陆翊开始统一调度整个山东境内所有的天策军重新部署整合之后，天策军的攻势也开始一扫此前散漫的状态，从配合薛洋的招降令转而开始步步紧逼，驱赶刘威所部，将其逐渐的困在临淄附近。 “主公，看起来，陆翊是打算将李威留下来啊！”袁袭在结合各部送来的军报之后哑然失笑道：“这几万人的大军若是留下来的话，只怕杨行愍在三韩那边会变得更加艰难。” “军师你少算了一块。”李振是将陈武那边送来的线报递给薛洋之后笑道：“米志城已经将精锐所部三万多人带走了，有这三万人在，我想陆翊就算是将刘威给留了下来，也不一定会影响杨行愍多少。刘威所部如今被拆成了空壳子，大部分都是新兵，并没有多大作用，带过去的话只怕会涂耗钱粮。还不如留下来，至少能够让山东人口不至于流逝太多。” 李振主管的就是后勤，加上接管地方政务也非常熟悉，所以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倒是让薛洋也跟着变得沉默起来。山东人口稠密，各州郡能够繁衍出这么多世家大族，说明本身民间的财力非常雄厚。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人口多寡的基础上的，一旦人口流失太大，那么必然不可避免的带来山东的长期衰落。这在全力建设中原的时候，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不管了，陆翊能想到这一点那就索性让他去办吧。”薛洋揉了揉眉心转而笑道：“世家这一波混乱结束之后，让严先生马上安排人手接管山东各州郡，必要的时候从南境抽调精熟政务的官员过来。” “确实如此，不能再让山东混乱下去了。”这句话倒是引来了两人的赞同，在中原、河东和关中等地都陷入衰落式微的情况下，山东这个北方唯一一个少被战乱波及的区域若是能早一点稳定的话，那对于江南来说也是减少一分压力。 而在薛洋的谋划当中，至少，山东能够在不远的将来支持河北乃至于燕北各地的发展，为大军在东部出塞提供一个充足的前两补充基地。也只有这样，他此前谋划的方略才能够迅速实现。 而且燕北乃至于河北道各地，人口凋零，将来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力填充，那么最近的山东各州郡就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要从江南抽调，一来路途遥远，耗费太大，其次也会打断江南工商业蓬勃发展之后对于人力资源的依赖。 可以说，当前线的战事交给陆翊统筹负责之后，薛洋三人的目光就已经开始超越山东一地的限制，转而全盘考虑整个天下将来的军政两方面的方略变化。 这是从天策军起家的时候就一直养成的传统，着眼于天下大局，而不是和其他诸侯一样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此而为制定的方略也必然会影响天下大势，甚至于对于眼前的薛洋三人而言，他们已经习惯了背靠大势而动，一言一行都是煌煌阳谋，却让对手明知他们要做什么却无可奈何。 “主公，沧州李家的几个族人在前线被我军俘获，说是他们知道一条秘密的入城通道，想以此来交换我军放过李家余众。”王成的心思只在军略上，所以在来到薛洋身边之后，自觉的充当着对方的副手，此时也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这是李九霖说出来的秘密消息，实际上是此前李家准备的暗道，是当时在李世南势力最强大的时候对方为了接应他们进入临淄准备的，但是没想到的是，李世南最终却被齐军给扑灭了，这条暗道也就没有用上。 “把他们送到军前交给陆翊吧！”袁袭见到薛洋点头之后，转而看着王成笑道：“你若是待不住就去帮一把黄杰，把胡默成也带上，看看能不能提前打开临淄大门，若是能活捉刘威也行，不过最好将他放走，然后你们顺势往即墨进军。” “军师，你这是想方设法要给杨行愍增加实力啊！”放走刘威等于是给杨行愍增加了一名能够统领全局的大将，这对于他们即将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太重要了。刘威本人能力不错，只不过在和天策军的对垒当中，被陆翊压的死死的，没有发挥的空间。但若是换一个对手，尤其是三韩半岛上的那些人，刘威只怕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这么算起来的话，陆翊只怕要在临淄城外重新部署了。”袁袭想了想之后笑道：“索性我们也去观战吧如何？” “军师好像对于打败杨行愍兴趣非常大啊！”薛洋忍不住调笑了对方一句，事实上此时只要临淄的战事结束，那么这天下也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局面。或者说，对于他们三人，从此以后，天策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即将转向境外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破临淄 “真有暗道啊，这比十三司他们的那个暗道还要宽敞！”这是胡默成在实地派人跟着李九霖走了一趟之后得出来的结论，但是这句话却差点没让随行的暗卫气出毛病。暗卫的暗道只是用来在紧急情况下输送个别人手进出的，所以位置极其隐蔽，怎么可能和李家这种存心谋反的世家大族相比？ “老黄，你准备好，我去见陆帅，安排好一切之后，约定时间发起总攻！”王成点了点头，转而带着李九霖快速绕过临淄城，前往陆翊此时的所在的位置。 将青州等地交给殷红林之后，陆翊本身带着第一都和第三都就是来临淄的，所以此时他们的大营就在临淄西北角，相比较其他各部还在各地解决零星的世家乱兵，陆盛和李承焕是真的再做攻击临淄的准备。 由于临淄城是杨行愍抵达山东之后新建的，所以不论是城墙高度还是厚度都比起其他城池要强悍得多。甚至于当初为了防御可能出现的宣武军的进攻，整个临淄城全部采用条石垒筑，其攻击的难度是其他城池的数倍以上。为此，在不知道李家的暗道之前，第三都甚至于已经从后方调集了大量的炸药包，陆盛和李向阳两人也专门组织了人手演练攻城爆破，准备等待李承焕那边一旦准备好填充护城河之后立即全力出手，炸掉外城。 而王成的到来算是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也让陆翊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陆盛率部随你秘密前往，调集胡默成所部趁夜绕道，两军对调。” “还是陆帅懂我，这种打法只有我第三都适合。”陆盛是浑然没有将城内刘威的大军放在眼里，所以一听这话顿时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 “主公说，最好能把刘威放走！”王成苦笑道：“但是末将一路走来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不知陆帅有何打算？” “不需要打算，等到城破之时，刘威他自己自然会走。”出人意料的是，陆翊直接摇了摇头，转而朝着王成道：“你回去协助一下黄杰，一旦第三都打开城门，他们陌刀军必须全力出手，和第一都东西对进，如此一来，刘威一旦扛不住自然会退，到时候，要设法将齐军各部士兵拦下来。” “主公此前也说过这件事，就交给末将吧！”王成知道这其中的意思，所以点头之后快速带着第三都离开，然后返回驻地之后让胡默成带队前往陆翊身边。 两军都在准备攻城，但是所不同的是，不论第三都有没有被调走，陆翊那边都是实打实的打算炸开城墙，因为人数少，只有一万多人，所以城内的刘威的防御重点其实都在拥有陌刀军五万大军的黄杰身上，根本没想到的是，在这支铁甲军团里面隐匿着第三都这样的怪物大军。 陆盛的行踪王成没去管，甚至于直接将李九霖和暗卫扔给对方之后就转而一心一意和黄杰商议调动大军参与攻城的部署。陌刀军虽然不善攻城大战，但是其强悍的战力只要保证能够突入城中，那么齐军根本就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而此时，陆盛已经开始了行动，在白天观察了齐军在城楼上的防御情况之后，入夜开始，第三都就在他和李向阳的带领下，分批出动，前往李家的密道跟前，然后自己带着亲卫前行，让后续主力跟随李向阳跟进。 五百人在平时可能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尤其事交战双方大军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人之多的打战场上，连点水花都算不上。但是在此时，伴随着陆盛率先钻出密道之后，这场针对城门的突袭快速形成。 齐军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受到突然打击，尤其是城楼上放哨的士兵亲眼见到陌刀军大营内今晚犒军，大队的士兵成群结队的满营地乱窜的时候，自己的身边忽然出现一支精锐兵马，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六千多人在临淄城西，甚至于直接避开了淄水河的滩涂阵地，直接杀入城中，在李向阳钻出来之后，两人分头行事，一部攻击主城门，一部则在陆盛的带领下开始抢夺瓮城的城门。甚至于期间还直接派人上城楼，砍断了吊桥的绞索，直接将临淄城外那道需要三段起落的大吊桥给放了下来。 骤然而来的杀戮惊动了整个临淄城内所有的齐军士兵，无数的人手在黑夜里往来奔走，试图增援西城，但是却都被李向阳带队强行拦住了。他所带领的三千多人堵在主城门口寸步不让，直接让这里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 而顺利抢下瓮城城门的陆盛自己却在随后率队杀出，开始一边放出火箭提醒陌刀军进攻一边清理城外的障碍，确保步伐沉重的陌刀军能够早点杀入城中。 而此时，在城东方向，第一都也已经开始不间断的将浮桥深入河水之中，靠着临时打造的木筏为支撑点，强行开辟出一条路，掩护爆破大队抵近城门口。 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加剧了城中的混乱，也让这场攻城大战至此快速进入高潮，无数的大军开始东西对进冲击城墙，天策军在这个时候突破了城防后，迅速杀入城中。 西面，陌刀军在陆盛的接应之下，靠着炸药包炸开了城外齐军的防御工事，顺利抵近城门，接替李向阳战斗，从而让腾出手来的第三都迅速汇合到陆盛身边开始沿着城墙展开进攻。 而东面，爆炸掀起来的余波刚刚散去，第一都和第二十五都就开始踩着废墟冲上了城墙。因为临淄城过于坚固，实际上第一轮爆破并没有直接将城墙炸塌，但是却也足够天策军充上了城墙上端，从而将战斗迅速引爆。 这种打法之下，两边都是天策军的精锐兵马，一旦让他们突入城中，城内的齐军各部就再也没办法有挽回的余地，即使刘威亲自出现在一线指挥，也无法拦住这东西对进的天策军，漫天的喊杀声开始迅速从四面八方传来之后，形势开始斗转直下，逼迫刘威必须在此时迅速做好应变。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放走刘威 “我去，黄大将军，你别都杀了啊，我们大将军说这些人逼降为主！”陌刀军一出手，基本上都是人头滚滚，断臂残肢一路萨满了整个城内道路，这也让胡默成暗自咋舌的同时，急忙拦住了对方道：“逼降啊，别都杀了。” “赶紧传令，别杀了！”此时的黄杰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传令之后，陌刀军总算是停止了杀戮，但是那滴血的陌刀拖在地上到处行进的士兵却还是让无数的齐军将士心惊胆战。在黄杰率部入城不到两刻钟，整个城内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陌刀军靠着残忍强悍的杀戮生生的将齐军最后抵抗的信心彻底击破。没有人能对这群身披重甲，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庞然大物有任何办法。而反观对方，几乎是陌刀一挥，任何挡在前面的阻碍全都能一刀全部斩断。 一边倒的屠杀让此时的逼降变得容易了许多，几乎是陌刀军一冲上去招降的命令一下，被吓破了胆子的齐军慌不迭的开始扔下兵器，唯恐自己慢了就被眼前这群地狱中的魔鬼一刀给砍成两截。 这一切让刘威没有办法再去耽搁，转而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带着身边部分将士冲开了南门，一头扎向城外，头也不回的直奔即墨的方向而去。 “刘威还带着一万多人，必须将其打散！”这个时候只有陆盛的第三都一直在监视刘威的动作，而且本身他们绕道城墙攻击，也距离对方非常近，所以几乎是不等手下将士集合完毕，陆盛和李向阳就直接紧随刘威其后，将战场迅速蔓延到了城外。 第三都的速度除了第二都和高勋的第十六都之外，几乎没人能追得上他们，此时用来追击刘威所部，正好合适。 所以在他们的纠缠之下，战事很快再度出现在城外，刘威所部几乎是一边往南逃窜一边还要不断分兵和第三都厮杀，一万多人被不到五千人的第三都主力生生的打的抱头鼠窜。 “老李，留下部分士兵将打散的齐军撵回城中，告知胡默成，派兵接应，你我率主力不要停，直接追过去！”陆盛一打起仗来几乎是不管不顾，自己甚至于浑然不觉得身边在不断分兵之下只剩下了三千多人，依旧继续一路追踪，昼夜不停。 “放心好了，我们的士兵可以自己去完成追捕。”这种事情只有第三都能干得出来，两个指挥使带兵追击，将善后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士兵和基层将领自行去完成，从而将战线从临淄一路往南延伸出上百里之遥。 这对于第三都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此时刘威却差点被彻底打散了精气神，身边的士兵几乎是一团一团的被身后如跗骨之蛆的第三都士兵绞杀围捕，逐渐的一万多人迅速锐减到了五千多，还都是被追的精疲力竭。 这种情况下，逃兵大量发生，不仅仅他控制不住，甚至于追过来的第三都都没有办法去追赶，危急之中，陆盛除了派人去通知临淄城内的主力兵马紧急驰援之外，就只能放弃小股敌人，将主力用来对付刘威。 陆盛的任务就是一路碾压刘威进入即墨，趁此机会攻击即墨城池，从而给潜伏在附近的卢静所部制造机会，全力抢夺那些造船工匠。 这事先双方没有任何沟通，甚至于此时让暗卫传讯也已然来不及了。但是不论是陆盛还是李向阳都坚信只要自己打到即墨城下，卢静自然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从而快速调整部署。 这是陆盛的法子，和杜广义他们什么事都事先算好部署好的办法完全不同，随性而为之下，需要己方部队能够配合默契，才能够在战场上能够同步动作。 这种打法虽然没办法推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陆盛至少在自己身边的这些部队当中已经形成了这种默契，只要他一动，类似于王茂章这样长期配合的将领就能够迅速理解他的意图，从而做出正确的反应。 这也是目前为止最适当的做法，第三都长途追击，根本不给刘威任何反应和修整的时间，一路上接连不断的厮杀，迫使齐军将士每时每刻都会面临生死难关，这种情况下，普通部队根本没办法和第三都这帮不要命的家伙相比，一旦被打散，除了被围捕，剩下的就只有死亡一条路可选。 这一路厮杀甚至于到了最后，陆盛连抓捕俘虏都给放弃了，只交代了一句，让所有放下武器的齐军士兵就地等待天策军的到来，若是有谁敢私自逃走的，一旦被追上，杀无赦。 这本来只是陆盛随后下达的命令，但是被吓破了胆子的齐军各部，在随后却真的大部分遵照执行了这道命令，即使没有第三都将士看管，这些人也老老实实的等到了随后赶来的其他天策军各部，将其带回临淄安置。 “指挥使，前面还有不到五十里就道即墨县城了，这刘威身边只有一千多人，我看可以尝试将其剥离开来！”持续了一天一夜的追击，第三都士兵虽然也是精疲力竭，但是伴随着李向阳带回来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却瞬间来了精神，大战已经到了最后的决胜阶段，没有一个人会想在这个时候放弃。 “你带队从旁边绕过去，关键时刻楔入战场，剩下的人我来指挥！”陆盛咬了一口干粮之后点头道：“打散他们。” 伴随着这道命令，很快厮杀再次出现，这一次刘威的这最后一千人无法挡住如狼似虎的第三都士兵，几乎是一波冲锋就被打的七零八落，而李向阳更是一个冲刺直接将刘威差点给围了起来，逼迫对方连最后的这点人马都无法保住，几乎只带了最后几个亲卫杀出重围。 “追上去，打进即墨县城！”漫天的呐喊声快速响起，第三都将这些打散的齐军扔在了原地，全军再度发起了冲锋。 此时的即墨城已经遥遥在望，但是陆盛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打即墨城主意的时候，实际上围绕着即墨城外的港口，大战也已经打了起来，只不过双方争夺的焦点并不是县城，而在城外。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抢人 实际上，在临淄那边的战事进入到尾声的时候，即墨这边也开始出现了变故，杨行愍提前登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所携带的家眷和米志城手下的精锐将士全部安排上船，甚至于直接将田家制造的商船都抢来了十几艘。随后他除了一边等待刘威的到来之外，一边也在打这些造船工匠的主意。 袁袭和薛洋有点没有想到，或者说忽略了，那就是杨行愍翻阅了大量的关于高丽的典籍记载，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论是当年隋炀帝发起的三次大战，还是后来太宗和高宗皇帝征服半岛，实际上走陆路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从登州等地登船，利用船队将将士一举输送到半岛，才是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 而这其中船只是最主要的工具，而反观高丽那边发起的反攻，不论对于隋唐两代军队有没有取胜，却大多没有战船前来中土制造混乱。 这也让杨行愍意识到造船技术在高丽那边可能远远不如大唐，大唐工匠的造船技术远远领先于高丽半岛。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过去，如果不携带工匠的话，那么留给他返回的路径就只有一条，从陆路进入辽东，然后转到燕北。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而且戴友伦返回的时候也说了，燕北苦寒，不仅仅有草原各部的袭扰，更重要的是道路艰难，自己若是想打通陆上通道花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还不如将这些造船工匠也都带着，到时候了不起自己在高丽那边也发展出一支水师出来，和天策军水师在海上先决胜负，然后再返回中土。 也正是因为多了这一层想法，导致薛洋的预料出现了变故，从而让即墨这边的战事迅速提前，让卢静不得不在陈武还没安排好的情况下就快速投入战斗。 只是这样一来，整个即墨港就成了最混乱的地方，不仅仅有齐军下船作战，逼迫他们登船离开，还有天策军分成数队，在暗卫的带领下，采取包围切割的战术，迅速将工匠和齐军各部给隔离开来，然后双方在港口附近的码头上展开了一场抢人大战。 为了防止齐军上岸，卢静在见到米志城逐渐投入大量的兵力之后，索性直接让人采取爆破的方式，炸掉了港口码头，同时以炸药包开道，强行清空码头上聚集的齐军大部分人手，然后腾出空间来对付齐军的战船上的攻击。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短时间内让齐军损失惨重，逼迫剩下的齐军将士不得不跳海朝着船队而去，但是也彻底吓坏了这多达数万人之多，而且还不算田家聚集起来的那部分工匠，整个即墨港口彻底变得混乱起来。 卢静手中只有一个都的兵力，在这种情况下，既要和齐军厮杀，又要分配兵力去围拢百姓，防止这些工匠趁乱逃走，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你们专职战斗，剩下的交给我，你只要派人挡住即墨县城方向的齐军支援即可。”这种时候陈武集中了所有的暗卫人手，匆匆和卢静分别之后，开始分头劝说这些工匠往南撤离，等待天策军的到来。 本来十三司在这些工匠当中也发展了不少暗线，并且也成功说服了不少人，只不过时间仓促没有办法将其串联起来。而杨行愍突然采取的措施也打断了陈武的预想，导致混乱开始之后这些暗线和他失去了联系。 此时要想再找回来，难度太大，所以逼不得已之下，陈武只能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天策军的名声来召唤这些工匠不要惊慌，跟随他行动。 这样的办法确实取得了不少成效，慌乱之中不少工匠只能选择相信陈武，再加上有部分暗线顺利找到，也带回来不少人，所以导致了陈武身边在随后快速聚集了大部分人手。 但是对于此时的卢静而言，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导致他的好脾气也跟着消失无踪，怒火全都发泄到了齐军身上。在见到杨行愍的船队还敢对岸攻击之后，一气之下，直接拖来了火炮朝着船队发起进攻，同时开始命令紧急制作投石车，打算将随军携带来的火油弹也给用上。 这一下让整个港口的大战开始逐渐将重心转移到对海攻击上，第二十四都主力在他的指挥之下，以火炮和弩炮为武器，隔海进攻，不断的朝着船队发射密集的弹丸和弩箭，袭击战船本身。 天策军步军除了李阳的步军都之外，大部分都不擅长水战。而李阳所部虽然被陆翊给调了过来，但是战事提前，导致了卢静也没办法联系到对方。而杨行愍所部基本上也不会水战，这两厢都不会的情况下，反倒是打的不亦乐乎。 杨行愍的船队以床弩为主要武器，对岸还击，同时让米志城数次组织人手试图登岸抢夺工匠，而卢静则死守码头，并且派兵驱赶岸边的所有工匠，包括部分未曾登船的田家人，执行隔离战术，同时以火炮来攻击战船。 在这种木制战船时代，铁质弹丸的威力也非常大，尤其是杨行愍的战船并没有发展出如天策军那边专门应对自家的这种武器攻击的防护措施。所以在交战之后不久，靠近岸边的几艘战船被打的千疮百孔，甚至于几艘战船的桅杆都被硬生生的砸断之后，杨行愍实际上能够威胁卢静所部的手段正在快速消失。 不过这一番动作倒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至少在卢静所部没有防御到的地方，米志城还是抢回了不少工匠，前后足有数千人被强行带走。 但是等到仓促之中建造的投石车被推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战船敢靠近岸边了，火油弹对于木质的战船几乎有无解的威慑力，尤其是落入水中之后依旧能够熊熊燃烧的火焰，彻底熄灭了杨行愍继续进攻的打算，也让这场骤然而起的抢人大战至此告一段落。 此时的卢静并不清楚陆盛已经从临淄一路杀了过来，甚至于连刘威有没有登船都没看清。他只见到原本还打算继续在海上和自己周旋的杨行愍的船队忽然之间开始不断离开，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号角声好像和齐军的杂乱无章的情况完全不同，忍不住也停下了动作。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是非功过 “启禀主公，杨行愍的船队已经顺利出海，即墨城也被我军拿下。”暗卫急匆匆将消息送到薛洋跟前的时候，实际上距离即墨的那场混战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而且卢静当时在听出水师发出信号，讯问是否加入战斗的时候，也没有同意这一举动，这才导致杨行愍和田家两部组成的多达两百多艘大小战船和商船组成的庞大船队能够从即墨外海逃出，顺利消失。 “何胜做的不错，派出船队继续跟随监视，看看杨行愍能不能带着这一帮人抵达三韩半岛。”薛洋微微沉吟之后同意了何胜在战报中的意见，抽调往燕北输送物资的水师战船组成一支舰队，尾随杨行愍其后，准备看着对方进入三韩。 “主公，杨行愍带走数千工匠，只怕还真有可能在高丽那边发展出一支水师出来。”袁袭和李振仔细研究了这份战报，随后还询问了当时负责收拢工匠的暗卫，转而朝着薛洋苦笑道：“这下真的有可能放虎归山了。” “那也不是什么坏事，给水师创造一个对手而已。”薛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数千名工匠加上跟随杨行愍去了三韩半岛的田家，确实可以帮助对方发展水师，甚至于有可能复制出当年出征白江口的大唐水师的盛况。但是这对于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天策军水师而言，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顶多算是制造出来一个值得出战的对手，甚至于在自己率先搞出来火炮和开花弹之后，如果杨行愍脚步稍慢，这甚至于当作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在如今这个时代，大唐依旧是全世界的技术和科技中心，没有之一，自己嫁接过来的火炮技术和理念只要延续下去，穷一代人之功促使百姓和朝廷养成习惯，那么历史在此时必然会走上另外一条岔路。伴随着水师纵横四海，中原的脚步终究会蔓延到海外。 实际上在薛洋前世那个时代，很多人都说古代中国放弃了太多机会殖民海外，放弃了在社会和时代转型的时候，继续领导世界潮流的机会，并最终被昔日看不上眼的西方打落尘埃。但是这在薛洋看来，与其是说中国放弃了机会，还不如说，是没有这样的需求。在自然经济持续发展甚至于到最后发展到极致都未曾孕育出资本和技术因素的时代，中原出产的东西就足以满足一切需求，百姓和当局者又如何会看得上海外的蛮夷蛮荒之地？又如何会知道，在后世，那些地方到底有多重要？ 他将李克用驱赶进入草原，放纵杨行愍进入三韩半岛，与其是说给将来自己收复这些地方寻找一个理由和借口，还不如说是为后世之人竖立一个对手。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迫使恢复元气的中原王朝能够在外在敌人的逼迫之下继续保持积极开拓进取的姿态。也只有这种承继大唐开放，兼收并蓄的胸怀，被后世所抛弃的科学技术才有可能有一片生根发芽，乃至于茁壮成长的土壤。毕竟，在对外战争中，检验战争胜负的，这些科学技术能够发挥出足够的作用，也足够被人重视，从而潜移默化，形成全民习惯。 这也是他明明记得，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火药的其实是朱全忠的部下庞师古，但是却并没有采取什么动作，甚至于在庞师古被杀之后，朱全忠依旧搞出来火药的时候，也听之任之。只有自己的对手强大了，才能逼迫后世之人跟着继续前进发展，从而压倒对手，在科技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所以，他没有袁袭那样的担忧，甚至于对于杨行愍最后关头带走工匠的行为还感到庆幸。对方得到了朱全忠赠送的火药配方，加上造船工匠在手，那么就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就说明，在不远的将来，对方要想回中原，就必然会竭尽所能在造船和航海的道路上不断远行，发展出更强大的战舰和水师船队。 