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商路笔记》 第一章 拜访女友家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向创业者致敬! 题记 百科简介:侯沧海,山南省江州市人,祖籍江州市江阳区。毕业于江州师范学院,大学文化,高级工程师,山南省首富。曾是公务员,在江州市江阳区黑河镇政府、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现任沧海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沧海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山南农业股份公司董事长、山南沧海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省政协常委,省工商联合会副主席,山南慈善事业促进会副会长等职。 侯沧海先后荣获山南十佳民营企业家、山南改革风云人物、山南十大扶贫状元、山南企业管理杰出贡献奖,2010年获称“山南改革开放杰出代表20人”。 第一章 毛脚女婿上门 1999年5月13日,星期六,山南省。 一辆长途客车从江州市开往秦阳市,正在翻越巴岳山。 盘山公路从坚硬山体中开凿出来,一侧是坚硬的花岗岩石山,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车辆翻下山谷,定然无人能够幸免。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年轻驾驶员跳出驾驶室,抓住悬崖上的一颗树,侥幸捡回性命。 翻山之时,熊小梅一直把头埋在男友侯沧海怀里,做起鸵鸟。 客车开出巴岳山以后,沿着一条弯曲狭窄的滨江公路行驶,岸边零散而稀疏的灯光映照在江面,随着江水涌动不停破碎又复合,在寒风下显得很是孤寂。 下山以后,熊小梅睁开眼睛。从车窗朝外望去,宽阔大江似乎就在脚下,她又紧张起来,道:“公路距离江面至少有一百米高,我还是很害怕。” “没事,敢在这里开客车的都是老司机,肯定不会出问题。” “下次我们坐火车,安全一些。” “汽车一个多小时,坐火车要五个小时,而且又挤又乱。”侯沧海右手紧握女友的手,另一只手以提包为掩护,悄悄放在女友腰间。 五月初,气温已经升至二十六七度。姑娘们换上了夏装,将藏了一个冬天的身材展现出来。熊小梅身穿连衣裙,连衣裙腰间有一条拉链。此时这条拉链被拉开了两三厘米,侯沧海左手两根手指从这两三厘米乘虚而入,虽然只是手指与腰间肌肤小范围亲密接触,仍然让浑身翻腾菏尔蒙的热恋男女乐此不疲。 虽然昨天才做过爱,可是年轻的身体总会以最快速度积蓄能量。两人坐在客车尾部,随着车辆上下左右抖动,很快就生出不可抑制的火花。熊小梅看着前排乘客,吓得够呛,隔着衣服抓住侯沧海的手,低声道:“有人,不要。” “你的皮肤好烫。” “放手,你这人胆大包天。” 熊小梅很想阻止男友侵略,可是男友手掌如有魔力一般,发出滚烫热量。她咬紧牙齿,身体深处发出颤抖。 良久,侯沧海面带微笑坐直身体。熊小梅大羞,伸手猛掐侯沧海胳膊。掐胳膊是很痛的,往常侯沧海必然会挣扎,此时他不想挣扎,任由女友掐自己的胳膊。 熊小梅停止掐胳膊,低声道:“沧海,你这个坏蛋,我爱你,永远爱你。”侯沧海道:“小梅,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长途客车终于驶过了最危险的沿江路段,熊小梅内心升起强烈不安。她和男友都在江州师范学院读书,面临毕业。这是第一次将男友带回家。她想起家里糟糕的状况以及爸爸的暴脾气,心里一阵阵发紧,依着男友肩膀,道:“我爸脾气烈,没有经过他们同意把你带回家,他肯定会暴跳如雷。你见势不对,就要赶紧跑路,千万不要打起来。” 侯沧海开玩笑道:“如果在未来老泰山面前当狗熊,一点没有英雄气概,肯定会深深地影响到女婿形象。” 熊小梅道:“我爸是老钳工,手上力气大得狠,你不跑,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侯沧海道:“那不一定,我是校散打队成员,打架水平一流。当然,为了不影响与老泰山的关系,我会低下高贵的头,不还手,直接跑路。” 客车到达秦阳客车站,近乡情更怯,熊小梅愈发紧张。侯沧海搂着女友,鼓劲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必须要过这一关,躲是躲不掉的。” 尽管有男友鼓励,熊小梅依然没有摆脱紧张感。走进国营铁江厂时,她更加忐忑不安。铁江厂萧条破败,听不到机器轰鸣,看不到忙碌工人,院子里长满杂草,窗户玻璃近半破碎。走过一车间和二车间,沿着一条坑洼水泥路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进入工厂家属区。 家属区是连片青砖房,分布在水泥路两旁。布局虽整齐,却陈旧破败。 走进家属区后,沿途都有熟人与熊小梅打招呼,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侯沧海。侯沧海身高一米八二,长期练习武术,身形挺拔。他迎着众人眼光,收腹挺胸,弄得和语文课本里的白杨村一样矫健。 来到标有七幢的楼前,熊小梅道:“我家住在四楼。厂区家属院是八十年代修的,当时意识落后,每一层只有一个共用的卫生间,条件不太好。” 侯沧海道:“不用解释,我也是厂里面长大的,厂区都是这个条件,差不多。” 将男友带回家,这对一个未毕业的女大学生来说很需要勇气,特别是明知家长坚决反对的情况下。这些年,在市场经济冲击下,国营企业多数不景气,波及到每一个国营企业员工。熊家被前些年国营企业大破产大下岗弄怕了,明确要求女儿不能找外地男友,也不能找厂里男友。侯沧海恰好就属于外地人,也属于厂里人,还属于师范专业。 后一点也是熊恒武不喜欢的,但是没有明确提出要求,属于机动掌握的要求。 踏进门洞,熊小梅不由自主放轻脚步,拉长呼吸。走到四楼,迎面遇到一个中年妇女。熊小梅主动招呼了一声温阿姨。 温阿姨满脸愁容,声音绵软无力,道:“二妹,你爸妈回老家看你外公去了,明天才回来。”她扫了侯沧海一眼,弯着腰朝楼下慢慢走。 侯沧海和熊小梅鼓足勇气来到秦阳与熊小梅父母见面。一路上,两人充满了“刺刀见红”的勇气和决心。谁知刺刀刺在了空气上,软绵绵使不上劲。虽然有遗憾,但是更多的是轻松和兴奋。 进了家门,侯沧海道:“小梅,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熊小梅摇头。侯沧海搂紧女友细腰,道:“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在你的闺房和你**,很有成就感啊。”谈恋爱两年时间,两人早就品尝禁果,深深体验到男欢女爱的欢娱,对**这件伟大事情充满了不断重复的乐趣。熊小梅犹豫道:“在寝室**,怪怪的。别急,我要洗澡。” 这幢老式楼房没有专门卫生间,熊恒武充分发挥钳工精神,在厨房里安装了简易洗澡室。洗澡时,把折叠的铁板拉起来遮住天燃气灶,就构建出一个极为狭窄却功能齐全的洗澡室。 洗完澡,侯沧海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心仪很久的闺房。 闺房贴着两位当红女星,有演《倩女幽魂》的小倩,还有女扮男装十分英俊帅气的东方不败。侯沧海指了指墙上生动、漂亮、性感的当红女星,道:“小梅,聂小倩和东方不败看着我们**,这滋味很酸爽啊。” “你想得多。不过,她们看着我们那个,确实有点难为情。”熊小梅穿了一件宽松睡衣,衣襟略为散开,每当电风扇转过来时,玉白色山峰若隐若现,很要命,弄得侯沧海鼻血差点流了出来。 侯沧海低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采用另一种姿势,你就看不到这两个美女。”熊小梅道:“坏家伙,就想着换姿势。” 就在两人达到即将达到天人合一境界时,门外传来钥匙开锁声。开锁声音比孙悟空的定身术还要厉害,顿时让两人呆若木鸡。 两分钟前,提着药袋的温阿姨弯着腰,慢慢地出现在楼梯口,对归来的熊恒武和杨中芳说了一句:“二妹和男朋友回来了。”又低着头朝家里走去。她原本是一个活泼且好管闲事的女人,如今工厂长期亏损,发不起工资,老公得了癌症,没有钱去医院,只能在家里吊盐水,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苟延残喘,等待死亡。她被生活重担压跨了,对外界所有事情失去了兴趣,见到老邻居,依着惯性打了声招呼。 “二妹和男朋友回来了”和“房门被反锁”,这两件事情拼接在一起,熊恒武和杨中芳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熊恒武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拳头砸在门上,道:“开门,开门。”几拳下去,木门发出咔嚓声,声音难听极了。 熊恒武后退一步,用力猛蹬木门。 这时,木门打开,熊恒武摔了一个狗吃屎。 衣冠不整的熊小梅猛推男友,道:“快跑,回学校再说。” 从地上爬起来的熊恒武顺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擀面杖,朝闯入自己家庭的男人打去。侯沧海早就听说老泰山是个暴脾气,今天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拨脚就跑。 国营铁江厂这些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距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星期六早上十点多钟,往日勤劳的工人们无所事事,在树荫下聚在一起或打牌、或下棋,或摆龙门阵。这时,他们看到一个年轻男子飞叉叉地从身边跑过,后面是手持擀面杖紧追不舍的熊恒武。熊恒武跑不过侯沧海,眼见着年轻男人越跑越远,就停了下来,跳着脚骂道:“狗日的,你再敢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熊恒武后面则是跑得气喘吁吁的杨中芳。杨中芳双手撑在大腿上,弯着腰,喘粗气,道:“回家,回家,你还不嫌丢人现眼。”熊恒武道:“下次看到那个娃儿,老子打死他。”杨中芳道:“看样子,二妹是铁了心的,刚才他们锁了门的。” 提到这一点,熊恒武重重地将擀面杖敲在身边一棵树上。这是建厂时种下的老树,长了几十年,根深叶茂,树干粗壮,对于擀面杖捶击无动于衷,叶子都没有掉下一片。擀面杖受到老树反击,脱手而出,飞得老远。 杨中芳捡起擀面杖,道:“老头,不要在这里使气了,教育二妹才是老正经。”熊恒武气鼓鼓地道:“我们赶紧回去,把二妹堵在家里。”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杨中芳道:“二妹跟那个娃儿肯定那个了,怎么办?”熊恒武道:“上个月二妹回家讲了那个娃儿的事情,我就表了态,不得行。就算那个了,还是不得行。” 杨中芳想起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道:“那个娃儿也是大学生,既然二妹喜欢,我们就捏着鼻子认了,否则我女儿不能和喜欢的人耍朋友谈恋爱,不晓得好难过。” 熊恒武哼了一声,道:“你的心太软了,要不得。二妹找的男朋友确实有点孬,他们两人都是读的师范学院,出来要当老师。到时一个在秦阳,一个在江州,两地分居来回跑要多花钱,不是个牌。那个娃儿爸爸妈妈都在世安机械厂,世安厂和铁江厂是难兄难弟,铁江厂熬不过今年就要破产,世安厂情况好点,最多还能熬两年,也是死的多活的少。我们不是要图大富大贵的人家,至少要是一个过得去不受拖累的家庭。” (第一章完) 第二章 被父母捉个现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老熊,拿擀面杖打毛脚女婿?”以前一个车间的工友站在树荫下抽烟,打趣道。 “屁个女婿,你龟儿子爬开。”熊恒武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熊恒武和抽烟的工友都是技师,技术顶呱呱。现在工厂基本歇业,大家都由勤劳工人变成无所事事的闲人,有点热闹事,就围在一起看稀奇。 国营铁江厂在计划经济时代红火了二十年,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日益显出颓势。如今大部分工人只能拿到两三百块钱,勉强饿不死。隔壁家老康得了肝癌,现在都不敢去医院,在家输点药,精壮汉子瘦成一把骨头。楼下莎莎妹到广东当了二奶,每个月寄钱回来,让左邻右舍羡慕得紧。三楼赵大哥家里有两个娃儿,都是厂里工人,如今下岗在家,无所事事就打牌打媳妇。 熊家所住的七幢有二三十个年轻厂二代,熊小梅是唯一考上大学的,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引起了全幢楼轰动。再加上熊小梅长得高挑漂亮,算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在工厂和家属区交界处,熊小梅被父母堵住了。她提着侯沧海落在家里的小包,里面装着三十块钱,还有师范学院的饭票菜票。熊恒武大吼道:“熊小梅,不要跑,跑了就不要回来。”杨中芳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女儿,不让女儿外出。 分文皆无的侯沧海沮丧地坐在铁江厂大门外。 原本的风流旖旎场景猛然间就变成狗急跳墙,他多次听熊小梅说起自己父亲是一个暴脾气,今天总算领教了。他想起熊恒武二话不说就举起擀面杖的悍勇,眼前的天空出现一个大写的“服”字。 在厂区外坐到了下午,又坐到吃晚饭时间,侯沧海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眼睛里冒出无数个旋转的大白馒头。 傍晚,晚霞在天边消失以后,他站了起来,下定决心再探虎穴。 工厂走下坡路,保卫自然懈怠,形同虚设。侯沧海长驱直入,来到了家属区。他在七幢家属楼转了两圈后,准确定位了熊小梅的寝室窗户。 老式家属楼外面有一根生铁下水管道,距离熊小梅窗台约有一米多距离。侯沧海如猿猴一样顺着生铁管道爬了上去。他抱住生铁管道侧耳细听,没有听到熊小梅寝室有异常动静,便将手搭在窗台上,轻巧地从水管跃到窗台下。 他刚刚把头探向房间,就与胡须汉子熊恒武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 熊小梅寝室里坐着四个人,熊小梅、熊小琴姐妹坐在床上,熊恒武站在窗前,杨中芳夫妻坐在窗前椅子上。熊家聚集所有力量,正在苦口婆心地做着熊小梅的思想工作。当侯沧海抱住铁管偷听时,家庭谈话陷入僵局,屋子里一时没有声音。 侯沧海反应最快,趁着熊恒武还没有发作时,朝里屋喊了一声:“熊小梅,我先回学校了。我爱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辜负你。” 这是公然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熊恒武顺手抓起一本杂志,朝窗外砸过去。侯沧海动作如灵猫,转眼间从下水管滑到地面,朝着工厂大门溜去。 熊恒武提着擀面杖又要出门找侯沧海算账,这一次被杨中芳死死拉住。夫妻两人在客厅里较劲,随后吵闹起来。 熊小琴是被杨中芳叫过来当说客的。她原本对父亲偏激言行颇不以为然,见到准妹夫居然从下水道爬上来,贼头贼脑伸出头,终于没有忍住,噗嗤笑了起来,“二妹,你这位男朋友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他就是一个傻大胆。”熊小梅叫苦不迭:“他的包在我这里,里面装着钱,他现在身无分文,没有钱买票,没有钱吃饭。” 熊小琴想起在窗台外露出的亮晶晶眼睛,道:“我那位妹夫胆子大,没有钱也能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侯沧海的脑袋又出现在窗口上,叫了一声大姐后,对大姐和熊小梅喊道:“我把话摞在这里,我以后肯定会是全家人的英雄,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熊小梅正要弯腰将抽屉里的小包递给侯沧海,就见到侯沧海的脑袋消失在窗口,因为,父亲拿着一根扫帚从客厅冲了过来。侯沧海三番五次来骚扰家庭,将熊恒武气得吹胡子。他怒火上头,踩着桌子准备从窗口滑下去。被三个女人抓手的抓手,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死死限制在桌前。 厂区外,侯沧海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乱逛。被未来老泰山毫不客气地追打之后,他还是有小小的沮丧,更加让人烦恼的是即将到来的分配。 根据97年国家教委发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工作暂行规定》,98年首批并轨改革后招收的大学生毕业进入社会,除少数定向招生、民族生在国家规定范围内就业,绝大多数毕业生实现了自主就业。毕业生们根据分配政策总结道:“没有关系的统一分配到乡村学校,有关系的自主择业。” 侯沧海和熊小梅两家都是工人家庭,最好的毕业分配结果自然是侯沧海和熊小梅分到一起,不管是江州还是秦阳都可以。但是,最好的情况往往最不可能发生,最坏情况发生率才最高。经过充分讨论,侯、熊两人清醒地认识到双方家庭所在工厂几乎都陷入“破产”境地,两边父母皆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想将两人分到一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一次侯沧海来到秦阳拜见未来的老泰山,是两人慎重商量的结果,目的并非是要求双方家长一定要超水平发挥搞定两人工作,而是向双方家长表达两人就算分居两地也一定要在一起的决心。 决心没有表达出来,侯沧海还被暴脾气的熊恒武拿着擀面杖追打了大半个厂区,这个结局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咕、咕、咕’,侯沧海肚子不停地发出抗议,特别是他经过餐馆之时,抗议之声就变得更大。 侯沧海沿着街道走了一圈,找到两个茶馆,里面都没有下棋赌钱的。通过下象棋赢钱回家的想法只能暂时作罢。在忍无可忍之际,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侯沧海做出了扒火车回江州的决定。侯沧海成长于江州世安机械厂,八十年代,世安机械厂生意红火,家长们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管教子女。特别是工厂实行计件工资以后,家长们更是拼命干活赚钱。一帮工厂长大的小孩子在暑假缺乏家长管束,聚集在一起,做出过许多‘胡作非为’的事情,比如,一帮半大小子扒火车从秦阳到江州,又从江州回秦阳,与售票员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有过年少时的这段经历,侯沧海决定混进从秦阳到江州的慢车。客车从秦阳到江州约需要一个半小时,慢车从秦阳到江州就需要近五个小时,不管快慢,总是离江州越来越近。 来到秦阳火车站,站内结构与多年前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侯沧海大摇大摆地推开秦阳火车站一道毫不起眼的木门,轻车熟路地转了几个弯,沿着工作人员通道进入火车站。在站内四处溜达,等到晚上十一点钟,一辆逢站必停的慢车终于停靠在站台。 侯沧海非常镇静地混上了慢车,靠在两节车箱的连接处。伴随着火车咣当声,他的饥饿感越来越高。最可气的就是站在身边一个光头小伙子拿着一个馒头在用力地啃,从留在馒头上的牙齿印来看,肯定是有嚼劲的老窖馒头。 流了无数口水以后,侯沧海拍了拍光头小伙子的胳膊,道:“哥们,饿了一整天,给我一块。”光头小伙子斜着眼睛问道:“没钱买?”侯沧海道:“一毛钱都没有。”光头小伙子乐了,道:“居然还有比我穷的。”他扯了半边馒头给侯沧海,道:“你是做什么的?” “待业,找工作。” 侯沧海摸出口袋里瘪瘪烟盒,递了一枝给光头小伙子,道:“抽杆破烟,最后两枝了。” 抽完烟,侯沧海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再与光头小伙子说话,他同时还眼观六路,防止有乘务员查票。光头小伙子闷头坐在地板上,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大腿。 车行半个多小时,即将到达一个城郊小站。这个小站主要以货运为主,服务周边厂矿,只有慢车才停靠。眼看着就要到站时,突然有十几个青壮小伙子同时提刀出现,堵住列车两头。一人持着近三十厘米砍刀在空中挥舞,道:“我们只要钱不要命,把钱全部拿出来。” 车匪路霸是铁路线上的顽疾,报纸上屡禁不止,侯沧海以前遇到过零星车匪,但是没有遇到过如此嚣张的情况。 光头小伙子也抽了一把长刀,两眼放出恶狠狠的凶光。 十几个拿刀青壮就开始依次搜身,有一个大汉心有不甘,动作稍慢,屁股就被捅了一刀,捂着带血的屁股大哭。见血以后,所有乘客都在长刀下放弃了抵抗,乖乖地把钱包、手表、首饰拿了出来。一名大汉来到了侯沧海面前,威逼着拿钱。侯沧海非常镇静,摊了摊手,道:“我是打烂仗的,混票上的火车。”光头小伙子过来帮腔道:“这人穷得咬卵,刚才还找我要馒头吃。”持刀大汉很鄙视地对侯沧海道:“你这人肯定是好吃懒做,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以后多赚点钱,别当穷光蛋,老婆都找不到。” 侯沧海被劫匪教训一番,哭笑不得。 车至小站,拿刀青壮迅速下车,消失在城郊小站。 有一位被抢走钱包的中年人气得双腿跳,将随身带着的蛇皮袋仍在地上,就去找列车长。侯沧海站得累了,干脆坐在蛇皮袋上。蛇皮袋里面应该是装的铺盖,坐起来软硬适中,让屁股十分舒服。 被洗劫一空的乘客们有的哭有的闹有的骂,两个乘警过来时,被愤怒的旅客们吐了一脸唾沫。火车启动不久,从县城方向来了大批警车,闪着警灯,响着警笛。 对于侯沧海来说,这次严重的抢劫事件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由逃票者演变成受害乘客。来到江州以后,凡是被抢车箱的乘客全部下了火车。 首先被带到站内,发放了饮料和餐盒。侯沧海吃着火车盒饭,喝着饮料,觉得这两样东西是人世间真正美味。 其次有大批警察过来作笔录,然后就开始分别安置。凡是到江州的乘客都统一由一辆大巴车送到市中心,每人发五十块钱路费。 侯沧海在江州体育馆下车时,天刚蒙蒙亮。他本来是混车票的,没有料到不仅白吃白喝还白拿钱,临行前对铁路方面的陪送人员深表感谢。铁路方面搞接待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文静青年,对侯沧海客气地道:“车匪路霸猖獗是我们铁路公安的耻辱,当然也不仅仅是铁路一家的事情。请你相信,在铁路公安和地方共同努力下,车匪路霸是秋后的蚱蜢,绝对活不长的。” 从星期六出发到秦阳是一趟奇妙之旅,侯沧海坐在体育馆外面的豆花馆子旁边,吃了一碗豆花,发出一连串感慨。 在星期天晚上,侯沧海在学校操场见到了熊小梅。 操场没有灯光,借助操场外的路灯光线才有些须光线。这种接近黑暗的环境正适合青年男女相亲相爱,每一个黑暗的适合藏身的地点都有一对青年男女拥抱在一起。 侯沧海和熊小梅拉着手来到经常约会的单杠旁边小平台。小平台位于三米高石保坎顶端,不太好爬,爬上去就不容易被发现,正是约会的极好地点。两人经常爬这个石保坎,不用光线就能轻车熟路上去。 来到了小平台顶端,熊小梅扑到侯沧海怀里,道:“你是怎么回来的,钱全部在小包里。” 侯沧海紧抱女友,不停亲吻,抽空讲了混进火车站的经历。听到在火车上遇到车匪路霸,熊小梅紧张得不行,道:“你下次别逞强,多来几次,我准会被吓出心脏病。”侯沧海道:“我把包落在家里,得出一条重要经验,鸡蛋不能装进一个篮子里,否则容易出事。” (第二章完) 第三章 各自的前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坐在平台顶上,能俯视来来往往的情侣们。侯沧海和熊小梅两人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居高临下,将走过单杠的情侣们的亲密动作尽收眼底。他们在三米高的黑暗石保坎上,俯视和偷窃不断经过的情侣们,慢慢地拥抱在一起,皮肤与皮肤如正负电极紧密相吸,发出碰撞的火花。 激情之时,几枝手电筒出现在操场边上。这是由保卫科以及老师们组成的学校巡逻队,每天夜晚巡视校园。 巡逻队出现频率并不高,但是总会不定时出现在操场上,主要目的是维护校园秩序,增加威摄力,免得情侣们在激情时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 电筒灯光逼迫下,无数情侣如被水淹的蚂蚁一样,从各自躲藏的黑暗角落里出来,或并行或搂腰或牵手,在操场散步和谈心。 电筒灯光从操场口来到了操场深处,接近角落的单杠。 熊小梅咬牙承受强有力冲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如此紧迫情况下,她再次感受到了在长途客车上才能体验到的激情,身体仿佛悬停在空中,从天空上俯视正在激情中侯沧海和自己。这种感觉很是玄幻,却又格外真实。 手电筒们来到单杠处。六七个老师站在单杠下面,抽起烟来。他们一只手拿着红亮烟头,一只手拿着手电。几支手电光纵横交错射向黑暗夜空,多次扫过三米高的石保坎。 熊小梅吓得脸色发白,紧紧躲在石保坎靠山体的部分,不让手电光扫到自己。侯沧海在耳边低声道:“我做过实验,在下面用手电照射,绝对不能看清楚上面,存在视线死角。” 熊小梅担心说话声被下面老师听见,用手掌捂住侯沧海嘴巴,不准他说话。侯沧海脸上全是笑意,促狭地亲吻着捂嘴的手心。 终于,手电筒走向远处,熊小梅捂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这人胆大包天,跟着你迟早要得心脏病。” 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阴和阳两面,阴和阳两个矛盾对立面合在一起这才构成生活。侯沧海和熊小梅浑然天成的校园生活同样如此,他们在享受**和青春之时,也被前途和命运深深地折磨。 随后日子是大学毕业季,校园内流传着“谁、谁、谁分到某个好单位”的传言,这些传言极大地刺激了所有毕业生的神经,让没有过硬社会背景的学生异常焦灼。 熊小梅属于焦灼大军中的一员。论家世,侯沧海也应该焦灼,只是他神经大条得多,焦灼归焦灼,生活依然要继续。 侯沧海正在参加散打队训练,见到母亲周永利来到场边,便向教练员请了假,走到母亲身边,开心地道:“妈,你来欣赏儿子打拳。” 看着生机勃勃、壮壮实实的儿子,周永利猛然间有些心酸,觉得当父母的没有本事,让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落实工作。她没有将愧疚表现出来,而是埋怨:“分配没有搞定,你还有心思打拳。” 侯沧海道:“我发了四十封求职信,参加了三场面试,一无所获。难道没有搞定工作,我就成天双泪挂腮边,你儿子还没有这么脆弱吧。是金子总有发光的地方,你儿子这么优秀,肯定会有一份好工作。” 周永利开启了祥林嫂模式,道:“你这人总是正做不做——豆腐拌醋。在高考关键时刻,你瞒着大人天天晚上读棋谱,读棋谱又不能保送进大学,结果怎么样,周水平成绩不如你,考上了政法大学,你平时成绩比他好,考上了江州师范学院,小周已经分到了检察院,你还要到处去求人。”她其实还想说一说梁勇,梁勇成绩远不如侯沧海,高考没有上专科线,结果读了江州师范的自费本科。按照周永利的理解,自费本科和统招本科还是天差地别的,谁知到了本科毕业,靠着当副厂长的爹,梁勇已经在江州建行信贷科上班,自家儿子这个正牌本科生还在四处联系工作。 每次听到母亲唠叨,侯沧海就特别理解那一只被戴上了金箍咒的猴子,任你心比天高,在唐僧式的唠叨下都得崩溃。 侯沧海道:“妈,你不会专程来给我念咒语吧?” 周永利道:“这一段时间,我和你爸把能够利用的社会关系全部都求了一遍,我和你爸从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厂里上班,认识的人全部是工人老大哥。工人老大哥说起来光荣,其实没有什么卵用。现在工人老大哥比起农民兄弟都不如,农民兄弟好歹还有一块地,工人老大哥破产以后就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侯沧海忍耐不住,道:“妈,说重点。” 周永利道:“我和你爸找到你爸以前的徒弟,是你没有出生前你爸带的第一个徒弟,他也混得不怎么样,后来调到另一厂里当技术员。工厂以前那些专心搞技术的都是些木锤子,技术学得好,就要留在第一线。那些不钻研技术专门溜须拍马的家伙都成了领导,比如梁勇他爸,论技术,你爸甩他五条街,现在他成为销售副厂长,你爸还在车间第一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所以厂里女工都说,宁嫁二流子,不嫁木锤子。” 周永利嘴皮子十分利索,用语丰富,是侯家最有名的话匣子,只要家里有周永利,永远都能听到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音。 侯沧海脑子里浮现了唐僧在半空中喋喋不休的画面,道:“拜托拜托,老妈,你说重点。” 周永利道:“你周叔,就是爸的第一个徒弟。他有一个亲戚在市里当领导,是比较亲的那种亲戚,两家长期都在走动。他答应带你爸和我去找一找市领导,如果能安排进政府机关,那就是最理想的。” 能进政府机关自然是极好的,侯沧海顿时心动,道:“能不能帮熊小梅一起考虑?” 周永利不停摇头,道:“能解决你的问题,我和你爸都使出了吃奶力气,熊小梅的分配我们确实扛不动。等你有本事,自己办熊小梅的调动。” 侯沧海突然道:“妈,你别动。”他伸出手,逮住了母亲的一根白发,道:“妈,你有白头发了!” 周永利道:“我这个年龄有几根白头发很正常,儿子啊,爸妈没有本事,只能先顾自己的娃儿了。” 侯沧海知道提起熊小梅的事情确实是给父母出了一道难题,就搭着母亲的肩膀,道:“我已经成年了,这事原本应该由我自己解决,还要由你们出面,这是当儿子的不行,不是父母不行。” 周永利欣慰地道:“我就知道儿子懂事,不会怪爸妈。江州是传统社会,比不上发达地区,找工作还得讲究关系,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如果能够成功分到政府机关,你要不蒸馒头蒸口气,好好工作,争取出人头地,不要让我的孙子吃二遍苦受两茬子罪。” 母子准备离开校门时,侯沧海道:“你一直没有见过熊小梅,今天既然来到学校,你们还是见一面,我先把话说清楚,谈恋爱是我的事情,让你见面是给你的面子。老妈不准说三道四,不准甩脸子。” 周永利上前掐儿子胳膊,道:“你这个家伙,没大没小的,快点,叫熊小梅出来,我还真想看一看。” 侯沧海揉着胳膊抱怨道:“你们这些女的,怎么都喜欢掐胳膊。胳膊是我的,凭什么你们想掐就掐。老妈等着,我去叫人下来。” 望着儿子背影,周永利骂道:“谁说胳膊是你的,从小到大,胳膊都是老娘掐的。”她想起从今往后胳膊多半由另一个女人来掐,不由得黯然神伤。 侯沧海来到女生楼,站在楼下扯长脖子喊道:“202熊小梅,有人找。”喊了几遍之后,熊小梅出现在走道,探出头望了一眼,然后朝下挥了挥手。紧接着,三个女生出现在熊小梅后面,望着以扯嗓子喊人而闻名全女生楼的侯沧海。 侯沧海站在底楼,朝楼上众女生作了两个飞吻。除了熊小梅以外,所有女生都回以热情的飞吻。陈华感叹道:“熊小梅读大学很划算,找了一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就算不成,也值了。”听到后面一句话,另外两个女子一致批评是“乌鸦嘴”,陈华朝着楼下呸呸两声,道:“刚才口误,我收回。”陈华是寝室四个女生中长得最为丰满的,趴在栏杆前,栏杆把胸部挤得更加隆起,露出一大片雪白。 “什么事啊,又在外面大喊,寝室同志都要笑话我。”熊小梅下了楼,埋怨道。 侯沧海笑道:“她们不是笑话你,是羡慕嫉妒。刚才她们飞吻多积极。” 提起众女生飞吻,熊小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欲掐。侯沧海早有预料,跳着躲开,道:“说就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熊小梅威胁道:“我不是君子,是小女子,快点把手伸过来,我要掐。” 侯沧海将手伸过去的同时,道:“我妈在操场,要见你。” 熊小梅原本正兴致勃勃与男友玩闹,听到这句话,顿时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不早说,真的一定要见面?”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急切地道:“今天脸色不好,头发乱七八糟的。你等一会,我要去化妆,换一件衣服。还得洗澡。” 侯沧海拉着熊小梅的手,道:“你又不是去面试,搞得这么隆重做什么。你这个打扮就挺自然,走,见我妈去,再丑的媳妇也要见公婆。” “我哪里丑了,话要说清楚。”熊小梅自然不肯穿着随便去见未来的婆婆,飞快跑上楼。 三位同寝室女生知道侯沧海妈妈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帮助熊小梅作形象设计。熊小梅换了新衣服,化了淡妆,穿上皮鞋,在三位女生目光注视下来到楼下。陈华大喊道:“小梅,你要买一份糕点,第一次见面总得提点东西。” 周永利在黑暗操场等着儿子,看到不少学生情侣在身边走过,自然就感受到儿子平时的状态。她瞧见从亮处走来的儿子和儿子身边的女子,女子身材瘦高,倒配得上有一米八二的儿子。 “阿姨好。”熊小梅来到了周永利身边,怯怯的,心里如有一万只野鹿在乱撞,她将糕点袋子递过去,道:“阿姨,这是学校做的小薄饼,挺好吃的。” 周永利接过小薄饼,吃了一口,道:“真的挺好吃。沧海,你到学校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给我买点东西,还是小梅想得周到。”吃着小薄饼,她对熊小梅增添了几分好感。 三人聊了几句,周永利直奔主题,问道:“小梅啊,这次分配你有什么想法?” 提起分配,熊小梅心情顿时黯然,道:“我爸妈都是工厂工人,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学校没有更好的分配推荐,我只能回秦阳,秦阳规定我们这种师范院校必须先到乡镇学校,我不想到乡镇,估计就回厂里子弟校。” 周永利本身就在厂里工作,对这些情况熟悉得如自己手掌,道:“子弟校依附在厂里,厂里不景气,子弟校也不怎么样,随时要下岗,工资也低。”她见熊小梅低头不语,又安慰道:“其实也无所谓,现在是新时代了,条条路都通罗马。只要你们两人是真心想在一起,我们家不会反对。但是,你们必须要考虑两地分居的困难,分居不是一年两年,是很多年。困难很多,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但是,活人不会被尿憋死,现在就算没有工作,一样能找口饭吃,年轻人肯定有年轻人的活法。侯沧海的妹妹侯红旗在山南大学读大三,我也给她说了,谈恋爱最关键是两人真心喜欢对方,就算条件一时不行,还可以共同奋斗嘛。” 听到周永利鼓励的话,熊小梅眼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相较于自己的父母,周永利要通情达理得多,这是分配和家庭诸多难题中的唯一值得庆贺之事。 回到世安厂的家里,侯沧海有些闷闷不乐。 周永利道:“儿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分配的事情。” 侯沧海道:“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自谋职业,我完全可以独自闯一片天下。熊小梅有固定工作,我们不至于饿死,我正好可以闯自己的事业。” 这正是周永利夫妻俩最担心的事情。在无数次深夜讨论时,老练的侯援朝强调一定要采取“哄”、“骗”、“劝”以及亲情牌等招术,否则儿子真有可能为了女朋友不要工作。做为老一辈人,在单位里活了一辈子,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第三章) 第四章 社会上的办事规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周永利见儿子出现了“想辞职”的不好苗头,劝道:“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想法,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就算以后闯天下,也不影响先找一份好工作,到时候随时可以辞职。找工作很难,辞职容易,真要辞职,没有谁能拦住你。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东西拿到手里才稳当的道理。更何况,你这次有可能分到政府工作,凭你的能力肯定会当官,到时将熊小梅调过来也就不是难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辞职,也得看你和熊小梅谁的工作更好。我不是干涉你的选择,只是作为当妈妈的,有权利提出我的建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周永利最疼爱儿子,也最了解儿子,知道如何说服这个犟拐拐。果然,母亲说出这一番话,侯沧海没有再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 回到厂里,周永利安排道:“明天中午周叔要过来吃饭,下午到那个领导家里去,你去买几**啤酒和烟,拿一包袋装花生,好下酒。” 厂区里有福利社,专卖各种副食,是以前国营老厂矿的便民措施。如今福利社早就垮了,名字被继承下来,经营者也是以前的人。侯沧海在五六岁便开始承担家里打酱油任务,当时是买两三毛钱的散装酱油,后来逐渐承担起更多购物任务。这是很多厂矿子女都有的成长经历,是不是厂矿子女,问一问有没有打散装酱油的经历便清楚明白。 与福利社老阿姨打了招呼,正在等着老阿姨拿货,一个性感丰满的女子走了进来,叫了声姐,要买一包烟。侯沧海见到来者有些尴尬,还是点了点头,叫了声“高姐”。高姐有一个非常洋气的名字,叫高克芊,她上下打量侯沧海,笑道:“沧海,还在打酱油啊。” 听到这声招呼,侯沧海微弱的尴尬便消散了,道:“高姐,还抽烟啊,现在抽烟不流行了。” 高克芊撕开香烟,放了一枝叼在嘴上,道:“老姐抽烟不是为了时髦,是生活需要。” 侯沧海提着烟酒和花生走出福利社时,高克芊站在门外似笑非笑望着他,道:“这几年很少见到你,大学要毕业了吧,大学毕业不要分回厂,这里就是一个大染缸,跳进来,以后就难说了,爬出去都是一身蛆。” 侯沧海道:“如今大学毕业分配是双向选择,我正在联系工作,暂时没有回厂的打算。” 高克芊吐了一串漂亮烟圈,道:“回厂的时候,有空到姐家里来玩,还是原来的老房子,没有搬家。一个人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侯沧海道:“听说你出去一阵子,怎么又回来了?” 高克芊红色嘴唇撇了撇,道:“我以前办的是停薪留职,现在时间到了,自然回来。外面世界不好混,还是在厂里舒服,虽然钱少一些,但是没有太大压力。人这一辈子,就得对自己好一些,天天累成狗,不划算。” 侯沧海如今有了心爱的女朋友熊小梅,自然不会到高克芊家里,敷衍了两句,便与高克芊分手。走了一阵,他回头望了一眼。高克芊应该已经满了三十岁,仍然腰身苗条,胸膛丰满。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他忍不住咽了口水。 高克芊在厂区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公交车。侯沧海至少在十岁时就在餐桌或其他场所听到青工们或神神秘秘或明目张胆地谈论这个绰号。最初听到这个绰号时,侯沧海深为不解,为什么会把高克芊叫做公交车。后来才知道公交车的意义是谁都可以上。 在自己十五岁那年,侯沧海更是明白了这个绰号的意义,在明白这个绰号意义之时,他也将人生中真正的第一次挥洒在高克芊身上。每次想起当年的那件事,他就深为惭愧,因为人生第一次他做了送奶工,送奶工也是厂里的典型譬喻,实质上就是严重早泄。送奶工每次来到厂区,总是将牛奶放在订奶户大门外的小纸盒子里。厂里人用这种行为来形象地比喻早泄者还未进入要害处便一泄如注。 当时场景在侯沧海头脑中清晰得如刀刻一样。 侯沧海当了送奶工以后,高克芊伸手拿纸将身体擦干净,笑道:“你是童子军,第一次这样不稀罕。”侯沧海长期混迹于青工楼,知道送奶工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转头坐在床边,垂头生气。高克芊伸手摸着侯沧海腹肌,道:“姐再来帮你。”侯沧海望着饱满的梨状隆起,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高克芊脸如桃花,又俯身过来。 年轻人的不应期非常容易克服,再次崛起时,侯沧海便勇不可当,让一阵阵尖叫声音响彻在小小空间里。 这是一次永远难忘的经历。后来,侯沧海无数次回想当时情景,对于如何来到高克芊房间都有些模糊了,只是记得阴阳结合无比美妙的时刻。 第一次以后,侯沧海再也没有来到高克芊房间。 这一次经历便以永远储存在记忆中,成为侯沧海最隐秘最深刻的回忆。他对高克芊有一种奇异感受,并非鄙视,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晚上,侯沧海作了一个梦。梦中与一个女人在战斗。女子面目不清楚,身材丰腴,极似高克芊。但是有时候又变成熊小梅。在猛烈进攻时,最终对象定格在高克芊格外妖娆的脸上。由于最终对象并非熊小梅,侯沧海在换内裤时心情十分复杂,觉得对不起女友。虽然梦境不由他本人主宰,可是他仍然觉得这就是对女友的不忠诚。 上午没事,侯沧海睡到九点钟,起床到世安厂里的茶馆坐了一会,看许多老工人下棋。这些老工人都是下野棋,将象棋砸得砰砰作响,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他看了一会便索然无味,在厂里胡乱闲逛。厂还是那个厂,随着时代变化,厂区似乎发生某种程度的空间扭曲,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包括昨天相遇的高克芊都与以前似是而非。 逛到上午十一点,回到家,狭窄客厅里,父亲侯援朝正在和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在一起喝酒。 侯援朝见儿子回家,道:“快叫周叔。” 周安全笑嬉嬉道:“不能叫周叔,我是你爸的徒弟,你应该叫我大师兄。” 侯沧海挠了挠头,道:“若是论与我爸的关系,我应该叫一声大师兄,可是大师兄满头白发,让我叫不出口,还是叫周叔算了。” 周永利从厨房探出头来,道:“你们两人都乱讲,不要叫叔,也不叫大师兄,应该叫舅舅。” 有求于人必低于人的道理,侯沧海还是知道的,何况还是热情帮助自己的人,于是笑着叫了一声舅舅。 周安全抚着满头白发,道: “我给你爸当徒弟的时候,经常过来喝酒,那时你还不到三岁,背了一个小红书包,里面放了一本红宝书,胸口别着厂徽,得意洋洋在家里走来走去。时间过得真快,侯沧海大学都要毕业了。” 侯援朝道:“侯红旗大三了,明年也要毕业。她考在山南大学,分配要好办一些。” 周永利在厨房里利索地做着午餐。厨房传来高压锅喷气声、锅与铲的对决声、热油和食材撕打声,空中散发着墨鱼炖鸡汤的浓烈香味,其间穿插着郫县豆瓣炒肉丝的辣香。 一样样菜摆上桌,侯援朝道:“沧海,给你舅敬酒。” 等到儿子敬了酒,侯援朝道:“这次分配工作,你舅帮了大忙,今天下午我们就去拜访市领导,你跟着一起去。你先到楼下等,如果需要见面,你再上去。” 周安全端着酒杯,长长地喝了一口,道:“我经常到表弟家里去,学了些政策,据我表弟说,以后公务员法实施以后,逢进必须要考。现在还有分配政策,只要我表弟点头,就能进去成为干部,旱涝保收。凭着沧海的机灵劲,弄个一官半职也不在话下。而且,我听说除了政府机关,就算是事业编制,以后也要考试,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周永利将一大盆墨鱼炖鸡汤端到桌上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安全,我们两人碰一杯,下午办了事情,晚上我们好好喝一顿。” 吃过午饭时,趁着周安全到福利社给表弟打电话的空隙,侯援朝和周永利到卧室做准备。 侯沧海推门进入卧室,恰好看到父母凑在一起数钱。绿油油的百元大钞摆在桌上,仿佛变成一把把绿色小刀,深深地刺进了侯沧海心窝。 侯援朝不愿意儿子看到阴暗的事情,道:“你出去等一会。” 周永利阻止道:“儿子长大了,应该让他知道社会上的办事规则。” 侯援朝道:“以前办事讲究老关系,现在不仅要有老关系,还得送礼。我和你妈准备了烟酒,还有一个红包。” 侯沧海追问了一句,道:“送了礼,就能分配到政府机关?” 侯援朝道:“如果对方收了烟酒,那不一定。如果收了烟酒和红包,事情就靠谱了。对方是大领导,肯定看不起这点小钱,全靠了你舅的面子。” 那个领导是经常在电视里亮相的,相貌堂堂,不怒而威。侯沧海无法想象这么大的领导会收自己家的这些绿色钞票,是的,完全无法想象这件事。他暗道:“如果他真收了这些钱,我在学校受到教育形成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会崩塌。” 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夫妻两人很容易就将这些大钞数清楚,郑重地装进信封里。周永利见儿子神情严肃,道:“儿子,你到政府机关后要脱胎换骨,不要老想着下棋和打拳,得干正事,努力掌权就是正事。你以后掌了权,要凭良心办事,千万不要收别人的钱财。我们这种工人家庭,存点钱不容易。” 侯沧海道:“凭良心办事,那掌权有什么意思?” 周永利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有意思了,掌了权,我们不会吃拿卡要,但是自己办事总要方便一些,用不着事事求人。” 侯援朝见儿子脸色变得难看,害怕儿子矫情而拒绝送礼,连忙制止道:“这个时间,你说这些有屁用。” 侯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爸,我都满二十二了,有足够心理承受能力。我妈说得对,我就是要掌权。如果掌不了权,我就要赚大钱。”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安全进屋后道:“我表弟下午有事,晚饭有应酬,他叫我七点半以后给他打电话。时间还早,我先回家休息,吃过晚饭再联系。” 侯援朝拦住周安全,道:“你别走,我们三人正好拱猪。好久没有拱猪了,正好你在。” 周永利不由分说就到五斗橱里拿了一幅半新扑克牌,哗哗地洗牌。 三人以前经常在一起玩拱猪,水平很接近。周安全听到牌响心里十分心痒,也就不再提回家的事情 七点半,四人趁着黑夜前往市领导家里。月黑风高原本是杀人夜,现在是用来掩藏送礼人行踪。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一个高档小区。在小区门口作了登记以后,四人来到小区中庭花园。 周安全道:“师傅等一会,我先上去找表弟,如果表弟家里方便,我再下来找你们。” 侯援朝、周永利和侯沧海一家三人就在中庭花园等待。周安全就如送灯塔的王小二,进入门洞就没有了消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慢得如裹小脚老太婆走路速度。 “你们找谁?”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在巡逻,见中庭站着三人,便拿着强光手电走了过来,有意无意朝来人脸上照。 侯沧海有点发火,道:“不要照脸。” 保安见来者牛高马大,脸带凶相,退后一步,道:“你们找谁?” 周永利怕爱惹事的儿子与保安起冲突,就站在他们之间,道:“我们来串门,等一会就上去。” 这个小区住了不少非富即贵的人,保安经常见到相似情况,转身离开,拉长声音哼着小曲,道:“又是一个送礼的,为儿为女为那般啊。” (第四章) 第五章 周永利的先见之明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保安所哼小曲弄得侯沧海特别尴尬,恨不得上前踢他几脚。只是有要紧事情办,必须得忍下这口气,无法和自以为是的保安计较。 保安走后不久,下起雨来。江州六月天,雨水充沛,每一场雨后就能带走酷热,深受江州人喜爱。今天侯沧海格外反感这场雨,他们三人原本可以在中庭花园等待,现在为了避雨只能站在楼门洞。楼门洞不断有来往的人,看着三人表情总带着轻视。 时间如低档电影里故意卖弄的慢镜头,每一刻都是尿点,让人无法忍耐。 侯沧海觉得每分钟都在受折磨,悄悄拉了拉母亲手臂,朝门洞外走了几步。周永利跟了出来,道:“沧海,什么事?” 侯沧海道:“我肯定不能和熊小梅分到一起,与其求人还不如自己出去闯。看着你们为了我遭这罪,我受不了。” 周永利道:“以后进了社会,大风大浪多得很,这算什么事!” 听到母亲犀利语言,侯沧海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伸手抓了一把从天而坠的雨丝,道:“当年外祖父曾经一无所有闯江湖,赚得盆满钵满,我为什么就不行。外面世界这么精彩,肯定有我一席之地,凭我的能力一定能和外祖父一样赚大钱。” 周永利道:“那是什么年代,没有可比性。最终,你外祖父在长江的商船还不是给鬼子炸弹炸沉了。他的儿子你的外公倒是享了些福,文革又跟着遭了罪,早早就走了,丢下我们三个,吃的苦头多了去。现在这事,比起当年的事完全不是事,所以我说你是小心脏。我若不是遇到你爸,也进不了世安厂。你爸若不是遇上我,肯定会比现在混得好,他当年的技术可是顶呱呱的,又红又专。” 若是平时听到母亲啰嗦地讲家史,侯沧海准会不耐烦,今天这种情况下听母亲唠叨,倒能让时间好过一些。 周永利把手放在儿子肩头,道:“你就算想学外祖父,也得在毕业前先有一个稳定工作,再慢慢想办法。当年你外祖父当了三年学徒又为师傅效劳五年,这才出师。你读四年大学等于外祖父三年学徒,在单位干几年增长经验,积累点资金,等于为师傅效劳。有了这七八年的经历出来才有点戏,否则就是一只绿头苍蝇,嗡嗡乱飞。” 侯沧海笑了起来,道:“妈,你是乱形容,绿头苍蝇是围着屎在飞,用它来形容儿子有点过份啊。” 周永利一本正经地道:“从大学出来不经过实践就想发财,等着吃屎吧,所以我形容你是绿头苍蝇没错。我其实支持你出去闯,呆在单位里实在没有意思,我和你爸年龄太大了,闯不动了,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要有计划有步骤,所以今天得低头,把这个工作先拿到手再说。” 侯沧海道:“妈,你绕了半天,还是想让我先有一个正式工作!” “我家儿子真聪明,终于听明白了。老娘刚才说的也是真心话,几十年人生总结。”周永利仰头让雨丝飘在脸上,道:“不聊了,回去陪着你爸,他是最要面子的人,挺了一辈子的腰。” 侯沧海自嘲道:“为了我才弯了腰。” 晚十点半,周安全终于出现,道:“师傅,师母,刚才有外人,不方便。现在我们三人上去,沧海在下面等。” 不用到楼上面对市领导,这让侯沧海一阵轻松,随即又心生忐忑,不知事情到底办得如何。事情办得成,进机关,事情办不成,就分配到市教委,然后到乡镇中学教书。从这个角度来说,今晚送礼决定侯沧海命运。 同时,侯沧海又深深地替父母感到难过。父亲是极为要强的人,总是把“人不求人一般高”挂在嘴上,如今为给儿子找到一个好工作,抹下脸皮,拿起存款,弯腰,软膝盖,跟徒弟去求一个陌生人。 十来分钟以后,父母和周安全出现在中庭,父亲提在手上的烟酒都没有了。 周安全挺高兴,拍着侯沧海的肩膀,道:“事情应该办成了,等到明年工作的时候,你就能成为国家干部了。有了我表弟罩着,前途一片光明。” 侯沧海脸上笑容很是僵硬,道:“谢谢舅舅。” 帮师傅办成一件重大事情,周安全挺高兴,拉着侯援朝啰嗦地谈起了往事,到了十一点这才走到小区门口。周永利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硬塞了二十块钱给出租车司机。出租车远去以后,侯沧海把母亲拉到一边,道:“那个大领导收钱没有?” 周永利摇了摇头,道:“大领导眼界高,哪里看得起这些小钱。原本他连烟酒都不肯收,要让我们提出来。我和你爸赶紧就先离开,由你舅断后。好歹把烟酒留在家里。如果他连烟酒都不收,我估计事情就悬了。可惜,他没有收钱,如果收钱就有可能留在城里,收了钱,城里估计留不住。” 侯沧海用力揉着脸上僵硬的肌肉,道:“不能留在城里是什么意思?” “大领导谈了很多大学生到基层的事情,说是到了基层能得到锻炼,成长得更好。”周永利直白地道:“这是哄鬼,如果基层真这样好,为什么市里区里大老爷们的子女不进基层,都挤在机关里。我这些年看得明白,大老爷们路子比我们平头老百姓要宽得多,以前国企红火的时候,他们的子女都进国企,现在国企要垮了,他们的子女全部调到机关工作。然后,他们开始号召我们这些人的子女下基层锻炼。” 侯援朝低声道:“你硬是没完没了,给儿子灌输一肚子负面东西。” 又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将三人脸色照得十分苍白。 解决工作有望,且是政府机关,但是侯沧海没有太多欣喜,一来如此安排注定要与女友分居两地,二来一家三口站在小区中庭带给他很强耻辱感。 周永利对于儿子情绪掌握得十分准确,为此深有担忧。她不等儿子在睡了一觉后提出反对意见,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坐了厂车进城,然后直奔江州师范学院。 男朋友离开学校回家找工作,虽然时间很短,熊小梅还是有了度日如年之感。一方面是考虑到两地分居带来的麻烦,现在无法想象长时间不与男友见面将如何渡过漫漫长夜;另一方面也焦心自己工作,爸爸熊恒武是非常棒的钳工,缺点是不会交际,唯一几个朋友都在厂里工作,根本没有关系网为自己找一份好工作。自己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十有**就是回子弟校。子弟校奄奄一息,是秦阳最不好的学校之一,也正因为如此,江州师范院校毕业以后才能够回到子弟校。换一句话来说,如果不是子弟校境遇太差,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地回到子弟校。 如果放弃到子弟校,自己的分配就会变成布郎运动,会被随机分配到乡镇学校。想到这里,熊小梅有深深的无助感。 吃过早饭,她刚准备去上课,忽然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熊小梅看清楚来人,吃了一惊,道:“周阿姨。”周永利笑了笑,道:“小梅,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听到这一句话,熊小梅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颗心孤立无援地被吊在了半空中。在电影里有很多这样的情节,男主角妈妈总是扮演棒打鸳鸯的角色,会单独约见女主角,提出让两人分手的郑重建议,建议背后往往有威胁和利诱,更关键的说服理由往往很强大,往往与男主角的前途命运有关系。 熊小梅喜欢看电影,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被无数人演绎了很多遍的情节。她默默地低着头跟在周永利身后,不知不觉进入电影情境之中。 来到楼下书报亭外,两人站定。周永利直奔主题,讲了昨天去面见领导的情况,道:“小梅,我想请你帮个忙。” 得知男友有机会进入政府机关,又听到这一句话,熊小梅一颗心冰凉冰凉,还以为下一句话就是让两人分手,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 周永利道:“沧海这个人很重感情,他当前最担心就是两地分居,因此有可能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你们两人谈恋爱,我们家里是支持的,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是一句温暖的话,犹如阳光从重重阴霾中杀出无数个孔,空中变出千万根光柱,十分绚丽。熊小梅笑了起来,憋了半天的眼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周永利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什么时候到家里去一趟,我给你们煮腊排骨,味道很不错。你们两人极有可能会暂时两地分居,两地分居很难受,我们这一代人普遍经历过。说实在话,凭着沧海机灵劲,只要下定决心,到政府机关工作肯定能够发展起来。等到他发展起业以后,解决两地分居问题就水到渠成。” 她又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道:“擦擦眼泪,别哭红了眼睛。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配合阿姨,劝沧海先接受这一份工作。安稳下来后,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如果不要工作,刚毕业到社会上能做啥。在外面漂泊,生活就会变得很动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说不清楚。为了你们小家庭稳定,必须先要把工作拿下。” 对于熊小梅来说,只要不是让两人分手,其他事情都能够接受。如今周永利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熊小梅咧嘴而笑,道:“阿姨,放心,我一定让沧海接受安排。我们是师范院校,能分到政府机关,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永利达到了目的,心情着实不错,道:“沧海回校后,你不要说我来过。我们两人配合一下,让沧海接受工作安排。” 熊小梅点了点头,道:“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暂时两地分居也没有关系。” 周永利笑道:“古人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到阿姨掉书袋,熊小梅脸上飞起一朵红云。在上午课堂时,她不停地走神,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工作以及每周见面时的浪漫和酸楚。 侯沧海同样满腹心事。中午吃饭时,在第一食堂等到了熊小梅。经历过早上的情感震荡后,熊小梅恨不得扑进男友怀里亲热一番,此时人多眼杂,她控制着情绪,与侯沧海一起走到了食堂外面。 食堂外面还有些架子车,里面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这是学校教职员工没有工作的家属们搞的流动摊点,校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开会都规劝大家不要让家属们在校内当小贩,实则上没有任何取缔行为。侯沧海来到一家味道很对胃口的摊点前,叫了一声师母,打了一份红烧肉,然后倒了一半到熊小梅碗中。 咬着厚实的醇香红烧肉块,侯沧海不停地感慨这真是良心商贩。端着饭碗走到足球场,找了一个阴凉处,两人坐在石梯子上,边吃边聊。 “沧海,昨天回去搞定工作没有?”熊小梅恪守诺言,隐瞒了周永利上午来过这事。 侯沧海恶狠狠地大口吃饭,吃了三大口以后,道:“事情倒是有眉目,只是我充满了屈辱感。为了我的工作,从八点不到直到十点半,我们一家三口站在领导所在的小区花园里,等着领导家里客人走完。其间还下了雨,把我们都淋湿了。我爸是极要强的人,素来不喜欢求人,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事情求过人,可是为了我的工作,低声下气地去求人,想到这里,我胸口就被一股气塞住了。凭什么,有些人就位居高位,我们就得求人办事。” 他将一口饭吞进肚子,道:“我不要工作,自己创业。” 熊小梅暗叹阿姨有先见之明,问道:“如果你要创业,具体做什么,有没有规划?” 侯沧海道:“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五章) 第六章 辅导员当说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安慰道:“换个思路想,你还是幸运的,我们很多同学,包括我,连受这种屈辱的机会都没有。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家里人全力支持你。” 侯沧海道:“有可能要分到乡镇工作,我不太想去。” 熊小梅道:“你应该去。一般人不容易到政府机关,这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就是成功事业的开始。如果不适应,以后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进政府机关是我的事业吗?”在江州师范学院这四年,侯沧海最喜欢做几件事情,一是练散打,二是下象棋,三是谈恋爱,还根本没有考虑到事业问题。如今听到女友说起事业,觉得事业就如天上的星星,和自己毫不沾边。 熊小梅道:“你得收一收玩心,想想正事。你们班上的陈文军,优秀学生会干部,学校推荐他到了江州市机关。虽然你觉得他心思很重,为人不纯粹,可是他凭着自己努力,解决了工作问题,能力还是很强。” 陈文军和侯沧海是同班同学,关系不错。只是两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完全不一样。陈文军进校就主动找到辅导员,要求当学生干部,为班集体贡献力量。这些年主动要求进步的学生已经不多了,辅导员很是高兴,立刻让他当了班长。从此,陈文军进入学校培养体系,加入学生会,入党,到这次被推荐到党政机关,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侯沧海和陈文军关系不错,却瞧不上陈文军一天到晚在辅导员屁股后面,经常讽刺其为系里的忠实走狗。 侯沧海在脑子里过了陈文军的形象,道:“到政府机关工作,当大领导肯定是陈文军的事业,可是,我没有发现这是我的事业,最多就是第一份工作,而且,我还真不愿意去。我更想创业,创业才是自己的事业。” 熊小梅道:“那你的事业是什么?” 侯沧海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想好。练武术,下象棋,我都是玩票,在校内算是高手,放在市内也还行,可是与更高层次高手相较,就完全不能看。我没有想好我的事业是什么?” 熊小梅道:“我的事业很简单,就是赚钱。我受够了没有钱的生活,我们楼里的温阿姨,原来是很漂亮很开朗很活泼的一个人,还在厂里当过播音员,现在家里有了癌症病人,没有钱医治,她整个人都垮掉了。现在的温阿姨可以用行尸走肉来概括,完全和年轻时代是两个概念,所以,我的事业很简单,先当老师,把自己安稳下来,但是,我终究还是会做生意,赚很多钱,心里才能平安,否则没有安全感。” 侯沧海道:“你觉得多少钱才能有安全感?多少钱才算是事业成功。” “不知道,越多越好吧。”熊小梅父亲脾气暴躁,在家里是绝对权威。他对于自己没有儿子的事情很在意,因此对少女时代的熊小梅总是横眉冷对,这让熊小梅从小缺少安全感。 大体上解决了侯沧海的工作,接下来自然就是熊小梅的工作问题。熊小梅和侯沧海一起精心设计了自我介绍,打印成精美印刷册,不停地投给任何有可能接收自己的单位,有政府、有企业、还有教育机构。这些简历如小石头抛进大海,被波涛吞没,没有一点涟漪。 除了投简介以外,她在江州还参加了无数场招聘会,招聘会比较操蛋的是总有“工作两年”的设定条件,将刚毕业的大学生挡在了门外。 第五次走出人山人海的招聘会场,熊小梅拖着沉重脚步,慢慢地行走在街道上。侯沧海跟随在身后,安慰道:“不设条件的都是些孬单位,与其到这些单位,还不如当老师。” 熊小梅道:“我不甘心,苦读高中,终于考上大学,结果大学毕业又回到厂里,奋斗了整整七年,绕到了起点。刚进学校的时候,陈华总说学得好不如生得好,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相信了。如果我有个好爸妈,哪里还用得着我这样四处奔波,而且还没有着落。” 说着话,眼泪奔涌而出。 熊小梅所言尽管有些偏激,却是事实。侯沧海无法作出有力劝解,只能自嘲道:“我以后进了政府机关,就要痛改前非,好好工作,争取早点当官掌权,这样就可以将你调到江州。而且,我们的儿女一定不能受二遍苦吃二茬罪。” 如此自嘲无法解决熊小梅心中的郁闷,从人事局组织的招聘市场出来,步行回到学校的路程中,她一路沉默寡言。侯沧海不停地逗女友说话,从学校笑话讲到民间段子,从素的讲到荤的,都无法让女友展颜,最后自己也变得郁闷起来。 回到学校,在女生楼前分手时,侯沧海建议道:“杨老大弄了点河鱼,晚上我请你吃酸菜鱼。就算没有搞定单位,饭还是得吃吧。” 熊小梅道:“我先回寝室睡觉,等起来后或许就有了精神。晚上六点在报刊亭见面。” 拖着沉重脚步回到寝室,闺蜜陈华开玩笑道:“招聘会怎么样?你为了爱情,一心想要留在江州,老天应该受感动吧。”她见熊小梅神情低落,不再开玩笑,说起正事,道:“上午杜老师来过,让你下午抽时间到办公室去一趟,说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 “杜老师没有说,只是让你去一趟。”陈华跟着叹息一声:“你好歹还留在秦阳,江州是省内第二大城市,秦阳是第三大城市,转来转去,都是全省前三甲。我家在小县城,全省排名至少三十位以后,我宁愿不要工作都不会回小县城。” 陈华和熊小梅是202寝室有名的两朵鲜花,这些年引来无数俊男折腰。陈华在大二谈过一次恋爱,是体育系帅哥,但是在大三就分手,从此一直没有谈恋爱。 熊小梅深知陈华胸中块垒,道:“你的工作有着落没有?” 陈华摇了摇头,态度坚定地道:“我有了充分思想准备,如果毕业前搞不定,我宁愿不要工作,也不会落后闭塞的小县城。如果回到小县城,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下午上完第一节课,熊小梅来到辅导员杜老师办公室。 杜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见到熊小梅比往常热情许多,招呼其坐在沙发上,还热情地倒了一杯水。杜老师为人厉害,特别是一张嘴如刀锋一般锋利,在大一时所有学生都畏其三分,当然,到了大四以后,大家不再畏惧她,自然也不会亲近。 “分配有着落没有?”杜老师坐在熊小梅身边,亲切地问道。 熊小梅端着水杯,没有喝,道:“今天到人才市场参加招聘会,高不成低不就,没有合适的。” 杜老师道:“你家在秦阳,分回秦阳也不错。” 熊小梅道:“我们这种师范院校,回到秦阳肯定要进乡镇教书,要不然就是进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子弟校。” 杜老师拍了拍熊小梅手背,道:“人生关键的就是那么几步,考大学算是一步,找工作是一步,女生谈恋爱是另一步。其实转换思维,往往会发现天宽地阔。” 熊小梅没有理解到这是什么意思。 杜老师继续深入道:“小梅是我们系里很优秀的女生,完全有留校资格。校总务处冷处长的儿子也是我们学校大四的,他对你很有好感,想和你交往。冷处长是总务处长,总务处长在学校很有地位,和校领导关系很好,要搞一个留学指标容易得很。”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总务处冷处长的名片,递给熊小梅,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留在大学工作,以后读研、考博,条件都很好。” 直到此时,熊小梅这才惊讶地想明白杜老师这一次是为自己介绍朋友。她把名片放在桌上,道:“杜老师,我有男朋友了。” 杜老师微笑道:“有男友也没有关系,没有结婚都是自由的,你可以慎重考虑此事。你坐一会,冷小兵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可以见见面。” 熊小梅正和侯沧海好得蜜里调油,如何能够接受另一个异性以如此方式介入,正要拒绝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小胖子将头探了进来,笑嬉嬉的。杜老师道:“冷小兵来了,快进来吧。” 熊小梅对冷小兵的名字没有一点印象,进来的小胖子倒是见过面。在学校舞厅跳舞之时,还和这个小胖子跳过一曲。熊小梅觉得这个小胖子跳舞时总是有意无意缩短身体距离,拒绝了小胖子的再次邀请。这一次见面,小胖子衣冠整齐,西裤、白衫衣、领带,构成了一副白领打扮,比较可惜的是小胖子鼻子里有一撮鼻毛意外地伸出来,非常刺眼,极其简单彻底就破坏了整个相貌。 “小梅,你好,我是冷小军,美术系的。我们见过面,只是没有机会自我介绍。”小胖子冷小军肚子微微往外凸,这种形象在中年人里面比较常见,在学生中则很少见到。他的声音撕哑,是个破嗓子,极有特色。 熊小梅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离开办公室。她站了起来,对杜老师礼貌地点了点头,道:“杜老师,我先走了。” 杜老师给冷小兵使了一个眼色,将熊小梅送到了门口,道:“冷小兵是忠厚人,家庭条件很不错,你可以放开思维,仔细考虑一下。” 熊小梅道:“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不会考虑冷小兵。” 在办公室时,熊小梅被突发情况弄得有些发懵,回到宿舍渐渐回过味来,十分惊讶平时非常严肃、一身正气的杜老师怎么会做这种“红娘”,她反复想着这个问题:“杜老师肯定知道我在谈恋爱,百分之一百知道,既然知道, 为什么还要装着不知道,介绍那种歪瓜裂枣给我。” 等到陈华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情讲了出来。 陈华同意了熊小梅的判断,道:“杜老师肯定知道你在谈恋爱,有一次她到我们寝室没有见到你,直接说又和中文系的大个子谈恋爱去了。” 熊小梅气愤地道:“她为什么能这样?” 陈华冷静地分析道:“冷小兵爸爸是当官的,杜老师肯定有所求,这也不奇怪。她只负责介绍,成不成是你的事情。” 两人正在聊着,寝室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女生寝室素来被阿姨守得如铁桶一样,特别是在夏天,极少有男子上来。男子道:“请问,熊小梅在不在?” 熊小梅听到这个破嗓子,紧张地道:“是那个人,你就说我不在。” 陈华对敢于大胆通过官方渠道追求女生的男人感到十分有兴趣,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的小胖子,小胖子正好迎着阳光,整个人看上去油光水滑,如刚出笼的肉包子。 “你找谁?”陈华微微扬着头,一幅高傲神情。 冷小兵最喜欢坐在一食堂前面石凳子前观察美女,对校内众多美女都有印象,陈华相貌出众,身材火爆,也曾经进入其视线。他没有想到陈华居然和熊小梅住一个寝室,结结巴巴地道:“请问,熊小梅在不在?” 陈华道:“不在。” 冷小兵拿出一封信,道:“麻烦你转交熊小梅,谢谢了。” 陈华接过信,转身进屋,顺手将寝室门关上。冷小兵站在门口略有二三十秒,这才离开,离开时,脑子里又浮现起陈华高傲的脸,暗道:“这是什么世道,美女太多,男人不够用。” 这封信写得很直接**,放出了“如果同意谈恋爱就在江州师范学院解决工作”的大招。这个大招非常有力,把看到信件内容的侯沧海气得直踢大树。 “妈的,这是什么人,挖墙角挖到我的头上,真是老鼠别左轮——起了打猫的心肠,必须要迎头痛击,否则我不是男人。” 这是侯沧海看罢来信后的真实反应。 熊小梅当着他的面将信件撕掉,然后嘲笑小胖子心思猥琐,是一个奇葩。 侯沧海一点不想开玩笑,想着如何痛揍这个太岁爷上动土的家伙。 (第六章) 第七章 陈华挺身而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是说干就干的性格,立刻来到校散打队,找到来自美术系的散打队队友方门板,准备摸摸冷小兵的底细。 方门板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肩宽腰粗,如一幅门板,因此学校江湖上浑号就是方门板。他得知冷小兵居然敢撬侯沧海的墙角,挽着袖子道:“冷小兵的爸爸是学校总务处长,仗着爸爸关系,在系里牛皮哄哄,目前是我们系学生会主席,听说分配到市政府机关。这人我最看不惯,我们去收拾他。” 听说冷小兵将要分配到市政府机关,侯沧海立刻想到自己站在花园中庭四五个小时的屈辱,再想起其撬墙角的恶劣行为,不由得恶从胆边生,道:“就凭着他想利用家里权力谈恋爱的手段,这人当官以后必然会是贪官,老子今天就要提前打贪官。方门板,我在哪里弄他最合适?” 方门板道:“冷小兵喜欢跳舞,每次校里舞厅都不会错过。他曾经吹嘘过,他爸爸是总务处长,进学校舞厅如履平地,一分钱都不会花。要想收拾他,最好的地方就在舞厅外面。” 侯沧海道:“那我就在舞厅外面揍他。” 方门板道:“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揍他,我来帮忙。” 侯沧海不想把事情搞大,道:“不用,揍一个小白脸不需要帮忙,一个人足矣。” 晚上恰好在音乐系小舞厅里有一场舞会。侯沧海找借口没有与熊小梅约会,直奔音乐系小舞厅。小舞厅素来美女众多,再加上门票在校内舞厅最贵,在这里跳舞的都是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学生和校内校外社会人。 冷小兵最喜欢在小舞厅跳舞,一场没有落下。 今天他将一封详细分析利弊的求爱信送到了熊小梅寝室。凭着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对社会的认识,熊小梅这个工人子弟很大机率会选择自己。至于中文系的大个子就是一个工人子弟,在学校可以牛逼,离开学校后屁都不是。 