而三韩和中原彼此相连，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出现在东北方向，必然促使中原王朝争锋相对，那么自己利用战乱时期打造出来的水师船队和航海远航的这种理念才不至于断绝，从而在陆上有李克用父子整合草原各部，加大威胁的时候，海洋上再出现一个强大的对手。逼迫中原的后世之人时刻不敢放松。只有重压之下，才会有动力继续前进，从而迫使中国这个庞然大物，在盛世天朝的迷梦中快速苏醒，继续引领时代潮流发展。 “是非功过，后世之人会明白的。”薛洋微微一笑，转而朝着袁袭点头道：“杨行愍若是不带走这些工匠，我们的水师船队又岂会有对手？也只有有了对手，我们才能够发展出更大更强的战舰，让我大唐子民的脚步走的更远，从而最终走到极天际地，走到天下的尽头。” 这一刻薛洋的话或许还让袁袭有些不解，但是等到这句话传到水师各部将领的耳中之后，却迅速点燃了他们所有的热情。虽然自从南境被收复之后，水师的地位就越来越弱，大规模的大战之中，水师除了运送物资，增援步军，就很好有专属于自己的战场。但是薛洋这番话却无疑表明，对于水师有着更大的期待。 所以这也造就了在随后，不光光是水师继续发展往前，民间的海上船队也不断出没各地，将大唐昔日的海上丝绸之路重新接驳起来，并且更进一步，让大唐的商队在海上走的更远。 这虽然是后话，但是一切却都是从这一刻开始埋下了种子，当外敌逃出，中原虽平，但是隐忧犹在的时候，要想维持水陆两支庞大的军队，就必须给他们找到合适的长期的对手，不光光是让军队感受到威胁，还要让百姓也能感同身受，从而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集体忧患意识，而不是沉醉在天朝上国的繁华迷梦当中。 有了这种忧患意识，薛洋才没有白白来此一遭，才能够扭转类似于两宋时代开始，逐渐的将科学技术普及发展的大门彻底堵死，并使其失去用武之地的境况，让科技不仅仅有发展，而且还要有需求，如此才能真正的谈到孕育出新的变革契机。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山东底定 “主公，临淄城到了！”薛洋一行是最后抵达临淄的，以至于此刻驻守临淄的陌刀军各部已经将城池大体清理休整了一遍，之前爆破产生的破坏也被简单修葺过，那城楼上巨大的缺口也被紧急修补了一遍。 “杨行愍在城内的齐王府倒是没有太大的破坏，依旧保存完好。”黄杰自动兼任了城防将领，在陆翊还没赶过来之前，带着薛洋在城内走了一遍之后笑道：“正好可以让主公临时下榻，也省得去住帐篷了。” “不用了，暂时封存，传令陆翊，安排好军务之后，来城外军帐议事，山东的事了结，这天下也该一统了。”薛洋摇了摇头，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倒是有些气势的齐王府没多大兴趣，转了一圈之后，让黄杰迅速去传达命令，自己反倒是和袁袭等人来到稷下学宫。 “这杨行愍倒也有些本事，若不是世家掣肘，只怕稷下学宫也能出不少人才。”薛洋微微点头，随即朝着袁袭和李振道：“稷下学宫不能就此荒废了，让礼部派人接手，拟定一个章程出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最好是恢复到春秋时期百家争鸣的那种状态。” “这个很有难度，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希望！”李振对于这一块有些研究，所以当即点头笑道：“主公将这个任务交给微臣吧，给我数年时间，我必竭尽所能，让百花齐放之局面重新出现在稷下学宫！” “眼下天下一统，四海归心，只要主公登高一呼，天下百姓必然云集景从，盛世之象我们已经开始开创了。”三人心情很好，杨行愍的离开，意味着山东大地迎来了一统，只要善后安排到位，必然可以快速进入天策军的体系当中。这一场从岳西开始，前后长达十三年的统一之战至此可以告一段落了。 此时此刻，不论是薛洋三人，还是天策军各部将士，全都是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甚至于往来的时候脚步都变得轻快无比。大唐离乱百年之江山，在他们前赴后继不懈努力之下，已经重新统一。这支从岳西山地起家的兵马，跟随薛洋，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扫平淮南，进军南境，东征西讨，打掉了所有的对手，走到现如今这个地步，距离最终的目的地，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所以当陆翊带着附近的各军主将出现在薛洋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戎马征程十几年，将昔日的少年君主变成了如今已经年过三旬的天下第一诸侯，转眼间就可以踏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而他们这些从龙之臣，也必然可以开启新的人生辉煌。 “末将陆翊，拜见主公！”沉稳的声音出现在帅帐之内的时候，所有人全都跟着躬身下拜，朝着薛洋行礼，表达他们对于眼前这个带领他们统一天下的主君的崇敬。 “大家辛苦，山东底定，诸位及我军将士功莫大焉。”薛洋扶起陆翊之后朝着众人笑道：“此番大战，是我等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而诸君不负所托，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如今的大唐，已经在我等手中重新涅槃，等待我们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天下，一个需要所有人继续努力，使之长盛不衰的天下。” “主公放心，末将等一定尽心尽力，效忠主公，为国为民！”陆翊带头，众人高呼声中，全都在思索薛洋的这番话，天下一统，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是可以到了马放南山的地步了，但是此时，薛洋却无疑告诉所有人，天策军的征程并没有结束。天下还需要他们这些将士来继续征伐。 “陆翊，立即拟定章程，分兵驻守山东各地，协助地方官员稳定各州郡，恢复民生！”薛洋没有理会众人的神情变化，反而朝着陆翊开口道：“通知下去，其余各部要沿运河及黄河沿岸驻扎，等到工部尚书抵达山东，我们要完成一个历史性的任务，将大运河全线疏通。” “确保燕北？”这是陆翊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分兵驻守山东，等于是靠着河北道经营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如此一来，燕北就成了首当其冲的所在。这对于在燕北亲自指挥各部打退契丹各部袭扰的他来说，几乎是个本能的反应。 “山东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是支援燕北最好的地方！”薛洋微微点头之后继续道：“对于天策军而言，有些事要做到民政之前，军队各部除了要协助地方，还要审时度势，目光长远。此地刚刚经历战乱，下一步围绕着地方民政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置。但是你要提前部署好一切，我军在此间屯兵，除了稳定地方，更重要的是虎视燕北，为北方边境的稳定，建设一个稳定的根基之地。” “主公放心，末将马上去准备。”陆翊当即点头，并且飞速行动起来，由此，和李振联合，开始横跨军政两方面，形成了一个庞大严密的接收体系，尽最大可能帮助山东各州郡恢复元气。 这一点在随后薛洋直接抽调张文蔚和王朴两人一东一西接管中原和山东两地政务，并且将王徽调到河北，开始主政河北道各州郡政务就可以看出，这一切的布局都开始围绕着陆翊和李振这个三地联合指挥部而行动。 这一场跨区域的人手调动开始将山东方面战事结束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虽然薛洋没有着力宣扬，但是却让整个天下变得迅速沸腾起来。无数人开始翘首以待，等待着金陵发布正式的消息，更有无数人纷纷启程前往山东，想看看这最后的厮杀之地到底被打成什么样了。 而这一切也造成了大规模的物资人手开始沿着运河和新开辟出来，方兴未艾的海上航运船队迅速抵达山东各地，让刚刚凋零下来的山东各州郡迅速出现了一股勃勃的生气。 在底子比起中原要好无数倍的山东，世家大族被击败之后，暂时偃旗息鼓，新进的工商阶层开始频繁和外界接触，并且在江南豪门沈家等为首的家族派人进驻，协助天策军军政两大机构稳定地方秩序之后，也变的活跃起来。这无疑加速推进了薛洋稳定山东的谋划，也让世家退出之后，阶层的空白被迅速填补，为即将到来的新政打开了新的缺口。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万人空巷 “主公，山东平复，北方大战业已结束，现如今朱全忠也被打散了，主公应当速回金陵。”李振在山东这边的主政官员到位之后，显然已经想到了后续的事情，所以面色肃然道：“主公远离金陵，在此时不合适，我们该进一步了。” “兴绪说的是，主公，我们出征也有一年多了，是时候回金陵主持大局了。”袁袭跟着点头道：“如今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等着主公呢，大唐已经覆灭，百姓期待新朝，已经是迫在眉睫，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走吧，先回金陵！”此时的薛洋也没打算在山东多作停留，尽管他还有很多事想当面提点张文蔚，但是正如袁袭和李振所言，在天下一统的情况下，新朝开立已经是迫在眉睫，尤其是唐皇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这个时候，自己只有立即站起来，才能够引领这股激荡民风迅速转化为新朝初立之时的锐气，从而尽可能的在一开始将基础打好。 一行人在随后返回金陵的时候，整个大运河上水师船队万帆齐发，沿途无数的百姓和州府官员前来送别，不说其他，光是完成了天下统一，结束战乱这一点，天策军和薛洋就成了所有百姓仰望的对象。对于中原百姓而言，先行一步的新政甚至于成了他们活命之源。这一切都要感谢薛洋犁庭扫穴，涤荡了朱全忠留下的所有隐患，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在战乱年代，百姓的希望和心思很简单，只要能够让他们活命，那这样的君主和军队就值得他们拥戴。而这一点，薛洋无疑已经做的很好，从江南输送到北方各州郡的钱粮物资源源不绝，构成了支援北方的庞大组成部分，靠着江南的富庶，加上新政的推广，百姓得到活命的机会，得到了可以安稳度日休养生息的机会之后，爆发出来的热情足以抵消所有的阴暗面。 这也让船队进入长江之后，跟随回来的第一都各部变得更加意气风发，所有人都看着头船之上薛洋的身影带着无限的崇敬。 “主公，看起来严先生还组织了金陵的百姓前来迎接我们了。”下关码头上，无数的人潮在朝着船队招手示意，雷鸣般的呐喊声开始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也让袁袭跟着笑道：“主公天心民意加身，登上九五之尊之位，那是水到渠成了。” “我现在就想回家看看南平他们。”薛洋微微一笑，虽然眼光之中有些热切，但是却带着一丝感慨笑道：“日子久了，才发现，子嗣后代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这一辈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终究是需要他们来继承，需要他们来守护，需要他们继续沿着我们的脚步走下去。” “这倒是，回去之后，若是得闲了，我就打算开个私塾，把家里的那些小兔崽子们全都赶到一块，把我们这一代人的经验教训都交给他们！”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笑道：“薪火相传，要从现在就开始才行！” “走了，下船，看看我们的百姓对我们这一次出征有什么评价！”薛洋率先下船，一袭王袍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更是让整个金陵百姓随之爆发出无数的欢呼声！ “诸位百姓，薛洋回归，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薛洋在随后，站在了码头上事先搭建好的将台之上，朝着所有人纵声高呼：“天下一统了，我们大唐百年战乱，终于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结束了。请大家感谢我们的子弟兵，是他们在战场浴血拼杀，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洗刷了百年的荣辱，重塑了我大唐的风骨！请大家随我一起，向我们的子弟兵致敬！” 那笔挺的身姿，此刻，成了所有百姓模仿的对象，也让第一都所有士兵在这一刻面色涨红，面对主君的肯定，和百姓的拥护，一股奇异的气质开始在他们身上生根发芽。 “天策军全体将士，拜谢主公，拜谢父老！”李承焕站在全军将士跟前，一声大吼，朝着薛洋和所有人行大礼之后，躬身肃穆，所有人全都跟着一起，犹如誓言一般的话语开始迅速横扫整个码头！ “天策军誓死守护家国天下，誓死效忠主公，效忠百姓！”紧随而至的呐喊声中，所有人看着李承焕一行，转而跟着齐声高呼，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开始回荡在长江上空，震碎了天上的云彩，和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一样，让所有人心潮澎湃！ “入城！”薛洋当先而行，带队来到人群跟前，朝着陈潇潇几女微微一笑，随手将南兮报了起来之后，开始带着一行人走在最前面，和百姓近距离接触，也让无数的百姓亲眼目睹了如今这个天下之主的风采。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创新朝？还定都金陵吗？”一声声询问在此时从百姓嘴里道出，也证实了袁袭和李振此前的话，金陵作为成王府所在地，百姓已经自发的感受到了天下一统之后，新朝开立的急迫了。 “大家放心，新朝是不会放弃金陵的，也不会让诸位父老百姓失望！”薛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句话却明显让所有人都有所思量，而且也侧面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在如今这个时候，这位天下第一诸侯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对于早已经结束战乱多年，生活富足的金陵百姓来说，如果新朝定都于此的话，那才是最合适的事情，这些年他们也已经有了身为帝都百姓的觉悟，所以此时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在薛洋返回成王府之后，却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 这场薛洋回归带来的震动还在继续，甚至于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扩散到整个江南各地，北方平定，不仅仅是天下一统这么简单，对于已经发展起来的江南工商业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足以让他们变得更加繁荣。而且，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新生的工商阶层已经开始将目光放到了薛洋身上，期待着这位带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君主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发展空间，在政治上能够得到更大的重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定都之选 “严先生军师他们都到议事厅了，你快去吧！”回到金陵之后的薛洋还没来得及歇息两日，就被袁袭和严明带人堵住了，惹得刚刚端着饭菜走过来的杨若兰跟着笑道：“看起来夫君是歇不了，往后只怕要更加忙碌才是。” “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薛洋露出一丝苦笑，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的张沐雪的小脑袋，转而起身匆匆而去，倒是杨若兰坐下来之后看了看众人笑道：“猜猜看，严先生这么着急是什么大事？” “天下一统，是问定都的事情了。”李稚妍倒是随即放下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道：“前日里夫君回归的时候，百姓询问，夫君就没有直接开口，想来，这金陵城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帝都。新朝开立在即，定都选址那是一等一的大事，不论选在哪，都需要提前准备，事无巨细，千头万绪，是该更加忙碌了。” “姐姐，你们觉得定都哪里合适啊？”陈潇潇手托香腮，看着李稚妍问道：“我觉得在金陵住着挺好的，气候宜人，交通便利，而且这里很繁华，作为新朝帝都的话，不是很合适吗？” “金陵虽好，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朝政大事，一般只有杨若兰和李稚妍两人感兴趣，而此时，两人却相视一眼之后，都摇了摇头。 而在成王府议事厅内，袁袭和严明此时也在说着同样的问题，两人都不建议定都金陵，只不过他们选择的位置同样没办法让薛洋满意。 “金陵脂粉气太浓，从三国时代开始，往下南朝烟雨，一直到我朝，虽然日益繁华，北有大江勾连内外，往南位处江东，本身人口稠密，物产丰茂，但是此地建都，多属于偏安一隅，而且还容易让后世君臣陷入繁华迷梦之中，不是个好选择！”严明长期坐镇金陵，处置政事，所以对于金陵更有发言权，此时直接摇头道：“微臣觉得，还是迁回长安比较合适。一来可以承继大唐国祚，上应天命，理所应当，不会引起天下百姓的议论，二来，自汉以来，历朝历代，建都长安者，大多王朝强盛，各代君王均能奋发图强，让我中原一脉走出困境，强盛帝国建立新朝，选址长安，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先生没去过长安有所不知，如今的长安可不适合建都了。”不过严明的话刚刚说完，李振就直接摇头，今日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而李振是唯一一个去过长安，而且知道长安内情的人呢，此时听到他的建议之后连连摆手之后笑道：“长安可不是以前的大兴城了，现如今的长安破败不堪，不仅仅两朝皇宫被毁于一旦，断壁残垣遍地，宫室年久失修。而且最麻烦的是，长安人口凋敝，民生艰难，权义他们之所以长久在关中未动，就是因为长安附近，百姓连年战乱，生者十不存一啊！” “若只是百姓凋零，其实问题不大，一旦确立建都，大可以从其他各处迁徙百姓前往，而且我们随行的文物朝臣家眷包括军中家属，足以填补空缺。”袁袭见到薛洋没有说话，顿时跟着道：“但是权义他们送来的消息说，如今把八百里秦川已经没有当年的景象了，不光光是河渠年久失修，而且土地日渐贫瘠，只怕无法支撑盛世天朝的帝都消耗。如果从外地转运，秦川连接之地，就是中原，中间黄河故道却无法和大运河相连，还要走陆路进入潼关，这一进一出的损耗只怕是天文数字，不值得考虑。” “要我看，不如选在东都最为合适。”袁袭和李振两人的意见就是东都洛阳，实际上在后者主持疏浚中原运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不仅仅大运河在东都城外被大力拓宽，安排了南北两面众多的码头渡口，而且城内的设施也全部重新修整，甚至于东都皇城都被接管修葺，依仗着当时手中十几万民工，还有天策军相助，东都是彻彻底底被从里到外重新换了样子。 “如此说来的话，东都倒也合适啊！”严明没去过东都和长安，所以一切都只是从纸面上得来的结论，被两人反驳之后，顿时发现了东都的优越性，转而也换了想法，朝着薛洋道：“东都在中原，交通便利，有大运河连接南北，坐镇中央，而且和长安也不远，大可仿照大唐旧例，设东西二京，只不过我们可以将长安变成陪都就是。” “东都！”薛洋没有说话，只是在思索几人说的话，袁袭和李振的建议实际上和他记忆中的后世两宋定都的原则相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在开封一个在洛阳，但是位置不远，而且同处于中原，基本上难分伯仲。但是东都洛阳也不是他最中意的地方。 此地虽然也是古都，从东周开始，但凡定都中原的王朝，基本上都选择这里，但是事实证明，中原地形一望无际全都是平原，帝都周围无险可守，一旦出现内乱，则是首当其冲。而且最麻烦的是，定都洛阳，实际上和金陵有一个共同点，经济上的繁华导致了政治上的腐败，容易让王朝上下丧失进取的锐气。 而且，此地距离边境过远，也是一个问题，汉唐之所以选择长安定都，其中有一条，就是帝都所在位置，距离北方草原强敌很近，可以很容易集中全部的力量对抗强敌，同时长安也是往西进取西域的起点。这也是在汉唐两代，所有帝王对于西域都持有积极进取的态度的原因之一。拓展帝都附近的生存空间，获得战略回旋的余地，就只有往北往西。这也造就了如今幅员辽阔的王朝版图。 但是在薛洋所处的这个时代，小冰河期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加上关中连年战乱，人口流失，水利设施年久失修，秦川故地，已经支撑不起一个盛世王朝帝都消耗了。而且，一旦作为往西的起点，那么天策军进军西域的时候，关中本地经不起消耗，所有的钱粮都需要从东南输送，那等于是将最南边和最东边的物资运输到万里之外的西北边陲，可想而知，这中间损耗到底有多大。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天子守国门 “主公，你觉得定都哪里合适？”见到薛洋一直没说话，袁袭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如今所争论者，也只有这区区几个地方，若是我等无法有决议，不如召集下属官员，让他们也建言献策吧，人多力量大，总有人能想出合适的地方。” “长安已经凋零，无法作为新朝帝都。”薛洋回过神来，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顿时开口道：“历朝历代消耗，长安底蕴已失，若是再定都于此，势必会让长安附近人口剧增，而不是生产者日多，关中产出无法久持，往来皆仰赖于中原和西川供给，但是道路不通，而且陆路居多，不适合钱粮运输。所以关中长安，不能作为都城所在地。” “至于中原东都，兴绪去看过，而且此前营建之时，应该也有所准备吧？”薛洋看了一眼李振之后笑道：“东都所在地位处中原腹地，而且大运河连接南北，它处在一个最好的中间点，如此一来，南北尽皆沟通便利，仅此一条，倒也确实适合建都。” “只不过有一点，军师，你们注意到没有，东都附近只有汜水关守住南边要塞，北面却无险可守，面对河东的李克用，朱全忠虽然竭尽所能，却也只能疲于应付。而河东北面就是云州，那里连接草原，若是突遇草原各部南下，东都往北，黄河岸边，只有雁门关可守，但是河东境内，却不止雁门关一条路可以南下，只要穿过河东或者拿下太原府，东都的境况比起长安还要惨烈。”薛洋同样摇头，否决了东都的建议，而且只说了一句，直接让袁袭跟着不断点头。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东都也不适合？”严明见到袁袭光顾着点头，顿时有些着急道：“那该选在何地合适？总不能继续待在金陵吧？这影响国运啊。” “古都就这几处，至于如今朱全忠等人的故地，大多情况类似，并不值得考虑。”薛洋摇了摇头，转而继续道：“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新的所在，营建新都，借此机会拉动当地跟随发展，一来建立完备的新都防御、居住和政治体系，另外一个，就是要考虑未来我们新朝的整体方略。” “将新都放在何处，事关重大。”薛洋知道众人的心思，所以徐徐道：“金陵有金陵的好处，但是此地确实不适合建都，江东乃是如今天下最繁华之所，是财税中心，更是未来的经济中心！” 薛洋几乎算是首次将“经济”两个字拿了出来形容如今江东的繁华，所以见到众人沉思之后继续道：“未来新朝应该是一个水陆同时发展的新朝代，所以我们选择的地方应该既是水陆交通便利之所在，同时也应该考虑陆地边境防御问题，靠近边境，背后才是帝国的核心，而不是将自己放在天下的中心，光考虑自己安逸了，而容易对边境问题选择视而不见。” 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开始逐渐的从新都问题转向了即将开始的新朝整体防御方略上来了，所以众人的目光也随之变得肃然起来，只听得薛洋继续道：“建都靠近边境，就可以将囤积再中央帝都附近的兵马和边军合二为一，建立一支能够快速出击的强大边军为京城卫戍军，从而让皇朝直面威胁时刻保持警惕，让天子守国门，如此才能确保中原帝朝尽可能长久。” “主公这句话倒是不错，天子守国门，如此一来兵权也可以最大限度集中到帝王手中，少了权臣将相把持兵权，进而控制地方，形成新一轮的格局，重演天宝年后的场景。”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薛洋这个办法当中的优点。当王朝帝都靠近边境之后，周围的边军必然要和拱卫中央的兵马合二为一，如此一来既方便调动，快速出击，同时也利于兵权集中，即使出现了叛乱，帝王和帝都手中，都能够有强大的直属兵马进行镇压。 而且帝都位于边境附近，也会逼迫后世君主要想安稳下去，就必须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边境地区驻守，从而也会进一步加强往外拓展空间的能力。 可以说这一个办法让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有严明苦笑道：“帝都位于边境地区，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就算能找到，那也太危险了。这毕竟是帝都京城啊，若是被敌人偷袭的话，岂不是顷刻之间就覆灭了？总要有万一的法子吧！” “万一的法子就在金陵！”薛洋笑道：“将金陵设立为陪都，作为新都的替代，如果新都真的出现万一，那么金陵就可以迅速发挥灾备体系的作用，接替新都稳定人心。” “那有这样的地方吗？”严明和袁袭三人对视一眼之后，目光转向薛洋苦笑道：“主公是不是想到了？说出来让我等也跟着参详参详。” “幽州！”薛洋只说了两个字，袁袭立马张大了嘴巴，想起来前者此前在安排兵马驻守山东的时候对陆翊交代的话，很明显，从那时候起，薛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安排重兵在山东维持秩序，准备尽快恢复山东的经济。这样一来，山东就成了支援和拱卫幽州的前哨阵地了，不仅仅可以输送钱粮，更是最好的屯兵之所。 “主公是把一切都想好了啊，可是幽州虽然也有人在此地建都，但是早已经荒废千年，而且天宝之乱就是从幽州开始，那里民风彪悍，实际上就是个蛮荒之地，要是要建立新都，只怕要耗费巨大，有些得不偿失啊！”严明苦笑不已，他也察觉到另外一个信号，那就是原本在修完进入关中的蜀中直道之后，陈悦应该按计划返回金陵的，但是却被薛洋直接招到了山东，这本身就代表着对方已经有了动作。 “就是因为民风彪悍，所以才需要以一个王朝的帝都来镇压！”薛洋点了点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新都就放在幽州，具体的安排要立即下达，着令陈悦开辟另外一段运河，直线连接南北，为南境钱粮运抵幽州，打通一条新的道路。”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海运和漕运 “主公急令，着令陆帅和陈尚书立即组织人手选址，新修运河，连通徐州段往北穿越山东进入幽州。”来自金陵的这道命令让刚刚进入山东的陈悦微微有些奇怪，转而看着陆翊摇头道：“主公为何在此时忽然新修运河？原本的大运河也可以连接南北啊？” “陈尚书，这是主公让属下送来的新运河的全图。”暗卫匆匆将薛洋和袁袭亲自勾画出来的运河图纸送给陈悦之后摇头道：“主公急令，让驻山东和河北道各部兵马随行配合，尽快修缮，说是有大事。” “看起来，主公对于幽州很关切啊！”陆翊倒是隐隐然知道了不少东西，所以帮着摊开这张图纸后点头道：“这东部运河一旦修通，中原、山东和河北，就将彻底联成一体了，从江南输送的钱粮物资，可以直达燕北，陈尚书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军或者说即将到来的新朝之重心正在北移。”陆翊说了一句之后，随即开始调动人手，准备协助陈悦勘察沿途地形，而后者，也匆匆将原本疏浚黄河，钻研解决黄河河堤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 而在金陵这边，当这道命令送出去之后，袁袭还是有些奇怪道：“主公，往北的海运航线已经形成，按照水师送来的线报，即使是民间商船也可以通过沿途港口，往北直达津门，然后途径海河迅速抵达幽州城下，此时修建新运河，是否会有耗费民力之嫌？” “你说的是漕运和海运之争吧？”薛洋放下手中的舆图，转而笑道：“海运航线虽然开通了，但是海上风浪大，不稳定，而且渤海湾冬季还会结冰，无法通航，这是一个弊病，我军如今最大的水师战船都无法确保在海上万无一失，又如何能够将北运物资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海上呢？” “我们如今的法子就是两条路都要走，走漕运，虽然速度慢，消耗大，但是万无一失，可以作为保本路线使用。而在海况良好的情况下，则鼓励海运，海运风险大，但是船体不受运河河道限制，速度也更快，载重量大，便于大宗物资进出。”薛洋想了想之后道：“关于海运和漕运，应该有个宗旨，那就是保持漕运，鼓励发展海运，促使我们的战船和商船能够得到不断推陈出新，直到有一天，我们的船队可以无惧海上风浪袭扰，那时候才能够真正的将重心放到海运上。” 实际上此时薛洋和袁袭说的话是后世的经验之谈，在明清两代，关于海运和漕运之争就此起彼伏，但是最终都没什么好办法解决，而那时候趋于闭关锁国的影响，几乎所有的北运物资全都靠漕运来维持。这不是薛洋想要的，他的目光实际上还是放在了海运上。只不过如今的条件达不到，他也不敢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海运，毕竟北方在一旦营建新都，那么就意味着政治中心北移，必然会带来大量的人口也跟着往北集中，这样一来，北方所需要消耗的物资就是海量的，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稳妥的办法长久保持，必然会导致新都陷于崩溃的地步。 这也是当时明清两代统治者考虑的重点所在，但是对于此时的薛洋而言，新运河的开通实际上还有另外的作用，那就是加速中原和山东水系的合并，通过大运河串联，让这两个地方也随之发展起来，并且和一南一北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连接起来，如此就能够发挥出内部一体化的进程。 加上如今中原以东都为中间点的运河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淤塞，最后废弃不用，而是以此为根基，疏导了整个中原水系，下一步带来的不仅仅是航运上的便利，更多的还有防洪、灌溉和渔业上的发展，如此一来，中原靠着这个三角形的运河，必然可以加速发展，从而避免造成中部塌陷的危机。中原发展好了，对于往西进入关中的支援也会变得更加有力，从而减轻江南的负担。 可以说，海运是大体量的输送物资，但是新修运河，更多的还考虑到了其他方面的影响，尽可能的将内部水旱之灾减小到极致，从而稳住内部发展的局势。这才是薛洋打算新修这条运河的根本原因所在。一旦运河修通，那么沿岸的城市群必然也会如历史上那般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快速兴盛起来。而沿海地区，有海运支撑，也会形成一条港口城市群，两边同时发展，同时都能得到政治中心北移带来的发展红利，一举两得。 这一切，都需要薛洋的超越时代的眼光才能够快速衡量其中利弊，从而找到最合适的办法。这也是他为何提前数百年将定都幽州的想法拿出来的原因所在。自己已经提前两宋一步，将大唐给统一了，而且此时战争造成的破坏远没有赵匡胤那时候严重，幽云十六州也被自己稳稳地握在了手中。一旦新都建立，那么靠着海运和漕运两条大动脉输血，中间还有长江勾连西川和江东，全国都会被快速整合在一起。到时候，一南一北，一个政治中心，一个经济中心，对于经济发展的拉动将是无与伦比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交通，尤其是水路交通的发展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只有大宗物资能够低成本快速运送到合适的地点，才能够促进人口进行更大规模的流动，如此才能让自然经济孕育下的工商业有一个挣脱壁垒的机会。而这也是他即将要一手创建的新帝国区别于其他王朝的地方。 “责令陆翊，可以从周围抽调第九卫等部北上，枢密院要及时做好新兵入伍的准备。”薛洋想了想之后，在面对袁袭的疑惑很快找到了另外一条解决办法，也是当前情况下，最可能有效地法子，同时也为即将以幽州新都为中心，重新划分天策军防区做好准备。 而这，更是牵连到一个更大的谋划，所以在随后，枢密院伴随着袁袭和李振的回归，再度变得忙碌起来，此前那些年轻将领在很短的时间内也飞速接到了枢密院和讲武堂的命令，全部朝着金陵集中。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扩军 “主公，这天下才刚刚一统，就这么着急扩军，民力会不会被消耗的太快了？”中书省会议上，严明有些疑惑道：“如今北方刚刚平定，正是应该休养生息之时，等到中原和山东稳定下来，足以自给自足之时扩军，我军也有余力啊！” “严先生没明白主公的意思！”李振在旁边直摇头道：“主公之所以扩军，就是为了与民休息。” “如今大运河开凿在即，加上输送到幽州各地的物资，营建新都，需要海量的人手。”李振见到严明目光转向自己，顿时继续开口道：“这些地方要么是刚刚稳定，要么干脆就是地广人稀，征调百姓加入修建都城，都困难无比。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的老传统，让扩充的新军一面承担起北方的防御重责，一面参与修建新都和运河，如此才能花一份钱粮办两样事。” “兴绪所言甚是。”见到薛洋点头之后，袁袭则跟着笑道：“所以先生不用担心，从修筑运河和新都的钱粮物资当中按照人数划拨出来部分作为扩军之用即可。所有北上之新军将士家眷，到时候一并迁徙到幽州附近，如此一来正好可以扩充幽州百姓数量，冲开此地彪悍之民风，也只有如此，才能够将这片自古以来的祸乱之地，变成王化之所。” “若是如此，此法倒是可行。”两人的前后话语倒是让严明目光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幽州从安禄山开始，就一直是华夏大地的祸乱之源，也造成了幽州附近长期战乱，衰落已久。真要修建新都，严明甚至于都做好了大规模从江南各地抽调百姓北上的准备。但是百姓过去，势必需要更多的兵马维持秩序，防止灾变再来，如此必会消耗更多的钱粮，从而加剧消耗。 如果按照这种办法，倒是可以极大的节省钱粮人力，而且安全高效。军方家眷北迁，等于是将最忠诚的一帮人调到了幽州，从而稀释当地的人口的同时，增加安全稳定性。 “枢密院尽快拟定一份扩充名册，增设第十二卫至第十七卫，让讲武堂将选拔出来的将领名册尽快送来核准。”在薛洋的这道命令迅速下达之后，一场伴随着大胜之后的扩军迅速在各地展开。这一次选拔的兵员除了南境子弟之外，还有部分名额给了新占领区的中原等地，借此机会消化数量庞大的战俘和投诚士兵。 但是对于将领这一块，不论是薛洋还是领衔主导的袁袭等人，甚至于远在山东坐镇的陆翊，都非常谨慎，大量天策军的嫡系将领脱颖而出，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这五个卫和老牌战队相比，更趋于年轻化，从统军大将军到基层将领，几乎全都是清一色在血与火的征伐当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是对于这个即将开始的新朝有着狂热情绪的青年子弟。他们对于薛洋和天策军本身，有着更深层次的拥戴，从而也导致了本身变得更加的热血，在扩军命令传到讲武堂之后不久，就迅速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主公，五个卫，十七万人的规模，只怕应付不了这帮小子了。”讲武堂高骈那边送来的奏报直接给出了七个卫的将领组成名册，也让袁袭哭笑不得之余转而道：“但是五个卫是枢密院和严先生仔细商议过的最大扩军规模，再大的话就要影响南境的发展了。” “就五个卫，不增加了，以陆盛为第四卫统军大将，抽调殷红林、杜广义、何兵、卢静和李阳组建新军。”薛洋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一次民政那边的压力非常大，顶着刚刚结束战乱之后扩军，实际上就是穷兵黩武，若不是南境根基厚实，自从自己统一之后经济迅速发展，尤其是岭南各地被开发之后，粮食一年三季，收成一下子变多了三倍有余，只怕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消耗。 “让李承焕接管第一卫，林大成接管第二卫，高勋接管第三卫，着令权义和孝常两人先回金陵，将关中交给陆明负责，同时让陆翊尽快将山东事务交给向冲，即行返回。这一次扩军之后，立即改制，我们的任务非常重，要在新朝建立之初就把规矩定下来。”薛洋摆了摆手转而道：“军师在枢密院要提前和兵部做好准备。” “主公放心，微臣和兴绪必然不负所托，协助主公调整我军内部，完成任务。”薛洋没有说明白，但是对于袁袭这等人来说，只要点一下，就足够快速反应过来。这么大规模的将天策军的高级将领全部抽调回金陵，除了论功行赏，更重要的是下一步的安排和部署。再结合此次扩军，薛洋背后的意图也就呼之欲出了。 按照薛洋的这道命令，整个天策军除了安敬思等后来编组的兵马未动之外，几乎涉及到整个老牌战队全都跟着出现了将领调动，部分士兵甚至于也被抽调混编进入新军当中。如此一来，更大规模的调动开始出现在随后迅速传到各地的将令之中。 这一份份急速送达的命令让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了金陵这边的变化，在胜利之后扩军，而不是裁撤兵马，这本身就和大部分将领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也意味着薛洋并没有马放南山的意思，反而有可能在策划着更大规模的部署。 而在民政方面，这一次新兵选拔之后，一份份紧急命令开始分头下发，迅速抵达新兵各家各户，这是一份迁徙令，根据枢密院和兵部制定的兵册，所属北上的新军家属将分批由各地官府出资送达金陵和扬州两地，然后乘坐水师快船进入幽州安置。 在迁徙令后面，还有一份厚厚的补偿方案，包括各军家属抵达之后，一次性补发的钱粮之外，还有房屋、田地和农具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全都一一写明。 这种让家属跟随战备部队迁徙到外地的做法此前也曾有过，所以这些军中家属倒是没有太大意见，但是却没有这么大规模，十几万人的大军家属，足足数十万人北迁，其动作快速传遍了整个南境，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开始感受到了金陵这一番动作背后的含义。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改制 景福三年十月初八，在金陵成王府别院，一场被所有人瞩目的会议迅速召开，参会的不仅仅有从各地返回的将领，更有南境的各省布政使，可以说是文武齐聚。 “今日招诸位前来，是因为天下在我等手中重新归于一统，可喜可贺！”薛洋的开场白一贯很简单，所以朝着众人笑道：“接收中原和山东等地，涉及到军政两大机构的调整，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主公不打算以此为新政，在登基之后颁布吗？”李孝常见到众人没开口，顿时笑道：“来时和权义也曾商议过此事，都觉得主公应当先登基，然后再调整。” “想过，不过现如今北方大事刻不容缓，而登基还是稍后再说。”薛洋摆了摆手看着两人点头笑道：“你们两个在关中，是当政务官当过瘾了吧？我看可以考虑调到各地去当承宣布政使去。” “承宣布政使？”一阵哄笑当中，倒是一下子让众人琢磨出这个新词的意思，所以这一瞬间张环若有所思道：“主公的意思是重新改制？” “以前的撤道并省只在南境各地展开过，北方各地并没有此举，但是如今天下一统，不能体制不明，从而引发混乱，所以我打算将北方各地也划分为各省管辖，同时该布政使司为承宣布政使司，同时增设提刑按察使司，主管刑律，在中央重新设立大理寺，和刑部并查刑律，纠正官风民气。”薛洋点了点头，他的这个办法并不是什么新创，而是套用了明代的地方行政制度，将行政权和司法权一分为二，不再如此前那样混合在一起。 “主公这个办法好，可以钳制地方大员权力，同时也能让百姓更多一份保障。”这对于民政这一块，岑天时等人更加精通，只是一句话就快速明白过来这两个机构设立背后的意义，将地方大员的权力拆分开来之后，相互掣肘，但是却并行发展，互不干涉，必然可以更大程度上减少腐败现象。更重要的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地方大员的权力若是过于集中，那么难保不会出现此前藩镇割据的现象发生。毕竟若是加上军权的话，这布政使实际上就等于昔日的节度使了。 “同时枢密院在部署军队的时候，按照省为单位，增设都指挥使司，也就是现如今的都一级别的兵马建制。”袁袭在薛洋目光转向自己之后，跟着开口道：“三司并列，各行其责，如此才能够互相监督，确保地方安定，上令下达，效忠新朝，效忠主公。” “这都指挥使司应该不是常设的吧？”高济思索半晌之后看着袁袭问道：“若是如此，则我军各部驻扎之地岂不是要全部拆分开来？若是边境出现敌情，如何集中？” “呵呵，主公啊，权义这段时间进步不小。”李振在旁边笑道：“确实如此，所以你且听主公和军师继续往下说啊！” “确实，都指挥使司是常设机构，确保各省三司并列，但是兵马驻扎需要根据枢密院和兵部的安排择地驻扎。”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我打算将天策军分成两部，一步继续为天策军本部，为野战兵马，驻扎要地和边境各处，或者由各部将领统兵出征。另外一部为守备兵马，负责内地防务值守，归属兵部调遣，加上兵部原本所属的新兵处，构建天策军三大架构。” 这种划分也让在场的各部将领同时点头，内地守备兵马的配置实际上可以简陋一点，甚至于可以说，这种划分，可以加大的减轻天策军军需的压力，毕竟以往，都是野战部队充当守城兵马，和民政官员一起负责辖地的安全。这在战争年代还说得过去，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还保持这种体制的话，必然会让精锐的野战兵马疲于奔命，甚至于在无数的琐碎小事当中消耗了自身的战力。 “野战兵马分为陆军和水军，归属枢密院下辖陆军都督府和水军都督府负责日常训练，钱粮装备补给则由兵部负责，战时择统兵将领出任统帅出征。”薛洋继续开口道：“同时在边境各地组建战区，以常设作战行营节制辖区内所有兵马。各作战行营和战区统兵大将则由枢密院拟定条陈决定人选，非战时三年一轮换。” 这实际上就是对于应急反应部队的一种特殊安排，既保证了出现战事之时，边境各部能够第一时间组织足够的大军进行防御，同时也限制了各部行营统兵大将的兵权，算是薛洋的一种改进了。而且首次将轮换制给拿了出来，避免了将领垄断权力的现象发生。 “主公这个办法算是面面俱到，而且从上到下，制定了一个完整的体制了。”袁袭点了点头，类似于这种体制建设他和李振都帮不上什么忙，从岳西开始，所有的军政制度基本上都是薛洋自己一手创建，也确保了各项制度能够从最开始延续到今日。 “枢密院尽快按照地域，重新划分战区，建立行营指挥部，安排各将领赴任。”薛洋在见到众人没有反应之后，继续道：“同时将各部野战兵马迅速归属到各战区驻守。至于都指挥使司需要的人手，兵部和枢密院重新制定划分，暂时将没有划归边境战区的兵马调任新的区域，然后等待兵部筹集足够的人手接替之后再行替换。” “主公，这都指挥使司的人手不需要像他们军方那样部署那么多人吧？”严明一听还要扩军，顿时眼珠子一突，不过随即开口道：“是不是可以减半编制？” “不是减半编制，而是缩减编制！”薛洋笑着摆摆手道：“守备兵马一来是维护地方治安，坚决布政使司解决不了的难题，另外一个则是野战兵马的补充，所以并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而且日后可以和新兵处招募的新兵合二为一，以都指挥使司的士兵作为野战兵马的补充所用。”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将兵部所属的厢兵和辎重大队人手也放进去？”严明算是将节俭的想法坚持到底了，一句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也让薛洋随即点了点头。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劝进 “夫君，梦蝶刚刚来找陆翊，顺道和沈家大郎君来找安叔，听他们兄妹俩的意思，似乎如今各地的豪门都有来金陵的势头。”薛洋陷入了忙碌之中，甚至于一连十几天都待在王府别院，商讨各部兵马驻扎地的问题。好不容易等这件事落实之后，刚刚回来，陈潇潇就凑了过来。 “他们来金陵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薛洋将陈潇潇拉到自己身边，枕着对方的肩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随口道：“金陵是他们的总舵所在地，来一趟——” “你呀，是真的忙晕头了，他们来肯定是为了你登基当皇帝的事情啊！”陈潇潇见到薛洋满脸疲惫，一双杏眼之中闪过一丝心疼的神情，转而一边帮着对方按摩太阳穴，一边柔声道：“要不要见见他们？听说徐大哥他们也都来了。” “也好，等这几日忙完了，抽空见见吧，都是老朋友了。”薛洋微微点头，随即苦笑道：“这还没当皇帝了就这么累，真要登基的话，只怕要忙得脚不沾地了。现在想想，这皇帝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呀，什么都嫌麻烦。”陈潇潇靠着对方的脸颊，缓缓开口笑道：“兰姐姐和稚妍姐姐也在准备了，说是为了预备登基大典，准备和礼部商议冕服的事情呢，我什么都不会，到时候怎么陪你登基？” 四女当中，李稚妍是大唐郡主，杨若兰是昔日的秦王妃，也没心思去当皇后，剩下的张沐雪更是柔弱可鞠，也只有陈潇潇这个正妃能够随薛洋一起出席登基大典。但是她的性子和薛洋差不多，对于这种繁琐的礼节都不感冒，所以此时两人独处，也是一肚子苦水。 “人家都是拼了命的想要当上皇后，母仪天下，你们倒好，一个个巴不得躲在后面！”薛洋揪了揪对方的俏鼻，眼神之中也带着一丝柔情笑道：“放心好了，有我在，到时候跟着我就成。” 薛洋是难得能够休息一天，但是随即就被急匆匆而来的李振等人给打断了，后者甚至于带来了一叠子文稿，朝着薛洋笑道：“主公，这可都是各省有名望的豪门送来的劝进表，拦都拦不住。” “别拦了，我这里也还有呢，比你那多多了！”他的话音未落，向杰也跟着走了进来，他更夸张，直接身后跟着两个人抬了个大箱子走进来笑道：“这是整个淮南道五十八家的劝进表和劝进信件，全都一股脑塞到我这里来了，而且这些豪门家主，现如今都在金陵，打算集体来王府门口劝进。” “主公，事到如今，也是该拿出个章程出来了，否则的话这些人一旦鼓动百姓跟着过来，只怕声势会更大啊！”李振苦笑道：“军师和陆翊在忙着军制改革，现如今这帮人全都围着微臣和严先生，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们——” “是啊主公，莫不如让礼部开始准备吧？”向杰执掌十三司，知道的消息更多，所以朝着薛洋肃然道：“主公承继天命，万民归心，如今天下一统，是该考虑登基大事了，否则的话，这亿万臣民和数十万天策军将士，又该向谁效忠？所谓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大唐国祚既然已经覆灭，我们就该重开新朝，让百姓安心，如此一来，还能够更进一步才是。” 他是难得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但是却得到了李振点头赞同，转而接过话茬继续道：“若是主公同意，微臣马上和严先生商议，我南境产出足够支撑主公的宏图大业，让天下迅速繁荣，如此，昔日的天朝上国，盛世雄风也能早日到来，如此，则我等纵然再难再苦，也可以欣慰了。” “兴绪，向杰，你们俩倒是连说辞都准备好了。”薛洋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之后苦笑道：“你们的意思是在金陵举办登基大典？” “主公可以先去长安拜谒大唐帝陵，然后再回来登基。”李振很明显早就想好了一切，所以闻言精神一振，转而笑道：“如此可以承接大唐祖业，继往开来，于新朝而言，那也是名正言顺。” “军师说的是，主公本身就取了郡主，也算是大唐皇室一员了，这个时候，唐皇身死，大唐皇族尽灭，主公身负万民之望，登基称帝，那是合情合理。”向杰和李振两人是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薛洋忍不住苦笑连连。 “你们啊！”薛洋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转而朝着两人道：“我本来是打算等新都营建完之后再说这件事，但是现在看来，是等不了了，索性现在金陵把这件事办完再说吧！你去告诉徐兴夏他们，三日后，我在玄武湖别院设宴招待他们，具体的人选，向杰，你和沈长青他们去商议，别真把所有人都给招来了，今年严先生刚刚说过要节俭——” 这最后一句调笑的话算是让两人彻底安心，随即匆匆离开，但是真等到三日后，薛洋和陈潇潇出现在玄武湖别院的时候，还是被这个大场面给吓了一跳。 向杰几乎是一口气直接招来了上百人，全都是跟着天策军起家的工商豪门，而且清一色全都是各家各户的家主，在见到薛洋之后，直接跪地，山呼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甚至于连玄武湖水面都跟着波澜不断。 “殿下，自古顺应民心者，执天下之牛耳，我等今日前来，代表万民劝说殿下早日登基，以安百姓之心，以定天维四极。”沈长青推了一把徐兴夏之后，后者当即捧着一份文册上前叩拜道：“这是山南十八州郡的万民书，请殿下莫要推辞。” “殿下，这是淮南道各州郡万民书，百姓期待明主，社稷亟待仁君，希望殿下莫要拂万民心思！”沈长青同时跟着下拜，身后几乎是各家各户全都捧着一份万民书，一片跪拜之中，整个别院之内再起呼喊，让周围执勤的天策军将士也一瞬间跟着跪了下来。 “大家请起。”此时的薛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前去，将徐兴夏等人扶起来之后点头道：“万民书我收下了，请大家安心，我必不负万民所托，开立新朝，重建盛世雄风。”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一曲单相思 “晓晗，我给你带来了几车药材，白送给你啊，都是东北关外的物产。”成王府内，马梦蝶钻到张晓晗住的听雨小筑，露出了小脑袋笑道：“怎么样，开不开心？” “你怎么来了？之前我听外边的大相公说，你不是去山东了吗？”张晓晗和马梦蝶是在泗州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对方还没有跟随天策军来金陵。所以一见到昔日好友，她也开心的放下了手中药称，转而拉着对方坐到一边笑道：“怎么样，出去一趟是不是疯的连家都找不着了？我可是听说了，陆大将军已经回来了，你还不回家啊？小心人家休了你！” “不会的，我在山东还偷偷去见过他，只不过他统领大军在军营。”马梦蝶笑道：“所以没待多长时间我就先回来了。我还带来一个朋友，想着你今日不是要到大王妃那边去吗，正好把她也带上。” “你自己带过去不就成了？”张晓晗有些奇怪，看着马梦蝶摇头道：“你和大王妃又不是不熟悉？我还要去夫君那边禀报太医院的事情呢，只怕去后宅的时候，会很晚。” “哎呀，人都带来了，要不，你先认识认识？”马梦蝶脸色也有些发苦，不过随即朝着外边招了招手，她身边的侍女当即拖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卢明月。 “这么说，你是卢家人？”马梦蝶在卢明月给张晓晗行礼之后，介绍了对方的身份，惹得后者一阵点头道：“昨晚我听夫君说过卢家的事，不过夫君倒是没提起——” “算了，一会我让人去找四王妃吧，大王妃她们这些日子忙着往礼部跑，时间上有些走不开。”张晓晗目光有些疑惑，刚刚她也是一句话未曾说完才反应过来卢明月脸色有异，所以生生的止住了话头，转而道：“要不你们在听雨小筑歇息一会，等我忙完了再去看看？” “要不，五王妃你去忙吧，我也不急，就想着拜见一下大王妃和王爷。”卢明月脸色有些黯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晓晗之后摇头道：“既然王爷和王妃都很忙，那就下次吧！正好，这次来的匆忙，我也不曾准备什么礼物！” “那成吧，你先跟我回去，就住在我家里，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晓晗会派人来通知的。”马梦蝶急忙起身，忙不迭的带着卢明月离开了听雨小筑。 “灵儿，你说梦蝶带这个卢家女过来是做什么的？总觉得哪不太对！”两人走后，张晓晗想了半晌没明白，只得朝着身边的侍女问道。 “要不，我们现在去找大王妃吧，她刚刚还没出去。”灵儿的话倒是让张晓晗点了点头，转而急匆匆来到内宅正厅，果然见到陈潇潇几人坐在一旁，正在挑选冕服的样式，旁边还有几个陈家裁缝在一旁等着。 “咦，我们的张大院正怎么有空过来啊？”杨若兰见到她走进来，顿时拉住对方坐在自己身边，同时调笑道：“夫君不是说要教你新的医道器械使用的法子吗？都念叨好几天了，怎么你还有空跑到潇潇这里来？” “本来是要去的，但是刚刚梦蝶来寻我了。”张晓晗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之后，带着一丝疑惑道：“看梦蝶的脸色很奇怪，她自己不愿意进来，反倒是让我来问问姐姐你们。” “卢明月？