有了这个自信,冷小兵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意外的是在202寝室看到了另一个让自己心仪的女子,这个女子与熊小梅相比起来更加丰满,更妖娆一些。在前往音乐系舞厅的那段林荫道上,冷小兵幻想着将熊小梅和陈华一起搞到手的幸福时光——齐人之福,真过瘾。 “可惜,我是讲道德的,不会脚踏两条船,否则就真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如果,她们实在要一起爬上我的床,那我也不能违背女方意愿,要做出自我牺牲,勉强笑纳吧。”正在自我陶醉之时,冷小兵被一条黑暗拦住了去路。 在黑暗中,冷小兵看不清来者是谁,便向左移动一步,准备从侧面绕过黑影。 冷小兵移动,黑影也移动。 在移动中,冷小兵借着路灯光认出来者正是熊小梅的大个子男朋友,道:“让开。” 侯沧海道:“冷小兵,你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熊小梅的男朋友,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了。” 说实话,冷小兵体力不佳,最怕野蛮人,如果侯沧海二话不说就动手,他就要吃亏。如今侯沧海开始讲道理,他根本不怕,挺了挺胸膛,道:“从法律上来讲,你和熊小梅没有任何关系,具体来讲,你和熊小梅,我和熊小梅,关系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能追求熊小梅,我就不能追求。” 在侯沧海心目中,自己站在冷小兵面前义正严词地斥责他时,冷小兵必然会在自己正义之光下显得无比狼狈,变得特别矮小。侯沧海没有料到冷小兵不禁没有狼狈,反而挺起胸膛侃侃而谈,谈话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侯沧海克制住愤怒,道:“熊小梅不愿意你去纠缠,听明白了吗?” 冷小兵反驳道:“熊小梅是否愿意,不是由你来说,而是要熊小梅亲口告诉我。我再重申一遍,你和熊小梅,我和熊小梅,关系是平等的,除非是有婚姻。我们都是学生,没有婚姻,因此我们都有追求熊小梅的权利。” 这是典型诡辩。 侯沧海和熊小梅正在热恋之中,好得蜜里调油,如胶如漆。而熊小梅和冷小兵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绝非什么狗屁等距离关系。 讲道理是越讲越扯不清,侯沧海准备动手了。在动手时,他脑袋变得格外清醒,目光锐利。他不再说话,用一个毫无预兆的鞭腿,狠狠抽在冷小兵小腿上。 冷小兵是个没有体力的小胖子,根本无法抵挡这个异常凶猛的打击,如肉口袋一般倒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侯沧海决定动手以后便不再客气,俯身又狠狠地打了一拳。这一拳若是打得实在,冷小兵的脸肯定会严重受伤,说不定会惹麻烦。因此,拳头即将打在脸上之时,侯沧海变拳为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冷小兵脸颊上。 冷小兵只觉得被一根木棒抽过,脑袋昏乎乎的,如一只破烂自行车在脑子里晃荡,发出极不和谐的乱响声音。 侯沧海打倒冷小兵后,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心情复杂地回到女生楼下,大吼道:“202,熊小梅,有人找。” 一身长裙的熊小梅很快就出现在走道上,对着黑暗楼下挥了挥手。 在报刊亭下,侯沧海道:“我刚才找到冷小兵,踢了他一脚,扇了他一耳光,估计以后他不敢再来找你了。”熊小梅紧张地道:“冷小兵的爸爸是当官的,你打了他,肯定要惹大麻烦,我们正在分配,这事会不会影响分配?” 侯沧海哼了一声,道:“这是他先来挑衅,活该挨打。再说,我收了力,绝对不会打出问题。”他想到冷小兵的背景,做出一个决定,道:“如果真有谁找你询问这件事情,你就一口咬定不知道,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咬定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你确实也没有看见我打人,不用撒谎,撒谎容易穿帮,记忆就从与我们这一刻相见开始。” 熊小梅抓着侯沧海胳膊,道:“同学打个架,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侯沧海道:“你刚才提醒得对,他爸是学校当官的,还是实权派,我得有所准备。两人面对面做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打人。” 两人在操场边散了步,要到熄灯时才各自回寝室。 侯沧海刚进寝室,就被两个汉子拦住。两个汉子是保卫处干部,专程来处理冷小兵被打之事。侯沧海有了足够心理准备,不加辩解,跟着两个汉子来到保卫处。面对保卫处干部,他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坚持没有打人。 在保卫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保卫处头头梁处长和冷处长在保卫处楼上见面。 冷处长道:“老梁,怎么样,应该能把侯沧海扣了吧。冷小兵被打成脑震荡,现在还在呕吐。” 保卫处梁处长道:“那个叫侯沧海的学生是个老手,死硬分子,坚决不承认打过冷小兵。” 冷处长急眼道:“老梁,总务处这些年很支持保卫处工作吧,你们要什么东西,我是一次折扣都没有打过。如今我娃儿在学校被人殴打,你们居然袖手旁观。侯沧海就是一个学生,吓他一吓,绝对会承认。” 梁处长下楼后,拍响桌子,又给侯沧海戴了手铐,吼道:“你不要死猪不怕开水烫,痛快承认了,学校会酌情处理。”这是他的故伎,只要承认打人,就算是个死硬分子,也得由着保卫处来拿捏。 侯沧海依然不为所动,道:“没做就是没做,就算给我戴上手铐,我还是这一句话。留置只有二十四小时,到时还得放我回去。放我出去,我就要去找学校党委书记、校长告状,你们凭着一面之词,将无辜学生关押二十四小时。” “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讲我的权利。你把手从我鼻子拿开,有理讲理,不要这么凶恨地对待学生,你们是学校保卫处,是保卫我们的,不是欺负我们的。”侯沧海讲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到了恶劣环境,语言反而丰富起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保卫处长扬起手臂,准备扇人。手臂在空中扬了扬,又收了回来,梁处长道:“你不要自己以为聪明,学校到处都有监控,你的所有行为都有录相。” 这一点让侯沧海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若真有录相,保卫处的人就不会和自己啰嗦了。他笑了笑,道:“有监控,请拿出来,我们一起看。” 梁处长以前在地方派出所工作过,若是以前,早就抡起了拳头。调到学校派出所后,他吸取以前教训,将脾气收了起来。他转身出门,又上楼,找到冷处长道:“侯沧海真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承认错误,要想点其他办法。” 熊小梅与侯沧海分手以后就回到寝室,压根不知道男友在保卫处关了一个晚上。早上按照以前的习惯,吃过早饭,拿着书,来到教学楼。 杜老师叫住了熊小梅,脸色十分不好看,道:“你认识侯沧海吗?” 熊小梅想起男友“不说假话”的交待,坦然承认道:“认识,侯沧海是我的男朋友?” “侯沧海昨天晚上殴打了冷小兵,冷小兵脑震荡,住进医院。你知道侯沧海为什么打人吗?” 杜老师一边说一边观察熊小梅,熊小梅脸上表情已经充分显示她是知情者。 熊小梅道:“我昨天和侯沧海在一起,但是确实不知道杜老师说的事情。” 杜老师威胁道:“侯沧海被学校派出所拘留了。校方对打人事情很重视,按照以前惯例,肯定要开除侯沧海。侯沧海即将毕业,面临分配,被开除以后,前途就毁了。” “校方”传递的压力让熊小梅觉得窒息,愣了神,道:“真会开除吗?” “肯定会。”杜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老师,有什么办法没有?”熊小梅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 杜老师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要看当事人冷小兵是什么态度,他不追究,或许事态没有这么严重。他坚持追究,只能开除。冷小兵就是校医院三楼七号房。”说了这句话,杜老师转身就走,走路时高跟鞋打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声音。 熊小梅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回到寝室以后就躲在床上默默哭泣。闺密陈华最先发现熊小梅异样,赶紧陪在身边安慰。 “侯沧海家里人帮他联系到政府机关工作,如果被开除,他的前途就算完了。”熊小梅这时将男友叮嘱忘在脑后,脑里只是想着杜老师所言。 陈华不是当事人,脑袋要清楚得多,道:“这事要和侯沧海商量,问清楚再说。” 两人来到男生楼,得知侯沧海晚上被保卫处的人带走,一直没有回来。熊小梅顿时慌了神,脑子里想起侯沧海被关在保卫处的悲惨模样,直抹眼泪。 两个女孩又来到校保卫处。 校保卫处梁处长正在喝茶,见到两个漂亮女学生进门,猜到与侯沧海有关。他冷眼瞧着两个女生,心道:“难怪冷小兵会争风吃醋,他娘的,这两个年轻女孩子当真漂亮。” 熊小梅在校园内素来没有将保卫处看在眼里,相较学生处等部门,保卫处在学生眼里是一个冷衙门。此时男朋友被关在里面,冷衙门就散发出不比寻常的威严,眼前胖胖的干部变得格外强大。 “请问侯沧海在这里吗?” “你是哪位?” “我是侯沧海的同学,女朋友。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他犯了什么事情,保卫处自然会通知相关部门处理。” “我能见一见侯沧海吗?” “你们是大学生,难道不知道规定吗?我明确告诉你,侯沧海殴打同学事件是严重的,性质恶劣,必须严肃处理。” 杜老师和保卫处的人说法一致,让熊小梅失了分寸。离开保卫处时,她眼泪刷刷往下流。看着闺密慌了手脚,陈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帮你去找一找冷小兵,看他是什么态度?”熊小梅道:“侯沧海说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打人。”陈华道:“我到医院去探探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华和熊小梅到菜市场买了水果,由陈华提到校医院3楼。3楼7室,冷小兵正在看电视。他原本以为是熊小梅进门,没有料到来者是性感又漂亮的陈华。他连忙理了理衣服,道:“你怎么来了?快,请坐”陈华盯着冷小兵,道:“你不是被打成脑震荡了,怎么活蹦乱跳的。我有话和你谈。” (第七章) 第八章 恋爱合约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二十四小时以后,侯沧海走出了校保卫处。他的判断基本准确,冷小兵肯定没有什么大事,只要自己不承认打人,校保卫处拿自己没有什么办法。 侯沧海在保卫处该睡觉就睡觉,该吃饭就吃饭,神经大条得让保卫处经常丰富的几位同志都觉得“此子不凡”。走出保卫处,他自由地行走在校园里,在阳光照耀下直奔小面馆。保卫处东西确实不好吃,硬绑绑馒头咬起来实在没有滋味,一碗汤水几乎没有油星子。 “二两杂酱面,多放点碗豆。”侯沧海坐在小面馆,对着正在灶上忙碌的龚大哥喊道。 “晚上有空没有,到我这里整两盘。沧海就要毕业了,以后找人下棋都麻烦。”面馆老板龚大哥是象棋迷,被侯沧海虐待和蹂躏无数次,仍然不改初心,逮到机会就要和侯沧海下棋。他打好面条佐料时,特意多加了杂酱和碗豆。 侯沧海端着面条,深深吸了口气,香气浓郁得如人参果一般,调动了全身饥饿细胞。他吃了七八口,才缓过劲来,道:“我让你一个车一个马,如何?” 龚大哥棋艺不行,自尊心强得很,道:“谁要你让棋,人活一口气,输棋不输人品。” 侯沧海突然想起龚大哥父亲曾经是学校领导,灵机一动,就将红鼻头龚大哥拉到角落,讲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听罢离奇之事,龚大哥满脸怒火地道:“他妈的,现在当官的都是什么人品。你不要怕,冷屁眼虫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侯沧海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来找你。” 龚大哥满口答应,道:“老爷子虽然离休多年,脾气仍然倔,现在校长书记见着都得笑脸相迎。他这人是老古板,当初说我没有城市户口,不肯解决我的工作,所以害得我只能开面馆,否则,我也弄个处长当当。老爷子正义感强,听到这种龌龊事,绝对要拍案而起。只不过,你有一点要注意,不能说在学校谈恋爱,他最讨厌大学生不好好学习,在校内谈恋爱。他就是这种老古板思想,一辈都改不过来了。” 离开面馆,侯沧海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女生宿舍。熊小梅听到招呼声以后立刻飞奔而出,如果不是来往同学多,肯定就如小鸟一样扑进侯沧海怀里。 “你终于出来了,把我吓坏了。”熊小梅说起这话,鼻子开始发酸。 侯沧海警惕地道:“谁来找过你?” 熊小梅道:“杜老师找过我,说是保卫处拘留了你,学校要开除。这一次全靠了陈华,她代表我到医院去找了冷小兵,双方达成谅解。等会我们找个馆子,请陈华吃饭。” 侯沧海道:“陈华代表你,到医院给冷小兵赔礼道歉了?” 熊小梅道:“冷小兵住进医院,陈华去看望,我觉得没有什么。现在你出来了,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听罢事情经过,侯沧海如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他不能责怪女友和陈华,这两人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如今他最烦的是杜老师。作为老师原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学生,却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肯定要感谢陈华,不论如何,她愿意挺身而出。冷小兵以后还要纠缠,我照样收拾他。” 熊小梅道:“陈华转述了冷小兵的话,冷小兵说既然我不愿意,他肯定不会再来了。我估计他也许被打怕了。” 侯沧海脑中闪过陈华,又闪过冷小兵,总觉得事情有点怪,怪在什么地方,一时又想不明白。 与冷小兵莫名其妙的争斗算是大学毕业前的点缀,在随后日子里,所有人把精力集中到毕业分配上,多数毕业生都对前途充满了担忧,满是迷茫。 6月30日,这是一个让很多毕业生都留下忧愁的夜晚。熊小梅和陈华在寝室聚餐以后,独自漫步在校园内。 “你是不是在和冷小兵谈恋爱?”得知陈华留校以后,熊小梅敏感地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截了当问起此事。 陈华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嘴唇涂有口红,散发一种素雅的性感。她沉默地望着黑暗校园,道:“我不想回小县城,那里没有任何机会。在小县城里,只有进了政府机关才有一点点小机会。可是,进了机关又如何,还是在小县城里,我不想奋斗多年,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熊小梅激动地道:“难道为了工作就放弃爱情?冷小兵用这种手段来谈恋爱,人品不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跳进火坑。” 陈华情神平静,道:“这是我的选择,与冷小兵没有关系。冷小兵就是我的一个跳板,留校以后肯定就要和他分手。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我利用了她。” 熊小梅道:“当初你要替我到医院去看冷小兵,是有意图的。” 陈华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很深沉也很尖刻地道:“是的,我就是这个意图。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大家都不能免俗,杜老师为什么这么卖力地拉皮条,对,就是拉皮条,原因很简单,杜老师的老公做生意,有求于校总务处,无法拒绝冷小兵父亲提出的要求。我最初很看不起杜老师,现在想起来,大家都是可怜虫,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而已。”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陈华能获得留校资格就必然要付出代价,熊小梅最初很愤怒,然后慢慢开始悲哀起来,“我还以为读了大学,就能有一个好的人生,谁知大学毕业我们仍然看不到美好人生,还得用这种办法来留校,想起来就非常悲哀。” 陈华双手环抱在胸前,道:“我做出这种选择,你肯定瞧不上我,但是,我不后悔,如今留在江州师院,先当辅导员,再想办法读研。冷小兵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熊小梅道:“冷小兵先找我,然后轻易就换成你,他不是找女朋友,就是想找个美女,这不是爱情。” 陈华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小梅,这个时候还相信爱情?我反正不相信。当然,你和侯沧海和我这种情况不一样,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没有功利色彩,纯粹是两人相爱。” “我们以后日子也挺艰难,两地分居,天涯一方,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解决。”熊小梅想起破破烂烂的子弟校,叹了一口气,道:“也许隔不了多久,我就会辞职。到子弟校当老师,根本就不是老师。” 陈华看了看手表,道:“我要到冷小兵家里去,你也去和沧海约会吧,这是大学最后一天,你要过得美好一些,要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夜晚。” 分手之夜,熊小梅用力与陈华拥抱在一起。熊小梅喃喃地道:“你要机灵一点,找机会摆脱他们。既然都是利用,也就不要把自己彻底陷进去。” 陈华笑了笑,道:“我记得沧海说过一句话,生活就是强奸,不能反抗,就要好好享受。” 熊小梅站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小道,望着陈华背影百味陈杂。一阵风起,陈华长裙随风摇曳,带出一阵悲凉的美。 独自在往常约会的报刊亭等了半个多小时,侯沧海终于如约而至,满身酒气。他见到女友神情忧郁,就趁着夜色先悄悄地摸了一把,道:“走,我们到操场走一圈。今天是在校园最后一夜,我们一定要留下深刻记忆。” 熊小梅神情郁郁地伴随在侯沧海身侧,不说话。 侯沧海道:“今天不对劲啊,就算明天离校,你也用不着伤心欲绝。” 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肩膀,道:“陈华留校的原因和冷小兵有关,她埋葬了自己的爱情,与冷小兵谈恋爱了。”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你不要瞧不起陈华,她也是没有法子。” “哼,用这种方法来找女友,冷小兵就是一个没有卵蛋的人。陈华终究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选择后悔。”侯沧海打心眼里瞧不起依仗父亲权势的冷小兵,也不能完全理解陈华的选择,他伸手挽住女友细腰,道:“从大学毕业开始,我就要洗心革面,不贪玩,天天做正事。两年时间,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把你调到江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说起最后一句话时,他把自己想象成常山赵子龙,匹马单枪,纵横曹营。 男友的甜言蜜语总是治愈伤痛的良药,熊小梅在石保坎上仰望深遂夜空,细细体会男友在身体里强烈冲刺,身体慢慢悬浮在空中。到兴奋的高点时,每个细胞都发出欢畅的浅唱低吟。 这是一个分手之夜,操场处处充分了离情别意,无数情侣在离校前争分夺秒进行最后的欢爱,给自己大学青春一个圆满结局。 与女友分手以后,在短时间做了两次运动的侯沧海拖着疲惫脚步回到寝室。寝室里满是酒味,已经醉倒了一人。杨兵爬在床上,将头伸到床外哇哇大吐。 侯沧海道:“杨兵怎么喝这么多?” “杨兵和女朋友所签协议到期,明天协议正式分手,从此天各一方,无牵无挂。”全何云光着上身,肋部排骨如钢琴的黑白键。 侯沧海道:“既然签了恋爱协议,就有心理准备,真要分手时何必要死要活,喝这么多酒。”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全何云向窗外弹出一个烟头,仰天长叹:“问情为何物,让人生死相许。” 这是全何云式抒情方法,弄得侯沧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全何云,闭嘴,最听不惯你发骚。” 全何云道:“为什么听不惯,我说的是实话。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们不能媚俗,也不能为了反媚俗连正常情感也不能抒发,这是另一种媚俗。” 全何云越是说得正经,侯沧海越是起鸡皮疙瘩。起了两层鸡皮疙瘩以后,他直接塞了一枝烟到全何云嘴巴里,这才算堵住了抒情之嘴。 胖子刘楚鬼鬼祟祟地进了屋里,提了一个大桶。他进屋后将房门关掉,然后将大桶放在桌上。桶里收集了许多饭盒、杯子和墨水杯,这些东西都是附近几个寝室的,陪伴大家多年,均十分眼熟。胖子刘楚将这些“武器”倒在桌子上,又溜出房门,去附近寝室偷偷寻找武器。 一个寝室四人,皆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侯沧海和杨兵在学校谈了恋爱,全何云和刘楚则一直单身,刘楚未谈恋爱的原因是年龄偏小,进大学时刚满十七岁,一直被当成了小弟弟。他也没有辜负小弟弟的称号,始终调皮捣蛋,对男女之事没有明显兴趣。全何云则全然不同,每当熄灯夜话时,他必然唾沫横飞地谈论爱情,因为谈得太多,反而在四年都没有任何进展。 刘楚又提了一桶武器回来时,熄灯音乐响起。熄灯音乐就是号令,所有同学都聚集在窗口,江州师范学院一年一度的大狂欢即将开始。 无数撕碎的书本从天而降,化作满天飞雪。无数饭盒在空中挣扎,倾吐着四年来的怨气,砸在地面上怦怦作响。极短时间之内,地面上就铺了一层残物。若是没有楼上众学生拼命撕吼,会给人一种乱世逃亡之感。 校方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保卫处同志和老师们深入学校,做着无谓劝解,或者准确地说是起着灭火器的作用,防止事态扩大。 今年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女生寝室,一大串鞭炮被点燃,从楼顶上扔了下来。鞭炮在半空中爆炸,发出绚丽火光和刺耳响声。 男生们激情被鞭炮点燃,有几个激动的男生将板凳和椅子扔出窗外,发出震天轰响。这个行动超出了狂欢范畴,立刻引来保卫处关注。保卫处锁定了扔板凳和椅子的寝室,拿着大电筒就上楼劝阻。 杨兵在狂欢中又吐了一次,吐完之后,想起貌美如花的女友从此要投入另外男人的怀抱,心情激荡,悲痛难言,翻身而起。 全何云等人都在快乐地将杂物扔出窗外,没有注意到杨兵痛苦绝望的表情。杨兵站在距离窗子不足一米远的桌子上,朝窗外跳了出去。 侯沧海扔完两个墨水**,无意中回头,恰好看到杨兵站在桌面屈身下蹲,动作极似短跑的起跑姿势。侯沧海吼了一声:“杨兵,不要。”话声未落,杨兵如一只大青蛙一般朝窗外蹦了出去。 侯沧海眼疾手快,跳起来双手去抓这只大青蛙。 大青蛙跳得很坚定,身体已经离开了窗子。 侯沧海搂住了大青蛙左腿。下坠之力巨大,差点将侯沧海也拖出了窗口。侯沧海蹲下身,将身体死死靠住墙壁,这才没有被带出窗外。 杨兵跳出窗子之后被侯沧海抱住小腿,整张脸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鼻血哗哗直往外涌。鼻血来得凶猛,糊住了眼睛,他不停地擦眼睛,头脑一片模糊,奇异地没有害怕。 (第八章) 第九章 离校前的疯狂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全何云、刘楚急忙奔到窗外,抓裤脚、抱小腿,将杨兵从窗外拖了回来。 将杨兵拖回屋子后,侯沧海骑在他身上,抡起手掌,“啪、啪、啪”就是一顿耳光大餐。刘楚跟随侯沧海行动,上前对着杨兵一阵猛踢。他踢的部位也有讲究,专踢屁股和大腿等肉多的地方。 全何云是寝室里最温柔的男人,见侯沧海打得狠,怕出事,双手抱住侯沧海胳膊,道:“沧海,不要打了,再打要出事。” 侯沧海又扇了杨兵一个耳光,这才停手,恨恨地道:“找根绳子来,今天要将他绑起来,等到酒醒以后,再放开他。” 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整个学生楼处于黑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差点经历了一场惨剧。侯沧海寝室的狂欢因为杨兵跳窗而戛然而止,三人撕了被单,做了绳子,绑住杨兵。他们坐在绑得如猪蹄一般杨兵身边,点燃香烟,聊着春青话语。 全何云得知他梦中情人陈华居然为了留校委身于冷小兵,再次仰天长叹:“这个世界没有比女神坠落更让人痛苦的事情。杨兵,我的女神都变成乌鸡了,你又有什么想不开。” 他吸了一口烟,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刘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断道:“老全,打住,打住,说人话,就是好白菜被猪拱了,让你很不服气,是不是?” 全何云道:“读了四年大学,刘楚还是不解风情。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句话说得多好。” 侯沧海听得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骂道:“滚。” 被绑在床上的杨兵也跟着骂了一句:“滚。” 听到杨兵骂人,三人围了过来,侯沧海道:“想通没有?”杨兵被侯沧海打成了猪头,脸肿了一圈,鼻子结着血枷,道:“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想通了。”全何云道:“刚才为什么要跳楼?”杨兵道:“一时想不开,我再也不会了。把我解开,我要小便。” 侯沧海恶狠狠地道:“不解,明天早上再说。” 杨兵苦着脸道:“我真的要方便,等会要尿裤子了。” 侯沧海就将杨兵拉了起来,松开他的一只手臂,又找了一个还没有丢下楼的盆子,让杨兵对着盆子方便。 “拜托,我方便,你们不要围观。” “谁稀罕看你,我只是想看一看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你会不会变成硬汉。”全何云光着上身,露出一身排骨,叉着腰,站在杨兵身旁。 杨兵哀求道:“你们都走开,站在旁边,我真的拉不出来。” 三人这才退后两步。杨兵酝酿半天,终于方便出来。 四人情绪已经从整个毕业狂欢中脱离出来,围坐在一起抽烟,谈及未来,有着淡淡忧伤。 这时,整幢楼的狂欢浪潮演变成男生楼和对面女生楼歌曲大对唱,双方极度兴奋,男生唱《真心英雄》,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男生唱《朋友》,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男生唱《亲亲我的宝贝》,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到后来,双方合在一起集体大合唱,唱的歌曲全部是在军训时同时学会的歌,比如《打靶归来》,《壮志在我胸》等,这些歌曲平时大家并不唱,可是真要到了合唱之时,这些歌比其他歌都有气势。 四人情绪不高,没有加入对唱大军,坐在一起打最后的双扣。 不知不觉,天亮。起床广播响起时,四人将牌丢下,准备到龚大哥面馆吃最后一次分手面。杨兵一直坐着打牌,早就忘记双腿还被绑着,结果刚迈步就摔了一跤,痛得直吼:“沧海,给我解开绳子了。”侯沧海打的绳结很牢靠,又有意放到腿后,杨兵昨夜解了几次都没有解开。 侯沧海道:“再问一遍,想通没有?想通了我才解绳子。” 杨兵道:“真想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以前没有料到和女朋友分手会这样难受,真的很难受,当时心灰意冷。现在我都死过一回,大彻大悟了。沧海,我没有说假话,你以后和熊小梅分手的时候,自然知道我的感受。” “你这个乌鸦嘴,我怎么可能和熊小梅分手。”侯沧海骂了一句,蹲在杨兵身后,解开绳子。 被解开双腿以后,杨兵来到窗口,将头伸出去看了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双腿软得不行。他退后几步,坐在床上,对紧跟在身后的侯沧海道:“我太傻了,昨天没有你们几个,我就玩完了,而且完得实在窝囊。” 侯沧海拍了拍杨兵肩膀,道:“过了这个坎,你这辈子肯定火得一塌糊涂。” 四人到了龚大哥面馆,要了最顶级的杂酱豌豆面,正在沉默地吃着,窗外响起了“同桌的你”的歌声。他们端着碗来到门口,望着一辆辆大巴车正在朝广场开来,离校同学拖着行李,胡乱唱歌。 杨兵看见了合约到期的前女友。前女友站在汽车旁,拖着拉杆箱,穿着熟悉牛仔短裤,隔着无数人望向龚大哥面馆。两人眼中神情复杂,有爱有恨,但是遵守了约定,没有在开车前靠近。 十点,大客车启动,“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歌声在校园内回荡。 杨兵假装很勇敢,上车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杨兵哭声具有极强传染性,众多女生潸然泪下。 侯沧海跟随女友熊小梅前往秦阳。 客车翻过巴岳山,然后顺着大江前进,途中多险途。一个半小时以后到达秦阳。下了客车,熊小梅挽着男友,忧伤地在街道闲走。以前他们来到秦阳时还是学生身份,今天走在秦阳街道上两人不再是学生。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都不是学生身份,但是此时这个阶段,他们人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以学生身份渡过,突然间没有了学生身份,让他们失去了学生身份的束缚和保护,一时之间颇不习惯。 “我们到哪里?不可能回家,我爸不讲道理,肯定会发火。” “反正没有地方可去,就到铁江厂子弟校看一看,这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 “那地方破破烂烂,有什么可看。” “看一看吧,反正没有地方可走。” 铁江厂兴旺之时,厂子弟校在全市学校排名不低,进入九十年代,铁江厂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子弟校的教学水平在全市已经排不上号了。熊小梅以前读过子弟校,认识守门师傅。今天她不愿意与守门师傅打招呼,绕道后门进入学校。 学校教学楼被称为官帽楼,主楼五层,两侧附楼四层,状若官帽。教学楼主体颜色是灰色,柱子是红色,和国营企业气质完全相符。 侯沧海道:“教学楼还不错啊。” 熊小梅道:“这是九十年代修的教学楼,我在这里读初中,没有想到辛苦读了这么多年,又回到原点。现在仍然留在子弟校的学生都是成绩最差的和家庭环境不好的,他们只是想把小孩关在学校里,不出去惹事就行了。子弟校没有升学任务,教学压力不大,就是待遇差。” 两人走进教学楼,寻找熊小梅曾经读过的教室。来到五楼,走进一间标有“初三”的教室,黑板上方有一面五星红旗,红旗两边写有“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褪色标语。侯沧海同样来自工厂,对子弟校并不陌生,走进教室便产生了时空穿越之感。 客观地说,子弟校状况不容乐观,让熊小梅心有悲凉。偶尔她会想起室友陈华。陈华若不是与冷小兵迅速谈起恋爱,肯定会被分到全省排名靠后的小县城,小县城和江州师范学校确实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难怪她会为之心动。 侯沧海握紧女友的手,道:“我工作以后绝不贪玩,两年之内肯定要把你调到江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最后一句话是侯沧海常说的话,以前总是拿来调侃自己,今天确实是想给熊小梅打气。 熊小梅道:“你什么时候回江州?” 侯沧海道:“我暂时不回去,你们家对面有一家旅馆,我开个房间,你随时过来欢喜。” 熊小梅伸手掐了男友胳膊,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侯沧海被掐得直吸凉气,道:“我没有开玩笑,太阳每天都会升起,面包总会有的,生活如强奸,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好好享受。”他刻意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可是轻松时光很难刻意营造,迷茫和忧伤构成了熊小梅情绪主调。 在子弟校转一圈,到小面馆吃了面条,侯沧海在宾馆和旅馆之间选择了更为便宜的旅馆。旅馆一间单人房间每天要三十块钱,对于两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穷学生来说也着实不便宜。为了能够获得“性福”,只能要单间,这笔钱是刚性开支。 上楼时,熊小梅道:“你开的单间,能住几天?” 侯沧海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住到三穷水尽,我自然会离开。” 关上房门,侯沧海就在房间里东张西望,然后将房门反锁,空调打开,道:“天太热了,衣服都打湿了,干脆,我们洗个澡。” 走上楼梯时,熊小梅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颗心砰砰乱跳。她故意道:“我家在对面,要洗澡就回家去洗,为什么要在这时洗。” 侯沧海笑道:“回家洗是一个人洗,没意思,一起吧。” 熊小梅轻声‘嗯’了一声。 两人站在镜前,通过镜子注视对方。镜子里的对方更具观赏性,有一种海妖般的魔力。侯沧海和熊小梅将沫浴液挤在手掌里,帮助对方清洗。 烈火渐渐燃烧,两人没有离开浴室,通过镜子注视对方,噼、啪之声在狭小空间里疯狂奔驰,又被墙壁碰得头破血流。 熊小梅原本以为在卫生间里没有悬浮感,当幸福来临时,她又产生了强烈的悬浮感,身体仿佛飞到半空中,深情地凝视那个健康帅气的年轻男子。 运动之后,两人躺在床上,拥抱着聊闲话。熊小梅道:“你猜,冷小兵和陈华到了什么程度?”侯沧海道:“这个还用猜。冷小兵这人不是善茬,不发生实质行为,只是嘴巴说说,凭什么要给陈华办留校。”熊小梅感叹地道:“陈华一直没有和男人好过,为了找工作就这样把第一次交给不喜欢的人,太不划算了。” “这没有办法,要有收获总得有付出。”话虽然如此说,可是想起身材丰腴的陈华居然为了工作而与猥琐的冷小兵成了一对,这让侯沧海发自内心觉得不舒服。 下午三点,熊小梅离开旅馆,回家。 侯沧海站在窗台看着女友背影。等到背影消失,他赶紧拿出钱包,清点钞票。钱包是女友送的生日礼物,不是皮质钱包,是女孩子喜欢的布钱包,便宜,充满着温馨。为了应付毕业,父母额外给的现金损失殆尽,钱包里面只剩下三十七块钱。要想在秦阳坚持得久,必须要有钱,而找钱的办法,侯沧海已经有了基本思路。 侯沧海在旅馆附近转悠,很快找到一个大茶馆,茶馆里有人下棋,其中有一局棋围了七八个闲人。下棋者是两个年轻人,劲头十足,争锋相对,互不相让,棋子在棋盘上砸得砰砰直响。听到棋盘被敲响的轻脆声音,侯沧海如同听到仙乐一般。 旁观几分钟,他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围观的人多,实际上真正参加战团的是三人,一位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还有两个年轻人。茶几上摆开一副象棋,两个年轻人杀得难解难分,中年人聚精会神观战,确保没有人在观战时胡乱支招。 此时,双方老帅老将都已经离开原位,车、马、炮三军奋力攻王,老巢皆不设防,谁动作快谁将取得胜利。轮到黑方走子时,执黑年轻人没有发现一招顿挫妙用,跳马将军,失去了一举致胜的好机会。 中年人大为惋惜,下意识轻轻摇头。 棋落到盘上,执黑年轻人发现情况不妙,怎么走都跑不过对手,想了一会,待要走一步退车回防。棋还没有离手,中年人喝道:“臭棋啊,他将军抽你的车,怎么办?节约点时间,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执黑年轻人不服,继续苦思,却始终无法破解败局。 在中年人裁定下,执黑年轻人认输,拿出二十块钱。 侯沧海看到二十块钱,咧着嘴笑了。他仿佛看到茶馆里一张张十元正朝自己飞来。 (第九章) 第十章 再登熊家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 第二局开局,执黑年轻人走了一步——卒7进1。 红方青年信心十足地走了一步——炮2平5。 看到如此开局,侯沧海哑然失笑。这两人都是纯粹不看棋谱的业余爱好者,黑方卒7进1,红方炮2平5,红方这是茅房里打手电——找死啊。 两人大局感不强,总是在局部无谓纠缠。纠缠中,红方青年走了一步明显漏着,遗憾地是黑方压根没有看出对的漏着,走了一步无用棋。 侯沧海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 当裁判的中年人看到了那个漏着,还敏锐地看到了侯沧海在摇头。等到两人这一局结束,中年人对侯沧海道:“这个小伙子棋力不错啊,刚才就看到你在摇头。来一局,知不知道规矩?” 这正是侯沧海希望发生的事情。他假装矜持,微微点头,道:“知道。” 中年人道:“现比现,二十块。” 侯沧海道:“好吧,试一试。” 两个年轻人对中年人挺顺从,闻言让出棋盘。中年人指了指旁边一个面色阴沉的长发哥,道:“你来。” 双方摆好棋子,也不客套,立刻开始较量。 第1回合:长发哥执棋先行,架上中炮,侯沧海应以屏风马。 第4回合:长发哥冲起中兵,此手直攻中路,勇猛有余,失之冒进。侯沧海立即飞炮过河封车,限制对方盘头马。 第9回合:长发哥冲了五步兵,结果亏先。 侯沧海原本以为长发哥棋力高超,下到这个时候知道长发大哥棋力还是不行,对布局没有研究,更喜欢凭借中局格斗决定胜负。其实这种下法开局就吃亏,在高手面前根本没有什么机会。 此局实在谈不上精彩,长发大哥开局吃亏太多,必无幸理。那一帮看棋者都知道长发哥是高手,以为新来年轻人必然会输钱,是一个送钱傻瓜。 侯沧海收住棋力,几次可以结束战局时都忍住没有下手。他故意采取守势,而且守得很是辛苦,最后拼到双方兵力损失殆尽,才用双兵逼宫获得胜利。 这一局,赢了二十块钱。 由于双方纠缠得太久,大家都认为侯沧海侥幸获胜,强烈鼓动长发哥再战一局。这一局侯沧海开局就占了上风,然后开始进攻,几次有了杀者都故意放弃,终局时又搞成险胜。 第三局,侯沧海还是险胜。 长发哥下得十分郁闷,对方是个小年轻,棋力明明一般,自己却总是赢不了。他归结于昨夜进了卡厅,害得手气太潮。 中年人也不说话,苦苦思索着小年轻的棋力。 三局之后,侯沧海暂时收兵,离开了这家茶馆,去寻找下一家能下棋的茶馆。半个小时后,他锁定了目标茶馆,又连赢三局。 至此,侯沧海在秦阳开启了象棋和**之旅。 在投入到秦阳象棋界之前,他经济窘迫,住的是小旅馆。在秦阳各大茶馆反复扫荡之后,他以战养战,换了条件更好的宾馆。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就不心疼。 每天早上,他在宾馆里等着以晨跑为幌子的熊小梅过来约会。上午在宾馆约会以后,中午吃碗面条,或者来一碗豆花饭,然后轮换到三个象棋爱好者聚集的茶馆收割现金。时间长了,秦阳茶馆象棋届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小年轻棋力不凡。 第十四天的时候,秦阳象棋协会的高手们被本地象棋爱好者请到茶馆,与外来者侯沧海进行决战。 这是侯沧海第一次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最初侯沧海准备示弱,可是遇到真正高手,不服输劲头被激发出来,发出全部火力与号称秦阳第一高手的象棋冠军决战。两人花了四个小时下了三局,侯沧海以二比一取得胜利。这一次胜利让大家认识到侯沧海的真正实力,也就意味着侯沧海基本丧失了在秦阳收割现金的可能性。 下棋结束后,侯沧海独自在宾馆里面长叹:“小不忍则乱大谋,赢了一局大棋,失去了重要财源。” 从这天开始,他只能坐着公共汽车到秦阳下属几个县下棋,总算没有让财政枯竭。 日子过得快乐,则前进速度便很快,似乎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侯沧海回到江州,到人事局报到。一个旧时代结束,新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 99年9月份,侯沧海成为江州市江阳区黑河镇政府驻村干部,天天卷着裤腿跑田坎,被称为田坎干部。 熊小梅分到凄风冷雨的铁江厂子弟校。刚上班不久,天上居然真会掉下林妹妹,铁江厂子弟校正式移交给地方,和重点中学秦阳二中合并,熊小梅成为秦阳二中正式老师,其人生发生了奇异转变。 秦阳二中是位于市中心的重点学校,凡是老师要调进秦阳二中必须得分管副市长点头同意。这一次调整得益于宏观政策,按照国家对企业子弟学校划归地方统一管理的要求,秦阳市政府直接将铁江厂子弟校所有教师和学生都移交给秦阳二中。如此调整引起了地方教育界的广泛非议,但是有效地缓解了铁江厂厂方和工人对系列改革的抵触情绪,被当成了成功的典型经验刊载到省委研究室简报。 最高兴的莫过于熊恒武和杨中芳。得知子弟校正式调整方案后,熊恒武特意切了卤肉,提了白酒,痛痛快快地醉了一回。 凡事情有利必有弊,侯沧海得到这个消息很是牙痛。从政治正确的角度来说,必须要庆祝这一次天降意外之喜。但是从小家庭角度来说,如果熊小梅在半死不活的子弟校工作,熊家同意熊小梅调到江州可能性会很高。此时熊小梅进入了秦阳二中,所有人的期望值都必然上升,熊小梅要调动,则要考虑与秦阳二中规模、效益和等级相当的学校。 侯沧海是刚刚参加工作的菜鸟,尽管在极段时间迅速获得了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的认可,可是要办理这种级别的调动还是超出其能力。 自从调到秦阳二中,熊小梅立刻变成了抢手“货”,不仅同事们给她介绍对象,铁江厂的同事也纷纷给她介绍对象。为了此事,熊小梅和父母屡屡发生冲突。每次冲突以后,熊恒武和杨中芳都躲在寝室里为女儿错失良缘而长吁短叹。 99年元旦,星期五,侯沧海请了假,提前来到秦阳,在秦阳二中门口与熊小梅汇合,准备与熊恒武和杨中芳摊牌。 从99年8月到如今已经过了4个月时间,这让好得如胶似漆的恋人尝到了两地分居的巨大压力。见面之后,两人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相聚时的欣喜,还有着短暂相聚后必然要分手的失望和忧伤。 初见面时,两人稍显隔阂,神情不自然,客客气气,也不偷偷摸两把。挽着手走了一段时间,略有几分尴尬的客气才渐渐烟消云散。 “我和镇党委书记杨定和关系很不错,争取尽快成为党政办副主任,目前有缺额,就是我参加工作时间太短了。”侯沧海参加工作以后就如变了一个人,工作勤奋主动,什么事情都做,迅速赢得了镇党委书记杨定和信任。 熊小梅知道男友倔强又喜欢自由的性格,无法想象他围在领导身边拍马屁献殷勤的场景,道:“你以前分配工作时找过一位市领导,这一次还是可以找他。” 侯沧海道:“除了那一天晚上找过他,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县官不如现管,我现在主要策略是紧跟杨定和。” 现实是有秩序的,秩序具有强制力,很难挑战,侯沧海对此深有感触,作为一名乡镇干部,他实在没有信心踏入市领导的家门。 熊小梅在学校工作,对地方事务没有直接了解,仍然道:“我觉得还是可以通过你爸的徒弟去找那位市领导,市领导比一个镇里党委书记还是要强得多。” “你要相信我,两年之内,绝对能把你调到江州,不敢说市重点,至少是区重点。” 江州辖五县三区,侯沧海在江阳区黑河镇工作。通过与杨定和接触,侯沧海发现任何事情的难和易都是相对而言,对于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来说,要全力办这件事情还真非难事,关键是凭什么让党委书记帮你办这件事! 熊小梅小心地道:“我不想调到黑河镇中,你不会有意见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如今是秦阳二中的老师,调到黑河镇中确实太委屈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而且,你爸妈肯定不愿意你调到乡镇中学。”侯沧海还有一句话忍住没有说出来:“你爸妈一辈子都在工厂里工作,人脉不宽,眼界也受限制,自然不会知道有些领导办调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两人紧紧挽在一起,朝家里走去。前一次进家门发生了意外,导致侯沧海一直未能再次登门,今天登门,又将是“刺刀见红”的一次见面。 得知侯沧海要到家中,熊恒武和杨中芳严阵以待,还特意给大女儿熊小琴打去电话,寻求大女儿支持。熊小琴在电话里一阵苦口婆心地劝解,终于让老夫妻俩稍稍松了口,决定与来自江州的“王八蛋”会会面。 熊小梅推开门房门,站在其身后的侯沧海立刻就感受到房内弥漫着逼人冷气。这是比零度气温还要逼人的冷气,冷气制造者正是熊恒武和杨中芳。夫妻俩脸上没有表情,准确地说是被迫面对不想见之人而满脸愤怒和无奈。他们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朝门外看一眼,只是盯着不停闪动的电视机屏幕。电视画面如一只妖怪,从眼睛钻入,从耳朵钻出,没有在脑中停留,也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爸,妈。”熊小梅打了一个招呼,肚子里的话似乎被冻住,堵在喉咙里,没有办法说出来。 踏进熊家后,侯沧海就有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大大方方地道:“熊叔,杨阿姨,你们好。我是侯沧海,和熊小梅是大学同学,我们在谈恋爱。大学毕业以后,我分配到江州江阳区黑河镇政府工作,目前在党政办。” 熊恒武和杨中芳都没有说话,眼睛仍然盯着电视机。 侯沧海将尴尬扔到一边,继续道:“我和熊小梅是真心相爱,肯定要结婚,请熊叔和杨阿姨成全。” 熊小梅紧张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迸将出来,脑中浮现出父亲暴起打人的画面。从小到大,父亲无数次从沙发上跳起来打人,多数时间打姐姐熊小琴,少数时间打自己。她对父亲感情非常复杂,有疏远,也有亲情。 杨中芳紧紧拉住了丈夫胳膊,主动道:“小侯,你坐吧。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当父母的管不了你们。当父母的又不能不管,你说是不是?” “是的。”侯沧海坐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时,他发现熊小梅家的沙发也是自制的,与自己家的沙发很接近,水平都很高。通过这一套自制沙发,他感到自己家庭与熊家其实血脉相通,两个家庭面临的问题是所有国有企业工人家庭子弟面临的共同问题。 杨中芳继续道:“熊小琴嫁到外地,如果二妹又嫁到外地,我们老两口怎么办?生了病谁来照顾?我们要求不高,如果你能来到秦阳工作,我们就没有意见。” 这个招术并非由他们夫妻原创,而是熊小琴出的主意。如今杨中芳采用了大女儿建议,将难题踢到侯沧海这边。 侯沧海想了想,道:“在熊叔和杨阿姨面前,我不想说假话。我们家是工人家庭,和熊叔家庭差不多,没有宽厚的社会背景和人脉,我在近期要调动到秦阳工作基本上不可能。” 熊恒武火气腾腾地升了起来,道:“我给你讲清楚,熊小梅肯定不会调到江州。你要是能调到秦阳,那就没有话说,欢迎你进家门。如果不能调到秦阳,我们绝不会答应。” 侯沧海道:“如果现在到秦阳,我只能辞职。” 杨中芳紧紧拉住想要站起来的熊恒武,道:“辞了职,你没有工作,难道让小梅来养你?我们家的条件很简单,你调到秦阳,我们立刻就同意。否则,我们不同意。” 这是一个无解的扣,让侯沧海很是头痛。他继续努力道:“熊叔,杨阿姨,当前最稳妥的解决方案就是将小梅调到江州城里学校,市重点只有两所,难度太高,我保证至少将小梅调到区重点。等到我和小梅安定下来,你们两老也退休了,可以到江州和我们一起住。” 杨中芳道:“我们这一代人讲究落叶归根,老了还要离乡背景,投靠到女儿家,亲戚朋友怎么看我们?” 熊恒武用手指着侯沧海,道:“我给你说清楚,我们哪里都不去,就死在秦阳。” 在熊家谈了一个小时,双方无法达成一致。 熊小梅对父亲暴怒之前的往往征兆太熟悉,敏感地发现父亲已经到了发火边缘,赶紧拉着男友离开家。 (第十章) 第十一章 偷户口本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 熊家要求其实不高,就是想让小女儿跟在身边,过上安稳生活。老两口最不能理解和原谅的是:秦阳四百多万人口,条件好的年轻男人满街都是,为什么熊小梅非得找个江州人,置父母于不顾? 对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说,他们是另一种观点:两人真心相爱,为什么非得要分开?就算暂时有困难,难道不能克服? 这一次侯沧海到熊家得到了待遇比第一次强太多,不仅可以坐在沙发上沟通交流,甚至熊小梅还可以将侯沧海送出家门,没有因为谈判不成功而发生暴力冲突。 “你怎么急着走,我还想和熊叔、杨阿姨谈一谈。” “再谈,我妈拉不住我爸了。早点走,免得冲突。你这次住哪里?” “我是镇里新闻通讯员,写了稿子有奖金,还能住宾馆。” “你还到茶馆下棋赢钱吗?” “在江州不敢,毕竟是政府干部,怕惹麻烦。到秦阳也没戏了,秦阳象棋迷都认识我,防贼一样。他们以为我是秦阳人,还让我加入秦阳象棋协会,很好笑吧。” 两人步行回到宾馆房间,熊小梅抱紧男友,想起父母提出的难以完成的简单要求,泪水婆娑。侯沧海轻抚女友后背,道:“你不要只看到悲伤的一面,事情正在朝着好方向发展,至少熊叔准我进屋,还可以谈判,这就是巨大的飞跃和进步。” “以前姐夫进家门时,睡在客厅里。他们没有让你住到家里,这就表示还没有接纳。” 熊小梅抹掉眼泪水,眼神坚定地道:“干脆我一不做二不休,明天将户口本悄悄取出来,先去结婚登记,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这样也行?” “我姐以前就是偷户口本结婚的,当初因为两地分居,爸妈反对得很厉害。偷出户口本结婚以后,他们也就默认了。” 侯沧海抱紧了拳头,道:“我同意这个方法,先结婚再说。” 提起户口本,熊小梅颇为懊恼,道:“我当时犯了一个错误,脑筋没有转过弯,应该把户口放到子弟校,不应该回到家里。” 大学毕业之时,每个人都有一个户口迁移证。迁移证上指定的迁入地或是原籍,或是工作单位。熊小梅工作单位是铁江厂子弟校,所办户口时,她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将户口回到父母户口所在地。如今要结婚,才发现没有户口很麻烦。 次日上午,熊小梅一直在家里等着父母离开,谁知父母完全没有离开家的迹象。平时买菜时都是父母一起去,今天杨中芳一个人提着篮子出去,熊恒远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熊小梅知道父亲用意,只能怏怏而出。 侯沧海敏锐地发现了熊家父母对自己的微妙不同,再次安慰道:“你别光顾着怄气,其实家长也在调整,他们虽然没有让我住到家里,可是也没有阻止你和我见面,这就是关键转变。你是家里人,我是外来人,所以我反而对每一点细微转变都很清楚。” 熊小梅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随后几天时间,熊小梅一直在等待获取户口本的时机,终于有一天,父母同时离开家。她站在窗台边瞧着父母背影消失在工厂小道尽头,立刻来到里屋,拉开立柜里面的小抽屉。在她的印象中,家里户口本等重要证件都放在立柜小抽屉里,平时没有上锁。 她拉开小抽屉,翻了好几遍,户口本不见踪影。 她接着搜遍了家里所有可以放户口本的地方,一无所获,唯一可能藏户口本的地方就是母亲珍爱的一口皮箱,这是外婆送给母亲的结婚礼物,几十年来一直放在床下。熊小梅将皮箱拖了出来,放在卧室中间。她望着带着大锁的皮箱发愁,就如一只狗望着乌龟,找不到下口的方法。最后,她决定明天找借口到车间去借母亲的房门钥匙,这样就有可能拿到开皮箱的钥匙。 谁知父亲和母亲下班以后,很快发现了破绽。 熊恒远黑着脸推开熊小梅卧室,道:“你今天在我房里翻什么?” 熊小梅道:“我没有翻。” 杨中芳站在门口道:“小抽屉每样东西都有顺序,绝对不会错,不是你翻,就是小偷进来翻。里面的钱没有丢,只能是你翻了。你是不是想找户口本,你姐当年偷偷拿了户口本,你也想有样学样。” 熊恒武闷声道:“我们又不傻,难道不会把户口本藏起来?我告诉你,侯沧海没有调到秦阳来,结婚就没有门。” 熊小梅和侯沧海悄悄拿户口本结婚的努力被轻松击败。 侯沧海在电话里得知女友没有拿到户口本,安慰一番后,心中有一股失望的怒火在燃烧。他走出镇政府办公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充满挫折感。凭心而论,他参加工作只有半年时间,就深受党委书记杨定和赏识,成为党政办第一笔杆子,还被任命为镇团委副书记,应该来说很不错。但是他毕竟资历浅,职务低,办理干部的跨市调动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要辞职!”侯沧海在院子里如驴子一样转圈,胸中升起了强烈念头。 一辆小车开进了院子,党委书记杨定和从车上走下来。车灯扫进院子时,他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侯沧海,招呼道:“小侯,寒冬腊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侯沧海迅速调整了情绪,笑道:“刚才在办公室看了工作总结,里面涉及的部门有点多,把脑袋看晕了,出来透透气。” 杨定和体型偏胖,为人和气,平时并不把党委书记的架子摆在脸上,乐呵呵地道:“你工作有半年时间了吧,半年时间就要写全镇的工作总结,要求有点高啊。人都是有潜力的,用重担压一压,潜力就出来了。等今年把这个总结写出来,明年就轻松了。我听区委办同志说,这半年来你写的新闻稿子排到所有乡镇通讯员第一名,这说明你勤快,水平也不错,年轻人好好干,前途肯定会很光明。” 受到领导鼓励,侯沧海还是挺高兴,道:“今年写镇党委工作总结确实难度高,要把所有部门总结消化掉。请杨书记放心,再难也要啃下来,最多就是被领导骂两次。” 杨定和很欣赏侯沧海乐观积极的工作态度,道:“在宿舍楼七楼还有一套房子,以前是计生办库房,现在计生服务中心单独修了房子,库房空了出来。明天你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就搬到里面去住。你的工资低,在外面租房子不是个事。” 一起分来的年轻同事大多租住在黑河镇上,杨定和如此安排充分表达了欣赏之意。侯沧海也没有假模假样推辞,赶紧表示感谢。 “听说你下象棋不错?” “水平还行吧,曾经在江州师范学院获得过象棋比赛的冠军。” “好,好,改天我要请张书记吃饭。张书记是有名的象棋高手,在江阳区没有对手,独孤求败啊。你陪张书记多下几局,让张书记过过瘾。” 张书记是江阳区的区委书记,很有威信,是让侯沧海举头仰望的人物。如今有机会与区委书记下棋,顿时让侯沧海暗自激动起来。他如今受到来自女友家里的强大压力,强大压力变成了向上的动力。有了动力,他比同时期分到黑河镇的大学生表现得更加积极。正因为表现得更加积极,立刻就让他在其他大学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比其他同时期大学生更多的机会。 杨定和离开前又叮嘱道:“你既然是江州师范学院冠军,那水平肯定不低。与张书记下象棋时要懂得起,该输的时候要学会输棋。但是,也不能输得太明显,明白吗?” 侯沧海道:“杨书记,你放心,我明白分寸。” 杨定和道:“你现在进入社会了,要懂得社会的复杂性。张书记高兴了,政策稍稍倾斜一点,黑河镇十来万人民就可以受益。这是公事,不能带有私人情绪。明白吗?” 侯沧海道:“杨书记,我会以大局为重。” 隔了一个星期,星期五,距离春节已经不远了。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要请区委书记吃饭,侯沧海需要作陪,没有到秦阳与女友相会。 下班前,侯沧海抓紧时间对着电脑一阵狂打,五指灵动,快捷如飞。键盘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节奏分明,颇为欢快。 “叮、叮、叮”,办公楼响起下班铃声。这个铃声与以前子弟校老式下课铃声一模一样,尖锐、刺耳,能有效刺激耳膜。铃声结束时,侯沧海恰好敲下工作报告的最后一个字。他惬意地靠在椅子上,美美地喝了一口江州毛峰。 杨定和走到门口,道:“小侯,时间差不多了,回来再写。拿上象棋,跟我走。” 侯沧海道:“杨书记,我已经写完了。花两分钟打出来,您晚上看看。” 杨定和道:“那就打印出来吧。我先去方便方便。” 汇报材料有四页,正反两面打印,用了两张a4纸。侯沧海依次关掉电脑、开水器和日光灯,拿着材料走出办公室。出门前,他抽空看了一眼挂在门背后的四方镜子,用手理了理刚刚剪过发型。参加工作以后,为了显得成熟,侯沧海特意留了一款适合鸭蛋脸型的偏分式短发。镜中人剑眉星目,神采奕奕,风华正茂,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龄。 身体肥胖的杨定和前列腺有毛病,每次方便都滴滴答答尿不净,还经常要尿湿裤子,这让他格外烦恼。侯沧海在卫生间外面等了一会,杨定和才从卫生间走出来,鞋面上有隐约水滴。侯沧海知道其隐疾,自告奋勇地道:“杨书记,你晚上少喝点,我顶上。”他取了纸巾,递到杨定和手前。 杨定和接过的纸巾,擦了擦手,道:“今天张书记和鲍常委都要来,我是月母子遇到老情人——宁伤身体也不能伤感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顿酒喝了以后,以后少喝点。” 黑河镇是江阳区重镇,小车从黑河镇出发,十来分钟就开进江州市区,来到铁梅山庄。铁梅山庄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山庄老板曾经在政府机关工作过,九二年下海经商,折腾几年后,开了这一家铁梅山庄。铁梅山庄环境优雅,味道正宗,成为了机关领导喜欢来的地方。 侯沧海提前预定了有大块落地窗的一号房。一号房位于植被丰富的小山坡上,透过落地窗能近距离看到原生态茂密植被和草丛中的小动物,又因为玻璃阻隔不被蚊虫骚扰。 侯沧海点好菜后,陪着杨定和喝茶,说些黑河镇的闲话。 等了二十来分钟,外面传来说话声,侯沧海赶紧跟随着杨定和出门。区委书记张强、鲍大有常委和委办副主任詹军已经走进一号房小院,张强背着手,听鲍大有在耳朵说事,詹军提着一个黑色手包,手里端着不锈钢茶杯。 杨定和上前几步,肥胖身体微微弯曲,与区委书记张强握手。 三位来者衣着各有特色,年龄最长的张强身穿中式绸衣,自由随意。鲍大有约四十六七岁,穿了一件梦娇牌t恤,潇洒大方。詹军依然如上班一样穿衬衣打领带,中规中矩。 按照江州市委组织部规则,处级领导到了五十五岁就要由领导职务改为非领导职务,俗称改非。张强担任两届区委书记,根深叶茂,德高望重,一呼百应。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年他就到了改非年龄。近期传闻满天飞,还一天三变,有说张强要到市人大工作,也有说到市政协,还要一种说法是张强在江阳区成绩斐然,有可能成为市委领导。 侯沧海是黑河镇党政办工作人员,距离区委书记的位置相当遥远,自认为不管传言如何变化都和他没有关系,于是将传言当成笑话。 当张强伸出手时,心情激动的侯沧海跨上一步,双手紧握区委书记温暖的大手,真诚地道:“张书记好。”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进入区委书记法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 张强远比会场和电视上要平和,握手之后,问道:“小侯,听定和说你下棋水平不错,今天我们痛痛快快地杀几盘,你不能放水,大家凭本事,真刀真枪地干。”张强被评为江阳区象棋第一人,纵横驰骋,未尝有对手。每次棋瘾发作难忍时,总觉得好对手难求。遇尔遇到一个好手,总觉得如六月喝了冰水一样舒畅。 最初得知要和威严的区委书记张强下棋,侯沧海心有忐忑。见面后发现生活中的区委书记很是本色,没有把架子端起来,这才放下心来。他将棋盘摆好,抱拳道:“张书记,我的水平不高,请多指教。” 区委常委、委办主任鲍大有笑道:“小侯别客气,全力以赴地下棋,给张书记增加点障碍,只要张书记赢得不太轻松,你的水平就算不错。” 侯沧海道:“我全力以赴,争取让张书记多消耗点脑细胞。” 张强哈哈大笑道:“小侯不错,有点意思。”在他的经验中,这种没有职务小年轻见到大领导必然手足无措,拘谨异常,这个叫侯沧海的小伙子言谈举止有礼貌,但是神情落落大方,并不紧张,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棋局摆开,鲍大有安排道:“詹军,你去点菜。” 詹军接受任务后就要朝外走,杨定和急忙道:“詹主任,何劳你这位大主任费神,小侯已经安排好了。” 詹军还是出了门,去看一看侯沧海点的饭菜是否合张、鲍两位领导的胃口。作为区委办副主任,他一直小心翼翼,总是担心某个地方做得不好,会让领导心生芥蒂,影响自己的前程。 他一直将“一个马蹄铁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故事作为自己在单位办事原则的隐喻。 这个故事大体如此: 1485年,英国国王理査三世面临一场重要的战争,这场战争关乎到国家生死存亡。在战斗开始之前,国王让马夫备好自己最喜爱的战马。马夫立即找到铁匠,吩咐他马上给马掌钉上马蹄铁。铁匠先钉好三个马掌,在钉第四个时发现还缺了一个钉子,马掌还没牢固。马夫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国王,眼看战斗即将开始,国王根本就来不及在意这第四颗马蹄钉,就匆匆地上了战场。战场上,国王领着他的士兵冲锋陷阵。突然,一只马蹄铁脱落了,战马仰身跌倒在地,国王被重重地摔了下来。没等他再次抓住缰绳,那匹受惊的马跳起来就逃跑了。一见国王倒下,士兵们就自顾自地逃命去了。整支军队瞬间土崩瓦解。敌军趁机反击,并俘虏了国王。国王这时才意识到那颗钉子的重要性。这便是波斯沃斯战役。这场战役,理查三世丢失了整个英国。 在脑海中想了一遍这个故事,詹军暗道:“侯沧海这人在政府机关混还嫩得很,居然大模大样坐着下棋,让鲍常委站在一边,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侯沧海在落座时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棋盘是方的,他坐在张强对面才能下棋,只能让鲍大有常委站在一边。他在落坐前,给鲍大有找了张椅子。鲍大有笑道:“你别管我,站着看下棋才过瘾。” 在最终坐下后,侯沧海想起了跪着为慈溪太后开车的那位悲摧司机。 张强和侯沧海都是高手,摆开战局后,头三步走得很快,象棋打在棋盘上啪啪作响。鲍大有和杨定和都站在张强身后,为书记加油鼓劲。他们知道张强最讨厌下棋时旁人支招,只看棋,不说话,当真君子。 侯沧海极喜下棋,高考前学业最紧张时,迷恋上读棋谱。他经常关在屋里悄悄读谱,读到三更半夜。父母以为儿子在认真学习,走路轻手轻脚,还在半夜煮鸡蛋犒劳。侯沧海知道在高考前读棋谱很不靠谱,可是棋谱读上瘾,经常情不自禁。 高考前读棋谱的后果很严重,原本成绩优秀的他只考上省内普通本科,没有考上重点本科。92年高考是独木桥,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考上,侯沧海考上了普通本科,比世安厂多数子弟都强。因此其父母只是觉得没有上重点有些遗憾,没有过多责任儿子。他们压根没有想到儿子没有考上重点本科的原因是晚上经常偷读棋谱。有了长期读棋谱和大学鏖战四方的经历,侯沧海棋力实际远超张强,能够自如地控制场上局面。 侯沧海知道张书记棋力不凡,开局时采用一位象棋特级大师的手法,以增加张强的新奇感。象棋中的车四通八达,威力无穷,一般下法总是先要“亮头”,以便迅速出车。侯沧海开棋后走出——车1平3,把威力巨大的车放在三路马与三路兵二重阻碍之后,结成一个怪阵。 张强下棋极有天赋,却是野路子,对棋谱没有研究,自然不知道这是特级大师的独有手法。当他看到侯沧海走出“车一平三”后,拿棋的手在半空中稍有停顿,随即将棋子响亮地扣在棋盘上,道:“这招新鲜啊,很少有人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下了几步,他评价道:“效果一般嘛。” 侯沧海不敢说这是特级大师的手法,装作郁闷地道:“这是我研究了很久的招术,以为很厉害。” 张强指点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很灵,任何新招都只有经过检验才知道是否真厉害。” “张书记说的是辩证法,我要回去好好领悟。”侯沧海不停点头。十几步之后,他突发神威,兑掉三路兵,跃起三路马,棋风凌历,杀得张强狼狈不堪。站在背后的杨定和看到张强紧张神情,不停地对侯沧海眨眼睛,希望他手下留情。侯沧海心中有数,对杨定和提醒视而不见,继续调兵遣将追杀区委书记。到了关键时刻,他又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张强慢慢扳回局面。 詹军提着茶壶,来回给在座诸人添茶倒水,殷勤得很。他偶尔将眼光扫向端坐在棋台上的侯沧海,目光如弹球,触碰到侯沧海以后又迅速从其身上弹走。倒完茶水,他暗哼了一声:“侯沧海扯虎皮做大旗,一个小小的黑河镇普通干部还要让我这个委办副主任倒茶,真他妈的不懂事。”腹诽之余,他也羡慕侯沧海能够在张强面前轻松自如。自己虽然一直在领导身边工作,还真不敢跟张强开玩笑,想潇洒一些都办不到。 詹军和侯沧海除了同在江阳区工作以外,还有一段特殊的历史渊源。 两人是世安厂子弟校的校友。世安厂是位于江州东郊巴岳山,在计划经济时代,厂区里学校、医院、电影院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子弟校的教育水平明显比周边学校要高,甚至可以和江州一中比肩。子弟校原则上只为世安厂子弟服务,有原则就意味着有特例,为了与地方搞好关系,也接受了少量地方关系户子女。 世安厂要照顾地方关系,子弟校学生则没有这个责任。根红苗正的工厂子弟瞧不起这些地方子弟,特别是来自农村的学生,对农村学生有着不太友好的称呼——农民娃儿,“农民娃儿”的衣着、口音都会被工厂子弟嘲笑。 詹军是当地青树村村支书的儿子,在子弟校读了小学和初中,比侯沧海高两级。他在读世安厂子弟校时曾经就受到过工厂子弟的“侮辱” 子弟校规模不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在校读书的同学大多互相认识。 侯沧海与一帮同样年少的工厂子弟,比如周水平、吴建军、梁勇等人,就曾经对“农民娃儿”不太友好。有一个叫李从俊的农村子弟,父亲是青树村村委会主任。他由于和工厂女学生谈恋爱,受到工厂子弟的敌视,女学生的哥哥更是视之为辱,叫上了侯沧海和周水平等少年人,揍了李从俊一顿。 詹军和李从俊是同村同社,关系很不错。李从俊挨揍时,詹军恰好在场。 从那一天起,詹军对世安厂以及世安厂子弟产生了难以磨灭的仇恨。他成绩不错,初中毕业后考上了江州第一师范中专学校,教了一年书后调到了区教育局,再调到区委办,还在今年当上了副主任,仕途相当顺利。 此时,张强——杨定和——侯沧海是一条线上的人,这让詹军将所有情感隐藏起来,与侯沧海见面亲热得紧,经常聊世安厂子弟校的往事。 象棋第一局下了四十来分钟,苦战之后,张强险胜。 险中求胜,让张强欢喜得紧。他指着侯沧海大笑道:“小侯水平还不错,确实消耗了我的脑细胞。你再下几年,我应付起来就费力了。” 鲍大有哈哈笑道:“虽说奇正相变,可是奇兵毕竟难以战胜堂堂正正之师,小侯要赢张书记,还得多学几年。” 侯沧海擦了额头上的汗水,道:“张书记是江阳第一高手,我这点水平还差得远,今天已经用了吃奶的力气。” 杨定和喜笑颜开地道:“等会好好敬张书记一杯酒,拜个老师。” 张强抚了抚渐渐隆起的肚子,道:“不能拜师,我好不容易找个对手,弄成徒弟就没有了趣味。”他吩咐杨定和道:“以后我想下棋了,你就将侯沧海喊起。但是不能太频繁啊,太频繁了影响年轻人谈恋爱。” 詹军见张强对侯沧海是如此态度,不由得心生嫉妒。 鲍大有亲切地问道:“侯沧海,你谈恋爱没有?” 侯沧海道:“读大学时有一个女朋友,分在秦阳。” 棋局结束,侯沧海立刻回归黑河镇政府普通机关干部本位,接过区委办副主任詹军手中茶壶,道:“有劳詹主任倒茶,我是诚惶诚恐啊。” 詹军顺势将茶壶递了过去,淡淡地道:“我们都是为领导服务,谁倒茶都一样。” 铁梅山庄的菜很有特色,俗称茶菜。菜里伴着江州毛峰,以茶入菜,既雅又香。酒是用梅花泡制,酒色微黄,梅香扑鼻。詹军知道张强和鲍大有都喜欢吃张氏腊肉排骨,特意到黑河总店买了四斤。饭局开始,喝梅花酒,吃茶菜,啃腊排骨,大家连呼过瘾。 酒足饭饱,张强与侯沧海又摆开战场。这一局侯沧海再次变阵,他将头炮摆好以后,几步后又主动卸掉中炮。象棋布局中,头炮摆好后,除了打出去或者为了防守,一般很少自己卸掉,更没有必要在毫无危险的情况下主动卸掉。 张强最初以为对手走了一步废棋,仔细考虑却发现这手废棋让自己的马处于不利位置,他想了一会,调整了马的位置。 一番龙争虎斗,张强再次险胜。他畅快地喝了一口浓醇的江州毛峰,夸道:“小侯怪招迭出,真是后生可畏。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文笔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在一旁的詹军脸色数变。工作以来,他一直在近距离观察张强,知道张强这句问话中大有深意,说明侯沧海通过两盘棋进入了区委书记法眼,嫉妒心更是大起。 杨定和不失时机地道:“小侯是江州师范学院毕业的,文笔很不错,虽然工作时间很短,可是发了好几篇通讯稿。在市委那边也发过一篇信息,就是写黑河镇基层组织建设那一篇。” 张强恰好看过这篇发在市委办简报中的信息,频频点头。 在区委办分管信息工作的詹军立刻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能再用侯沧海送过来的任何信息,把他的材料屏蔽掉。 詹军是一只老虎,天然地想要维护自己在区委办的领地,尽管侯沧海地位还很低,可是已经有了侵略自己领地的苗头,他必须要将这个苗头踩在泥泞里。 杨定和是老资格,且注意力集中在张强身上,没有在意詹军面部细微表情变化,笑嬉嬉地道:“小侯要多向张书记讨教,那样才进步得快。” 侯沧海拍着自己脑袋,道:“那是自然,只是跟张书记下一盘,要死好多脑细胞,我有点怕。” 张强笑得十分开心,道:“你怕什么,死了脑细胞自然会长新的,头脑越用越活,不用就成笨蛋了。” 众人笑得十分开心。十点钟,聚会方散。 铁梅山庄的小坝子里停了三辆车,张强道:“老杨,你坐我的车,陪我说说话。” 区委来了两辆车,杨定和坐上了张强书记的车,詹军自然就上了鲍大有的车。上车后,他递过去一盒苹果醋,道:“老大,苹果醋解酒,今天您喝得不少。”鲍大有喝着苹果醋,头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独自回到家中的侯沧海分析了今天与区委书记张强见面的整个过程,在日记本里写道:“没有料到,我还有演戏的天分。今天留给张强的印象肯定不错,爽朗、大方又有才华,这就是我的形象设计。”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机会靠自己争取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因为下棋与区委书记张强有了接触,让侯沧海幸福感爆棚。如果有一天能成为区委书记心腹,或者进入其法眼,在江阳区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调熊小梅到江阳是小菜一碟,甚至将熊小梅由教师编制变成行政编制都不算难事。 他再次想起了熊小梅父母。这一对老工人是以国企营业工人的视角来看待这个社会,从最低层往上看,自然是万事都困难,因此特别想要保持住当前所获得的一点点优势,不敢稍稍有所改变。但是,换一个新视角,站在社会更高层面来分析问题,这对老工人夫妻的人生坚持就变得目光短浅,十分可笑。 侯沧海与区委书记亲密接触了一次,仿佛突然间得了人生和世事的顿悟,以前看不清的事情变得清晰起来。 他很想将今天的事情与远在秦阳的女朋友能小梅分享,只可惜熊小梅没有手机和传呼机,家里也没有电话,只能靠写信来保持联系。写信是一种别有意思的古旧恋爱方式,能用信纸长时间保存住浪漫色彩,毕竟有漫长延时性,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在回到寝室写信之时,在结尾表达了一个心愿:“……现在传呼机价格很便宜,春节将至,我们争取配一个传呼机,这样好联系。