就是那个卢寿的孙女是吗？”杨若兰和李稚妍对视一眼之后，转而笑道：“只怕这位卢家女是自己来跑姻缘来了，但是又怕我们的大王妃一棍子给她打出去，所以才会拖着梦蝶去找你。也就你这个药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谁说我不放在心上了？我这不是没想明白嘛！”薛洋不在，张晓晗的胆子也大了点，所以嘀咕了一句之后才跟着笑道：“夫君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忙的脚不沾地，哪会想这种事？再说了，夫君回来之后卢家的事就提了一次，还说的是卢寿，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位卢家女！”李稚妍摇了摇头，薛洋给她们姐妹说过北征途中的趣事，但是却没提到卢明月，显然是对对方没什么印象。 “晓晗，你不是要去见夫君吗？一会侧面问问这件事，看看夫君的反应。”杨若兰见到陈潇潇没什么反应，顿时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夫君这一次在山东将那些世家大族打得够惨的，此时若是有这种事的话，说不得也能安抚一下世家的心。所以你透露点消息给夫君，看看他怎么考虑山东士族这件事！” “姐姐，你要联姻啊？”这一下连张沐雪都听明白了杨若兰的意思，转而摇头道：“夫君肯定没有这个意思！” “沐雪，你怎么知道夫君没这个意思？说不得夫君不好意思说呢？”杨若兰忍不住调笑了张沐雪几句，几女打成一团，闹了半天才消停下来后，陈潇潇也看了一眼张晓晗，点了点头道：“让夫君自己决定吧，他又不是胡来的人。” “让我去啊！”张晓晗一下子脸色都变得有些发苦，靠着杨若兰的肩膀苦笑道：“我在夫君面前一向说不上话，让我去的话，只怕三句话还没说完夫君就发现了。” “就是让夫君发现，快去吧，夫君又不会怪你！”杨若兰揉了揉张晓晗的小脑袋，带着一丝宠溺，让其去前厅去找薛洋。 “夫君，你还记得卢家的事吗？”张晓晗确实是不太敢在薛洋面前说话，而且见到对方之后，坐在一边也是脸色发红，每一句话就直接提到了卢家。 “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薛洋原本是将自己制作出来的记忆中的手术器材全都拿了过来，正要给张晓晗讲解其中的用途，被她这突然一问，也有些发愣道：“山东的卢家吗？应该来金陵了吧？有人去找你们了？走内宅的路子，那可不是卢寿的作风。” “是，是卢家女！”张晓晗脸色微微发红，声音柔柔道：“是刚才梦蝶带来的，叫卢明月，夫君可有印象？” “这是什么意思？卢明月打算做什么？”薛洋看了一眼张晓晗，随即摇头道：“是潇潇她们让你过来的吧？” “夫君，兰姐姐说，联姻可以稳定山东世家。”张晓晗被薛洋搂在怀里，顿时轻轻道：“所以，夫君你怎么想的？” “不用在意世家！”薛洋微微一笑，转而声音也变得开朗起来道：“需要那么多妃子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礼制改革 “主公，这是礼部定下的登基大典的仪程，您看看是否又不妥的地方。”严明将礼部的仪典章程递给薛洋之后，后者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转而看着眼前这厚厚一叠的奏报苦笑道：“这得有多少字？你们从哪扒出来的？” “这是礼部从长安和东都查出来的典籍记载，再加上王徽等人参加编撰，才比照大唐当年皇帝登基大典制作的。”严明是浑然不觉薛洋那发苦的脸色，笑呵呵的开口道：“主公莫要慌，礼部已经组织人手去学习了，到时候可以随时提醒主公。” “先生啊，是否可以将这些繁文缛节删减一些？”薛洋走马观花的扫了一遍之后苦笑道：“这祭天祭地为何不能放在一起？要我看，可以建一个天地坛，将天地社稷之神全部放在一起，到时候众文武也不用来回奔波，涂耗人力。还有追封几代这一点，薛家往上数我自己都不记得祖坟在何处，你如何追封？连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就建太庙？” “那主公你觉得怎么删减？”薛洋是连连挑刺，但是说的也都是实情，一方面成王府下属文武官员在薛洋的影响下，很少注意这种繁琐的礼节事件，一向简明的政风也让整个南境各级官员办事效率跟随水涨船高，所以在薛洋开口之后，严明也在担心，一旦形成上行下效，很容易让这股简明快捷的风气随之而转变。 而另一方面，这些礼节如果全部按照礼部所言进行准备，只怕明年这登基大典都完成不了，光是祭天祭地就仿照上古样式，连他自己多不曾听说当年唐高祖登基的时候会有这一出。 “祭天祭祖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的，总体上不能少，但是删繁就简，保留枝干，去掉那些多余繁琐的细节。”薛洋拿着毛笔一边说一边自己动手一口气将整个仪典的流程删掉了足足一半多之后才松了口气道：“我想趁此机会，革新礼制，防止下属官员务虚，多做实事，如此，就算是我们都是草台班子，也一样可以得到百姓拥戴。威严不是写在脸上让人敬畏的，而是要让百姓心悦诚服。这么多年来，我成王府不曾有过什么大型的祭典，也不曾竖立过什么威严，但是南境百姓不还是舍生忘死追随我等打下了整个天下？” 薛洋是有自己的道理，除了给自己推脱，避免学这么多让他头疼的礼仪规程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害怕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从自己登基这天开始就出现漏洞和痼疾，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问题。 之所以拖着不登基，也是有些问题没有想好，自己可以不做，那么下面的人都会在等待，但是一旦开始做了，如果做不好，那么必然会给未来带来隐患。 “主公，这是否减得太多了？”严明看了一下之后顿时苦着脸道：“直接在天地坛登基吗？那皇宫呢？成王府的面积也太小了！” “我们不在金陵待多久，修那么大的皇城做什么？”薛洋摇了摇头，直接开口道：“把节省下来的人力财力全部投入到新都的建设之中，不是能省一点算一点吗？要我看，太庙这些机构都暂时别建了，全部放倒新都那边，金陵只是作为皇家别宫。” “还是别省这一点吧，主公不是说了吗，日后金陵就是陪都。”严明赶紧摇头道：“既然是陪都，那该有的都还要有，我们总得以防万一啊。尤其是主公将新都放在了幽州，那地方距离草原太近了，金陵这边必须建立一套完整的灾备体系，防止出现万一。” “那就把玄武湖附近的别院和王府一带扩建进去，剩下的就不要了。”薛洋想了想之后还是删减了大部分皇城建筑，转而继续道：“既然知道幽州那边地处草原边陲，那么子孙后代就要想着如何防微杜渐，防止草原强敌进入中原，而不是整天想着南下避难。日后还要在此方面立下规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既然我们承继的是汉唐风骨，那就该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去面对危险。” “那好吧，微臣和工部再商议一下。”严明被薛洋说的无法再开口之后，只得匆匆回去，连夜修改皇城修建图纸，在缩小了将近一倍的面积之后，重新部署重要机构的位置，将原本应该迁移的百姓和街区重新划分。 而且在礼部那边，也连夜修改章程，去掉了大量繁琐的礼节性的活动，着重围绕着登基本身的流程重新安排。 这一次倒是简洁了不少，而且在随后陈潇潇拿着自己设计出来的皇室和文物群臣的官服样式之后，也开始着力改进传承下来的那种峨冠博带的汉家宽袖服饰，转而更加趋近于简洁之风。 这一点倒也不算难以理解，新朝新气象，在没有大量修改样式的情况下，官服很快被定了下来。但是在接下来，关于皇帝和后宫嫔妃冕服的问题上，礼部再次和薛洋的意见产生冲突，并且分歧也变得更大。 礼部坚持的是从周代传承下来的冕服，但是薛洋的想法是将唐代皇帝和后宫的常服当做冕服，从而将常服重新设计了一款样式，如此一来也就变得更加的简便。 但是对于礼部来说，这等于是动了周礼的根基，所以暂时相持不下之后，严明倒是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将两种意见全都保留了下来，只不过正式的冕服只在皇帝登基之时穿戴，寻常时节，不做规定。 薛洋知道礼部的意思，一旦连冕服都改了，就等于冲击了整个社会阶层的基础，势必会让社会风气随之发生改变。 但是他的意思就是要改变这种社会风气，提倡简洁明了的新风尚，所以即使采纳了严明的意见，依旧在后面添加了一句，正式冕服非重大时刻不得随意穿戴的规定，同时严禁下属官员跟风学样，直接将其当做皇室的特权，进一步削弱了礼部原本想要扩大影响的想法。 这样来来回回几个回合的博弈，薛洋除了给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方便，同样也给后世留下了更多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追封 工部为了抓紧时间修建天地坛，甚至于截留了一部分原本应该北上修筑运河的队伍，并且首次在进行大型工程的时候，以民间队伍为主，工部派人现场监督的法子来运作，硬生生的以两个月的时间，按照薛洋亲手制作出来的天地坛图纸，在金陵城外的钟山修建了天地坛和太庙，并且首次将这两尊建筑放到了一起。 景福三年的年底，金陵这边在第一场雪之后，两项工程也快速通过验收，并且引来了薛洋亲自参观。 实际上所为的天地坛就是后世他自己所见的模样，只不过添加了部分自己想象的色彩，毕竟他只是去参观过一次，走马观花之下，根本就没搞清楚内部的结构，所以大概图纸出来之后，剩下的还是工部和紧急被抽调过来担任礼部尚书的孟昭图负责，将里面的东西重新填补完成。 但饶是如此，在薛洋自己亲眼见到类似于后世的天地坛样子之后，还是露出一丝微笑，转而朝着袁袭笑道：“军师以为如何？” “符合主公的气质。”袁袭忍不住捂脸，他是没看出眼前这两个圆顶方面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原本礼部社稷的祭天坛是按照大明宫前大唐朝廷的样式得来的，还是孟昭图等人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复原出来的，却被薛洋直接以工程浩大为理由给否决了。 现如今的薛洋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神经质了，凡是工程浩大，程序繁琐的他都看不得眼，所以这两个月，礼部几乎是每天都要和他吵架，孟昭图几次被骂的出门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主公您满意就成！”孟昭图大冬天的都觉得额头冒汗，薛洋平日里是和颜悦色的，几乎从来不会和人翻脸，但是这股子较真的脾气却一如从前，认准的事情谁都说服不了他。 “主公，太庙到底要追封几代啊？微臣和昭图商议了一下，还是留下了七代的位置，但是具体情况请主公定夺。”严明见到薛洋带头走向太庙，赶紧上前几步问道：“这事情虽然有难度，但是也不能丢在这里不办，不然的话传出去容易惹人笑话！” “追封三代吧。”薛洋想了想叹了口气，自己来到这一世，若不是成了家，有了儿女，只怕还真是了无牵挂，但是却不能不为这具身体留下点什么，所以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至于怎么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底细大家也都清楚，真要查究起来的话，只怕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主公同意的话，此事交给微臣和昭图去办即可。”薛家虽然在霍州并没有留下什么，但是严明显然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追封七代那是强人所难，他自己都没把握，但是若只是三代的话，那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所以在和孟昭图相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追封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太庙这一块的事情，还涉及到薛氏族谱和皇室以后传承的重大问题，所以或许有着后世理念的薛洋不太重视，但是对于严明来说，却是一个比建造太庙和天地坛更为重大的事情。 这件事以至于在随后连袁袭和李振都参与其中，调动十三司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在舒州境内进行大量的走访工作，并且查阅了整个霍州所有的典籍地方志，将当地所有姓薛的全都暗中排查了一遍，这才有了点头绪。 “军师，这查出来的真可信吗？”向杰是一脸怀疑，转而拉着袁袭低声道：“我去问过大王妃和陈家老爷子，苍翠山那一带根本就没有姓薛的，主公一家在那里估计是逃难过去的，这谁知道到底是从何处逃过去的？主公自己都没印象，我们就这么递上去只怕主公能骂死——” “主公不在意这个，而且这份名册上的几个人都没有子嗣留存，周围并无其他亲眷，属于孤族。”袁袭摇了摇头，转而道：“如此一来，还能成为主公的远祖，已经算是有了香火传承了。” “好吧，总觉得主公若是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向杰苦笑不已，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份汇集了军政两方加上十三司查询的结果递给了薛洋。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薛洋只是扫了一眼，根本就没在意这些细节，就转而让其拿给孟昭图去安排，甚至于连里面出现的人名都没在意。 如此一来在往上推了两代之后，加上薛洋的生父薛令明就组成了三代世系，也算是完成了基本的太庙体系。只不过在孟昭图等人看来，这样的太庙世系还是过于单薄，但事情却无可奈何。 “好了，这件事非人力所能为之。”薛洋倒是摆了摆手，随即目光灼灼道：“人应该往前看，不要将精力过于追溯前程往事，子孙后代当是一代比一代强，而非为求昔日荣光而荒废眼前大事。如今我等所做的是恢复汉唐雄风，所以，如何建设一个媲美汉唐的帝国才是正事。至于追封，能有则有，没有那就是没有，强行捏造，只会暴露心虚的底气，反而被人笑话。” “主公说的是！”这句话倒是让众人释怀不少，同时袁袭也是眉头一皱，转而朝着薛洋道：“主公是听说什么了吗？最近金陵城内来了不少南下逃亡的世家大族，他们在民间散布的消息可不是这样！” “我知道！”十三司没有位列枢密院的编制，这也是薛洋打算组建一个完整的特务机构，虽然没有锦衣卫那样大的权限，但是监视内外的作用正在逐渐发挥，所以袁袭能知道消息，他更是一早就清楚。 “也不用担心什么，不过是一群败军之将而已，在战场上尚且打不过我军，失败了变成了流亡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薛洋见到袁袭脸色不好，反倒是起身笑道：“对付他们我有的是办法，军师不必着急！他们现如今流亡金陵，估计过一段时间就又该流亡新都了，别理他，他们自己就会不打自招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逆流 “主公，世家来金陵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如今已达四十多家，暗卫监控，各地陆续还有部分残余人手在陆续南下。”向杰看着薛洋苦笑道：“他们如今聚集在南四街附近，抨击新政，蛊惑人心，还暗中网罗一些不法商人，图谋不轨。若是不加以遏制的话，只怕南面会引起人心动荡，破坏主公大业啊。” “除了山东那些人，还要其他地方有世家吗？”薛洋放下手中关于明年扩大岭南耕地的奏报，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他们以何人为首？” “以山东和中原围住，为首之人有三个，一个是山东于家的于志宁，一个是袁敬初的弟弟袁敬平，另外一个是我们淮南商人李福海。”向杰脸色很不好看，以至于最后说到李福海的时候明显是恨铁不成钢道：“此等败类，当诛！” “就是那个木材商人李福海啊！”这个名字薛洋还有点印象，对方从南境各大山区长期贩运珍稀木材送往东南，甚至于水师造船厂的部分木料也是他在供应，和天策军上下各个阶层的关系还都不浅，甚至于有一段时间，还挤进了十大商家的行列之中。 “那就先从他入手！”薛洋若有所思点头道：“你去找军师，他会帮你安排妥当的，攘外必先安内，世家残部如今苟延残喘已经是侥幸，若无人资助，他们自己就会消亡，十三司的重点，要放在内部上，肃清这些人，割裂世家大族和豪门商家之间的联系。” 薛洋没有理会剩下的事情，但是在金陵城中，此时却是出现了无数的暗流，潜伏在暗处，开始利用如今已经公开的登基大典，搅乱人心。 “家主，李福海已经答应，给南下的各大世家没人提供银钱店铺，帮助众人先渡过难关。他们已经暗中联络了一批南境商人，伺机策应我们行事。”而在南四街那边，一个僻静的院落中，于志宁也悄然露出了身形，身边一个下人紧急而来，朝着对方开口道：“但是李福海开出来的条件是，要求我们于家带头承认他的世家地位，并且要褫夺沧州李家一脉的家谱。” “哼，满身铜臭的家伙，还想混在我们这些诗书传家之人一列！”这句话引来了于志宁的一阵冷哼，他在山东变局的最后关头，放弃了和魏家纠葛在一起，也没有去联系唐圣公这些选择投靠天策军的家族，而是独自带着家族和周边交好的各家南下金陵，提前在此地安顿了下来。 只不过在南境，世家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空间，不光是以往赖以生存的土地买卖被官府严格控制，就连奴仆下人入境，也需要办理重重身份证明，以至于来时还有上千人的于家，现如今被活生生拆分成了好几股。 而且最要命的是，在山东他们是衣食无忧，坐享其成，但是在南境，没有特权，没有土地产出，甚至于连做买卖置办产业他们也不是工商豪门的对手。如果不是关键时刻李福海忽然找到了他，于家真的要就此彻底沉沦了。 比起经济上的窘迫，政治上的无人理会才是真正让于志宁下定决心组织世家参与力量对抗成王府的主要原因。他本来联合了几个世家家主，拜会金陵府尹张文蔚，并且还拉来了张文蔚的一个同乡，试图让对方引荐，联络严明这些成王府高层。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紧接着，张文蔚被调到山东，前来接任金陵府尹一职的人更是他们彻底看不上的扬州巨贾杨启怀。 断了这条路之后，于志宁还多次自己上门去找严明和天策军的各高层军政首脑，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理会他的主张，甚至于当孟昭图等昔日唐皇旧臣对于他也毫不理睬之后，就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于家在山东世家当中地位举足轻重，而山东更是集中了天下大半世家，他身为于家家主，原本是个走到哪都有人追捧的人物，但是在金陵，却处处碰壁，无人理睬，这种强大的落差还表现在家族的衰落之上，让他再也坐不住了。金陵这边的分科取士对于世家来说根本就是个噩梦，没有给他们留任何的机会挤入官场。 “告诉他，若想得到世家的承认，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沧州李家的族谱我于家就有，只要他能够助我等一臂之力，我就给他公证，将他的名字填上去，并且扶持他为当代李家的家主。”于志宁脸色变幻不定，但是终究还是开了口，只不过那双眼睛还是暴露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思。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他觊觎李福海的钱财和在南境各地打下来的关系网的时候，后者几乎是也在同时算计南下的这些世家大族。李福海需要的是世家的承认，需要的是自己社会地位的认可，尤其是在如今的金陵城内，他不属于跟随薛洋起家的徐家这些人，有成王府的认可，政商关系非常好，也不属于扬州那边常年和陈家保持密切关系的商团，可以轻松的接到成王府和天策军的各种任务，不仅仅发家致富，更重要的是，能够借此机会接触到常人难以想象的人际关系。他是属于中途利用野路子打下来的基业，又不愿意按照成王府公开的路子进入仕途，让家人出世，想来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走世家这条老路。 而且在世家最后的人手大规模南下之后，金陵城内的风气实际上也有改变，于志宁等人大肆鼓吹世家门第的思想，实际上也在扰乱金陵人心，这也是薛洋最终改变主意，让向杰去找袁袭的原因所在。他可以容忍世家残余力量苟延残喘，但是却决不允许这股逆流搅乱人心，坏了金陵如今正在全力进行的新朝设立的大事。 “派人去打探一下，沧州李家好像还有几个族人被俘，跟随天策军南下的，去问问现如今关在什么地方了？有没有办法将他们弄出来！”这是李福海最后想到的掣肘于志宁的法子，也是釜底抽薪之计，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纰漏。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破绽 “军师，查到了，李福海在找李九霖兄弟的下落，而且还真让他给找着了。”向杰这边在安排十三司跟踪李福海之后，很快摸清楚了对方的所有底细。在金陵这个十三司大本营，没有什么是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短短几天时间李福海和于志宁周围的所有人全都被暗卫全盘摸查过。 “正愁不好对他下手，结果就来了，这可是李福海自找的，不能怪我们。”袁袭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向杰点头道：“老四你派人摸过去，记住让军法处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出面，只要这个李福海一去搭救李九霖，立即抓捕，然后将他网罗的那些南境大小商家全部给我关起来，切断他们和于志宁的联络，然后看着他狗急跳墙，能蹦跶出什么来。” 袁袭是难得起了兴致，亲自指点向杰部署人手，所以很快一张围绕着李福海设下的大网就迅速张开了，只不过此时的他并不清楚，反而在打探到李九霖兄弟被关在城外的水师都督府内之后，就迅速利用自己的关系混了进去。 因为水师的龙江造船厂和扬州造船厂在大规模建造战舰的时候曾经采购了李福海手中大量的优质木材，所以他和水师都督府的很多将领关系都很熟，进入其中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大都督不在吗？”雷凌跑到南边查看演州的港口建设去了，所以都督府留守的就只有长史李太行一人，这也让李福海脸色微微变得不好看起来，他的人情关系暂时是用不上了。 “大都督年前是赶不回来了。”李太行和李福海的关系就不是很好，二者曾经闹过很大的矛盾，所以见到对方鬼头鬼脑的钻了过来，头也没抬就直接开口道：“想找人年后再来吧！” “没事，李长史在那也是一样！”李福海凑过来咬牙陪笑道：“好歹都是一个李字，想找长史打听点事情。” “又是木材采购的事情？这我可做不了主，大都督已经决定，今后水师造船厂全部采购南洋运送过来的大木，你们国内的木料进不了了。”李太行直接摇头道：“你便是找到大都督那也无用，这是主公定下的国策。” “不说木材的事情，殿下定下的规矩我哪敢挑战？”李福海连连摇头道：“我只是来问个人，我听说从山东抓回来的李九霖被关在水师大牢里是吗？能不能问问李长史，他如今有多大案犯在身？可有获救的机会？” “步军抓回来的战俘那是要步军才能处置，我们水师只是暂时接手看押，你要是想问这个，自己去找五城兵马司去，明日一早，水师大牢里的这些战俘就该移交过去了。”李太行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你在山东有亲戚？” “算是亲戚吧，我祖上也是沧州李家一支，只不过迁徙南下，才定居江东。”李福海随后编了个理由道：“好歹也算是同宗，不能见死不救，多谢长史告知，我马上去五城兵马司询问一番。” 李太行没有理会李福海，但是不等对方走了片刻功夫，向杰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这才让他意识到李福海来这里的目的，转而二话不说直接将李九霖兄弟几个全都一股脑塞给了十三司带走，更是从花名册上将其人的名字直接被给删掉了。 “这老东西还真是图谋不轨啊，不过他此前跟我说，和李九霖算是同宗。”李太行想了想之后，将唯一记起来的这句话告知了向杰，也一瞬间让对方愣了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和李太行再说话，就转身急匆匆离开。 被十三司从中间截胡，而且带走了李九霖等人之后，李福海在五城兵马司自然问不出什么来，不过还没等他离开，五城兵马司统领张大勋倒是接到了一份急令，反倒是对李福海开口道：“李九霖等人已经被人告密，现如今被移交给了王府护卫队，现在看来，应该是被酌情审判了。” “告密？能有什么人告密？大统领能否说明白点？”这句话让李福海心头一沉，急忙拉住张大勋问道。刚刚那份密令他看着张大勋打开，而后者随后的语气就变了，这分明就说，转变就在这份密令上。 “谁知道，密令上就这一句话，让五城兵马司不要管这件事了。”张大勋倒是很大方的将密令递给了李福海，转而随后摇头道：“这个节骨眼上谁还会去告密他们几个战俘？估计是山东那边的人干的吧，你是不是来打探我这之前，被人知道了要搭救李九霖？” “我只去了水师那边，见到了李太行——”李福海刚刚说完这句话，张大勋就直接摇头道：“你糊涂，李太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水师的嘴巴永远都大的很，消息在他们嘴里根本就藏不住，八成现在全金陵的人都知道了。想找个李家的仇人还不简单？那些知道李九霖底细的，多了去了，这几天不下于好几拨人在打探他的消息，还都是外地口音。” “你说什么？好几拨人，还外地口音？”这句话吓了李福海一大跳，瞬间目光变得彻底阴沉下来道：“该死的，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居然敢玩阴的！” “什么玩阴的？这金陵城中还有谁敢和你作对不成？”张大勋有些诧异的问道：“还是你得罪十三司的人了？” “我就是想得罪那也得有机会才成！”李福海随后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之后自己也愣住了，转而道：“你是说这密令是十三司给你送来的？” “废话，不是十三司的话还能称为密令吗？”张大勋瞪了对方一眼，这一开口，也让李福海迅速找到了其中的关键，转而看着张大勋问道：“十三司一般都是想谁汇报大事？” “你想做什么？”张大勋被这突然而来的问题问的心头一突，转而摇头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直接上报主公，然后转呈枢密院和中书省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就别管了，瞧好了吧！”李福海冷笑一声之后转而匆匆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张大勋忽然有一种特别后悔的感觉，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当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足以让局势发生大变。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随机应变 “大统领，张大勋好像把事情办砸了。”李福海急匆匆而去之后，暗卫也随即将消息送到了向杰跟前，并且苦笑道：“李福海的对话都在这里，但是听他的意思，好像要出变故。” “那是自然，张大勋把我们的底牌都给漏了，人家能不出变故吗？”向杰哼了一声之后摇了摇头，张大勋没干过暗卫的活，而十三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却只有检察权，而没有处置权，也导致了他们必须要借用这些现有的军政机构才能完成任务，这也让向杰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总觉得没有以前对付帐前都他们这些诸侯人手的时候那样随心所欲。 “就这么点困难就完成不了了？老四你最近是不是懈怠了？”向杰在来到袁袭跟前的时候，反而被对方给训斥了几句，转而摇头道：“金陵是你的大本营，你不会连李福海接下来要干什么都猜不到吧？” “他想引我们和于志宁这伙人正面冲突，自己从中渔利，那我们来压制于志宁，逼迫对方和他合作。”向杰瓮声瓮气的开口道：“但是主公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内，先对付李福海，然后出手收拾于志宁，所以——” “所以你就不会做了？”袁袭撇了撇嘴，直接摇头道：“主公的意思是要将他们都给收拾了，而且是将隐藏起来，和这些世家藕断丝连的人连根拔起，不是让你死板教条，否则的话，对付他一个李福海，用得着你们出手吗？你往日里那股机灵劲都哪去了？随机应变你懂不懂？” “军师的意思是？”向杰被这句话说得脸色一怔，随即道：“不管李福海把谁送过来，我们都照单全收吗？” “可不是照单全收？”袁袭瞪了他一眼之后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道：“折腾了这么一圈，李福海的后路被断之后，一定会怀恨在心，这个时候他只怕要放出一个大炮了，非给于志宁炸个半死，你马上派人盯着他。” 袁袭的猜测没有错，怒火中烧的李福海在第二天一早就指使手下前往金陵府告密，把跟随于家南下的最大的一个山东世家，沂州赵家给出卖了，而且拿出了详实的证据证明对方暗中网罗金陵城内的闲散人员伺机破坏城外的天地坛，并且鼓吹天策军击杀唐皇，薛洋得位不正的种种消息，并且列举了赵家勾连的一众人手，将于志宁的小儿子于瑾给牵连了进来。 这个消息事关重大，金陵府根本接收不了，很快转到了十三司这边，早就提前一步得到消息的向杰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下手，开始按照李福海提供的消息和证据迅速前往南城附近，将赵家为首的这一众团伙连根拔起。 这么大的动静震动了整个金陵城，一连串抓起来足足数百人之多，而且动作神速，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化妆成五城兵马司士兵的十三司暗卫犹如亲见一般的行动除了造成周围百姓议论纷纷之外，更让于志宁差点跳了起来。 “他们直指赵家宅院，而且中途没有询问任何人，只怕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有人告密啊。”这种时候，这种猜测不需要说，于志宁自己就能想明白，但是等到他看着紧急前来询问对策的这些人慌张的脸色的时候，更是一瞬间明白了告密者的心思，这是存心要利用天策军彻底打垮他们这些人对抗薛洋的信心。 “既然知道这是有人告密，那就各自想想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想灭我世家根基。”于志宁说到这里双眼赤红道：“此事我决不罢休，稍后我会去找袁家家主，设法联络人手疏通，看看能不能先把赵家人给保出来，但是叛徒我们必须马上将其揪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在明，他在暗，只怕我们这些人的脑袋都是他用来讨好薛洋的进阶路石！” “家主，我们是不是该立即从南四街转移出去？这里只怕也被天策军的探子给盯上了。”这是此刻所有人的心声，赵家出事的地点距离这里可不远，就算是有人告密，金陵府也不可能会如此快捷！ “那就派人另外寻觅地点，实在不行就联络李福海，我们先搬到城外去！”于志宁点了点头，此时忽然想起了李福海说的话。 “家主，外边，外边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于志宁这边的话刚刚说完，一个于家仆人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顾不得其他张口道：“有人在金陵府看到了药材商人孙士毅的踪迹，就在赵家出事之前进入过金陵府大堂。” “金陵府？抓走赵家和老四的不就是金陵府的差役吗？”这句话之后，于志宁身边，二房的于志安怒斥道：“这个孙士毅不会真是出卖我们的人吧？” “孙士毅有几个胆子敢得罪我们？”于志宁摇了摇头，来回走了几步之后转而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着于志安目光闪烁道：“孙士毅现在人在何处？派人去找，就说我有要事找他，看他还敢不敢来！” “你去见他？这太危险了？万一这孙士毅真的是出卖我们的人，那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了？”于志安急急忙忙起身道：“还是我来出面吧，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不行，这件事必须我亲自来做，否则的话孙士毅不会露出底细的。”于志宁摇了摇头，转而一把抓住于志安道：“老三，你去找袁敬平，去告诉他，如今山东和中原世家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人手了，大家合则两安，他若是不想被薛洋各个击破的话，就必须想办法帮我救出赵家人。否则我山东世家倒了，他们也绝对跑不掉。” “这！”于志安面带难色道：“袁敬平的心思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如今可是想走另外一条路——” “世家想要涅槃重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其他的，都是死路。”于志宁毫不犹豫的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大袖一挥直接怒喝道：“若是不能给世家闯出一条生路，我等南下还有何意义？”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袁家的想法 “主公，有个新情况，不知主公可有时间查看一番？”严明是难得钻进了议事大厅，将一份厚厚的奏报递给薛洋之后苦笑道：“这是袁敬平托人给微臣送来的，微臣看着袁家和于家的主张倒是大不相同啊！” “是吗？我也来看看。”李振抱着一大堆军中急报刚刚进来，一听这句话顿时乐了，直接抢过奏报扫了几眼，转而笑道：“严先生你看错了，这袁敬平是想和我等分权，还想做世家的美梦呢，和于家只是手段不一样，但是根子上都差不多，主张世家垄断官位啊。” 和袁袭对杨行愍感兴趣一样，李振对于朱全忠和他手下的文物群臣也都一样有着天然的兴趣，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看内容，就直接一口道出袁敬平这份奏报内的主要内容。 “痴心妄想，大唐都走了两百多年了，科举取士，其意图就是打破门阀世家垄断权力，到了如今，还想着这种好事。若是天下之权都归他世家，那还要百姓何用？”薛洋摇了摇头，将奏报扔到一边转而道：“先生代我给袁敬平，不对，是给天下所有世家回复一份公开文告，大唐以数代君王之力，力行科举取士，就是为广大寒门和百姓争取一条往上之通道，到了薛洋这里，若是还走回头路，那岂不是对不起大唐历代列祖列宗？那这天下百姓还有何希望可言？” “世家若想出仕，就要公平公正和普通学子在科场上一较高下，遵循成王府现行的分科取士之法，没有任何例外。”薛洋起身之后，面带肃然，朝着严明道：“我也不会给任何人特权。世家不思进取，是他们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根基，现如今还敢舔着脸跑到我这里来索要胜利成果，这天下能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吗？” 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整个金陵的民心，在严明随后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布告被迅速张贴的全城都是之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矛头也迅速对准了所有的世家。甚至于有部分激进的百姓开始将南境自家的工商豪门也都算进了世家的行列当中进行口诛笔伐。 这股风在随后开始以金陵为中心迅速蔓延到整个江东各州郡，无数百姓和寒门开始齐聚各地府衙门前，强烈反对世家的主张，坚挺成王府到底。 这些都是在历年分科取士当中看到了希望的百姓，分科取士实际上更有利于学子充分实现自己的理想，并且让那些无心仕途或者天赋不在此的人也能够享受到社会各阶层的尊重。这些人的数量已经逐年增加，并且在社会各行各业当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他们成了此次反对世家主张的中坚力量。 所以很多人在随后纷纷启程前往金陵，各地官府甚至于派出衙役随行护卫，而那些唯恐自己受到牵连被当做世家打压的工商豪门，更是纷纷对外宣称，凡是各州府送往金陵的这些百姓学子，其衣食住行全部由他们负责，坚决对抗世家大族卷土重来。 “没想到我世家门第，在如今居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金陵城内几乎是所有人群情激奋，开始纷纷前往成王府门口表达自己的愤怒的时候，袁敬平等人是着实狼狈不堪，甚至于连门都不敢出。这些被挑战了底线的百姓将所有的外地口音的人全都当做了世家对待，数日之内甚至于出现了无数伤害外地人的案件，如果不是金陵府处置还算公允，并且竭力劝说百姓，莫要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只怕金陵城会瞬间彻底失控。 “这个成王挑动百姓来朝世家发泄怒火，这是要做什么？以为靠那些满身同臭味的商人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就能治国平天下不成？”袁敬平身边是郑氏家族的郑山，相对于山东世家而言，中原世家的数量更少，原本就被朱全忠掏空了家底的他们在天策军犁庭扫穴之后，更是力量微博，袁敬平也是不得已才会选择另外的路，想要上书薛洋，以支持对方登基称帝的条件换取世家能够重新崛起。 但是没想到的是，换来的结果却是更大的反击，这一回，薛洋出手之后，等于是在这个即将建立的新朝当中形成了一股自上而下群起反对世家的趋势，彻底断了世家再起的根基。 这一下算是直接将袁家为首的中原世家逼到了绝境，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两条路，其一是放弃自己的世家身份，从此以后他们引以为傲的豪门门第从此不复存在。在未来必须要和他们所看不起的升斗小民和工商贱民来争夺入世的机会。要么他们就只能向于志宁屈服，跟他们山东世家合流。 这两个办法实际上对于袁敬平来说都不可行，前者是彻底投降，放弃了世家最后的尊严，而后者在他看来更是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他丝毫不怀疑，在战场上有无敌气势的天策军在他们身上会栽跟头。如今的天下已经一统，光是看外面那些百姓的反应就知道，薛洋的统治已经稳如泰山，这个时候别说世家只是些残余人手，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无法和这样强大的政权正面抗衡。 “我打算正式前往成王府，递上拜帖，面见成王。”袁敬平深吸一口气之后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沉声道：“无论如何，对于我等来说，都必须要争取一次机会。” “成王会见你吗？”郑山叹息道：“成王用这种法子来宣告打压世家的主张，只怕未必会听你的，改变自己的初衷，而且成王和他身边的起家之臣也没有一个是世家成员，我们是没希望了。” 和其他诸侯不同，薛洋自从岳西崛起之后，除了高济他们之外，其他高层全都是清一色出身寒门，或者干脆就是普通百姓。这也导致了他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摒弃了世家这个阶层，转而组成了一个不依赖世家，甚至于内部全部都是反世家的势力组成的政权。 “一线生机，总是要试试的。”袁敬平叹了口气，也因此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需要当面才能起到作用。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世家功过 “主公，人来了，袁敬平独自一人。”向杰在薛洋刚刚走进议事厅的时候，就匆匆来报道：“十三司跟踪过，中原世家其他人都在收拾行囊，包括袁家自己人，大有随时离开金陵的架势，需要阻拦吗？” “不理会他，袁敬平只怕是打算此行失败的话，就让中原世家潜伏下去，所以暂时他们不会对我们不利了。”薛洋摇了摇头，中原世家力量微薄，所以才会选择了一种近乎于和自己分享权力的法子，而不是于志宁那种还试图对抗到底的顽固不化。这也是薛洋最后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原因，若是消化了袁敬平这股势力，那么于志宁孤掌难鸣，这场社会阶层危机也就能结束了，而且还是世家彻底消亡的结束。 “去把人带进来吧，看看袁敬初这位胞弟到底有几分本事。”薛洋一边思索这件事一边让向杰将袁敬平带进来之后，倒是有些诧异。袁敬平和袁敬初的长相几乎太相似了，若不是此前向杰探查过两人的根底，只怕薛洋都要以为这家伙就是袁敬初冒充的了。 “袁氏家族袁敬平拜见成王殿下。”袁敬平是以世家之礼叩拜，那一举一动肃穆的样子倒是让向杰有些诧异，但是随即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这一刻的他算是明白了薛洋前段时间为何要发了疯一般狂怼礼部，这种世家标志性的繁文缛节几乎就是世家的代名词，若是新朝真的采用了这种礼节，那岂不是代表着世家残留的印记还是没有去除掉？那自己这些人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么多年？ 这一瞬间他甚至于有一种想要去调查礼部所有官员的冲动，想看看这帮家伙当中到底是不是还有世家潜伏，想要趁此机会颠覆新政权。 向杰的想法薛洋自然是不知道了，他反对繁文缛节可不是因为这个，世家和这些礼节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朝着袁敬平点头之后笑道：“令兄如今到何处了？本王的前线大军可是连续深入草原上百里之遥，都没追上朱全忠一行。” “家兄有自己的选择，袁家不曾过问。”袁敬平摇了摇头，躬身行礼之后道：“世家子出仕之后，就已经代表他个人，成败皆要自负其责，家族不会过问他们的选择。” “是吗？”薛洋摇了摇头，示意袁敬平坐在一边之后缓缓开口道：“只怕世家也是想靠着家族子弟出仕，左右下注，左右天下大局吧？最好是如三国那般，三方下注，不论那一方成了，最终的胜利者都是你们世家！左右局势，玩弄人心，权倾天下，这就是你们世家想要的，对吗？” “家族人多，自然要趋利避害，这无可厚非。”袁敬平被薛洋说的一愣，但是随即道：“虽然左右下注，让世家可以稳居上风，但是每一个世家子在选择效忠的势力之后，都是尽心尽力，未曾因为自己在敌对阵营而左右摇摆。我世家千年，也是世人之先导，秉承上古帝王之教诲，筚路蓝缕，教化万民，播撒文明火种，带领天下走过了千秋岁月。殿下，这一点您不否认吧？” “世家之功过，我从未说过什么，孰是孰非，你们到底是有功于天下，还是贻害子孙后代，千秋青史，自会评说。”薛洋微微点头，转而笑道：“从隋炀帝开始，世家，就已经掌控不了天下大势了。而历经大唐两百年，科举取士，加上文字纸张印刷之革新，你们的诗书传家底牌都掀翻了。普通百姓也能读书练武，也能参加科举考试，一跃而位居你们之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传了千年，虽然变了味，但是我想袁丈夫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薛洋神态很从容，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是却说得袁敬平脸色不断起了变化，转而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甚至于年轻的不像话的天下第一诸侯，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尊老虎一般。 “你们或许曾经对百姓有过教化，但是很可惜，世家最终背叛了上古帝王的教诲，走到了百姓的对立面。”有着超越千年的眼光和见识，薛洋随意一句话都足以让袁敬平哑口无言，世家和百姓，本身就是对立的阶层，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来自一个群体，但是伴随着财富分配不均，知识文化被垄断之后，世家就成了垄断知识，财富，土地和官位权力的代表，虽然历朝历代都有过给予百姓部分权力的努力，但是这种内部改良的法子，注定无法推广，更何况，在九品官人法出现之后，所有的努力都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若不是科举制的出现，只怕世家垄断仕途还会继续，即使到了如今这种战乱年代，世家被自己强力镇压，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但是袁敬平和于志宁却也依旧想要靠世家的力量从自己这里夺权。 “殿下，难道不该给世家一次机会嘛？”袁敬平被这句话说得脸色大变，薛洋是草根出身，这一点注定了在对方取得天下之后，世家若想分享政权，就必须作出妥协，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自己今天亲自站在这里，却也得到了这样全盘否定的回答。 “机会，我已经给了，但是你们自己不愿意。”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阶层固化，你们的老祖宗当年成功过，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九品官人法自己崩溃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寒门和百姓人数十倍于你们世家，他们没有分享权力的机会，是他们比世家子笨吗？我看未必吧？寒门子弟在如今，有着远超你们世家子的能力，这一点你们已经做不到了。” “可是殿下，你如今的举措，推而广之，十年之后，殿下难道就能保证，不会出现新的世家吗？”袁敬平忍不住开口道：“到时候就算我等旧世家被消灭了，新的世家还是会源源不断产生——” “但是他们没有特权了，也没有你们的根基了。”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我要确保的是公平，而不是断送某一个阶层，就算有新的世家出现，新朝的权力和官位，土地和财富，却不会永远掌握在一种人手中，它们都会流动，底层百姓能有希望，天下才有希望。”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一线生机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世家若是还放不下自己的尊严，觉得自己依旧高高在上的话，那么注定会被时代所淘汰，即使今天我为你们留下一线生机，以后，还是会注定被彻底掀翻。”薛洋看了一眼袁敬平，转而叹了口气。他自己信心十足，但是却不能否认，袁敬平的话其实也没错，一旦天下承平，那么自然会出现新的世家，自己身边的这些从龙之臣的后嗣，他们注定会比平民百姓得到更多的机会，甚至于在别人还在为一日三餐而辛苦努力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了更多。 不过这些都阻挠不了薛洋的决心，他所要塑造的不是一个绝对的公平世界，这一点他做不到，任何人在任何一个时代也都做不到。他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公平，一个能够扩大中层阶级的办法。或许这个世上以后还会出现世家，但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垄断知识文化，垄断社会财富达到极致，让其他阶层根本没办法生存和上进的现象发生。 社会改良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使自己掌控了整个天下，也没办法确保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公平，他所要做的，就是将这种信念深深根植于所有人的心里，让社会公平成为所有人的共识，如此一来，当权者要想稳定朝政，就必须设法尽可能拓宽社会阶层上升的通道，尽可能的确保社会两极分化，从而努力让中层阶级占据大多数。这样一来，整个王朝的根基才会更加稳固。 “没有其他的转圜余地吗？”袁敬平看着薛洋，跪倒在地道：“若是我愿意说出梁王的下落呢？助殿下早日清平环宇呢？” “留下一点尾巴给后人不是好事吗？”薛洋看着袁敬平笑道：“你的这个筹码对我来说意义不大，若是老一辈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那么子孙后代无事可做，必然会涂起内耗，不是我愿意把看到的。我所希望开创的王朝，应该是积极向上，对外开疆拓土，为整个国家获取更多的财富、子民，土地，而不是将精力耗费在自己人身上。留下朱全忠，给后世子孙去练练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薛洋的这种想法让袁敬平一瞬间有些失落，但是隐隐然的心头却也带着一丝期待，这位马背上打下天下的年轻人，终究有着不一样的想法，或许这种想法，应该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不一样的希望吧。 “既然如此，那我告退了，期待殿下能够梦想成真。”袁敬平默然起身，刚刚行礼要离开，却一下子被薛洋给叫住了。 “袁丈夫打算何去何从？”薛洋看着对方笑道：“真打算和于志宁一样，走上一条彻彻底底的不归路？” “于志宁螳臂当车，妄图对抗殿下，那是取死之道，敬平虽不才，但是殿下文治武功，我等也是衷心佩服，所以不敢和殿下为敌。”袁敬平摇了摇头，转而继续道：“我等会归隐山林，等待殿下成就大业。” “你们自己好好生活吧，我无意斩尽杀绝，只要不去挑战新朝新政，世家融入百姓，也许会活的更好。”薛洋点了点头，看着袁敬平笑道：“你和你兄长选择的路终究还是不一样，或许百年之后会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多谢殿下。”这一次倒是让袁敬平肃然动容，看着薛洋的目光更多的是带着一种考究的意思，对方没有要斩尽杀绝的意思，那么就意味着世家还能存活下来，至少中原他这一支还有希望。 “主公给这等人什么希望？”向杰有些不解，在袁敬平离开之后转而道：“杀鸡儆猴，灭了他们，足以震慑住于志宁他们！” “是该杀鸡儆猴，但不是杀他们，而是于志宁。”薛洋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对方道：“中原世家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该处置山东世家了，你们十三司尽快安排，要将于志宁的势力连根拔起，不要留有后患。对于袁敬平这样的人，给一条生路是好事，但是于志宁，他是铁了心吃秤砣，只有强力镇压才能够压制住宵小之徒。” “主公放心，交给末将就是。”向杰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急匆匆找到袁袭之后，传达了薛洋的意思，而且将袁敬平的反应也一一告知对方和李振。 “主公还真是大度，留下了袁敬平，或许是给将来留下一线生机了。”李振微微一笑，随即朝着袁袭道：“军师，我看可以让十三司立即着手去办了，直接抓捕于志宁和李福海，将暗卫掌握的人全部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也不用牵连太多，还能快速平息内乱。” “兴绪的意思是，也对其他人网开一面？”袁袭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种网开一面和薛洋的留下一线生机倒是相辅相成，如此一来也确实不用牵连更多人，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这股逆流。 两人商议之后，向杰也开始调动十三司快去启动，开始将这张大网迅速收拢。在暗卫不间断监视于志宁等人的一举一动之后，实际上牵扯出来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多，和李福海有联系的那些商人豪门有不少都被他拖下了水，这个时候收网，确实是一个减少打击面的法子。 不过此时，于志宁那边也得到了袁敬平前来成王府的消息，对方本来就是去找袁敬平的，结果却被郑山给挡住了，后者也没有隐瞒于志宁，将中原世家的打算一一告知，甚至于郑山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劝说的意图。 只不过此时，于志宁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转而看着郑山怒喝道：“你们这样做和举手投降有何区别？我世家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在如今这个时候脸面只怕还没生存重要。”郑山毫不迟疑道：“我中原世家已经集体同意了敬平的意思，若是此路不通，那就回返原籍，从此以后不问世事，也不管你们能否成功。” “哼，你们这群懦夫，不配为世家。”于志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怒气冲冲离开的时候恨不得掐死郑山，但是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收网 “山东于家，蛊惑人心，鼓吹反动言论，对抗新政，乱世道人心，搅百姓安宁，尊奉主公旨意，缉拿匪首于志宁及其党羽，无关者立即避让。”