另外,春节将至,我想去给张强书记拜年,可是又觉得两人地位差距太大,贸然而去,说不定反而会误事。亲爱的小梅,你要相信我,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在江阳区获得地位,一定会将我们的事情办好,请你相信我,给我两年时间,你的沧海一定能成为能乘风破浪的好沧海,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另,我以前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没有入党,没有加入学生会,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失策,当时觉得很酷,看不起入党和当学生会干部的人,现在真正进入社会,才发现他们其实要比我们更成熟。我们说他们是傻瓜,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傻瓜。再另,你可以将我的情况给杨阿姨说一说,让他转话给熊叔,尽最大努力寻求他们的支持。” 写完信以后,他取出信封和邮票,细收地将信封封上,贴上邮票。 完成这个有象征性的动作以后,与区委书记下了象棋的激动心情这才慢慢平息下来。侯沧海躺在床上,脑中浮现起到黑河镇报到的情景,想起最初分配到黑河镇的关键一步,这一步是自己争取来的,也是今天能够与区委书记下棋的原因: 黑河镇有不同部门,部门不同,则待遇不同。侯沧海初毕业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和分到市委办工作的同学陈文军聚会时,陈文军多次强调,侯沧海这才醒悟过来。醒悟过来以后,他立刻将陈文军的强调应用到实践中去。 侯沧海一门心思要尽快将熊小梅调至江州,作为镇政府普通干部很难实现这个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迅速在单位获得地位,而最容易受到领导关注的好单位自然就是领导身边岗位或者组织人事等管事部门。 作为没有任何关系的新员工,要独自完成这个目标难度极大。侯沧海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没有提前报到,而是借着工作报到之机,有意识地多次前往镇政府大楼,在机关大楼走上走下,仔细观察,将整幢楼结构和功能弄得一清二楚。 如何不被分到一般业务部门,而直接成为领导身边人,真是一件难事,初入社会的侯沧海并没有头绪。 第二天,碰运气的侯沧海又来到行政楼,到二楼党政办去询问一件完全可以不询问的小事。他刚刚走到二楼时,听到一个胖子正在发出怒吼,道:“标语,为什么在大门口不挂一幅欢迎市领导的标语?没有标语,就是对领导不尊重。一点点小事情没有交代,你们就办不好。” 挂在底楼的相片已经泄露了镇政府领导组成情况,眼前的胖子正是最大的一条鱼——镇党委书记杨定和。侯沧海一直在寻找打入领导身边的机会,听到杨定和怒吼就如鲨鱼闻到血腥,竖着耳朵,睁着眼睛,寻找这渺无踪迹的机会。 一个双手戴着袖笼子的中年眼镜畏畏缩缩地解释道:“领导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来了,现在制作标语来不及了。挂在外面的两幅标语太大,不能挂在大门口。” 杨定和根本不听解释,批评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找红纸,手写标语。” 中年眼镜为难地道:“杨主任请假了,没有人能写毛笔字。” 听到这里,侯沧海眼前一亮,在心里欢呼:“这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机会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不管不顾在挺着胸大踏步地来到杨定和面前,道:“杨书记,我能写毛笔字,让我试一试。” 杨定和脸带疑问,道:“你是谁?” “我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正准备来办报到手续。”侯沧海拿出派遣证递到杨定和手里,又道:“我是江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毛笔字写得还可以,可以写标语,不会让杨书记失望。如果写得孬了,杨书记不满意,我就把纸一卷,灰溜溜走掉。” 杨定和被逗乐了,道:“好吧,你试一试。” 等待中年眼镜男裁纸时,侯沧海主动向杨定和介绍自己,还将随身携带的各种获奖证书全部摆了出来。这些证书都是江州师院颁发的,在杨定和眼里没有太大价值,唯独一个江州师范学校运动会象棋冠军的证书让他眼前一亮,心中一动。 看到校艺术节书法比赛第一名的获奖证书以后,杨定和对来者的书法水平也不再怀疑。事实证明江州师院的书法比赛第一名不是假货,侯沧海写的标语不是呆板的印刷体,而是很有味道的书法体魏碑。 写完魏碑标语,侯沧海见杨定和挺高兴,抓紧机会提出自己的想法,道:“杨书记,我想做一个毛遂自荐,可不可以?”杨定和很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新来的胆大的大学生,道:“说吧。”侯沧海道:“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到办公室给领导服务?”杨定和没有明确表态,态度和蔼地道:“让我考虑考虑。” 这是一次成功的自我推销,没有任何关系的侯沧海居然在报到后顺利地分到了党政办公室。侯沧海以新人调入党政办公室后,很多人都在推测他的背景,最后有人居然信誓旦旦地将侯沧海和一位市领导在一起。 今天,侯沧海陪着区委书记张强下过象棋以后,他有点醒过味来。自己能很轻松地调到镇政府党政办公来工作,不完全是书法水平高,更和长得帅没有半毛关系,而是江州师范学校运动会象棋冠军的证书让杨定和有了浓厚兴趣。杨定和敏锐地意识到这项技能会赢得区委书记张强的青睐,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判断。 进入党政办公室是侯沧海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从正式调入办公室那一天起,他就穿上了西服。西服具有进入仕途的象征意义,虽然第一件西服质量不高,是一件大众西服,却依然是一件西服。穿上西服后,西服演变成一根根绳索,将他性格中的自由不自由不羁天性牢牢锁住。 次日上班,侯沧海将早就准备好的通讯打印出来,向杨定和报告以后,便前往区委办,准备交给分管信息的区委办副主任詹军。詹军以前只是世安厂子弟校一个借读的农村子弟,被世安厂正宗子弟们瞧不起,现在成为了区委办副主任,是领导身边人,很重要的人,比当时瞧不起的绝大多数人都混得好。 侯沧海准备发扬曾经同校的这层关系,为自己再搭上一条向上的阶梯。 来到了区委办,找到詹军办公室。 与铁梅山庄热情相比,在办公室的詹军显得相当冷淡。当侯沧海将通讯稿子递过来之时,詹军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镜,道:“报信息吗?直接送到信息科就行了,他们审过以后,自然会送到我这里来,你不要越级送,坏规矩的。” 侯沧海本来还想和詹军套点近乎,但是见到詹军一幅公事公办的表情,将原本想说的话吞进了一半进肚子,道:“詹主任,春节有空没有,我们世安厂几个同学想聚一聚,请你参加。” “春节忙啊,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有空。” 詹军又冷冷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侯沧海就很郁闷地走出了詹军办公室。他将通讯稿交给信息科以后,开始回味在詹军办公室受到的冷遇:“我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和区委书记下了一次棋,就成为圈子里的人,其实在詹军眼里,我啥都不是。” 在詹军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侯沧海原本隐隐兴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詹军比侯沧海只不过大了二、三岁,如今侯沧海刚刚大学毕业,他就是区里重要干部,这个差距实在有些大。 詹军初中毕业考入中师,中师毕业后工作。侯沧海高中毕业后考入了江州师范学院,读了四年大学,也就是说詹军比侯沧海多工作七年就当了区委办副主任,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侯沧海想起了以前听到的关于詹军的传闻:在六十年代末,有一个市里的大干部就躲在青树村,受到过詹姓族人庇护。这个大干部官复原职后,对青树村多有关照。青树村村干部子弟就近到质量好的世安厂子弟校读书,就是这位大领导协调的。 “詹军这么快就当上了区委办副主任,肯定与那位大领导有关系。”侯沧海做出这个推断以后,心理稍稍平衡一些。 在区委办碰了钉子,侯沧海在街道上行走一段,眼见着要吃午饭,便给同学陈文军打电话。 陈文军初到市委办,还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色,正在忙碌地在爬格子。接到电话后,道:“中午哪里有时间,晚上找地方聚一聚。我等会跟陈华打电话,让她一起出来。” 侯沧海有些吃惊,道:“你怎么和陈华有联系?” 陈文军看到主任身影出现在门口,故意换了另一种口气,道:“好了,就这样,按照要求办吧。” 侯沧海和陈文军有过默契,知道突然换口吻必然就有异常情况,他简短应答了两句,挂了电话。挂了电话几分钟,陈文军又打了过来,道:“刚才主任经过。陈华在校宣传部,也在负责做新闻稿,我们有业务往来。以前在学校时没有接触过,陈华挺有才气,写的稿子很老练。” 约好晚餐,侯沧海便回单位。整个下午,他时常想着为什么陈文军会约陈华一起来吃饭。想来想去,没有明确答案。 下午侯沧海在办公室重新整理黑河镇工作制度。各种制度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四十多页,杨定和交待了任务,要在春节前弄一个简单点的工作制度,制度简单点,管用就行。 杨定和上下嘴唇动一动,交待了一个看似容易的任务,侯沧海这个新人望着一页页制度只觉得头大无比。他拿着制度本子来到财政所所长室。 所长冯诺道:“财务是一个单位的核心,财务制度全是区政府规定的,最好不要轻易改动。” 侯沧海数了数黑河镇财务制度,一共六十六条,厚九页。分为总则、预算管理、银行存款账户管理、现金及银行存款管理、账套管理、资金收入管理、 经费管理、项目资金管理、固定资产管理、财政票据管理、公务卡的使用规定、制度执行监督及违规责任和附则。 另外还有村级财务管理制度等。 冯诺业务精熟,逐条为侯沧海讲解。讲完之后,他将制度拿在手上不停地抖动,道:“侯沧海老弟,你觉得哪一条能删除?” 侯沧海老老实实地道:“不能。但是,杨书记看着这么厚的制度就烦,必须要删除。” 冯诺笑道:“杨书记到黑河八年时间,第一年就在说这事,没有料到这个难题交到了你的手里,那就慢慢磨脑筋吧。” 拿着制度册子回到了办公室,侯沧海苦恼地在办公室转圈子。要想将繁杂无用的制度修改成简单管用的制度,难度之大确实超出了菜鸟工作人员的能力。 下班以后,侯沧海正在等公交车。杨定和的小车嘎地一声停在了身前,司机陈汉杰向他招手。侯沧海弯着腰,凑在车窗前,道:“有事?”陈汉杰道:“老板吃饭去了,我要去接他。你到哪里,随便送你过去。” 侯沧海也不客气,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就发了一枝烟给陈汉杰。 小车在江州城区奔驰,不一会就开出了江阳区,来到了另一个大区林山区,林山区是江州市政府所在区,今天吃饭的地点就在林山区。 来到约定的餐馆,侯沧海透过车窗看到了曲线优美的陈华。 陈华提着包,站在餐馆门口。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熊小梅相亲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时值寒冬,陈华穿着红色羽绒服,仍然没有遮住傲人身材。 侯沧海下了车,招呼了陈华一声,又与陈汉杰挥手告别。陈汉杰在车内打量了陈华几眼,按了按喇叭,这才笑嬉嬉地开车离开。 陈华笑吟吟地道:“不错嘛,现在有小车接送了。” 侯沧海道:“误会,这是我们党委书记的车,我只是蹭车而已。” 大学时代,侯沧海与陈华偶尔有接触,接触之时必然有熊小梅在场。这次是第一次没有熊小梅在场的聚会。 陈华问道:“小梅运气还真不错,居然由糠罗兜跳到了米罗兜,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侯沧海道:“她是从子弟校到了秦阳二中,听说你分在校宣传部,这才正真正高大上的部门。” 陈华很直率地道:“别说学校的事情,提起来就不爽。” 两人上楼,进了小包间。陈文军还是和在学校一样做事细致周到,打开空调,还给茶杯倒上茶水,让进门的两人感到春天般温暖。 陈文军一米七五,比侯沧海略为矮小一点。侯沧海常年练习散打,个子高大挺拔。陈文军模样清秀,浑身散发着书卷气。陈华将脱下的羽绒服挂在了衣架上,坐下来面对面看着类型不一样的两个帅男,不由得想起小胖子冷小兵。 想起冷小兵,头脑中第一个印象是伸出鼻孔的鼻毛,第二个印象是开始隆起的肚子,这两个形象都让她感到反胃。都说女人的身体通向女人的心,征服女人的心有捷径,捷径就是身体,冷小兵在这方面很失败,不仅长得世俗,而且能力也不行,几秒钟而己。 当陈华脱下羽绒服外套以后,傲然挺立的部位就将毛衣撑了起来,效果绝对超过撑起毛衣的模特衣架。侯沧海在秦阳有女朋友熊小梅,因此有意克制自己的眼光,越是压制,越是想偷偷地瞧几眼。他暗骂道:“冷小兵长得猥琐,为人猥琐,找个老婆如花似玉,这是个什么社会。” 陈文军给两人倒上了红酒,道:“我先申明,上次我们来吃饭,这**酒没有喝完,存在这里的,所以不是满**。但是,酒绝对是好酒,原装进口的。” “现在喝红酒都是原装进口,全国人都在喝原装进口,国外肯定供应不上。”陈华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她笑起来很妩媚,眉毛弯弯,雪白牙齿轻咬嘴唇。 侯沧海一口就将红酒喝掉,叹息道:“你们都喝红酒,我在乡镇天天喝白酒,还是裸装的江州白。不公平啊,同是江州师范学院毕业的,凭什么你们就能喝红酒。” 陈华喝了红酒,雪白脸颊上有了红晕,变得如桃花般娇艳。 陈文军放下筷子,端起酒,和大家碰了碰,提出建议道:“我们三人都不是江州人,如今分到江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同在一个城市,以后大家多走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互相说一声。” 侯沧海不得不承认,跳出学校来看陈文军,与在学校时又不相同。陈文军当了三年多学生会主席,一举一动确实有了领导风范。自己与他相比,更草根,更草莽。他将红酒一口喝下,道:“我正要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黑河镇的信息,今年必须要再发一条在市委办的《信息摘选》上面,我能不能将熊小梅调到江州,全靠陈文军同学了。” 市委办《信息摘选》要送给每一位市领导,很有份量。陈文军恰好在市委办负责编撰这份简报,对于侯沧海来说,陈文军的位置重要得非比寻常。 陈文军道:“没有问题,只要区委办将黑河镇的信息送上来,我肯定就编进去,最后能不能采用就看领导了。” 侯沧海想起詹军眼镜后闪烁的眼光,为难地道:“区委办很麻烦啊。能不能越过区委办,直接送到你哪里?” 陈文军摇头道:“我们有规定,只能从各区送过来的稿件中选择来稿。” 侯沧海道:“没有其他办法?什么时候请你出面,请詹军吃个饭。” 陈文军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看了一眼陈华,沉吟道:“江州师范学院在江阳区,学院送过来的稿件我们可以用,你可以想办法通过江阳师范学院,这算是一条捷径。” 陈华满口答应,道:“我在校宣传部,学校有相关材料都是部里面往上送。我这个小人物也是干这种杂活的,承蒙文军照顾啊,多次采用我们的信息。我们宣传部的简报中有一个特别栏目,叫做校地关系,我可以将稿件发到校地关系这个栏目。最后能不能采用就看文军了。” 99年大学扩招以后,江州师范学院建了新校区,新校区有一部分在黑河镇的地盘上,所以校地关系这个板块出现黑河镇信息也很正常。 侯沧海只是站在黑河角度看问题,压根没有想到还可以通过江州师范学院这个渠道。他主动倒了一杯红酒,道:“这杯酒,我代表熊小梅敬大家一杯。”敬酒的时候,他在心里想着“文军”这个称呼,暗道:“这个称呼很亲密啊,莫非他们两人对上眼了?” 陈华碰了酒,幽幽地道:“小梅的命真好。” 陈文军自信满满地鼓励道:“每个人的命在前二十年是父母给的,以后就要靠自己,我们都还年轻,不要信命,要努力争取。” 三人一边聊着大学毕业以来的遭遇以及心得体会,一边喝着葡萄酒,这是以前在大学没有关系,是新型同学关系,互相帮助,团结才有力量。 吃过晚饭,送走了陈文军和陈华,侯沧海独自在街道乱走。他发现以前要两三千元一个的汉显传呼机变得很便宜,只要三四百块钱就可以买一个。为了确保与熊小梅的通讯联系,挑了一款摩托罗拉的汉显机,办好了相关业务手续。 虽然花了近五百块钱,消耗殆尽一个月工资,侯沧海觉得还是很值得。 到了周五,侯沧海下班以后坐上公共汽车,来到了江州汽车总站,买了前往秦阳的汽车票。七点半发车,到达秦阳接近九点钟了。 在秦阳,熊小梅一阵心烦意乱。 “小梅,今年是王阿姨家里请吃饭,他们是老邻居了,很难聚在一起。”杨中芳耐心地给熊小梅做起了思想工作。 熊小梅算了算时间,侯沧海要到晚上九点多才到秦阳车站,吃过晚饭,恰好可以到车站去接他。 临行前,杨中芳悄悄打量女儿,熊小梅穿了一件稍厚的棉服,由于怕粉笔粘在衣袖上还特意带上袖套,看上去和青春飞扬的女大学生有了明显分别。她忍不住提醒道:“那件薄型羽绒服挺漂亮,外面冷,换上那件羽绒服。” 熊小梅没有注意到母亲眼中的热切眼光,只是将袖套取了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粉笔灰,便跟着母亲一起出门。 来到了一家装修还算不错的火锅餐馆,杨小芳道:“王阿姨到雅间,等着我们。”按照工厂工人们的习惯,他们不太愿意到要加钱的雅间吃饭,这引起了熊小梅的注意,道:“有几个人,还要到雅间。”杨小芳道:“王阿姨现在条件好了,你还记得狄小鲁吗,他如今出息了,在建设银行工作。” 狄小鲁是一个长得有几分胡人模样的老邻居,深鼻高目,个子瘦高,因此被伙伴们取了一个叫“外国人”的绰号。他比熊小梅要大个六七岁,从小认识,读初中以后基本上就没有见过面。 熊小梅听到母亲絮絮地谈狄小鲁的情况,突然就意识到今天的火锅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心烦,就想要离开。 雅间门打开,身材同样高瘦的王阿姨出现在门口,笑着道:“这是小梅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如果走到路上,我都认不出来了。” 狄小鲁站在王阿姨后面,盯着熊小梅不转眼。在他的印象中,熊小梅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几年时间不见,黄毛丫头变成了大美女。他眼光热烈起来,越过王阿姨,笑道:“杨阿姨,熊小梅,菜都点好了。” 熊小梅只得停下脚步,用几分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狄小鲁。狄小鲁已经没有少年时代的模样,变得一个受到工作束缚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向中年人过渡的年轻人。他身材还没有走形,依然削瘦,保持着狄家人的特征,关键是头顶闪闪发亮,居然秃了一大块。月亮不会发光,因为反射太阳光而发亮,狄小鲁的头顶同样如此。 看到狄小鲁的模样,熊小梅禁不住想笑。 围坐在火锅,王阿姨热情地为熊小梅夹菜,很巧妙地介绍儿子在单位的情况。熊小梅出于礼貌,耐着性子听王阿姨介绍情况,更多心思专心地品味着鲜美的火锅。 吃了一会,王阿姨和杨中芳相继找借口离开雅间,坐在外面大厅聊天。两人都很满意对方的子女,谈起来兴致盎然。 杨中芳唯一担心的是熊小梅还在和侯沧海谈恋爱,不会接受狄小鲁。这是她的隐忧,但是并没有向王阿姨提起。她的想法过介绍优秀男子,让熊小梅长了见识,产生了比较,自然就会做出正确选择。 雅间里只剩下熊小梅和狄小鲁。熊小梅专心吃毛肚和鸭血,只觉得味道好极了。沉默了一会,狄小鲁道:“熊小梅,你在秦阳二中教书?” 熊小梅道:“嗯,在秦阳二中初中部。” 狄小鲁道:“秦阳二中是重点中学,工资应该不错吧,你现在能拿多少,听说有的老师在家里开补习班,很赚钱。” 熊小梅望着发光的头顶,随口敷衍道:“学校禁止私下开补习班。” “现在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狄小鲁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放在桌上,用很炫耀的语气道:“我这是新款的诺基亚,现在我们单位都流行用诺基亚,你别看芬兰是个弹丸小国,我们这么大个国家,一辈子都做不出诺基来这种产品,永远都做不出。你觉得是摩托罗拉好用,还是诺基亚好用?” “都没有用过?”熊小梅办公室大多没有和手机,多数都在用以前的传呼机。她对诺基亚是久闻大名,没有用过,也就没有使用感受。 狄小鲁露出惊讶的目光,道:“秦阳二中是重点中学,收入应该不错,怎么没有会没有用过手机。我们这边手机都换过两三代了,从最早的数字机开始用,到新款诺基亚。你对以前的数字机有没有印象,齐厂长以前用过的那台数字机,就是开我的后门给他办的,否则他还拿不到,得慢慢排轮子。你也得用手机,否则联系起来很不方便。传呼机落时了,你不要再买,拿出来就显得很没有档次。” 熊小梅将一盘毛肚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道:“两位长辈哪里去了?” 狄小鲁脸上有一些神秘笑容,道:“杨阿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对我很好,希望我们能走得更近一些。” 熊小梅想着侯沧海正在长途客车上,对这种交际方式心有不耐,反驳道:“我妈小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她怎么能从小就看着你长大。” “口误,口误,她是看着我从小长大。” 狄小鲁道:“我今年准备买小车了,就是那款桑塔纳两千,这是德国产品,质量非常可靠,你以后要回厂,就不要去坐厂车了,直接跟我联系,我开车送你。” 熊小梅将那盘鸭血倒进锅里,同时看了看手表。目前刚到八点,距离客车到达时间还早了些,于是决定将鸭血吃完就告辞。这次**型相亲的对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虽然这个伙伴变得很讨厌,她还是得给共同生活经历一些面子。 正在吃鸭血时,狄小鲁道:“小梅,现在大学生都开放,很多人都谈过恋爱?不知你谈过没有?其实你谈过也没有关系,大学毕业就天南海北,不再联系就行了。” 熊小梅差点将一口鸭血喷了出来。她用纸巾擦了嘴巴,道:“外国人,你先吃,我到外面找阿姨。”义无反顾地走出雅间,她见到了正在谈笑风声的两位长辈面前,甜甜地道:“今天火锅真好吃,谢谢王阿姨了。” 王阿姨热情地道:“既然好吃,那就多吃点。” 熊小梅笑道:“我男朋友九点钟要到江州,我得去接他,谢谢王阿姨,火锅真好吃。” 杨中芳没有料到女儿会来这一手,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第十四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十五章 双喜或将临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是故意在妈妈面前演这一出戏。她也不愿意让母亲难堪,可是如果不演这出戏,以后相类似的事情会层出不穷。走出火锅店时,熊小梅笑容立刻消失,埋头走在冷风之中,心情忧伤起来。 来到长途客车站,一家灯光昏暗的小店正在播放歌曲,是今年最流行的刘若英的《后来》,熊小梅听了两次,没有特别的感受。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 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 今天,站在街灯下听这首歌时,却莫名地感动了。她带着忧伤想道:“如果我和侯沧海分手,会不会也唱这首歌。” 九点十七分,长途客车到站。熊小梅望着铁皮怪兽吐出一个个面目不清的妖怪,终于,属于自己的妖怪出现在眼前。 “给你的礼物。”高高的妖怪带着兴奋劲,将一个包装盒子送到了熊小梅心中。 熊小梅拆开了盒子,拿出一台曾经无比想要拥有的汉显传呼机。前两年,这台汉显要值两千多元,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贵重特品。 侯沧海高兴地道:“现在传呼机卖得好便宜,我办了一个汉显,以后我们联系就方便了。” 拿着男友送的汉显传呼机,熊小梅没来由地想起了那部放在桌子上的诺基亚手机。 手机可以发短信,这就代替了汉显传呼机的最主要功能。此时汉显传呼机价格直线下降,不再是奢侈品,变成了极为普通的商品。虽然狄小鲁有意在自己面前显摆方式很拙劣,可是经济能力决定生活品质这个道理却是鲜活地摆在了面前。如果有可能,她希望由男友侯沧海送自己一台诺基亚手机。 她很快意识到瞬间出现的想法是不应该的,对双方感情有害,赶紧将思维转到正确轨道上,道:“谢谢,有了传呼机,以后联系就方便了许多。这台传呼机多少钱?” “传呼机不值钱了,加上服务费也就550块。现在更流行的是手机,而且是数字机,不是以前的大砖头模拟机。以前港片中最牛逼的大老板一般都要手拿一个大砖头,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打电话,引得无数美少女掉口水。” 这是几年前还能见到的景象,如今大哥大成为历史,让人羡慕的是小巧的摩托罗拉和精致的诺基亚。 侯沧海兴致勃勃地道:“我多写点通讯稿件,拿奖金就可以买手机。你别小瞧通讯稿,如果被区委办、组织部、宣传部等部门选入简报,有五十元奖金,单位还有双倍奖金,也就是被采用一条就有一百五十元。我上个月被选中了五条,得了七百五十元。下个月继续发扬光大,就可以买手机了。” 熊小梅道:“为什么采用一条稿子奖金这么高?” 侯沧海做出一脸痛苦状,道:“你以为写一条稿子很容易,全区这么多单位,每月能上榜的也就十来条。我是爱财心切,拼命写,加上水平还不错,上榜率才这么高,全区第一。能下棋的脑子肯定不错,专注做事绝对做得好。杨定和书记非常重视宣传,区委办这几个要害部门弄的简报都要送给主要领导,上榜率高,黑河镇露面机会就多,杨定和是黑河镇书记,自然就会被领导关注。我给你讲一条经验,凡是注重宣传的领导多半会得到更多提拔机会,都是更加野心勃勃的领导。不注重宣传,说明领导进取力明显减弱,不能算是混日子,至少可以说是保守了。” 熊小梅道:“以前你在学校很清高,根本不屑于搞学生会工作,还经常嘲讽那些学生会干部。怎么参加工作以后,变化这么大,现在完全像个政坛老手了。” 侯沧海兴致还不错,道:“在学校时不懂事,没有生活压力。我们毕业不到一年,但是生活太现实,我们必须要改变。特别是我们这种家庭,面临两地分居的情况,不改变怎么能行。” 熊小梅道:“你的态度比我要积极一些。” 侯沧海见女友情绪始终不佳,道:“你有心事?” 熊小梅道:“累了,今年上了五节课,周五排课太满,嗓子完全讲哑。以前觉得老师很轻松,现在发现实际跟理想完全不一样。那句话很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两人有接近半个月没有见面,在冷风中遇到后依然产生了疏离感。凡是相隔半月之后,这种初见面时的疏离感就必然会发生。挽着胳膊走到近一里路,就要接近常住的宾馆之时,疏离感才彻底消散。 “沧海,你认识了区委书记,可不可能通过喜欢下棋的区委书记办调动。”熊小梅将头依着男友的肩膀。 如果没有到区委办与詹军见面,侯沧海还抱有这种幻想。在区委办被詹军冷处理以后,他一下认清了自己的地位,不过就是一个普通黑河镇机关干部,还真不能向下过棋的区委书记提任何要求。 侯沧海没有气馁,挺了挺胸膛,道:“既然区委书记喜欢下棋,这就有机会。我以后还要寻找各种机会和区委书记下棋,直到成为真正的朋友,至少要成为棋友。” 虽然有了这个想法,也有良好切入点,可是要改变与区委书记的关系并不容易。首先是区委书记工作很忙,没有太多休闲娱乐;其次是想和区委书记下棋的人挺多,很多人都在苦练棋艺,以便有机会陪着区委书记下棋;更关键是侯沧海距离区委书记的位置实在太远,只能通过杨定和来联系区委书记,没有主动权,必须被动等待。 侯沧海唯一优势在于高超棋艺。这个棋艺是长期磨砺出来的,非短期可以速成。所以,现在学棋的官员大多没有办法真正进入区委书记视线,能让区委书记下得过瘾的人还真是只有黑河镇的小年轻侯沧海。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从2000年春节开始,侯沧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与区委书记张强见了四次面,陪着这个棋迷大领导下过四局棋。 在每次下棋之前,侯沧海都会根据张强的下棋特点进行一番设计,既要让张强最终获胜,又要为其获胜设计障碍。能做出这种设计,在于侯沧海确实有超过张强的实力。 每次下棋后,区委书记张强都对侯沧海多了一分好感。 第四局是在好几个月后的一个周日晚上,下完这局棋以后,区委书记张强非常过瘾,心情十分愉快,主动询问了侯沧海的家庭情况,得知侯沧海女朋友在秦阳,大手一挥,道:“这是小事,交给詹军去办,给教委打个招呼,看能不能调到江阳中学。最近一段时间的简报,有小侯不少文章,写得还不错。” 侯沧海在杨定和面前不敢居功,道:“主要是黑河镇在办实事和为民服务上有不少新招和实招,我不过是记录了下来。” 张强道:“不要谦虚了,能记录下来,说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党政办工作人员。” 江阳中学是全区最好的中学,能调到江阳中学,勉强能和秦阳二中地位持平。这对于侯沧海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只可惜这一次下棋区委办副主任詹军没有参加,还得找个巧妙的方法将这个消息转达给詹军。 与区委书记分手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侯沧海还是难抑心中激动,在办公室里给熊小梅打了传呼。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接到回音。 “小梅,今天杨书记带我和张书记又下了棋。张书记心情很不错,主动问了我的情况,听说我们两地分居,主动安排区委办副主任詹军出面,给你办理调动。” 熊小梅声音提高了八度,道:“真的,调到哪里?” “百分之一百的真,调到江阳中学,这是区里最好的学校。你可以给爸妈讲这事了。” “太好了。这一年我真的过够了。不是说两地分居这一段时间过不下去,而是没有希望任何调动的希望。沧海,谢谢你的努力,让我们能够苦尽甘来。” 熊小梅兴奋声音顺着电话线直接亲吻到了侯沧海脸上,这让他很是骄傲和自豪,胸口挺得高高的,道:“我是男人,这些事当然应该由我来做。你可以给你爸妈谈一谈此事,让他们也放心。你要强调江阳中学是全区最好的学校,待遇不错。” “我马上给他们讲。” “你还要给他们讲,秦阳和江州即将修高速路,以后来往很方便。” “他们都知道,新闻都播放了。” 打完电话,熊小梅回到家中。她开门时见到父亲紧绷着的冷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决定等到办好调动手续以后,再后父母谈起此事。以免两人变卦,不准调动,多生事端。 与女友通话以后,侯沧海仍然没有睡意,在办公室泡了一杯茶,翻开工作日志,对照日志仔细回忆上个星期发生重要事件,修改了《上周工作回顾和下周工作要点》,以供杨定和书记参考。《回顾和要点》是侯沧海出任办公室副主任以来首创的供领导们参考的小简报,深得杨永和赞赏。 星期一早上,侯沧海将《回顾和要点》送到了杨定和案头。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迎面遇上了春风满面的杨定和。 杨定和道:“小侯,你又有好事了。” 侯沧海没来由一阵狂跳,道:“杨书记,什么好事?” 杨定和道:“我刚才接到詹军电话,张强书记有意将你调到区委办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侯沧海压抑着激动心情,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道:“从我个人来说,到区委办工作当然是好事,我愿意去。只是,我到了黑河镇工作以来,得到了杨书记大力栽培,说走就走,心里过意不去。” 杨定和呵呵笑道:“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领导,把部下都握在手里。既然区委办想要你去,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以后到了区委办,黑河镇的事情要多多关照啊。” 侯沧海赶紧道:“杨书记开玩笑了,有什么事情,杨书记吩咐就是了。” 从昨天到今天,接连两个好消息让侯沧海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下午下班之后,他陪着杨定和和财政局同志喝了一顿大酒,然后罕见地要了单位的小车回到世安厂,带着醉意给父母讲这个难得的好消息。 侯沧海与母亲素来亲密,抚着母亲肩头,道:“今天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陪张书记下棋终于有了成果,张书记过问了我的私事,准备让区委办副主任詹军给教委打招呼,让小梅调到江阳中学,我们两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儿子与准媳妇两地分居一直是梗在周永利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终于要拨除了,她当即跑进寝室用力摇丈夫。 侯援朝睁开眼睛,道:“地震了?”周永利道:“没有。”侯援朝道:“那我继续睡觉,今天累惨了。”周永利道:“儿子刚回来,他说张书记同意调熊小梅到江阳中学。”侯援朝利索地翻身坐起来,道:“张书记同意,哪个张书记?是区委张书记吗?有调动文件吗?”周永利道:“没有文件,儿子说是张书记主动安排的,才安排,还没有办理。” 侯援朝坐在床上,道:“一把手亲自安排,那肯定没有问题,老婆,今天有好事,给我一枝烟抽。”周永利打开衣柜,从隐蔽处找来一枝烟,道:“就抽一枝啊,抽多了要咳嗽。” 侯援朝如变魔术一般拿出火机,点燃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周永利用手扇着空中袅袅上升的烟雾,道:“你不出去和儿子说两句。”侯援朝道:“事情办成了,我出不出去一个样。”周永利咳嗽两声,道:“我经常吃二手烟,以后得肺癌,你要付全部责任。”侯援朝道:“我天天抽烟,要得肺癌都是我得,你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会长命百岁。”周永利朝空中呸呸了两声,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去给儿子弄点酸汤,他喝得不少。” 周永利的酸汤在老六号大院远近闻名,有些老邻居喝醉了酒常常过来讨一碗。酸汤用的酸菜早就备好放在坛子里,抓出来扔在锅里就行,要点是用猪油,有大骨汤和鸡汤当然更好。 一碗酸汤入口,侯沧海每个毛孔都舒坦起来,仿佛酒气顺着张开的毛孔呼呼往外冒,在身体外面形成一层酒精薄雾。 (第十五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十六章 天有不测风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周永利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道:“我光顾着高兴了,刚才你只说了第一喜,第二喜是什么?” 侯沧海道:“第二喜还是来自张书记,他看上儿子了,准备把我调到区委办,这是杨书记给我说的。” 周永利拍手感慨道:“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看来我们家开始走上坡路了。” 前些年侯家过得颇为艰难,世安厂效益不断滑破,工资不涨反降,更别提那把悬在头上的下岗铡刀。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工厂效益好转,周永利经常皱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当儿子睡到床上后,她还坐在儿子床前舍不得走,道:“你最近什么时候到秦阳,家里做了些香肠,你给小梅带过去?” “算了,她住在家里,没有单独开伙。” “那你每次到秦阳,都住在哪里?” “嗯,妈,我要睡觉了,喝了好多酒。”侯沧海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是住宾馆或者旅馆,翻了个身,假装开始打鼾。 周永利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儿子房间,等她再次进来时,儿子确实睡着了,平躺在床上,发出均匀鼾声,神情憨憨的,如二十多年前的小婴儿。 早上七点钟起床,侯沧海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用冷酷的神情看着镜中人,握紧拳头放在胸口,道:“爸妈都老了,我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把家庭撑起来。”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是所有三线人都熟悉的一句话,侯沧海自然也不例外。他进入社会不久,便敏锐地发现侯家和熊家的长辈已经失去了在这个社会上的闯劲,要将两个家庭都带出现在困难境地,走向这个时代应的新生活,只能靠自己。这种感悟就是从分配开始,到了办女友调动时感觉更加深刻。他在当前的人生理想很具体:就是作为两家人中的顶梁柱,带领目前境遇都不太好的两家人走出困境,过上美满富足的小康生活。 尽管这个人生理想很简单,实现却颇不容易,侯沧海有很多奇思妙想,可是困于现有的工作,只能想一想,而无法实现。他在卫生间鼓舞了士气后,推门而出,立刻就被厨房传来的秘制臊子面香味所吸引,大声道:“妈,给我多加两勺臊子。”这时,他就由卫生间的顶梁柱变成了妈妈眼中馋嘴的小男生。 吃过早饭后,侯沧海跳上公共汽车,来到了城区,又转了一辆车,准时来到了黑河镇。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他浑身充满了干劲。 他完全没有料到,此时在区委常委会议室,一场决定着许多人命运的会议正在召开。 镇党委书记杨定和在上班时间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接近十一点才现身。 杨定和经过党政办时,朝着侯沧海招了招手。 侯沧海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跟在杨定和身后来到其办公室。 杨定和神情严肃地道:“我到区委开了会,市委组织来来人传达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区委班子发生了变动,张书记调到市政协任经济委员会。在新书记没有到位时,所有人事全部冻结,包括事业单位人员调动。”他补充了一句,道:“你也别太担心,鲍常委这次得到重任,如今是区委副书记。以前张强书记的安排他都清楚,应该影响不大。” “杨书记,上次见到张书记,他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消息。”侯沧海脑袋有些发懵。 杨定和脸色罕见地难看,叹息一声:“张书记应该不知道自己的人事变动。这次市委常委会研究人事很突然,事前没有听到一点消息。你也别急,就算张书记离开了,我还在黑河镇工作。只是,调江阳中学怕有些困难,毕竟是全区最好的学校。如果你们真想要团聚,可以把熊小梅先调到黑河中学。如果愿意调到黑河中学,我就现在出面给教育局联系。等调到黑河中学以后,以后慢慢朝城里调动,这是曲线救国嘛。” 侯沧海实事求是地道:“谢谢杨书记。熊小梅是在秦阳二中工作,二中在秦阳是排全市前三名的学校。黑河中学是农村学校,把她调到黑河中学有心理落差。而且,熊小梅爸爸妈妈都是国营企业的工作,他们满脑子计划经济的老思维,恐怕不会认同这个调动。” 杨定和道:“这样啊,那就耐心等一段时间。” 这是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不仅冻住了侯沧海的职务,还冻住了女友熊小梅的调动。侯沧海欲哭无泪,坐在办公室发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友。 整个行政楼空空荡荡,显得异样清静。一阵风来,吹起几张废纸,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呆坐办公室,直到日落,侯沧海终于拿起了沉重的电话,几句没有营养的废话后,他讲出让两人都无比沮丧的话:“区委张强书记调到市政协工作了。这是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我们事前都不知道消息。根据市委组织部要求,江阳区所有组织人事方面的变动全部暂停,包括我和你的调动。” 熊小梅最初没有听得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以后,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道:“为什么?凭什么?这种事情别给我开玩笑,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沧海语音低沉地道:“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是杨书记亲口告诉我的。” 好消息在肚子里面还没有完全消化,紧接着就是坏信息,这让熊小梅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啊沉,沉到了沟底,摔成无数碎片。她用力捏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 侯沧海听到女友急促呼吸声,赶紧安慰道:“以前的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鲍大有升成了副书记,鲍大有是张书记心腹,张书记答应的事,肯定不会变。等到新班子到位以后,应该就可以接着办理调动。” “冻结总有个期限吧?” “要等到新书记到位。” “新书记什么时候到位?”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快,书记不可能长期缺位。” 男友的劝解声如子弹一般从话筒里射了出来,在耳朵边发出嗖嗖响声,就是不能进入耳朵。过了好一会,在耳朵尖叫的噪声才消失,熊小梅用苦涩声音道:“沧海,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总是操在别人手里,为什么刚刚听到好消息转眼就变成坏消息?” 侯沧海道:“不只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别人手里。” 熊小梅哀伤地道:“我好想有经济自由,有了经济自由,至少能部分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多了选择权。我想辞职做生意,否则永远不得自由。” “你别着急,机会是在等待中产生的。”提起经济自由,侯沧海觉得熊小梅是异想天开,两人依靠工资吃饭,根本没有经济自由,除非辞职做生意。对于两边家庭来说,不论谁辞职都不啻为一场地震,非到逼入绝境不可为。更重要的是即使两人中有一人辞职,百分之一百应该是自己辞职,男人在外面闯事业,女人有一个安定工作,这才是理想模式。 安慰了一会儿,熊小梅情绪稳定下来,侯沧海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放了假就过来。” 夫妻两人分居两地,按惯例,上课期间的周末都是侯沧海从江州前往秦阳。熊小梅住在家里,这就意味着侯沧海每个周末都得住宾馆。偶尔住宾馆是浪漫,长期住宾馆会觉是很不舒服。但是为了爱情,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每周前往秦阳。只有在寒暑假期间,熊小梅从秦阳到江州,小宿舍才能成为爱情小窝。 寒假将至,熊小梅原本早就盼着能到江州与男友团聚。得知调动被冻结后,她突然间变得意兴索然,前往江州的强烈愿意猛然间消失了,情绪低沉地道:“什么时候来,我说了不算,等老师放假再说。” 两人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侯沧海最怕熊小梅在远方独自生闷气。每当出现这种情况,侯沧海便觉得一颗心被百里之外的绳子揪住,动弹不得,就如被一根金属条困住的孙悟空。这时他特别想见面,见面时,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女友高兴起来,而分居两地,除了打电话安慰女友之外别无他法。 自从江阳区人事冻结以来,熊小梅情绪变得低沉起来,一直不开心。她放了寒假来到黑河镇,与男友见面之后,情绪才稍稍恢复正常。这种正常是建立在熊小梅忧郁的大心境之下,每当独处时,或者遇到烦心事,忧郁的底色显得特别明显。 区委书记张强的调动对于全市来说是一个小事件,对于侯沧海来说就是有着深刻影响的大事件。自从张强调走以后,他本人的调动和熊小梅的调动在无声无息中灰飞烟灭,成为水中花镜中月,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定和依然很看重侯沧海,一个多月后,也就是2000年3月毅然提拔侯沧海为党政办副主任。这是黑河镇在93年自从撤区并乡建镇以来最年轻的党政办副主任。黑河镇干部对这次提拔没有异议,都觉得侯沧海工作时间不长,却是党政办副主任的最佳人选。此时党政办原主任老杨当上了工会主席,办公室工作实际上是由侯沧海来主持。 杨定和本人是正科级,党政办主任以及副主任原则上连绿豆点的官位都算不上。但是,在黑河镇政府里,党政办副主任进入了二级班子,算是一个人物了。 侯沧海上任之时,恰好是新任区委书记李永强上任之时。 区委书记李永强是正处级领导干部,以前曾经担任过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在整个江州市干部体系上算得上大名鼎鼎。如今担任全市经济最强的江阳区区委书记,志得意满,信心百倍。 上任第一把火,照例烧向了环境卫生。 在省级卫生城市暨农村环境综合整治会议上,李永强发表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讲话:……制定了江阳区关于深入开展全区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工作的实施方案……一是贯彻落实省、市关于开展爱国卫生工作会议精神,动员全区人民立即行动起来,积极投入到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工作中来,大打一场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大会战;二是通过这次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创造干净、整洁、有序的环境,激发全区人民热爱创城、参与创城、清洁乡村、净化家园的主人翁意识,提升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 讲话是例行的讲话,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注意。但是随后一段话让列席会议的侯沧海身上汗水一下就竖了起来。 李永强讲到最后一段时,态度变得严历起来,道:“我在江州工作了二十年,对江州山山水水都很熟悉,江阳区是全市经济最发达的区,我自己也不陌生。但是,从市委来到江阳区,身份变了,角度变了,再看江阳区就觉得不是滋味。我一个人来到有些大镇,今天就不点名了,环境卫生很糟糕,公路两旁边垃圾成堆,镇政府所在地的路面坑洼不平,灰尘满天,沿街树木叶子全是灰,看不见叶子本色,所有绿叶子全部变成了灰叶子,明沟存满垃圾,建筑材料随意堆放,小商小贩占道经营,店铺外溢,摆满整个门前,交通秩序不畅,主街主路不能做到经常清扫,垃圾不能及时清运,雨天污水横流,行人无法行走,脏乱差现象非常严重;一些村院柴草乱垛、粪土垃圾长期不清运,动物粪便气味难闻。我描述的不是偏远乡镇,就是我们江州周边实力大镇。” 江阳区周边实力大镇第一就要数黑河镇,听到新来的区委书记反复提及实力大镇,侯沧海这个新任党政办副主任都觉察到异常。他坐在整个会场最后排,伸长脖子寻找书记杨定和和镇长刘奋斗的身影。杨定和和刘奋斗坐在前排,与众多乡镇长们在一起,这些乡镇长们从气质甚至相貌都有几分相似,很难准确定位。 找了一会,终于看到了杨定和。找到杨定和的原因很简单,他的头发花白,从来没有染过,这是他与多数乡镇领导的区别。 散会以后,侯沧海在会场外面的楼梯口等到了杨定和与刘奋斗。两个领导面色如常,没有特别表情。 杨定和上车以后,侯沧海坐上了杨定和的小车。 陈汉杰道:“现在到哪里去?” “回镇上。”杨定和又安排道:“小侯出通知,下午两点钟。不,两点钟来不及,下午三点吧。所有科室负责人、村(居)两委负责人到大会议室开会,不准请假。” 从开会的规模来看,区委书记李永强的讲话肯定给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很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在张强时代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十六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十七章 督查通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回到办公室,侯沧海立刻将党政办工作人员杜灵蕴叫到办公室,安排她赶紧出通知,特别强调:杨书记要求不能请假。 杜灵蕴甜甜一笑,道:“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区委李书记对环境卫生特别重视,今天开了动员会,接下来的明察暗访肯定少不了。杨书记抓紧时间布置这项工作,免得被抓现形。黑河镇距离城区太近,在大家眼皮子下面,领导半个小时就能将黑河主要街道看完,绝对马虎不得。我预感近期领导肯定要来一次。”侯沧海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实力大镇”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明显指的黑河。这个事只能是杨定和、刘奋斗和自己知道,不能也不必传播出去。 杜灵蕴知道事情重要,赶紧去打电话出通知。 侯沧海在办公室坐了几分钟,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办好,心里空荡荡的。他想了一会,拿起电话,随即又将电话放下,起身下楼,来到镇村镇建设办主任姚荣办公室。 听罢新任区委书记李永强讲话要点,姚荣叫苦连天,道:“我早就建议成立一个环卫站,城关镇有专门的环卫站,黑河为什么不能有?村建办只有五个人,要管国土资源、抓工程、抓村院整治,就是每个人长八条腿八只手都管不过来。我们的人最近一半在忙村道建设,一半抓污水管网,抽空抓一抓日常工作,让我们再管环境卫生,就算真变成蜘蛛都不行。” 侯沧海道:“我晓得这些工程重要,但是面子上的事情必须解决,万一李书记或是督查组来到黑河,见到大堆垃圾,这个责任谁都背不起。” “这一次如果要彻底整治,就成立一个黑河镇环卫整治小组,挂个副镇长当组长,把全部人员动员起来,这才得行。”姚荣知道侯沧海这个副主任和杨定和走得近,关系密切,说话管用,想通过侯沧海给杨定和提前做做思想工作。 侯沧海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真应该建一个环卫站,就算没有编制,从各部门抽调几个人组建环卫整治小组也行。” 姚荣笑道:“侯主任这句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中午我们两弟兄去喝杯小酒。” “哪里有时间喝酒,我来找你是另外一件事情。据我所知,我们和城关镇环卫边界始终没有扯清楚,你给我弄一份准确边界。如果真被领导巡查到了,我们不能背黑锅,如果城关镇搞不清边界,还可以让他们背黑锅。”侯沧海又特意强调道:“这事非常重要,最好今天之内拿出来,我们提前拿着边界图跑一跑。” 姚荣拍着胸膛道:“这些资料我们办公室都有,今天之内绝对拿得出来。” 姚荣说话还是算话的。下午刚刚开完会,他就将一份城关镇和黑河镇分界表送到了侯沧海手上。侯沧海拿到图表以后,复制三份,给杨定和与刘奋斗送去。走进杨定和办公室时,镇长刘奋斗恰好也在。 杨定和看了一眼表册,道:“这是什么意思?” 侯沧海道:“我有一个预感,李书记或者区委督查室近期肯定会来明察暗访环境卫生。我们和城关镇环卫划界是一本糊涂账,所有先得做些准备,免得到时说不清楚。” 杨定和与刘奋斗都参加了上午的会,知道环境卫生是新书记的第一把火,自然不敢马虎。杨定和道:“小侯很有预见性,等会我们三人坐一辆车,把边界处跑一遍。” 刘奋斗道:“侯主任草拟一份名单,黑河镇成立环卫站,从各部门抽调,原关系不变,做环卫的事情。” 侯沧海马上拿出一份草稿,是黑河镇环卫整治小组的建议名单。刘奋斗看了一眼这份建议名单,道:“嗯,将环卫整治小组改成环卫站,这几个人都合适。” 自从新书记讲话以后,黑河镇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当天招开动员会,成立了临时机构——环卫站,第二天党政领导班子分头进村入户检查,短时间之内,黑河镇面貌焕然一新,能够在车上看见的白色垃圾几乎全部被清理。 杨定和带着侯沧海专门暗查过一次环境整治工作,骨头里面挑刺,挑出不少毛病,同时拍了不少“脏、乱、差”的相片。在第二次所有科室负责人、村(居)两委负责人参加的大会上展示出来。 面对区委书记批评,积极响应,认真推动,这是杨定和习惯性做法,也是总结出来很有效的做法。 一个星期过去,侯沧海接到区委办督查通报,通报名字是《关于城乡环境卫生督查的通报》。看到这份通报,侯沧海对自己的准确预判还有几分自得。在他心目中,黑河镇环卫工作搞得扎实,效果明显,在督查报告中应该归入做得好一类。谁知,刚读几行,就在脏乱差名单中看到了黑河镇,而且排在第二位,非常靠前,极为显眼。 更关键的是区委李永强在通报上有明确批示:要求被点名的六个镇乡做出深刻检查。 侯沧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新阅读了一遍。他重点看了区委督查办时间,区委督查办暗访时间是昨天,也就是黑河镇正在全镇大搞卫生的阶段。凭着自己对黑河环卫现状的了解,督查通报上提到了“脏、乱、差”至少在“昨天”应该不存在。 “杨书记,这里有一份督查通报,您先看一看。”侯沧海将通报送到了杨定和案头,又道:“我不知道督查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杨定和最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通报,看了几眼后,脸色郑重起来。看完之后,他猛地拍了桌子,道:“督查室乱来。”说了这句话,他盯着这份督查通报半天不说话。 侯沧海试探着道:“李书记有批示,那我去写检查,给督查室送过去。” 杨定和摇了摇头,道:“你写检查,写完以后,我亲自送过去。督查室代表区委,我们态度要端正。” 经过党政办公室锻炼,侯沧海迅速掌握了写公文技巧,写这类检讨书轻而易举。只不过督查通报与实际情况相差甚远,这份检讨书写起来实在憋气。在写检讨书的时候,侯沧海脑海里不断浮现起区委办副主任、督查室主任詹军的模样。他和詹军曾经是校友,也算旧识,在张强时代,两人还经常见面,见面总会有说有笑。但是两人始终只是场面上的交情,没有更深入的私交。 侯沧海总觉得詹军闪烁眼光背后藏有阴暗心思。 写好检讨书,杨定和带着侯沧海直奔区委。在车上,杨定和靠着椅背不说话。侯沧海透过车窗玻璃,观察黑河镇沿线地盘,经过这几天突击整治,治线公路环境卫生明显改善。可是,环境卫生是动态的,前些日经过整治的路段,又能看见明显的新垃圾。 来到区委办,找到詹军。 詹军见到杨定和后,态度还算热情,主动倒了水,请杨定和坐下。他知道杨定和所来何事,暗自得意,却稳住心神,不主动提起此事。 闲聊几句,杨定和道:“我今天过来,是来交检讨书的。” 侯沧海就将检讨书递给了詹军。詹军单手接过检讨书,迅速扫了一遍,道:“李书记对环境卫生综合整治高度重视,要求我们两办督查室立刻下来检查,每次检查结果都要向他汇报。这份通报是综合两办督查室的结果,送给领导审批后,这才发出来的。” 詹军的说法有三层意思,第一是督查是李书记要求搞的;第二是督查通报实质上是区委办督查室和区府办督查室联合搞的;第三发出前经领导审批的。这三层意思就是三张盾牌,让詹军自己能够躲在盾牌后面,随时刺向不听话的,自己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杨定和笑道:“黑河镇态度还是端正,看到通报以后,立刻就过来汇报,做检查。”他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脸色平静地道:“为了下一步工作,我想了解督查具体情况,比如黑河镇脏、乱、差的具体位置,我们下一步好有针对进行整治。” “两办联合督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所有督查点都有记录,也有相片。否则领导也不会轻易签文件。”詹军对此早有预防,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个卷宗,打开,翻到了标有黑河镇字样的那几页。 这是一个小型聚居点的相片。相片里反映的情况确实触目惊心,聚居点外面有大堆白色垃圾,白色垃圾角落还在燃烧,冒着黑烟。除了白色垃圾外,不远处还有一大块污水,污水沿着小道直接流进了水田,水田被污染成了褐黑色。院内,鸡屎四处都有,到处堆着柴和煤,院内种着些花草,花草叶子都是灰朴朴的。 江阳属于浅丘地形,村民们大分散、小聚居,这种院落正是江阳农村最典型的形态。 杨定和沉着脸翻看相片和记录,翻完之后,道:“詹主任,这是王家院子。” 詹军低头看了记录,确实显示是王家院子。 杨定和道:“王家院子是城关镇的,怎么算到了黑河镇头上?” 詹军心里一惊,道:“王家院子是城关镇的吗?不对啊,应该是黑河镇的。” 杨定和道:“我在黑河工作了十来年,地界划分还是很清楚的,王家院子那一片在八十年代初归黑河,后来城市扩容,这一片直接划给了城关镇。区里开动员会,黑河天天搞环境整治,肯定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是比以前进步得太多。” 这是一个大不大小的失误,詹军作为督查室主任感到面子上很过不去。以前杨定和属于张强一系的人马,詹军不敢轻易得罪。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新书记对科级干部不了解,区委副书记鲍大有从内心深处不喜欢杨定和,所以,他对杨定和书记的尊敬就打了很大折扣。甚至为了讨好鲍大有,抓到黑河镇的把柄后,他立刻毫不犹豫就采用。 詹军眼光在镜光后面闪烁,道:“这个要核查。” 此时通报文件都发了出来,区委书记李永强还作了批示,黑锅肯定背定了。杨定和搞清楚事情原委以后,又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带着侯沧海离开了区委督查室。离开之后,杨定和坐在小车上又陷入思考状态,半天不说话。 回到黑河镇以后,杨定和长吁了一口气,道:“今天吃了个哑巴亏,小侯,你这一段时间要把精力盯在环境卫生上。我们吃过一个亏,不能再吃。” 侯沧海参加工作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把整个工作环境想得过于简单。今天才第一次见识了当前工作环境的复杂性。他暗道:“以前自己在整个江阳区顺风顺水,是由于有区委书记张强和镇党委书记杨定和这条线支持,这条线完整时,自己肯定会觉得在江阳区顺风顺水,什么事情都能办成。如今新来的区委书记不支持了,自然就会出现以前意想不到的困难。” 杨定和离开后,詹军赶紧将熟悉行政划分的同志叫到办公室。 区国房局一个主管城关镇村建的老同志道:“王家院子确实属于城关镇,不过,王家院子有大王家院子和小王家院子之分,若是小王家院子肯定是城关镇,若是大王家院子还在包括分界线小路对面的几幢房子。” 督查通报没有明确分出小王家院和大王家院子,相片也没有明确是小王家院子和大王家院子,有了这个模糊点,通报就不能算错。如果杨定和真要纠缠这件事情,也是自讨没趣。 随后的一个恰当时机,鲍大有和詹军坐在一起吃饭。詹军轻描淡写地对区委副书记鲍大有道:“前几天区委发了督查通报,黑河杨书记很不满,带着侯沧海过来兴师问罪。” 鲍大有道:“他有什么不满?” 詹军道:“督查通报中提到了黑河,当时为了怕有争议,我们把事情做得牢靠,特意拍了片子。王家院子有一部分在城关镇,有一部分在黑河镇,杨书记认为王家院子只能算是城关镇的,觉得黑河镇被冤枉了。” 鲍大有不满地道:“杨定和也是老书记了,工作没有做好,应该想办法把工作做好,不能找各种理由搪塞上级,这样下去,工作会越来越被动。” (第十七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十八章 此一时彼一时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詹军和鲍大有关系密切,知道鲍大有早对杨定和深为不满,不满原因和两年前的一起工程有关系。 黑河镇与江阳新区距离非常接近,是未来新区主要扩展地。正因为此,黑河镇基础设施建设力度非常大,有大量工程在黑河镇开工。 杨定和作为党委书记握有相当大的决策权,也成为商家追逐的对象。其中一项乡镇管网建设工程引来激烈竞争,众多商家各显神通,找到关键人物为自己站台。鲍大有是区委常委、区委办公室主任,是江阳区权力的核心人物之一。为了帮朋友拿到管网建设工程,鲍大有专门请杨定和吃过一次饭,原本以为凭自己的面子和两人关系,拿下管网工程不在话下。谁知最后此项工程被来自江州市的一家公司夺走。 公司老总陈跃武是江州有名企业家,颇有背景,与鲍大有也有几面之交。 此事之后,尽管杨定和特意做过解释,鲍大有表面上对此事持无所谓的态度,暗自记下一笔账。以前杨定和是区委书记张强的绝对亲信,他发作不得。如今各方形势发生了明显变化,此一时彼一时,鲍大有慢慢开始算以前的旧账。 詹军一直担任鲍大有副手,对其心思深为了解,因此迅速改变了对杨定和的友好态度。 杨定和是基层经验十分丰富的党委书记,窥一叶而知秋,从这件小事已经嗅到了不太好的风向。若是在一年前,不用自己找上门来,詹军只要发现有黑河镇的负面消息,第一,肯定是打电话联系,告之遇到什么问题;第二就是尽量压住,绝不会让负面消息传递到区委书记张强面前;第三若是压不住,也会尽可能做解释工作。 这一次环境整治,黑河镇工作已经非常主动,仍然被督查通报,这里面必定有问题。而问题的根源还是在鲍大有身上,十有**是管网工程引起的后遗症。 “我都要满五十岁了,仕途就这么回事,干到五十二岁也就退居二线,不管这些**事。”小车回到黑河镇时,杨定和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开始自我安慰。自我安慰只是自我安慰,他还未满五十岁,还想趁着黄金年龄在黑河镇描绘属于自己的蓝图。 侯沧海年轻,想法更加积极主动一些。只不过他位置低,根本无法参加神仙们的斗法,站在一旁白白着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叮嘱新上任的环卫站长,这一段时间要把工作抓紧点,绝对不能再被明察暗访到问题。环卫站是新成立单位,可谓一穷二白,为了解决环卫站的困难,侯沧海亲自出马帮助环卫站协调镇财政资金。 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是新任区委书记李永强砍出的第一板斧,各部门相当重视。分管副区长管志牵头,成立了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片区评分组。城郊组由城关镇、黑河镇等靠近城郊的七个乡镇组成,由区委督查室、区政府督查室、人大和政协两个工委、环保、市政、规划、建设等部门组织专家进行现场打分,每一组前三名重奖,后面名次不奖不罚,但是成绩排名要报给区委区政府领导。 拿到这个通知,侯沧海脑门就开始摇头。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是他对各类现场评比颇有为头痛了,特别是年底时,各类评比、考核纷至沓来,光是接待就会花费不少,也要消耗掉很多精力。 正在办公室与杜灵蕴讨论即将到来的环卫评比,办公桌上电话响了起来。拿起电话,传来杨定和的声音:“到办公室来。” 侯沧海赶紧来了杨定和办公室。他见杨定和办公室房门虚掩,轻轻敲了两下,这才推门而入。 镇长刘奋斗坐在杨定和办公桌对面,桌上放了一张纸。他留着一个小平头,脸上肌肉紧绷着,仍然保留着几分军人模样。见侯沧海进来,微微点头,吐了一个烟圈。 侯沧海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作用,进门后坐在旁边沙发上,拿出记录本。 刘奋斗道:“这是通过内线拿到的考评组名单,听说有的镇街已经开始活动,分别给考评组参加人打招呼做工作,还请客吃饭送红包。新书记上任,大家都希望留下好印象,自然不希望排名垫底。” 杨定和道:“现在风气啊,做正事不行,搞得歪门小道一个比一个行。” “杨书记,上一次王家院子的事,我们就挨了砖头,这次不想点办法,又得挨砖头。我建议分头行动,杨书记去协调委办和府办,我去找市政、规划和环保的关系户,建设口就由林锋去,他平时长期跟建设口接触。”刘奋斗又道:“关系户太多,吃吃喝喝麻烦,我们直接送大红包,简单,直接,算起来还便宜一些。” 杨定和想了一会,道:“黑河镇最近的整治工作有目共睹,明显比周边几家要强,我就不信会被打到最后一名,第一名我们不要去争,保持个中游水平就差不多了。” 他又对侯沧海道:“镇里面成立一个环境整治检查组,让王主席挂帅,每天到各个点上督促,绝对不能掉链子。昨天市政局被吓出一通冷汗,在赵家桥附近有一段半干涸的河道,一个环卫工人在桥下将树叶和垃圾堆在一起,点把火烧了,烟雾马上就起来了。这个环卫工人运气太背,刚把火烧起,李书记的车就开了过来。他下车,看到桥下烧垃圾,打电话把市政局老邓狠批了一顿,要求老邓好好整顿队伍,彻查此事,做出处理。最后环卫工人被解除合同,老邓写检查。” 刘奋斗拿着那张“情报”甩了甩,拉长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风气变了,老实做事不一定讨到好。” 杨定和当了多年黑河镇党委书记,胸中自有一股傲气和自信,道:“不去做工作,正数第一肯定拿不到。但是,凭着黑河实实在在的工作,我就不信会拿倒数第一。” 侯沧海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到抽到的点上,准备点矿泉水,发点烟。” 杨定和否定道:“工作就是工作,我们不要搞得变了味。” 书记下了决心,定下调子,镇长刘奋斗就不再多说,离开办公室去安排具体工作。 侯沧海回到办公室,立刻草拟了人大主席王成纲挂帅环境整治检查组的文件。文件很快写好,交由杜灵蕴按程序运转。他正从杜灵蕴办公室出来,就见到背着手的王成纲,赶紧又将王主席请到了杨定和办公室。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天后,考评组来到。杨定和和刘奋斗亲自参加接待,每到一个点上,由杨定和陪着分管副区长管志说话,刘奋斗和分管副镇长林锋带着考评组现场查看。考评组每个成员都有一个文件夹,来到现场后就在文件夹上写写画画。 文件夹有一个检查表,列了很多检查项目,发现有一项未达标,就在检查项目后面划勾。侯沧海陪同考评组到点上检查时,利用身高优势,偷偷看了好几个考评组成员划勾的情况。尽管黑河镇做工作算得非常认真了,可是毕竟是农村和城郊结合部,硬件条件不足,真要严格打表来划勾,问题也很多。 比如路边沟无积水这一条,检查点的路边沟有很多地方没有硬化,难免会有积水。一般情况下只要积水不严重,长度不超过三米就算过关。可是考评组严守标准,只要有积水,那怕积水长度在一米之内,也说明有积水。 再比如“农户住宅周边卫生进行清理,彻底整治私搭乱建、粪土乱堆、畜禽散养”这一条,尺度就可以放得宽,也可以收紧,全凭考评组成员的自由心证。 侯沧海看到考评组在不停地划勾,心一下就绷得紧紧的。 在元旦头一天,考评组结果正式出笼,让杨定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河镇居然真成为倒数第一名。 这些年来,黑河镇长期承包着各种先进,就算偶尔没有得到先进,也绝对不会掉入末流。多年来的成绩让杨定和产生了一种自信和错觉。今天这种倒数第一名的名次完全是破天荒。拿到这个结果,一向沉稳的杨定和终于发了火,用力拍了桌子。 侯沧海参加工作以来,基本上都跟在杨定和身边,在他的印象中,杨定和总是一幅泰山崩于前而不慌张的神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杨定和发火。发火从某种意义是失态,失态代表着对形势把握出现偏差。 失态归失态,考评组代表的是区委区政府,出来的结果就算实质上不公平,从程序上却是公平的。杨定和明知道考评结果没有反映实际情况,也没有任何理由推翻考评组的结论。他一个人蹲在厕所里,脑子里回想起刘奋斗拉得很长的声音“此一时彼一时”,想起当前自己不明朗的前景,心情灰暗起来。 侯沧海作为办公室副主任,明显感到了微妙变化,以前黑河镇在重要场合发言的次数很多,写发言稿是一件苦差,今年发言稿数量至少降了一半。作为办公室副主任,少写发言稿自然是高兴的事情,作为深深融入了黑河镇的机关干部,他对于黑河这颗璀璨之星慢慢暗淡感到心忧,似图想要为黑河镇做些什么,无奈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办公室翻阅文件时,侯沧海看到了市委下发的简报,猛地拍了脑袋,自语道:“我太傻了,明明有现成渠道不知道使用。既然区委办觉得黑河环卫做得不好,我就让市委办出简报来表扬。”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侯沧海来到了黑河镇以后,受到杨定和书记颇多照顾,如今杨定和书记遇上这种倒霉事情,侯沧海感觉有一种义不容辞职的责任。 他想到办法以后,先给陈华打去电话。 陈华所在办公室有两个人。陈华对面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干部,平时负责编校内的一份内刊。她听到电话铃声,道:“又是冷小兵吧,这个冷小兵硬是殷勤,一天至少要打个十七八个电话。” 陈华对冷小兵的电话早就烦得透顶,又不便在外人面前把真实心情表露出来,道:“不是,是一个陌生电话,不知找谁。”她放开捂着的话筒,道:“您好,江州学院宣传部,请问您找谁?” 侯沧海笑道:“我是侯沧海,大学确实不一样,接电话用语十分规范。在我们乡镇,接到电话都是大声武气地说你找哪个,根本没有礼貌用语。” 闲聊了两三句,侯沧海道:“上次和陈文军见面,谈到使用稿子的事情,我现在还真想在市委简报中上一篇稿子,具体内容见面谈,请你和陈文军出出主意。” 陈华豪爽地道:“没有问题,关键是看陈文军需要什么稿件。” 侯沧海道:“你今天有空没有,如果你有空,我再去约陈文军。” 陈华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对面办公桌,用简略的词语道:“关键是看他,我没有问题。” 侯沧海道:“那我马上跟陈文军联系,如果他有空,我们抽时间见一面,位置定在市政府旁边的一家火锅馆,我去订一个雅间。” 和陈文军联系的时候,陈文军正忙得焦头烂额,最初还有些不想出来吃饭,听说陈华也要来,这才爽快答应,道:“晚上不能喝酒,吃完饭,我还得加班,今天又得睡在办公室了。” 下班以后,三人在小火锅馆见面。陈华这次穿了一件淡黄色小西服套装,腰肢纤细,前突后翘,将傲人身材显示无疑。侯沧海再次在心中忏悔:“为什么每次见到陈华我都会想入非非,总是禁不住看她的身材突出部,我是有老婆的男人,老婆和陈华还是闺蜜,一定要管住眼睛,不能看不该看的地方。若是被陈华发现我在偷窥,那才真是无地自容。” 在火锅的香味和淡淡白雾中,三个初出校门的年轻人品味美食,互诉工作以来的喜怒哀乐。 侯沧海讲了发生在黑河的事情,直接提出想法,道:“我想在市委这边发一篇简报,从另一个角度给黑河镇正名,陈文军有什么建议?” 陈文军道:“要上市委简报很难,必须是典型事例,有推广和参考价值,你们搞个卫生要想上简报,难度太大。” 侯沧海道:“我来之前考虑过这一点,就从创卫角度来讲,江州市今年创卫,江阳区是重点区,所以才抓得这样紧,这应该是一个点。” 陈文军道:“创卫角度倒也行,但是由江州学院转过来,似乎又靠不上边。” 侯沧海道:“这一点我也想过,黑河这次大扫除范围很宽,把江州师范学院后墙的陈年老垃圾全部运走了,这一带是卫生死角,地盘是属于黑河镇,但是直接影响的是江州师范学院,我们搞整治的时候,江州师范的校报采访过。” 陈华道:“我有印象,上周发过这篇文章。” 陈文军想了想,道:“点子不错,但是我还得申明,最后能不能用还得主任说了算,我只是具体做事的。” 侯沧海举起酒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要尽力了,实在发不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能搬起石头打天。” 喝了几本,陈文军道:“你为什么和詹军关系搞得这样僵,我和他接触挺多,这人很谦虚,能力也强。” 侯沧海道:“一言难尽,我是想搞好关系,可是总是走不到一条道上。” 陈华接口道:“你是在市委办,位置不一样。媚上而傲下,这是人的劣根性。” 陈文军眼睛有意地意总是落在陈华脸上,听到此语,举杯道:“陈华看问题很深刻,为了这个深刻干一杯。”喝了酒,他又对侯沧海道:“李永强的秘书叫郑强,以前我很关照他,抽时间我叫他出来吃个饭,沧海也来参加。” (第十八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十九章 陈华的战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陈文军要加班,只喝了白开水。聚会结束后,匆匆回到办公室加班。 侯沧海和陈华各自喝了两**啤酒,站在市委大楼外面看着陈文军办公室亮起灯光,与出现在窗口的陈文军挥手告别。 “你是打车回学院嘛?”侯沧海问道。 陈华看了看手表,道:“时间还早,我想走回去。”她喝了啤酒以后,脸色绯红,艳若桃花,在路灯下增添朦胧之美,格外迷人。 华灯初上,灯光射透树叶,在街道上留下许多移动的豹纹斑点。侯沧海平视前方陆续亮起来的路灯,道:“那我陪你走回去,你进学院,我正好可以坐公交车,三站路就回黑河政府。” 陈华道:“你是住在黑河政府里面,分了住房吗?待遇真好。” 侯沧海解释道:“没有分房子,以前计生办的库房,算是一个套房,分给我暂住。老鼠多得很,天天在窗子边跳来跳去。” 街道上行人渐多,有许多饮料摊子摆在路边。摊子外面挂着满天星,满天星闪烁,将饮料摊子罩在光影之后。在一个咖啡馆前,侯沧海随口道:“喝一杯咖啡。”陈华道:“好啊,喝一杯。” 侯沧海只是随口邀请,没有料到陈华答应得十分爽快,便要了看上去还不错的咖啡馆门面的一个桌子。 自从进入大学开始,侯沧海基本上没有和除了熊小梅以外的女生在一起单独活动,今天与熊小梅闺蜜单独坐在江州街道喝咖啡,这种感觉很奇怪。另一方面,也看得出陈华对回江州学院有一种潜意识的抵触,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迟回到学院。 侯沧海对于陈华有一种深深的同情。任何一个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女孩子都希望有一个“王子”,为了分配到好单位,陈华被迫放弃了“王子”梦,非常现实地找了一个能安排工作的家庭,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用在这里十分恰当。 “你和小梅怎么办?”陈华坐在一串满天星下面。满天星的灯光不停闪烁,让她的脸上有一种淡淡忧伤。 “我们运气不好,如果张强书记晚调走,我和她的调动都办成了,在节骨眼上,张强走了,我们的调动就被无限期搁置。算了,不说这件事,再说我就变成了祥林嫂了。” 侯沧海自嘲道:“我现在天天都要上新浪网,这个网站看新闻最快。新浪的创始人是67年出生的人,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算是同龄人,他创办的新浪就要在美国上市,我还在为两地分居苦恼,为赚几百块钱通讯员稿费沾沾自喜。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想起来令人憋气。真想什么都不管,辞职去江湖闯一闯。” 与熊小梅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更关注现实问题。而与陈华关系不一样,过于关注现实问题反而不太妥当,侯沧海在这种情况下能谈一些脱离现实的事,这些事反而是其内心真正向往的事。 “互联网是新兴行业,创始人当然年轻。真正成熟的企业家都在四五十岁。我们读的是内地的三流大学,接触不了与互联网有关的最新科技,天然比别人差一些。但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坚持,肯定能成功。不管你信不信这一点,我是信的。”陈华目光在侯沧海脸上略为停留,道:“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你只顾着下象棋和打拳,在我们寝室眼里就是一个长不大的英俊少年,都觉得你和小梅大学毕业就会分手。没有想到你工作以后立刻就变了一个人,迅速成熟了。小梅比我有福气。” 侯沧海道:“和陈文军相比,我在大学的时候确实贪玩,是个没有长醒的小孩子。陈文军在大一就参加学生会,我还嘲笑过他。结果他抢先一步,分到了市委,我落后一步,就成为镇里的田坎干部。闯荡江湖的事情以后再说,还得把当前的事情做好,这篇稿子对我很重要,你也帮我多出点主意。” 陈华道:“你、我和陈文军,我们三人联手,肯定能把这篇文章做好。” 两人在闪烁的满天星下面聊天,闪烁的光有时明亮有时暗淡,就如迷茫的青春。在另一个摊子上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忙碌,从其摊子里放着一首老歌,歌声传达出九十年代初期的气息。 …… 我不是神仙也懂得逍遥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 在这首歌风靡大街小巷时,陈华刚刚进入青春期,还多次在学校舞台表演这首歌。进入新千年后,新歌越来越多,这首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街头。陈华听得五味陈杂,思绪又回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成长的小区城里。 在九十年代初期,侯沧海生活在世安厂里,也曾经听过这首歌,却没有太多情绪,反而觉得有些吵闹。等到隔壁换了一首声音轻柔的歌,他道:“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陈华道:“还有一个弟弟,到了考大学的年龄,成绩一般,能考上江州学院就算不错了。如果我弟弟没有考到江州学院,说不定我就跳槽了,跳到政府机关,或者考研去。” 这句话明显透露出陈华的真正心思:一直在寻找时机与冷小兵断绝关系。 侯沧海、陈文军和陈华见面之时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了冷小兵,这是陈华的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疤,大家都在保护这道伤疤不被揭开,露出血淋淋的口子。 喝过咖啡,聊到九点半钟,侯沧海把陈华送到了学院大门口,这才离开。 陈华低头独自行走在熟悉的学院大道上,正准备回单身寝室。从一株大型鸭脚木后面闪出小胖子冷小兵,冷小兵带着满身酒气,道:“陈华,你和谁吃饭去了?”陈华停下脚步,道:“我和谁吃饭,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冷小兵这一段时间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借酒发起疯来,道:“你忘恩负义,不靠我们家,你能留在学院,留在学院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在外面逗猫惹狗。我刚才看到了,你和那个杂种侯沧海在一起,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和他有一腿。” “放屁,我没有你这么心理阴暗。” 陈华在学院分有一间教师单身宿舍,她坚持住在宿舍,不住进冷家。她不愿意和喝了酒的冷小兵争吵,转身就要回宿舍。 “不要走,跟我说清楚,是不是和侯沧海有一腿。”冷小兵跟在陈华后面,伸手去拉陈华胳膊。 这一段时间,冷小兵和陈华一直在进行冷战。今天喝完酒,坐车回学院,恰好看到陈华和侯沧海并排走在街上。看到这一幕,冷小兵嫉妒心大起,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当时车上有领导,再加上侯沧海打架实在凶狠,他就要跳下去捉奸。 “放开,你太卑鄙了。”陈华用力甩开冷小兵胳膊。 冷小兵上前一步,又抓住陈华的胳膊,两人就在昏暗的鸭脚木后面撕扯起来。冷小兵本身并不以“武力”擅长,更喜欢动脑筋耍心眼,与陈华拉扯撕打过程中,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愿意惊动其他人,就在茂密的鸭脚木后面咬着牙齿狠劲撕打。撕打中,冷小兵被陈华用皮鞋踢到小腿骨上,痛得忍不住抱着小腿直跳。 陈华转身要逃跑,被痛得泪水长流的冷小兵追上来抱住,两人扭倒在地上。 冷小兵双手握着陈华双手,紧紧压在草地上。陈华毕竟是女子,力气在撕打中消耗殆尽,无力挣扎,道:“放手,要不然我就喊了。”冷小兵道:“你喊啥子,我们夫妻打架,随便你喊,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丑。”陈华道:“我就喊强奸。” 她正在张口喊叫时,冷小兵俯下身,用嘴巴堵住了陈华的嘴巴。如此姿势非常暧昧,冷小兵被打斗激发出烧心烈火,用肩膀将陈华压住,右手拉开对方小西裤。 陈华嘴巴被堵上,身体被压住,不停地在地上扭来扭去。当某只手进入某个部位时,她停止了扭动,仰望满天繁星,眼角挂着点滴泪光。 冷小兵还是如往常一般迅速结束战斗。 陈华用手背擦掉眼珠,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道:“今天进步了,二十一秒。” 冷小兵泻掉了所有火气,翻身起来,拉起裤子。他又将陈华拉起来,耸起肩膀看着这个自己未完全征服的女人整理衣裤。 陈华满腹心酸地往宿舍走,冷小兵灰头灰脸跟在身上。冷小兵小腿被踢得疼痛难忍,走路一瘸一拐。 陈华进了屋,没有让冷小兵进门,砰地关上了房门。回到寝室,她趴在床上哭了一会,等到心情平静以后就烧了热水到卫生间冲洗。她分到单身宿舍不久,暂时还没有钱买热水器。天冷时就到学生大澡堂洗澡,偶尔也到冷小兵家里洗浴。她脱掉衣服,发现手臂好几处青紫,左脸有手指印。 洗浴完毕之后,她下定决心要与冷小兵分手。只是如今她的弟弟正想要报考江州师范学院,然后通过冷家的关系网留校或者安排一个好单位。想到了父亲和母亲苍老无助的神情,她又犹豫起来。 犹豫只是暂时的,她分手决心甚为坚定,如今犹豫的是分手时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定要拿到最好的红利才分手,否则就是不成熟不冷静。 热水抹过身体,陈华想起了侯沧海,心道:“如果我遇到了侯沧海这种男人,会不会全身心投入爱一场,而不带任何个人目的。”想了一会,她觉得熊小梅比自己幸福。 陈华思考这个问题时,侯沧海正在办公室里写稿子。要写一条能够通过江州师范学院宣传部传到江州市委办的简报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难度极高,关键是切入点,没有好的切入点,市委办确实很难采用这条稿子。 他想了一会,都觉得没有好点子,就将市委书记的讲话稿拿了出来,仔细阅读。读了一会,他发现市委书记讲话稿中多次出现“新农村”三个字。 他又将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读了一遍,《报告》中强调:我们必须始终把经济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工作紧密结合起来,统筹安排,协调推进。 市委书记所提到的“新农村”与《政府工作报告》的提法是吻合的,这正是当前的大政策,也就是题眼。 找到题眼后,侯沧海文如泉涌,一篇立意深刻、材料翔实的材料便摆在了面前。他反复修改之后,终于将这篇八百字左右的小文章完成。完成之时,接近一点钟。 次日早晨,侯沧海拿着经过三人合作的精心之作来到杨定和办公室,道:“我写了一篇简报,想要上报。” 按照组织制度,凡是上行文皆要杨定和签字,这是常规。杨定和还以为就是寻常文章,随意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精神一下就集中起来。读完之后,杨定和将文章放下,取下眼镜,道:“文章不错,立意高,材料实,文字精练,可是黑河在走背运,刚刚被督查通报,又在考评中得倒数第一,这篇文章不合适宜,估计区委办也不会发。” 侯沧海道:“区委办不发,市委办可以发。” 杨定和道:“市委办的稿子都来源于区委办,你不能越级发。” 侯沧海道:“我想以江州师范学院的名义发简报,再由他们报市委办。” 杨定和低头又读了一遍稿子,道:“能发吗?” 侯沧海道:“我有个同班同学在市委办工作,还有一位同学在江州学院宣传部,通过这个渠道,肯定能按照正常程序将稿子送到市委办,至于能不能用,则由市委办领导把关。” 杨定和将头靠在椅子上,没有表态。他自然明白侯沧海这样做的意思,可是与上级部门暗中较劲并非上策,这让他颇为踌躇。转念又想道:“我都是要满五十岁的人了,又当不了区级领导,何必畏手畏脚,任人拿捏。而且侯沧海选的角度巧,是以江州师范学院名义发出的简报,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 杨定和最终同意了侯沧海的想法,道:“既然是由江州学院发稿子,文章角度还要稍稍调整,多写几句江州学院参与情况。改好之后,再拿给我看。” 十点不到,文稿确定了下来。 侯沧海在办公室给陈华打电话,结果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他想到陈华有一个传呼机,又打了传呼,然后在办公室等待回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接到电话,从来电显示来看,并非江州学院办公室宣传部电话。 侯沧海道:“刚才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无人接近。稿子写完了,我给你送过来。” “你明天送过来,今天我有事要出去。”陈华脸上留有几根手指印,晚上不明显,早上起来有些乌青,因此请了个病假。她戴着墨镜,在公共磁卡电话上给侯沧海回电。 侯沧海道:“什么病,听起来有气无力。” 陈华道:“感冒,要传染人,你今天不用来,明天过来吧。” 挂断电话,传呼机又叫了起来,仍然是冷小兵打过来的。陈华不想理睬他,这次直接就将传呼关掉。 第二天,侯沧海拿着稿子来到了江州学院宣传部,顺便还提来一个大西瓜,进门就笑道:“这是青树村产的早熟品种,地校联合,请品尝,味道很不错。” 陈华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戴着大墨镜,脸上涂着厚厚的粉。 侯沧海总觉得陈华脸上有些怪异,禁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道:“小梅说你最不喜欢化妆,今天有重要接待吗?” 陈华眼泪水滚落了出来。 (第十九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章 辩证法的用处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陈华忍了一会,眼泪还是滚落出来,破开了浓妆包围,形成一条泪珠通道,非常明显。 侯沧海道:“你和冷小兵打架了?” “嗯。”陈华摸了摸脸,道:“脸上肿了,是不是超级难看。” 侯沧海望着陈华白皙脸上的印痕,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道:“怎么能够打女人,不是男人。” 陈华没来由想起了冷小兵经常性的二十来秒,极度轻蔑地道:“他只有打女人的本事,就是嘴皮子还马虎,其他事情都得靠家里,没有你和陈文军有出息。” 侯沧海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道:“你说一句话,需不需要把冷小兵揍一顿。如果需要,我去黑打他,绝对不让他发现。” “你现在是国家干部,怎么还和大学生一样。算了,打一顿没有意思,我有办法。” 陈华接过纸巾,没有擦脸,道:“脸花了,我去洗一洗。” 洗完脸,巴掌印子更明显,弄得陈华很不好意思,用手把脸颊捂着。 “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我如鲠在喉,不说不快了。你和冷小兵不合适,找机会分手,越早越好。”侯沧海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陈华道:“分手肯定是要分手,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 “当断不断,自食其乱,我觉得早点分了好。丢一只玉米,捡到的有可能是一片森林。”侯沧海本不想说这句话,因为这本是陈华的私事,作为局外男人最好闭嘴,更何况他还和冷小兵有明显过节。但是,面对熊小梅好友,他觉得不说出真话犹如被卡住脖子,极为难受。 “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陈华没有料到侯沧海态度如此鲜明,略有吃惊,抬头看了侯沧海一眼。这一段时间,她和陈文军接触得挺密切。陈文军知道内情比侯沧海更多,但是从来没有如此鲜明地表态。 “你的稿子弄完了吗,我拜读。”陈华将话题转到了稿件上。 侯沧海道:“昨晚我作了些调整,紧扣新农村这个点。” 陈华很快将稿子看完,竖起了大拇指,道:“写得很好。以前小梅老是说你喜欢下棋,下棋花了大量时间,要么就是打拳,从来没有说你业务能力强。我觉得你比很多市里秘书都写得好。” 侯沧海有意将气氛弄得轻松点,拱了拱手,笑道:“谢谢夸奖,这篇文章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是我熬夜才与出来的。杨定和书记对这篇文章也有贡献。” 侯沧海离开时,陈华将其送到楼下,道:“谢谢你,我是真诚的。多数老油条对我的事情都不敢说真话,只有你敢说真话。凭着这一点,你是值得交往的好人。” 侯沧海道:“保护好自己,需要我帮忙,随时招呼。” 到江州师范学院交了稿子,侯沧海在母校转了一圈。他特意去看了以前长期和熊小梅亲密接触的操场,回想着石保坎上的旖旎风光,小腹腾起一阵阵热流。他回到办公室,给熊小梅打了传呼,然后静静等待。过了良久,终于等到了女友电话。两人把所有相思化作了一个个信息片断,通过电话传至对方耳中。 “小梅,我是空有宝刀而无用武之地,你是空有刀鞘而没有宝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上次给你讲过曲线发稿,今天我把稿子交给了陈华。我本来说是昨天给她送去,谁知她请假,没有送成。今天我和她见了面,你猜怎么回事,她脸上有手指印,是和冷小兵打架造成的。” “冷小兵只有打女人的本事,当初陈华做出一个错误选择。”熊小梅很气愤地道。 聊了一会天,稍稍解了思念之苦。放下电话后,他拿起了杜灵蕴送来的一大叠文件,聚精会神行使办公室副主任职责。 两天后,侯沧海接到陈文军电话,得知稿子通过领导审核,被采用了。 侯沧海兴冲冲地准备向杨定和汇报,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到办公桌前。 杨定和是镇党委书记,也是侯沧海进入社会的良老。他经常说过一句话:“正式文件没有下来之时,一切都可以改变。”这句话是根据现实生活总结出来的,针对性很强。侯沧海参加工作以后就常常听到这句话,耳濡目染之后,充分吸取了这句话的精髓:在事情没有落实之前,别急着嚷嚷。 四天后,侯沧海从江州师范学院拿到了市委办简报,上面登着自己的文章。他细细地读了一遍,简报基本原文引用,除了个别字句外,没有修改。这让侯沧海颇为骄傲,有角落悄悄自得:“象棋高手的脑袋,用来做正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杨定和拿到市委办简报读了两遍以后,直率地道:“文章写得好,不过还是稍显意气了。区委办是区委的门脸,我们就是区委管的一个镇,和他们争这口气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当时我确实有情绪,人就是人,不管如何修炼,要完全控制情绪还是很难的。我是满五十的人了,有点意气之争无所谓,小侯前途远大,在这个问题上要注意。” 侯沧海原本以为杨定和看到文章会很高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脸上表情正常,实则有些气馁。回到办公室后,他喝着茶,细细体会杨定和刚才一番话,慢慢能捕捉到杨定和的心思。 正在调整情绪时,杨定和走进党政办,道:“我刚才不是批评你,你能为镇里考虑问题,发挥主观能动性,这是对的,应该表扬。而且,用这种聪明的方式来证明黑河工作也不为过。但是,每个人有不同处事方式,每个时间段也应该有不同的处事方式,这就和中医一样,要察言观色,也要五味调和。” 这是一段不明确的话,需要体会。 侯沧海真诚地道:“杨书记,我能跟着你在一起工作,很幸运,学到好多东西,这些东西是书本上没有的。” “不许拍马屁啊。” 杨定和背着手,慢慢出了门。 市委简报肯定会送到区委领导手里,领导如何看待这个信息让侯沧海很好奇,却忍着没有打听。市委简报就如一粒扔进大海的石子,似乎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詹军看到这篇报道很是难受,市委简报是对黑河镇环卫工作的无声表扬,而表扬就是啪啪打在脸上的耳光。耳光响亮轻脆,让他又羞又痛。从内心深处,他不想将这份简报送给各位领导,可是他不能违反违则,书记李永强特别讨厌工作人员搞小动作,真把市委这份简报隐瞒了,以后若是被发现,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文件给李永强送过去之时,财政局高局长正站在区委书记办公室旁边,没敢坐下。李志强在低头看文件,没有说话。 詹军道:“市委有一份急件,要请书记阅,在第一页。下面是一份机密件和市委简报。” 李志强脸色严肃,仍然低头看文件。 詹军看了一眼脸色紧张的高局长,准备退出办公室。 “砰”地一声响,吓了詹军一跳。李志强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斥责道:“你搞什么名堂,不经过集体研究,直接拨付大额财政资金给民营企业,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你这个财政局长知道吗?” 高局长嘴唇哆嗦,道:“李书记,这事有特殊背景。” 李志强声音依然十分严厉,道:“什么特殊背景,说清楚。” 詹军对这些事情挺有好奇心,又不敢在屋里久留,走出办公室,轻轻将房门拉上。走回自己办公室,想到曾经发出督查通报,暗自忐忑,担心领导会有什么看法。“心生忐忑”就如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心中,让他寝食不安,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回到家里,和老婆吵了架,又动了手,仍然没有能够排除内心苦闷。 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年轻才俊,虽然得了父辈救助落难老领导的余荫,可是自己也付出了巨大努力。如今地位来之极为不易,是祖坟冒轻烟才得到,绝对不容许失去。正是由于太看重当前位置,他患得患失,心情极度烦躁。 就在他情绪渐渐败坏之时,鲍大有一席话拨云见日,让他心里亮堂起来。 鲍大有见到简报以后,笑容满面地对詹军道:“我要表扬两个部门,一是督查室,抓问题抓得准,抓得有成效,让问题暴露出来,暴露出来才能改正嘛;二是黑河镇,出了问题不要紧,只要能够及时改正,一样能走到前列。” 在市委办简报前页有鲍大有的批示。批示号召所有被督查单位向黑河镇学习,有一句来自左传的话用得特别精彩——“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并要求区委和区政府督查办再次明察暗访。巩固取得的成绩。 听了鲍大有对市委办简报的看法,看了批示,詹军觉得自己的水平距离鲍大有还差得很远,特别是辩证法上面更是没有办法比。 詹军愉快地哼唱起一首老歌,老歌名为《江湖行》,第一次听到就喜欢上这首歌,也是他在歌厅里最喜欢唱的一首歌,获得掌声更多的一首歌。 春天就匆匆的奔向北,秋天又慢慢走向南。 快也是千山和万水,慢也是万水和千山。 沿着一条乡村到城市的路,看到一片光明和飞扬的土。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出了很远,回头再也不见家的炊烟 …… 每座山的每个水的每条路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每个地方。 人们挤在心爱的每个城市,牛也肥,花也香,每个村庄。 每座山的每个水的每条路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每个地方。 人们挤在心爱的每个城市,牛也肥,花也香,每个村庄 …… 区委新书记李永强到任以后,各项工作压得很紧,基础设施建设有了一个新的**,区委办和黑河镇都面临着极大的工作压力,城乡环境卫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项由部门和地方负责的工作,不再纳入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目光。 到了4月,城乡环境综合整治工作再次热起来,推动者是市委市政府,在动员会上,市委书记再次提到了“新农村”。 12日,全市城乡环境综合整治工作大会召开,并要求在4月中旬各区拿出两个受检点名单。 在政府常务会上,江阳区市政局上报了三个推荐受检点名单。江阳区区长吴志武看了一眼三个推荐受检点,侧身问分管副区长管志:“你觉得哪两个受检点最保险?” 管志道:“市里检查要同时查看硬件和软件,硬件是基础设施和资金投入,软件是管理模式,要求很高,短时间都没有办法突击,建议城郊让黑河镇接受试点,普通镇就拿柳河镇作为试点。” 吴志武皱着眉毛道:“黑河镇上次因为环境问题被督查通报,还是评比倒数第一,老先进变成落后分子,我记得很清楚。黑河镇真能代表江阳区接受检查?” 管志解释道:“黑河镇在环境整治上投入很大,成效很明显。最近我去实地看过一次,确实很有改观。” 吴志武道:“上一次考评组打了分,黑河镇得了倒数第一。我就纳了闷,按理说黑河镇各项工作还是不错的,怎么会倒数第一。我抽时间跑了城郊两个街道五个镇,黑河镇无论如何也排不到最后一名,甚至恰恰相反,老管,你当时是怎么把控的。” 管志道:“考评组是各部门抽的人,严格按检查表打分,所有人的分数进行平均,就是每个镇的得分。我当时也没有想到黑河镇的分数那么低,凭着实际情况,黑河镇在那一次算好的。可是程序就是如此,我也不能改考评组的打分。” 吴志武语重心长地道:“同志们啊,考核考评一定要慎重,考核指标是指挥棒,考核结果是上级对各地各部门的评价,用得好,鼓舞士气,营造出你追我赶的气氛,促进工作。用得不好,伤了部门同志的士气。对于考核考评工作中存在的隐性不正之风,我们更应该警惕。上次简报出来以后,黑河排名倒数第一。但是,没有隔多久,市委办发了一条信息,专门表扬黑河新农村方面的工作。这是什么事啊!这是对考核工作的讽刺。” 这一席话很刺耳,副区长管志神情尴尬。 区政府常务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杨定和的耳朵里。听到区长对黑河的评价,他不禁感叹连连。在前任区委书记张强时代,他算是区委书记那条线上的人,与区长吴志武走得不近。谁知到如今,区长吴志武站出来为自己和黑河镇说了公道话,而以前关系密切的区委副书记鲍大有如今则嘿、嘿、嘿。 (第二十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一章 陈文军的爱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不管诸人态度怎么样,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都不觉得快乐。他知道江阳政治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属于自己的时代必然要过去,或许就在很偶然的一天,一张调令将从天而降。他没有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任何人,还是如平常一样在黑河镇继续耕耘。 黑河镇这些年投入很大,基础设施日新月异,这里面花费了杨定和巨大心血,也带给他无数荣耀。他希望在很多年以后,还有人记得自己在黑河镇的开拓之功。这就和古时候县官希望离职时百姓送万民伞一样,明知里面有太多虚情假意,也还抱有幻想。 从区政府接受任务回来,他将侯沧海叫到办公室,递了一份文件给他,道:“市委组成督查组,查看各地城乡环境整治点,这是区委转发的文件,你先读一读,做一个我镇的工作方案,下午通知班子成员开会。” 侯沧海接过文件,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被杨定和叫住,道:“你一直没有驻村吧,下个月安排你驻村,在乡镇工作不驻村,等于没在乡镇工作过。” 侯沧海对驻村早有心理准备,道:“没有问题,随时可以驻村。杨书记,驻村有什么诀窍?” 杨定和道:“没有什么大诀窍,认真和勤快是任何工作的基础。团结好村支书和主任,这是驻村工作的基础。” 侯沧海道:“村里领导都是脱了毛的牙刷——板眼多,团结他们不容易,杨书记能不能讲具体一点。” 杨定和道:“有一个小诀窍。你要注意村干部个人困难,只要解决了村干部个人方面存在的困难,他会记你的情,记住了你的情,你的工作不用推就能动。如果村干部不记你的情,你就是把吃奶的劲使出来,也推不动工作。” 这是一个不能上正式场合的经验,侯沧海立刻就将这条经验牢牢记住。 回到办公室,侯沧海见桌上放着一堆报纸,随手拿起来翻了翻,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2000年4月13日,新浪在纳斯达克股票市场正式挂牌交易,融资6000万美元。” 这是一条极为简洁的新闻,没有多余的话,却在侯沧海心里激起了波澜。一直以来,在乡村工作的侯沧海心里有一种被时代抛在后面的焦灼感。虽然他在黑河镇工作以来颇受重视,是黑河镇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可是这点成绩与新浪创始人相比简直就是太阳光辉和莹火虫莹光的差距。相差不过几岁,别人做出了辉煌成就,自己还处在泥潭一般环境里,让潜伏在侯沧海内心深处的英雄心被搅动起来,五脏都感到了疼痛。 自从来到镇政府工作以后,这种与时代脱节的焦灼感就一直存在,时浓时浅,挥之不去。焦灼感如一株缠死树的藤,紧紧包围在他的心脏等要害部位。 “既要仰望星空,又要低头看路,更关键是每一步都要走稳。”这是毕业时同寝室同学全何云在笔记本上写的留言。侯沧海当时嘲笑他酸腐,这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邪,经常在脑海中想起这句话。 走了一会儿神,侯沧海将报纸丢到了一边,拿起区委转发的文件,看了几眼后,又回到杨定和办公室。 “杨书记,有个事情想跟你报告。刚才我翻看文件,看到市委检查组有一个工作人员是我的同学,大学同学,同班,关系还不错,就是帮我发文件那位同学,叫陈文军。我想和他提前沟通,在打分上不敢说能有多大照顾,至少在信息上我们来得快,知道检查组的工作重点和方法。” 杨定和以前自持是老资格党委书记,确实过于自信。黑河镇在前一次环卫评比吃过一次大亏后,他痛定思痛,慢慢调整了工作思路,将党委书记骄傲收了起来,道:“你找冯诺借一些钱,该请客就请客,该打点就打点。黑河镇这一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多,我们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泄药,必须要拿到好成绩。你那个同学位置重要,应该维持好关系。” 侯沧海解释道:“我那个同学是市委办一般工作人员,作不了主,我主要是想要打探点消息。” 杨定和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凡是上级部门的人,不管官大官小都不要忽视。” 离开杨定和办公室后,侯沧海就立刻准备给陈文军联系,打电话前,侯沧海不由得想起了上次见面时的情景,心道:“如果陈文军主动再叫陈华出来,他们绝对就有点意思了。至少是陈文军对陈华有那么点意思。” 电话接通,侯沧海开玩笑道:“我们聚一聚,这次可是公款,用来攻关,可以吃好点。” 陈文军道:“攻什么关?” 侯沧海开道:“你这次代表市委机关参加检查组,是钦差大臣巡视。我提前汇报工作,争取上级部门好感。” “屁话。既然公款,今天吃大餐,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我等会约一约陈华,我们两人吃起来没有意思。”陈文军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总是小心翼翼,今天办公室无人,说话就随意许多。 侯沧海道:“你去约陈华,还是我去约?” 陈文军道:“我去约。” 在办公室等了几分钟,陈文军的电话回了过来,道:“陈华能参加,那就定在铁梅山庄,山庄顶上搞了个唱歌的地方,音响效果很不错,吃完饭我们唱歌。” 毕业前,侯沧海、陈文军和陈华三人不算是最要好的朋友,毕业后三人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了江州,在交往过程中渐渐成为两男一女关系颇佳的小团体。 接近下班时,侯沧海坐车前往铁梅山庄。每次到铁梅山庄,侯沧海都会想起前任区委书记张强。这位看起来根深树茂的区委书记在一纸调令之后便前往市政协担任副主席,从那一天起,江阳区报纸电视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张强的身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李永强的身影瞬间覆盖了张强的身影。 谁都能理解这个变化,侯沧海漫步在铁梅山庄的花花草草之中,思考起生活中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陈华走进院子就看见在树下徘徊的侯沧海,道:“喂,你莫非是林黛玉,看落叶伤怀?” “没有,在想以前的区委书记张强,他以前经常到这里。”侯沧海的思绪从前区委书记身上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瞧了瞧陈华的脸,脸上没有厚粉,白白净净,手指印消失不见。 陈华走了过来,道:“不要细看了,脸上伤大体上好了,否则我也不会出来。” 侯沧海原本想劝陈华与冷小兵赶紧分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陈华又道:“以前听熊小梅说,你大学毕业时,最初想要下海。现在还有这个心思吗?” 侯沧海很认真地想了想,道:“通过毕业后的工作证明,官场这条路,我也能做得不错。但是,我总觉得和整个黑河镇甚至江阳区有一种疏离感,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得太清楚,迷茫啊。我们不谈这个沉重话题,走,到包间,聊点轻松的。” 两人在小包间聊了一会发生在大学寝室的趣事。 陈华听了男生寝室讲的**,捂嘴笑道:“其实我们女生寝室也要讲色的,只是不告诉你们,先讲一个带色的,让她了解小梅的另一面。” 侯沧海道:“我先讲一个秘密,其实你们寝室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小熊都给我讲过。” 陈华摆出苦苦思索状,道:“那我就找一个你应该没有听过的。有一天,我们宿舍四个人同一时间做面膜,一个海澡的,黑色,一个绿茶去痘的,绿色,一个冰晶的,透明,一个药物的,红色。另一个同学推开宿舍门,看到我们四张脸,笑惨了。” 侯沧海微笑道:“这个我听说过,当天就知道。” “恋爱的女人真的不能守住秘密,那我再想另一件。有一次,我们寝室几个女生突发奇想,到海产品批发市场买了些毛蚶子回寝室自己偷偷煮。我们都是第一次买蚶子,完全没有经验,大部分蚶子都是死的,煮了很久,只有十几个张开口,其余的都很坚强,打死不张口。后来我们决定把蚶子摔破了再吃里边的肉,李沫就往地上一把一把摔蚶子,一边摔一边骂,叫你跟别的女人,叫你跟别的女人。我们最初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想清楚以后笑翻了。” 侯沧海呵呵笑了几声,道:“我还是听过,李沫是你们寝室最幽默的,很有经济头脑。” 陈华道:“嗯,她出去就进了家里的企业,比我们思想要前卫。我们寝室在你眼里没有秘密,以后我要联合寝室女生批斗小梅。算了,应该轮到你讲了。” 侯沧海讲了几个发生在寝室的糗事,惹得陈华咯咯直笑。 “你们聊什么,这么热闹?”穿着白衬衣的陈文军推门而入。 侯沧海和陈文军在大学时代都是穿着近似的低档“学生装”,工作以后,侯沧海穿衣打扮朝着杨定和靠拢,夏天体恤,秋春茄克衫,几乎没有穿过西服。陈文军分到了市委机关,依着同事的穿着打扮对自己进行改装,在短时间内,他习惯了白衬衣、西服和皮鞋,习惯了把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陈华望了望衣冠楚楚的陈文军,道:“在聊大学的事情,等会你也要讲两个你们寝室里的笑话。” “我们寝室都老实,还是沧海寝室奇人异事最多。”陈文军落座之时,将椅子朝陈华身旁挪了挪。 人聚齐,服务员开始上菜,开了一**酒。 陈文军平时不怎么喝酒,每次喝了两三杯后就要用手捂住酒杯,不肯爽爽快快地倒酒。今天他放开了量,接连喝了十个小杯,脸红红的,说话也大声起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山水之间,陈文军喝酒不是为了酒,而在于陈华。侯沧海作为一个谈恋爱多年的男子,将陈文军喝酒意图看得很清楚。虽然陈华有男朋友,侯沧海还是没有劝说陈文军甚至用行动在鼓励,原因很简单,冷小兵太不是东西,完全配不上漂亮、聪明又妩媚的陈华。 铁梅山庄顶部新开发歌厅效果很不错,器材专业,装修高雅,很适合江州高端人士或者喜欢假装为高端人士的人来唱歌。进了歌厅后,侯沧海顿时就由象棋高手和武术高手变成一只病猫,傻坐着喝啤酒,听着陈华和陈文军唱歌。 最初陈华和陈文军分别唱自己喜爱的歌。陈华喜欢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这一系列的歌曲,曲调婉转,浅唱低吟,充满着忧伤和优美。 陈文军则有些蒙古风,从《草原之夜》唱到《鸿雁》。他站在大屏幕前,望着草原,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草原骑马上: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 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 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 陈文军当初参加过校园歌手比赛,虽然最终名列孙山,毕竟敢于参加歌手大赛就是实力体现。他的歌声在小屋里转圈,演绎出一片大草原风光。 “还要唱什么,我给你们点。”侯沧海拿了一**啤酒,坐在点播台上给两人轮流点歌。 陈文军道:“点一首,一双筷子哟,合唱的。” “那首吗?”侯沧海想起与妇科疾病有关的那个广告,笑了起来。这个广告经常在电视里出现,三人都很熟悉,皆会心一笑。 陈文军道:“严肃点,这是艺术。” 这一首经典的男女声对唱。陈文军和陈华分别拿着话筒,面对屏幕,深情演唱。唱到后来时,两人在音乐声中牵了手。 侯沧海喝了一大口啤酒,决定等会就将这个爆炸性新闻告诉给熊小梅。 牵着手唱完歌,陈华面带红晕,目光格外温柔。侯沧海没有等待两人点歌,直接又点了一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首歌以前侯沧海听陈华唱过,当时觉得甚为惊艳,今天在这个特殊日子里,就点了这首歌为背景音乐。 音乐响起,陈文军颇有风度地弯了弯腰,邀请陈华共舞。陈华嫣然一笑,将手掌轻轻放在陈文军手掌里。音乐声中,两人深情款款地慢慢跳舞,完全无视侯沧海的存在。 侯沧海不停地喝酒。这一曲跳完,他就喝了半**啤酒。 陈文军和陈华随后又跳了三曲,侯沧海则喝得满腹是酒,道:“你们自己放音乐,我放水去了。” 铁梅山庄在半山坡,外面是树林,侯沧海无处可去,在树林边上转了一会圈,找地方放了水,这才回到歌厅里面。小厅里,音乐响起,陈文军和陈华依然在跳舞。两人身体处于微妙的距离,能互相嗅到对方味道,又没有拥抱,偶尔身体能互相碰撞。 侯沧海感觉自己就是一颗大大的白炽灯,照亮了一对幸福的人。 十一点,三人从歌厅里走了出来。侯沧海准备到前台给陈汉杰打传呼,被陈华阻止了。陈华道:“我们走路下山,不远,半个小时就能下山,我走过的。”陈文军情绪高涨,附和道:“走路吧,等到司机开车过来,我们已经下山了。” 侯沧海道:“好吧,君子成人之美。” 三人沿着蜿蜒公路下山,不时有雪亮车灯刺来。每当这时,陈华就躲在陈文军身后,很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对于侯沧海来说,黑灯瞎火,走在半山坡上,不时被大灯闪眼,这是一件苦恼的事情。对于陈华和陈文军来说,这是一段让人觉得幸福的路,是心灵沟通之路,唯一遗憾就是太过短暂。 下了山,走到大街。侯沧海道:“我坐出租车先走,今天由陈文军送陈华回学院。” “好。”陈文军和陈华异口同声地答道。 侯沧海笑道:“那我就走了,你们慢慢享受这如花似玉的晚上。” 陈文军道:“乱形容。改天我和你联系。” 侯沧海坐上出租车,朝着黑河镇开去,在黑夜中留下了牵着手的陈文军和陈华。回到家时,时间太晚,侯沧海在女友汉显上留言:陈文军和陈华牵手了。 睡下不久,响起了敲门声音。陈文军在外面道:“我是陈文军。” 侯沧海睡眼朦胧地开了门,道:“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陈文军进屋后仍然在心情激动地转圈,道:“把陈华送回学院了,过来聊聊。有茶没有,泡杯茶。” 侯沧海宿舍里有一个以前办公室用过的旧热水器,还能够正常使用。办公室换热水器时,这个旧热水器原本准备当废品扔掉。为了节约钱,他就带到了寝室。 陈文军将热茶杯抱到了手里,道:“我要正式追求陈华。” 侯沧海道:“你们不是已经好了吗?” 陈文军摇了摇头,道:“现在最多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之间还有些障碍。你要相信我,我会把所有问题解决。” 侯沧海望着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感叹道:“那就快刀斩乱麻,赶紧下手。” 当夜,陈文军留宿于侯沧海宿舍。陈文军躺在床上不停地谈论悄然而至的爱情,直到睁不开眼睛的侯沧海发出呼噜声,这才作罢。 (第二十一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二章 醉至秦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早上陪着陈文军吃过早饭,让陈汉杰开车送其回到市委办。 送走陈文军时,侯沧海想起了书记杨定和曾经告诉自己的驻村小诀窍:帮助村干部解决个人困难,就等同于推动工作。 他脑洞大开,这其实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比如自己这些天来自觉自愿地成为一颗白炽灯,照亮了陈华和陈文军牵着的那双手。其结果就是陈文军这位大学同班同学由普通同班同学一下就跃升为能一起睡觉的好朋友,友谊提升速度极快。 友谊提升速度加快,不是功利,而是一种人性。 随后而来的是市委检查组对各区县城乡环境整治推荐点的考察。由于有陈文军提供有用信息,黑河镇能够及时准确地了解到考察组动态,准备工作相当充分,也极具针对性。所以,这一次市委检查组对江阳区推荐的黑河镇评价相当高,在最后的综合报告中数次表扬了黑河镇。 在区委相关会议上,鲍大有再一次谈起督查工作的重要性。他着重谈起区委督查办对黑河镇的督查:黑河镇经过督查以后,及时把问题解决掉,从而由落后变成先进,还得到市委检查组的肯定。从这件事情,说明了督查工作的重要性,以及各单位应该如何对待督查。 杨定和对侯沧海在城乡环境整治工作中做出的突出贡献心中有数,修改了对于发表文章的奖励政策:凡是能在市委相关部门的信息、简报上发表了文章的,一律奖励五百元。 黑河镇的简报要登上市委相关信息和简报难于上青天,以前一年有一、两条就算不错了。大家对这条政策没有什么反响。侯沧海就不同了,每个季度都有文章在市委相关部门的简报上露露脸,既赚名气,又拿奖金,还讨领导喜欢,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星期五下午,青树村包青天书记来到办公室。包青天真名叫包大海,是一个很有气魄的名字。他担任了多年村支部书记,由于办事公道,得了一个绰号叫包青天。包青天这个名字很有说服力,代替了那个很有气魄的包大海真名。 “侯主任,你要到青树村驻村?”包青天声音很大,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发问。 “杨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走路困难,所以我就来驻村。”侯沧海赶紧给包青天倒了水,又发了一枝烟。 包青天坐了下来,道:“以前杨主任当驻村组长,杜灵蕴是组员。现在是你当驻村组长,还是杜灵蕴当组员。晚上有空没有,青树村请你们两个吃顿饭。” 侯沧海道:“包书记太客气,这顿饭我来请。” 包青天道:“你请啥子哟,青树村穷是穷点,请你们吃顿饭的钱还是有,就到张氏腊排骨总店,晚上喝一杯。” 周末没有公事,侯沧海原本准备下班以后到秦阳与女友会面。但是这一次与包青天的晚餐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拒绝,否则会给青树村两委会一班人留下不良印象,后患极大。 侯沧海满口答应了包青天,又通知了杜灵蕴。在前往黑河张氏腊排骨总店前,他给女友发了汉显信息:晚上有事耽误,明天到秦阳。 熊小梅天天计算着时间,希望早日能和侯沧海相见,接到传呼机信息之后,失望,又伤心,吃罢晚饭,无心看电视,关了房门,拿了本琼瑶的书随意翻看。书中爱情在几年前曾经深深地打动过她的心扉,今年在房间里看起来,每个字都认得,就是难以进入脑中。 她决心给侯沧海买一个汉显传呼机。如今自己有个传呼机,所以侯沧海总是能联系到自己。侯沧海没有传呼机,没有手机,只要不在办公室里,自己根本无法找到他,就如风筝断了线,无法联系。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在寝室里坐了一会,她放下书,到外面溜达。 大部分星期五晚上,熊小梅都要出去和侯沧海相会,熊恒远和杨中芳对此心知肚明,装作不知道。今天熊小梅出去以后,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议论。 “侯沧海来了?”熊恒武发问。 杨中芳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道:“应该不是,侯沧海来到秦阳一般在九点钟左右,往常二妹都是八点半钟才出去,现在太早了。老头,既然二妹铁了心要和侯沧海耍朋友,干脆就让他住到屋里,就住客厅。” 熊恒远头摇得如拨浪鼓,道:“我们不能妥协,妥协以后,他们会得寸进尺。” 杨中芳道:“侯沧海住宾馆,小梅肯定要去,如果被公安抓了,两人工作都要除脱。让他们进屋,在我们眼皮下面,反而做不了什么。” 熊恒远犟着脑袋道:“要住进来,得侯沧海来求我们,现在搞反了,居然是我们去求他,没有这出戏!” 杨中芳对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伴没有太多好办法,叹了口气,回到寝室,躺在床上。 在楼下公共电话亭,熊小梅打了陈华的传呼号,等了不到三分钟,电话就回过来了。 “听说,你和陈文军有那个意思了。” “恋人之间果然没有秘密,前一次我们三人聊天,我们讲各自寝室趣事,结果我讲的事情他全部知道,你完全就是我们寝室的卧底。” “哎,男女朋友哪有秘密。那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以前我认识陈文军,对他没有感觉。客观地说,他进入市委机关以后,进步很大,比起大学时代完全如变了一个人,办事老练,很沉稳。侯沧海变化也很大,以前天天练拳和下棋,如今知道追求进步,写得一篇好文章。” “你别提他了,原本今天要到秦阳,结果又有事耽误。” “你要理解侯沧海,他要在单位干出成绩,必须得花时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如果找到侯沧海这种老公,就很知足。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侯沧海肯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你辛辛苦苦培养了侯沧海,临到要丰收了,千万要坚持住。少抱怨,多支持,耐心等他成长。否则让其他女人摘了桃子,你哭都来不及。” “女人的青春有几年,等他成了气候,我都老了。” 两个闺蜜在电话里聊了十来分钟,放下电话,熊小梅心气顺了,在外面转了一圈,开始担心侯沧海喝酒太多伤了身体。苦于侯沧海没有传呼或手机,想叮嘱也没有办法。前些天学校恰好发了一笔近两千块钱课时费,她暗自下定决心:“算了,不买传呼机了。明天要给侯沧海直接买一部手机,免得到时联系不上,干着急。” 熊小梅想着给侯沧海买手机时,侯沧海正在陪青树村两委一班人在黑河街道上喝酒。党政办侯沧海和杜灵蕴组成了一个驻村组,以侯沧海为组长,杜灵蕴为组员,算是最年轻的驻村组。侯沧海为了取得村干部的信任,放开肚皮喝酒,碰杯,划拳,场面热闹得紧。 三轮之后,大家都有了酒意。 包青天单独与侯沧海碰了酒,道:“青树村扯皮的事情不多,农业税和提留统筹也收得起来,只有一件事恼火。” 侯沧海道:“什么事情恼火?” 包青天道:“青树村在城边,又在交通要道上,这些年城市发展快,青树村征地任务重。” 侯沧海知道征地拆迁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在酒精作用下,同时为了给村干部打气,他举着酒杯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有包青天在,肯定把事情弄得好。” 包青天喝了约四五两酒,情绪上来了,道:“现在事情不好做,主要原因是领导添乱,不是我们镇里的领导添乱,是区里领导不了解基层,净是瞎指挥。” 酒品见人品,在喝醉酒时最能了解一个人的本性,侯沧海尽管喝得不少,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意识相当清楚,故意道:“区里领导大部分在乡镇工作过,怎么会瞎指挥。” 包青天彻底打开了话匣子,道:“去年底搞征地拆迁时,我们村有一户拖着不拆,提出了很多条件,杨书记硬气,就是不答应,理由很简单,如果答应了他,已经拆迁的找来怎么办?最锤子的是上级领导,三番五次来压杨书记,坚持要赶快拆迁,说是拆迁慢了就要影响工程进度。后来区领导也出了面,我就不点是哪个区领导了。杨书记最后顶不住了,在正常补偿基础上硬是追加了不少钱。都是悄悄加的,用各种名目。” 说到这时在,他瞪着眼珠子,对其他村干部道:“你们几个都知道此事,要把嘴巴管紧,哪个漏了风,要负全部责任。” 村主任老杨道:“包青天,我们这个班子六七年了,大家嘴巴都紧,否则早就闹开了。” “现在就是这种风气,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闹一闹就能多得钱,这种影响非常恶劣,不打击,反而迁就,时间久了,好人也会变坏。以后工作会越来越难开展。”侯沧海在党政办公室,接触了相当多的材料,同意包青天的说法。 包青天道:“侯主任说是正理,我反复琢磨过这些事情,对社员来说,闹一闹没什么危害,还会得到好处,不闹才是傻瓜?刚才你说过打击的事,镇政府又没有执法权,拿拳头来打吗?根本没得办法。区里领导是软壳蛋,怕担责任,遇事绕边边。还有一种情况,区里很多时候老是想着赶工期,往往手续没有办完就急着动工,现在好多涉及到占地拆迁的工程项目,根本没有按照程序来走。最荒唐的是有些大领导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下来视察,嫌路窄了,说要加宽,下级为了拍马屁,在大领导面前梳光光头,手续不办就开始拆迁征地。既然政府程序上不完善,半夜还真怕鬼叫门,对所谓的钉子户也就不敢打击了,真要打官司,政府不一定打得赢,遇到钉子户,只好下软蛋。” 听了包青天一席话,侯沧海暗自赞扬基层干部的水平,文凭是文凭,见识是见识,文凭和见识还真不能划等号,很多学历很高的人论见识来说还真不如基层工作者。 包青天又和侯沧海碰了一大杯,放下酒杯后,他郑重地道:“侯主任,你要驻村,我欢迎。有一句话我得说清楚,凡是征地拆迁的事,我不听你的,你得听我们村里。”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事,侯沧海不能答应,又不能过于生硬,就道:“包青天,来,我们再碰一杯。” 喝酒到十点才结束,侯沧海豪放过度,现场直播,吐得稀里哗啦。 侯沧海醉得大吐,村两委干部都十分高兴,觉得侯沧海耿直,能跟村干部打成一片。 杜灵蕴挽着侯沧海朝镇政府走去。这只是一条不足半里的小道,侯沧海弯着腰在路边吐了五次。来到接近镇政府的路口时,侯沧海直起腰,道:“终于吐完了,喝的酒都吐得差不多了。” 杜灵蕴关心地道:“我再给你买盒牛奶,保护肠胃。” 侯沧海摆了摆手,道:“不用,酒精差不多都吐完了。我们去打一辆出租车,你回家,我去客车站。” 杜灵蕴大吃一惊,道:“你还要到秦阳,太晚了,明天走吧。” 侯沧海道:“晚上十一点有一班过路车经过秦阳,我搭那班车,差不多一点钟我就能到家。你放心,我虽然喝得多,酒精没有进身体,就被吐出去了。全靠你饭前给我的那**奶,在胃里形成保护膜,否则酒精肯定进入身体,我就走不动了。” 在侯沧海坚持下,杜灵蕴还是等到一辆出租车,将侯沧海送到了长途客车上,然后再回家。她在回家的车上一直替侯沧海担心,担心他喝多了以后坐长途客车不安全。担心同时,她很羡慕熊小梅有福气找到工作能力强又痴情的好男人。 侯沧海尽管大吐特吐,毕竟有许多酒精还是进入身体,上了长途客车时连惯常的“白日梦”都没有做,直接进入睡眠状态。 长途客车慢悠悠地翻过了巴岳山,又沿着滨江路走了十几里,终于到达了灯火依然辉煌的秦阳。 侯沧海身体里的生物钟发挥了神奇作用,当长途客车开进了秦阳以后,生物钟就在身体里发出了醒来的号令。 侯沧海睁开眼睛时,恰好就看到长途客车进入秦阳车站。走出车站,他长长地吐了一口酒气,顺手摸了摸衣袋,手突然僵住,往常放钱包的地方居然空空荡荡。 (第二十二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三章 夜入寝室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钱包到哪里去了?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掉在车上,第二是在黑河镇吃晚饭时丢失。 侯沧海当即返回到长途客车站。所乘客车居然还没有开走,司机站在车边抽烟。侯沧海一阵小跑,上前问道:“我是刚下车的乘客,钱包掉了,能不能到车上找。” 司机倒是通情达理,道:“客车还有十分钟才开走,你赶紧去看一看。” 继续乘车的旅客都在睡觉,侯沧海的位置还空着。他来到自己所乘坐的位置,前后左右搜了一遍,没有钱包踪影。 他垂头丧气下了车,对司机道:“没有找到。” 司机道:“这种长途车没有小偷,如果掉到车上,有可能被其他乘客捡走了。你身上酒味重,是不是上前车喝了酒。乘长途车,千万别喝酒。这样,我帮你问一问,看有谁捡到了钱包。” 司机到车上问了几遍,所有旅客都继续睡觉,没人答理。侯沧海对这个结果也有准备,如果真掉到车上被人捡到,捡到钱包的人绝对准备私吞,否则早就会上交给驾驶员了。 谢过客车司机以后,侯沧海沮丧地走出客车站。 钱包丢失,没有**,没有钱,这就意味着住不进宾馆。半夜时分,下象棋的茶馆大门紧闭,没有办法弄点小钱。夜风吹来,孤独的侯沧海在秦阳漫无目的行走。他有两次差一点遇到联防队员。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他及时躲藏起来,没有与联防人员碰面。 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侯沧海突然灵光一闪:“铁江厂子弟校如今空着,我可以到旧教室睡觉。”有了目标,他劲头足了,快步向前,十来分钟就来到了铁江厂。 铁江厂如今接近破产,生产难以为继,厂区破败,保卫人员形同虚设,侯沧海大摇大摆走进厂区。经过家属区大门时,他再次灵光闪现:我没有及明到秦阳,熊小梅肯定很生气。我现在如孙悟空一样从天而降,肯定会给她惊喜。 有了这个想法,侯沧海浑身如打了鸡血一般,一扫酒后萎靡,变得精神抖擞。他来到熊小梅所住楼房,作了几个准备活动后,顺着铁水管往上爬。他的动作灵巧如猿猴,快速爬上四楼。他伸手搭住小梅家窗台,身子在空中来了一个猿跃,从铁水管来到窗台下面。 从窗台伸出头,借着月光能看到睡在床上的熊小梅的隐约身影。他坐在窗台上脱下鞋子,穿着袜子踩到了地板上。 轻手轻脚来到床边,他伸手先捂住熊小梅的嘴巴,轻轻摇动,道:“不要闹,是我。” 熊小梅在睡梦中被惊醒,下意识叫了起来。她感到嘴巴被捂住,双手抓住手,拼命想要推开。 “别闹,是我。” 听到熟悉声音,借着淡淡的月光,熊小梅这才认出床前人正是自己的男友。侯沧海松开了手,道:“我才到。”熊小梅在睡梦中被惊醒,脑袋还不是太清醒,道:“你是怎么上来的?”侯沧海指了指窗,道:“顺着铁管爬上来的,这根铁管是一个安全大隐患,我轻而易举就爬上来。” 熊小梅望了望窗台,忽然伸出手狠劲地掐侯沧海胳膊,道:“你又爬窗子,四楼,有十米高,摔下去怎么办?” 手指掐胳膊真的很疼,侯沧海正在往回抽,熊小梅低声道:“不准动,必须让我掐。” 侯沧海疼得呲牙咧嘴,还是挺住不动。又被掐了一会,他疼得受不了,干脆蹬掉鞋子,跳上床。 “你才爬墙上来的,脏死了,等一下,我给你端盆水,你要先洗洗。”说到这里,熊小梅似乎意识到问题,大张着嘴巴:“天啊,我爸妈都在旁边睡觉,你居然就爬上来,狗胆包天。” “不是狗胆包天,是色胆包天。” 侯沧海顾不得温文尔雅,热烈拥抱女友。 “喝了酒,这么晚,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能这样做。”熊小梅推开侯沧海,压低声音抱怨道。 侯海洋道:“我想你了,所以来了,这个理由足够强大到克服困难。”这是一句真话,他躲住在女友房间,确实是幸福之事。 熊小梅闻得浓烈酒味以及汗水味道,道: “我给你打盆水,你洗一洗。坐一会,不要发出声音,被我爸发现不得了,你又得顺着水管往下爬。” 熊小梅拉开门闩,轻手轻脚到了卫生间,拿了毛巾,端了盆冷水,回到寝室。重新拴上门闩后,她靠在门背后,不停地拍打胸口。 “你帮我抹抹后背,我够不着。” “凭什么?喝了酒还得意。” “凭我千里迢迢还要过来相会。” “好吧,看在你辛苦的份上。” 下班时得知男友因事耽误不来秦阳,这让熊小梅颇为生气和失望。此时男友爬窗户进屋,让所有不快都随风而逝。男友脱掉衣衫,露出健康的男性躯体,有一股亲情的温暖汇集在全身。 “亲爱的,我用的是冷水啊。” “这个天气,怕什么冷水,我长期都是用冷水洗澡。” 熊小梅将湿透的毛巾扭干,小心地擦拭着男友后背。皎洁月光下,侯沧海就如一尊石雕,很有力量感。一般情况下,女人都不会觉得男性身体赏心悦目,但是熊小梅觉得侯沧海身体很帅,这是客观评价。 “我爸妈在隔壁。” “你们这种老房子,墙壁厚,隔音。” “万一他们到卫生间,就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 隔壁住着父母,在危险环境下两人又有了在大学石保坎上的热情。 熊小梅产生了强烈的悬浮感,总觉得身体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感到人生有别样的幸福感。热烈之后,两人心情很是放松,说着悄悄话。 熊小梅对陈华的事情很感兴趣,道:“你讲一讲陈文军和陈华的事,他们怎么发展在一起,冷小兵又怎么办?” 侯沧海道:“冷小兵这人心术不正,陈华应该立刻和他断交,陈文军在市委机关工作,前途看好,至少比我要明朗,他们两人比较合适。” 熊小梅就如一只好奇心旺盛的猫,道:“陈华在江州师范学院宣传部工作,和冷小兵分手后,在学院里会很难受吧。” 侯沧海道:“这个难题留给陈文军吧。我现在开始佩服他了,大学刚进校就考虑到分配问题,比我要成熟得多。我当时没有长醒,天天就顾着玩,下棋,打拳,谈恋爱,这就是我大学主要生活,根本没有考虑前途和命运。” 熊小梅叹了口气,道:“如果张强不调走,你到了区委办工作,凭着你的能力,或许我的调动就更好解决。” 在乡镇工作最大的优势是能够接触到最广阔的基层,这对于没有农村经验的大学毕业生犹为重要,缺点就是在基层工作会导致人脉集中在最基层,和委办、组织部工作的年轻同志们相比,办事渠道会狭窄很多。 侯沧海身在最基层,又与分在市委机关的同班同学陈文军有密切接触,感触最深,他由衷地道:“最好的方案是工作单位在市委,然后再到基层去工作两年,两年结束以后,再调回市委,职务上给予提升。这样又有了高层人脉,又有了基层经验。” 熊小梅道:“你这是做梦。” 侯沧海道:“我还真喜欢做白日梦,最喜欢充当的角色就是常山赵子龙。虽然赵子龙实质上并非三国最有战功的武将,但是我就是喜欢这个白袍小将。” “我在家里住着太压抑,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辞职。铁江厂比世安厂更惨,周边好多人都缺钱,我尝够了缺钱的滋味,家里必须要有十万块存款,我才有安全感。” “小梅,你要给我时间。我在镇里工作,可用资源还少,但是我一直在布局,下一盘大棋,两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你调到理想单位。”侯沧海想起这一段时间在报纸里经常能看到风起云涌的创业英雄,不觉气馁,道:“其实,我越来越觉得在乡镇机关工作是在浪费生命,别人在热火朝天闯世界,我守在黑河一事无成。干脆,我辞职算了。” “这事急不得,现在我爸妈能让我在外面和你见面,算是留了一条路。如果你辞职,他们肯定会反对得更加激烈。还得忍忍,好吗?”熊小梅伸手在男友八块腹肌组成的浅丘上写着各种文字。 这是一道捆在侯沧海身上的绳索,让他很难断然下定决心。 “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聊点轻松的。”熊小梅抬起头,亲了亲侯沧海。 侯沧海道:“好吧,我们聊一聊人生吧,食色性也,这就是真正的人生。” 熊小梅明白他的意思,温柔地笑道:“你这个坏蛋。好吧,我们来聊人生。”” 两人低声打闹一阵,开始了本晚上第二次**之旅。到第三次结束之时,累得够呛,两人都不想说话,倒头就睡。天刚蒙蒙亮时,熊小梅睁开眼睛,忽然听到枕边传来呼噜声,吓了一大跳,赶紧用手捂住侯沧海的嘴巴,道:“醒醒,天亮了。”侯沧海睁开眼睛,道:“天亮了啊,这么快,我刚闭眼就天亮了。昨晚怎么样,我表现得好吧。” 屋外传来了电视声音,还有熊恒远和杨中芳的说话声音。听到声音,熊小梅紧张起来,道:“你等会怎么出去?”侯沧海道:“你爸妈总要买菜吧,等他们买菜时,我大摇大摆在溜出去。”熊小梅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等到他们出去,你就赶紧溜出去。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里面,绝对又是一场大战。” 穿好衣服,两人静等着父母出去买菜。 结果,屋外始终有电视声和父母的说话声。到了十点钟,他们还没有如往常那样外出买菜。熊小梅终于等不及了,道:“我要出去露面,否则他们就要来敲门了。而且,我想解手了。” 侯沧海脸现难受之色,道:“我也想小便,憋得难受,我先从窗口下楼。”他走到窗前,却发现有两个老年人站在窗前树下,手抚着树在扭动身体。 无法从窗口爬下,他又想出一个法子,道:“你去弄一个矿泉水**子,我在**子里面放水。 熊小梅同意这个方法,道:“我出去的时候,你躲到柜子里,柜子下面有点空间,你缩成一团还是能够装得下。” 熊小梅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伸出头望了屋外一眼,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都没有外面的迹象。熊小梅道:“你们不买菜。” “昨天下午到菜市场买了便宜货,买得多,今天不用买了。”杨中芳道:“昨天熬了夜?怎么这么晚才起来,脸色也不好。” “没事,昨晚看书看晚了。” 熊小梅到卫生间方便以后,四处寻找矿泉水**子。家中生活不富裕,让熊家夫妻养成了节俭习惯,家中很少喝矿泉水,偶尔有个**子也尽量废物利用。她想着男友涨着尿也不是回事,就准备到楼下服务社买一**矿泉水。刚出门时,熊恒远道:“你到哪里去?”他以为二妹又是外出去侯沧海约会,满脸不高兴。 熊小梅早有对策,不慌不忙地道:“买卫生巾。” 杨中芳起身,准备将洗好的衣服送到女儿房间。 熊小梅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洗净晒干的衣服,回到里屋。她走到柜前,拉开柜子,没有发现侯沧海,床上也无人。她疑惑地在屋里查找,谁知侯沧海如人间蒸发,屋里所有能藏人的角落都没有踪影。 熊小梅走到窗前,伸出脑袋朝外望。 侯沧海神色自若地坐在窗台上,正朝着女友得意地笑。熊小梅吓得脸色煞白,压低声音道:“你快进来,危险。” 侯沧海灵巧地又从窗台爬了回来,道:“衣柜里太憋闷,我不可能一直藏在里面。赶紧找个矿泉水**子,我内急。”他伸头朝下面看了一眼,树下只剩下一个老人。 熊小梅这才出门,一路小跑下楼,买了卫生巾、矿泉水和饼干,又三步并做两步,回到四楼。在家门口停下脚步,让呼吸平稳一些后,这才进门。 杨中芳在客厅扫地,熊恒远在碾蒜,熊小梅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身体不舒服,还要睡一会。”她进门以后,将门关紧。 女孩月经期间身体不舒服是常事,熊恒远和杨中芳不疑有它,继续在客厅平静地忙碌。 侯沧海喝完矿泉水,又利用空矿泉水**子放了水,如吃了人参果一般舒服。 经过昨夜疯狂,两人在一起平静了许多,站在窗前小声说着总也说不够的情话。 窗前有几颗高大的香樟树,树梢正在四楼顶,从窗口望出去,恰好能看到在阳光下绿得亮眼的树叶。 屋外传来敲门声,杨中芳在外面道:“二妹,我给你端了稀饭,来月经不吃饭更不行。” (第二十三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四章 老康跳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听到外面说话声,轻车熟路地爬到窗外。他坐到窗台上,又转身将推拉窗拉紧,有效地躲藏起来。尽管窗台离地超过十米,他没有丝毫害怕,坐在窗台看香樟树。 熊小梅走到门前,道:“妈,我不想吃。” 杨中芳端着一碗稀饭,道:“你脸色这么难看,不吃饭怎么行,喝一点,肚子舒服些。” 熊小梅道:“好吧,我喝一点。” 侯沧海坐在窗台上仔细听屋里动静,隔壁房间有一个中年人翻到窗台上。此人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侯沧海,愣了愣神,道:“你是谁?” 侯沧海将手伸到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道:“我是二妹的男朋友。” 来者学着侯沧海的样子,也坐在窗台上,递了一枝烟过去,也低声道:“我是隔壁老康,看着二妹长大的,抽一枝。熊恒远脾气有点恶啊。” 侯沧海顿时喜欢上此人,道:“是啊,所以我躲在这里。” 阳光照射下,老康脸色腊黄,连眼珠子都有黄色,黄得让人心惊。 在屋里,熊小梅接过稀饭后,当着母亲的面喝了两口,道:“妈,我还要睡一会,中午饭你别管了。”杨中芳道:“我记得你以前不痛经,这次怎么回事?”熊小梅道:“也不痛,就是有点累。”杨中芳道:“你别把窗子关这么紧,屋子要通风,空气不好,身体更不舒服。” 熊小梅赶到杨中芳之前,将窗户拉开。 在窗外,老康仰头看着太阳,语调平静地道:“我脸色很黄,是不是很吓人?不用怕,不会传染。我是肝癌,晚期,活不了几天了。你看我肚子,是肝腹水,差点把肚子都涨爆了。” 侯沧海这才注意到老康肚子很大。 熊小梅关上卧室房门以后,拉开窗,将脑袋伸出去。她看到老康,吓了一跳,道:“康叔,你怎么坐在这里?” 老康神色十分平静,道:“二妹,你男朋友很不错,有胆色,为人好。人生百年,过得很快,能享福就享福,不要委屈自己。你们好好过,我走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小心翼翼将双手伸进皮带里。 熊小梅没有理解老康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侯沧海却看得很明白,立刻站起来,试图去抓老康,道:“不要,活一天要算一天。” 老康躲了一下,避开侯沧海抓过来的手,道:“我活着没有意思,止痛药都吃不起,痛得死去活来。你们要多赚钱,没得钱的日子太难过了。”他看着侯沧海就要跨过窗台,如跳水一般,头朝下,毅然从四楼跳了下去。 四楼外面有一些绿化带,有花有土,在靠近房屋一侧是硬化的水沟。老康将手插进皮带,对着水沟摔下,死志非常坚强。 “砰”地一声闷响,老康的世界结束了。 响声沉闷,又在大楼背后,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康叔跳楼之后,绿树照样在风中摇晃,小鸟依然欢乐歌唱,风儿穿过林梢,摇动了三楼风铃,发现叮当的轻脆响声。 侯沧海反应十分迅速,伸手抓住铁管,嗖嗖几下就滑下四楼。他站在老康摔落处,看了几眼,朝上面摆摆手。 熊小梅失魂落魄地打开了房门,对父母道:“康叔跳楼了,就在刚才。” 熊恒远和杨中芳冲进卧室,站在窗口,看见了掉落在水沟处的老康。 侯沧海在楼下看过现场,确认老康应该无法生还,在香樟树下停留几秒,就悄悄地远离了现场。熊恒远的视线被香樟树叶遮档,没有看见树下的侯沧海。 熊家和康家在一起生活了多年,感情极深,熊恒远和杨中芳跑到隔壁家时,温丽坐在客厅看电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熊恒远站在门口,停下脚步,道:“温丽,你要冷静啊,老康刚刚跳楼了。” 头发花白的温丽道:“什么啊?” 杨中芳道:“老康跳楼了。” 温丽目光呆滞,道:“跳楼了,不可能吧。”她转身朝窗边走去,伸头望着楼下,看了一会儿,双手蒙住脸,剧烈抽搐起来。 熊小梅跟在父母身后,被温阿姨的表情和抽搐震得失去了思维。以往曾经进过厂宣传队的温丽阿姨如今由于贫困而被彻底打垮,这在精神上对熊小梅的冲击甚至能和康叔跳楼一样。 四人跑到楼下。熊恒远看见老康的惨状,怒火中烧,随手拿了根丢在地上的棍子朝厂部走去。侯沧海一直躲在远处,悄悄跟了过去。虽然这位岳父一点不待见自己,在关键时刻,他这位未来的女婿还是准备保护脾气暴躁的岳父大人。 狂怒的熊恒远拿着铁棒冲进了厂办,看见一辆小车就用木棒狠命砸。他是钳工出身,手臂力量大,木棒砸在汽车上,发出砰砰响声。 两个厂区保卫闻声而出,一个相识的白发保卫拿着胶棒,道:“熊恒远,你发疯了,住手。” 熊恒远愤怒地道:“工人们吃不起肉,看不起病,当官的还要坐豪车。” 一个保卫企图阻止熊恒远,还未近身,看到一条大棒扫了过来,吓得趴在地上,这才躲过大棒。 白发保卫吼道:“熊恒远,你想坐牢啊。” 熊恒远仍然用力敲打汽车,响声惊动了办公楼的人,很多脑袋都从窗口伸了出来。办公室工作人员见到厂长的车被砸了,吓得赶紧从办公室跑出来。 保卫科在底楼,厂长车被砸了,科里坐着的三人也跑了过来。 五个人有的提椅子,有的拿胶棒,把打红眼的熊恒远围在里面。熊恒远格外强悍,一条棍将五人逼住,近不得身,他发出阵阵怒吼:“康湘河得了病,没有钱治病,刚刚跳楼了,你们几爷子还在这里坐好车,还有没有良心,没有我们这些工人,你们吃个锤子。” 听说康湘河跳楼,几人都惊住了,不由得退开几步。 厂办主任付红出现在坝子,见到厂长新座驾受损严重,骂道:“李富贵,你平时牛皮哄哄,五个人弄不住一个。” 保卫科科长李富贵来到付红跟前,脸色凝重地道:“熊恒远说,康湘河跳楼,死了。康湘河得了癌症,一直没有报账,这事影响大,怕惹麻烦。” 付红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嘴巴却没有松,道:“一码归一码,厂里经营困难,大家都没有钱,又不是针对康湘河。你赶紧把这人弄到科里,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再说下一步的事情。砸了厂长的车,损坏公家财产,送到派出所都可以拘了。” 李富贵见已经有人在办公室外面围观,知道久拖下去更不好收拾,就回到小车旁边,对熊恒远道:“老熊,何必这么大火气,有什么事情到保卫科去说。没事,大家喝杯茶。” 熊恒远冷笑道:“李富贵,你这个狗腿子,想把我骗到保卫科,没门,今天就在这里给工人们一个交待。” “老熊,你这是让我难做。”李富贵见做不通工作,给几个手下使了眼色,亲自拿起一把椅子,将熊恒远的木棍架住。大家一拥而上,将熊恒远按倒在地上。 侯沧海一直在冷眼旁观,见熊恒远被扑倒后,立刻出手。他直奔李富贵而去,上前就给了其一个鞭腿,狠狠踢在李富贵大腿上。 李富贵是退休军人,身强力壮,与冷小兵那种文弱书生不可同日而语。他被踢中后退了两步,撞到另一个保卫身上,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李富贵认识熊恒远,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人,因此有几分客气,没有下狠手。