十三司这一次走的是明面上的路，全部身着五城兵马司军服，迅速出现在南四街附近，将整个街区团团围住。 金陵城如今大部分街区实际上都是重新修建的，拆掉了以前的坊市土墙，从而空出了更多的沿街店面，方便迅速发展的商贸发展。所以当向杰亲自出现，并且大声宣布了于家为首的山东世家的罪状之后，那些原本还在往来的行人商贩顿时迅速奔逃开来，整个南四街从东到西北迅速清空。 “大统领，于志宁尚未归来，此刻人在金桥北附近。”暗卫是早就将这一带给盯死了的，在向杰赶到之后，负责监视的暗卫立即上前汇报。 “派人立即沿途设下岗哨，只要看到立即抓捕，然后送到金陵府。”到了如今向杰也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一声令下，除了带队前往金桥北抓捕于志宁的人手之外，其余各部立即出动，瞬间功夫，整个南四街开始鸡飞狗跳。聚集在这里的山东世家几乎所有的人手迅速被抓了起来。 大部分人在面对十三司的时候放弃了抵抗，但是于志宁的家人却在于志安的带领下试图顽抗到底，把住院门之后甚至于将两门床弩和几张大黄弩给拿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十三司暗卫被连续击杀数人，也瞬间彻底惹怒了向杰，亲自出手，顶着盾牌撞开了大门，沿途连续击杀数人之后，一下子冲到了操纵床弩还在试图顽抗的于志安身边，屠刀挥落，直接一个回合，将其一刀两断。 “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余怒未消的向杰甚至于在随后直接将于家剩余的所有人手全部屠杀殆尽之后才恨恨的派人搬走了这些军中杀器。 而在另一边，沈勇带队追捕李福海的场面更加壮观，作为在金陵混了十几年的当地人，几乎是暗卫出手的同时，就感觉到了危险，急匆匆的开始从自己的府邸迅速出逃，直奔江边而去，准备先登上自家的快船，然后再看看风声。 从于志宁开始去找袁敬平开始，李福海就本能的感受到了来自成王府的那股杀意，所以这几日他都未曾出面，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扔给了别人去办，原本以为靠着这种办法可以暂时避开危险，但是等到他来到城外的时候，却发现自家的快船周围，一圈的水师战舰彻底将其堵在了中间。 “快，快回——”李福海脸色一变，他是看到了刚刚战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李太行就站在其中一艘战舰的船头，这对他来说如果登船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急匆匆命令马车掉头之后还没来得及想好去哪，从城内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迅速传出，一队骑兵迅速出现，将马车团团围住。 “李福海，你跑什么啊？出来吧，我亲自出手，你老实一点，不然的话，不用审问，你就该身首异处了。”沈勇看着躲在马车里的李福海冷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胆敢和于志宁合作，还串联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你到底意欲何为啊？” 对于抓捕李福海，沈勇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沈家本身就有大量的买卖和李福海有合作，对方的底细甚至于不用调动十三司就能知道的七七八八，所以此刻他一出现，李福海的脸色瞬间变得彻底暗淡起来，以至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地。 “带走，回去自己好好想想，你有如今的这份家业和地位，到底是靠了谁的力，这种时候背叛我天策军和成王府，去跟着世家残余力量妖言惑众，鼓动百姓对抗主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沈勇一挥手，身边暗卫迅速出手，将李福海给绑了个结结实实。面对对方不断挣扎的动作，沈勇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对方瞬间变得老实起来。 “带队去五城兵马司，将张大勋和他手下的十一名将校全部带走，送到金陵府大堂。”沈勇朝着远处的水师战舰上的李太行挥了挥手，转而带队返回。 这两路人手之外，还有一个小队人马混在其中没有引人注目，但是领头的却赫然是此前李福海想要救出的李九霖。只不过此时他穿的是天策军的军服，在众人忙着抓捕主要人手的时候，躲在了南四街距离南城门口的一条小巷子里。 “兄长，我们躲在这能抓到人吗？”李九柏很明显没有多大信心，但是李九霖却哼了一声，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热切，转而低声道：“放心好了，我亲眼看到了魏斌这个家伙就在这里住着，此刻城内天策军大举出击，他得到风声之后定然会选择尽快逃离金陵，这里是最快的路，而且我特意告知向大统领，南城附近不要布置人手，他肯定会选这条路。” “只要抓住了他先给成王，我李家也就可以摆脱嫌疑了。”李九柏也安下心来，不过一句话未曾说完，忽然指了指前面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人，张大了嘴巴。 “上，给我拿下他！”原本躲在巷子口一个小酒楼里的李九霖等人迅速出动，直接将眼前这个人给彻底围在了中间。魏斌对于昔日的李九霖兄弟来说绝不陌生，所以尽管对方做了伪装，却还是瞒不住他们的眼睛。 “魏斌，束手就擒！”李九柏一声怒喝，上前两步之后，一把扯下对方包在头上的头巾，将对方的真面目给暴露开来。 “没想到李家人居然当了他薛洋的鹰犬！”面对十几个人将自己团团围住，魏斌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转而面对李九霖怒喝道：“你们对得起你李家的家事门楣吗？” “笑话，你就对得起你魏家的门楣？”李九柏毫不犹豫反唇相讥道：“如今天下都属于成王所有，我等身为百姓自然该效忠成王。我不像你，不自量力，没有本事，还妄自尊大，不识天命。若不是你们魏家怂恿，我李家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你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公审 “启禀主公，幸不辱命，全都抓捕归案，无有人手逃脱。”向杰和沈勇走进来的时候，薛洋和袁袭也在等待他们的消息，此次世家动乱，其根源在于社会阶层的变革，所以事情虽小，但是对于薛洋来说却值得大费周章。 “于家为首的山东世家共计有两百多人，集中在南四街附近，他们果然是图谋不轨，不仅仅暗藏兵器，而且连床弩和大黄弩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运进了城内。”向杰一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这种大杀器如果真的被对方利用起来，潜伏在暗处用来对付薛洋等成王府高层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还要这玩意？”这话一出口，沈勇也跟着吓了一跳，连自己这边的事情都顾不得汇报，急忙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兵器没有？” “有这两样就已经是死罪了。”向杰气呼呼的将自己死了好几名手下的事情说出来之后转而朝着薛洋拱手道：“主公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会亲赴山东，去将于家剩余的人手全都挖出来，我就不信雷霆杀戮还震慑住这帮图谋不轨之徒。” “先说眼前之事吧，山东那边陈武还没回来，让他去办好了。”袁袭摆了摆手，转而朝着沈勇道：“李福海他们呢？有人逃脱吗？” “李福海本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点风声，事发之时想逃逃走，被我给抓了回来。”沈勇这边追击的时候大张旗鼓，但是倒也没有出现波折。 “去传令杨启怀，让他举行公审，将于志宁的所有罪证全部公之于众。”薛洋微微点头之后继续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想办法将其利用到极致，安定民心，还需要让百姓明了更多内情，从而彻底斩断世家生存之根基。” “主公是说李福海？”薛洋只是一句话，但是随即却让袁袭明白过来，跟着笑道：“这件事就让沈勇带头吧，让他带十三司配合杨启怀，把这件事尽快做好，我们不需要世家，百姓也不需要。” 薛洋的这道命令很明显是打算将这件事彻底公之于众，这也符合他一贯的做法，成王府治下的各州郡之所以能够做到政治清明和百姓积极向下，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种经常性习惯性的公布政治内情，让百姓认同王府的政治举措，从而赢得民意上的支持。 所以当金陵府开始张贴文告，公审于志宁和李福海为首的两队人手的时候，金陵府大堂外面，是围得水泄不通，逼得沈勇到最后不得不调动大军在一旁执勤，并竭力劝说百姓安静，否则这场公审根本进行不下去。 “于志宁，你蛊惑人心，怂恿百姓反抗成王府，故意挑拨离间，唆使李福海等人阴谋制造混乱，对抗王府新政，你还有何话说？”杨启怀将于志宁等人押上来之后直接开口道：“暗中携带军中违禁器械，你罪无可恕。于家上下参与谋逆，证据确凿，本王没有冤枉你把？” “哼，你一个商贾之后还没资格来审问我！”于志宁对于杨启怀根本就不屑一顾，甚至于根本没理会对方的话。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来定，本官也用不着跟你说着这些废话。”杨启怀看着对方冷笑道：“于家除了你，于志安负隅顽抗，对抗抓捕官兵，被当场击杀，剩余人手和其他世家之人全都招供，是你于志宁一手策划。” “是，那又怎样？你就算是能杀了我这些人，那又怎样？世家绝对不会消失，百年之后，还会有新的世家出现。”于志宁冷笑道：“你，杨启怀，你们杨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以前，你们不也是做梦都想爬到世家的位置上吗？怎么？如今不敢这么说了吧？”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杨启怀也没生气，反而坐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道：“以前我等寒门子弟和商贾之家被你们世家打压，沦为贱民奴仆，自然是想要给家族后人找一条出路，这无可厚非。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变了，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你虽然人在南境，但是你从未见到此地和你们山东有何不同，没有你们世家，我们人人都可以做世家。这个世上的财富、文化和权力传承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否则，我这个被你看不起的商贾，怎么会坐在金陵府尹的位置上来审问你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家主呢？” “于家主，今日本官代表的是是寒门、商贾和普通百姓对你们世家的审问，是审问世家千年以来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把持权力和财富，垄断仕途，践踏百姓，腐化堕落，阻挡百姓上升通道，你们是做尽了坏事，却从未有过一件于国于民有利之举。你们这样的人若是不能被打倒，这天下间，还要我等这些百姓做什么？你们世家自己去种地经商算了。” 让杨启怀来审问于志宁，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主持过淮南新政，对于世家是深恶痛绝，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更容易引起百姓的共鸣，作为世家对立面的代表人物，商贾，曾经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空有巨额财富，却享受不到任何的社会地位，甚至于比起奴仆好不了多少。这种强烈的地位反差一方面深深地刺激到了于志宁等人，另外一方面，则更是让外面围观的百姓不断点头，以至于到了后来，群情激奋之下，无数的喧哗声开始从外面迅速传了进来。 “自己好好听听吧，这就是百姓的呼声，他们都要宰了你们啊。”杨启怀看着脸色大变的于志宁冷笑道：“知道你们世家最多的时候有多少人吗？知道百姓有多少人吗？凭什么你们大小猫三两只，却能骑到这千万苍生的头上？你们有什么能力？” “现在，清算开始了。”杨启怀将手上的那一份份罪证往地上一扔，看着于志宁冷笑道：“认罪画押，可以让于家留下一条血脉，若是继续顽固不化，那只能彻底铲除于家最后的人手了，千百年之后，于家将无人知晓。”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卢寿上门 “于家的事处置完了？”杨启怀的速度非常快，一番话说得于志宁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信心后，马不停蹄迅速审问李福海等人，并且将随后十三司送来的张大勋等人全都一同审理完毕。等到薛洋看完汇总记录之后，已经是快到年关的时候了。 “处置完了，今日难得休息一日，有没有兴致随我一同去游湖啊？”看着陈潇潇一袭白色裘服，俏生生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薛洋也松了松筋骨起身笑道：“走吧，去玄武湖看看，以后说不得就看不着了。” “真要搬迁到幽州啊！”杨若兰还好，跟着大齐军足迹遍布了大半个中原，但是对于张沐雪来说，幽州是个从未去过的遥远地界，而且她身子娇弱，十分怕冷，所以闻言直接躲到了薛洋怀里，脸上带着一丝纠结。 “放心好了，冻不着你！北地风光，其实也挺不错的。”薛洋宠溺的刮了刮对方的俏鼻，带着几人转道玄武湖上，自己当起了艄公，撑着一艘画舫刚要离开，就被李成和陈南岳给叫住了。 “看起来啊，今日还得麻烦成儿和南岳划船，夫君只怕又该有事了。”杨若兰微微一笑，起身给对方披上一件大氅之后笑道：“我约了晓晗在别院那边汇合，你要是忙完了就过来汇合，我们可是准备了酒菜，就等你今日休沐呢。” “姐夫，那个卢寿卢老爷子来了，说是想要见您！”李成前段时间还在军中历练过一阵子，现如今是越发的英气勃勃，和以前孩童的样子截然不同，见到薛洋跳上岸之后，上前低声道：“看老爷子的架势，好像是来吵架的。” “吵架就吵架，我们又不是吵不过他！”薛洋撇了撇嘴，转而看了看周围，忽然笑道：“你去给他带到别院那边，我去划船过去。南岳你也跟着去，今天有好吃的。” “那肯定是姐姐们的手艺！”薛洋的这种没什么架子的性子让两人一阵欢呼，转而飞速而去，而他自己则继续撑着画舫晃悠悠的从玄武湖南边直接转道东边的别院才带着几女下船和张晓晗汇合。 “夫君，天气寒了，喝杯药茶吧。”看着薛洋坐在自己身边，张晓晗还是俏脸晕红，端着茶盏轻轻递了过来。 “好，你这个药茶能不能换成普通药材，然后公布出去。”薛洋尝了几口之后觉得还可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而拉着张晓晗开始研究起了自己前世的那个所谓的凉茶的事情。 “感觉夫君还是个药痴，亏他连药材都分不清，居然还能拉着晓晗说的头头是道。”杨若兰和李稚妍在准备食材，同时见到两人如此模样，顿时笑道：“上次把黄芪都拿错了，幸亏晓晗自己发现了，不然的话好心给沐雪熬药，只怕最后肯定会闯祸。” “夫君那是只说了个总纲，然后他就不管了，怎么做还是晓晗自己。”陈潇潇将手中的羊肉洗好之后，转而跟着笑道：“晓晗性子柔软，和沐雪差不多，所以对于夫君那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呢！” 几女说说笑笑的时候，外面李成和陈南岳也带着卢寿走了进来，而且身后还跟着卢明月，倒是让杨若兰眼神一凝，随即悄然朝着李稚妍示意了一眼。 “姐姐你让稚妍姐姐跟过去做什么？”张沐雪看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在李稚妍走后，低声问道：“让姐姐去看看那个卢家女吗？我看着觉得还是挺清秀的嘛！” “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单纯！”杨若兰摇了摇头，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之后，惹得张沐雪差点失声惊呼，随即目光也跟着变了。 她们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时候，薛洋也带着李稚妍来到了屏风外边，朝着卢寿笑道：“老夫子如今在金陵过得还习惯吗？” “卢寿见过殿下，见过王妃！”薛洋神情自若，但是卢寿却坚持行礼，只不过在见到接他的李成和陈南岳居然也坐在一边之后顿时露出一丝惊容。 “这二位，一个是本王妻弟，昔日的大唐皇子，一个是弟弟陈南岳。”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他们可不是寻常王府护卫，这是年纪尚小，所以跟在护卫队之中历练。” “殿下教导有方，这两位年轻人英气内敛，确实是栋梁之才。”李成的身份让卢寿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去行礼，索性只得将目光转向薛洋道：“殿下行事作风也让老朽大出意料。南境百姓对殿下赞不绝口，乃是民心归附之相。” “夫子过滤了。”薛洋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卢寿点头道：“夫子今日前来，不会只为了奉承本王的吧？想来一定是有事要说，但说无妨。” “殿下心直口快，老朽也不藏着掖着了，只有一事想请问殿下。”卢寿还不太适应薛洋的说话方式，被对方说的一愣之后，才苦笑开口道：“殿下素来以仁义宽恩对待百姓，但是于我山东世家，却以屠刀开道，不惜做灭绝之事，是否过于暴虐？我等如今也是殿下之臣民，一视同仁总该有的吧？” 他这话一说完，惹得卢明月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见到薛洋摇了摇头道：“老夫子还是没看清民意，世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自取灭亡，而非我出手。夫子想为他们求情，我以为不妥，这是逆民意天心之行，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是百姓愚鲁，缺少教化，如何能够分辨是非？”卢寿有些不忿，紧接着开口道：“是非对错全凭殿下做主，殿下若是存有一念之仁，就该网开一面，世家也是臣民，自然也该有一条活路，而非一网打尽才是。” “夫子真以为百姓愚鲁吗？”薛洋似笑非笑道：“百姓可不会愚鲁，他们的选择从来都不会错，这泱泱华夏，从尧舜开始至如今，每一次王朝更迭，不都是百姓的选择吗？难不成夫子以为是你们世家在推动？世家才多少人？百姓又有多少人？你们在百姓跟前只是沧海一粟而已，时过境迁，百姓之中奋发有为者越来越多，若是再以为愚民可治，那是夫子看不清大势。”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千年根基 “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卢寿的思路很清晰，所以虽然被薛洋反驳了自己的意见，但是很快就找到了另外的思路，转而道：“若是劳心者越来越多，人人都期望变成劳心者，这世上的田地谁来种？杂物又谁来做呢？殿下的思路虽然老朽也反驳不得，但是世上劳心者终究不需要那么多。若是百姓之中奋发有为者日多，而不愿成为劳力者，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夫子的想法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种问题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无解，但是实际上千年之后已经想到了办法。所以薛洋摇了摇头，一句话甚至于连李稚妍都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双美目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期待着对方说出这个困扰所有人的答案。 “先说劳力者和劳心者从一开始都同属百姓，只不过所学不同，以至于分成两种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和结局，如此才是导致整个天下分成两面，泾渭分明，就其根由，还是在于没有足够多的财富来支撑！”薛洋笑道：“劳心者确实不用太多，否则这天下即便我有能力让其达到极天际地的规模，也无法用的了这么多官员。所以可以着力提升劳力者的地位和待遇，取消人分三六九等之别，如此一来人平等了，才有可能让从事之行业变得平等。劳心者固然可以依靠权势抱住地位，但是劳力者若是能得到本身劳动所相对应的报酬，而且社会地位也不次于劳心者，岂不是可以平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律法严明，自然可以逐步消弭平等。” 这个法子实际就是后世总结出来的，也是社会实践当中，自觉形成的规定，投资者拥有更大的分享胜利成果的机会，但是却也需要承担更大的投资风险。而工薪阶层不需要投入原始资本创业，待遇稳定，却也失去了最后成功之后大部分分红的权利。而推而广之，在社会分工的时候，薛洋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公平，制定律法，确保弱势群体在利益受损的时候能够有申诉的渠道，整个社会分工在他这里有调整反转的机会。 如此一来，不光卢寿所说的劳心者和劳力者之间的平衡能够长期维持，而且还会带来整个社会朝着积极前进的方向不断前进，优化社会结构的同时，确保社会公平。 “可是劳力者数量众多啊，殿下如何保证有足够的财富确保他们能和劳心者同等待遇？”卢寿显得有些不满，这种深奥的问题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愿意去思考，但是却最终都困在了这里。所谓饱暖思**，只有解决温饱问题之后，才能够逐步去发展其他产业。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要想获得足够的钱粮，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去保持农业生产，如此一来又需要大量的劳力者，从而让薛洋的问题缺乏足够的物质基础而沦为空中楼阁。 薛洋的想法实际上不是没人想过，但是面对现实之后却一个个全都无奈放弃，只能将其当作一个理想，而不是足以实现的目标。 但对于他来说却不算什么。在如今天下已经完成统一之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去落实自己的想法，将从后世带来的知识全都变成现实。 所以面对卢寿的反问，薛洋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减少，反而看着对方摇头道：“夫子是看错了一群人，夫子以为墨家当初传承的那些技艺工匠是否有用？于治国而言到底有多大用处？” “墨家所言，或许有大用，但是却不是治国之道，治国在于仁政爱民，这是夫子所言，不会有错。”卢寿不知道薛洋提到墨家到底是什么用意，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关于墨家的记载已经很少了，虽然卢寿是山东大儒，但是也没了解多少，只有个大概印象。 “问题就出在他们身上。”薛洋对于借用墨家来比喻科技也没多大负担，反而侃侃而谈道：“墨家经营之道，在夫子眼中多为奇技淫巧之学，但是却足以让一个人同时创造出更多的钱粮，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只要大力推广，不断钻研，那么社会财富必然会极大增加，从而不断满足更多的需求。从前南境百姓产出不足以维持天策军四面出击，但是我军拿下推广新政，采用新式农具和种子，鼓励工商之后，虽然我军常年征战，攻伐不断，但是却从未有缺粮缺钱之困，反而内部发展一日千里，夫子以为这靠的是什么？” “夫子有时间该去江东各地走走，或者去岭南之地也可，这些地方的变化超出你的想象，上古圣贤崇拜小国寡民，但是如今南境各地却迅速融为一体，靠着水陆交通，各地物产交流丰富，适合种田的，就苦心钻研更好的技术，更好的种子，更好的种植办法，并以机械之力取代人工，如此自然可以获得更大的收获。而适合经商的州郡，则更多的建造更多的工场作坊，制造更多更精美的商品，跟随商队流转各地，丰富百姓所需。这才是积极解决之道。穷数十上百年之功，足以让所有人远离饥寒，人人温饱，而最终有更高的追求。” “作为国家，其实可以经营更多的土地，哪些地方适合耕种，就该派兵占领，移民去屯垦，哪些地方适合建立要塞，就该派兵镇守，建立国之屏障，如此我们的帝国才会扩大疆土，使之永远成为我中国臣民之乐土。”薛洋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过他也知道这句话卢寿未必能够理解。其原因在于，在这个时代，能够看到的可供耕种的土地几乎已经全都被占尽了，剩下的要么是大漠草原，不值得花费精力去经营，要么是苦寒蛮荒之地，无法有条件去开发。 但是这些对于薛洋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超越千年的眼光让他几乎不用去思考探索，就知道哪些地方是自己所需要的，哪个方向才是自己在随后需要努力经略的。在提前掌握了精湛的航海技术之后，甚至于他已经有了解决如今发展瓶颈的更好的办法，而这些才是他打造千年帝国的坚实根基。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卢明月的心思 “圣人治国，以仁为本，殿下之言，满是霸道，不合时宜。”卢寿摇了摇头，薛洋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圣人之学放在心上，这种态度也让他有些失望。他南下的目的，就是想劝说薛洋行圣人之道，以修生养息，确保中原各地能够消除战争隐患。但是看如今薛洋的态度，是并没有多少这样的念头，甚至于言辞之中还有继续进行大战的打算。 “王道霸道，孰优孰劣，那要看能不能治国平天下，能不能让百姓富足。”薛洋也没理会卢寿的态度，反而懒洋洋道：“南境江山，在本王治下，也是年年大战不断，但是百姓却并没有流离失所，反而越大越强，越大越富足，夫子难道没看到吗？而天策军所到之地，大多都是历经战乱之州郡，占领之后不仅仅没有办法有赋税收益，反而需要大量的钱粮赈济，但是天策军却从未有过缺粮之困，南境百姓的税赋也不见增加，中书省反而年年有减税的举措，夫子难道以为本王能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不成？” 这一番话说的卢寿哑口无言，实际上这也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的地方，天策军打的仗可不比其他诸侯少，甚至于要多出许多倍，而且前期拿下南境的时候，出了得到了江东这块鱼米之乡，其他地方大多都是莽荒之地，甚至类似于岭南这等地方，实际上都是中原各路诸侯弃之不顾的所在。但是偏偏在薛洋的治理之下，不仅仅人口暴增，而且钱粮不断，甚至于到了如今，岭南各地的粮食直接超过其他各地数倍不止，成了名副其实的粮仓。在如今的海上航线上，往来岭南各地到江东的船队上，几乎是经年累月不断，将岭南各地丰富的物产迅速送到金陵扬州等地交易，从而极大的保证了天策军南征北战所需。 这些是其他诸侯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卢寿难以理解的地方，所以此时当薛洋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甚至于顾不得失望，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希望对方能够给出答案。 “无他，互通有无而已。”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对于薛洋来说，其实已经足够，当工商贸易在海路和陆路运输全都被暴力打通之后，带来的个各行各业上的加成足以让原本就富庶的珠江平原迅速成为南境最大的粮食产地，而岭南各地气候炎热，其他物产，包括瓜果蔬菜等等也能够通过船队快速送往江东进行消费，这些无疑都在极大的促进着昔日的蛮荒之地迅速成为富庶之地。 可以说，岭南一地的发展就支撑起了天策军南征北战所需要的所有钱粮，甚至于还足够完成占领地的赈济抚恤所需。这也是确保天策军没有后顾之忧的最大保证。 而到了如今，在江东各地百姓看来，这块地方根本不是蛮荒之所，在水陆两路都可以直达之后，往来也变的更加的方便。这也导致了沿途各州郡这些年把修路当成了最大的任务，不论是哪个官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境内是否有足够的管道和水陆连接南北，一个往北进入江东地域，一个则是往南和岭南连接。 在薛洋的带动下，修路成了官民一致认同的头等大事，闲暇时节，甚至于可以看到整个南境各地的官府都在组织百姓修路，甚至于很多富商都是主动掏腰包补贴州县财政缺额。他们没有薛洋那样的眼光，但是实实在在的实惠却让所有人都明白，物资只有以更快的速度流通起来，才能够有更大的价值。 而这些，都不是卢寿这样的人坐在书斋里苦思冥想就能得出结论，那是需要有薛洋这样的先行者，加上得到实惠，认识到道路运输重要性的百姓一路跟随，才能够让南境的道路网打破了崇山峻岭的阻隔，逐渐的将各地迅速连接在一起。 到了如今，薛洋甚至于已经不去思索如何培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的资本主义萌芽了，因为他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在这片土地上，自己的这些百姓只要解开了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们能够创造出来的奇迹永远都没办法去想象。自己现在只需要做一个收获者，等待着经济发展自行而为即可，而不用去揠苗助长了。 薛洋的这一番话说的卢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倒是让卢明月看他的眼神都跟着变了，以至于一双美目此刻溢出的光彩连李稚妍都注意到了，只不过见到薛洋毫无反应，甚至于连看都没看到之后，也就没有开口。 有了之前杨若兰的话，李稚妍对于这位卢家女也多了一份认识。她和杨若兰的心思差不多，帮薛洋娶个妃子，实际上她们是懒得计较，但是何人能够入她们的法眼，却别有考量。在金陵生活这么多年，成王府的后宅一向是最安宁的，她们几个之间的关系很好，每个人的心思也很单纯，而没有心机。这也是薛洋所希望看到的，他不希望自己在处置政事的时候还要为这些操心。 所以这些年，出了张晓晗之外，成王府依旧是她们四个，甚至于当初路审中送来的苏家女都被陈潇潇给送了出去。 “殿下，明月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答应？”李稚妍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卢明月自己也忍不住了，她知道如果此时不开口的话，那么将来她和薛洋之间将再无交集，自己的一腔心思也必然再无结果。所以在卢寿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开口，带着一丝希冀看着薛洋。 “殿下一番言论确实让明月佩服，只是可惜只是个女子之身，无法为殿下宏图大志添砖加瓦，所以明月想侍奉在殿下身侧，当个扫地丫鬟也罢，只想追随殿下，看到殿下理想实现的那一日。”卢明月见到薛洋的目光终于转向自己，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不顾卢寿的脸色变化，朝着薛洋行礼，用的不是刚刚进门时的世家礼节，反而是个万福礼。 这一下也让薛洋微微一愣，而在同一瞬间，李稚妍也同时目光盯着卢明月，随即转向薛洋，似乎也想看看后者的反应。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属意谁人 “姑娘听说过陈悦陈尚书吗？”薛洋一瞬间脸色愣了愣，不过随即微微一笑，转而自顾自道：“此刻我们这位陈尚书正在你们山东，在主持修凿一条联通徐州，直达幽州的大运河。她就是女子之身，但是却位居一部尚书，手下须眉男子无不倾心佩服。” “在成王府治下，女子为官虽然不多，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本王所规定的分科取士，取的不仅仅是官员，还是对各行各业有用之才，男女不限。若是姑娘有意仕途，可以去试试明年的春闱。”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本王行伍出身，大多时候都在外行军打仗，所以也不需要什么丫鬟伺候，没得埋没了姑娘一番才华！” 这一番话算是说的很明白了，薛洋并没有其他的心思，或者说，对于卢明月并没有心思，他所属意的人，是真正能够愿意和自己一起努力前行并且矢志不渝之人。这或许是前世的思想在作怪，更或者说，这么多年和陈潇潇等人一起生活，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没有必要再去打扰更多的女人，也不愿意被其他的女人打扰。 “多，多谢殿下提点，明月明白了。”卢明月一瞬间咬了咬嘴唇，一脸的黯然，随即默默起身，但是在看到薛洋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是明月在殿下尚未起家的时候，遇到的是明月而不是大王妃的话是否，可以追随左右？” “应该不会。”薛洋摇了摇头，转而连带一丝感慨道：“你是世家女，而我之来历，世人皆知，本就是山野之人，和姑娘相遇的概率不大，而且我和潇潇经历过最多的风雨，我们能够走到如今，那是缘分，是别人取代不了的。姑娘与其在想这些无用的如果，还不如直面自己的人生，或许，你该尝试着去想想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真正需要什么样的男人。” 薛洋的话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意思，其内容甚至于超过这个时代的认知，只不过对于卢明月而言，此时她所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薛洋能够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至少在对方的心里，还是有过为自己思考。 所以那一瞬间，她的脸色稍稍变好了不少，随后才扶着卢寿离开了这里，倒是这番话让李稚妍微微愣在了原地，直到薛洋叫她的时候才恍然回神。 “怎么啦？被刺激到了？”薛洋微微一笑，转而拉着她走到一边笑道：“在想什么？我可没有对卢家女有过什么心思。” “我知道啊，不过，你对我们几个是什么心思啊？”李稚妍看着薛洋，倒是也有着一份希望，似乎也想知道对方对于自己，和杨若兰她们是什么样的感情。 “对于你啊，你该明白的。”薛洋看着眼前的李稚妍，微微一笑，转而道：“当初见你的时候，不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吗？” “有吗？”李稚妍微微皱眉，不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轻斥一声之后才噗嗤笑出声来，转而噘嘴笑道：“明明是你太霸道，把我给抢过来了。” “这就是我的一见钟情，如何？不乐意？”薛洋捏着对方的下巴，转而轻轻一吻之后才笑道：“要是没抢过来，那今日成王府岂不是要少一位王妃了？” “那正好啊，卢家女不是巴不得得到你的垂怜呢。”李稚妍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来由的笑了起来，薛洋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只不过自己刚刚没听清而已。自己这些人或许才是对方真正一起经历过风雨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程，所以对方对于自己和陈潇潇的感情，也注定是不一样的，但是无一例外，他的那一份心思，都给了她们，毫无保留。 “那以后不给你张罗着娶侧妃了？”那一瞬间李稚妍的目光也变的异常柔和，靠在薛洋胸前，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成了她生命全部的男人，微微一笑。 “好，我也不喜欢再多一个侧妃了，有你们在，不是挺好的吗？”薛洋拉着她走进后面的别院小厅，看到陈潇潇等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顿时一笑，招呼李成和陈南岳坐下之后，众人嘻嘻闹闹，倒是将这段时间的忙碌消融于这片温馨之中。 “稚妍，那个卢明月被夫君打发了？”看着李稚妍也是一脸的笑容，杨若兰挤了过来，朝着对方眨了眨眼睛，转而低声笑道：“刚刚我还和潇潇说，要不要添一副碗筷呢。” “夫君说了，他不想再有其他的女人了，有我们就很好。”李稚妍给张晓晗加了点羊肉，转而微微一笑，虽然她们这些人习惯了这种恬淡的生活，但是对于薛洋，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占有欲，少一个女人分享，那么她们自然也会开心不少。 “确实很好。”看着眼前几女其乐融融，杨若兰点了点头，她和李稚妍年纪最大，对于这种安静但是却温馨的日子也最眷念，在习惯了几人一起生活之后，若是再加入其他人，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而更重要的是，薛洋马上就要登基了，以后面对皇权富贵，只怕也只有她们这些经历过风雨的女人才能够彼此相互携手，陪伴薛洋一起走到最后，其他的女人，就算对薛洋有着情义，但是却未必能够保持这种生活态度。 “夫君，这就是你说的烤鱼，我和兰姐姐两个人合力，怎么烤的还是这么难吃？”两人低头说话的功夫，陈潇潇那边也让月儿将一盘烤鱼端了上来，但是没吃一口，就周了皱眉头，转而大呼浪费了这么好的鱼了。 这种娇嗔倒是让薛洋自己也是心头柔情一动，成亲这么多年，孩子都好几个了，眼前这几个女人却似乎永远都和当初一样。或许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不在于自己有多少女人，而是自己忙碌了一天的政事之后，回到后院，还能看到当初彼此最美好的那一幕。这份心思，才是他觉得最珍贵的，自己好歹一路走来，并不曾将其遗忘，在如今这个时候，最让他感到平安喜乐的，或许就是如此吧。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热火朝天 金陵城内，所有人都在为新朝开立一事忙碌，甚至于这股风气还直接传到了徐州等地新运河的开工现场，不论是增援的天策军将士，还是普通的民工，三班倒吃住在工地，浑然没把外边纷飞的大雪放在眼里。 “指挥使，兵部调拨的十万件新式棉衣已经到了，全都是陈家作坊内生产的最新加厚样式，兵部急件，要求我第三都立即协助将其发到所有民工手中。”因为时间紧急，第四卫的兵马还没有集合，而且陆明本人还在灵州那边未归，所以陆盛这个新任的统军大将军此刻还是带着自己的第三都住在萧县附近，帮着陈悦管理徐州北部的运河开凿点。 “赶紧的带人去发，让老李抓紧时间，这该死的天气，怎么才十一月份就下雪了？”陆盛自己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匆匆在接收单据上签了字之后，迅速指挥人手下发。在山东统一之后，水师就汇集了所有的商船队兵分两路，一路沿着海路在山东各大港口建立货站，然后将大量江南的物资输送到各地，另一路则是沿着运河北上，就近输送建材物资，并且对已经下发了许可证的各大商家颁布最新命令，要求他们在运河总计十八个施工点附近建立作坊，就地就近生产建材物资，以便于尽可能在明年开春之前将大运河修到黄河岸边。 任务重，工程量大，而且天气恶劣，这对于陈悦领导的这个长达千里的庞大战线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以至于虽然聚集了沿途上百万人，分点开工，但是进度却比不得平时，整个工程十有八九要延期。 这是任何人所不允许的，包括所有的普通民工在内，全都卯足了劲在冰天雪地里开沟挖渠，并且很多天策军士兵甚至于直接在大冬日里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大家的心思都一样，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在开春之前将运河修到幽州。因为新朝开立之期就在眼前。百年战乱，打破了所有人代代传承的天朝上国的梦想，而这次统一是带着几代人的血和泪才铸就的，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而耽搁了新朝建立。 或许在金陵那边，对于薛洋建都莽荒之地还存在很多疑虑，甚至于时至今日，很多人还想不通，但是在这里，在这千里大运河的修建工地上，所有的百姓和将士却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他们才不管薛洋的这个设想合不合理。对于他们来说，建立新朝才是梦想，是他们几辈人的梦想，更是这个中原大地百年以来所有人苦苦等待的梦想。 所以，在如今这个时候，即使因为没有考虑到大雪突然降临，很多民工甚至于还没有足够的御寒冬衣，但是依旧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只要天下一统，新朝建立，那么他们就有足够的信心，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出一个新的盛世。 百年的战乱打断了百姓的脊梁，但是传承在他们心头的大唐盛世的热血和记忆却未曾泯灭，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刻，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条大运河的修筑就是为了新都输送前两物资，就是为了重新建立一个盛世王朝的时候，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大队的物资从江南等地启程北上，几乎是不计代价和成本的送到前线。 甚至于徐家为首的江南商家豪门一口气承包了上百万件御冬棉衣，还联手岭南那边的种植大户，搜罗了上百万石粮食全都一股脑的送到了前线。 他们，是跟随天策军起家的商家，更是在此时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薛洋对于工商业的包容和支持，让昔日的贱业拥有了和别人一样的平等地位，家族弟子出仕为官，行商天下，带着的是无比的自信和骄傲。因为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正在迅速崛起的政权，有一支强大到横扫天下的战队，在不断支持他们将自己的足迹遍布整个天下，甚至于远赴海外，和其他地方的商人争锋。 所以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拿出了海量的钱财补贴军前，没有人考虑需要花费多少，大家关心的就只有一个问题，还需要多少物资人手，还需要多少多长时间才能够修通运河，需要他们继续做些什么。 这样一股股力量在整个运河修凿战线上处处都能看得见，天策军和民工并肩作战，各式各样的官员充斥各处，指导百姓施工路线，各大商家承包的地段想尽办法制造各式各样的机械辅助施工，一堆堆的物资建材迅速消耗，一段段河道在一往无前的平原上往北延伸。 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大工程，金陵那边调动的人手丝毫不次于百年前隋炀帝修凿大运河时的数量，但是所不同的是，当年炀帝耗尽民力，丢掉了整个天下。但是在如今，却几乎没有人有怨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前所未有的坚定无比，一路往北，昼夜不停。 工程量不迅速当年的大运河，而且规格却远比当年更加严格，一段运河所需的建材数量更是数倍于百年前，但是却没有人在乎这些。有过一次经验的陈悦为首的工部各级官员和前来承包开工的商家都明白，运河一旦修通，流淌的将是金山银海，是一个王朝最大的希望，更是这些百姓期盼数辈子的梦想。 “陈尚书，我们已经投入了几千台大型的机械，包括新制作的一千多台最新的不曾使用过的大型挖掘器，兵部那边还准备了大量的火药，足以在关键时刻炸开沿途山体，按照下官等人推算，出了山东沿线各州郡存在不少山地之外，至少在开春之前，可以让新运河抵达黄河岸边。”陈悦身后，徐宁等人朝着眼前这个满身征尘的女子拱手行礼，也道出了自己这些人的计算结果。 “那应该是赶得上的。”陈悦回头一笑，这一刻的她带着满脸的自信，她在整个整个天下人的心里有着卓绝的声望，这些年，遍布南北各地的交通几乎全都出自她手。这个当年在闽西南山区的女孩，在这方面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也成了薛洋实现自己理想最重要的助手，对于交通的重要性的理解，超越所有人。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开山炸石 “陈尚书来了。”在兖州北部的工地上，原本一群人围绕着眼前的几座大山正在七嘴八舌的商议着解决方案，等到后方传来一阵呼喊之后，陈悦的身形快速抵达众人跟前。 “陈尚书您来了！”负责这一段工地的是李唐宾和他手下的第二十八都，在汇集了周边十二万民工之后，实际上他们的开凿速度并不慢，只不过却被眼前的沂蒙山余脉给挡住了去路，原本计划绕过这一段区域，将运河原本的直线规划改成曲线，从济州的西边和黄河相连。但是很快这个建议就直接被陈悦给反驳了，担心工程进度的她不得不亲自从徐州附近赶了过来。 “可以采用迭次爆破法，将山体一角炸开，然后从峡谷之中传过去。”陈悦和李唐宾前前后后在这里转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办法，从两山之间开凿，如此一来，就可以将原本连续打通三座大山变成了横切一座山，工程量可以少一倍以上，也可以尽可能避免曲线弯曲带来的更大工程量。 在兵仗局和天策军内部试验过多次的迭次爆破法成功之后，实际上用来开山炸石的能力比起以前强大太多，只需要不断依靠火药炸开山体，然后将碎石清理出来，就足以快速通过山区，并且这些碎石还可以变成修筑河堤的重要建材，一举两得之下，让陈悦下定决心采取这个方案。 “快去，准备挖爪机，让兵仗局的人埋上火药！”因为李唐宾等军方人手在场，这帮家伙也没用民用的火药，反而直接使用给军方专门准备的高纯度黑火药制作的炸药包。如此一来，在起爆之后，效果比起之前爆破的民用火药要强大数倍不止，一天时间，直接将两山之间的山脚给生生的炸开了一道缺口。 “赶紧给兵仗局写信，这开山炸石还得用威力大的。”李唐宾尝到了好处，不断催促后方送来更多的炸药之后，自己亲自写了封信给陈晔，打算让对方给各个开凿点调运军用炸药包，并且派人通知沿途的各个天策军战队，让他们也如法炮制。 李唐宾不知道他的这个做法被陈晔知道之后，值得狠下心来重新研制军用火药，反而无意当中促成了火药技术的升级换代，提前将令薛洋都点头的新式炸药给研究了出来，从而让兵仗局开始全面开放民间黑火药的使用限制，从而更进一步的加速了国内在随后大规模的道路建设。 不过此时而言，大量的爆破在随后黑科技挖爪机等辅助器械的帮助下被迅速清理出来之后，李唐宾也不管峡谷的深度超过了运河规定，直接堵住峡谷两边的缺口，以水泥修筑河堤，生生的将大峡谷改造成了河道，横冲直撞直接继续以炸药包开道，将横在面前的大山从中间直接给强行炸开。 大量的土石落地之后被迅速清理道两边，成了新的河堤的一部分，废物利用被这帮人给琢磨了一遍之后，甚至于连那些放倒的树木都没放过，直接栽种在了新的河堤两岸，然后轰轰烈烈的继续将河道往北推进，穿过兖州之后，一头扎向了更北的方向。 这样的事情在随后进入到沂蒙山主山脉附近之后变成了家常便饭，爆破也就成了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觉得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有什么不妥，甚至于沂蒙山附近的百姓也闻讯赶来帮忙，让这支从南边延伸过来的大队民工在随后迅速变得更加壮大，其开工的速度也迅速加快。 而这，也需要更多的物资和器械，导致了江南各大作坊工场收到的订单也飞速增加，进一步加速了整个江南各地工商水平的提升。在成王府先后拨付的三百万贯运河转向修筑费用作用之下，无数的商家几乎是卯足了劲开工，让整个江南彻底一片繁荣，并且因此而出现了重大的行业分工。 在这种经济促进之下，运往前线的物资也开始根据需要不断升级换代，以前不被重视的黑科技产品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甚至于很多商家连钱都不要，直接自备人手，将新制造出来的机械送到前线免费给工人使用，就为了在实践中得到更多的经验，从而让后续改良变得更加的顺畅。 在这种情况下，继挖爪机之后，还迅速出现了传送机和升降机，利用各式各样的原理制作出来的器械成了民工最大的帮手，也让陈悦在无意当中开始迅速组建起一整套的运河修筑和挖掘的器械团队，并且在以后的工作当中迅速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只有需求才能推动技术的进步，在强盛的需求之下，工商业开始发生巨大的变革，并且伴随着大量的物资被生产出来送到前线之后，二者之间的关系也迅速得到改变，相互促进之下，虽然消耗非常大，但是进步却也非常快。 大量的人手在这个冬日里，出没在山东南北各地，不论是平原地带，还是崇山峻岭，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一声声的爆炸带起了无边的黑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将其当回事。甚至于到了后来，当爆破成了本能之后，这帮天策军将士和民工，只要一遇到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炸药包将其炸开。 简单粗暴的方式，带来了生产力的巨大提升，也让原本难度非常大的工程在随后迅速加快了脚步，让徐宁等人手中的工程进度表也一改再改。 “启禀陈尚书，天策军各地军报，我们已经有三处开凿点实现了成功汇合，想来后续任务会变得更加简便，开春之前，越过黄河，不成问题。”这是最新的军报，送到陈悦手中的时候，后者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丝毫没有发现，身后，陆盛已经悄然站在了她旁边。 周围的其他人和贴身侍女在此时识趣的快速离开，让这个行军大帐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而等到陈悦回头看到陆盛的时候，更是以神剑惊诧出声，原本一部尚书的威严在此刻烟消云散，露出了小女儿般的姿态。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南北通途 景福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金陵城中，虽然薛洋没有称帝的举动，但是却在正月初六祭拜了天地坛，并且正式发布了新的年号：成继元年。 而在北方大运河工地上，经过足足六个多月，上百万人三班倒连续不断的劳作，终于将大运河从南边徐州境内直接连线到了黄河岸边，并在炸开黄河河堤后，顺利贯通了沿线。至此原本急需修缮加固的黄河大堤开始大规模利用新的运河河道泄洪，将春水泛滥，上游凌汛带来的洪水泻入新的河道之中。 这样一来，整个大运河至此实际上已经完成了防洪分洪的大部分工作，最危险的黄河沿岸，通过蒲州和济州两条运河河口的连接，成功的完成了分段泄洪的任务。 而在崭新的中原大地，大运河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地形，通过串联沿途无数的大小河流之后，实际上带来的经济作用更加明显。中原的水网建设至此终于完成了根基，而且还一路连接到了山东和河北道境内。使之迅速可以媲美江南水网，并且发挥着越来越重大的交通运输作用。 工程还在继续往北推进，大运河要想实现进入幽都的任务，就必须在信都附近和原本的大运河完成交汇，并且对于陈悦带领的工程队来说，仅仅是修通新的运河，那还远远不够。此前中原各地已经完成了蒲州以南的运河河段的疏浚和拓宽任务。现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彻底疏浚进入幽都的河段，将大运河全程改为符合江南河段的宽度和深度，确保这一次疏浚和拓宽能够满足未来三十年的运输需要。 对于在北方拓宽加深大运河，其工程量远比江南要更大。靠近黄河，大量泥沙伴随着河水冲入运河河道之后，实际上这种拓宽和加深在陈悦看来并不能治本，真正要做的就是她打算亲自回金陵向薛洋汇报的关于整个黄河河段的治理工程。那是属于她的天地，更是她所要追求的终身事业。 而就目前为止，完成薛洋交代的任务，尽快将大运河修通，使之能够南北快速变成通途，这才是他们最需要做的事情。毕竟在她看来，这与其是在修运河，还不如说是在搬迁国运根基进入北方大地。在薛洋定下了要迁都之后，整个南边的大量物资人手正需要一个积极稳妥而且能够适合长距离，大载量运输的方式，从而完成对方的构想。 “陈尚书，内河船队已经从徐州起航，后方还有三支商船队，他们都将月底之前进入黄河岸边，等待进入北方运河地段。”徐宁如今已经成了陈悦的重要助手，而且后者在这方面的天赋也确实非常高，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整个运河疏浚和修造体系的知识，能够胜任更重要的任务了。 “通知天策军各部，并转各地工程队人手，全部进入河北道各州郡，按照预定地点集结，完成后续任务。”