此时被一个陌生年轻人攻击,他大怒道:“你是谁,敢打我。”他抡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对方是工厂保卫科,侯沧海非常冷静地掌握着打斗火候。他抓住扇过来的手掌,来了一个漂亮的背摔,将李富贵摔倒在地上。李富贵尽管身体强壮,毕竟是接近四十岁的人了,被摔倒在地上后,只觉得天上满是不停旋转的星星。 摔倒李富贵后,侯沧海又上前拉住另一个保卫科干部的衣领,抡圆了朝外扔出去。这位保卫科干部长得瘦小,淬不及防之下,被扔出去六七米,滚倒在地上。 熊恒远挣脱另外三人的压制,站了起来。 转眼间形势发生了剧变,五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三对二,熊恒远和侯沧海顿时占了上风,将三个保卫科的干部打得狼狈不堪。 一大批工人涌进了厂区办公室。 这些年来,工厂效益一天天下滑,终于到了破产边缘。工厂里流传着厂领导各种致富传闻,这些传闻被编得有鼻子有眼,成为工人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生活中的困境加上各种或真或假的传言,让大部分工人都积累了一肚子火气,老康跳楼成为众人发泄怒火的导火绳,愤怒的工人们涌进办公楼,砸烂玻璃和办公用品,将几个厂领导全部围在小会议室。 代红躲在三楼女厕所里给秦阳市政府办公室打了电话,报告厂领导被工人围攻的消息,随即又打了110报警。 这些年是国营企业破产、转制集中期,市委市政府最怕接到工人聚集闹事的消息,赶紧组织人员,到铁江厂来与工人座谈。 工人越聚越多,事件的带头人熊恒远被杨中芳拉出了人群。杨中芳埋怨道:“就你能,能得不行,把厂长的车都砸了。一辆车几十万,把你杀了买肉都赔不起。” 熊恒远在国营厂矿工作了几十年,习惯思维让他感觉对抗厂领导后自己肯定闯了大祸,发泄怒火后,沮丧地低垂着头,不说话。突然,他抬起头,道:“刚才过来打架的是侯沧海,他怎么会在厂里?” 熊小梅和侯沧海站在不远处。眼见着康叔跳楼与传说中的跳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熊小梅紧紧挽着男友,希望能从男友肌肉发达的胳膊里吸取一点力量,好让自己不至于崩溃。她眼见着父母朝自己走过来,也没有放开手。 熊恒远与几个保卫较量一番,虽然最后和侯沧海一起占了上风,脸上仍然留下些痕迹,特别是眼睛有一圈青黑,如单眼大熊猫一样。他瞪着侯沧海,道:“你怎么在这里?” 侯沧海道:“昨天有事耽误,今天才到厂里,正好看见你拿着棍子在跑。” 这个回答毫无破绽,熊恒远疑惑地望了一眼妻子。 女儿铁了心要跟着侯沧海,杨中芳早有想要妥协了,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道:“侯沧海,你刚才打架,受伤没有?” “没有受伤。我年轻,体力正好。”侯沧海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道:“我们回去吧,这种时候不要再当出头鸟。” 杨中芳担心地道:“刚才熊恒远砸了车,会不会惹大麻烦,那个车贵得咬手,让我赔偿就是大麻烦。” 侯沧海在黑河镇担任党政办副主任,见识过好几起原因不同的集体闹事,对于政府处理这类事情的原则很熟悉,道:“工人闹得越凶,就越不可能让熊叔赔钱。原因很简单,好不容易平息的**,谁愿意再去挑事。但是我们不能再去打砸办公室,若事情闹得太大,被当成典型就划不来了。” 熊恒远还不想走,被杨中芳拼命拖着回家。杨中芳拖不动时,熊小梅也帮着推。在半推半拉的情况下,熊恒远回到家里。 “我是个逃兵。”熊恒远站在窗口望着厂区,有点沮丧。 这时,厂区燃起了大火,然后一辆辆消防车和警车开进厂区。 这是一场起于老康跳楼的**,跳楼是火星,挑动火星的是熊恒远,真正燃烧起来还是许许多多干柴。 分管工业副市长为了解围,来到了工厂与工人们座谈。双方没有谈成,一言不合,工人们一拥而上,将分管工业副市长揍了一顿。副市长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从工人包围中解救出来时格外狼狈,眼镜被打掉,头发乱成鸡窝,上身衣服被撕掉。 直到市委书记过来对话以后,事态才在凌晨两点钟彻底平息。 事情闹得这样大,传言公安要大规模抓人,熊恒远在杨中芳力劝之下,第二天还是离开了秦阳,到大女儿家里去避避风头。 在长途汽车开动之前,杨中芳道:“我给大妹说了,她让你去住亲家的空房子,这边事情处理好了以后,你再回来。” 熊恒远抬头看着站在远处的熊小梅和侯沧海,道:“侯沧海打架还有点凶。” 杨中芳道:“我准备把大妹房间收拾出来,以后侯沧海到秦阳就住在大妹房子里,免得到外面开宾馆。” 熊恒远习惯地道:“不得行,不准他进屋。” 杨中芳对固执的老伴恨得牙痒,道:“他们住宾馆,如果有点小动作,被警察查到了,两个人一起完蛋。女儿会恨你一辈子。” 熊恒远愣了半天,这才让了步,道:“好吧,让他进来住。” 当汽车开动之时,熊小梅紧走几步,塞给爸爸一个信封,道:“这是一千块钱,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要节约。”熊恒远拿过信封,放进衣袋里。熊小梅道:“爸,你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拜托不要冲动。”熊恒远不耐烦地道:“不说了,我走了。杨中芳,老康大夜那天,你要记得送点钱过去啊。”杨中芳道:“这些事情我晓得。你要记得吃高血压的药。” 客车开走后,熊恒远一直望着铁江厂方向。他为这个厂付出了青春、汗水甚至还是血水,为这个厂感到自豪和骄傲,将这个厂当成这个家。现在,他对这个厂充满了失望,还亲自砸了厂领导的车。 客车越走越远,熊恒远感觉自己是一只丧家之犬,虽然痛恨那个厂,可是真要离开那个厂,还是觉得人生虚无、灵魂已经安定之所。 (第二十四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五章 陈华捉奸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客车开走,杨中芳不停抹眼泪,道:“你爸是闯祸精,砸坏了车,把房子卖了都赔不起。” 熊小梅见母亲伤心,松开了侯沧海胳膊,挽着母亲,安慰道:“没事,侯沧海分析过,事情闹得越大,我爸越安全。” 杨中芳道:“是不是哟?” 侯沧海点了点头,道:“凭我的经验确实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政府机关办事的传统。厂里维护稳定是第一位的,绝对不会为了一台小车重新把工人们激怒,只能是自认倒霉。” 听到侯沧海肯定的回答,杨中芳心中好受一些。 熊小梅所住的楼房有一种混合着悲伤和疯狂的怪异气氛,悲伤是为了老康跳楼,疯狂是大家在办公楼将平时高高在上的厂领导和市里大官痛打一顿,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但是,恶气发泄出来以后,回到家里,依然没有解决困顿的经济。 在家里,熊小梅忙着为侯沧海收拾房间。如果没有康叔跳楼的阴影,她会觉得十分幸福,只是从小就熟悉的老邻居跳了楼,父亲躲到他乡,让她无法高兴起来。 杨中芳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准备为侯沧海做一顿好饭。她早就想修复与侯沧海的关系,只是做不通丈夫熊恒远的思想工作。如今侯沧海帮那个固执老头打过架,算得上一个机会。 不断有邻居进来通风报信,讲述厂里的处理情况。 到了晚上,整个事态平息。 秦阳市宣布了尽快出台铁江厂改制方案,由厂工会向跳楼自杀者家属表示慰问。至于砸烧办公室行为,秦阳市宣布成立调查组,进行彻底调查以后再进一步处理。听到“再进一步处理”这几个字,熊小梅觉得大事不妙,担心被秋后算账。侯沧海详细分析了整个处理过程,肯定道:“我觉得没有大事,若真要抓人,早就动手了。估计还是找个台阶下,或者说是一种警告,应该不会为了此事再来抓工人。熊叔只是敲了车,没有进办公室烧火,后面的行为比敲车严重得多,既然不处理后面的工人,更不会处理熊叔。” 事实证明侯沧海的推测是正确的,到了七月,秦阳二中放假,秦阳市加大推进工厂改制的力度,再也没有提及那一次群体**件。 自从发生老康跳楼以后,侯沧海来到秦阳便住进了熊家。住进熊家以后,他发现住进熊家太难受了。打架事件虽然拉近了两家关系,可是并没有解决两地分居这个事实,事态平息后,熊恒远和杨中芳不知不觉中又恢复了原本应有的态度,话很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特别是在七月的一个周末,因为熊小梅要在暑假跟着侯沧海到江州,这让熊恒远和杨中芳满心不高兴。周六整个晚上,四个人坐在客厅里看了两个小时电视,熊恒远和杨中芳只跟侯沧海说过三句话,第一句话“吃饭”,第二句话“明天什么时候走”,第三句话是“睡觉”。 星期天,离开熊家的时候,侯沧海觉得解除了身上禁锢,走路轻快,笑容满面,他差一点就哼出了“解放区的天,是明郎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这首歌。歌声刚要出口,他想起熊小梅还在身边,不可太过忘形,赶紧闭紧嘴巴。 熊小梅挽着侯沧海胳膊,喜滋滋地道:“你要请几天假,我们和陈华陈文军一起旅行一次。” 侯沧海道:“暂时还不能公开吧,陈华还没有明确与冷小兵分手。” 熊小梅疑惑地道:“既然和陈文军好了,为什么不及时与冷小兵分手?” 侯沧海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经过这一段时间接触,侯沧海对陈华算是有了深刻了解,这个女孩子和熊小梅相比,心机深沉得多,也要坚强得多。他并不反感这种心机,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喜欢过简单快乐的生活,陈华所有的心机和坚强都是为了自己有更好生活。从这一点来说,陈华是一个坚强自立的女孩子。 客车于下午三点到达秦阳,到达秦阳以后,熊小梅在公用电话亭兴致勃勃地给陈华打了传呼。几分钟后,传呼回了过来。 熊小梅道:“我放暑假了,刚刚和侯沧海到江州,晚上有空没有,把陈文军约出来一起吃饭。” 陈华道:“你要在这里住多久?暑假都在这边,那好,你抽时间到我宿舍住几天。今天晚上我没有空,有特殊安排。” 放下电话,陈华又将那个纸条拿出来研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纸条上抄着来自于冷小兵手机中的短信。这一条短信很平淡也很正常:“六点半播报:建议股市持仓,00xxxx 00xxx 00xxxx”。炒股在江州社会生活中是一件时髦的事情,一个人不炒点股,在酒桌上往往会被视为异类,陈华平时也炒股,当初并没有意识到这条短信有什么异常,出于对推荐股票的好奇,查了一下股票的名称。居然是:“星期天,东方宾馆,二六三” 。 陈华早就觉察到冷小兵近来行为异常,拿到这条短信以后,立刻给在派出所工作的老乡打去电话。她一直在寻找着脱离冷小兵又不至于让冷家过于报复的机会,冷小兵的行为倒是一个天赐良机。 陈华换上行动利索的短裤和运动鞋,在派出所不远处等到了老乡杨亮。杨亮看罢短信,竖起大拇指,道:“这个冷小兵真是机灵人,想到这个办法。你更牛,居然能破解出来,你不来当公安,我觉得可惜了。” 陈华苦笑道:“也没有什么,主要是他近来表现异常,我早就警觉了。有两次衣服有带了一根红色长头发,这两根头发我都收着,应该是同一个女人的。” 杨亮与陈华皆从偏僻小区城来到山南第二大城市江州,在两年前参加同乡会时认识的。杨亮妻子也是老乡,与陈华家是住得很近的街坊,有了这层关系,陈华就称呼一声杨哥。这两年陈华与杨家走得挺近,关系很不错。 杨亮将写有短信的纸片还给陈华,道:“查到现场以后,可以用涉嫌嫖娼让他名声臭掉。” 陈华摇头道:“杨哥,我和冷小兵毕竟处过朋友,他不仁,我不能不义。你抓个现行,录个笔录,我借机把这层关系断掉,从此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 陈华与冷小兵走到一起处朋友的原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杨亮一直以为他们是在大学时谈的恋爱,骂道:“这些大城市的男男女女,表面上光鲜活亮,满肚子男盗女娼,校园里谈的恋爱,被社会一染就变成这样。” “这次就有眼无珠,上了当,下一次我要打起手电筒来认真挑选。”陈华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这样不符合办案要求吧。” 杨亮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规定?” “我在宣传部经常能看保卫处的稿子,用点心,自然就记住了。” 陈华又道:“他们约到六点半,你估计七点钟左右过去,准能抓到现形。” 杨亮算了算时间,道:“太早了吧,有可能还没有做。七点半钟,我们进去,时间才差不多。” 陈华红了脸,低着头,道:“冷小兵是银枪蜡头,七点钟就够了,太晚了就捉不到现形。” 杨亮哦了一声,道:“知道了。” “你从宾馆出来前十分钟,给我打个电话,但是我不接。”陈华拿出一个新手机,将手机号码交给杨亮。 谈完事情,杨亮看了看时间,站在街边用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小伙子从所里走了出来。杨亮道:“我得到一个线索,有人在卖淫嫖娼,你去带上相机,我们一起把人逮回来。” 小伙子道:“就我们两人。” 杨亮瞪着眼睛道:“你跟着我来就行了,有人举报嫖娼,所长知道这事。” 每个派出所都有罚款任务,抓这种卖淫嫖娼是完成罚款任务的很重要手段,派出所的民警都知道此事,小伙子也就不再多问。 七点钟,杨亮、年轻人来到东方宾馆,杨亮管治安,特种行业的人大多认识他。 冷小兵躺在床上,道:“昨天喝了酒,身体不舒服,下次绝对能坚持半个小时。”每次约会,冷小兵都会找各种借口为了自己能力不行找借口,女子习以为常了,笑道:“你其实可以做一种手术,挑断下面的一根小神经,然后就没有这么敏感了。”冷小兵最怕别人揭到这个短处,愤怒地道:“我今天就是累了,改天我绝对能做半小时。” 这时,外面传来的开门声。随后,上了铁链的房门就被打开。 杨亮身着警服,径直走进屋。眼随其后的小伙子手里还有**。杨亮道:“都别动,派出所接到举到,这个房间有人卖淫嫖娼,不要动,我不管你是谁,跟我到派出所去。”他看了一眼女子,果然是一头红头发。 冷小兵是市国土局干部,遇到这种事情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变成了屎,满脸沮丧地道:“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卖淫嫖娼。”他拿出手机,想给学校保卫处梁处打电话。梁处长以前是地方公安,现在也是警察编制,应该能找到熟人通融。 杨亮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指着埋在被窝里的女子,道:“你说,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等到女子回答以后,杨亮又拿着**进行对比,脸色缓和了下来,语气也不那么严厉,道:“把衣服穿上,跟我们回派出所,把事情讲清楚。” 杨亮带着冷小兵和红头发走出了宾馆。在出发前,他拨了陈华电话,接通了,依约没有通话。 刚走出宾馆门,杨亮就见到陈华和一个中年妇女并肩而行。杨亮装作不认识陈华,继续往前走。陈华惊讶地道:“冷小兵,你做什么?”她拦在杨亮面前,道:“这位警察同志,我是冷小兵的女朋友,他出了什么事情?” 杨亮面无表情地道:“他涉嫌嫖娼,我们要带到派出所去。” 中年女同志是校宣传部一个科长,素来瞧不起冷家父子,听到涉嫌嫖娼几个字,一脸憎恶。 陈华依计在东方宾馆不远处等着杨亮电话。杨亮电话刚打过来,她居然看见了办公室同事,当即上前主动招呼,然后一起经过东方宾馆。陈华作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经过宾馆时杨亮还没有出来,她就借故与同事分手,如果恰好杨亮出来,就让同事看到这一幕。 她的运气十分好,经过东方宾馆时,恰好看到杨亮带着人出来。 与杨亮对话后,陈华甩开胳膊,狠狠地打了冷小兵一个耳光,道:“我要和你分手,立刻。” 这一巴掌用尽了陈华全身力量,将所有委屈都化到这一个巴掌里。 这是一次精心设计的捉奸,有人为的设计,也有校宣传部干部凑巧出现在现场,让冷小兵完全落入网中,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绝对是陷阱,肯定是陈华有意安排的。”从派出所回到家中,冷小兵对着父母斩钉截铁地道。 冷明德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到东方宾馆开房,是陈华安排的?自己出去鬼混,就别怪别人来捉奸。” 冷小兵妈妈道:“我觉得是陈华有意做的陷阱,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小兵,你到东方宾馆,陈华知道吗?” 冷小兵尴尬地道:“陈华有可能翻过我的手机,可能看到留言。” 冷明德大怒道:“你是蠢货,这些信息都留在了手机上。要想出去鬼混,就要把手脚做干净,如今把柄被别人抓住,这门婚事算是吹了。可惜我动了老关系才搞定陈华工作,现在鸡飞蛋打。” 冷小兵妈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冷明德,你是不是手脚做得很干净,让我一次都没有发现。” “这是哪跟哪,不要在儿子面前胡搅蛮缠。”冷明德又对儿子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也没有吃亏,陈华陪你睡了这么久。” “睡觉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认为是儿子睡了陈华,我还认为是陈华睡了儿子。陈华凭白无故找了个好工作,儿子出轨一次有什么了不起。儿子为什么要出轨,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事不奇怪。”冷小兵妈妈双手抱在怀里,想起丈夫早年的风流事,忍不住冷嘲热讽。 冷小兵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扯着鼻毛,想起陈华性感无比的身体,这身体远比红头发强,只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前一阵子他总觉得陈华就是碗中饭,所以总是盯着碗外野食,如今陈华从碗里跳出来,顿时让他觉得无法忍受这种损失。 (第二十五章) …………………………………………………………… 注:建了一个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小桥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第二十六章 鸡皮疙瘩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冷明德不想让妻子在儿子面前扯起以前的事情,道:“这事就算了,真要和陈华闹起来,她到市国土局找领导一闹,小兵前途就完了。陈华是敢作敢为的人,不是善茬,她拿着小兵短处,只能让她走了。” 冷小兵妈妈愤怒地道:“陈华就是个烂货,说不定这时正在跟那个男人鬼混。” 此时,获得解放的陈华正心花怒放地与陈文军、侯沧海、熊小梅聚在铁梅山庄跑酒。从毕业前与冷小兵谈恋爱开始,她胸中憋了一口气,昨天狠狠的一巴掌将这口恶气完全发泄了出来。四位同学相聚时,她喝酒特别爽快,一大怀啤酒几乎仰头就喝了。 “陈华,别喝得太急。”熊小梅知道陈华酒量一般,劝道。 陈华放下啤酒杯子,道:“今儿老百姓,真啊嘛真高兴。” 陈文军含情脉脉地望着陈华,道:“高兴也不能喝得太多,等会我们还要唱歌,喝得太多,没有办法唱歌了。” “冷家在学院很有背景,陈华是用什么办法与冷小兵分手?陈华有主见,敢做事,真是个人才,以后肯定有发展前途。”侯沧海算是了解冷家,有些纳闷地望着喝猛酒的陈华。 大学毕业后,四人第一次聚会。谈起这一年来的经历,皆有许多感叹。感叹多了,酒喝得自然不少。喝完酒,唱歌。侯沧海和熊小梅、陈文军和陈华在昏暗小厅里各自相拥而舞。最初几曲,陈文军和陈华还略有寒暄,不敢抱得太紧,偶尔间让身体互相碰撞,到了后来,两人开始明目张胆地热情相拥。 从小歌厅出来之时,山风吹来,陈华酒意上涌,在路边呕吐起来。陈文军蹲在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语安慰。 在楼下分手之时,侯沧海和熊小梅乘了一辆出租车回黑河镇政府。陈文军将深有酒意的陈华抱到了出租车上,原本准备将她送到江州师范学院,见她醉得实在不行,稍有犹豫,还是带她来到自己居家之处。 下了出租车,陈文军就背着心中的女神朝家里走去。他租住在老式居民楼八楼,平时上楼没有什么问题,今天背着丰腴的陈华就觉得八楼实在高。走上八楼时,双腿开始发软。酒醉后的陈华就趴在陈文军后背上,一动不动。隔着衣服,陈文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自己后背的丰满身体。这种感觉很好,绝对性地压倒了上楼的沉重感。 到了家,陈文军将陈华放到了床上。站在床边,他的眼光禁不住打量着心仪许久的女子。陈华衬衣扣子松掉了两粒,露出了雪白肌肤和隆起的山丘地带。她的衬衣仍然扎在腰带里,更加衬托出女性柔美的曲线。 他咽了咽口水后,将电风扇拉到床边,开了微风。 这是一个让陈文军心潮澎湃的夜晚。他强压着内心的**离开陈华,担心自己忍不住会去拥抱美丽又坚强的女子。他渴望能和陈华有在更加深入的交流,但不是现在这个状态。灵和肉是一体的,仅仅得到**太过容易,要灵与肉一起交流,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凌晨三四点钟,疲倦袭来,陈文军在客厅沙发上沉入梦乡。 醒来时,屋内飘着一股女人的清香。陈文军睁开眼睛,看到了身穿自己衬衣的陈华正在客厅打扫卫生。她头发刚刚洗过,用皮筋束在脑后,充满着健康的清新气息。 “你醒了,昨天喝得不少。”陈文军翻身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追随着陈华的身影。 “昨天喝得太多,太糗了。”陈华回头嫣然一笑,道:“早上想吃什么?我煮了稀饭,还在外面买了几个包子,不是肉包子,是菜包子。” 陈文军原本在喝酒之后没有胃口,今天由于是陈华做的饭,胃口变得好起来,道:“家里的豆腐乳吃完了,要不然豆腐乳下稀饭包子,人间美味。” 陈华拿着一**老江州豆腐乳,晃了晃。 陈文军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陈华道:“你曾经说过在早餐时没有太多爱好,唯有一**老江州豆腐乳就足够了,我记得。” 两个相爱的人坐在一起,喝着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稀饭,喝一口稀饭,然后看对方一眼。 陈华眼神温柔,充满爱意。读书时代,在年轻女大学生心目中,天天跟着辅导员跑的学生干部缺少男子汉魅力。踏入社会以后,陈华对男人的评判标准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陈文军来自普通家庭,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自己努力,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魅力。而且,陈文军人品比冷小兵强得多,自己醉倒床之时,严守礼议,没有一点侵犯。如果昨晚的情况换成冷小兵,百分之一百分趁着酒醉之时大占便宜。 两相比较,陈华醒来之后变得格外温柔,轻心轻脚为熟睡的陈文军整理房屋,煮上稀饭,然后到楼下买来了老江州豆腐乳。 “昨天我和熊小梅聊了天,她和侯沧海两地分居,迟迟调不到江州,心里着急。”陈华夹了一个小包子给陈文军,道:“再吃一个,你太瘦,瘦得像一个门板。” 陈文军将最后一个小包子消灭到肚子里,道:“瘦是瘦,我有肌肉。”他眼光不时如战斗机一般掠过陈华衬衣领口略为露出一点白色的肌肤,道:“侯沧海在黑河混得很好,将熊小梅调到黑河中学没有问题。关键就是熊小梅不肯到乡镇中学,调熊小梅到与秦阳二中相同等级的重点中学明显超出了侯沧海现在的能力。” “如果,如果侯沧海要找你帮忙,你能不能办成调动?”陈华明明很有货,却只是显露一点秀色,这是她暗自得意的小技巧。当然,这种技巧只能用在喜欢的或是看得顺眼的人面前,在冷小兵面前,她从来不会花心思来弄这种小技巧。 陈文军道:“你太高看我的能力了。我只是一个小工作人员,能办成事的原因是借虎皮拉大旗,用了领导的光。在这种情况下,办事讲究一个势,顺势而为则容易办成。我们开口办事时有一些潜规则,比如我或者你的事,找人开口顺理成章,大家也愿意帮忙。为了同学、朋友找人开口则往往会被认为不懂事。” 陈华完全能够明白陈文军所言,道:“我相信侯沧海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更希望你们都快快掌权,这样我们办事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屈辱和折磨。”为了解决工作问题而与人品和相貌皆不佳的冷小兵谈恋爱,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今天在陈文军面前提及,眼中不由得暗藏了痛苦。 在黑河镇寝室里,侯沧海和熊小梅也在吃早饭,探讨起前途和命运。 “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快解决两地分居问题。”在吃早饭时,侯沧海耐心地开导着闷闷不乐的女友。 熊小梅道:“女人青春就这么几年,一眨眼功夫,我们毕业都这么久了。真的没有耐心,干脆辞职到江州来。” 想起熊恒远提着木棍砸车的样子,侯沧海苦笑道:“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为了爱情辞职,我就会成为熊家的千古罪人。” 熊小梅道:“我不开玩笑,是真有这个想法。康叔为什么自杀,原因很简单,没有钱。我们现在遇到的种种问题也是没有钱造成的,我不想让我们以后的生活仍然处于贫困状态,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无法拜托的恶梦。” 侯沧海同样对老康跳楼之事心有余悸,道:“做生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否则很多人都做生意发财了。而且,就算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人要辞职,必然是我辞职,由我去闯世界,这是男人的责任。” “我最讨厌这种说法,厂里为什么很多工人都宁愿拿着点稀饭钱而不愿意离开工作,就是在国营厂矿呆得太久,变懒了,胆小了,这是他们失败人生的根源,我不愿意再过他们的生活。”熊小梅放下手中筷子,又道:“世安厂效益还算行,你没有体会过突然间从小康坠入贫穷的痛苦,在铁江厂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很多工人家庭没有危机意识,觉得身在国营厂,就算效益差点,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结果,谁到没有想到祸从天降,大家突然间就起不起饭了。” 侯沧海道:“我们毕竟还是不一样。我在政府工作,你是老师,不能大富大贵,甚至不能算是中产,但是与贫穷也有点距离。在这个社会上,如果这两个职业组成的家庭都归入贫穷范畴,社会就太落后了。我喜欢下棋,下棋必须要多思考几步才有胜算。我们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贸然辞职,后遗症很大。我的想法是等到把你调到江州,我再考虑行走江湖的事情。我肯定要走出机关的,只是现在时候不到。” 熊小梅眉毛紧锁,道:“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两个家庭都没有存款,如果家中某位长辈遇到什么大病,需要用很多钱,比如一下就要用出几十万,我们家一定就会因病变得赤贫。而且,变得赤贫以后,想翻身基本不可能。没有本钱,没有人脉,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拿什么来翻身?” “你怎么想问题这样悲观。” “不是悲观,事实就是如此。” “算了,早上起来,不要谈这么沉重的话题。我要上班了,中午尽量回来吃饭。” 侯沧海准时离开家门,来到了办公室。在早餐谈话时他觉得熊小梅是杞人忧天,坐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时,脑中不停地浮现起熊小梅提出的问题:如果家中某个人生病,一下就要花几十万,我能够承受吗?我现在就是七百多块钱工资,加上年终奖金,一年不到一万块,几十万块医疗费用,我用工资支付得花几十年,也就是所有工作时间所有工资都支付不起这个医疗费用。 想到这个严重后果,侯沧海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没有完全消解,他接到了区委办会议电话。 侯沧海道:“今天会议主要内容是什么?” 区委办通知会议的年轻同志是熟人,他低声道:“李书记主持的小范围会,研究变电站征地的事情,城关镇、黑河镇和国土部门参加。千万别迟到啊,李书记对进度很不满意。” 侯沧海道:“杨书记一个人参加吗?可否带熟悉工作的同志过来?” 况新彬道:“研究具体工作,程序上没有太严格。可以让领导带一个熟悉情况的工作人员参加,免得到时候书记答不上话来。” (第二十六章)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二十七章 鲍大有的腰枪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220kv变电站是区里重点项目之一,涉及到黑河镇和城关镇两地,主体在城关镇,另外约有七亩地在黑河镇青树村。 如今征地拆迁不顺利,迟迟不能动工。 此时接近上班时间,杨定和还没有到。 侯沧海先给司机陈汉杰打电话,让他到院子里等着,随时出发。随后又给杨定和打去电话,报告上午会议情况。 杨定和昨夜喝多了酒,正在家里喝绿豆稀饭,听到电话内容,甩下饭碗就朝办公室走。作为党委书记,在黑河镇就是规矩的执行者和监督者,平时他总是严格遵守这些规矩,但是真要遇到头疼脑热或者有宿醉,他在家里多睡一会,绝对没有人管。这就是单位老大的特殊待遇。 来到办公室,杨定和问道:“谁通知的会,有没有特殊交待?” “况新彬通知的会,他提醒说李书记对进度不满意。他还说可以带一个熟悉情况的工作人员,除了黑河和城关,还有国土部门。”侯沧海将220kv变电站相关资料递到了杨定和手里。 杨定和没有接资料,道:“你是青树村驻村干部,了解情况。那赶紧跟我走,在车上和我聊一聊细节。还有,郑强是区委书记秘书,你也要多接触,把关系搞好。” 在车上,侯沧海详细汇报进展后,道:“220kv变电站项目,我们只涉及六点七亩地,不是重点,城关镇需要有征用二十六七亩,这才是大户。我和包青天讨论过这事,他坚持要等到城关镇征得差不多时,他们才开始启动。包青天认为只要城关镇拆了,青树村绝对不拉后退。” 杨定和批评道:“包青天做工作很不错,就是有点犟,还有严重的本位主义。为什么要等到别人先动,两边同时启动项目,效果最好。” 侯沧海解释道:“我和包青天聊过两次,对其心态还是略知一二。包青天暂时未动有两条理由,一是想先看到征地相关手续。他的观点是没有看到由省里批件就不能动,否则以后会很被动,他给我说起过青树村遇到的另一个项目,在区领导要求下,村里做了大量工作,把地谈了下来,修了围墙,结果村民与施工方发生冲突后,到省里告状,由于征地手续不完善,最后只能把修好的围墙拆掉,弄得镇村相当被动;二是他觉得城关镇占地多,平常工作又有点孬。我们这边如果行动快,把地腾了出来,城关镇却迟迟没有行动,青树村就必然要吃夹生饭。” “包青天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也有合理性,但是这个道理摆不上台面。今天区委肯定会要求同时启动,这点不容置疑。”杨定和放缓了声音,强调道:“这些事本应该是区政府来管。如今区委书记亲自关注,说明了这事的重要性,我们没有任何价钱可讲,就算手续不完全,也得想办法把事情办好。今天这个会以后,你要将注意力放在这事上面,绝对不能出差错。” 在江阳区,拆迁征地量最大的就是城关镇和黑河镇。城关镇包含城区和城郊两个部分,从理论上应该比黑河镇拆迁征地体量要大。由于黑河镇这几年在招商引资上力度很大,在政策允许范围内出台了很多有针对性的激励政策,招商引资颇有成效。因此,黑河镇拆迁体征地数量与城关镇基本接近,算得上成绩斐然。 杨定和在征地拆迁方面算是行家,只是涉及黑河镇的土地面积只有六点七亩地,并没有引起他过多关注。这次区委书记亲自召开专题会,他暗觉有点糟糕。 来到区委大楼,黑河镇杨定和与侯沧海在电梯口遇到了城关镇党委书记杨京亮和村建办主任江智荣。 城关镇历年来都是江阳区第一镇,镇党委书记同时也是区委常委。平时区里开会,杨京亮几乎不参加,只有主要领导召集开会,他才会露面。 “定和书记,你们征完没有?定和是老麻雀,绝对没有问题。”杨京亮背着手,梳着大背头,很有领导派头。 杨定和轻描淡写地道:“还不是老一套,摸底,动员,做工作。城关镇是老大哥单位,我们是小兄弟镇,老大哥走前面,我们走后面。” 侯沧海是党政办副主任,城关镇开会的是村建办主任江智荣,两人在今年一起开过好几次会,认识,不熟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四人走进小会议室时,区国土局正副局长已经到达。 九点半,秘书郑强将水杯和笔记本拿到会议室,摆在会议桌正中间。几分钟以后,李永强出现在会议室,跟随在他身边的是区委副书记鲍大有。 李永强面无表情地道:“这个会不应该我来开。修一个变电站,居然要由区委书记来亲自督促进度,杨京亮,杨定和,你们是二杨将军啊。” 这句话虽然用了调侃语气,侯沧海还是清晰地听出了区委书记话语中的强烈不满意。 李永强脸上隐约笑容随即消失,严肃起来,道:“修建220kv变电站对全市工业的意义就不用我多说了,国土部门先汇报,城关镇和黑河镇再分别汇报进度。” 国土局周宇局长按照提前准备好材料向李永强和鲍大有汇报。他从预征告知、现状调查和确认、征询意见、组织征地听证、征地材料的组织、审核及上报等几个方面进行了汇报,汇报得非常清楚。 侯沧海坐在角落里听得很明白:征地手续确实没有办下来。 周宇汇报结束后,李永强安排道:“周宇在这一段时间要多跑省市国土部门,务必尽快将征收土地公告和征地补偿安置方案的公告拿下来。” 周宇道:“李书记,我这一段时间都在省市两级跑,前期准备工作很扎实,市级部门都很支持,手续绝对没有问题,这十天肯定能办到。” 李永强用手指着周宇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拿不到手续,唯你示问。”他又转头对城关镇杨京亮道:“京亮书记讲讲。” 杨京亮是区委常委,地位高,位置重要,比起国土局周宇显得从容一些。他拿出一张稿纸,放在桌前,开始汇报工作。汇报工作时,他没有照着稿子念,涉及到一些具体数据时才看一眼稿子。 杨定和汇报时没有用稿子,花了三分钟将在修建220kv变电站上所做工作汇报完毕。对于黑河镇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小工程,杨定和并没有过于在意,在车上听了侯沧海汇报后,凭着丰富的工作经验,拟定了汇报提纲。 尽管两位党委书记都是长期在主席台讲话的高手,可是没有实际工作支撑,难免显得空洞。李永强默默地听着两人汇报,等到杨定和汇报结束以后,沉默了接近一分钟,才慢慢地道:“听了半天,你们确实是二杨将军啊,汇报中没有干货,说明根本没有什么进展,你们两人是在忽悠我吗?” 这句话说得很重,杨京亮和杨定和的神情立刻变得异常凝重,腰板挺得更直。 李永强道:“220kv输变电工程项目是江州工业园区重点基础配套设施之一,是一项民心工程,政府和老百姓都渴望早日建成,得到了省市两级政府的高度重视、关心和大力支持,这和一般的商业项目不一样,这一点大家要有清醒认识。我们胆子必须放大一些,脚步更快一些,采取切实解决问题,有力推进项目。这事涉及到两个镇和电力、国土、规划等好几个部门,就由大有书记统筹协调管理,督促各部门履职到位,规范管理,做到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有效组织征地、拆迁和施工,切实解决好工程施工面临的重点难点问题,争取该项目工程能顺利竣工投运。” 坐在一边的副书记鲍大有被点了将,慢条斯理地道:“两位书记都是江阳区的老书记,当领导时间长,工作能力强,应该能够理解开这个会的意义。若没有原因,李书记不会从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盯着这一件具体事。话不多说,两个镇都不必等到手续完全办成才开始搞征地拆迁,可以大胆地提前进行工作,三十来亩土地,犯不了什么大错。如今工业园区等着输变电工程项目完成,否则大项目根本无法启动,这是事关全局的大事,大家不能马虎。城关镇征地面积有二十来亩吧,任务重,给你们两个月时间把群众工作做通。黑河镇只有五六亩地,任务轻一些,一个月之内完成任务,把群众工作做通。” 单纯从理论上来说,鲍大有的建议没有问题,可是在实际工作中,数量和工作难度并非线性关系。在220kv变电站地块,黑河镇和城关镇的村民之间相互之间有密切联系,大多还沾亲带故,并没有因为辖区不同而产生老死不相往来的隔阂。如果两边做群众工作的时间不一致,会带来非常大的负面影响,工作难度将成倍增加。 侯沧海是青树村的驻村干部,最熟悉村里情况,听到这个“线性时间”安排表,立刻浮现出了包青天听到这个消息后愤然大骂的情景。 杨定和原本不准备在会上提意见,纯粹当一个接收器,领导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当鲍大有这个意见提出来以后,他想到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小心翼翼地道:“李书记,鲍书记,我有一个建议,变电站地块面积不大,两个镇的村民都互相认识,同步推动工作更有利。” 鲍大有道:“当然是同步进行,我强调的是完成工作的时间。” 李永强摆了摆手,板着脸强硬地道:“杨定和不要找理由了,按照鲍书记的意见办理。鲍书记安排区委督查办,随时监督进程,一个星期汇报一次。” 散会以后,杨定和保持着平静,还与杨京亮谈笑几句。坐到车上以后,杨定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长叹一声,道:“鲍大有这个腰枪杀得狠啊。” 侯沧海从头至尾都参加会议,明白鲍大有这个腰枪的厉害之处,道:“李书记以前在哪里工作?” 杨定和道:“市委。” 这是一句双方都很默契的对答,其内在意思两人都非常清楚:李永强书记基层经验不够,又急于出政绩,没有发现鲍大有提出的意见存在不合理之处。 杨定和时常觉得很是惊奇,侯沧海是才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和自己却很有默契,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两个词语就能将复杂的情况表达得很清楚,在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同事都没有一人能达到如此默契的程度。 刚才那句“鲍大有这个腰枪杀得狠啊”只是前一句话,另外还有后一句话是:“鲍大有为了私利泄愤,为工作设置难题,不是称职的领导干部,人品也不佳”。前一句话是事实,后一句话是价值判断,绝对不能说出口。 杨定和暗想道:“其实侯沧海应该也想到了后一句话,只是大家默契不谈而已。” 坐在车上,窗外风景陆续朝后边退去。侯沧海自高奋勇地道:“我等会就到青树村,给包青天交待任务。” 杨定和神情沉郁,道:“区委书记拍板的事情必须得执行,这是政治纪律。青树村包青天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情绪自然免不了,你要想办法引导。” 侯沧海建议道:“晚上把他叫到黑河张腊肉馆子,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沟通,喝醉了,思想工作就做通了。” “嗯,就这么办。”杨定和又对驾驶员陈汉杰道:“晚上吃饭你参加,把车摆好,好好地陪包青天喝一顿。” 包青天接到电话后,很敏感地问道:“沧海老弟,凭白无故为什么要到腊肉馆喝酒,我怎么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鸿门宴?” 侯沧海故意激将,道:“杨书记就是摆鸿门宴,你敢不敢来?” 包青天是老基层,见识过太多稀奇事情,道:“杨书记安排事情,不摆鸿门宴,我也得做,摆鸿门宴是看得起我,我肯定要来。” (第二十七)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二十八章 包青天家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吃晚饭时,杨定和回到家,提着一个酒灌子来到黑河张腊肉馆子。 等包青天之时,杨定和、侯沧海和陈汉杰在餐馆里要了一幅扑克,斗起地主。三人**有输赢,输赢不是现金,而是喝酒。他们拿了一张纸,记录下每局胜负,胜者减上一分,负者加去一分,最后以最高分为标准,差最高分几分就喝几杯。杯子是小杯,只有二钱大小,单独一杯看起来很少,积少成多,量就很可观。 包青天走进餐馆时,陈汉杰共得了八分,需要喝满满一个啤酒杯的白酒。 陈汉杰求饶道:“杨书记,好不容易才摆了车,你别一杯就我把灌醉。” 杨定和满面春风地道:“愿赌服输,得喝啊,不能坏了规矩。” 陈汉杰望着包青天,道:“包青天来了,帮我喝点。” 包青天摆手,道:“那是老陈打牌赢的酒,我怎么能喝。” 杨定和笑嬉嬉地道:“青树村的事情,党委不管,你们自己协商。” 陈汉杰是青树村的村民,与包青天关系不错,向来随便。听到杨定和如此说,他抓起酒杯,倒了半杯给包青天,道:“老包,这杯酒必须帮我喝,不喝不够朋友啊。” 侯沧海在旁边鼓劲道:“包青天耿直得很,这杯酒算啥。” 在众人鼓动下,包青天将半杯酒喝了下去。半杯酒足有一两多,在空肚子情况下,酒精很容易就进行身体。这也正是杨定和与侯沧海定下的计策,先灌酒,再谈事。 酒过三巡,侯沧海讲了区委决定。 包青天将酒杯放在桌上,红着眼睛,愤怒地道:“我就知道是鸿门宴。区里当官的不晓得基层工作的难处,同一个项目,城关镇和我们一起动员还好说,让青树村提前动员,我没有办法整,谁有能耐谁去。” 杨定和笑道:“你是青树村的包青天,青树村的事情,还得找你。” 包青天道:“那块地的村民虽然分别属于城关镇和黑河镇,但是田靠田土连土,多数都有亲戚关系,村民们绝对会互相攀比。不仅在钱上要攀比,还要在政策上攀比,征地时间上也要攀比。黑河提前做通群众思想工作,这是哪个龟儿子出的馊主意?” 杨定和给包青天倒了酒,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事确实有点不合理,但是区委有了要求,是堆屎我们都要吞下去。” 包青天仰天喝了酒,苦着脸道:“杨书记是鼻子,我是嘴巴,鼻子压倒嘴巴,我有什么话说。” 尽管充满委屈和不满,包青天还是接受了这个工作任务。 在酒席即将结束的时候,四人皆有醉意,杨定和不停地喝矿泉水,用水来稀释肚子里的酒精。他在门口拉着愤愤不平的包青天道:“你娃儿今天要高中毕业,成绩怎么样?” 包青天喷着酒气,道:“成绩不怎么样,没有逑办法。” 杨定和道:“你上次说过想把女儿弄到商院读会计,想不想去?商院院长李永江和我关系还不错,我可以给你打个招呼。商院有三加一专业,读完商院就可以拿到本科文凭,到时直接考公务员。” 女儿读书问题是包青天家时原大问题,听到党委书记主动讲起此事,不停打着酒嗝的包青天道:“杨书记是好人,既然能解决燕子的事情,征这几亩地就交给我包青天来办,绝对办得妥妥当当。” 杨定和道:“有你包青天在,我还有啥事不放心。” 这是一顿扎实的酒席,四个人喝掉了四**酒,侯沧海回到家里,一言不发,先到卫生间里吐了半天,这才走回客厅,瘫在椅子上。 熊小梅削了苹果,脸色不佳地道:“是什么事情值得喝这么多酒?事情是公家的,胃是自己的,喝坏了胃,受苦的是自己和我,单位能赔你的胃?” 侯沧海拿起苹果啃了两口,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仅是我,杨书记也喝醉了,你到窗口听,绝对听得到杨书记在呕吐。” 侯沧海住在宿舍楼七楼,杨定和书记家住在四楼,熊小梅道:“不可能,隔了三楼都听见,那声音得多大。” 侯沧海拉着熊小梅来到卫生间的窗边,趴在窗口等了一会,果然,从四楼卫生间窗口传出来“哇、哇、哇”的呕吐声。侯沧海道:“我没有乱说吧,杨书记都接近五十岁的人了,前列脉有大问题,为了工作还是这样拼命。今天我们这样拼酒也是有原因的,你把我服侍好一些,我自然会讲给你听。” “呸,你自己犯了错,还让我来服侍你,想得美。” 话虽然如此说,熊小梅一边抱怨,一边还是给侯沧海煮起绿豆汤。等到绿豆汤熬好之时,侯沧海躺在床上睡着了,没有脱外套,也没有脱鞋。熊小梅为男友脱掉鞋子,如搬麻袋一样将健壮身体挪到床里面。 洗完衣服,又将装有绿豆汤的盆子浸在水池里,以免因天热而坏掉。熊小梅累出了一身热汗。她调整了电风扇的方向,让旋转的风扇既能吹到自己,又能吹到侯沧海。 在嗡嗡的电风扇转动中,熊小梅慢慢地看那本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完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或许是心境,或许是年龄,或许是文化差异,或许是时代,熊小梅始终无法进入书中描述的世界,一本薄书看到许多次都中断了。 今天继续读这本书,当读到“一丛落叶推动着它,使它像经纬仪一样缓缓转动,在水中留下一道细细的红色轨迹”时,熊小梅目光暂时从书中收起,凝视想了一会,突然感到了一阵悲凉,这一刻,她觉得与这本书似乎有了共鸣。 侯沧海沉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铁江厂宿舍的窗台上,与面色发黄的康叔谈笑风声,几秒钟后,康叔跳下楼去,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他随着人流冲到了办公室,人声鼎沸,将办公室里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扯出来一顿狠揍,中年人在人群中愤怒地吼道:“我是李永强,江阳区的区委书记。”人群中有人怒吼道:“打的就是你,牛什么牛,不就是当个官。”侯沧海也跟着人群上去踢了几脚,正在过瘾时,外面传来警笛声音。侯沧海想到自己是黑河镇办公室副主任,打了区委书记,这是了不得的事情。在警笛声中,他钻进人群中,想逃离。谁知他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警察逼近。 被警察抓住后,他拼命挣扎,大声吼叫,于是,从梦中惊醒。 “作噩梦了。”熊小梅放下书,望着从床上坐起来的男友。 侯沧海道:“我做了个梦,在梦中殴打区委书记。” 熊小梅道:“梦由心生,说明你对区委书记很不满意。” 侯沧海道:“区委书记叫李永强,他想做李向南,成为政治新星。他推动工作力度大,表现得极为强硬,做起事情来说一不二,根本不给下级发言的机会。遇到这种书记麻烦啊,如果他走的是顺路,江阳区肯定就能大发展,如果他走的是弯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就惨了,累死累活还要被老百姓骂。” “你就是黑河镇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何必在梦中还要忧国忧民,就算你再忧国忧民,也解决不了我的调动问题。”熊小梅递给侯沧海一杯水,顺便调侃几句。 “你放心,我蹬起八支脚,也会解决调动问题。”侯沧海喝着开水,在屋里走来走去,道:“我现在认真工作,实际上是在积累人脉,人脉是怎样建立起的,是在不断出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中建立起来的。” “这又是杨氏语录?” “嗯,杨书记工作经验丰富,人情练达,我跟着他真学了不少本事。明天我要陪他给包青天解决女儿读书问题,为包青天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不需要杨书记在后面扬鞭子,包青天自然会卖力地往前跑。” “万一遇到白眼狼,你给他解决了问题,依然不办事,怎么办?” “人情练达不是说来玩的,这其实是用人智慧,如果当了领导还看不出谁是白眼狼,那领导也就白当了。杨书记之所以愿意努力为包青天办事,就是摸准了包青天知恩图报的性格。换成另一个村干部,杨书记肯定会用其他方法。” “你还是杨书记的忠实拥趸。” “确实如此,大学毕业就跟了一个好领导,这是我的幸运。我争取在今年由副转正,成为整个江阳区最年轻的党政办主任。如果能在三四年成为副镇长,那就是江阳区最年轻的镇级领导。那个时候,解决你的问题易如反掌。这也是我认真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听到规划中还有这么长时间才“易如反掌”,熊小梅隐隐有些沮丧,为了不影响挺和谐的气氛,没有表现出来。 聊了一会,两人重新睡觉。早上起床,侯沧海为了熊小梅买来小笼包子,又将昨夜绿豆稀饭煮好,轻轻吻了吻熊小梅,然后离开了家门,准备与杨定和一起为包青天解决子女问题。 江州市商业学院以前是一所中专校,后来陆续合并了市财贸校和市粮食中专,升格成一所大专院校,变成了江州商院。升格以后的商业学院除了老校区外,还有三百亩面积大小的新校区,新校区有一部分位于黑河镇。因为这个特殊原因,杨定和到市商院办事还是挺有底气。 “商院院长李永江以前和我是同事,是一个非常踏实的人。这一次为什么是市商校合并了市财贸校和市粮专,原因在于市商校在前些年大力搞了基础设施建设,投了巨资添置新设备,在三校中一枝独秀,所以新的学校成为了市商业学院。虽然这不是唯一原因,但是算得上一个重要原因。”小车开进商院,杨定和讲起了商院历史。 “李院平时不苟言笑,不知道好不好说话。”侯沧海只是在开会时与李永江见过面,接触得不多。 杨定和道:“凡是在黑河镇辖区的单位,不管是处级还是厅级,都得给我们面子,你要有自信心,抬头挺胸,不要看轻自己。” 侯沧海就挺起了胸,昂起下巴。 来到了商院办公室,办公室一位女同志给访客泡了茶,道:“李院正在开会,还有十分钟就能结束,杨书记请稍坐。” 泡好茶后,女同志拿出两份商院简介,送给杨定和与侯沧海。 侯沧海拿着商院简介翻了翻,随即就被吸引住了。 江州商业学校筹建于1965年,1969年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停办,1975年复校,于1999年更名为江州商业学院。学院占地面积300亩,建筑面积6万余平方米,分为老校区和新校区两个部分,暂时没有连通。学校教职工279人(含合同制教师),注册学生4000多人(含联合办学学生),有会计、市场营销、信息技术等12个专业。影剧院(兼礼堂)、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实习车间、足球场、多功能训练馆等设施一应俱全。 看到这里,侯沧海心中一动,既然杨定和与李永江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能把熊小梅调到商院?商院是大专院校,级别比秦阳二中要高,如果将熊小梅调到商院,熊家肯定没有意见。 这个想法来得突然,让侯沧海内心激动起来。他压抑着激动,装作若无其事。 十来分钟以后,一位与杨定和身材接近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他老远就伸出手来,道:“地头蛇来了,今天带来什么指示?” 杨定和笑道:“哪里有什么指示,是来求助的。” 李永江道:“我早就准备来找你,今天过来得正好,正好自投罗网。我先陪你去参观校园,看一看新校区,那里就是黑河镇的地盘,有些事情我们在现场扯一扯,然后中午好好喝一杯。” 在杨定和介绍下,李永江又和侯沧海握了手,上下打量道:“好年轻的办公室主任。”侯沧海自我介绍道:“我是江州师范学院毕业的,现在就是青树村的驻村干部。”李永江道:“杨书记是镇里的地头蛇,侯主任就是村里的地头蛇,商院扩容压力大,两位一定要支持。” 步行前往新校区要二十来分钟,在步行过程中,杨定和谈了青树村包青天的事情。 李永江答应得非常耿直,甚至提出如果包青天的女儿没有考上线,可以先来读预科。 通过一番交谈,侯沧海明白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思,杨定和与李永江这两位曾经的同事在做事思路上非常相似:为了实现预定目标,会想尽各种办法克服困难,办事非常灵活。 摸到了李永江的性格特点,侯沧海觉得可以尝试将熊小梅运作到市商院。 (第二十八章完)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二十九章 新调动和新手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新校区是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被挖开的土,灰尘满天,机械响声震耳。 李永江将杨定和与侯沧海带到一处洼地,道:“这是青树村的地,我没有想通当初为什么没有征用。这块地成为伸进商院的舌头。本来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做一个完整的操场,现在有了这个伸进来的舌头,操场变成了s 形,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这一块地是乱石坡,没有利用价值。现在没有征用,仍然属于青树村,市商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块乱石坡伸进将操场逼成了s型。 “这点地要征用,手续复杂,费时费力。商院基础设施要在今年接受省里的验收,我实在没有脸弄一块半残疾的操场接受上级验收。”项目征地时,李永江恰好参加国外考察,没有审验最后的文件,回国后发现了这个漏洞,已经没有办法修正了。为了这件事情,他还在校长办公室发了火,骂了分管副校长。 这事对于李永江是难事,在杨定和眼里就不算什么大事,道:“这事好办,我都不用出面,交给侯主任就能搞定,是不是?” 这一次,杨定和没有事前和侯沧海沟通和商量,直接将皮球踢给了侯沧海。作为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居然与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在工作和思路上都有默契,这让杨定和很觉诧异。今天他将球踢过来,就是要看一看侯沧海是与自己真有默契,还是以前在刻意迎合自己。 侯沧海望着这块石坡,没有刻意探求杨定和的思路,而是从真正解决问题的角度来思考问题,道:“刚才李院长说过即将迎检,如果全部按流程征地,既费力又耽误时间。但是,从当前用地形势来看,这块地无人使用的时候,一钱不值,若是有人真想要用这块地时,这块地就会变成金包卵,非得花大价钱才能拿过来。我建议商院与村里直接协调,把石坡周边这块地都租用过来,就是从山坡开始的这一大块,舌头部分用来做操场,其余部分用来做果树。这块地是旱坡,没有水源,对村里没有用,但是对商院就有用。我观察了一下新校区建设,完全可以从校内引一条水渠过来,修成简易版本的山坪塘。” 租用石坡来种果树,对于商院确实是一件小事,李永江道:“果园可以变成商院的劳动基地,没有问题。” 侯沧海又道:“在舌头位置修一个管理用房,可以作为围墙的一部分。” 李永江道:“好好,这个办法好,关键是要签长约,比如五十年那种。” 这正是杨定和的想法,基本上与侯沧海的一致,区别在于他当时只是想租借舌头这一部分山坡,没有想到把整座石山都包括进去。这座石山大部分属于村集体,真要把不值线的石坡租用出去,村集体多了一笔收入。从这个角度来说,侯沧海提出的双赢方案比自己的更强。 实地看了现场,有了解决问题的初步方案,中午,大家就在商院食堂里喝酒。李永江一般情况上在中午不陪人喝酒,但是今天来的两人是能解决商院具体问题的人,职务不算高,位置非常重要,因此他亲自作陪。三人解决一**酒,喝得很是高兴。 分手前,侯沧海道:“李院,我下午到青树村,和包书记沟通。李院能不能给一个联系方式。” 杨定和道:“侯主任是青树村的驻干,又是党政办主任,这事可以代表党委政府进行全权处理。” 李永江握紧侯沧海的手,道:“这事就拜托侯主任了,改天请你喝大酒。” 下午,侯沧海来到青树村,拉着包青天来到石坡处,讲了商院意图。 侯沧海提出的方案是双赢方案,青树村不吃亏,而且马上就有现金收入,更何况包青天还有求于商院。因此,包青天就没有过多讨价还价,爽快地答应了要求。 次日上午,侯沧海又到商院找到李永江,谈了青树村的基本态度。 侯沧海从商院回到黑河镇,再到杨定和办公室汇报事情进展。 杨定和听完汇报,若有所思地道:“小侯对这事很上心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侯沧海没有否认,笑道:“杨书记是火眼金睛,我有什么想法,根本逃不过你的眼光。” 杨定和背靠椅子,道:“谈谈想法。” 侯沧海道:“我对这事积极,首先是为了公事,是想解决商院发展,商院有一部分在黑河地盘上,帮助他们发展也是我们的责任,帮助他们发展同时也解决了包青天的事情,包青天心气顺了,变电站征地问题就容易解决。这正是我从杨书记身上学到的工作智慧。” 杨定和道:“少拍马屁。” 侯沧海又道:“我走进商校门口后,发现以前有一个思维误区,熊小梅为什么一定要进中学,商院这种学校完全可以考虑。” 杨定和笑道:“果然是这个心思,我没有猜错。此事对公对私都有好处,你放手去做。我抽时间也给李永江谈一谈。商院在黑河地盘上,大家互有倚仗,应该有希望。” 整个石坡租地进展得非常顺利,从启动到最后谈成,只用了四天时间。当租地协议签署以后,李永江再次宴请了杨定和与侯沧海。 酒至酣处,杨定和道:“李院,我想给你输入一个干将?” 李永江道:“谁啊,侯主任吗,如果侯主任要到商院,我立马安排他负责基建。学院负责基建的同志以前是老师,对政府审批流程不熟悉,也没有人脉,用起来费力得很。” 侯沧海含笑不语。 杨定和道:“不是侯沧海,是侯沧海的爱人。侯沧海爱人毕业于江州师范学院,在秦阳工作。如今两地分居,想调过来。” 李永江在办理租地过程中对侯沧海形成了极好印象,道:“这个可以考虑。侯主任给我一个基本材料,在下一次研究人事时一并提出来讨论。”他之所以这样爽快也有其考虑,新校区主要在黑河地盘上,如果侯主任能成为商院女婿,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李永江同意将熊小梅调到商院,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侯沧海双手合什表示感谢以后,道:“李院,我想问一问,大约什么时间讨论人事?” 李永江道:“商院所有人事都要报省商业局批准。按照规则,学院讨论人事主要集中在假期,寒假和暑假各讨论一次。” 此时正在暑假,距离下一次讨论人事还有一个学期,有了上一次办调动经验,侯沧海知道时间太长极易生出变数,道:“李院,上课期间一次都不研究?” 李永江道:“原则上是这样,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省商业厅那边安排过来的人事,我们作为下级必须接受。但是,省商业厅很少这样安排,人事调动都放在寒假和暑假,这样有利于学院安排课程。” 听到要在上课期间有人事动议必须走省商业厅的门子,侯沧海就只能作罢。他只是一个乡镇干部,省商业厅的门坎对于他来说太高,高得无法跨过。 回到家里,熊小梅在寝室里煮红苕稀饭,桌上放着一盘切好的卤肉。小家温馨又甜蜜,透露出浓浓爱意。侯沧海进门来了一个热情拥抱,道:“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紧接着又是一个坏消息,你想不想听?” 熊小梅觉得脖子痒痒的,头朝后仰,道:“我先听坏消息吧。” 侯沧海道:“好消息和坏消息是联系在一起的,你得从头听起。商院新校区有很大一部分在青树村,这一段时间我都在和商院打交道。趁着这个便利条件,我试探着提出把你调到商院,李院同意了。” 熊小梅猛地扭过身,与侯沧海面对面,瞪大眼睛,道:“坏消息是什么?” 侯沧海道:“商院只在寒假和暑期讨论人事,今年暑期刚刚讨论过一批,报到了省商业厅。你的人事关系得放在寒假才能讨论。” 熊小梅脸上溢出失望之情,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半年时间有太多变数,万一李院长调走,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侯沧海紧抱着女友,鼓劲道:“你不要太悲观,前一次绝对是意外,这一次我比较有把握。商院在黑河地盘上,打交道的时间多,李院长肯定会充分考虑这一层原因。你别着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熊小梅将头靠在侯沧海肩头,道:“刚才我在家里跟陈华通了电话,她最近要借调到市委宣传部。” 侯沧海惊讶地道:“陈文军运作能力很强啊,我和他比起来相形见绌,真是失败。” 熊小梅道:“应该不是陈文军运作的,是陈华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自从分配开始,陈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两眼如探照灯一样,只要有机会就闪闪发光,毫不犹豫就扑上去。据说市委宣传部长很欣赏她,主动把她要过去的。是不是市委宣传部长将陈华看上了?以前我太纯洁了,冷小兵事件将我教育出来了。社会上有好人,也有垃圾。” 侯沧海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宣传部长是女的。” 熊小梅吐了吐舌头,道:“都怪你们这些臭男人,将我的思想都带歪了。我必须要惩罚你,把眼睛蒙上,不许睁开。” 为了以后联系方便,她今天为侯沧海买了一部手机,准备给侯沧海一个惊喜。买手机是老早的计划,由于康叔突然跳楼,让计划一直没有实施。今天终于抽时间去买了一台中意的手机。 “不许睁开眼睛啊。”熊小梅从卧室拿出盒子,来到男友身前,才道:“可以看了。” 侯沧海睁开眼睛就见到了一个纸盒子,纸盒子上面印着一个手机图形。他有点惊讶地道:“这是什么?” “诺基亚,3310,非常好用的款型。” “多少钱?” “一千多块。” 侯沧海拿着沉甸甸的盒子,道:“我平时主要在办公室,用传呼机就可以了,你办公室没有电话,回传呼还得跑到公用电话去,你用手机,我用传呼。” 熊小梅摇头道:“我们老师用传呼比较多,你要经常到场面上去,没有一个手机,会被人看轻的。昨天我去小面馆吃面,看见财政所的姓许的人一边吃面一边打手机,很炫耀的样子。你是男人,不能被人看轻。” 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诺基亚手机。手机是海军蓝,直板,造型简洁大方。侯沧海看到这部手机的第一眼,立刻就喜欢了它。 熊小梅喜滋滋地介绍道:“这是2000年上市的新款,有短信息聊天功能,可以一对一移动聊天,有备忘录提示、秒表和定时器功能,以后一机在手,万事不求人。而且,这个手机还有贪吃蛇游戏,有时你在等杨书记开会无聊时,也可以玩玩游戏。” 作为党政办主任,侯沧海经常跟着主要领导外出办事,有一个手机自然会非常方便,用不着经常借电话。他拿着手机,郑重道:“小梅,我就用这部手机,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晚上做会尽心尽力的。” “前面还那么点意思,后面又是占我便宜。” “我是真心的。” 熊小梅洗澡之时,侯沧海没有如往常一样凑到卫生间,而是坐在宾厅玩弄新手机。熊小梅推开卫生间门,朝客厅看了两次,见侯沧海仍然在玩手机,不觉生了气,她站在门口道:“侯沧海,你就和手机过一辈子吧。” 侯沧海抬起头,见到秀肩外露的女友,猛然醒悟自己“尽心尽力”的豪言壮语,就雄纠纠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第二十九章)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三十章 杨兵辞职到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哭笑皆非,伸手挡住侯沧海,道:“新手机,拿到浴室,打湿了,你陪我啊。” 她伸出手时,旖旎风光尽现。 侯沧海双眼放光,退后几步,将手机放在桌上。 一件黑色小衣飞向椅子,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 急风爆雨过去后,两人变得心平气和。熊小梅觉得眼前的生活太过幸福,想起必然到来的开学又开始心烦意乱,道:“商院调动真不能在开学期间讨论吗?” 侯沧海道:“规则是这样的,我们要耐心等待,除非在省商业厅找得可靠的关系人。” 熊小梅道:“我看得很明白了,规则只是约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真是大人物,规则会自动调整。如果你是市长儿子,商院绝对是争着要你。” 侯沧海握紧拳头,对着镜子挥舞道:“我们通过努力,应该能弥补起跑钱带来的天然差距。” “我没有发现一个煤矿工人靠挖煤又快又好就当上煤老板,这是幻想。” “你太消极了,我确实见过一个煤矿工人出身的煤老板。” “不是我太消极,自从康叔跳楼后,我心里就有一道很深的阴影,觉得这个社会都黑暗了。” “以后有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到阳光最灿烂的地方去。多照照太阳,将那天的晦气消灭。” “有时候我想起陈华,又觉得满足了,毕竟我们还能在一起。她为了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付出太多代价,幸好还有陈文军,否则她内心肯定会变得非常灰暗。”熊小梅在男友后背上弄出许多泡泡,又用手指将泡泡戳破。 侯沧海没来由想起冷小兵伸出鼻子的一小撮鼻毛,道:“这个世界上有卑鄙者,比如冷小兵,他就是一个坏人,在学生时代能用利诱的办法追求女人,心思肮脏。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做点高兴的事情,还有两次呢,我们先去休息。” 从浴室出来,两人坐在沙发上亲热地聊天。门口响起敲门声,侯沧海最怕夜晚敲门,夜晚敲门总没有好事。他站了起来,道:“谁啊?” “我,杨兵。”屋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侯沧海赶紧回头对熊小梅道:“是杨兵,没有提前联系,突然来绝对有事。” 在家里,熊小梅穿得极为清凉,罗袍轻解,这是只能属于侯沧海一个人的风景,不能让杨兵看到。 “杨兵,喝水。”杨兵进门之时,熊小梅进屋换上了保守的棉质t恤,出客厅后给杨兵端了一杯冷开水。 头发乱成一团的杨兵接过冷开水,猛地灌进脖子里,道:“还来一杯。”喝完三杯水,他抹了抹嘴巴,道:“我辞职了。和爸妈又干了一仗。” 侯沧海早就注意到杨兵眼角青肿,道:“辞职了,辞就辞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找个地方落个脚。”杨兵看了一眼熊小梅,道:“你有没有陈文军的联系方式,你这边不方便,我准备找陈文军,在他哪里暂住几天。” “我给陈华打电话,今天晚上先约大家见个面。你在陈文军寝室也没有办法落脚。放心,我总不会让你睡街边。” 侯沧海拿出手机,准备给陈华打传呼。 “等等,你刚才说找谁联系?” “有一件事情我想不到吧,陈文军这小子艳福不浅,把202的另一朵华摘到手中。” “陈华不是和冷小兵在谈恋爱,为了这事,你还进了保卫处?” “冷小兵哪里配得上陈华,他们分手了。陈文军这小子在市委办工作,天天跟在领导身边,变得人五人六了,和以前学生时代相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电话很快响起,是陈文军回的传呼:“你们三人到我这边来,吃烤鱼,我知道有一家最好吃的秦阳烤鱼,熊小梅家乡的特产。” 三人坐出租车来到烤鱼摊时,陈文军和陈华还没有出现。 夜晚江州城依然热闹,烧烤摊随处可见,浓烟滚滚,热闹非凡。在距离陈文军宿舍不远处有一家秦阳烤鱼,临近于江州兰溪,微风拂面,香味扑鼻,惹得刚刚做完运动的侯沧海口水长流。熊小梅刚刚完成了一次灵与肉的交融,脸色红润,在夜晚灯光下娇如水莲花。 杨兵是过来人,见到熊小梅肌肤模样和快乐神情,知道两人肯定完成了一次生命行动。与侯沧海幸福生活相比,他的落魄更显得突出。等到陈华出现之时,他眼睛一下就直了,因为陈华脸上肤色与熊小梅几乎一模一样,显然刚才也渡过了非常美妙的时光。 “没有想到陈华居然落入了陈文军魔掌,没有想到啊。你们都是成双成对,让我情何以堪。”杨兵双手抓着头发,发出了一阵哀叹。 陈文军沉浸在幸福之中,没有感受到杨兵夸张哀鸣背后真正的伤感,道:“杨兵比我们时髦得多,他搞合同制恋爱,大学期间在一起,毕业之后马上分手,互相不拖累,潇洒。” 杨兵一脸晦气地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以前觉得自己很潇洒,实则很愚蠢,你们两对要好好过日子,分手,说起简单,做起来要人命。” 陈文军是熟客,安排了麻辣味和鱼香味两种味道烤鱼,又要了一大**生啤。五人碰杯后,陈文军问道:“杨兵,过来有什么打算?” 杨兵喝着生啤,道:“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暂时准备在江州落脚。你们几个如今都是江州土地爷,能不能弄个工作做?” 侯沧海道:“今天见面先喝酒,以后的事情喝完酒再说。有我们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熊小梅心里有些焦虑。她和侯沧海两地分居,假期是难得的相聚之日。整个假期如漆似胶,好得蜜里调油。如果杨兵住进家里,假期的幸福感必然大打折扣。可是,以侯沧海性格,绝对不能看着同寝室好友沦落街头。想到这里,她表面上说说笑笑,内心纠结成了一团。 喝了几杯,杨兵道:“原本想到陈文军寝室挤一挤,现在不行了,得另找地方。” 陈文军抱歉地道:“我那个小地方确实不方便,只有一间房子,标准的单身宿舍。” 侯沧海瞪了杨兵一眼,道:“我是两室一厅,有你的一间房子。” 侯沧海的表态完全在熊小梅预料之中,她脑里浮现出杨兵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情景,这个画面完全彻底地破坏整个幸福的假期。 杨兵头摇得如拨郎鼓,道:“我不想当你和熊小梅的灯泡,每天晚上,你们两人眉来眼去,拉拉扯扯,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跟你们住在一起,我肯定会得神经病。” “先跟我们暂时住在一起,想到办法以后再说。杨兵,你再胡说八道,老子要弄人了。”侯沧海和杨兵在一个四年,感情极深 。他知道熊小梅的心思,此时宁愿让熊小梅受委屈也要把兄弟伙安排下去。 听到侯沧海不容商量的安排,熊小梅发自内心觉得委屈。她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真实情感,就有意跟陈华在一起咬耳朵。 “后来,你遇到麻烦没有?” “冷小兵犯了原则性错误,留下把柄,我能有什么麻烦。分手时,我身心都得到解放,与不爱的人在一起完全是一场恶梦,渡日如年。” 陈华稍稍弯了腰,露出了胸前迤逦风光。陈文军尽管看过和享有过所有风光,可是眼睛余光透过稍低有衣领望到了一片雪白,仍然心驰神往。如今陈华名花有主了,其风景陈文军可以看,侯沧海和杨兵作为同学就绝对不能看,一时之间眼光都受到了拘束,变得不自在起来。 最近省里主要领导要来到江州进行视察,具体行程未定,但是肯定要来。陈文军在市委办工作,知道这个信息,他原本想要悄悄递两句话给侯沧海,让黑河镇有所准备,可是想到其中风险,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 杨兵在这一段时间生活颇不如意,过得没有任何规律,很容易就酒精上头,回到黑河镇宿舍后倒头就睡。 熊小梅没有在喝酒吃烧烤时当场发作。回到宿舍,关上房门以后,她开始生起闷气。侯沧海知道熊小梅为何生气,道:“老婆,杨兵落难来到江州,难道我就置之不理?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我们还有一间屋,平时想做点什么事情,把门关掉,没有任何影响。” 熊小梅想起原本完美的暑假大打折扣,一时之间跳不出这个阴影,睡在床上,脸朝着里面,不理睬侯沧海。 侯沧海劝说一阵,见没有效果,便施展耍赖**,俯身拥抱熊小梅,道:“今天晚上说好了,我要做一夜三次郎,将功补过。” “走开。” “我不。” “陈文军和陈华各有宿舍,条件比我们好,完全可以腾一间房子给杨兵。陈文军压根就没有考虑杨兵的住宿问题,一句话就推得远远的。我们两地分居,一年才两个假期,他们天天都可以在一起。” “小声点。不能这样比较,杨兵和我在一起住了四年,关系更近,是同一个寝室的兄弟。” 解释了一会,熊小梅仍然无法释怀,情绪始终压抑,还掉了几滴泪水。侯沧海能充分理解女友的心情,温柔又坚定地开始行动。熊小梅用手抓着衣服,道:“不要,没有心情。”侯沧海用猛烈而热情的行动来回应女友表达愤怒情绪的反对。 一阵激烈搏斗以后,熊小梅又有了幸福的悬浮感。 事毕,她心情奇异地变得平和了,温柔地道:“你这个犟拐拐,以后就跟兄弟伙在一起过算了,在你的心目中,我没有你的兄弟伙重要。” 侯沧海道:“这是两类不同感情,不能互相取代,就好象吃菜和吃肉不能互相取代一要,兄弟伙就是菜,吃吃有益健康,老婆就是肉,不吃就没得营养,人受不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呕吐声。 “杨兵上次在毕业前差点跳楼,情绪不稳定,我得出去看看,免得出事。” 侯沧海在客厅站了一会,就见到杨兵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杨兵在日光灯下有一张苍白的脸,显得格外落魄。他要了一枝烟,道:“我没事,处于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这种时期,终究会挺过去。明天,我出去找房子,先租一个月。你别劝我,你不是一个人,还有熊小梅,夹在你们中间,你们不自在,我更不自在。” 侯沧海道:“你先忍忍再说,开学以后,熊小梅就要回秦阳,也就一个月时间。” 杨兵道:“那我在外面租一个月房子,等到熊小梅开学以后,我再住过来。” 突然,侯沧海脑中灵光闪现,道:“我有一个好地方,就是条件差点,可以免费住。”杨兵用手揉了揉乱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其他不讲究了。” 侯沧海给杨兵找的住房是青树村办公室的干部值班室。包青天等村干部原本就住附近,实在没有必要留一间值班室,值班室有床有电扇,睡觉完全没有问题。 杨兵对村里值班室条件很满意,握着包青天的手,道:“包书记,给你添麻烦了。”包青天道:“你是侯主任的朋友,就是我包青天的朋友,这间房子反正空间,随便住。”杨兵道:“改天,我请包书记喝酒。来来,包书记,抽一枝烟。” 在侯沧海印象中,杨兵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本性纯真,不太讲究为人待物的礼仪,没有料到一年多时间过去,他也懂得这些套路了。 让杨兵住到值班室,原本是临时之举,谁曾料到歪打正着,帮助黑河镇免除了一场磨难。 (第三十章)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三十一章 防讯检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安顿好杨兵,解决了家庭问题,又照顾了兄弟之情,这让侯沧海觉得生活还不错。 他原本想多陪杨兵喝几顿酒,结果一直未能如愿。由于暴雨断续往下砸,黑河镇境内有季节性的兰溪河,平时静悄悄让人遗忘,在暴雨季节就变成了要吃人的猛兽。镇政府要防洪,要防山区地质灾害。侯沧海作为党政办副主任跟着书记杨定和东奔西走,到各处检查防灾准备情况。 杨定和是追求完美的人,事必亲躬,哪怕有一个易发灾害处没有走到,都不放心。开始下暴雨以来,天天泡在村里。侯沧海每天早上起床与熊小梅分别,要到晚上**点钟才回家。熊小梅知道侯沧海做的是正事,仍然禁不住开始抱怨。 暴雨下到第七天,河水涨到了历史上的次高水位。 杨定和带着人来到了青树村。青树村一个村干部都没有,经询问村小负责人才知道所有村干部都在黑河边,检查河岸。 侯沧海转到值班室找杨兵。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值班室有被子胡乱地蹬开,桌上还有方便面残骸,这正是杨兵的风格,异想天开,不拘小节。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村小偏僻,很难留住他,幸好马上就要开学了,就可以让他回到家里来。”侯沧海对于没有将杨兵安置在家里总是心存内疚,有时就盼着早点开学,免得让杨兵长时间住在值班室。同时,他又怕开学,开学,意味着与熊小梅又得两地分居。 杨定和抬手看了时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半个小时,他们回来,我们就到包青天家里吃饭,他们不回来,我们就回镇里。包青天做事扎实,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杨定和体型肥胖,走了这么远山路,累得够呛。坐了一会儿,他又到村办卫生间方便。严重前列脉炎让他方便起来十分因难。每天方便之时,杨定和总会想起曾经的辉煌——冲得哗哗直响,能做抛弧线远动到两三米外。 想起昔日方便时的顺畅劲,想起如今的难受,他再次感慨人生美好时光易逝。 一行人正要离开,外面传来包青天大嗓门笑声,跟在包青天身后的是几个村干部,另外还有杨兵。杨兵挽起裤腿,裤腰上插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蒲扇,活脱脱一个济公形象。他将手搭在村民兵连长的肩头,说说笑笑,亲热得很。 “杨书记,我就知道这两天你要过来,晚上到我家里去喝鸡汤,小须须草炖鸡。”包青天心情挺不错,主动打招呼道。 杨定和望着雨水,道:“雨水大得很,河道都涨起来吧。” 包青天道:“我们顺着河道走了十几里路,青树村这一段没有问题,最多就是在小河湾哪里要涨出来,把那块田土淹掉。每次涨水那里都要淹,没得办法。” 小河湾是一块极为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原因与季节性洪水有关。小河湾有调节河水功能,每次涨水都把小河湾淹到两米深,然后必然退水。 杨定和看着摇蒲扇的杨兵,道:“这位是谁?” 包青天笑嬉嬉地道:“这位是侯主任的同学,是大学生,到我们村做自愿者。” 这是侯沧海未曾料到的情况。他点了点头,道:“杨兵是我大学同寝室同学,最近才辞职。杨兵,这是杨书记。” 杨定和对侯沧海极有好感,爱屋及乌,对杨兵也有好感,笑道:“大学生过来当志愿者,青树村肯定欢迎,就是有些屈才啊。” 包青天道:“杨兵这个大学生真的能干啊,写个通知,都不打草稿,刷刷就写了。在村广播室播音,比镇里播音员强得太多,比区里的播音员都好。” “比村里肯定要强,比区里的水平还差一点点。”杨兵有一半血统是北方人,普通话自然说得很不错,担任村级播音员绰绰有余。 杨定和道:“这两天都有暴雨,警惕一些,必须要有人值班。” 包青天笑道:“杨书记,青树村的事情就放心吧。我们到家里吃饭,工作再忙饭也得吃,今天村两委全体动员查看地质灾害和河道,我屋里那位炖了小须须草鸡汤,犒劳大家。” 杨定和早就把这事谋划在心,笑道:“走吧,但是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喝酒。” 一行人来到包青天家里,坐在堂屋,看大雨哗哗落下。电视里正在播放省台暴雨预警,江州市将在6小时内降雨量将达50毫米以上,或者已达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续。 在暴雨哗哗声中,浓郁鸡汤味飘在空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大家为了查看险情在外面跑了几个小时,肚子里的食物、身体里的能量全部消耗殒尽,喝着鸡汤,嚼着滑嫩不柴的鸡肉,只觉得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这雨下得不小,按照规定,得留机关干部在村里值班。”放下大碗,杨定和皱起眉毛望着天。 “我是驻干,肯定是我留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侯沧海知道脱岗的危险性。 包青天道:“驻村干部最好是男的,以后就不要让女同志驻村。不是看不起女同志,而是女同志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小杜工作很不错,人也勤快,遇到这种事就没有办法了。” 饭前杨定和订下规矩不准喝酒,再加上雨太大,随时都有可能有地质灾害出现,因此,今天晚饭居然一点酒没有喝。尽管如此,杨定和还是出现了状况。他身体肥胖,血尿酸高,曾经发过痛风,事隔三年一直没有再次发作。这一段时间在暴雨中为了查看地质灾害,走路不少,今天喝了三碗鸡汤以后,脚踝剧烈痛起来。 侯沧海久闻“痛风”大名,听说这是最痛的关节病,只是一直没有亲眼见到。杨定和原是威严的党委书记,痛风袭来之时,痛得双手抱着脚,躺在床上,用三床被子把脚垫高,仍然呲牙咧嘴。脚裸以看得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半个小时不到,就红肿得如馒头一样。 他试着下地,脚刚触地,裸关节如被火烤,根本不敢沾地,只得继续躺在床上,道:“小陈,你赶紧到城里买秋水仙碱,不吃药,痛起来要人命。” 包青天笑呵呵地道:“杨书记,真有这么痛?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我们农村人干活的时候,弄个包,出点血,正常得很。” 杨定和骂道:“包青天没有同情心,这是痛风,俗称老虎咬,痛得钻心。” 陈汉杰正在出门的时候,被侯沧海叫住。侯沧海走到床边道:“杨书记,陈师傅来回跑一趟,还不如我们现在坐车回去,节省时间,早点吃那个秋水药。” 杨定和咬着牙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脚都沾不得地。” 侯沧海道:“我背你回去。村里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我可以直接将你背到楼上。” 杨定和望着仍然在砸向地面的大雨,道:“算了,你还要在村里值班。” “有包青天在,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有人抽查值班,就让杨兵接电话。”侯沧海不由分说地蹲在地上,准备背杨定和。 杨兵道:“村办有报纸,还有大吊扇,我就在村办睡觉,顺便接电话。” “那就把接电话任务交给你了。”侯沧海试了试杨定和的份量,挺起腰,回头望了杨兵一眼,迈入风雨中。 正在走出门,杨定和突然道:“等一等,我还给包青天说一句话,这一段时间光顾着防洪,把正事都耽误了,等暴雨小了,你要把变电站地块落实了。不管困难再大,包青天都要搞定。” 包青天一阵苦笑,道:“书记给我戴了高帽子,又解决了我娃儿读书的事情,就算这事办得被社员骂,我也认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杨定和笑骂道:“给你办了事,还说得这么不情不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按时把土地交出来。” 包青天抬头看了暴雨,道:“快走吧,书记长得胖,侯主任背起来不轻松。” 侯沧海年轻,身体好,可是肥胖的杨定和沉重异常,背久了也受不了。他挺了挺腰,背着杨定和走进风雨之中。 杨兵和侯沧海在一个寝室混了多年,知道侯沧海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的人物,如今在小小的镇党委书记面前居然当起了牛马,这完全亮瞎了杨兵的眼睛。从大学毕业以后,他以为自己变化最大,心态已经由一个青春少男变成了一个沧桑中年人。关系最密切的侯沧海居然心甘情愿地当牛做起马,这又给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带来了冲击。 杨兵望着背负胖子书记进入暴雨中的侯沧海,陷入沉思,觉得自己还年轻,真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 区委办詹军也在望着窗外暴雨,省里对今年的暴雨相当重视,防讯指挥部派出了检查组已经到达江州市。检查组将现场检查暴雨最集中的地点,具体位置临时决定。 桌子上放着全区所有行政村的名单,以及驻村干部名单。詹军看着黑河镇青树桥村和侯沧海的名字,有些犹豫是不是推荐这个点。如果省里检查组来到青树桥村没有见到侯沧海,则侯沧海就是在值班期间脱岗,这对一个追求上进的人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是一次不能承受的沉重打击。 他随即又想:“如果侯沧海在岗怎么办?岂不是要给增加印象分。哼,在岗是应该的,检查组不会留下太深印象,不在岗则会留下深刻的坏印象。” 在张强时代,会下棋的侯沧海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差一点就调到了区委办来工作,对詹军构成了严重威胁。仅凭这一点,詹军都要将侯沧海压制住,更别提还有世安厂旧恨。 晚上八点钟,检查组来到江阳区。 区委书记李永强和区长吴志武亲自来到区应急指挥中心,与检查组的同志见面。双方略作寒暄后,检查组同志道:“我们沿着兰溪河走,抽查三个村,区领导全部都不参加,让区防讯办的同志带我们去。” 李永强道:“省里领导都到现场,我们怎么能坐在办公室?” 检查组带队领导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很直接地道:“李书记应该指挥全局,那才是你的岗位。”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由着检查组自己决定到什么地方。 在出发前,詹军低声交待防讯办的同志,道:“尽量朝黑河镇带,他们工作扎实,青树村工作最好。” 詹军是区委办副主任,在防讯办面前代表着区委,防讯办的同志自然把詹军的话记在心里。 在区应急指挥中心,省检查组把话说得很硬,不让区领导参加。可是真到了现场,还得听熟悉情况的区防讯办具体安排。在区防讯办带领下,他们直奔黑河镇青树村辖区。 黑河镇政府宿舍,侯沧海把肥胖的党委书记背到了家,安顿好了这才回家。所幸他人年轻,体力尚好,休息一会就缓过劲来。 “你在看什么?” “雨太大,我怕青树村出事。今天本来应该是我值班。” 驾驶员陈汉杰跟着杨定和跑了一天,刚刚休息又让他动车,侯沧海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此时风急雨骤,没有车,无法前往青树村。他在屋里焦灼不安地转了几圈,给村办打去电话。 打电话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他根本不相信放荡不羁、不受纪律约束的杨兵真会在村办值班。 (第三十一章)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三十二章 不着调的值班人员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兵居然还真在村办,接起了电话。 “你真在村办?” “嘿,你真是不相信人,我是志愿者,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杨兵笑道:“村办有一个大吊扇,吹起来才凉快。我跟着包青天跑了两天,他们是真把我当成志愿者了。” “给你说一件事情,我是驻干,按照区防讯应急方案,凡是大雨黄。色预警及以下,我应该在村里值班。” “老包住在附近,你一个人在这里值班起个屁用,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不管有没有,工作方案就是这样定的。如果有人打电话来抽查,你不要说是志愿者,就说是值班人员。” “知道了,放心嘛,我就在这里面睡觉,接到电话报你的名字。” “如果问起村里防讯情况,你就说。” “不用你交待,我跟着包青天跑了整个村,防汛情况良好,有一段今年重新整修过,各村民小组分了段,都有准备。民兵连长还搞了个应急分队。” “不错啊,还真了解情况。还有一点,村里成立了领导小组,有应急预案,预案放在老包桌子里,你可以抽时间翻一翻。” “翻个屁,我和村里天天混在一起,他们开会时,我坐在一边看报纸,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的前途就交给你了,出了事,我们两人一起流浪,当流氓。” “好好好,我知道了。沧海,你工作以后变得多,刚才背那位胖书记,我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背杨书记是发自内心。你不是圈内人,不明白这种感情。少废话,把电话给我守好。” 杨兵放下电话不久,找到侯沧海所提的防讯工作预案,翻了两下,觉得枯燥无味,就扔到桌上。他拿起一叠堆在书柜旁边小桌上沾满灰尘的报纸,用力拍了拍,一片薄雾在灯光下跳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弥漫。他翻开报纸,看到第一版整页是《政府工作报告》,第二版有一个标题为《实现我国跨世纪发展的宏伟目标》的长篇报道。 杨兵最初有点迷惑,心道:“莫非两会改时间了,记得每次都在年初开吧。”他再看报纸日期,居然是3月的报纸。 外面传来了汽车响声,一道刺眼的车灯直刺村办公室。 杨兵抽着烟,站在窗口望着这一群人。 来者是三辆吉普车,高底盘,车身大。下来一群人都披着雨衣,朝村办公室走来。 杨兵尽管想要扮演侯沧海的角色,在行动上还是与真正的侯沧海有着差异。侯沧海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快速地到楼下迎接来者,这是一个党政办副主任条件反射式的动作。杨兵明明知道有人检查,仍然抽着烟,岿然不动,翻着报纸,报纸旁是丢在一边的防汛预案。 “这是省防讯办的马总,我是区防讯办的。”区防讯办的同志进了办公室,立刻表明了身份,免得这位看上去很年轻而且明显有些二愣子气质的驻村干部说出些不好听的话。 “这么大的雨,你们还真要来啊,佩服,佩服。”杨兵拿了包烟,准备给来人散烟。作为体制外人,对省防讯办这些机构也没有太多敬畏,笑嬉嬉的,态度随意。 头发花白的省防讯办带队组长道:“你是谁?” “我是驻村干部,今天雨大,我在这里值班。”杨兵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报纸和放在桌上的花生,道:“值班一个人无聊,剥点花生,看会报纸,不碍事吧。” “没事,只要有人就好。”花白头发组长观察着桌子,又道:“那份文件是什么?” 杨兵将文件递给来人,道:“这是防讯预案,预案没有啥用,是办公室那些人拍脑袋想出来的,还抄了一部分上级文件。” 这句话来自于侯沧海的评价。杨兵本人从来没有操作过这些文件,对此并无体验,是现学现卖。 这又是一句真话,白发组长笑了起来。他坐在桌边,拿起随身带来的水杯,晚了一口水,翻阅起这份防讯预案。防讯预案出自侯沧海,中规中矩,各种要素完全符合预案要求,将青树村防讯工作现状讲得很清楚。白发组长最初对这份预案还有一种不以为意的感觉,谁知这份预案水平超过了他的预期,比起市区一级的预案都不逊色。 他将预案放在桌上,道:“这份预案谁做的?” 杨兵见白发组长没有笑容,还以为是侯沧海做的预案水平很差,出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道:“我写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村里干部?”白发组长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很谦虚啊,这份预案很不错。” 杨兵耍起了幽默,道:“我是侯沧海,驻村干部。水平嘛,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白发组长觉得杨兵言行不太象机关干部,又问道:“你是大学生,才毕业?” 杨兵道:“只能算是曾经读过大学,现在早就不是大学生了,出来一年多了。” 得知杨兵大学毕业只有一年多时间,用这种方式跟省检查组说话就很正常,白发组长坐在桌边,道:“谈谈你们村里的情况?” 杨兵有着自来熟的本事,住进青树村以后迅速就和包青天诸人成为了朋友,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天,闲来无事还跟着包青天到村民家里去办事或者吃饭,今天跟着包青天将辖区内河道走了个遍,算是熟悉了情况。他叽里呱啦地讲了现场情况后,发牢骚道:“省里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整点钱维修一下河道,现在都是村里面找人维修,只能算是补锅匠,如果遇到更大的河水,靠补祸匠修的河道就没有办法了。” 听到杨兵的牢骚,白发老者知道这个才分来的大学生对河道情况还算熟悉,于是真诚地道:“我会把基层意见带回去,这些年对水利建设投入确实不足,我相信很快就有大笔资金用于水利建设。”他这样说是有依据的,这些年来国家在水利建设上逐年在加大投入,只是以前的欠账太大,要弥补得花巨量资金。 杨兵装模作样地道:“那我代表青树全村一千五百多号老少爷们,感谢省防讯中心。” 检查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区防汛办的同志手里有驻村干部名册,按名册上显示,青树村驻村干部是党政办副主任,而眼前这人言谈举止与“党政办副主任”格格不入,他不禁为黑河镇杨定和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感到了佩服。 在办公室交谈以后,检查组同志来到曾经出过事的一段河道。这处河道有着明显进行新加固痕迹。杨兵站在河边,道:“今天上午我还和包青天一起来检查了,没得问题。” 白发组长道:“包青天是谁?” 杨兵道:“青树村老大,书记。” 青树村防讯工作确实不错,尽管这个值班干部明显异类,但是瑕不掩瑜,白发组长仍然与杨兵握了手,表示鼓励。 送走了检查组,杨兵赶紧给侯沧海打去电话,道:“我的妈啊,沧海还有点预见性,刚才来了一拨人,自称是省防讯指挥中心的。幸好我这一段时间天天跟着包青天混,答得天衣无缝,就算你本人来,都没有我这么应答自如。” 侯沧海心里一个激灵,道:“有没有人怀疑人你的身份?”他是党政办副主任,与区委两办打交道的时候多,如果有区委两办的人跟随着检查组,自己就惨了。 杨兵回想一下,道:“应该没有吧。我自称沧海,不,自称为侯沧海。那个老头领导对你做的工作预案有兴趣,看了好一会。后来又看了一处现场,然后拍屁股走人。他们这种走马观花的检查,有个狗屁作用。” 侯沧海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下来是督导作用,不用做具体事。光靠省防讯中心是搞不好防讯的,具体的事情还得基层单位来做。但是没有他们指挥督促也不行。你今天晚上就在办公室睡觉,免得他们杀回马枪。” 杨兵大大咧咧地道:“你以前在学校狗胆包天,如今怎么变成了鼠胆。” 侯沧海道:“那时候是无知者无畏,如今进了体系内才发现,在体系内,一个人狗胆包天没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有缜密头脑。你别忘了,我可是江州师范学院的象棋冠军,脑袋瓜子不好使,思维不缜密,很难在体系内混出头。” 杨兵想起了侯沧海背着肥书记的画面,道:“我现在明白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还没有做好吃苦成功的准备,反而吃了更多的苦。” 侯沧海道:“抽时间我们两兄弟好好聊一聊人生,现在不聊了,暴雨预警,随时都有电话打进来,打进来就是大事,我们不能把电话占了。” 打完电话,侯沧海终究不放心,准备前往村办。 屋外不时有雷声响起,眩目闪电从天空直落而下,声势惊人,响雷就如在窗边,震得窗户嗡嗡作响。熊小梅抓住侯沧海,道:“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杨兵在办公室已经应付了省防讯办,你就不要去了。” 侯沧海道:“没事,我到楼下找杨书记,给他汇报省防汛办来巡查的事情,然后把陈汉杰叫上,坐车到村办。你放心,从镇里到村办全是好路,绝对没有问题。” 熊小梅见侯沧海前往村办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再阻拦,只是不停地叮嘱要注意安全。当侯沧海走到门口时,她又追了出来,道:“到了村办,给我发个信息。”如今条件比起最初毕业时还是还得太多,刚毕业时,出了写信之外没有其他通信手段,如今一人有手机,另一人有传呼机,互相留信息还是挺方便了。 侯沧海回头望着倚门而立的熊小梅,挥了挥手,道:“回去吧,没事。” 熊小梅叮嘱道:“到了村办,记得给我发信息。” 侯沧海再道:“回去吧,真没事。” 杨定和痛风发作,如果是一般事情肯定不会打扰他,如今是涉及省防讯中心督查之事,必须打扰他。下了楼,他先站在门口打电话,又敲门。等了好几分钟,张老师才出来开门。张老师一脸愁容,道:“杨定和为了工作不要命了。明明血尿酸高,天天还为了工作大鱼大肉,现在痛得在床上叫唤。以前吃了秋水仙碱很容易见效,今天吃了还是痛得很。明天还得到医院去弄点降酸药。” 侯沧海道:“对不起啊,张老师,以后我一定不准杨书记喝酒。” 张老师摇头道:“自家人的性格自家知道,他就是那种性情中人。遇到朋友、熟人,不喝酒怎么得行。” 杨定和在里屋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道:“小侯,进来嘛,啥子事情?” 卧室里,杨定和躺在床上,脚垫在三床被子上。得知省防讯检查组已经对青树村进行了督查,他拍了拍大腿,道:“不知小杨能不能应付这种场面?” 侯沧海道:“我们通了电话,杨兵说没有出纰漏。我不放心,万一省检查组又杀回马枪,或者市、区领导下来查岗,我不在场不好应对。” “都怪这痛风发作得不是时候,别人痛风都是半夜发作,我是随时发作,这几年黑河镇搞了太多建设,我喝了太多大酒,也想歇歇了。”杨定和感叹几句,随即又回到工作状态,道:“你赶紧叫陈汉杰送你到青树村。到办公室以后,你还要给河边四个村值班室通通打一遍电话,凡是没有人值班的,马上通知他们立刻到村办。” 安排以后,他又觉得不妥当,问道:“镇办公室是谁在值班?” 侯沧海道:“今天是杜灵蕴守办公室?” “查岗的事情交给小杜,你这两天也辛苦,在青树村好好睡一觉。我对包青天有信心,他一直生活在河边,他说没有事,应该就没有事情。”杨定和安排工作时,目光炯炯,一点没有痛风发作的病态。他拿起床头的电话,亲自给陈汉杰做了安排。 与张老师说了几句关于杨书记身体的闲话,侯沧海这才出门。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时间,陈汉杰就将车开了出来。 夜深时,一般不麻烦驾驶员出车,侯沧海客气地道:“陈师傅,确实不好意思,我必须赶到青树村,你到了青树村就可以回来,我要住在青树村,免得杀回马枪。” 陈汉杰大大咧咧地笑道:“侯主任太客气了,我是青树村的人,这是青树村的事情,你要用车尽管吩咐。”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妥当,道:“不管是不是青树村的事情,只要侯主任用车,不要管时间,随叫随到。” 陈汉杰道:“我有个哥们是青树村的,侄女在商院读书,想要专升本,你和李院长关系不错,如果机会合适,帮我说句话。” 侯沧海觉得很奇怪,道:“你可以直接找杨书记啊,杨书记和李院是老同事了。” 陈汉杰道:“杨书记是长辈,又是领导,我不好经常麻烦他。你和李院关系也好,你说句话一样管用。” (第三十二章) …………………………………………………………… 注:qq群:583100224,欢迎加入。 微信公众号:小桥老树张兵,xiaoqiaolaoshu740118,欢迎加入。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 第三十三章 领导无视的眼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小车一路劈开风雨和闪电,如威武的怪兽一般来到青树村办公室。 侯沧海撑着雨伞,飞快地跑进办公楼。天空有电闪和雷鸣,雨伞又是铁尖,他担心自己成为一根移动的避雷针,会引来强暴的能量,把自己变成一只烤熟的火鸡。 等到跳进办公楼,没有挨雷劈,侯沧海觉得又与死神擦肩走过一次。他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人,在特定环境下会做出白日梦。今天在雨中冲击让他又幻想起自己就是在曹营里左冲右突的白马小将常山赵子龙。这个联想很怪异,却很真实。 办公室黑暗一片,没有响动。侯沧海来到寝室窗外,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杨兵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志愿者”,肯定无法真正进入角色中,回去睡觉,无可指责。 侯沧海从村办柜子里取出一幅防汛工作动态图,挂在事先准备好的墙壁上。 防汛工作动态图是侯沧海亲手所做。当初在做这幅图时,包青天表示了极大的轻视,哼了好几声,道:“就是屁大个村,什么事情都装在脑子里,真有什么事情,谁会来看这幅图,没有卵用。” 侯沧海道:“这是正规化建设,不能小看。有了这幅图,任何一个人来到青树村,对全村防汛形势一目了解。你把所有事情装在脑子里,变成了‘离了红萝卜不出席’,除了你,没有人能全面了解情况。” 包青天道:“我就住在旁边,你们打个屁都听得到,要防汛,会少得了我。” 尽管受到了“没有卵用”和“脱了裤子打屁”双重嘲笑,侯沧海还是将这幅防汛工作动态图做了出来。做出来以后,包青天站在图边看了半天,翻着白眼又上下打量侯沧海,然后背着手走了。后来一次开全村村民小组会议,包青天特意要求侯沧海把图挂出来,给所有村民小组长讲解。 前两天村办公室刷墙,侯沧海就将这幅花了不少心血的动态图收进去,昨天巡查一天,回到办公室挺疲惫,没有把图挂出来。 侯沧海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把挂图翻开,细细地看了一遍。他将目光投向河道下游时,摇了摇头。 昨天他陪着杨定和检查河道时,顺便看了看下游城关镇的河道。 城关镇的河道没有维修,有不少河堤相当薄弱。 当时侯沧海打着雨伞站在河边,问:“杨书记,城关镇资金不比我们差,甚至还要略强一些,我们对河道进行过多次维修,他们难道不怕河道出事?” 暴风骤雨急促而下,打得雨伞东倒西歪。杨定和长得胖,有一半身体被淋湿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城关镇占了地利之便,总是想依赖区里,而且心存侥幸之心。我的出发点不一样,既然区委将黑河镇交给了我,我就得为全镇老百姓谋福利。从本质上来讲,区委的要求、任务和全镇老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办好了老百姓的事,区委肯定会满意。” 门外又响起了汽车声。 这个时候来汽车,肯定是上级领导。侯沧海暗叫了一声侥幸,将青树村防洪预案摆在案头,急忙开门迎了下去。 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是区委书记李永强。 区委书记李永强身边跟着副书记鲍大有。鲍大有是副书记,原本不用随时跟在区委书记身边,只是他长期担任区委办主任,有一种作为“区委办主任”的行为模式,这种模式极有惯性,因此他算是江阳区近二十年内最喜欢跟随区委书记的区委副书记。 李永强看着一头冲进雨水的年轻人,绷着脸皮没有说话。 侯沧海来到李永强面前,汇报道:“报告李书记,我是黑河镇党政办副主任侯沧海,是青树村驻村干部,正在防汛值班。” 鲍大有在旁边问话道:“只有你一个人值班?村两委也没有人?镇领导没来?” 在区委书记还是张强之时,张强和侯沧海下棋次数不少。每次下棋,鲍大有都在场。在下棋时,鲍大有态度亲切,言谈幽默,还时常与侯沧海开开玩笑。此时站在暴雨中,他仿佛根本不认识侯沧海,脸板得如锅底。声音向上扬起,尖锐如红樱枪。 “我们安排了专人守在几处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只要有危险,备勤力量马上可以出动。”侯沧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李书记,鲍书记,外面雨太大,到办公室坐一坐。” 鲍大有继续追问:“整个村就只有你一个干部值班?其他人都是睡大觉?” 侯沧海有意回避这个诛心之论,道:“黑河镇在这三年筹措六百万资金,使用一万六千多积累工和义务工,对河道进行加固。今天黑河镇党政组成检查小组,对整个河道进行了拉网式检查,目前整个防汛情况良好。” “你能确保整个河堤万无一失,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雨持续不断,高度预警,省区都在检查河道,你们黑河镇的领导还睡得着觉?” 鲍大有严厉地道:“谁能确保河道一定不出事?没有谁能保证,事关老百姓身家性命,区委反复打招呼,你们还是这样马虎大意,这是心里没有装着人民。” 侯沧海被训得低下头,道:“请领导到办公室,我汇报整个防汛安排。” 鲍大有准备在雨中继续追问侯沧海。 不管任何人任何单位肯定都会有缺点,抓住一点缺点进行锤打,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是鲍大有多年来总结的经验,用在侯沧海身上,效果十分明显。黑河镇防汛工作准备得相当好,他几句话问下来,肯定会给区委书记李志强留下“工作不踏实”的印象。更关键的是鲍大有所有的话都能经得起时间考验,放在任何场所都毫无问题。 李志强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侯沧海是青树村驻村干部,又是青树镇党政办副主任,在这种关键时刻,尽管心里委屈,还是不敢有什么抱怨,紧跟在李志强身后,介绍道:“李书记,这是青树镇防汛工作动态图。” 李志强被动态图所吸引,抬头仔细打量。 侯沧海对全村防汛工作了如指掌,尽量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全村防汛工作,重点汇报了两点,一是前期河岸的整治和人工投入,二是巡查工作以及备勤力量安排。他讲解的时候,顺便还将工作预案拿在手里,以增加在区委领导面前的印象分。 讲了一两分钟,鲍大有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打断道:“行了,讲到这里吧。”他回头李志强道:“省防汛办刚刚打来电话,前面河道有些紧张。” 李志强道:“怎么个紧张法?” 鲍大有道:“出现了管涌,杨京亮在现场组织,防止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马上给杨定和、刘奋斗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到河道边守着,河道关系成百上千的老百姓,他们还睡得着?” 李志强脑里全是“管涌”两个字,没有与拿着工作预案的侯沧海打招呼,掉头就走。 管涌是涨水期间坝身或坝基内的土壤颗粒被渗流带走的现象。管涌发生时,水面出现翻花,随着上游水位升高,持续时间延长,险情往往会不断恶化。大量涌水翻沙,破坏堤防、水闸地基土壤骨架,引起建筑物塌陷,造成决堤、垮坝、倒闸等事故。 鲍大有跟着李志强,迅速出门。 所有随行人员掉头就走,没有人和侯沧海打招呼。侯沧海拿着工作预案站在门口,望着一头扎进风雨中的小汽车,感觉自己纯粹是一个玻璃人,完全被区委领导以及随行人员忽视。随行人员中皆是各部门负责人,如水利、公安、消防等领导,他们有的到黑河镇来过,接受过侯沧海这个办公室副主任的服务,但是在这个特殊日子里,没有人与侯沧海交谈,甚至没有目光交流。 被人彻底无视,这让侯沧海内心很受伤。灯光走远,他回到办公室,狠狠地将手中的防汛工作预案摔在桌子上。被所有人无视,这是一种对尊严的严重践踏,践踏者是上级,践踏方式是彻底无视,这让侯沧海没有明确的对象可以回击。 公共权力的行使需要等级科层,但是不等于上下级官员之间在公民权利上的不平等。用传统语言来描述这件事情,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实际操作上,上级和下级在因为岗位不同而出现了实实在在的“高低贵贱”。 侯沧海在办公室愤怒地挥动拳头,用尽全力抚平受伤的心。“他们是担心管涌,所以才无视我的存在,我大人大量,不必计较这些事,否则就是小肚鸡肠。”如此宽慰很有效果,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拨打了杨定和电话。 “杨书记,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脚还痛吗?” “什么事?” “刚才李书记和鲍书记到了村办,在办公室听我汇报时,城关镇那边河道出现了管涌,情况紧急。” 听到城关镇那边出管涌,杨定和坐不住了,道:“看来我得到办公室来。” “杨书记,我们这边河道没事,但是,李书记交待所有镇领导都得到河边。” “好吧,我马上来。”杨定和吃了秋水仙碱,踝关节疼痛感稍稍减弱,但是仍然不能用脚掌触地,触地就如火烧一般疼。 杨定和放下电话,望着红肿脚背,骂了一句:“城关镇平时工作飘浮,事到临头才抱佛脚,不出事才怪,连累我痛风发作都要出去。” 牢骚归牢骚,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区委书记亲自安排的事情,还必须得照办,杨定和当了多年基层领导,分得清轻重缓急。 陈汉杰正在梦乡中,听到电话铃声,翻声坐了起来。老婆闭着眼睛道:“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多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你把电话关了,别接。” 陈汉杰爬起来接了电话,听到杨定和吩咐,应了一声,开始穿衣服。 老婆睁开眼,不停打哈欠,道:“你这人太实诚,就不能装作没有听见。” “今天情况特殊。没有大事,杨书记不会在晚上打电话。杨书记为人耿直,对我一直不错,关键时刻不能下软蛋。”陈汉杰用力关了房门,房门在夜色中发出砰地一声响,传得很远。 刚下楼不久,就在楼洞里看到一个人,这人横躺在门洞里,浑身散发着酒气,看见陈汉杰出来,道:“陈汉杰,这么晚又做什么,是和老板一起玩夜总会吧?” “许大马棒,喝不得马尿少喝点。”陈汉杰走过醉汉之时,顺便踢了一脚。 许庆华说着醉话,“陈汉杰,你踢老子嗦,不要以为是杨定和的司机就能衣服角角扇人。如果不是喝了酒,老子咣咣给你两耳光扇过来。”许庆华是财政所一般干部,喜欢喝酒,酒量一般,每喝必醉,睡倒在门洞下是常事。许庆华老婆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丈夫喝醉以后从来不找,任其睡在门洞或者其他地方,睡到醒时,自然会回家。 陈汉杰有事情,没有和醉汉计较,到了另一幢楼。他的体力比起侯沧海就要差上许多,将痛风紧急发作的杨定和背下楼,累得直不起腰。 小车开动后,杨定和道:“我们先沿着省道绕一圈,再到黑河。” 小车沿着省道开了一会,来到城关镇所管辖的河道。往日温驯如绵羊的河道变成了史前猛兽,张着利牙,发出阵阵咆哮。巨大的能量震动了沿河两岸,老鼠、蛇等动物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往日家园。 小车停在公路上,杨定和透过车窗观看河岸情况。 几道车灯将管涌处照得很清楚。管涌位置恰好在侧坡堤脚,这是一个要命的位置,危害性极大,吓得杨定和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千钧一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堤岸上站着一群人。 李永强一把将自己头上的雨伞推开,烦躁地道:“不要打伞,碍手碍脚。” 杨京亮浑身是泥水,站在李永强身边大声报告道:“民兵应急分队全部到齐,正在按照预定方案进行排险。 ” 好几支队伍奔了过来,有的立刻被安排到了抢险现场,有的作为预备队等在现场。 鲍大有在旁边打电话,道:“管区长,我和李书记都在现场,你们赶紧将沿河村民转移走,现在不管愿不愿意,必须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备无患,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责任。” 李永强道:“材料准备妥当没有?” 杨京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李书记,这种泡泉经常发生,我们有经验。我安排用编织带装土筑围井,朝井内填料,防止涌水带砂。所有材料都在库房里,正在朝现场运。” 堤岸抢险队伍十人一排,分成几个纵队在河堤上巡找新涌点。 来了好几辆卡车,应急分队一哄而下,乱哄哄地将材料卸了下来。 在众人努力下,险情基本上被排除了。 鲍大有道:“李书记,时间不早了,你下堤,找地方眯一会,明天还有一个大会。吴区和管区正在督促转移群众。” 李永强道:“明天的会取消,所有工作必须围绕抢险进行。” 又一个炸雷响起,声音在天空和大地回荡。约五六百米处传来惊呼:“堤岸要垮了,垮了,垮了,垮了。” 正在寻找管涌的人们四散逃离,惊呼声四起。 此时,杨定和已经坐着小车离开了现场,前往青树村,没有看到河堤崩垮,还以为事态已经停歇。 李永强以前一直在机关工作,以为区委书记位高权重,日子会过得很如意。当上区委书记后,确实一呼百应,无论走到江阳区什么地方都前呼后拥,能得到极大心理满足。另一方面,区委书记肩上承担着太多责任,发展的责任,安全的责任,无数重担压在区委书记肩膀上。 权威越大,责任越大,李永强对此深有体会。他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想着各种事情难以入眠。早上起床眼圈黑黑。他将自己关在卫生间,细心做一遍脸部按摩,还用点紧肤水,这才能够出门。如果不做准备,出门后肤色和精神状态都很差劲。 此时听到堤岸垮了的声音,李永强顾不得区委书记应该有的从容不迫,吼道:“赶紧组织力量增援,堵住缺口。” 杨京亮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管涌,正好可以借着处理管涌向新来的区委书记展现自己的组织能力,谁知河堤居然就在区委书记眼前垮了。 河堤垮了,杨京亮吓得寒毛倒竖。他当了多年城关镇党委书记,见过大世面,略有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他抢过一把喇叭,用最高声音喊道:“我是杨京亮,城关镇的干部跟我去堵河道。” 杨京亮一只手举着手电,另一手拿着喇叭,就朝决堤河道跑去。 六七米的河堤被冲垮,洪水汹涌,以不可阻挡之热朝着田野村庄冲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轰响。 鲍大有和李永强紧跟着也来到河堤。 杨京亮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道:“河堤还不宽,我安排一辆装着石头的货车直接开到河里,把缺口堵住。然后由民兵和解放军堵编织带。” 现场形势十分紧急,没有给李永强留下思考时间,李永强吼道:“注意安全,赶紧实施。” 原本作为备料的卡车开上河堤上,驾驶员伸出头来,道:“表叔,我这车值五十多万。”杨京亮脸上肌肉咬得硬绑绑的,神情狰狞,道:“陪你一个五十万新车,跳车时注意,不要把人搭进去了。”驾驶员道:“我是拼命,得给奖金。”杨京亮道:“五万奖金,一分钱不少。” 为了找到敢于填缺口的驾驶员,颇有魄力的杨京亮丝毫没有犹豫,当场对运材料的驾驶员开出了高价。这辆货车是旧车,也就值十万。为了一个五十万的新车和五万奖金,驾驶员接下了这个拼命的任务。 驾驶员开着货车,小心翼翼地朝着河道缺口开去。到了缺口处,随着岸边指挥人员的叫声,驾驶员从车门往外跳,跳进河堤下的草丛里,顺着缓坡滚下河堤。 “怎么样,没事吧。”城关镇指挥人员在岸上叫。 “没死,头摔破了。”驾驶员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满载货物的卡车形成稳定的桩子,民兵们背着装着泥土和石块的编织袋朝水中扔去。如果没有卡车,编织袋无法生根,借助着这辆车以及随后推下去的装满石头的三轮车,河道渐渐封住了。部队赶到以后,堵河道的速度越来越快。 天朦朦亮时,雨终于停下了。远处天空出现灰白色的曙光,新的一天到来了。 区长吴志武带队慰问受灾村民。 区委书记李永强在河边站了半夜,全身脱力,坐在满是稀泥的河堤之上。在雨水中泡了一夜,他全身衣衫尽湿,头发紧贴着头皮,没有了区委书记的形象和威严。 鲍大有找了根毛巾,递给李永强,感慨地道:“杨京亮这回真是拼了命,动员自己亲戚开着卡车堵了缺口,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河堤堵不住,事情就难办了。” “黑河镇是什么情况?” 李永强用毛巾擦了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草味的新鲜空气。他此时想起了“两个县委书记抗洪抢险”的故事,皱着眉毛思考昨晚发生的事情。两个县委书记抗洪抢险的故事是流传甚广的故事,一个县委书记工作做在前面,暴雨时河堤稳如磐石,另一个县委书记前期工作不扎实,暴雨时组织了大量群众去防洪,成为了抗洪英雄,结果前期工作不扎实的县委书记因为成为抗洪英雄而得到了提拔,工作扎实的县委书记反而默默无闻。 鲍大有道:“没有听到险情报告,应该比较稳定。” 黑河镇和城关镇田土相接,河道自然也相连。黑河镇处于上游,城关镇位于下游,在昨夜暴雨中,城关镇危机四伏,黑河镇至今没有传出来什么不好消息。 “城关镇的河道出现多处险情,为什么黑河镇安然无恙?”李永强望着河道边满目的狼藉,提出一个尖锐问题。 鲍大有解释道:“城关镇这一带河道由于城市发展变得很狭窄,水量又增加,压力很集中,历来都是防汛重点。老杨每年在防汛上焦头烂额,也难为了他。昨天他是拼了老命才将河堤堵上。”他挨着李永强身边坐下,递了一枝烟过去,道:“昨天的事情想起来害怕,如果杨京亮没有在现场,如果组织不起这么多人,如果事先没有准备防洪材料,后果不堪设想。” 李永强耳中一起回荡着洪水轰隆隆的巨响声,没有否定这个看法。 鲍大有又道:“河堤损毁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在里面,具体原因可以等到事态平息作一个详细调查,必须给区委一个说法。另一方面,区委要求主要领导都要到带队值班,黑河镇有三个村有河道,只派了一个小年轻值班,若是真出了险情,一点办法没有。现在基层领导干部应该整顿一下,不把区委的要求当一回事情,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执行。这样下去,区委权威将会荡然无存。” 鲍大有明显偏向杨京亮,有意无意间传递对黑河镇杨定和不利的说法,李永强对此看得很清楚。他在江阳区上任以来,一直在多方了解整个江阳区的干部情况。等到对整个江阳区熟悉以后,自然会调整干部。至少调整谁并不重要,不管黑河镇是不是杨定和当书记,对全局都没有影响,能担任部门一把手的同志基本素质都有,关键是通过调整干部这种方式要传递出自己执政理念。 “等汛期过后,好好做总结。”李永强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屁股全是泥水,拍了等于没有拍,反而把手打湿了。 黑河是季节性河流,来得凶猛,去得也快,八月快结束的时候,河水完全退去,在超出水面两米的河岸留下一条泥土色水线。 省防汛办出了一期简报,对防汛工作不力的地区进行了批评,其中有江阳区城关镇。 江阳区招开了防汛抗洪表彰大会,对开卡车冲向河道的驾驶员、基层民兵组织、解放军部队等个人和集体进行了表彰。 黑河镇没有受表彰人员。 整个防汛工作中没有受处分人员。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开完表彰大会,侯沧海给杨定和请假:“熊小梅明天要回秦阳了,我先回去帮她收拾行李,晚上还要和朋友们吃顿饭。” “是李文军吗?他在市委办工作,对我们很有帮助,你请他们吃饭,开张发票过来,这是公事,单位要报销。” 杨定和又道:“开学后,我们再去拜访李院,他为人耿直,解决了包青天女儿的事情。包青天心里痛快,顶着骂名解决了变电站的土地。基层工作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缺了哪一环都办不成事情。很多事情如果光靠正规渠道很难办,上面千根线,下面一针穿,光是做事的份,没有办事权,必须不走寻常路。” 说起不走寻常路,杨定和也觉得好笑,拍了侯沧海的肩膀,道:“好好陪一陪熊小梅,让她安心在秦阳教书,等到寒假,我们一定争取把她调到商院。” 有了杨定和的支持,侯沧海对调动之事有了信心。在回家之前,特意到青树村去看了看。青树村和商院签了租地协议,整个乱石坡都交由商院租用,租期五十年。商院将伸进校园的“舌头”用来做操场,其他的乱石坡就种植果树,成为商院的实习基地之一。 为了种果树,商院采取了野蛮措施,直接放所有杂树砍掉,整个乱石坡到处是参加劳动实践的学生,一片繁忙景象。 在工地现场还遇上了商院院长李永江。虽然商院将整个乱石块租了下来,但是在施工过程中还是有个别村民来找麻烦。侯沧海仔细记下了个别村民的诉求,准备和包青天商量后提出解决方案。谈完正事,他又委婉地向李永江提起了陈汉杰委托的事情。 青树村与商院关系太过密切,凡是在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李永江答应得都很爽快。 办成了陈汉杰委托的事情,侯沧海离开了工地。走出数百米后,回望乱石坡,仍然能够看见工人们忙碌的身影。这一片繁忙景象和侯沧海关系颇深,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他兴致盎然地给陈文军打电话,提醒晚上四个人吃饭的时间。 “晚上我确实有事,不能来,陈华要来。替我向熊小梅道歉。 ”陈文军说这句话时,情绪低落,明显心中有事。 陈文军在市委办公室工作,业余时间往往也不由自己支配,侯沧海作为黑河党政办副主任对此也能理解。 晚餐聚会之时,陈华穿了一件开胸稍低的衣服,很是引人眼球。 熊小梅开玩笑道:“你穿得太性感了,我得给侯沧海戴墨镜。” 陈华道:“侯沧海是正人君子。” 熊小梅道:“正人君子也是男人,男人最不能接受人性考验,所以我从不考验侯沧海,否则是自寻烦恼。” 等到侯沧海从前台回来时,两人停止了属于闺蜜的话题。 大堂内放着99年流行的一首歌,一个优雅的女子低声唱着《至少还有你》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听到这如泣如诉的歌声,陈华的心一下揪紧了。以前与冷小兵交往时,她觉得自己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潭中,生命中没有丝毫颜色。陈文军是深潭之中的一条救命绳索,沿着那条绳索,她才又见到解放区的晴天。歌词如一粒粒小型导弹,直射进内心深处。让她幸福且忧伤。 侯沧海坐在在陈华和熊小梅对面,道:“陈文军每天忙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陈华摆脱歌曲带来的伤感情绪,道:“他是领导跟班,时间属于领导,没有人生自由。” 熊小梅道:“沧海就是在镇里面当个副主任,也得天天跟在杨书记身边,特别是下暴雨那几天,天没有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浪费了大好假期。” 侯沧海道:“今天和陈文军通了电话,听起来他的情绪不高?” 陈华笑了笑,道:“我们在这里吃吃喝喝,他跟在领导屁股后面,生活无趣,情绪当然不高。” 陈文军缺席,吃完饭后就没有再去山庄顶部唱歌跳舞,三人沿着铁梅山庄下行,熊小梅和陈华挽着手臂讲起悄悄话,不时发出轻脆笑声。侯沧海走在两人身后,能够借助不时过往的车灯看到两个女子的背影。两个女子都处于花一般的青春年华,婷婷玉立,在昏暗灯光下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青春气息。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杨兵将要远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和陈华一路都在低语,聊着青春女子的家长里短。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从学校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好几年了,水到渠成,应该结婚了。” “上一次想结婚,没有拿到户口本。现在这种情况,结不结婚没有什么区别。等到明年寒假,调到商院以后就结婚。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才开始,谈结婚还早。但是,我想今年准备结婚。陈文军住在单位宿舍,他们单位竞争挺激烈,大家条件都差不多,谁能进入领导视野,谁就有发展前途。所以,我都不敢经常到他的宿舍去,害怕有人乱嚼舌头,所以要早点结婚。以前对人性恶没有太多感受,自从与冷小兵接触以来,才知道我们社会里确实有坏人。杨兵还在江州吧,今天吃饭怎么没有把他叫上。” 熊小梅笑道:“有两个原因,一是杨兵坚决不当电灯泡,他说别人都成双成对,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种情况下吃饭是找罪受;二是他今天确实有事,要到青树村主任家里去吃饭。” “他还真是一个怪人,居然真能和村里那些人打成一片。我想象不出杨兵混在村干部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陈华想着杨兵那与身材不相称的大脑袋,笑了起来。她又总结道:“杨兵这种性格,以后搞销售应该是一把好手。” 在私语中走到主街,陈华先坐一辆出租车回师范学院宿舍。她借调到市委宣传部,没有办正式手续,仍然算是江州师范学院干部。平时在市委宣传部上班,下班还是住在江州师范学院。江州师范学院宣传部以及部分机关干部知道了冷小兵在宾馆开房被派出所捉住,因此对陈华充满了同情,在这种舆论环境下,冷家人只能咬牙认命,不再明目张胆地纠缠陈华。 目送着出租车开走,侯沧海和熊小梅等到另一辆出租车,回到黑河镇。 这是一个略带着伤感的夜晚,对,就是略带伤感的分手之夜。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小院里散步,月光如水一般洒了下来,在熊小梅脸上渡上一层玉色。快乐的暑假生活转眼间就过去了。聚会的时间总是短暂,分离脚步无时无刻都在逼近,虽然这是两地分居常态,可是每次临近分手时仍然会黯然神伤。 在客车站送行之时,熊小梅心情极为糟糕,不想多说话。客车启动,她掉头看着车窗外的男友,挥了挥手。客车缓慢地驶出车站,她用纸巾轻轻擦了眼角。 客车要沿着车站拐一个大弯才能来到主道,侯沧海从车站的小道快速跑到主道,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那辆驶住秦阳的客车。熊小梅正朝窗外张望,忽然看见站在街边的男友。她将脸靠近灼热车窗,拼命挥手。 客车缓慢又坚定地将侯沧海抛在身后,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陷入人海之中。 九月二十日,在镇村共同努力下,黑河镇土地顺利交了出来,两户人家搬走,房屋被拆掉,只剩下地基。 黑河镇按时完成了与变电站有关的征地拆迁任务,这给城关镇带来极大压力。城关镇在压力之下,征地与拆迁工作不免显得粗暴,粗暴之后便有了负面效果,参加征地拆迁工作的城关镇干部与村民发生了冲突。冲突之后,区政府办公室召集相关部门、城关镇和黑河镇一起座谈。 城关镇镇长赵天水、黑河镇镇长刘奋斗、国土局周宇以及区府办督查室等部门负责人全部在座。 首先由赵天水汇报事情经过,汇报结束之后,他补充了一句,道:“变电站在市工业新区建设中有重要意义,我们都是清楚的,在具体操作中应该协同,各方政出一门,各项标准都是一样的。这次我们之所以在工作时与村民发生冲突,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达不到黑河镇的征地拆迁条件。据我了解,青树村机动田比较多,集体收入强,为了达到征地拆迁的目的,为那两个拆迁户分了机动田。这样一来,拆迁村民既得到拆迁款,还能有一亩二的机动田。城关镇土地原本就紧张,不可能给拆迁户机动田。” 最初说话时赵天水还很平静,最后有些火冒三丈了。赵天水以前担任过多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最近才被调到城关镇当镇长。由于城关镇位置重要,又在城里,因此他这次调动算是对其工作的肯定。刚调动不久,就吃了一个闷棍,自然极不舒服。 “现在城关镇这边村民只有一个要求,同一个项目,大家田靠田土接土,只要达到了青树村的拆迁条件,马上就搬。”赵天水提高了声音,道:“现在的难点在于如果我们同意了村民意见,以前的项目怎么办?难道又要重新补偿,这样搞就是乱弹琴,人为制造矛盾。” 黑河镇镇长刘奋斗越听越气,根根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只是区领导管志在主持会议,没有轮到他说话时,他一直隐忍不发。 等到赵天水讲完以后,副区长管志点了刘奋斗的名字。 刘奋斗压抑了心中愤怒,用平静口气道:“赵镇长,我请问你,你说谁在乱弹琴?你是镇长,我也是镇长,莫非城关镇镇长比黑河镇镇长要高一极?”他是从部队转业的干部,回到地方多年,依然保持着在部队形成的习惯,遇到不平事立刻就要回击。他这个性格让他吃了不少亏,但是也受到一些领导认可,把他用在了需要比较“硬气”的黑河镇。 赵天水反击道:“不是谁级别高的问题,我是谈具体问题,同一块地,不同标准,你说,这是啥事?” 管志见双方呛出了火药味,道:“事情都出了,你们不要带情绪,就事论事。” 刘奋斗拿出了一份文件,道:“这是区委会议纪要,明确规定了黑河镇应该先于城关镇完成征地拆迁工作,规定得很具体,包括了时间。理由是黑河镇拆迁量较小,难度低。我们按照区委要求,按时顺利交出了田土,拆掉了房子。至于青树村的机动田,那和镇里没有关系,是村集体自己的分配问题,与黑河镇没有任何关系。” 管志是分管领导,关注的事情比较多,经过刘奋斗提醒,才想起确实看到过这样一份区委的纪要。他暗骂了一句:“区委乱整,把区政府的事情都做了。要做事就好好做,非得整出些纠纷给大家添乱。” 尽管心里有意见,在场面上还得全力维护区委的权威,管志道:“有区委纪要,大家就不要讨论谁是谁非的问题,赵镇长回去立刻着手研究,制定工作计划,推进时间要具体明确,工作计划上报以后,必须按照工作计划进行。” 散会以后,赵天水一幅苦瓜相。在基层工作最怕的就是这种夹生饭,第一个回合没有把事情做下来,事情弄成了夹生饭,其复杂程度往往就会成倍增加。 刘奋斗一脸轻松地离开会场。黑河镇已经按照要求完成了工作任务,没有任何违规之处,就算是给城关镇征地工作造成了困难,那也是城关镇的事情,与黑河镇没有关毛钱关系。 “最怕的就是这种涉及两个镇的地块,互相攀比。我们要警惕一件事情,就是城关镇给出的条件比我们要好,这有可能惹得我们这边已经做好的事情翻盘。驻村干部要及时了解情况,不仅是青树村的情况,还有城关镇那边的动态。” 在开班子会时,经验老到的杨定和意识到了问题,提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要求。 杜灵蕴飞快地记录。 侯沧海了解变电站征地全过程,想起城关镇如今骑虎难上的尴尬劲,暗自畅怀。城关镇和黑河镇原本应该是兄弟乡镇,谁知黑河镇崛起得太快,风头盖过了老大哥城关镇,不知不觉中形成竞争态势。偏偏两个镇的党委书记都是老资格,互不认输,逐渐带动两个镇的干部互相不得劲。侯沧海是杨定和嫡系,在这一年见识了所有与城关镇的明争暗斗,自然也对城关镇心怀淡淡的恶感。 散会以后,侯沧海刚走到办公室,办公室电话铃声音响起,传来了老友周水平的声音:“快下来,我和建军在楼下。马上到下班时间了,早走几分钟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一个镇政府,搞得像是市委机关,猪鼻子插葱——装象。” 侯沧海、周水平和吴建军都是世安厂子弟,开裆裤朋友,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三人都是同班同学。高考时,平时成绩一般的周水平如有神助,考上了山南政法大学,毕业后分到江州检察院;成绩最好的侯沧海在高考前仍然在钻研棋谱,只考上了江州师范学院,毕业后分到黑河镇政府;成绩最差的吴建军发挥正常,没有上专科线。他没有复读,而是选择了当兵。复员后分到了世安厂。 侯沧海道:“我是办公室主任,老板没有走,我不能早走,这是规矩。你和建军到楼上来坐一会,晚上就在黑河餐馆吃饭。” 吴建军道:“我们不上楼了,在下面看美女。” 侯沧海道:“你们继续看美女,我要等到下班才能出来。” 下班铃响,杨定和离开以后,侯沧海赶紧关掉电脑和热水器。出门时,吴建军和周水平走上楼来。 世安厂子弟的个头普遍较高,三人之中吴建军的个子最矮,也跨过了一米七的关口, 他长着一个门板身材,脖子粗短,颇为彪悍,与以前江州师范学院的方门板极为类似。吴建军咧着大嘴笑道:“上楼时看到一个短发女孩,很漂亮,这个女孩谈恋爱没有,如果没有,介绍给我。” 侯沧海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是我们办公室第一美女杜灵蕴,她是很纯洁的,你少打主意啊。” 周水平道:“你们办公室有几个女的,我记得只有一个吧。” 侯沧海笑道:“还是老周聪明,办公室只有一个女的,当然是第一美女。” 三人来到了黑河餐馆,老板童国立照例散烟。老板童国立出去后,吴建军就将包间门关上,道:“沧海,你手头有钱没有?我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准备自己出来做事。” 侯沧海惊讶地道:“什么时候办的停薪留职,吴叔同意?” “现在世安厂不是当年的世安厂,效益差,发不起工资,与其这样还不如出来自己搞,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路。”吴建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想自己做生意,但是差本钱,水平借给我五千,你手头有没有活钱?” 侯沧海自嘲道:“我的钱全部贡献给通讯事业和交通事业,熊小梅刚出钱给我买了一部手机,存款见底啊。” 吴建军得知侯沧海面临的窘境,道:“我操,你比老子还穷。算了,我另外想办法,现在喝酒。” 等到杨兵来到餐馆时,三人早就喝开了。大脑袋杨兵是典型自来熟,很快就和吴建军打成一片,如同多年老友,互相敬酒。周水平是检察院干部,相对含蓄一些,与杨兵只是略为寒暄。 吴建军唾液直飞地道:“想当年,我是第一个学自行车的,你们两个人都是我的徒弟,这一点你们要承认吧。” 世安厂处于静南的深山里,环境封闭,厂区水泥路又宽又直,自行车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很多小孩才会走路没多久,就在学习骑自行车,连女孩子都会在宽阔的道路上疯玩。 提起这事,侯沧海道:“不提这事还罢,提起这事我就冒火,当时我妹才五岁,被你带着骑28圈,把两个膝盖都摔出血了。我爸妈还认为是我带着水河骑车,把我打了一顿。” “侯水河后来骑自行车很牛,在世安厂运动会拿了女子自行车组第一名,这可是我的功劳。” 吴建军又向杨兵介绍道:“小时候,我们三人天天都在一起玩,那时我们是标准的世安厂子弟玩法,胸口挂着一把家门钥匙,放学就到厂区外小河里游泳,无师自通地学会狗刨式,还去挖附近农民的红薯、地瓜,掰玉米、向日葵,被土狗追了好多回。” 侯沧海道:“那个年代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看电影就是最大的精神享受。当时我们最盼望的是放露天电影,只要放电影,就带着板凳去抢占好位置。放映员旁边的空位是我们必抢之地,为了抢位子,与其他大院的小朋友打架次数不少。冬天最冷的时候也看露天电影,大家穿大衣,提火炉,在露天坝围成一个个小圈子。工厂周围有一种类似煤炭的石头,我们叫炸石,炸石丢进火炉子里就要发出轰的一声,建军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将悄悄将炸石放进火炉子里面。” 世安厂子弟们回忆起儿时生活,想起世安厂现状,很是惆怅。 喝罢酒,吴建军和周水平坐出租车离开黑河。 临走前,杨兵留下了吴建军的联系方式。 杨兵则和侯沧海一起回到黑河政府宿舍。杨兵进屋就不停地抽鼻子,道:“我还是应该住在青树桥,这个屋里全是熊小梅的味道。” 侯沧海道:“那间房子我们都没有住过,少在这里和我鬼扯,明天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让你住在青树村,我始终觉得不对味。” “我喜欢青树村,村干部对我都挺好,包青天家的炖鸡味道很霸道。”杨兵叹息一声,道:“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久静思动想到省城去,总得给自己找个事情做。” “你想做什么行业?” “没有想好,肯定能找到事情做。先到全何云那里住几天。”杨兵手里夹着一枝烟,道:“你吃政治这碗饭,看起来威风,实际也不好吃。比如这次涨洪水,稍有应对失误,你的前程就完了。你的小命被人捏着,这种日子实在没有意思。我到省城探个路,等你不想在政府混了,我就算是你的开路先锋。” 侯沧海和杨兵都是文科院系学生,找工作容易,只不过很容易局限在办公室工作,为人写写材料,端茶送水,很难接触核心业务工作,发展前途不大。 “我早就不想干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把熊小梅调到江州以后,我十有**会辞职。” “你这是自欺吧,若真想辞职,也不必将熊小梅调到江州。她在秦阳二中,你在省城征战,还不是一样。” 这句话触及到了侯沧海内心深处的隐秘。以前区委书记张强还在时,他一路顺水,确实激起了在江阳政坛发展的野心,谁知野心刚起,张强调走,如今前途暗淡,或者说至少短时间无法突破。他暗道:“我看来也得考虑辞职之事,不必等着将熊小梅调到江州。” 如此做,又有另一层困扰:若是没有工作,熊家或许更加不能接受自己。 “不说我的事了,你在省城南州有没有想做的行业?” “或许,我去当医疗代表,听说来钱快。” 杨兵性格原本开郎活泼,受到爱情契约打击后,开郎活泼向着随心所欲发展。在黑河住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段颇有滋味的田园生活,他又要开始远行,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哭泣的陈华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兵决定在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坐慢车离开江州。从江州到省城有一班慢车,每站必停,如老牛拉破车。杨兵没有工作,没有事业,处于无所事事状态,准备坐这一班车慢悠悠地到省城。 下午四点钟,侯沧海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到办公室给杨定和请假,准备送杨兵到火车站。 杨定和喝了一口浓茶,道:“小杨要走了吗,怎么不多玩几天。” 侯沧海接到杨定和的杯子,帮书记续了水,道:“留不住他了,他要到省城找工作。杨兵大学毕业时受了点感情挫折,后来就没有工作。” “这些小伙子都学时髦,想赚大钱.我在黑河工作这么年,看得很清楚,能赚大钱都是些特殊人,一般人连门都摸不到。”杨定和又道:“杨兵给黑河镇立了功。如果不是他恰好在值班,我们黑河镇在区委李书记面前就丢大脸了。这样,你让陈汉杰开车送到车站,也算表示黑河镇对有功之人的感谢。” 书记发了话,侯沧海也就不客气,叫上杨兵,提着极简行李,在院门口等车。 财政所许庆华正从院外回来,上楼时遇到了陈汉杰,道:“老陈,我用用车,到村里收钱。” 陈汉杰随口道:“杨兵要走,我送他到客车站。” 许庆华道:“杨兵是谁,为什么要送他?” 陈汉杰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许大马棒,道:“杨书记安排的。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他不顾许庆华气得吹胡子,甩手走了。作为杨书记驾驶员,他只对杨书记负责,许大马棒这种小人,他想理睬就理睬,不想理睬就不理睬。 许庆华原本上楼,紧追几步来到楼下,看见侯沧海和杨兵一起上了车。他来到财政所就开始大发牢骚:“黑河镇硬是怪,我这个正杆杆坐不了车,那个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歪枝枝大模大样坐小车。” 财政所工作人员各做各的事情,没人理睬他。许庆华继续在办公室大声地说怪话,这时财政所所长冯诺出现在大门,道:“许庆华,少说两句,难道杨书记安排人用车,还需要向你请示汇报。” 许庆华悻悻地道:“公家的车,外人可以坐,难道本镇干部还不能做?” 冯诺道:“我刚才在窗口看到小车启动。侯沧海是办公室副主任,安排小车理所当然,有意见直接给杨书记提出来,少在办公室污染空气。” 许庆华被堵了嘴,不再言语,回到自己办公室。 小车上,杨兵感慨地道:“看来沧海混得不错,我都沾了光,坐了一回小车。” 陈汉杰乐呵呵地道:“侯主任年龄不大,但是在黑河镇很有威信,大家提起他,都得竖大拇指。” 侯沧海道:“别捧我了,摔得越高,摔得越痛。” 陈汉杰用斩钉截铁的口气道:“侯主任是大学生,又会为人处事,绝对要当大官。我听杨书记的意思,准备近期把副字去掉,刘奋斗虽然拽,对侯主任还是没有意见的。” 侯沧海是党政办副主任,实际上做着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只是因为工作时间太短,年纪太轻,所以只是以办公室副主任名义来主持工作。他猜到可能最近就要将“副”字去掉,陈汉杰的说法从侧面证实的自己判断,还是觉得挺高兴。 在了客车站,临分手时,侯沧海叮嘱道:“如果在省里不顺利,弹尽粮绝的时候,就回江州,我这里始终有你的一张床。” 杨兵抽了抽鼻子,道:“沧海,不要煽情好不好,我的鼻子都有点酸了。这次到省城我一定要混出点名堂,否则。” 侯沧海打断他的话,道:“否则个狗屁,能够混出名堂当然更好,混不出来就赶紧撤退。到我这边来添了伤口,继续作战。” 上车前,两人来了一个热烈拥抱。 杨兵上了车,思维渐渐沉了下来。客车里播放着贺岁电影《没完没了》,引得车里一片笑声。杨兵表情罕见地严肃,想着到了省城到底能做什么?这是一个迫在眉睫之事,必须解决。 侯沧海与杨兵分手后,坐着小车直奔黑河镇。行至江州师范学院时,侯沧海透过车窗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到小车开过以后,他说了一声:“陈师傅,停一下,我看到一个熟人,好象不对劲。” 陈汉杰迅速将车靠在一边。他的技术非常好,停车非常平稳。 站在树下哭泣的是陈华。她双手捂着眼睛,双肩不停抽动。路过行人都用疑惑眼神看着她,又从她的身边走过。 陈华是坚强有主见的女孩,大学毕业前夕毅然接受了冷家条件,用自己身体换了一个工作。侯沧海一边感叹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一边也佩服陈华对自己的狠劲。此时,这个坚强女孩站在了树下,伤心地哭泣。 “陈华,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沧海招呼了三声,陈华这才放开了手。 放开手以后,陈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模样吓了侯沧海一跳。侯沧海赶紧拿出手机,道:“我给陈文军打电话。”陈华想说话,没有料到鼻涕在鼻尖起了一个大泡。她用手背将大泡擦掉,道:“不,不要给他打电话。” 一个女子如此失态,多半和感情生活有关。侯沧海道:“我送你回家?” 陈华眯着眼睛,不停摇头,道:“我不回家。” 陈华如此状态,自然不能将其丢在路边。侯沧海道:“你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陈华继续摇头。侯沧海闻到了一股浓烈酒味,皱了皱眉毛,道:“先到我宿舍。”这一次,陈华没有摇头,眼泪如断掉的自来水管道一般,不停地往外冒出泪水。 从校门处走过来学校几个老师。 侯沧海不想让老师们见到陈华现在的状态,用身体挡住陈华,然后伸手拉了拉胳膊,道:“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你跟我走,到我宿舍去。” 陈华如木偶一样,跟随着侯沧海上了小车。 小车回到镇里,没有开到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家属院。 侯沧海和陈汉杰先下车。侯沧海道:“这是熊小梅同寝室的同学,遇到难事,这个状态丢在外面不行。”陈汉杰道:“我不得乱说。” 侯沧海将陈华从车上扶了下来,走进了楼道。 陈汉杰看着陈华背影,在车内啧啧两声,道:“这个妞真漂亮。”等到背影消失在门洞,他才开走小车。 陈华在前面扶着墙走,侯沧海跟在后面,不时搀扶一下。 “这是没有用过的毛巾,你到卫生间去擦擦。”进了屋,侯沧海在柜子里找了一条熊小梅买的新毛巾,递了过去。 陈华接过毛巾,也不打开,直接往脸上擦。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和陈文军有关?” 听到陈文军三个字,陈华哇地哭了出来,将毛巾扔在一边,上前抱紧了侯沧海,道:“陈文军和我分手了。” 侯沧海被陈华抱住,觉得很不自在,手脚往下平放在自己大腿处,如军训时的立正姿势。他安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华说了这一句话以后,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大声地哭。哭声很大,从窗户传了出去。幸好此时是上班时间,否则极为熟悉的邻居们听到哭声绝对会来敲门。侯沧海感到丰满部位压在胸前,不由得呼吸急促。他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陈华遇到的难事上来。 “哭一会也好。陈文军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陈华不停摇头,只是哭,不说话。她摇头之际,几根乱伸的头发不停地擦在侯沧海鼻孔上。侯沧海控制不住鼻孔的生理反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一个喷嚏引起了连锁发应,喝了小半**白酒的陈华肠胃突然间翻腾起来,哇地一口,喷在了侯沧海脖子以及下巴上。 从胃里吐出来的酒菜混合物极为难闻,熏得侯沧海差点也吐了出来。他见陈华醉得不行,只得将其拦腰抱起,半搂半抱地将其拖到床上。 陈华酒精慢慢发作,呕吐之后,昏睡过去。江州九月天气依然高热,她的衬衣扣子松掉一粒,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这件衬衣是陈文军送的礼物,还是委托熊小梅悄悄买的,然后在吃饭时给了陈华一个意外的生日礼物。熊小梅为了这事还调侃过“别人的男朋友真好”,侯沧海记忆十分深刻。 侯沧海迎着满屋酒臭气站在床边,望着沉睡的陈华有些不知如何处理。他想了一会,还是先替陈华脱去鞋子,又用毛巾将其胸前呕吐物擦去。