陈悦看了看天色，转而道：“给大家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们在幽都汇合，到时候全体工程队转入新都营建序列，确保主公的宏图大业不受耽搁。”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谋算往前推进，上百万人开始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迁徙运动，甚至于在随后，各州郡官府脸这些人的家属都打包送上了北上的船队。他们不仅仅是工程队的工匠，更是未来要进入新都的最初的百姓。 而与此同时，来自江南和整个长江沿岸的各式各样的物资也开始按照这道命令不断从扬州等地转运，海陆两个方式，朝着幽都集结。在开春之后，渤海湾破冰，意味着中断足足数月之久的海上航路再度活跃起来。往来的水师开始自行营建更大规模的津门码头，将其从最初开始的军港变成了一个围绕着海河河口，集中新建的一个规模更大的海港。不仅仅作为水师船队在未来的北方驻地之一，更是承载着越来越兴盛的海上船队的母港之一。 这就是天下统一带来的好处，可以按照金陵的命令集中全国的物资和人手迅速朝着一地汇聚，从而快速改变原本常年战乱之后破败不堪的幽州大地。大规模的人手进出，带来了生机和繁荣，而外来人口也极大的改变了此地从安史之乱之后就留下来的桀骜不驯的民风，在这场规模宏大的运动之中迅速被冲击的面目全非，让南来的这股生机迅速生根发芽。 有了人有了物资，一切都变得可能起来，在海路畅通之后，新都营建也开始在王镕的带领下，迅速展开，原本人手没有那么多，但是在对方竭尽所能聚集附近州郡百姓加入之后，还是将图纸上规模宏大的新都新址给整体上圈了起来，并且按照工部提前赶到的官员的指点，开始一点一点夯实根基。 在前往金陵两次，被张晓晗治好了多年的痼疾之后，原本没多大志向的王镕此时也变得更加积极起来，不仅仅在第一时间捐出了自家几乎所有的家产，甚至于带头从附近各大州郡的豪门借来了第一期启动资金，硬是在金陵划拨的钱粮到来之前，撑起了开工所需。这对于他来说，是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更是他将自己此前一直没办法实现的理想和志向融入现实的表现。 而伴随着这两条大动脉一点一点往北方靠拢，越过黄河，穿梭在河北大地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新朝的勃勃生机。 这是薛洋一手主导的工程，在老一辈的人看来这是劳民伤财，不顾民间战乱不堪，急需休养生息的现实。但是在沿途所有的参与者的眼中，这就是在恢复民生。一旦运河修通，那么就盘活了昔日里往来不便的各大北方州郡，带动了沿线经济的急速增长，大量的物资开始频繁进出之后，也必将刺激农工商三道的持续往前推进。 到时候南边的粮食就可以通过运河源源不断的送到北方大地，而北方，再被这条血脉激活之后，也必然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从而加速这种繁荣的实现，加速整个天下的整合，将唐末以来支离破碎的天下各地重新串联在一起。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大势 “主公，大运河修造已经过了黄河了，而且海运也开始昼夜不停，输送物资和人手前往新都所在地，这两件事一旦完成，则我等可以马上开设新朝，完成最后一步了。”严明是难得来找薛洋，大量的政事因为迁都和修运河，还要准备新朝开立，忙的整个中书省极为轮值大臣几乎是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空闲去管别的，以至于连李振都被拉了过去帮忙。但是此时他却急匆匆找到薛洋之后笑道：“恭喜主公了。” “先生有空过来了？”薛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之后笑道：“大运河关乎千秋万代，若是能趁此时修通，那么我们必将创造出一项媲美炀帝的丰功伟绩，让这天下南北勾连，东西连成一体，从此割据之势头一去不复返了。” 这是薛洋决心开凿新运河最深层次的原因，历经唐末百年混乱之后，因为藩镇割据，实际上整个天下已经支离破碎，不仅仅体现在各藩镇之间相互混战之上，更重要的是，地域和百姓之间的割裂，造就了后来两宋时代对于地方权力的恐惧，从而引发了另外一个误区，就是竭尽所能限制武将的权力，从而造成了军事上的孱弱不堪。 这种现象在薛洋看来，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五代十国之后长期的分列带来的地方和中央分离的现状，从而无法确保各地连通在一起。 而如今在疏通中原大运河之后，薛洋加上的这一竖，等于是将经济最繁华的江南之地和安史之乱的源头给连接在了一起。伴随着新都的营建，大量的百姓和天策军北上之后，只要镇压住这幽云十六州，那么自己仿照后世建造的新都就能够成为控制草原和中原两地的枢纽，依靠着水陆大动脉连通全国各地，从而将华夏民族的基本盘给提前掌握在手中。 有了这两块最富庶的土地在手中，他才能放开手去做别的事。到时候不论是北上横击草原，将版图继续往北和往东扩张，还是西进西北，收复安西故地，重建丝绸之路，连接东西，让自己亲手打造的天策军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陆极西之地，都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对于提前点出了棉花这种东西的他来说，对于北方高寒地区的征伐实际上已经奠定了基本的物质保障，等到研制出耐寒农作物之后，东北那块地方让他恋恋不舍的黑土地必然可以成为新朝崛起的关键所在。而幽州距离这些地方非常近，是最理想的控制地点，是建都最合适的地方。 到时候他可以想象，当全国的物资开始朝着新都集中之后，那里必然会成为帝国最大的中心，成为征战的源泉。得到草原之力的新朝，可以建立铁骑千群，跨越大漠草原，让华夏民族失落百年之后重新铸就辉煌。 汉唐雄风自从安史之乱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到鼎盛时代，实质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场跨越百年的动乱，将华夏民族的脊梁骨给打断了，没有了昔日的心胸气度和自信心，加上内部经济实力无法转化为积极进取的动力，那么自然会转入内敛，从而造就了两宋之后，愈加低迷的社会风气，从而白白浪费了这最好的机会。 而如今的薛洋，他所要做的就是将这种雄风尽可能的接续下去，不论是开凿大运河，还是恢复海路运输，发展海上贸易，鼓励各地的商船队大规模下南洋，甚至于让盛宏烨带着水师主力船队在前开路，帮助民间船队开辟航线，在海外抢占关键地段，建立据点，都是在为此做准备。只要自己梳理好了国内的事情，那么水陆两面大规模的对外扩张，也就可以真正的提上日程。到时候凭借着自己建立起来的这个大帝国作为后盾，他有理由相信，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不光是东方这个帝国陷入了衰落，西方的古典帝国也没有了进取之力，甚至于可以说，东西方同时陷入了衰落之中。昔日东西对决的大食人也分裂了，没有了此前在怛罗斯和大唐安息军团对决的勇气。 而此时自己崛起，正是最合适的机会，足以收割所有古典帝国留下来的遗产，从而为自己输血，强行在这个时代造就推动时代进步的强大力量，一举突破自然经济的桎梏，利用外部的财力弥补资本原始积累的消耗。 这一切都在他的谋划和构思当中，而如今已经走到了第一步的关键点上了，只要大运河能够修通，自己在新都建立新朝，那么，新的时代也必然在自己手中开启。 “主公，您在想什么呢？”严明和袁袭见到薛洋脸色有异，还以为是大运河出了问题，所以急忙开口询问道：“需要微臣派人去查看一番吗？” “不用，我在想以后的事情。”薛洋微微一笑，转而从后面取出天下全图放在两人身边笑道：“看看我们为子孙后代拿下来的土地上的所有水道，现如今都连成一体了，内部的循环已然开始，只等这最后一段路程结束，这天下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出现天宝年间的动乱了。” “天下各州郡皆可以通过水道相连，百姓进出流动，不分彼此，地域之间物产交流越多，则相互补充越多，一地封闭，则不能自给，则割据之势头必然无法成型。”严明点了点头笑道：“主公穷十几年之功，打通南境各大河流，让岭南之地以海陆两条大道和江南紧密相连，这是早有准备啊！” “不光如此呢，严先生，一旦有一处出现兵乱，则我军可以快速通过水陆两条路进入平乱，决策时间大大缩短，也会极大的震慑地方。”袁袭是最了解薛洋心思的人，所以指着上面用红笔划出来的一条条水道笑道：“这些道路水陆并进，足以将整个天下所有的民心全部凝聚在一起，到时候千万人之力在手，足以让我们去完成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大业，将昔日失落的辉煌都再找回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会师 “陈尚书，再有一个月，我们准能打通大运河北段，和水师船队在幽都城下会师。”这是所有人的豪言壮语。在连续奋战了半年之久后，这支百万大军不仅仅没有疲惫，反而越战越勇，趁着开春之后，天气逐渐和暖，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往北而去，每天的工程上也不断有好消息传出。 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支工程队和天策军数万大军没有辜负陈悦的期待，也没有失信，生生的凿出了了数百里的运河河道，而且在前面工程队开始按照徐宁的部署打算疏通北部运河河道的时候，后方的工程队已经开始沿途不断架设桥梁，在临近州郡的地方，将东西两岸的交通运输也考虑进去了。 这种细致而紧密的工作方式造成了运河工程队一走之后，地方官府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召集百姓趁着春日到来，加速在河堤上种植树木，进行加固河堤的剩余工作，其他的甚至于连附近设置的渡口都一次性全部完成了。 不过大规模的疏浚北段运河之后，也造成了原本从洛阳那边转口过来的商船队陷入了暂时的停滞，而且越往北河水的深度也达不到江南那边的要求，甚至于连接海河河段的河水还反过来朝着黄河的方向倒流，这也逼得陈悦开始带人将工程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逆流而上，而另一部分则直接从海河河口，也就是津门附近往南北两个方向推进。 这也让原本的会师时间大大提前，等到工程队在陈悦的带领下快速进入幽都附近的时候，王镕几乎带着新都营建团队全体全都赶了过来迎接，甚至于连驻守附近的第四卫的天策军也一同抵达现场。 “嫂子，你怎么把大将军一个人仍在后面，自己先跑过来了？”李秀峰挤了过来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转而笑道：“这幸亏来的都是我第四卫的老人了，不然的话就其他人那些大嘴巴，只怕真要传到金陵去了。” “时间太紧，只能让他就地督促工程队了，你们第四卫的人都有经验，去把能调动的兵马全都调过来，从幽都开始，往南开工，越快越好。”陈悦也顾不得对方的调侃，转而开始让李秀峰调动第四卫在幽都附近所有的兵马急速开拔过来，然后就地带着十几万工程队往南而去，甚至于因为时间紧急，她连查看新都建设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将徐宁扔在了原地和王镕对接。 这种急速的工作效率让北段运河的工程迅速开工，并且在后方物资还没有输送到位的情况下就已经从新都建设工地调拨了一批应急，硬生生的开始将工程往前推进。 不过在海河河口那边，进展的速度倒是比他们这边快多了，靠着李谠一个都加上几万名民工，在海运船队的支持之下，生生的靠着海船开进运河，将大量的淤泥全都给运到了海里，如此一来效率甚至于比陈悦亲自督导的幽都附近的速度还要快。 半个月的连续奋战，李谠就带人将津门到幽都的工程给彻底完工，实现了再次会师，并且增加了人手之后，这一次双方集中了所有的物力和人力，往南推进，开始疏通这最后一百多里地的工程。 “陈尚书，这是大将军送来的急报，北线开工完成之后，大量河水开始往南而去，这最后一段的工程南边只怕进展速度快不起来，他打算把大部分人手先调到幽都附近，逐步增加进入新都建设之中。”陆盛送来的急报也让陈悦开始迅速调整部署，在同意了对方的意见之后，开始让后方所有船队输送的物料分两部分集中，大部归属新都王镕那边而去，自己这边所需开始将南线羁押的物资让民工北上的时候逐步带过来。 协调了物资之后，运河开始以北线为主，往南推进。而陆盛那边，只保留了第三都和一个民工大队三万人，继续奋战在一线，剩下的几十万人则收拾各自的行装，赶赴最后的目的地，幽都。 运河修筑的所有人包括天策军将士，将来都是要驻守和常住新都的，这也造就了很多人几乎是拖家带口而行，从而也造就了一个更大规模的迁徙团队，数十万人沿着运河长途跋涉数百里，抵达幽都城下之后，几乎是毫不停歇，继续投入到新的建设当中。 这是一场以修造运河和营建新都为目的，进行的迁徙，也是为了将来充实整个幽州地界而进行的一场移民戌边的运动，在随后的岁月里，这群人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不仅仅让大运河全线贯通，更是让全新的一座都城在几乎还出在蛮荒之地的北境迅速竖立起来。 而在此时，大队的民工进入幽都之后，让各大工地人满为患，若不是徐宁在场，王镕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过海量的人手增援之后，也让他可以放心的将自己征发的那些百姓全部放回家中组织农业生产，从而尽可能减轻江南这边输送物资的难度和压力。 新都原本的进度和大运河工程无法相比，但是等导致一下子增加了几十万民工之后，速度却飞速上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尤其是这些民工知道，自己今后也将住在这里的时候，其自觉的程度甚至于不需要人督促，全都不要命的抢进度，抓质量，这也导致了原本陈悦设计的整个新都各项辅助设施在随后被徐宁全都一股脑的全都给开启了。 而陈悦这边，在连续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之后，终于和陆盛实现了会师，将最后一段运河彻底疏浚完成，从而兑现了自己对于薛洋的承诺，将这条注定会写进历史的大工程胜利完工，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版图上再添一条黄金水道。 “等新都建好了，我们生个孩子？”陆盛是难得有时间和陈悦待在一起，这些年在外边胡闹惯了之后，也算是收心了，一句话说的陈悦差点笑出声来，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打算生几个？” “好歹你我将来都是要封爵的，那不得越多越好？”陆盛有些尴尬，但是随即拉着对方边走边笑道：“等将来让这些小子继续修河打仗，我们手中的技艺总得传承下去才是。”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新的帝都 大运河全线贯通之后，供应新都的物资和人手运输开始变得越发的通畅起来。而且在开春之后，从事建材生产的江南商家也大规模派遣人手北上，在幽都附近广泛建立大规模的工场，从而吸引了大批百姓开始朝着幽都附近集中，让附近的等州等地也相继变得兴盛起来。 这些就近生产的建材包括已经下发给陈家等三大家族联合生产的水泥也被源源不断的送到工地上，让整个新都建设速度变得更加快捷。 “陈尚书请看，按照工部送来的图纸，新都占地南北长七十一里，东西阔五十八里，整个城墙全部采用陈家的水泥和我幽都商家采伐的石料铸就，坚固耐用，刀砍斧劈无有痕迹，足以拱卫新都安全。”王镕在见识到这些源源不断出现的新式材料之后，眼睛都花了，滔滔不绝的向陈悦介绍目前新都的建设情况和基本数据。 “王将军，这些图纸都是陈尚书亲自核定的，您还是别介绍了，他比我们都有数。”徐宁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惹得王镕一阵尴尬之余，对于陈悦也露出了一份格外的尊敬。这个传闻中的成王府第一女官其才学是真真切切在所有人之上，这些图纸他是看花了眼才看出一丝端倪，但是却出自对方之手，可想而知其中难度到底有多大。 “吩咐天策军各部并转各工程队，附属的暗沟一定不能打折扣，事关日后百姓生活所需，必须尽可能修缮到位。”陈悦扫了一眼徐宁之后，开始逐个排查施工当中出现的问题，从地基开始一直到城内的辅助生活设施，包括沿途地面的修筑，全都安排到位。 因为新都在薛洋的提议之下，废除了坊市制度，也就导致了街道和道路两侧必然会随之而来的各式店铺，它们的存在势必也会加剧生活垃圾的大量产生。这在金陵前期，薛洋可是让张文蔚花费了海量的气力和人力才缓解了城内的卫生状况。在新都建设当中，这一点成了重中之重。毕竟一个承载着新朝帝都的所在，未来当之无愧的百万级别人口的大都市，如果不处置好这一点的话，那就是个灾难。 将从前的明沟改成暗沟，并且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返修点，甚至于在水泥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之后，薛洋甚至于直接要求，新都的暗沟必须全部采用水泥浇筑，上面以水泥板盖来和地面弥合。如此一来新都的地下暗沟也就达到了惊人的半人深，基本上一个人钻进去来回爬动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这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一项天大的工程，其难度之大，耗材之多，是一个天文数字，逼得陈烨一口气在新都附近连开三座水泥作坊，并且责令江南各地的水泥商家全力以赴往北输送库存，确保这项工程能够按期完工，和新都建设同步。 不过薛洋虽然竭尽所能，甚至于陈悦在现场的时候还临时将所有的暗沟改成了一个稍稍倾泻的角度，确保所有暗沟的积水能够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但是却也只能让路面积水流出，而对于生活所产生的废水，还是需要人力去解决。 这实际上是一个无奈的法子，毕竟这个时代想要建立废水处理设备基本上不可能，家家户户，加起来一天海量之多的废水粪便还是需要人力去解决。 不过好在，从金陵开始，类似于两宋时代设立的专门负责机构也已经自发诞生。他们的存在确保这些垃圾能够及时被运出处置。 这应该是薛洋最后的执念了，在没有办法一下子将后世的理念全部普及开来之后，他直接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过虽然增加了工程量，但是在陈悦等现场指挥者看来，这种办法却无疑能够让新都一旦建成就能够迅速投入使用，而且水泥结构的房屋和路面看起来更加的整洁，整个新都在百万人的努力之下，每天都在不断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皇城的位置要沿着中轴线从北往南排开，北部城墙不能留在原地，拆除幽都旧城，将南部已经建好的区域立即开放，将原住民放入南城安置。”有陈悦在现场调度指挥，速度比起王镕要快很多，对方几乎不需要图纸指点，所有的安排规划全都在她心里，哪里需要调整，哪里需要扩建，全都有条不紊的迅速铺开。在大规模的地基工作完成之后，剩下的就变成了地面浇筑任务了。 海量的石材被从燕山山脉采伐出来，然后依靠蓄力迅速被拉到了现场，为了尽可能快的获取更多的石材，天策军直接动用火药开山炸石，从而确保每天工程能够顺利推动。 而且幽都旧城墙拆除之后剩下来的那些砖石也被废物利用，用来铺在地面之上，上面浇筑水泥沙子之后，直接变成了坚实的地面。 这一项项的工程在打破人们认知的同时，也让整个工程队快速掌握了一整套的修路筑城的完整流程，以至于在随后这些工人成了第一批专职的建筑工匠，在新都完成之后被各大家族一抢而空，并且伴随着后续的其他工程的开展，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 这样建设出来的城市虽然距离薛洋心目中的大都市差距依旧很大，但是却是凝结了此间百万人的心血，当承继元年六月份，整个新都全部建设完毕之后，大规模的船队开始从金陵搬迁北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壮阔巍峨的新都城惊呆了。 这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市，不仅仅路面宽阔坚实，那一排排的房屋更排列的整整齐齐，让所有人都感叹陈悦等人的匠心巧做的同时，也在惊叹于民工们的付出。 “主公，我们新的帝都建成了！此地承载一个新帝朝的诞生，足矣。”袁袭和严明哈哈一笑，十几年的辛苦付出，在眼前这座大城面前，显得格外的渺小，但是从他们在岳西夯实地基开始，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是在筑城，铸就一座新王朝的都城，铸就一个奇迹。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大成立世 “新朝鼎立，臣民祭拜玄黄上苍！”辽远的声音开始在新建好的新京天地坛广场上不断回响，这一刻，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分列周围，所有人全都是全身戎装，挺直腰杆，等待着天地坛那高松的台阶上，薛洋等人逐步登临天顶。 数以万计的百姓在这一刻也集中在天地坛广场和城内各处，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钟鸣，目光转向北方，同样在等待。 “走吧！”身着焕然一新的皇帝冕服的薛洋在这一刻回身一笑，转而当先走上了台阶，身边陈潇潇和他并肩而行，身后除了杨若兰等女之外，袁袭和严明领衔，带着文物群臣开始攀登石阶，登上天顶。 “祭拜！”整个流程不是按照此前礼部安排而行，新朝设立，是切切实实第一次祭拜天地上苍，表明新朝是承继天命，开创新的伟业。 “大成立世，承继天命，传告天下，威压海内！”薛洋站在天顶，焚香祭拜天地玄黄之后，看着下面的百姓将士，声音在风中传遍四方。 “华夏国祚自三皇五帝至如今，千年风雨，历尽沧桑，华夏子民于苦难中寻求激变，开创汉唐之盛世，君临万邦。”薛洋站在人前，奋力大呼道：“我等身为汉家血脉，祖宗有德，于万古辉煌中，铸就汉唐之风骨，传承后世，历经千年而不变，岁逢乱世，但是却不屈不挠，以至于大成开国，定鼎四方。在幽州大地，建都新京，让朕与诸位臣工一起，见证今日这前所未有之盛世。” “今日朕于新京天地坛昭告天下，大成立世，当秉承汉唐之风骨，对内造福百姓，与民休息，恢复盛世之繁华。对外，收复祖宗基业，告慰千年以来，筚路蓝缕，开疆拓土的将士英灵。期待诸位随我一起，继承汉家先祖遗愿，继往开来，奠定一代盛世之基石，让我等后辈子孙，长享安宁。” “谨遵陛下圣意！”山呼之声瞬间在原地炸响，数十万人一起呼喊，犹如惊雷一般回荡在整个新京城内，犹如一股冲天而起的气浪，震碎九天之上的云彩。 “南岳俯冲，北地登基，此子势头已成。”这一刻，在新京城外，运河码头之上，慧心禅师看着新京城上方出现的异状，微微一笑，至此转身上了客船，没有进城，而是一路南下而去。 而在城内，无数百姓欢呼之后，一系列的新政开始快速颁布出来，这是薛洋首次以皇帝的身份将从淮南开始就积累起来的新政举措向全天下推广，这也代表着这个新生的帝国从一开始就把民生问题放到了第一位，甚至于比起册封皇后和皇太子更先一步。 这是天策军的立身之本，从新政当中切切实实得到了实惠的底层百姓第一次摆脱了繁重的赋税和徭役的压榨，使得他们的日子比起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好，也铸就了所有百姓越发积极地心态。 这对于如今新朝建立之后急需的锐气是最大的补充，只有百姓有了信心，那么薛洋一手打造起来的这个新生的帝国才有更加开拓进取的积极性，从而在新朝建立之初就能够完成历朝历代所不能完成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还不明白，新政放弃了那么多的税收背后，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但是在将工商业纳入到税收版图之中，实际上这部分缺失换来的确实整个社会出现了明显的新的阶层，从而将原本单一的税收扩大到了绝大多数人身上，创造出来的财富足以让帝国的税基变得更大。 这也是薛洋实施新政之后，基本上很少出现缺钱少粮的原因，内部年年减税，外部征战不断，却无有缺粮之困，在无形当中，当新政实施的第一天开始，这天下注定就属于这个新生帝国的了。 天地坛的盛况还在继续，无数百姓在这一刻全都静静聆听薛洋宣布的一项项涉及国计民生的新举措，尤其是本地居民，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新政，但是在看到那些随军北上的百姓脸上的兴奋之后，一个个全都快速醒悟过来。 只见刹那间，欢呼声再度响起，虽然没有此前的整齐划一，但是却显得更有生气，更有活力。这是百姓在为自己欢呼，更是在为新生的帝国而欢呼。 在这个时代，真正做到以民为本，并持之以恒，以此为国策的，实际上寥寥无几。天下大乱之时，各路诸侯首要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聚集起更多的人力物力争夺天下，所以也就注定了必须加大对民间的盘剥力度，从而让民生在战乱的同时遭受进一步的重创，从而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 但是从淮南兴起的这个新政却改变了这个现象，纳入了新的税基之后，实际上收入来源变得更加广泛，避免了将矛头直指农民，并且鼓励工商从一开始获得成功之后，实际上就进入了良性循环之中，依靠着江东本身的富足，可以说，天策军一路走来是切切实实履行了薛洋对于百姓的承诺。 “陛下册封皇后和皇太子了。”这是所有文武朝臣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代表着他们这些人奋战十余年之后，开创出来的基业有了稳定的继承人，让这个庞大的新生帝国有了新一代的希望。所以这一瞬间，严明和袁袭领头，全军跟随下拜，开始肃然行礼。 在此时确立储君人选，实际上薛洋也打算推行一种新的储君培养制度，虽然是草创，但是对于他来说如果成功，那么大成后继之君就可以通过完善此法，避免诸子夺嫡之势形成。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发生，大成从一开始建立，就充满了新奇，诸多的制度和法令伴随着天地坛上薛洋的一声声道出之后迅速开始形成一张大网，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遍及整个天下，也让诸多的新收复之地，迅速和江南等地接轨，被纳入到帝国半途之中。大成立世，成了这段时间所有百姓的口号，也成了这个时代的象征。 但是和百姓的欢呼雀跃不一样的是，当繁华落下，新生的帝国班子却在一刻不停的将目光瞄准了周边，对于从一开始就重视夯实根基的薛洋等人来说，帝国一旦建立，实际上就代表着盛世已经来临，他们要做的，就是目光始终聚焦最前方，带着这个庞然大物，重新走向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