在擦试胸口之时,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 将陈华基本擦干净以后,他冲进卫生间,打开冷水,将脖子、胸前、肩膀上的呕吐残渣冲洗干净。陈华是美女,可是美女醉酒后的呕吐物一样臭,他感慨道:“原来臭皮囊的说法还真有道理。” “陈文军,搞什么名堂。陈华喝醉了酒,在路上被我遇上,在我家里睡着了。你赶紧过来,把人带走。”侯沧海换上干净衣服,终于舒服了。他拿了一条薄被单给陈华盖上,然后在客厅给陈文军打电话。 陈文军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道:“我和陈华分手了。” 侯沧海道:“分手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陈文军道:“这事一言难尽,是我对不起陈华。我不能过来接她,你好好照顾她。她是一个理智的女子,酒醒以后,应该没有大事。让她恨我吧,是我对不起她。” 侯沧海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道:“你有外遇了?还是找小姐被捉了?” “拜托你,不要乱想。照顾好陈华。我们见面后,再给你说事情经过。”陈文军不想多谈,匆匆挂断电话。 睡在床上的陈华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薄床单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这是一幅极具诱惑的画面,侯沧海感觉自己鼻血就要流出来了。出于对女友的忠诚,他关了寝室门,独自在卧室里读书。 读书需心静,有陈华沉睡在内,侯沧海难以心静。 杨兵住在宿舍只有短短几天,成功把寝室弄成了鸡窝,这不符合侯沧海的生活原则。他甩开膀子,大搞清洁卫生,收出来好几大桶垃圾。侯沧海将垃圾提到楼下倒掉,顺便在黑河场镇买了几个馒头和一包黑河豆豉。 回到家后,侯沧海到寝室门口看了看。陈华侧卧于床,弯曲如虾米,双手搂抱被单,腿夹着被单,陷入熟睡状态,安静如婴儿。应该没有危险。 侯沧海从内心深处同情为了生活顽强战斗却屡受挫折的陈华,总想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按照自己的经验,喝了大酒以后,多半会想喝稀饭。在暑期,熊小梅作为家庭主妇极大地充实了侯沧海的厨房,米面油、绿豆等一应俱全。侯沧海在厨房熬了一锅稀饭,又蒸上馒头,用油将黑河豆豉炒香。 晚七点钟,侯沧海喝过稀饭,吃了馒头夹豆豉。到寝室门口看了一眼,陈华仰面而睡,头发散乱,覆盖在额头。 晚十点钟,侯沧海将手中的《倚天屠龙记》放下。又到寝室门口看了一眼,借着客厅的灯光,能见到陈华睡得不错。 侯沧海睡在以前杨兵睡的床,在黑暗中想起了隔壁的美女,有些心动,腹中一团火苗涌动。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告诫自己道:“侯沧海,你已经有了熊小梅,绝对不能对其他女人动心。”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梦中,有陈华喝醉时的身影以及在树下哭泣的模样。 早上,太阳光射进了寝室,阳光照到陈华脸上,有些斑驳的光块。陈华用手挡住阳光,睁开眼睛。她环顾陌生的环境,大吃了一惊,翻身坐起,迅速查看自己的衣衫。 “我在哪里?”陈华脑子里只记得自己仰头喝酒的情景,至于以后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不记得。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陈文军的人生选择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这是一个男人宿舍。谁将自己弄了进来,又保持衣衫完好? 从毕业到现在的经历,陈华对男人彻底失望。她走出宿舍,见客厅没有人,又推开另一个寝室房门。一个男人穿着短裤睡在床上,短裤隆起帐篷,生机勃勃,十分了得。 陈华认出了床上所睡男子,脸上腾起一朵红霞,赶紧转身朝客厅走去。昨夜宿醉未醒,她走路不稳,踢到椅子旁边的垃圾桶,“咣”地一声响。 响声将侯沧海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从微开房门看到站在客厅的陈华。刚翻身下床,他发现自己处于晨勃状态,经常下棋的灵敏头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陈华应该是稀里糊涂起床,我的寝室门又没有关,说明她肯定推门进入,就如我昨夜瞧她喝酒后是否有危险一样。这也就意味晨勃走光了。” 这是一件糗事,不过陈华昨天也很糗,两件糗事同时发生,算扯平了吧。侯沧海穿上衣服,来到门口,道:“醒了吗?” 陈华吓了一跳,回头见到侯沧海,略为羞涩,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听了侯沧海简要叙述,她不再羞怯,一股怒气勃然而发,道:“陈文军是懦夫,是个一心想要当官的混蛋。” 侯沧海道:“别急,坐下来喝口稀饭,慢慢说。” 陈华眼里充满泪水,道:“这几天他都不对劲,昨天终于给我讲了真话。”说到这里,她情绪又激动起来。 陈华与冷小军在一起是为了留在江州,与陈文军在一起则是认真谈恋爱,没有料到,她的一片真心抵不过黄书记的官职。想到此,她又开始流泪,接下来的话便说不出来,哽咽起来。 昨天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 听到陈文军最后决定以后,陈华扬手给了陈文军一个耳光,径直走出屋。 陈文军追到门口,拉住陈华手臂,道:“原谅我。”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另一个耳光时停了下来。 陈华眼里眼光闪现,讽刺道:“为什么不继续打,是不是怕脸上留下印子。” 这句话正好说中了陈文军的心事。他松开拉住陈华的手臂,再道:“对不起。” 陈华走到楼下小卖部,顺手拿了一**酒,也没有给钱就走了。楼下小卖部认识陈华,知道是陈文军的女朋友。他只以为陈华急匆匆去上班,忘记给钱,同时又有点纳闷:上班时间,她为什么买酒? 陈华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几句对话不停在脑海中闪烁。她走了一段,扭开酒盖,仰头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足有三分之一**酒。 酒精进入血液,陈华情绪变得极为低落,她带着酒意,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习惯性地来到江州师范学院。到了门口,她不愿意进校,就沿着校门东走,在一颗树下哭了起来。 以上是陈华能记得住的部分,后面就失去了记忆。 侯沧海见到陈华的难受劲,道:“昨天你吐得一塌糊涂,胸口全是脏的,衣柜里有熊小梅的衣服,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一换。” 陈华低头看胸口,只见胸口有大片污渍。她顿觉无比恶心,顾不得哭泣,跑到卫生间冲洗。如果没有发现这一块醉后污渍,她还没有注意酒臭味道,此时只觉得一股股酸臭直逼大脑。进了卫生间,她脱下衣服,扭开热水笼头。热水从天而降,将伤心的陈华紧紧包裹在里面。 陈华与冷小兵的关系是一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分手后是一种解脱。她与陈文军的关系则不同,是自由恋爱。如今陈文军为了娶上副书记女儿,毅然分了手,这才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把刀。 陈华流出来的所有泪水都被热水冲走,流进了深不见底的下水道。泪水尽情流淌,带走了诸多无奈和悲伤。关掉热水时,她的情绪慢慢复原了。她来到镜前,凝视镜中人。经过热水洗浴以后,昨夜宿醉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镜中人依然如此年轻漂亮,皮肤光洁,肌肤细腻。她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做了几个怪相,双手握紧拳头,道:“陈华,这是你最后一次为男人哭泣,你要记住了,永远不要再爱上任何男人,要将男人全部踩在脚下。” 调整了情绪,陈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刚才急着进来冲洗,没有带换洗衣服。此时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她不愿再穿那件充满晦气的衣服。 “侯沧海,麻烦给我找件衣服。”陈华拉开卫生间的门,站在门后,房门留了一条小缝。 侯沧海早就准备好了熊小梅留下的家居衣服,从小缝递进卫生间。在陈华换衣服的时候,他又给陈文军打去电话,道:“陈华酒醒了,没有大问题,你过来见面,还是和他通话。” 陈文军在电话里犹豫了片刻,道:“算了,不见为好,现在见了没有什么用处。找时间我和你见见面,这事前因后果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放下电话,侯沧海在厨房将稀饭和包子重新热过,正在炒豆豉时,陈华出现在屋门。她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我饿了。” 侯沧海回头,见到露在外面的一段雪白腰身。陈华与熊小梅身高接近,熊小梅身材苗条匀称,陈华则更为丰腴,陈华穿上了熊小梅留下的居家体恤,稍短了一些,就如穿了露脐装。 “你坐着,我炒了豆豉,再把稀饭和包子端出来。” “跟我客气什么,碗在哪里,我来舀稀饭。” 陈华说话时语调正常,甚至还有些欢快,这让侯沧海很诧异,回头看了一眼。 陈华迎着侯沧海的目光,道:“酒也喝了,哭也哭了,我不能总是悲悲惨惨当祥林嫂。” 侯沧海道:“你很坚强啊,到底和陈文军怎么一回事。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他吱吱唔唔,没有说出所以然。” 陈华笑了笑,道:“还不是些破事。走吧,在饭桌上说。” 热腾腾的绿豆稀饭和包子,香喷喷的炒豆豉,让陈华略有食欲。她低头喝稀饭,很快就喝完了一碗。 “慢点喝,烫。” “你是什么时候煮的稀饭?” “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会醒。所以煮了点绿豆稀饭。结果,你睡到天亮才醒。”说到这里,侯沧海想起自己早上撑帐篷的糗样被瞧见,感觉挺尴尬。 陈华渡过了最失控的一天,心情触地反击,逐渐走高。她拿着一个包子,恶狠狠咬了一口,道:“昨天我跟你说详情没有。其实这事挺简单,陈文军被人瞧上了,市委办有个老女人充当中间人,将黄书记女儿介绍给陈文军。陈文军应该没有拒绝,当时就答应了,隔了几天才给我说。这事和辅导员牵线搭桥一个样,人啊人,充满劣根性。” 如果是在大学期间听到这种事情,侯沧海肯定会当场暴起,将陈文军视为懦夫和官迷。经过了镇政府历练,品尝到了生活中的无奈和艰辛,他隐隐有些理解陈文军。理解归理解,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侯沧海,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遇到这事,会怎么处理和熊小梅的关系?我想听真话。”陈华直视着侯沧海眼睛,继续恶狠狠地吃包子。 侯沧海道:“在政府机关工作只是一个职业,我个人绝对不会拿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取官位。领导现在是领导,迟早会调走,或者升官。而妻子,才能跟我过一辈子。” 陈华垂下目光,幽幽地道:“我没有熊小梅的福气!” 聊了几句话以后,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两人默默地吃过早饭,陈华放下碗,道:“我回去了,换件衣服上班。” 侯沧海道:“没事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总要继续。” 陈华走到卫生间,将脏衣服拿了出来,塞进垃圾桶,又从垃圾桶里取出垃圾袋,提在手里。 侯沧海站在门口,目送陈华离开。陈华走下楼梯后,回头笑了笑,道:“谢谢你,侯沧海。”她的笑容有一种绝然之色,还带着淡淡的凄凉之美。 中午,陈文军终于现身,将侯沧海约到了黑河镇附近的小馆子。陈文军衣冠楚楚,满脸沮丧。他坐在侯沧海对面,猛吸烟,不说话。 餐厅里放着最流行音乐,此刻恰好放到了陈华最喜欢的那一首:……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听到这个歌声,陈文军有了深深的负疚感。他用双手捂着耳朵,不去听这首飘荡在餐厅的歌声。 经历过昨天一夜,侯沧海同情心悄然偏向了陈华。他在手里转动钢笔,耐心地等待同学开口。转笔是多年前侯沧海就熟悉的手上游戏,最初是在下棋长考时无意识的动作,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下意识行动。钢笔如有生命力的活物一样,在指尖旋转,轻盈如舞女。 “别转了,我脑袋都被转昏了。”陈文军终于开了口。 侯沧海将钢笔放在桌上,道:“到底怎么回事,昨天陈华喝得不少,如果不是我偶遇她,说不定会遇上天大麻烦事。” 陈文军双手揪着头发,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想必陈华都给你说了,我不想再说。” 侯沧海用鄙视的眼光瞧着陈文军,道:“如果让我选择,我肯定和你不一样。当官只是一时,做人才是一世。” 陈文军瞪着眼睛,道:“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和你一样,都来自没有背景的家庭。为了现在的岗位,我从大学开始努力。读大学的时候,我们都是热血男人,谁不想谈恋爱。你和熊小梅在操场散步的时候,我在干什么,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在做学生会工作。他妈的,我是多么痛恨学生会工作,搞活动,搞个锤。子。大学小心谨慎地过了四年,终于成功来到了市委办。侯沧海,你知不知道我拒绝领导的后果?” 侯沧海道:“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为了一个官职卖身,就抛弃女朋友。你和陈华已经同居了吧,你只考虑自己的处境,难道没有考虑过陈华的感受?” 陈文军狠命抓扯头发,道:“黄书记是管组织的副书记,得罪了他,所有努力就毁于一旦,我的前途彻底毁了。人这一辈子最关键的时刻就只有那么几步,特别是在市委办这种竞争激烈的单位,慢了一步就永远在别人脚下。如果黄书记没有开口,我绝对不会主动去追求他的女儿,现在他开了口,如果拒绝,莫说提拔,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你说,我还有选择吗?” 侯沧海作为镇政府党政办副主任,能够理解陈文军的行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无法接受陈文军的选择,道:“现在是什么社会了,条条道路通罗马,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就算当不成官,还可以选择其他道路。我不相信黄书记素质会这么低,为了女儿恋爱的事会来整你。多半是你发出了某种错误信号,才会有市委办老大姐给你介绍朋友。” 这一句话戳到了陈文军的痛点。他辩道:“你一直在镇里工作,层级太低,没有体会到市委机关竞争的残酷性,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我们这种二流学校的文科生,除了在政府机关工作,还能有什么好岗位。”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凭着我们的聪明才智,离开了单位,一样会混得风声水起。” 侯沧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嫩的豆花,放在由辣椒油、花生粒、木姜油等调成的佐料里滚了一圈,进入嘴里立刻就带来一股特有的香味。 陈文军压根没有食欲,道:“我没有你这么乐观。费尽千辛万苦混到了这个位置,轻易放弃,谁舍得。” 侯沧海享受着豆花带来的特殊美味,用藐视的眼光看着陈文军,道:“你只想着自己的前程,一点没有考虑陈华。她昨天为什么会喝得大醉,是因为在意你。你就这样轻易放弃?” 陈文军苦笑道:“我肯定很爱陈华,发自内心,这一点没有疑问。只是,我想起她曾经为了留校和冷小兵住在一起,心里就有阴影。” 如果陈文军只是迫于某位领导压力,甚至是贪恋权位,侯沧海都能够理解,不会生气。陈文军突然冒出来这个说法,让侯沧海火气上涌。他将筷子朝桌上猛地一拍,道:“混账话,当初陈华没有骗你,你对她的事情全部知道。现在为了攀领导,开始翻旧账。你这是对陈华的侮辱。我不想看到你,马上滚,在我面前消失。” 陈文军没有料到侯沧海突然会口出恶言,面子挂不住,道:“侯沧海,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对不起陈华,可是没有得罪你。” 侯沧海丢了碗筷,扬长而去。 在学生时代,侯沧海把陈文军追求进步当成笑话。毕业以后,陈文军凭着自己努力分到了市委,侯沧海的工作靠着家人才搞定,突然发现应该笑话的是自己。但是此时,侯沧海再次鄙视陈文军,鄙视的原因很简单:陈文军为了往上爬,将最宝贵的爱情都弃之不顾,这说明人品有问题。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日报告制度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中午这顿饭让侯沧海十分郁闷,回到办公室后,他开始反思自己对陈文军的态度是不是过激了。同在机关工作,尽管有市级机关和镇级机关之分别,但是原理差不多。侯沧海做了一个换位思考:如果杨定和书记有一个女儿,又想要将女儿嫁给我,我应该怎么办? 想了一会,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官位将熊小梅抛弃,这是做人的原则性问题,是底线。如果突破了这个底线,就算当了官,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己。 检视了自身以后,侯沧海不由再次鄙视陈文军。 铃、铃,电话铃声音响起,侯沧海将陈文军丢在一边,进入了工作状态。 “黑河是怎么搞的,闯大祸了。区里反复交待,要对重要信访人员严防死守,你们吹得天花乱坠,还到市里发信息。光发信息有什么用,要办实事,你让杨定和和刘奋斗赶紧到区信访办来一趟,到省城把人接回去。” 电话接通,传来了詹军一阵毫不客气的训斥,这顿训斥没头没脑,语气凶狠。 侯沧海此时不是侯沧海,而是黑河镇办公室副主任,他头脑格外清醒,迅速从詹军的话语中找到了关键点,道:“詹主任,是不是让我们到信访办?” “赶紧去,事情办不好,让杨定和直接给李书记解释。”詹军说了这句话,便将电话砰地一声挂断。 侯沧海走出办公室时,恰好看见杨定和也走出办公室。 杨定和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又是刘帕子。刘镇长到哪里去了?” 侯沧海道:“刘镇长在区农委开片区会。杨书记,区委办打电话,请镇里主要领导立刻到信访办,就是刘帕子的事。” “你把陈汉杰叫上,我们一起到信访办去一趟。刘帕子恰好拦住了省里一把手的车,上下震怒啊。”杨定和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刘帕子这事怎么能怪得住我们,老上访户了。” 刘帕子是老上访户。这几年经常到镇里上访,上访后就坐在办公室不走。他头上包着老式帕子,长年未洗,散发出恶臭。有一次他来到办公室时,恰好侯沧海外出,就一屁股坐在杜灵蕴办公室。当天杜灵蕴要交一份稿子给区政府办,稿子来得急,她只能在办公室抓紧时间写稿子。刘帕子站在桌前一直申述冤情,为了让杜灵蕴看材料,还不时交将头凑近,阵阵恶臭几次将杜灵蕴熏得得差点呕吐。终于,她捂着嘴跑到了拐角卫生间,吐了出来。刘帕子头上帕子的臭味杀伤力远远超过厕所的味道。 这一次不仅没有按时交材料,还几乎病了一场。从此以来,每次刘帕子来到办公室,总会让杜灵蕴大惊失色,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慌感。这一段时间刘帕子没有出现在办公室,让杜灵蕴感到很幸福。 上了小车,杨定和接到了鲍大有电话,语气恭敬地报告道:“鲍书记,我们很重视了,不是重视,是高度重视。为了刘帕子的事情,我们开了三次专题会议,都有会议记要。黑河镇进行了各方面的安排布置,包括信访稳定问题,对重点人物、重点事件都进行了认真排查。刘帕子的精神绝对有问题了,偏执,不听劝。目前各级都已有结论,信访部门三级终结,财务审计部门已经审计,又经独立的**事务所进行审计,本来不该处理的人也处理了,春节,我们怕他上访,镇里还悄悄给了他点补助钱。” 鲍大有打断道:“老杨,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可是他拦了书记的车,这是严重的政治事件,总得有个交待。你先到信访办,然后不要停歇,直接到省委信访局,把人带回来。如何处理,这是下一步的事情,检讨书肯定少不了。” 杨定和放下电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到区信访办时,他才开口道:“关于刘帕子的会议纪要,有没有问题?” “绝对没有问题,按类别整理归档,随时可调出来。工作方案和纪录都归在此个人卷宗,从制度上没有问题。”事关信访人员的相关会议纪要都是侯沧海亲自操刀,自信不会出问题。 杨定和道:“你给林镇长打电话,让他带驻村干部、村支书和一名公安立刻到区信访办,准备到省里接人。” 副镇长林锋接到这个电话,满肚子火气就在电话里发作起来。林锋声音很大,将侯沧海耳朵震得发痛。 侯沧海将电话稍稍拿离耳朵,道:“林镇,谁都不愿遇到这事。但是没有办法,刘帕子是你的责任人。这是大事,区委震怒,开不得玩笑,来不得意气。” “哎,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们到了信访办没有,我马上带人过来。”林锋发了牢骚后,还是接受了现实。 侯沧海提醒道:“你带点风油精,到时别被刘帕子臭昏了。” 杨定和在旁边提醒道:“让林锋找冯诺,借点钱在身上。到了省城,该打点就要打点。” 到了区信访办,杨定和与满脸皱纹的老信访办曲主任握了手,道:“老曲,又给你添麻烦了。” 曲主任道:“杨书记,这些屁事,防不胜防,没有办法。过来喝口茶,等你们的人到了,我立刻安排蒋主任带队,到省里接人。关键是把人接回来以后,得动点脑筋稳住。” “腿长在他的身上,真要走,谁防得住。老曲,信访制度真要调整了,否则我们基层干部不用做事,天天守着信访人。”杨定和坐在曲主任对面的大沙发上,继续发牢骚。 “牢骚太盛要防肠断啊。大家都有怨言,事情总得有人做。”曲主任看见跟在后面的侯沧海,道:“小侯也坐啊。” 侯沧海没有坐下,给两位领导各倒了一杯水,这才坐在一边。 杨定和确实口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道:“刘帕子到底是在哪里拦小车?在省委大院,还是其他地方。” 曲主任道:“不是在省委大院,是在省城工业园区。” 杨定和惊讶地道:“刘帕子是黑河社员,怎么知道老大行踪。” 曲主任道:“可能是凑巧吧。别看刘帕子这人精神有些毛病,实际上鬼精鬼精。据说,他看到有一条街道反复用洒水车冲洗,就凑上去向环卫工人打听那个领导要来。环卫工人得到消息比我们还快得多,又没有警惕性,这就给了刘帕子可趁之机。” 侯沧海在心里说了三个“我靠”。 这些年来,去省城接上访户都有固定套路,刘帕子又是闻名信访办和黑河镇的人物,杨定和和老信访办曲主任都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等到副镇长林锋来到以后,信访办蒋副主任带队,带着黑河镇四人就前往省城,去接那位臭气熏天的刘帕子。 接人容易,后续处理却极为麻烦。 侯沧海不等杨定和安排,主动将检讨书写好。从思想认识到具体布置,全面分析了出事的原因,并对后续工作提出了具体安排。 杨定和是一个实干派,对文字材料要求不高,一般情况下只要侯沧海拿出来的材料,大体上看一眼就通过。今天他对这份检讨书高度重视,字斟句酌,亲自修改。他前列腺有毛病,上卫生间的时间相对较多。修改这份检讨书时,他上了五次卫生间,也算是创下了近期频繁小便的记录。 杨定和原本以为将检讨书交给区委就算交差,没有料到对此事的处理比预估的还要严重:杨定和被诫勉谈话,还在全区科级干部大会上做检讨。 诫勉谈话虽然在半年后就取消,在诫勉期间除了评优和提升受影响外,其他并没有太大影响。可是,此事对杨定和心理影响极大。他在江阳区工作数十年,和主要领导的关系搞得非常好,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先进。唯独临近五十岁之时,遇上了一个八字不合的区委书记,李永强到任以后,杨定和还是积极主动汇报工作,还利用一些老关系试图搭上李永强的线,结果很意外,新来的区委书记似乎一来就很排斥杨定和,对其始终保持距离。 杨定和知道事情出在鲍大有身上。尽管知道,没奈河。 全区大会结束后,杨定和坐车回到黑河镇,没有到办公室,直接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手机响了好几次,没有接。 在党政办公室,副镇长林锋火冒三丈地道:“侯主任,你是办公室主任,都不知道杨书记到哪里去了?快给他打电话。” 侯沧海知道杨定和要在会上做了检讨,肯定心里不舒服,道:“我打了两个电话,杨书记没有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林锋是一张苦瓜脸,道:“区委要求对刘帕子实行日报告,一天一报。刘帕子脑袋已经坏掉了,这么多年了,早已三级终结了。我们每天报什么,怎么报呀?” 这是一个侯沧海无法回答的问题,同样也是让杨定和无法解决的问题。 杨定和在家里睡了一天。第二天起床以后,恢复了精气神,走在黑河镇政府大楼时,仍然如一只顾步自雄的老虎。这只老虎刚走进办公室,林锋和侯沧海就找了进来。 林锋叫苦道:“杨书记,你可回来了。区委要求我们对刘帕子的情况天天汇报,信访办和督查室昨天来催进度,这事我没有办法整。杨书记,我们坐了信访办一辆七座商务车到省里,把刘帕子接回来的时候,司机都差点被臭晕了。我们只能在高速路上把窗户打开,结果现在还在发烧。哈欠,哈欠。” 侯沧海将区委批示件送到杨定和手里。这份文件是昨天下午下发的,有区委书记李永强的批示,要求对刘帕子的情况进行日报告。 根据区委书记指示,区信访办和区委督查室已经开始督查。 杨定和看着这份批示,靠在沙发上想了半天,先对林锋道:“你感冒了?别在办公室站着,等会把我传染了。我感冒才好,不想再吃药了。” 林锋离开后。杨定和神情暗然地道:“确实没有办法每天汇报,李书记签了字,我还得给李书记亲自报告。小侯,你赶紧和邓秘书联系,看书记那天有空。”以前张强担任区委书记时,他都是直接给张强打电话,根本不需要通过办公室来联系。如今形势变了,老江湖遇到了新问题。 邓强是侯沧海埋在区委办的暗线。 由于区委办副主任詹军一直阴阳怪气,侯沧海为了得到区委书记准确动向,就绕开了詹军,另外培养了一个能打听消息的核心人物,这个人物就是李永强的秘书邓强。邓强以前在区委宣传部工作,李永强上任后被调到区委办,成为李永强秘书。 侯沧海以后与邓强有联系,关系不算太亲密。他是通过市委办陈文军出面,请邓强吃过两次饭,唱了两次歌,这才建立起比较可靠的关系。 在给邓强打电话时,侯沧海想起了被自己骂过的陈文军,不觉叹息一声。他拨通电话后,先问邓强是否方便通话,得到肯定答复以后,才道:“邓秘,我是沧海,杨书记想给李书记汇报工作,你帮我查一查什么时间有空?” 邓强翻了翻记事薄,道:“这个星期没有空,下个星期看吧。李书记日程非常紧,不是我不帮忙,确实排满了。” 侯沧海道:“邓秘,你出个招吧。杨书记确实想汇报工作,很急。” 杨定和听到这里,嘴巴不由得抽了抽。 邓强压低声音道:“若要汇报工作,早上早点来,就门口等着,见面后赶紧汇报。” 听罢邓强出的招术,自尊心极强的杨定和觉得很是悲凉。一个堂堂大镇的党委书记要给区委书记汇报,居然要用堵门的方式。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由副转正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牢骚归牢骚,为了解决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杨定和必须积极面对当前不利于自己的形式。早上七点半就和侯沧海来到区委,在区委办对面楼下吃早餐。 早餐吃罢,杨定和感到一阵尿急。他患有前列脉方面的毛病,每次尿不净,尿完又想尿。此时区委门前正在扩建广场,原来公厕被拆掉,新公厕没有建好,有厕所的大餐馆又没有开门,杨定和与侯沧海便准备提前进入区委办公大楼。 区委办公楼有两道门,一道门是外面围墙的大门,另一道是进入大楼的玻璃门。杨定和走到大门时,被门卫叫住,门卫道:“你找谁啊,离上班还早。” 侯沧海上前一步,道:“这是黑河镇的杨书记,要给领导汇报工作。” 门卫觉得眼前胖老头是有点眼熟,又听闻是黑河镇书记,便没有再阻拦,道:“你们来得太早了,里面那道门打不开,管钥匙的家里有事刚出去,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回来。” 杨定和只觉得一阵阵尿急,道:“除了楼里面,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方便?” 门卫摇头道:“没有,我们都进大楼方便,你憋一会就行,拿钥匙的很快回来。” 侯沧海知道杨定和的毛病,道:“这里面到处都是监控,完全没有死角,怎么办?” 杨定和只觉得尿意甚浓,浓得都要流出来了。他跺着脚,对门卫道:“前列脉有毛病,实在受不了,没有办法,我们到车库去尿。” 门卫见眼前的胖子官员脸色难看得紧,道:“车库也全是监控。在我们门卫室后面,那里有颗树,实在受不了,就在哪里方便吧,我们晚上也在哪里整。” 杨定和感谢了一句,转到门卫室后面的树丛里。区委大院都采取开放式的栅栏,栅栏外面站着两个中年妇女,正在津津有味地凑在一起聊天。杨定和十分痛恨眼有这两个多嘴的妇子,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 侯沧海隔着栅栏喊道:“你们两个让开一点,我们里面要喷农药了。” 中年妇女朝里面望了一眼,又讲了几句,才背着包离开。 在耽误几分钟的时间里,杨定和已经有一些小便流到了内裤上。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小便流到了内裤上,还是让杨定和感到岁月无情。往日无穷无尽的精力如树梢上的麻雀,尖叫几声,扑扇翅膀飞向远方。 侯沧海站在杨定和身侧,守候着党委书记在树丛中方便。杨定和尿意甚浓,真要方便时又尿不出来,滴滴答答,有气无力。他感叹地对站在身后的侯沧海道:“人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我奋斗了一辈子,现在最羡慕的不是官当得多大,而是撒尿哗哗作响的,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我这个当党委书记的却做不到。” 侯沧海安慰道:“杨书记,你抽时间去看看病,治好了,就能哗哗响。” 杨定和深有忧虑地道:“镇里事情这么多,我怎么能去手术啊。” 方便以后,两人站在院子里谈了一会镇里的事情,一个保安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这才将大门打开。杨定和道:“我们就到三楼去等着,免得又和李书记错过。”上楼前,侯沧海又给邓强打去电话,得到区委书记肯定要来的准确消息。邓强反复叮嘱道:“沧海兄,你要保密啊,绝对不能说我们联系了的,否则我屁股坐不稳。”侯沧海道:“你放一万个心,我懂得起,绝对严守秘密,见面装作不认识。” 侯沧海要的信息完全不属于秘密,只是很普通消息,比如书记今天到不到办公室之类。这个消息对于邓强来说异常简单,对于区级各部门领导人来说就很重要。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侯沧海是黑河镇党政办负责人,他给邓强打电话询问区委书记行踪,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件公事,是可以正大光明打电话的公事。只不过用私事的方式办公事,往往效率更高,这算是江阳特色。 两人来到三楼,在开放式的休息室坐下,等着区委书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上班的人陆续来到,八点半钟,詹军出现在电梯口。他见到等候在休息区杨定和,走了过来,道:“杨书记,你找谁?” 杨定和上前握了手,道:“找李书记。” “李书记最近太忙了,日程安排得很紧,如果没有预约,今天不一定能见到。”詹军明明看见了侯沧海,却是熟视无睹,把其当成了透明人。 杨定和道:“所以我早点来,争取给李书记做个汇报,就是刘帕子拦截上访的事。” 听闻刘帕子的事,詹军道:“那杨书记到我办公室来坐,喝杯水。” 杨定和就跟着詹军到委办副主任的办公室。由于詹军没有邀请侯沧海,侯沧海只能坐在休息室里等待。来来往往的干部们如蚂蚁一般陆续从电梯里出来,又准确地前往各自的工作地点,少数年轻人与侯沧海打了招呼,职务高一点的则面无表情地走过。几个常委经过的时候,侯沧海左右为难,如果上前主动打招呼,有可能热脸遇上冷屁股,如果不打招呼,说不定会给那些昂着头冷着脸的常委们留下不懂事的坏印象。 常委们走路时一般目视前方,仿佛在想着全区的大事,可是他们绝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进道路上有什么人会看得一清二楚。这个秘密是杨定和亲自传授给侯沧海,准确率相当地高。 大人们都进入各自办公室。 区委书记李志强一直未出现。詹军要去开一个会,让杨定和在办公室等待。杨定和一直盯着走道,只要李志强出现,就要以第一速度迎上去,动作稍迟疑,说不定又有其他领导过来谈事。 区委办公楼有两部电梯,一部是角落,走的人很少,另一部是在正中央,走的人很多。杨定和打听清楚李永强喜欢走正中央的电梯,以示堂堂正正之意。他坐在詹军办公室,恰好能守株待兔。 又等了十来分钟,杨定和给侯沧海打了电话,让他也来到詹军办公室。他看了看手表,道:“书记肯定要来?” 侯沧海点了点头,道:“肯定要来。” 正在谈话间,郑强走了过来,道:“杨书记,书记在谈事,他问你是什么事情,急不急?” 李永强没有从走道经过,这就说明他是乘坐的另一部电梯,杨定和听到郑强如此询问,心中略有不快:“见下级找上级汇报工作,镇党委书记找区委书记不是很正常嘛?怎么搞得见一面就这么难?如果一般的事情也不会麻烦区委书记呀,既然找了,肯定是重要的事情。” 心中不快,杨定和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道:“是维稳的事情,很急。” 又过了七八分钟,郑强过来,道:“杨书记,请你过去。”他陪着杨定和到书记办公室,只是在离开办公室时与侯沧海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 等到杨定和到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之时,侯沧海离开了詹军办公室,到开放式休息室等待杨定和。他的自尊心颇强,既然詹军不待见自己,自己真不用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开放式休息室里坐着好几位部门领导,都在等着找区委书记汇报工作。 侯沧海默默地坐在角落,拿了张报纸阅读。他原本以为杨定和至少要半个小时才出来,谁知不到十分钟,杨定和便提着包出现在休息室。 杨定和笑嬉嬉与部门同志开了几句玩笑,带着侯沧海离开了三楼。下楼时,侯沧海问道:“杨书记,怎么样?” 杨定和脸上失去了笑容,道:“李书记通情达理,听完我的详细汇报,当即表示取消日报告。李书记对黑河的陈见,肯定是听了耳旁风。”平时,杨定和很少议论领导,今天给区委书记汇报工作的过程让他五味陈杂。 评论了这句话以后,杨定和一直沉默不语。上车前,他说了一句话,道:“你那位在市委办工作的同志位置很重要,你要把他的关系好好经营起来,以后很有用处。我们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管刮风下雨,这个钟还得撞响。” 侯沧海原本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年龄,跟在杨定和身边目睹了许多憋气事,此时和杨定和走在一起,变得沉稳内敛起来。 回到黑河镇,杨定和再次开口,道:“小侯,你一直是副主任,最近就把你的职务解决了。” 侯沧海参加工作时间短,为了怕大家不服,一直以副主任名义主持党政办工作。虽然陈文军多次建议要想办法由副转正,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在他心目中,这个职位就是给自己留着的,谁也拿不去。 “谢谢杨书记,我会好好工作的。” “镇纪委没有副书记和监察室主任,你长期帮纪委写材料,这一次将纪委副书记一起兼任了吧。” 这是一个意外的安排,侯沧海望向了杨定和。以前指点江山的党委书记落落寡欢,神情阴郁。 杨定和在区委书记面前受到冷遇,但是在黑河镇仍然是一言九鼎的老大。在镇党委会上,侯沧海担任党政办主任,兼任镇纪委副书记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侯沧海成为黑河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党政办主任。这个有史以来听起来吓人,实则时间并不长,1993年江阳全区实施拆区(小区)并乡建镇,黑河镇才正式成立。准确来说,侯沧海是黑河镇成立八年来最年轻的党政办主任,也是最年轻的二级班子正职。 将副字去掉,对侯沧海自然是一件好事。回到办公室就给熊小梅打了传呼。等了几分钟,电话响起。 “是我,陈文军。” 自从那天骂了“给我滚”之后,侯沧海与陈文军就没有再见过面。侯沧海道:“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陈文军道:“那天被你骂了,心里很不好受。等到平静下来想想,这事我确实做得不对,该骂,骂得对。”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文军说得如此诚恳,侯沧海也就不好再翻脸,道:“虽然你认识到了错误,可是木已成舟,没有办法挽回了。” 陈文军沉默几秒钟,道:“确实如此,这种事情只要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回头。晚上有空没有,请你吃饭,陈华也要参加。” 侯沧海惊讶得合不拢嘴巴,道:“才说无法回头,怎么又在一起吃饭。你们吃饭,我当灯炮不太妥当吧。” 陈文军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用成年人的方式来处理事情。我和陈华不能成为夫妻,还能成为互相帮助的朋友,这才是最理智的。” 侯沧海道:“这是谁主动提出来的?” 陈文军道:“陈华。” 放下电话,侯沧海让神奇的反转弄得有点发懵。即将下班时,熊小梅电话打了过来。熊小梅听了三人又要聚会的消息,道:“陈华给我也打过传呼。经过这一次打击,她不相信爱情了。陈华是意志坚强的人,内心强大,从这一点来说,我佩服她。想向她学习,可是学不了,连她一半都不如。” 侯沧海脑子里一直浮现着陈华站在树下哭泣的画面,这个画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脑中浮现,清晰异常。他有点搞不懂这些女人的心思,道:“陈华为什么要找陈文军?” 熊小梅道:“我和陈华一起住了四年,她的性格我最为了解。既然不能成为恋人,陈华肯定会选择最现实的角度考虑问题。陈文军如今成为市委领导乘龙快婿,陈华肯定想要利用这层关系,解决她的借调问题。” 熊小梅的判断非常准确,三人在江州师范学院外面的餐馆见面后,陈华果然提出了这事。 与前几日相比,陈华已经一扫颓势,红红嘴唇显得很是妩媚,稍紧的小西服套装很衬身材。她走进餐厅之时,引得不少食客眼珠都差点掉进菜盘里。陈文军尽管根据现实做出了理智选择,看到面容娇好、身材傲人的前女友,想起在一起缠绵的日日夜夜,心如刀绞。 陈华望着侯沧海的眼光很是温柔,站起来倒了茶水,道:“谢谢沧海哥,那天不是你把我捡回去,我说不定会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陈华直接称呼侯沧海的本名,今天称呼起“沧海哥”。陈华的称呼温柔软绵,听得侯沧海直呲牙。 听到这句话,陈文军尴尬地低下了头。 饭后,送走了陈华。侯沧海和陈文军在街上散步。 “郑强还不错,一直在帮忙通风报信。”侯沧海不想再谈陈华,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这是必须的,郑强是我的小兄弟,他到市委来办事,我还多方牵线搭桥。” 陈文军又郑重地道:“沧海,通过这件事,我觉得杨兵说得没错,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废话,我肯定值得信赖,这还用得着说。” “熊小梅的工作解决没有。如果,如果在寒假没有能够调入商院,我去约一约市教委一把手,让他解决。” 陈文军是一个稳重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说也不会做,今天提这个要求有点让侯沧海感到意外。侯沧海道:“有几成把握?” 陈文军道:“我还没有这个能力,但是黄英能办成。黄英在江州长大,认识的人多,到时让她想办法。” 黄英是市委黄书记的女儿,是江州公主,办事能力自然不会差,侯沧海对熊小梅的调动有了更多信心。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大房子带来的冲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接到男友电话时,情绪并不高,道:“上次调动被冻结,我有了心理阴影,现在我都怕听到这些消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能突然说,调动办成了,最好。” 侯沧海最怕电话里女友情绪低落,赶紧安慰道:“道路是曲折的,但是最后胜利是一定属于我们。” 熊小梅知道男友是想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是她情绪低落,确实开心不起来。她随手翻了翻日历,道:“国庆节,你几号值班,能不能过来?” 侯沧海道:“我是十月一号值班,原本可以过来,但是二号三号要去看望几户老上访户,这事很重要,谁都不敢请假。” “那你就和上访户过一辈子。” 熊小梅很气愤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将电话挂断。挂断以后,手机不停地响。她听得很烦,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在卧室里生了半天闷气,熊小梅觉得肚子不舒服,到卫生间后发现例假来了。每当例假到来之前,熊小梅总有一段时间格外郁闷,心里难受,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发火。但是,她往往意识不到是例假来了。只有当例假来了以后,才会反应过来以前生气的真实原因。 坐在房间里,打开录音机,戴着耳机听自己最喜欢的刘若英的《后来》: ……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 听了一会儿歌,她心情平复,再给侯沧海打电话。 “国庆节,我确实没有办法,你能不能到江州。”接到电话,侯沧海迫不及待地道。 此时熊小梅心情平静下来,道:“好啊,我国庆过来吧。” 两人聊了几分钟,为了节约电话费,挂断了电话。 继续听歌时,房门被母亲推开。杨中芳道:“莎莎妹来了,你出来下。” 莎莎妹是老邻居,早早就缀学到了南方。这两年每次回来都给左邻右舍送礼,很受大家喜欢。虽然大家对其在南方做什么事在背后有所议论,可是也羡慕其为家中带来的金钱。 熊小梅跟在母亲背后来到了客厅,只见莎莎妹和另一个黑不溜秋的中年人坐在一起,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盒子。莎莎妹高兴地招呼了一声:“小梅姐。”熊小梅一边答应着,一边看了两眼莎莎妹身边的中年人,招呼道:“莎莎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呵,你长胖了,下巴都有肉了。” 莎莎妹嗔怪地看了中年人一眼,道:“都怪他。小梅姐,这是我老公,我们都叫他蛋仔。” 中年人蛋仔与熊小梅打过招呼后,道:“老婆生了小孩子长胖是暂时的,过了哺乳期,坚持锻炼,身材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这人说话有着明显的港台腔,不是装模作样的港台腔,而是港台想要把普通话说好的港台腔。 熊小梅道:“莎莎妹,都生了小孩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莎莎妹骄傲地道:“生了个儿子,八斤重。我们在十月二日办生日宴,小梅姐一定要参加哟。我们都是老邻居,生日宴千万不要送礼,我就是想请大家热闹热闹。” 在这种情况下,熊铁军一般都不说话,坐在沙发上当陪客,由杨中芳和熊小梅陪着莎莎妹和中年人蛋仔聊天。聊了十来分钟,莎莎妹和蛋仔告辞而去。 红色礼盒里面有一小**酒、一包洋烟和一些包装精致的糖果。熊铁军将洋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就是舍不得打开。杨中芳嚼着一块巧克力,道:“这糖没有吃头,几口就完了。”熊小梅笑道:“这是巧克力,放在嘴里慢慢融化,不要用牙齿嚼。” 杨中芳道:“吃颗糖这么麻烦,不安逸。小梅,你说那个男的多少岁了?我怎么觉得比你爸爸年龄还要大?” 熊小梅回想着中年人蛋仔模样,道:“南方人瘦,长得黑,看起来老,估计也就四十来岁。应该比李叔还是要小点。” 李叔就是莎莎妹的爸爸,原本应该有年龄差距的翁婿关系更接近于几乎没有年龄差距的兄弟关系,这让熊小梅不由得想起了陈华。陈华和莎莎妹遇到的事情不同,但是本质一样,都是想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 熊小梅道:“我国庆节想要到江州,能不能不去吃这个生日宴。” 杨中芳道:“莎莎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结婚酒没有办,现在办个娃儿的生日宴,你还是要参加。这些年,她每次从广东回来,都要给家里带东西,上次带了土天麻,这次还给我带了衣服。莎莎妹真懂事,知道孝敬爸妈。如果老康家里有个莎莎妹,老康就不会跳楼。” 这一番话让熊小梅很不是滋味。她终于将一直留在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道:“听说莎莎妹没有和那个人结婚,是小三。” 熊恒远终于将那枝烟抽了出来,点燃,吐了一个烟圈,道:“我才不管是不是小三,只要有钱,能过日子就行。” 这一句话让熊小梅兴致全无,给了爸爸一个白眼,转身回卧室了。 杨中芳责怪道:“你这个死老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每次都乱放炮。” 熊恒远瞪着眼睛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老康是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没有钱看病,止痛药都拿不起。笑贫不笑娼,这都是被逼的。” 熊小梅在卧室里听到父母的对话,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悲哀。以前生活在周围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国有企业工人,穿着工厂制服,挺着胸膛,散发着国家主人翁的骄傲。如今他们的骄傲不再,当小三这种以前痛恨和批判的事如今居然获得承认。 十月二日,整幢楼的老邻居们都参加了莎莎妹儿子的生日宴。宴会地点在秦阳大酒店,气派的大厅显示了主人家的钱包丰厚。老邻居们翻出了家里最好的衣服,男的刮了胡子,女的化了妆,尽量与大酒店环境相称。他们都曾经是有纪律有自尊的国有大厂工人,素质挺不错。他们在大酒店里都显得彬彬有礼,说话轻言细语,没有了在旧楼时的颓废和粗俗。 酒是高档的山南特曲,菜有海鲜等好菜,大家吃得五味陈杂。 吃过饭以后,有几个中年大妈去参观莎莎妹的新房子。在莎莎妹邀请下,熊小梅也来到秦阳最好的小区。 莎莎妹的新家是联排别墅一楼,前后院都是属于自己的花园,还有一百多平米的地下室。大家进屋时都换了鞋,小心翼翼地踩在实木地板上。熊小梅是秦阳二中的老师,算是见过世面的,也被莎莎妹豪华的别墅所震撼。 在屋里除了莎莎妹和中年人以外,还有一个叫许俊春的男子,他挺有礼貌地与大家打招呼,说着一口蹩脚普通话,惹得大家都笑。 中年人操着港台腔给一群中年妇女介绍房子。 蒋阿姨是大嗓门,素来以心直口快著称,道:“你这个别墅这么大,花了好多钱?” 中年人道:“加上装修,也就一百来万。” 蒋阿姨倒抽了一口冷气,“啊,要一百多万,太贵了,把我们家全部卖了杀血也买不起。” 中年人蛋仔微笑中有一种自信,道:“一百多万,很便宜的 。” 对于秦阳人来说,香港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存在,大家都是通过电影来认识香港。此时听说眼前中年人蛋仔来自香港,顿时都莫名敬仰。 参观莎莎妹的豪宅对于熊小梅是一种折磨。尽管她对莎莎妹当小三这个事实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实中的豪宅用一种不可阻挡的势态将所有非议消解于无形之中。 蒋阿姨一路都发出“啧啧”之声,丝毫不掩饰对豪宅的羡慕。参观结束,回到客厅时,蒋阿姨道:“小梅,你现在过得不如莎莎妹,在学校拿点点钱,什么时候买得起这种房子。听说你男朋友在江州当农村干部,农村干部怎么配得上我们的小梅,赶紧分手,找个条件好的。” 多年以前,熊小梅考上大学,轰动了全幢楼。当时莎莎妹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便南下广东。熊小梅在口碑上完全碾碎莎莎妹,大家都号召子女们向熊小梅学习,彼时的反面教材就是成绩烂得掉渣的莎莎妹。此一时彼一时,风水会轮流转的,不过几年时间,今天到豪宅参观的老邻居们大多默认了蒋阿姨的说法。 这个国庆节对于熊小梅来说是一种折磨,先是男友不能来秦阳,后是参观了毁三观的豪宅,加上例假到来,几重原因让她心情颇为郁闷。 到了十月五日,侯沧海才来到秦阳。他在车站与女友见面后,敏锐地发现女友心情不是太佳,笑得很是勉强。 “我是没有办法,每到过年过节,上访户都蠢蠢欲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侯沧海挽着女友胳膊,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我们到外面走走,吃过午饭再回家。”十月二日参观过莎莎妹的大房子以后,熊小梅总觉得那幢老楼有一种异常的气氛,大家见面谈论最多的是莎莎妹,谈论时,夹杂着鄙视和羡慕。鄙视从某种程序上来说也是一种羡慕。因此,她不是太愿意回到那幢老楼。 这正是侯沧海求之不得的事情,道:“好啊,你想吃什么,我最近在省纪委发了一篇稿费,这是省级稿件,单位发了整整六百块钱的奖金,这是异外之财,可以请你吃一顿大餐。” 若没有莎莎妹的大房子作为对比,六百块钱奖金算是一笔小财,有了对比,这笔小财黯然失色。熊小梅道:“我们现在要存钱,六百块钱奖金,你交我四百块,作为我们以后创业基金存起来,你留下两百块钱,做为辛苦工作的奖励。” 侯沧海马上取了五百块钱交给熊小梅,道:“我留一百作为犒劳就行了,今天中午就吃这一百块钱。” 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肩膀上,道:“我们还差四千块钱就存满一万,如果不买手机,我们都接近破万了。这两个月,你至少要完成五篇稿子,而且要是省级的。” 侯沧海叫苦道:“这个要求太高了吧,省级单位的简报要求很高,我们一个小小的黑河镇,哪里有这么多信息值得省级简报刊发。” 由于决定不回家吃饭,两人都挺轻松,在街上转了一圈后,找了一家小面馆,各自吃了二两面条。吃过面条,又看了一场电影,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这才回到家里。自从老康跳楼自杀以后,侯沧海就能住进熊家,但是熊家气氛始终不太友好,只要踏进了熊家就如得小心翼翼,反而不如在外面那么快活。 为了与熊小梅的爱情,侯沧海愿意忍受这般折磨。 提着些水果走进了熊家。熊恒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随手用石臼来舂海椒面。海椒面提前在锅里炒过,里面没有水分,在石臼里散发着海椒特有的香气。 侯沧海进屋就打了两个喷嚏。 杨中芳将一张报纸拿了过来,道:“秦阳市招商局要招考干部,你过来考。” 秦阳市招商局是新组建的一个正处级单位,面向全省招人,其中要招一名办公室工作人员。侯沧海从学历到工作经验都完全达到了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各项要求。读了两遍后,他放下报纸,道:“那我就马上准备参加考试。” 考试时间是十月十五日,报到时间截止在十日,时间非常紧迫了。为了显示自己想要参加考试的决心,侯沧海立刻返回江州,到单位盖章。 单位公章就由侯沧海管理,原本可以直接盖章,到了上班再报告。侯沧海略有踌躇,最后还是决定先汇报,不隐瞒。 杨定和看完登有招人计划的报纸,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支持你去考。考得上就走,考不上就继续回来工作。” “如果考上了,也不知道那边领导是怎么回事,要想再遇上和杨书记一样好的领导,恐怕很难了。” 侯沧海这句话是真心话,如果没有杨定和在参加工作后一路扶持,他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黑河镇党政办主任和纪委副书记。 杨定和知道侯沧海的心情,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不定那一天,我就被调走了。我们每个干部都是一块砖,上级想把往哪里搬就往哪里搬。张强书记如此,说不定到时我一纸调令,就滚出黑河镇了。” 自从李永强到来以后,杨定和就预感到自己在黑河的位置坐不稳了,既然自己位置有可能不稳,也就没有必要将侯沧海强留在黑河。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爱情攻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得到领导首肯以后,侯沧海请了几天假,前往秦阳,参加了秦阳市招商局的公招考试。熊家对这次考试相当重视,收拾了原本空着的熊小琴房间,让侯沧海搬进去住,以便专心复杂。对于侯沧海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一次机会,如果成功,不仅能够与女友团聚,而且能从镇政府直接跨到市级机关。 十五号,侯沧海前往考场。 十月二十五号,笔试成绩公布,侯沧海笔试成绩第一,进入三选一面试。 得知这个成绩,熊家人挺高兴,熊恒远特意买了肥肠,在家里红烧。 侯沧海对面试心有忐忑。江阳区每个月有一个办公室主任联席会,会后大家聚餐,聚餐就得喝酒。喝酒多了,难免讲些走火的话。走火的话往往有些真话,侯沧海在真说中得知了各单位在面试时的一些小猫腻。 在各单位招人时,笔试公平,面试则有相当大的临活性,也就是说面试主考官决定着考生命运。这次招商局面试是三招一,如果三人中有一人能把关系走到主考官处,那么按照规则,有关系的人必将获胜。 此时,侯沧海希望能够有特别的运气,三人都没有关系,面试也靠硬功夫。 面试结束后,熊家三口天天关注考试结果,甚至比侯沧海本人更关心。 希望是美好的,结局是尴尬的,好运气没有降临在侯沧海头上,面试没有成功。 拿到结果后,熊家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等到灰头土脸的侯沧海返回江阳,熊恒远将熊小琴房间的属于侯沧海的用具搬了出来,放在客厅里。 “我姐平时不回来住,就让侯沧海住我姐的房子,他住在客厅,大家都不方便。”熊小梅气愤地道。 “你姐还要睡呢。” 熊恒远又低声道:“平时吹牛,结果上了正场合又考不上。” 熊小梅辩解道:“侯沧海笔试第一名,面试百分之一百有猫腻,不怪他。” 熊恒远每次想起二妹两地分居的状态就觉得无法忍受,一股无名火呼呼地往上升,道:“二妹,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非要找一个江州人。我就不相信自由恋爱,以前我和你妈结婚前就见过两次,结婚以后还不是过得好好的。你读了大学,还没有莎莎妹懂事。” 不管莎莎妹是不是住大房子,从本质上来说,她就是一个小三。熊小梅辛苦考了大学,认认真真生活,结果在爸爸眼里居然还不如一个小三,这让她感到十分委屈,又很生气,脱口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难道钱就这么重要?” 熊恒远道:“我以前也没有觉得钱重要,结果证明钱确实重要,你康叔为什么跳楼,还是被钱逼到这个地步。侯沧海在江州农村工作,没有前途,找不到钱。你没脑子,才想到要嫁给他。” 熊小梅没有想到年轻时正义凛然、豪爽大方的父亲在遭遇中年危机后会变成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觉得无比悲凉,转身回屋。 客厅里坐在屋角剥蒜的熊恒远也在生气,二妹读大学把人读傻了,明明可以在秦阳找一个条件很好的,却非要守着一个江州的农村干部。如今大女儿已经远走高飞,他真不希望小女儿也离开秦阳。 杨中芳推开房门后,道:“二妹在哪里?” 熊恒远生气地道:“躲在屋里,一点家务事都不做。” 杨中芳将丈夫拉到了里屋,道:“刚才潘国英找我,说是上次莎莎妹办酒的时候,有一个香港老板也在喝酒,是莎莎妹老公的同事,他看上了我家二妹,想牵线搭桥。” 熊恒远断然道:“嫁到香港,不得行。不能让二妹走这么远。” “不用到香港,就在秦阳这边。他愿意在秦阳买房子,在这边结婚。” 杨中芳望着丈夫铁青的脸,自言自语道:“那人三十五岁,年龄稍大了一些。我看了相片,长得还算精神,不显老相。他在香港工作,每个月有十万人民币收入。” 十万人民币是一个庞大数字,特别是对比自己在家待岗的二百多元工资,确实是小草和大树的区别。熊恒远满嘴苦涩,半天不说话。 杨中芳与丈夫同样是生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面临着同样的道德困境。她和丈夫面面相觑了好半天,才道:“老潘让我们两家一起吃饭,去不去?到时那个人要来。我们顺其自然吧,如果二妹和那个人对眼,那就是最好不过,不对眼,就顺其自然。” 熊恒远用手搓了搓满是皱纹的脸面,迟疑地道:“那就吃顿饭,顺其自然。” 这幢楼住的都是老邻居,互相请吃饭是常事,熊小梅也不疑有其他事情,和父亲和母亲一起到了新开火锅馆。熊恒远穿上那件参加大女儿婚事时置办的中山装,皮鞋刷了油。熊小梅早就习惯了父亲穿着旧工作服的样子,看着他穿起好衣服,道:“难得啊,老爸穿得这么整齐。”杨中芳道:“莎莎妹叫吃饭,肯定是在好餐馆,我们不能丢脸。” 新餐馆装修得很现代,各种设施亮得让熊恒远和杨中芳怯手怯脚。 除了莎莎妹一家人以外,还有一个长得清瘦的中年人。中年人五官还算端正,就是稍有些黑,又瘦,脸皮还有些坑坑洼洼。 莎莎妹特意向熊小梅介绍道:“这位是孙哥,孙俊春。” 孙俊春取出名片,每个人都递上一张。熊恒远很少接到名片,拿到这张烫金名片以后,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见女儿将名片放在包里,也就将名片放在上衣口袋里。 饭局开始时,熊小梅很快就觉得不对味。坐在身边的孙俊春不停地介绍自己的生意,还殷勤夹菜。除了侯沧海以外,熊小梅无法接受其他人给自己夹菜,想起筷子上沾着口水,禁不住一阵恶心。她放心筷子,望着孙俊春,道:“请不要给我夹菜。” 她说这句话时,恰好处于众人说话的间隙期。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句话。孙俊春也不恼,解释道:“我是用的公筷。” 熊小梅又道:“就算有公筷,也不用给我夹菜,我不习惯。” 杨中芳刚准备打圆场,潘国英在桌上用腿踢了他,不停眨眼示意。 熊小梅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这才意识到声音有点大,她突然明白了今天这顿饭的真实意义,不禁对所有人都恼怒起来。所有人明明都知道自己正在热恋,却依然演出这一出戏。眼前这个叫孙俊春的男人和莎莎妹男人年龄接近,肯定是在某处有妻子,但是在曾经满是国营大厂的秦阳可以正大光明找小三,父母居然默许此事。 最后一点让熊小梅心中无限酸楚,眼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她轻轻搁下筷子,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屋外。 莎莎妹快步跟了出来,叫了一声:“小梅姐。” 熊小梅停下脚步,道:“莎莎妹,你回去吧。” 莎莎妹走到身边,道:“你生气了?我其实不愿意安排这顿饭,可是孙俊春一直在请求,他这人条件不错,离婚两年了,有一个女儿。”说到这里,她苦笑一下,道:“小梅姐,你还相信爱情吗?我以前相信,后来进厂当了女工,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整整干了两年,从此我不相信爱情。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其他不用想这么多。” 熊小梅道:“莎莎妹,我有男朋友,谈婚论嫁了。” 莎莎妹道:“那就算了,我给孙俊春讲清楚。” 莎莎妹本人没有预料到孙俊春的执着。孙俊春得知熊小梅明确态度后,不以为然,继续发动强大攻势。 第一波攻势就发动于吃饭后的第二天。 熊小梅刚刚从教室出来,走回办公室,刚进门就发现老师们望着自己的目光不对。熊小梅低头打量自己,没有异常之处。她随即发现异常之处在何处,原来自己桌前有一大束玫瑰。玫瑰虽然没有九百九十九朵那么夸张,也有很大一束,好几十朵是有的。这些玫瑰红得耀眼,散发着香味,与堆满了教材和课本的老师办公室严重不协调。 在玫瑰上挂着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肉麻情话,落款是孙俊春。 孙俊春这种行为表面上看起来浪漫,实则是变相的死缠烂打,这引起了熊小梅强烈反感。她将玫瑰花扔进垃圾桶,假装镇定地看书。下班后,她给莎莎妹打了电话,道:“莎莎妹,你让孙俊春不要再送花了,我有男朋友,早就同居了。” 莎莎妹惊讶地道:“啊,有这事吗?我昨天就将你的态度告诉了孙俊春,他表示理解。看来,他确实是看上你了。你以后别理他,他碰几次壁,自然就会放弃。” 下班以后,熊小梅预料到孙俊春会在大门口等着自己,特别走了西边侧门。她走出校园,绕小道离开时,特别是从小道口看了看学校大门口。 大门口停着一辆宝马,孙俊春站在宝马车旁,望着陆续走出的师生。熊小梅从小道离开了学校,一路往家里走时,总是在想:“如果站在宝马车前的人是侯沧海就太棒了。” 令莎莎妹和熊小梅都有些惊讶的是孙俊春的极佳耐心,接连好几天,孙俊春都坚持给办公室送花和在学校门前守候,还到家中拜访。他的态度诚恳,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就算被熊小梅责骂也能做到唾面自干。 如何对待此人,让熊小梅伤透了脑筋。 她曾经单独与孙俊春作过一次交流。 “请你不要再来了,我有男朋友,早就同居了。你这样无休无止是骚扰。”熊小梅为了制止孙俊春的行为,话说得很直截了当。 孙俊春道:“追求一个人是天赋人权。我会改正我的方式,尽量不影响你的生活。小梅,我是真心对你的。那天在满岁酒宴上,我对你一见钟情。” 熊小梅冷笑道:“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就是想找小三。我明确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你误解了,请看一张相片。” 孙俊春拿出钱包,取出来一张陈旧的黑白相片,孙俊春和另一个女子站在一辆小货车前。孙俊春还很年轻,光着膀子,黑黑的,笑得很开心。另一个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穿了一条花裙子,头上烫着小卷。 “这是我和前妻的相片。我不是正宗香港人,在六十年代随父母逃到香港的。前妻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后来生活好了,她得病走了,没有享福。” 熊小梅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目光透着被相片凝固的时光,与另一个女人对视。她惊讶地发现,相片中人与姐姐居然有几分相似。过了良久,她道:“这是你的妻子吗?” 孙俊春脸上带着淡淡的伤感,道:“你也看出来了吗?她和你长得很像。相片没有表情,真人更像,特别是笑起来,简直一模一样,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被吓住了。” 熊小梅将相片还给孙俊春,道:“你对妻子的感情让我很感动,但是,我不想当一个替代品。而且,我有了心爱的人了。” 孙俊春道:“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熊小梅摇头道:“你没有机会。” 孙俊春道:“我希望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熊小梅原本想将此事告诉侯沧海,由男友出面将孙俊春逼退。这次谈话以后,熊小梅改了主意,依着侯沧海的臭脾气,肯定会动拳脚。她不希望侯沧海殴打孙俊春,原因很简单,不是喜欢孙俊春,而是孙俊春一直带着逝去老婆的相片。从这一点来说,他不是坏人。 十一月,孙俊春要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急匆匆返回香港。在机场,他给熊小梅发了一条短信:“暂回香港,打理生意。我一定会回来的。” 相较于以前由亲朋好友介绍的相亲对象,孙俊春从各方面都还算不错。这给熊小梅以某种压力,等到孙俊春回香港以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熊小梅给侯沧海打了一个电话,第一句话就道:“我想辞职。” 侯沧海道:“商院在寒假就要研究人事,这一次把握很大。而且就算要辞职,也应该是你有固定工作,我辞职去商海打拼。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传统,有道理的。” 熊小梅道:“我想你了,真的很想。”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熊小梅辞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新任区委书记上任以来,一直没有调整干部。到了十二月,开始有所动作。 当杨定和说有好事时,侯沧海压抑着内心狂跳,道:“杨书记,什么好事?” 杨定和指了指房门。侯沧海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赶紧将房门关上。 杨定和端着茶慢慢地喝了一会,道:“李永强来到江阳以后,一直对黑河镇另眼相看,不是高看一眼,是另眼相看。最近几件事情弄得我们很憋气,你是亲历者,我就不多说了。李永强和我没有旧仇新恨,黑河镇各项工作又走到前头,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由于鲍大有。鲍大有是笑面虎啊,以前我低估了他。” 侯沧海胸中涌起一股义愤,道:“就是那件工程导致的吧?” 杨定和抬起手,道:“这事不说也罢,不得罪鲍大有,就要得罪其他人。我是五十岁的人了,按照江阳规矩,退居二线也就在这几年,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得为自己前途多考虑。我靠着老面子,这几天分别和纪委段书记和组织部林部长见过面,汇报了我们班子情况,谈明晨马上要调到监察局当副局长,空出一个纪委书记位置,你原本就是纪委副书记,段书记了解你,所以他原则上同意你来接老谈的位置。林部长同意把你纳入考察名单。我刚才接到组织部老江电话,他们在下星期来考察你,今天要发布考察预告。” 侯沧海如被一道热流击中,道:“考察我一个人?” 杨定和道:“区委统一考察,黑河镇只有一个名额。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前一阶段黑河镇进行过民主推荐,办公室主任侯沧海和财务科科长冯诺都是推荐对象,但是这一次只考察自己,也就意味着冯诺失去了这一次提拔机会。侯红星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杨定和道:“考察组在星期三或星期四到黑河,这几天你要留点神,和同志们做适当交流。另外考察名单你要有所思考,一级班子肯定要全部参加谈话,二级班子部分谈,普通干部职工选几个代表谈。你和周苗商量一下,做一个工作方案。” 周苗是组织干事,杨定和的嫡系之一,与侯沧海关系挺不错。 “这一次考察很关键,如果能上去,你就正式进入江阳区中层领导班子行列。我唯一担心的是鲍大有,他毕竟是副书记,有相当大的发言权。”杨定和语调低沉,道:“现在至少林部长和段书记点了头,还有一线机会,可以全力争取。” 杨定和是资深的党委书记,与区委领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他已经从区委书记李永强对黑河的态度预感到自己的命运,于是全力以赴将爱将侯沧海推荐给关系密切的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这一次推荐对侯沧海很重要,对他同样重要。 参加工作时间短短二年就有可能爬到镇纪委书记的位置,侯沧海感到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当上镇纪委书记,位置提高,调动熊小梅的能力将大大提高。离开杨定和办公室时,他认真地给胖胖的老书记鞠了一个躬。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时,狠狠地朝空中挥舞了几下拳头。虽然说高中阶段由于酷爱象棋导致只考上了二流大学,但是在黑河镇努力工作部分弥补了失去的机会,他极有可能成为黑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镇领导。 干部名册里的每个名字在纸上是僵硬的,在侯沧海脑中却是生动形象的,他依次将每个人在脑中分析了一遍,制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谈话名单。名单排列完成后,他脑中又浮现出岳父那张紧绷着的冷脸,心道:“当初我和小梅交往时,他们都在反对。现在我成为江阳最年轻的镇纪委书记,事实证明他们错了,小梅跟着我不会受苦。” 为了确保考察万无一失,杨定和有意识地安排了一次中层干部座谈会,座谈会后聚餐。在这次聚餐中,侯沧海拿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拼命三郎精神,依次与所有参加聚会的同志碰酒,大醉。 星期三,区委组织处干部科老江带领考察小组来到市商校,按照程序进行了个别谈话、发放民主测评表等考察工作。 考察之后,财务科科长江诺等关系较好的同志已经与侯沧海开起了玩笑,将“侯主任”变成了“侯书记”,虽然侯沧海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这种叫法,心里却是乐滋滋的,无人之时总会憧憬自己美好的前程以及即将团圆的温馨夫妻生活。 按照《山南省干部任用条例》规定,考察此后还有三步工作:第一步是考察组要综合分析考察情况,同黑河主要领导交换意见;第二步是考察组根据考察情况,研究提出相关单位领导班子调整的初步方案,向区委组织部汇报,经区委组织部集体研究提出任用建议方案,向区委报告;第三步是区委常委会集体研究任命。 根据杨定和掌握的情况,第一步和第二步顺利完成,各方面反馈的情况非常好。 侯沧海表面上很淡定,实则内心颇为焦虑,天天都在盼望结果尽快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2001年,区委常委会在这一个多月时间一直没有开会研究人事。 寒流呼啸着越过秦岭,横扫大江两岸。 黄昏时分,街道没有了行人,街边房屋亮起了灯光,传出电视声和说话声,飘出饭菜香味。城外,零星灯光被寒冷镇压得如鬼火一般,孤独而冷寒。 从江州前往秦阳的崎岖山道上,一辆老旧客车在黑夜中盘山而行,车上旅客没有人睡觉,也没从有人说话,气氛沉闷到极点。 挂在前面的电视机放映去年一部很有名的影片。影片名为《花样年华》,一个漂亮女演员在剧中换了很多款式的旗袍。侯沧海在客车上多次看过这部电影,导致没有任何兴趣。他坐在驾驶员后边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被车灯照亮的公路。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只要周末明确不加班,他总会在星期五坐上这一趟从江州前往秦阳的晚班车。无数趟下来,公路在何处转弯,何处有住房,甚至客车何时何处必然要颠簸,他都了然于胸。 “要颠了。”侯沧海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哎哟。”后排传来一声叫,一位乘客被颠到半空中,头碰到了客车顶部,痛得大叫起来。 司机早就习惯了旅客被撞头,依然沉默开车,没有减速,没有问候。 在颠簸中,侯沧海眯着眼,进入打发无聊旅程的白日梦模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在平庸的现实生活中,英雄梦总是难以实现。 侯沧海生长在世安厂,从小听着英雄故事长大,心中有一颗熊熊燃烧的英雄梦。这个梦在现实生活中曲曲折折地演化成为白日英雄梦。他经常用这个白日英雄梦,来对抗生活中的不如意。白日英雄梦的主角,有时是高喊着“中国人是骨气的”、“向我开炮”的战士,更多时候固定为《三国演义》中的白袍小将常山赵子龙。只不过,这个赵子龙化名为侯沧海。 今天,侯沧海在无聊的长途旅行中又将自己幻想成了常山赵子龙,正在挺枪跃马大战长坂坡: 时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将近,哭声遍野。至四更时分,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侯沧海身上白袍变成红色,亮银枪锋利枪尖上散发着浓重血腥之气。他与曹军厮杀,往来冲突,杀至天明,找不到刘备以及其家人,急得五脏欲焚。 侯沧海带着三十多位忠心部属杀透敌阵以后,听到一阵老百姓震天动地的哭声。 这一群百姓中箭着枪、抛男弃女。侯沧海用冷峻的目光四处寻找,见到刘备亲随简雍狼狈地爬在草中,提马上前问道:“曾见两位主母否?” 简雍看见了侯沧海,眼泪鼻涕同时流了出来,道:“沧海,你终于到了。” 正在这时,侯沧海感觉胯下战马长嘶起来。 正在沉浸在想象中,侯沧海挂在腰间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女友熊小梅打来的电话。为了通话方便,前些日子,熊小梅也买了一部诺基亚3310,给侯沧海买这部手机时,花了1400多元,这次给自己买相同牌子手机,只花了六百多元。一方面她为捡到便宜高兴,另一方面心疼花了一千多元买了相同手机。 “车开到哪里了?”熊小梅第一句话总会如此问。 “正在下山,危险段已经过了,一路平安,别担心。”此时客车正在经过最危险的路段,侯沧海为了安慰女友,说了个谎话。 照例问过平安以后,熊小梅语调便有些异样,声音嘶哑地道:“我辞职了。” 侯沧海大吃一惊,将手机紧压在耳朵上,道:“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辞职了,是想辞职,还是已经辞了?” “我已经拿到教育局批复,从此是自由人了。”熊小梅声音里有淡淡的调侃和忧伤。 侯沧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看了看车上睡觉的旅客,压低声音道:“你要辞职,至少要同我商量,调商院很有希望,李院答应在春节后考虑你的调动。” “已经没有必要了。” “小梅,你应该和我商量。陈文军的女朋友黄英是市委黄书记的女儿,我和她见过两次,她人还不错,也愿意帮忙。而且,这一次调到商院把握很大。”侯沧海对女友突然辞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忍不住啰嗦两句。 在电话另一端,熊小梅的怒火突然间就涌了上来,不可抑制,道:“我受不了两地分居了,女人的青春能拖得起几年?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不等了。现在我每天睡在床上,就会想起康叔跳楼时的情景,失眠很久了。我想出来做生意,赚钱,让我们生活有保障。我想过有钱人的生活。” “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侯沧海最近一直在与商院院长李永江联系,双方关系正在迅速拉近,没有想到女友未经商量就突然辞职。他有些懊恼,又道:“你爸妈知道吗?” “瞒是瞒不住的,你回来再说。” 侯沧海想着岳父母不冷不热的态度,只觉一块大石头堵在胸中,道:“春节要到了,你在这个时候辞职,家里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熊小梅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辞职下海的人多得很。教书一个月就是六七百块钱,你的工资也不高,凭工资我们永远买不起房子和车子,日子永远紧巴巴的。”说到这话时,她脑中闪出了那一套大房子,还有那辆宝马。 教育局批复已经下来,木已成舟,侯沧海只得接受这个结果,道:“我建议最好放在春节以后说辞职的事,免得大家不愉快。” “没有必要隐瞒了,而且隐瞒不住。我已经把批复交给了爸妈。星期天和你一起回江州,然后做生意,赚大钱。只要我们活得好,爸妈就没有意见。” “好吧,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侯沧海感到肩膀上有沉重的压力。作为象棋高手,他做事喜欢谋篇布局,在原计划中,等到熊小梅调入商院,下一步才依据实际情况考虑自己何去何从,如果官场顺利就当官,不顺利就出来做生意。女友的行动让所有计划全部落空。 邻座是一位正歪着头睡觉的中年人,脑袋偏在侯沧海肩上。他微微张着嘴,一丝口水拖得老长。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在车上遇到过无数被生活折磨得没有了活力的中年人,看到这些疲惫的中年人,他感觉自己也正在一点一点变老,脸皮发皱,肌肉松驰。 侯沧海用力捶了自己大腿。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响亮耳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你爸脾气暴,你千万要克制,别和他吵架。” “我已经被骂得狗血喷头了,除了断绝关系的话没有说出口,其他难听的话我爸都说了。如果到了家里,爸妈对你说了难听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要多多谅解。” 侯沧海脑海中浮现了熊恒武青筯迸跳的表情,知道这一次来秦阳必然会变成一场“战争”,他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愿意辞职到江州发展,以后会不会后悔?” 熊小梅在电话里略有迟疑,道:“做都做了,后悔有什么用。” 侯沧海道:“我很无能。” 熊小梅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起走。你别多想,两人一起奋斗总比两地分居要好。” 这一刻,侯沧海被深深打动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工作,离开父母,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奔向了自己,其情意重如泰山。此时在客车这个公共空间里,侯沧海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压抑着情绪,问道:“我还是九点钟到,你到车站来接我吗?” 正说到这里,侯沧海听到电话里传来熊恒武的吼叫声。然后熊小梅道:“我爸在吼。我脱不了身,不到车站接你了。你这个时候过来,肯定会挨骂。” “骂就骂,我心理没有这么脆弱,承受得起。就算打我,我也不会生气。”侯沧海知道女友脾气受爸爸影响挺大,也挺倔强,又叮嘱道:“你爸脾气大,少顶两句。” 话筒里又传来岳父熊恒武的吼声,随后传来熊小梅的声音,“爸,有话好好说,别骂人。” 侯沧海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句:“我骂人怎么样,老子还要打人。”听到“啪”地一声以后,电话被挂断了。 通话结束后,手机表面上有了水汽。侯沧海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擦着手机表面上的水汽,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中年人将头悬在胸前,口水挂在嘴角,在空中悬悬悠悠。他下意识擦着手机,琢磨道:“听声音,小梅似乎被打了一耳光,我这个准岳父还真是生不逢时,脾气大得很。若是在战争年代,说不定还是一员勇将。可是现在是和平年代,暴躁的脾气只能坏事。” 客车开出了巴岳山以后,沿着一条弯曲狭窄的滨江公路行驶,岸边零散而稀疏的灯光映照在水里,在寒风下更显孤寂。 侯沧海闭着眼,头靠在车背上,将整个事情在头脑中过了一遍,认真思考应对熊恒武和杨中芳的措施,开始预先进行语言组织。他脑中突然闪出一个问题:“小梅辞职,其实是单独做出的决定,瞒住了所有人,我如果实话实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这样一来,小梅在家庭中更将置于不利的地位。我必须要将责任承担过来——辞职这件事情,就是两人一起商量的结果。” 他再给熊小梅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 晚上九点,客车终于进城,停在秦阳市客车总站。旅客们鱼贯下车,从候车棚里走出几位男女,接到了自己等待的人,三三两两在寒风中离开车站,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平常这个时候,小梅总会站在候车棚前,带上几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子,这是分居两地的恋人最盼望的温馨时刻,虽然艰苦,却格外温馨。今天熊小梅的家庭必然燃起了熊熊战火,“每周一接”便没有发生。 呼啸北风中,侯沧海在车站旁边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苹果。出了小店时,他将衣领竖起,左手提着苹果,右手提着黑河镇老腊肉,快步朝着熊小梅家里走去。 侯沧海一米八二,身穿竖起衣领的黑色长大衣,在路灯下,背影显得既酷又帅。 水果店老板是三十来岁的下岗女工。有无数个星期五的夜晚,这位小伙子总在晚上九点左右来买水果,两人偶尔也谈几句。此时店中没有其他客人,她站在店门口,依着门柱,默默地看着年轻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侯沧海深知两位老人对自己这个外地人不满,如今熊小梅擅自辞职,爱之深,必然责之更切,想起脾气急躁的岳父,心里如压了硕大秤砣,他给自己打了打气:“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必须要面对最艰难的时刻。” 到了熊家时,侯沧海没有马上进门,顶着刺骨寒风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屋内声音。屋内静悄悄,很安静,不仅没有说话声,连电视声音都没有。 一阵寒风吹来,站在门外的侯沧海紧了紧衣服。他举起手,用手指在厚实的木门上不轻不重敲了三下。每次进熊家都心不定,今天应该是最紧张的一次。 门打开,大姐熊小琴出现在门口,表情严肃地指责道:“你怎么能让小梅把工作辞了?” 辞职是熊小梅擅自做出的决定,侯沧海也是刚刚知道不久,同样窝着火。他不能将责任推给要强的女友,道:“大姐,熊叔很生气?” 熊小琴埋怨道:“辞职这种大事都不给家里人商量,我们是工人家庭,给妹妹找个好工作真的很不容易。”她又低声道:“我是被电话催回来的,我爸很少打电话,这一次守在小卖部给我打了三个电话,让我一定回来。等会我爸骂人,你别吭声。” 客厅明亮的日光灯眨着白光,隔几分钟就哧哧地闪动数下。 熊恒武和杨中芳坐在沙发上,两人脸上如有一层零下十度的寒冰。 侯沧海打招呼道:“熊叔,杨阿姨。” 熊恒武和杨中芳都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在闪烁,放着莫名其妙的歌声,明知道没有人观赏,依然卖力地表演。 熊小琴接过侯沧海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为了缓和气氛,寒暄道:“你吃饭没有?厨房还有。” 在这种气氛下,侯沧海没有吃饭的兴趣,道:“吃过了,谢谢大姐。”听闻女友辞职以后,他便预料到家里会是这种气氛,只是进了屋才发现熊恒武和杨中芒的情绪比预想中的更大。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熊小琴:“大姐,小梅呢?” 熊小琴朝里屋指了指。 侯沧海用手搓着被冻僵的脸,无话找话道:“西伯利亚寒流南下了,今天温度低,估计到零下了。” 熊恒武和杨中芳始终没有正眼瞧侯沧海,两人动作相当一致,双手抱在胸前,眼光看着白色墙壁。 屋里气氛凝重得如一块凝胶,尴尬的侯沧海道:“我到卧室找小梅。” 熊恒武和杨中芳依然没有答话。 卧室里,熊小梅坐在床上,两边脸颊上都有红肿,能清晰地看到手指痕迹。侯沧海在电话里听到了耳光声,此时见到女友脸上大块的红肿,仍然大吃了一惊,气愤地道:“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够打人。” 见了侯沧海,熊小梅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道:“我把辞职的事情给爸妈说了,他们非常生气。后来吵了起来,我爸打了我几个耳光。”她朝门口看了看,低声问道:“他们没有和你说话?” 侯沧海道:“我打了招呼,他们没有理睬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熊小梅抹着眼泪,道:“今天晚上肯定有一场风暴,都是我不好,惹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情。” 侯沧海忍不住道:“你这事确实做得不妥当,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辞职。而且,就算要辞职也应该等到春节以后再辞,这个春节算是毁了。”他原本想说调动商院的事情很有希望,话到嘴边,又吞进肚子里。 “如果同你们商量,还能辞职吗?”熊小梅把头埋在侯沧海肩上,道:“我心里苦,分居两地,家不像家,屁钱没有,再不改变,我要疯了。” 侯沧海见到女友憔悴模样,不忍心责备,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得面对。条条大路通罗马,辞职就辞职,难道活人还会被尿憋死。” 熊小梅抬起头,道:“你真的不怪我?” “你辞职是为我们做出的牺牲,我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没有本事,不能马上将你调到江州。但是我坚信,我们一定会成功,会生活得很好。” “爸妈骂你,如果你再不理解我,那么我辞职就真的很傻。” 侯沧海用额头顶了顶女友额头,又用鼻子顶了顶女友鼻子,道:“我们到客厅去,这场风波躲不掉,总得要面对父母。我要向他们保证,一定会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这是我作为男人的承诺。” 侯沧海和熊小梅走回客厅,坐在父母对面,正欲开口。熊恒武猛然爆发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很是敏捷,就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声调极高:“侯沧海,你要找对象,滚回江州去找,为什么到秦阳找我家的小梅。我们一家人在秦阳市生活得好好的,你个狗日的,把我们一家活生生地拆散了。” 得知女友擅自辞职后,侯沧海设想了与熊恒武和杨中芳见面的很多情景,也想到熊恒武会失去理智地破口大骂。他没有生气,安静地道:“我和小梅是真心想在一起,怎么算是拆散家庭。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 怒不可遏的熊恒武指着侯沧海鼻尖骂道:“我们这种工人家庭找个好工作有多难,你家里也是工厂的,难道不知道?二妹现在到了秦阳二中,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说辞职就辞职,考虑过孝顺父母没有,为家里做过贡献没有?你作为男人,考虑过她的将来没有,她现在没有工作,以后生活怎么办?你不是男人,真要辞职,应该你辞职。” 侯沧海稍稍退后一步,躲过岳父伸在鼻尖的手指,道:“我和小梅将来一起创业,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这一点请爸妈放心。” 熊恒武情绪激动地将桌上水果丢在地上,用力踢了一脚,道:“你在镇上当了一个破主任,屁本事没有,一个调动都办不下来,凭什么给小梅带来幸福。就算你以后当了官,要是把女儿蹬了,小梅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不准再进入我的家门。” 尽管有思想准备,可是熊恒武不断说出狠话,还是让侯沧海觉得很难受,他努力控制情绪,道:“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们感情很好,熊叔把没有发生的事情拿来说,这就没有意思了。” “我们老了,让小梅留在身边,难道不应该,熊小梅丢了工作,责任全部在你。日你妈哟。” “我也不想熊小梅辞职,正在想尽办法跑调动。” “已经辞职了,调动个锤子。”熊恒武青筯暴怒,又骂了一句脏话。 杨中芳拉住熊恒武胳膊,眼泪婆娑地道:“熊小梅自作自受,和侯沧海有什么关系,是我们没有把女儿教好。” 熊小梅没有想到父亲情绪如此激烈,担心事情闹得太大,拉住男友的手,道:“侯沧海,我们走。” 熊恒武最喜欢自己的小女儿熊小梅,小女儿能到秦阳二中教书,是他们夫妻最大最大的安慰。子弟校合并到秦阳二中后,小女儿生活有了保障,夫妻俩人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也有面子。此时小女儿居然不与家人商量就把工作辞了,想起女儿从此就没有了工作,未来日子失去了保障,他心如刀绞。此时罪魁祸首侯沧海站在面前,还要带女儿离开家,他越想越生气,终于情绪失控,甩开妻子的手,猛地扬手朝侯沧海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巨响,在客厅内回荡。 这一耳光打下去,客厅四个人都被震住了。俗话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女儿与父母是打断骨头连着筯,打几个耳光没有大问题,可是准女婿与准岳父的关系不一样,这一耳光打下去,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熊小琴最先反应过来,见到父亲突然打人,跑过去隔在父亲和侯沧海中间,道:“爸,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啦。” 侯沧海自从读了初中就再也没有挨过打,被岳父扇了一耳光,血一下涌了上来。他双手紧握,怒目而视。 熊小梅自己被爸爸打了耳光,觉得万分委屈,还可以接受。爸爸打男友的耳光,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火气在胸口翻滚,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家,大声地道:“侯沧海,我们走,现在回江州。” 侯沧海看着熊恒武和杨中芳,紧握的拳头慢慢松了下去。客观来说,两个老人能让自己进家门,说明他们留得有后路。今天熊恒武失去了理智,原因是熊小梅突然辞职,情有可原。 侯沧海一言不发,拉着熊小梅转身就走。 熊小琴追到门口,道:“二妹,等会我打电话。” 侯沧海和熊小梅走到门口之时,屋内传来杨中芳的哭骂声:“你这个老头,怎么能动手打人。你还真有本事,先打女儿,再打侯沧海,侯沧海能打吗。女儿已经辞职了,如果你再把侯沧海打跑了,这不是断了女儿的活路吗。” 两人听到这一阵哭声,不由自主地将脚步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侯沧海从熊小梅眼中地到些迟疑,问道:“你要回去吗?” “现在回去是火上浇油。”熊小梅紧紧挽紧着侯沧海的胳膊,道:“你别生气,我爸是被我气糊涂了。” “我知道。” “我们到哪里去。” “还能到哪里去,住宾馆。” “我们去住粮食宾馆。” 侯沧海脸上火辣辣的颇为疼痛。熊恒武是钳工出身,手上力道着实不小,这一巴掌让他脸上受了伤。他吐了口血水,发狠道:“住什么粮食宾馆,我们住秦阳大酒店。” 粮食宾馆是以前粮食局的招待所,修建于粮食系统火红的年代,如今已经变成了私人旅馆,但是还是打着粮宾牌子,属于传统老旅馆。秦阳大酒店是新修的星级宾馆,在秦阳属一流酒店。 “好贵的。” “贵就贵,今天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就住秦阳大酒店。” 走出家门,北风在天空呼啸着,如妖怪一样扑面而来,异常阴冷。 侯沧海余怒未消,道:“打车。” 秦阳大酒店并不远,熊小梅原本想走路过去,抬头看着男友脸上的掌印,没有反对。她挽着男友胳膊,站在街旁等车。平时不打车时经常可见的出租车,此时玩起了失踪,等了十来分钟,居然没有一辆空车。北风割面,两人脸颊、鼻子冻得通红,缩着脖子,望着远处开来的小车。 熊小梅出门之时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是那种比较薄的短大衣,寒风视短大衣如无物,横行霸道地透衣而入。侯沧海解开羽绒服将瑟瑟发抖的女友裹在怀里,不是为了亲密,是抱团取暖。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离家的孩子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终于等到出租车,两人飞快钻进车。 秦阳大酒店26楼是秦阳市最高建筑,四星级。酒店大堂挂有大吊灯,光线明亮又柔和,气派非凡。柔和背景音乐在大厅回荡。服务员们服装统一,干净利索,高雅大方。在这种用金钱造出来的优雅环境中,在街上随地吐痰的人们都假装文质彬彬。 屋内豪华设施让熊小梅暂时忘掉了家里矛盾,道:“太奢侈了,这可是二百六十元的房间。”说话之时,她的牙齿还在轻微打寒颤。 “这是新生活的第一步,我们起点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侯沧海也是第一次住进这么高级的房间,在屋里转来转去,查看各种高档设施。 “我想经常住这种酒店,这才是人生。”熊小梅又问:“你是办公室主任,能报账吗?” 侯沧海摇头道:“黑河镇财政有严格规定,这种酒店不能报销。今天用的是通讯员稿费。只可惜,可惜没有户口本,否则我们马上结婚。” 熊小梅靠在男友怀里,道:“生意做起来以后,我找我妈要户口本,到时他们肯定会给。” 侯沧海挽着熊小梅来到窗边,伸手拉开厚重窗帘。灯火辉煌的秦阳大道一下就跃入眼帘。整个秦阳市新城以秦阳大道为轴心,中轴线中段是最繁华的商业区,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距离秦阳大道越远,灯光愈发暗淡,直至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中央空调吹出阵阵暖风,室内温度比屋外要高得多,几分钟以后,熊小梅从寒冷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身体开始发热。 “我辞职有多重原因。我们两地分居,爸妈天天耳边唠叨,逮着机会就逼我相亲,让我烦得不行。还有,每次你从江州到秦阳市要经过巴岳山,要走沿江公路,这条线危险路段很多,我心里总是特别紧张。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更重要一点,我想赚钱。每次想到康叔,喉咙就发紧,喘不过气来。”熊小梅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许俊春的爱情攻势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她脱下外套,紧身毛衣勾勒出匀称健康的身材。一头长发在灯光下散发柔和的光泽。 看着漂亮女友更觉得自己无能,侯沧海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辞职以后,我变得很惶恐。我们两人加在一起不到一万存款,做什么生意都难。如果以后我发展得不好,或者出现了意外,我就惨了。” 侯沧海凝视着女友,郑重地道:“我们是恋人,更准确其实就是夫妻了,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发誓要做好两件事,一件事是要升官,另一件事是发财,升官发财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的老婆过上好日子。” 熊小梅感动得涌出来泪花,撒娇道:“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的三件喜事,你若真是升了官发了财,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我现在是失业青年,你不要我,我怎么办?” “升官发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全家过上好日子,做不到这一点,枉为男子汉。”侯沧海举起右手,道:“我发誓,侯沧海要升官要发财,要让我家小梅过上好日子。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不是一句假话。” 掷地有声的话让熊小梅沉浸在幸福之中。她摸了摸侯沧海的脸,道:“我爸力气大,把你打出血了,疼不疼。” “怎么不疼,明天吃饭要麻烦了。祈祷这几天单位不要喝酒,免得嘴巴受罪。” “你不要恨我爸。” “我不恨他。你爸爱女心切,所以才出手打人。只要我们生活过得好,他们的气自然也就消了。事在人为,只要努力肯定就有收获,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在男友鼓励下,熊小梅情绪明显好了起来,道:“我们两人都不笨,一定能闯出一番事业。以后我做生意有可能会遇到困难,你要鼓励我,支持我好嘛?”她垫起脚,又在男友脸上亲吻了一下。 小别胜新婚,两人互相安慰之后,暂时将愤怒、迷茫和惶恐扔在脑后。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熊小梅乌黑头发披散在雪白床单上,微闭双眼,享受爱人安慰。虽然两人早就有亲密接触,但是长期两地分居的生活,让他们始终充满激情。 熊小梅精致五官,雪白肌肤,苗条匀称身体,让他禁不住感叹道:“你还真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你爸粗手大脚,怎么你这么水灵。我赚大发了。” 熊小梅微微睁开眼,目光充满爱意,道:“沧海,我永远爱你,你也要永远爱我。” 激情之后,两人缩在被窝里,谈起将来的打算。这是摆在当前最重要的课题,何去何从,必须要有一个明确方向。 “下一步你有什么具体打算?” “我想开服装店。李汀大学毕业后就跟着家里做服装生意,我可以从她手里进货。现在我一共有八千五百块存款,打紧点用,应该够开一个小店。”秦阳二中是重点中学,学校待遇不错,熊小梅平时挺节约,精打细算,总算存了点钱。 “你辞职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到要做服装生意?怎么不和我商量?” “那是我们闺蜜的事。李汀有现成路子,相对容易。明天我们就到江州租门面,争取早点将服装店开起来。” 侯沧海猛地坐起,道:“明天我们还不能去看门面。你走得急,存折没有拿出来。” 熊小梅指了指随身携带的皮包,道:“存折拿了出来,我随身带着。我其实预料到家里会发生什么,有准备。” 正在热烈讨论之时,桌上诺基亚手机振动起来。接通手机,传来熊小琴焦急声音:“你们在哪里,小梅有事没有?” “没事,我们住在秦阳大酒店26层。” “我马上过来,一个人来。” 放下手机,侯沧海道:“快穿衣服,大姐要来。” 熊小梅赶忙穿衣服,紧张地问:“爸,妈来了没有?”得知是大姐一个人,她松了一口气,道:“应该是我妈让大姐过来的。我妈脾气好,表面上很懦弱,其实我们家大事都是我妈来拿。” 熊小琴比熊小梅大五岁。两姐妹相貌和身材都相似,若是穿上相同衣服,说是双胞胎也有人相信。她进门之时,观察了屋内环境和妹妹神态,神情放松下来,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人一定愁眉苦脸,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住在秦阳大酒店。你们拍屁股一走了之,潇洒地住秦阳市大酒店,爸和妈在家里差点打起来了。二妹从小就是惹祸精,这一次把家里捅了个底朝天。”她是过来人,看到床上凌乱被子以及两人红润脸色,便知道妹妹在宾馆肯定那个了。 侯沧海脸颊隐隐作痛,道:“熊叔性格太刚烈了。” 熊小琴看着侯沧海和熊小梅脸上的掌印,忍不住想笑,又忍住,道:“每次家里有什么事,都是爸先发火,可是妈真的生气之时,爸就要退后。刚才爸被妈臭骂了一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光聚在熊小梅身上,道:“你到了江州有什么打算,我在江州认识一个朋友,是机械厂厂长,你可以到厂里做办公室工作,以后想办法转正,这也是一条路子。” 熊小梅道:“既然辞职了,当然是自己当老板,我不想给别人打工。” 熊小琴道:“自己当老板不容易,你和侯沧海没有本钱,没有经验,凭什么当老板?” 熊小梅态度坚定地道:“文盲都能当老板,我好歹还是大学生,为什么不能当老板?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闯出来的,凭什么我们闯不出一条路。” 熊小琴望着执拗的妹妹,哭笑不得,道:“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你在学校这个象牙塔呆久了,不知道外面社会的复杂。” 熊小梅道:“所以我要走出象牙塔,任何事情试了才知道。” 面对固执的妹妹,熊小琴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毅然离开秦阳的情境。在父亲熊恒远高压统治下,两姐妹在小时都温顺如羊,周边人都夸奖两姐妹有家教、懂事。可是两姐妹到了青春期,不约而同变得格外叛逆,用自己方式挑战起父亲权威。她望着妹妹,叹息一声。 离开酒店时,熊小琴把侯沧海单独叫出来,道:“现在这个社会下岗的人多如牛毛,我妹辞职就辞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现在已经辞职了,说其他的话没有用。”她神情变得极为郑重,一字一顿地道:“侯沧海,我们全家把小梅交给你了,一个女人为了感情,把工作辞了,跑到江州去跟你,你要对得起她这一番痴心。” 前面几句话,熊小琴还说得风轻云淡,后面几句话沉甸甸很有份量,侯沧海挺起胸膛,道:“我是黑河镇党政办主任,还兼任了纪委副书记,在年轻人中也算是佼佼者。这证明了我还是有能力的,肯定能让小梅过上好日子。” 熊小琴道:“在乡镇没有什么用处,你还是要考虑调到城里工作,否则老是在农村转来转去,想帮助我妹都没有办法。” 提起这个问题,侯沧海很是无语,含糊地应答道:“我会努力的。” 秦阳市市境内有管辖四个煤矿的秦阳市矿务局。熊小琴曾在矿务局采购科工作,是熊家这个鸡窝里飞出的第一只凤凰。她没有多谈这个问题,再次叮嘱道:“我妹性子倔,从小就自己拿主意。她要辞职也不是不行,但是至少要和家人商量,不商量搞最后通报,爸妈怎么受得了。她一直在学校工作,把生意场看得太单纯。并不是做生意场上就能赚钱,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我妹一无资金,二无技术,三无关系,四无经验,典型的四无青年,能做什么生意。她只看到小偷吃肉,没有看到小偷挨打,任何成功都有着背后的因果关系,认识不到这一点,绝对会碰得头破血流。你还是劝她到大公司打工,学一些管理经验,积累人脉和资金,这才有当老板的条件。” 侯沧海内心挺骄傲,对熊小琴的叮嘱并不在意,道:“螃蟹总是要吃,否则一辈子也不敢走出第一步。小梅获得了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还年轻,大不了重头再来。” 熊小琴见两人都信心十足,也就不再多劝。她走出酒店大门,随即又快步走了回来,道:“差点把重要东西忘了。这时爸妈给的一千块钱。钱少了点,主要是个心意。你要给我妹说,她辞职到了江州,最难受的是爸妈,遇上困难就回家,家里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她脾气死倔,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侯沧海接过钞票,道:“大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梅。” 熊小琴放缓了口气,道:“你别记恨我爸我妈,当初我也经历过这些事情。小梅交给你,你要让我们放心,否则二妹就亏大了。” 侯沧海回到酒店,将充电器和一千块钱交给熊小梅。熊小梅原本是义无反顾地离开家,拿着一千块钱,泪水哗哗就往下流,形成一道水线。从这一刻起,她就和从小生活的家庭产生了看不见的裂缝,这条裂缝将越来越大,最终她将离开原来的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家庭,一个完全脱离了父亲和母亲管辖和照顾的新家庭。 每个正常的家庭都会精心养育自己的孩子,养育的目的是让孩子独立。正常孩子长大以后终究会独立,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独立时刻到来之时,父母和孩子往往都会经历激烈的心灵撞击。 侯沧海递了纸巾给哭得稀里哗拉的女友,道:“别哭了,我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回江州。” 这是一个充满着离别愁绪和柔情蜜意的夜晚,也是让两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夜晚。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杨中芳需要的承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早上七点半,两人起床。 秦阳市城大酒店是四星级酒店,家俱是现代风格,简约、时尚。唯一让侯沧海觉得不舒服的是马桶。 侯沧海生长在国营世安厂,小时候住的老式住宅里都没有卫生间,大家都要到公共厕所解决战斗。他所居住小区的公共厕所悬空建在山坡上,从厕所蹲坑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厚厚粪堆,夏天还有无数白色蛆虫蠕动,恶臭熏天。读小学之时,小男生开始在厕所里抽烟,理由很充分,厕所太臭。 厂里的条件和家里条件后来都开始好转,侯沧海家离开平房,搬到一幢外表为白色的八层小楼,厂里人称其为白楼,中层干部和技术骨干才有资格住进去。住进白楼,侯家终于告别了又脏又臭的公共厕所,有了独立的干净卫生间,超过了大部分工人家庭的待遇。 住进四星级宾馆,锃亮马桶很有视觉冲击力。侯沧海在马桶边站了一会,对正在梳妆的妻子道:“我到楼下方便。” 熊小梅奇怪地问道:“房间有马桶,为什么到楼下。” 侯沧海扯了几张纸拿在手里,道:“是马桶,所以我才到楼下去。很多人用过,太脏。我不放心将健康交给服务员。”他急匆匆下楼,找到底楼有蹲位便池的公共卫生间,痛快淋漓解决了生理问题。 刚从厕所走出来,侯沧海意外地见到站在门口的杨中芳。杨中芳穿着一件九十年代初期的衣服,款式老旧。发型是齐耳短发,用一根黑夹发夹住。其装扮和气质与酒店格格不入,让人一眼都能分辨出这不是客人。 “杨阿姨,你怎么在这里?”侯沧海四处张望,没有看见熊恒远。 杨中芳从来没有用过电梯,怕出丑,一直在大堂徘徊。她见到侯沧海后松了一口气,道:“我来找你。” 侯沧海道:“杨阿姨,我们到楼上。” 杨中芳摇头,道:“大妹给了你的电话号码,我打了,你没有接。二妹不听话,把工作辞了,以后怎么得了。你不能再辞职了。两个人总得有一人拿固定工资,否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说到这里,她开始抹眼泪。 侯沧海刚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恰好有纸巾,递了过去。 杨中芳用纸巾胡乱抹了眼泪,道:“你要答应我不辞职,否则我就上去找二妹。你们以后也要是当父母的人,要体谅老人。” 侯沧海最不能忍受长辈在眼前落泪,沉默了一会,道:“杨阿姨,我一定会把二妹照顾好。在二妹生意没有做起来之前,我不会辞职。” “你答应了我,不能辞职啊。” “我答应。” “别给二妹说我们来过,让她安安心心过去做生意。做生意不要贪大,先做点小生意,本钱少,亏不了多少。她有痛经的毛病,你要关心。你们如果不愿意给家里打电话,可以给大妹打电话。别说我来过,免得二妹生气。二妹性子急,气头上会乱说话,使小性子,你要多担……”杨中芳啰嗦地交代了一些生活细节,这才离开了酒店。 杨中芳沿着酒店前街道走了一百来米,在街道拐角处与熊恒远汇合。熊恒远坐在街边的石梯子上,见到杨中芳来了,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双手不停拍屁股上沾的灰,佝偻着腰,默默地行。 侯沧海回到房间时,脸上挤出笑容。 熊小梅调侃道:“我以前没有发觉你有洁癖。刚才我到卫生间仔细检查,宾馆准备了纸质的马桶垫,你还真是个土包子。而且星级宾馆管理严,每天都要做卫生,还要消毒。” 侯沧海在卫生间果然看见了纸质马桶垫,笑道:“早知有这个玩意,我就不用下楼了。”说到这里,他想起在楼下与宾馆环境格格不入的杨中芳,生出侧隐之心。笑容中隐藏着忧伤。但是他没有在此刻劝解女友,因为女友从家里出来以来,表面上高兴,实则内心充满焦躁、忧虑与迷茫。 为了让她高兴,侯沧海对着镜子鼓了鼓胸肌,道:“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 熊小梅道:“是什么?别卖关子,快说。” “最悲哀的是丈夫的胸肌比妻子的**还要发达。” “好啊,你敢讽刺我。而且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我们来比一比。以前在大学寝室里,我d罩杯,排在第二,只比陈华小一些。” “真是第二,不是吧?” “嗯,排在第三,李沫略超d罩杯。这个排位肯定准确。” 两人在房间里打闹了一会儿,有意将眼前困难境遇抛到脑后。 “别闹了,我们吃饭。”侯沧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发出抗议之声。 熊小梅对着镜子细看,道:“我不去吃饭,脸上还有掌印。”侯沧海道:“宾馆里面的人素质高,谁会盯着我们的脸看,到了外面小餐馆,说不定会被盯着看。”这一句话说服了熊小梅,同意到宾馆早餐厅吃自助餐。吃自助餐时,熊小梅望着香喷喷的说不出名字的蛋糕,悄悄地道:“我是一个世俗的人,酒店里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们要赚钱,否则一辈子都要为钱所困。” 离开宾馆,在前往车站的路上,熊小梅发现了一个准备转租的约二十个平米的门面,位于人流量比较大的主街,位置不错。她停下脚步,打电话去充当买家,以了解行情。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哪个?找谁?” 熊小梅道:“我想租门面,不知你这个门面怎么转让?” “转让费四万。” 熊小梅吓了一跳,道:“这么贵?” 懒洋洋的声音尖锐起来,道:“你不看看,我这个门面地段好,生意好做,如果不是有急事要走,我才不会转租。” 熊小梅道:“能不能少点?” “是不是诚心要租?” “就看你的价格。” 熊小梅在电话里和转租人谈了半天,转租人只答应少三千块。放下电话,她神情沉重起来,道:“怎么转租费这么高?我们只有八千多块钱,加上你的钱,一共一万多一点。” 侯沧海见女友脸色不对,安慰道:“这是秦阳转租门面的价格,江州是什么价格还不知道。到江州打听后再说,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再说,这点钱肯定不够开店,我们还得通过其他渠道筹钱。” “江州和秦阳市是一个档次的城市,价格相差不大。”熊小梅觉得生意还没有起步就遇到阻碍,心情沮丧起来,从宾馆出来时的柔情蜜意被三万七千元的门面转让费打击得不翼而飞。 等待客车发车之时,熊小梅神情更加阴郁。从昨晚开始,两人都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可是与家里闹翻的事如蛇一般盘踞在内心深处,让两人难以轻松。更加雪上添霜的是门面转让费,“三万七”是另一座大山,沉重地压在熊小梅心里。 侯沧海想起杨中芳悲伤神情,建议道:“等会就要上客车了。上车前,你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就算被爸妈骂两句,也没有什么。” 犹豫了片刻,熊小梅还是拿出手机,拨通大姐为家里安装的电话。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熊恒武粗粗的声音,“找谁?” 熊小梅轻声道:“爸,我在车站,等一会就要坐车到江州。” 熊恒武没有发火,也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我跟着侯沧海到江州去了,春节回来。” “嗯。” “爸,那我挂了。” “嗯。” “你和妈在家保重身体。” “嗯。” 挂断电话后,杨中芳急切地问:“二妹说了什么。” 熊恒武闷闷不乐地道:“她跟侯沧海到江州,在客车站。” 杨中芳抹着眼睛,数落道:“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象年轻人那样冲动,侯沧海能打吗,现在把二妹都打跑了。” 熊恒武将粗大的手关节扳得卡卡直响,道:“他们春节要回来。你把二妹要穿的衣服搜起来装进箱子里,等熊小琴到江州出差的时候,给她捎过去。春节多做点香肠腊肉,让他们带回去。二妹没有工作,用钱的地方多,节约一点算一点。” “你这个老头,心里最疼二妹,偏偏不肯说出来,还要打人,更可恶的是还要打准女婿。” “二妹春节要回来。” 听说女儿春节要回家,杨中芳心里好受一些,又开始担忧女儿的前途和命运,道:“二妹是学外语的,江州没有几家外资企业,她能找到什么工作。” 熊恒武长叹一声,道:“老太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别太操心了。”他一边说话,一边透过窗户看着车站的方向,远处客车站似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秦阳客车站,前往江州的客车终于开动了。熊小梅眼里涌出一串泪水,顺着洁白皮肤往下流,滴到衣服上,渐渐扩期成一片。 客车开出秦阳市城后,来到郊区,又来到纯粹的农村。房屋越来越少,映入眼帘是冬日的田野风光,田地里并没有多少绿意,仍然有中老年农人在田地里整修着冬水田。等到过了元旦,他们手中的活计才慢慢停下来,安逸地过上一个春节,走走亲戚,打打小牌,喝点土酒。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光,一直要等到过了大年,春风来临后,村民们才会开始进行生产。 客车离开肥沃的小型冲积平原,喘着粗气爬上巴岳山,在盘山公路上慢慢爬行。熊小梅看着悬空的崖壁,紧张地抓着侯沧海胳膊。客车终于在颠簸中翻过巴岳山,行驶在相对平坦的大道上,旅客们都放松下来,车上渐渐多了些说话声。 距离江阳城区越近,熊小梅的神情越来越紧张。她可以与自己的父母吵闹赌气,到了江州,她的身份由女儿变成准儿媳妇,就不能再任性了,道:“你爸妈对我辞职会是什么态度。他们肯定会怪我自作主张,是不是?” 侯沧海体会到女友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爸妈会理解我们的。我们的生活必须由自己选择,父母的意见是参考。” 熊小梅此时变得异常敏感,道:“你的意思是你爸妈还是会怪我,只是我们不理睬就行了。” 侯沧海道:“我不想说假话,我爸妈也是成长在计划经济时代,几十年熏陶下来,对一份正式工作肯定看重。但是我们家不会有激烈的冲突,顶多是生闷气。” “生闷气同样是生气,我们能不能先不回家,把生意做起来再回家。”熊小梅靠在侯沧海肩膀上。 侯沧海道:“如果只有几天时间,那没有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回避不是长久之策。” 熊小梅摇着男友胳膊,道:“好老公,暂时回避一下,让我喘口气。”她灵机一动,又找了一条理由,道:“你脸上还是肿的,有指姆印子,我脸上也有红肿印子,这个样子被父母看到会让两家大人产生隔阂。” 最后的理由很强大,侯沧海道:“那就暂时不回家,过个十天半月,才回家。” 有了缓冲时间,熊小梅高兴地在侯沧海耳边道:“老公万岁,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人。”她又道:“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你还有一天休息时间,我们趁着这个时间在江州找门面。” 侯沧海道:“你才辞职,没有必要马上工作,好好休息两天。现在任务是回黑河,黑河虽然是城郊,也有美食和美景,还是原生态的,绝对霸道。” “我现在成为失业青年,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哪里有心思去享受美食和美景,趁周末,我们在江州认真找门面。”熊小梅摸摸胸口,道:“你现在有工资,不了解我内心焦急,早一点把店开起来,我心里才觉得踏实。” 熊小梅所言是真实感受。在学校教书时,她经常憧憬白领生活。谁知真把工作辞掉以后,她失去了安全感,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什么是无水之萍,开服装店成为其救命稻草。 “好吧,找门面。”侯沧海完全能够理解熊小梅的心情。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情绪,对女友经商隐隐的兴奋。他虽然在机关工作时间不长,且得到杨定和书记高度信任,但是还是发现自己并不是最适合在机关工作。特别是与陈文军和陈华两人相比,他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机关人。 正在想着陈文军和陈华,陈文军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得知熊小梅辞职,很是惊讶,也觉得无法理解。 出了车站,侯沧海和熊小梅提着简单行李,在江州城内寻找着用于开服装店的门面。以前没有想到做生意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出租或转租的门面。可是到了真要找门面时,出租或转租门面就开始藏猫猫,沿着车站走了十分钟,居然没有看见一个出租或转租的牌子。 走得累了,两人站在街道喝水。冬天喝矿泉水并不舒服,两人渴了,也就顾不得冷。 熊小梅道:“幸好你还有一份工作,否则我更心慌。你暂时不要辞职啊。” 侯沧海又想起了杨中芳的叮嘱,道:“人在江湖,真他吗的身不由己。”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杨定和调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建议通过中介找门面。 熊小梅立刻反对,道:“李沫反复提醒,做服装就要在人流量大的地方,租金高点也不怕。如果地段不好,人流量少,就算租金再低,服装卖不出去,也必然要亏。” 侯沧海心里发紧,人流密集的地方必然是商业区,门面租金和转让费必然很高,两人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租门面都不够,更别说进货。如果真有合适门面,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向爸妈借钱,要么贷款。 侯沧海爸妈是世安厂中层干部,工资收入一般,靠节俭和精打细算让家中略有存款。侯沧海不想因为自己小家庭要做生意向父母借钱,原因很简单,工薪阶层存钱真心不容易。因此,他打定了贷款这条路。 离开车站朝东走,遇到的第一个商业区是江州电影院拆建后修建的新电影院商业街。 逛完新电影院商业街,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转租门面。这间店大约三十平方米大小,租金和转租费面议。此门面最大缺点是位于电影院商业街未端,并非主要入口处。优点有三个,一是与商业街一街之隔有一个大型小区,业主进出小区都会经过这个门面;二是在小区旁边有一个重点小学(小区的一个大卖点就是重点小区的入学名额),每天有大量家长聚集在重点小学门口;第三个优点原本是缺点,由于车行道很窄,在学校上课和下课时,这里将被挤成大市场,人气很旺。 看到这个门面,熊小梅顿时两眼放光,挪不开步子,道:“这就是我想要的门面,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 侯沧海道:“这算是备选目标,我们再去看下一个。” 熊小梅紧张地道:“如果这个门面被别人租走,怎么办?” 侯沧海指了指门面玻璃窗上的灰尘,道:“灰尘这么厚,门面不是第一天转租,为什么没有人租,肯定有原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冷静一些。” “猜来猜去没有用,打个电话就清楚了。”熊小梅拨打了转租牌子上留的电话,接通电话后在出租房门前转来转去,与转租者讨价还价,脸色越来越难看。 女友脸色一点一点阴沉,这让侯沧海担心起来。熊小梅辞职以后急于求成,以为找到门面就能成功,有一口吃个大胖子的焦躁心态。凭着他在基层摸爬滚打的经验,这种心态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做生意都是极为不利的。 女友为了自己辞去公职,还与父母闹得不欢而散,牺牲很大。在这种情况下,侯沧海尽量顺着她,准备以后找时间再慢慢化解其心中焦躁。他面带笑容挽着女友胳膊,道:“这个门面什么情况,价格多少?” 熊小梅愤怒地道:“这人狮子大张口,居然要四万五千元转让费,不肯让价,比秦阳那个门面还要贵。” 对于两人来说,四万五千元转租费是不可企及的数字,这个门面再好也是别人的菜,与他们无关。 为了安慰沮丧的女友,侯沧海故作轻松地道:“没有关系,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今天我们先回黑河,休息几天再战江湖。” 熊小梅一脸坚强地道:“继续找,肯定有一个适合我的门面在等我。” 在江州世界城大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丰田车停在了侯沧海和熊小梅面前,驾车人是小个子女司机,陈文军坐在副驾驶位置。陈文军下车后,丰田车轰响一声,直奔附近停车场。 侯沧海道:“黄英?” 陈文军穿了一件今年最潮款式的大翻领皮衣,神态自若地道:“我和黄英昨天还谈起熊小梅的事情。没有想到,她居然辞职了。” 暑假,陈文军和陈华总是相伴出现,两人在一起的形象深深地留在熊小梅脑海中。此时陈文军身边变成了另一个女子,让熊小梅感觉非常别扭。 陈文军说话时一直望着另一个方向。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短羽绒服的小个子女孩走了过来。这个女孩子鼻子微翘,皮肤白皙,有几粒淡淡小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小手包。 熊小梅在秦阳最贵皮具店见过这个小手包,似乎是什么“lady”品牌。她平时不会去逛这家皮具店,当时是陪莎莎妹逛街才进入。店内手包贵得吓人,与自己没有关系,进店后只是当一个看客。 “侯沧海,熊小梅,我叫黄英。经常听到文军谈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熊小梅想开服装店吗,这方面我还有发言权。”黄英落落大方,不等陈文军介绍就主动打招呼。她说话时脸微微上昂,有一股不知不觉的骄傲劲。 “黄英,你好。以前没有开过服装店,觉得很简单。等到真要开店了,才发现困难重重。” 熊小梅从学校出来以后,心态有了奇怪变化。她总是提醒自己不再是老师,而是一个没有职业的无业游民,心态变化后,她立刻就对现实采取了妥协态度,迅速消除了对黄英的敌意。 黄英抬了抬下巴,道:“现在卖杂牌子服装没有意思,竞争激烈,利润薄。要开就开专卖店,品质有保障,回头客也多。” 熊小梅道:“手长衣袖短,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从杂牌子开始。我有一个大学室友在广东做服装,经营出口转内销的服装和外贸尾单,质量不错,价格还行,应该有利润。” 侯沧海和熊小梅探讨过开专卖店的可能性,从理论上来说,开专卖店可以获得名牌服装支撑以及成熟的商业模式,赚钱可能性更大。但是开专卖店得有钱,加盟费贵得吓人,更何况还有其他费用。 熊小梅和黄英并排而行,聊着天,寻找门面。 侯沧海和陈文军落在后面,隔了好几米,边走边聊。 “黄英在哪个部门?” “市经信委。我们相处起来还可以,也有共同语言。” “她知道陈华吗?” 陈文军眼光落在黄英身上,摇头道:“黄英知道我有个女同学借调到市委宣传部,但是不知道我和陈华的关系。我和陈华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当时她还没有和冷小兵彻底分手,交往时很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抽个时间,我们五人一起吃个饭,让陈华认识黄英。这是陈华主动提出来的。今天晚上就不叫陈华,我们四人先吃顿饭。” 侯沧海想起陈华醉酒后的悲伤神情,暗暗叹息一声。虽然大家从学校出来不久,现实生活还是如火车一样猛地撞上来,每个毕业生都无法幸免。 四人在闹市漫步约一个钟头。原本约好在一起吃饭,谁知黄英接到家里电话,要回家吃饭。黄英到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停在路边,欠了欠身,对车窗外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招了招手。 “我们两家人要多接触。我看得出,黄英挺喜欢熊小梅。” 陈文军上车以后,俯身拉过安全带,给女友套上,十分温柔和周到。 熊小梅对着小车招手时,满脑子仍然是陈文军和陈华唱歌时拥舞时的画面。小车启动,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道。 “黄英怎么样?你和她聊得挺不错。” “她是商院毕业的,素质还不错。我和她能聊到一起。” “她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通过介绍来谈恋爱。” “她是在找潜力股吧。陈文军是非常合格的机关干部,比你更适合在机关工作。你有浓厚的理想主义思想,还讲义气,这种性格其实不适应机关。陈文军工于心计,与陈华性格很相近。”熊小梅挽着男友胳膊,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继续找门面吧。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通过黄英搭上黄书记这条线,有了这条线,升官应该很容易。这一次你提纪委书记的事,只要黄书记开口,谁敢不给面子。况且,你原本就是考察对象,名正言顺。” 侯沧海觉得如此做自尊心受损,道:“我们刚和黄英见第一面就提这种要求,不太合适吧。” 熊小梅道:“你和陈文军最大区别在哪里?你有不合时宜的自尊心,明明有好机会,碍于面子,就是不肯弯下腰。” 经过大半天寻找,没有在江州城区找到合适门面。沮丧的熊小梅意识到侯沧海说得有理,心急确实难以吃下热豆腐,于是同意先回黑河镇,在镇上养精蓄税,改天再战江州。 黑河场镇交通便利,还有两所学校,常驻人口达到六万多人,是一个十分繁荣的场镇。普通场镇到了下午时间,往往人去场空,除了本地居民外基本没有外来客。黑河镇到了下午仍然人来人往,商店大多还开着,菜市场里有两家大型综合性商店,菜和肉种类多,数量足。不足之处是价格不便宜。 行走在黑河街道上,熊小梅紧紧挽着侯沧海的胳膊。两人毕业以来,分离多,聚会少,如今两人终于团聚了,代价是丢掉了熊小梅的工作。此时,熊小梅努力忘记烦恼,憧憬新生活。侯沧海表面上镇静平和,为了筹集开店资金之事暗自忧虑。 熊小梅道:“我们到菜市场买些羊肉、萝卜,我给你炖羊肉汤。” 侯沧海道:“现在炖羊肉来不及了。” 熊小梅娇嗔道:“这是人家拿手的,让我显摆一下不行吗?” 侯沧海连忙道:“行,行,黑河土羊是一大特色,没有污染,纯绿色产品,我们就晚点吃,吃完做做床上运动,消化羊肉。” 熊小梅脸上飞起一朵红晕,朝着男友胳膊上敲了几拳,道:“你在黑河镇工作,既学会了狡辩,又学了许多脏话。” 菜市场,熊小梅在摊点和商店前留连。她毕业以后住在家里,基本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很少到菜市场买菜,此时,与恋人在一起生活,当起家庭主妇又是另一番滋味。 侯沧海跟在熊小梅后面,不一会,手里多了六七个塑料袋,劝道:“黑河是百日场,新鲜菜多得很,不用买这么多。”熊小梅道:“我终于可以当家庭主妇了,你让我过把瘾,痛痛快快地给你做一顿丰盛晚餐。” 听了此语,侯沧海马上闭嘴,跟在女友后面,甘心情愿地当起了搬运工。 走上镇政府家属院顶楼六楼,两人气喘吁吁。经过努力和挣扎,两人终于过上了向往已久的二人世界,不再担心周末结束就要分手,有一种偷情式幸福。简单洗漱后,侯沧海将熊小梅抱到了怀里,隔着毛衣抚摸柔美的身体,道:“等会煮饭,现在我要先吃你。” “别闹,我还要煮羊肉。”熊小梅在男友怀里反抗了一会,慢慢主动起来,搂紧了粗壮的身体。 生活中,每当关键时刻来到时,总会有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发生。这也类似于墨菲定理,凡是可能出错的事必定会出错,任何一个事件只要具有大于零的机率,就不能假设它不会发生。 “小侯,我看到你回来了,把弟妹叫下来,晚上一起吃饭,喝两杯。”打电话是镇党委书记杨定和。 “好,我和熊小梅马上下来。”由于是与党委书记通话,侯沧海一只手还放在熊小梅腰间,神情已经习惯性地转换成在办公室的严肃表情。 熊小梅在男友爱抚下,柔情已经涌上来了,不太情愿到楼下三楼吃饭,嘟着嘴道:“杨书记太不解风情,这个节骨眼叫我们吃饭。” 侯沧海道:“我到黑河镇工作受杨书记恩惠颇多,他叫我们吃饭,还真得去。而且不能拖得太久,这是态度问题。” 熊小梅抱怨两句后,抓紧时间化妆。在化妆时,她提议道:“家里有酒没有,到书记家里不能打空手啊。” 侯沧海道:“我和杨书记关系不错,过年过节时注意一下就行了,平时不要太讲究,太讲究反而见外。” 七八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杨定和书记家里。 “今天周末,你们人怎么在这里?”得知熊小梅辞职后,杨定和表情变幻数次,道:“熊小梅,你陪嫂子去弄饭,我和小侯谈个事。” 侯沧海与杨定和太熟悉,见杨定和表情便知道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暗自格登一下,心道:“莫非传言成真?” 来到里屋,杨定和摸了一包烟,慢慢撕开,扔了一枝给侯沧海,道:“今天鲍书记找我谈了话,我的工作要调动,到区政法委当副书记。” 侯沧海先给杨定和点烟,再把自己的烟点上,道:“杨书记,已成定局?” 杨定和重重点头,道:“区委分管组织副书记谈话,当然是定局。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有思想准备,书记办公会召开了,新进人员中没有你的名单。当时在研究人选时,林部长一个一个报名单,轮到你时,鲍大有说你工作时间太短,不适合当纪委书记。他的理由倒是很正常,李永强马上表了态,同意鲍大有意见。” 侯沧海嘴里有点苦涩,心情如巨石滚下山,直落到山沟里,发出轰轰之声。他脸上表情还是镇定自若,问道:“谁当书记?” 杨定和道:“委办副主任詹军。” 这又是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侯沧海惊了一下,问:“刘镇长不动?” 杨定和眯着眼抽烟,道:“暂时不动,保持原职。可惜,如果再给我两三年时间,你绝对能进班子。”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处理公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区委办副主任詹军是区委副书记鲍大有的人,由他来接任第二大镇黑河镇党委书记职务是正常人事安排。按照江阳区惯例,城关镇党委书记皆要担任区委常委,黑河镇党委书记必然是区委委员。 边远乡镇的党委书记调回城,大多数只能担任局行部门副职,加括号保留正科级。黑河镇党委书记回城可以直接担任局行正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黑河镇的地位。 杨定和担任政法委任副书记,从某个角度来说,其政治生涯将定格在正科级。詹军比杨定和年轻得多,由其接任黑河镇党委书记,职业上升空间完全被打开。 “詹军从区委办下来,又有鲍大有撑腰,在各局行说话有份量,更有利于推动工作。黑河镇债务重,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来当书记。” 杨定和当惯了领导,习惯了将真实心思隐藏在表面文字中。这一段话表面上很客观公正,其实也透露出杨定和内心深处的不甘和不满。他刚满五十岁,积累了丰富基层工作经验,身体除了前列腺以外很健康,没有大毛病,正是年富力强好干事业的大好时光。调到区政法委虽然是进入了领导机关,可是实际上变成了副手,失去了最后决断权。 这就是为下一步的领导职务改非领导职务作好了铺垫,杨定和难免心有怨气。 侯沧海很能理解杨定和的不满和无奈。在他脑海里浮起一个画面:杨定和就如勇将,渴望带军和敌人战斗,无奈战争结束,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英雄从此无用武之地。他自己同样悲惨,还没有与敌人进行搏斗就被一枝流箭射杀,无比窝囊。 “詹军紧跟鲍大有,对我有不知有从哪里来的陈见。狼来了,第一个靠边站的就是我。”侯沧海作为党政办主任与詹军长期有接触,深为了解其为人,说得很直率。 “张强书记不走,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没有办法。” 杨定和用力揉了揉脸,道:“不谈这些鸟事了,谈一件具体事,与你有关。那天我向李永强见面以后,就和公房管理所老杨长谈一次,老杨欠我的人情,同意黑河按程序处理剩下几套公房。这次你要购买房子,为避嫌,没有让你经手,由冯诺悄悄操办,严格保密,免得走漏风声,惹来不必要的闲话。你住的那套房子估计五千块钱就能拿下来。按目前发展趋势,几年之内,黑河就和新区连在一起,房价按市场价翻番不成问题。” 侯沧海惊讶地道:“杨书记,这些事情你早就预料到了。” “预料到有什么用?我以前觉得在常委中有很多知心朋友,地位稳如泰山,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大家怕一把手,在于他掌握了下面干部的前程。”杨定和自嘲道:“我在乡镇干了二十多年,终于回城了。别人都说政法委副书记是闲职,闲就闲吧,少操点心,多活点岁数。” 厨房,杨定和爱人李颖和熊小梅聊得热闹,很快弄出了几样拿手家常菜。青椒肉丝和凉拌菜是副菜,黑河土鸡汤是主菜。鸡汤清洌,入喉有一股别样清香。 熊小梅夸张地道:“味道真好,我要喝三碗。” 李颖谦虚道:“这个汤全在于山鸡好,加点黑河须须草,煮上几个小时,就是这个味,根本不需要手艺。” 熊小梅道:“侯沧海在黑河镇工作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没有学会这道黑河土鸡须须汤,这说明还是李老师手艺好。” 侯沧海任职被否掉,没有心情聊天,默默坐在一边当听众。 客厅电视里播放一档时事节目。 山南电视台主持人正在讨论前些天发生的持刀杀人案,在讨论时,帅气主持人反复说“这位上有老下有小的憨厚中年人为什么会向行人和警察挥起手中的刀?” 当主持人第三次说这句话时,杨定和生气地道:“这人杀死两个无辜行人和一个接报出警的警察,就算正式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就算要保持新闻原则,称呼一声犯罪嫌疑人不为过吧。” 李颖道:“老杨,你激动个啥,关你什么事情?” 杨定和瞪着眼道:“我是区委政法委副书记,这种事怎么就不关我的事,这是本职。” 李颖对侯沧海道:“老杨就是一个喜欢激动的性子,以前经常批评你,小侯别介意啊。” 晚八点,侯沧海和熊小梅酒足饭饱,告辞而去。 到了楼上,熊小梅道:“你们三人说话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在楼下不好问,急死人了。杨书记怎么说自己是政法委副书记?在政法委当副书记是升了还是降了,按理说是进城了,可是我感觉杨书记说话和神情没有以前那么意气风发了。李老师说话比以前更客气了。” 女人的直觉往往具有惊人的准确性,第六感超强。熊小梅与杨定和接触次数不多,居然能从杨定和用语和语气的微妙变化中感觉其真实地位发生了变化。 “你的感觉是对的。区委有个不成文规矩,或者是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接近退居二线的党委书记往往都会调进城里,安排一个稍稍轻闲的部门当副职,过渡一两年就可以顺利退居二线。这是对有功之人的安慰性安排,表示区委对其当官经历的肯定。” 这个政策涉及面广,侯沧海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将这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说透彻。 熊小梅直奔核心,道:“那就是说杨书记没有权了,你的纪委书记职位会不会受到影响?” “我的纪委书记黄了,在书记办公会上被鲍大有杀了腰枪,说了坏话。杨书记刚刚告诉我,我没有来得及给你说。”侯沧海在吃饭时一直强作镇静,此时终于流露出不快。 熊小梅顿时火冒三丈,道:“当官的勾心斗角,把下面的人当傻瓜来玩弄。我们的命运被他们一句话决定了。”最开始是愤怒,说了后面一句时变得悲伤起来,“我上一次调工作没有成功,万里长征差最后一步,结果人事变动,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的前途又被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我们想做生意连转租费都付不起。今年春节我们好好上个香,让老天爷保佑我们。我们两人一直在努力工作,认真生活,从来没有游戏人生,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好生活。” “多数成功人士都有过受磨难的过程,我们只看到他们光鲜活亮的一面,没有看到身上的伤疤。”尽管侯沧海内心受伤甚重,为了安慰女友,竭力想装作没事人。 “我现在信命了,春节一定要去上香。” “世安厂都是外来户,祖坟皆不在此,我们想上香都找不到地方。” “观音菩萨过生日的那天,我们去烧香。” “我这个身份,怎么能给观音菩萨过生日,让人笑话。” “你这个身份有什么特殊。走出黑河镇,谁还会理你。就算在黑河镇,比你官大的多得是。就算你在黑河镇当了领导,区里还有人能管你。所以,你更要去上香。” “好吧,我去。” “不落实门面,就睡不踏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明天我们七点起床,八点出发,九点钟开始扫街。明天我给陈华联系,看她有没有时间,让她陪我们一起去找门面。” 侯沧海想起还要谈购买公房这事,有意让气氛轻松一点,调侃道:“早起的鸟儿是有虫吃,但是早起的虫更要被鸟起,不知我们是虫还是鸟。” “你敢调戏我,不理你了。”熊小梅想起男友升职不成肯定不好受,努力调整心态,握紧拳头,假装撒娇。 “调戏老婆是老公的责任,如果不调戏我家小梅,则是失职。”侯沧海故意装出一丝狞笑,朝着熊小梅逼去,道:“花姑娘大大的好。”熊小梅假装左顾右看,道:“你这里怎么没有剪刀。”侯沧海故意问道:“要剪刀做什么。”熊小梅道:“电影里花姑娘都是用剪刀防身,同时剪掉坏人的要害部分。”侯沧海严肃地道:“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我家里绝对不会出现剪刀。” 为了安慰对方,两人不约而同故意装作轻松愉快。等到上床以后,他们忘切世间不快,痛快地享受青春欢愉,心情当真好了起来。激情之后,亲密地在床上搂抱在一起, 侯沧海这时才谈到购买公房之事。 “我们不能买房,要用来做生意。买了房,更没有钱了。”熊小梅没有多想,下意识表示反对。 侯沧海翻身爬起,拿了一张纸在床上画图。他画上黑河镇与江州新区的距离,又列举了江州新区商品房的市场价,以及几年后有可能的涨幅,道:“杨书记是在离任前为职工们做最后一件好事,为什么说是好事,肯定是有利可图,否则也不是好事。我们这套房子有七十平米,我估计几年后黑河房子每平米得涨到七八百块。五年后,这套房子市场价得有七八万,这是多少倍的利润。这种房子都不要,不是做生意的头脑。没有当成纪委书记,弄到一套房子,总算有点心理安慰。” 侯沧海列举的数字很有说服力,尽管熊小梅不愿意分散资金,还是同意了,她又问道:“我记得福利分房早就取消了,你们怎么还有?” 侯沧海道:“这是由区房管所掌握的公房,他们有权利按程序处置。杨书记交待冯诺去办的,到时我们到房管所交钱就行了。” 建国以来,山南实施“统一管理,统一分配,以租养房”的公有住房实物分配制度。城镇居民的住房主要由所在单位解决,各级政府和单位统一按照基本建设投资计划进行住房建设,住房建设资金的来源90%主要靠政府拨款,少量靠单位自筹。住房建好后,按级别,工龄,年龄,居住人口、辈数,人数,有无住房等一系列条件分给员工居住,收取极低廉的租金,成为一种福利。1998年6月,党政机关停止实行40多年的实物分配福利房的做法,推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从此,山南省住房分配完全走上了商品化的道路。 侯沧海能买到公房,算是福利分房制度最后残余福利。 “你放心,我一定会凑齐开门面的钱。”侯沧海搂紧了女友光滑如玉的细腰,在耳边低语。 在喃喃细语中,两人沉入梦乡。等到侯沧海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窗外有无数星星,如十几年一样眨着眼睛。此时已是凌晨一点,他将手机放回桌上,翻身抱住女友,继续酣睡。 熊小梅继续沉入梦境。在梦中,她拥有一个大门面,门面不收转让费,租金便宜,但是人流量很大,店门前总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个服务员手忙脚乱,一路小跑。熊小梅眼见许多客人等在门口排队,急得直嚷嚷:“快点,快点,手脚能不能麻利一点,不要让客人久等。” 侯沧海被叫嚷声惊醒,睁开眼,正好看到熊小梅亮晶晶的眼睛。 “做梦了,梦到什么?” “啊,现在几点?” “一点。” “我做了梦,开了门面,生意好得很。” “你大声喊,让服务员快一点。” 熊小梅回想起梦境,道:“服装店生意好到爆,就是服务员动作太慢,让我着急。” 聊了一会,两个年轻人的热情莫名其妙又被点爆,再次享受鱼水之乐。对热爱生活的人们来说,**是人类终极享受之一。两人心忧前途的年轻人头顶星星,暂时忘掉人间烦恼,如火如荼地享受年轻身体带来的醉人滋味。 等再次起床之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八点。罕见的冬日暖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在墙壁上形成了几个圆点,如古代铜钱一般。熊小梅惊叫一声,“赶紧起床,太阳进屋了。” 两人匆匆起床,简单梳洗以后,到场镇吃了豆花饭。坐上开往江州的公共汽车,九点钟就站在了江州市政府附近的胜利广场上。 陈华原本准备陪着熊小梅找门面,临时有事,未能成行。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社会大哥包方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胜利广场是新兴商业街,在江州市政府大力培育下,初步具有了商业街应有人流量。 熊小梅用疑惑眼光看着商业街,道:“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似乎在梦中门面就在胜利广场,场景非常接近。” 胜利广场的门面比老区商业区略为便宜,对于他们这种没有积蓄又想做生意的小年轻来说还是很贵。转了两个多小时,门面情况不容乐观。几个打着出租牌子的门面要么是不适合做服装,要么是价格让人望而退步。 “胜利广场商业区集中了江州市最有钱的一群商人,费用不低,我们暂时拿不动这里的门面。” 侯沧海指着江州市区地图的东下角,道:“这是江州服装城,是新市场,位置相对偏一些,但是发展前景比较好。服装城周边有两个小学,还有一所高中,南侧是正在交付使用的楼盘。” “正在培育的市场,没有意思。”按照熊小梅本意,门面应该开在最繁华的大街。现在手中无钱,腰杆不硬,只能退而求其次,到最有潜力但是繁华程度稍差的地方开店。 来到江州服装城,熊小梅这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糟糕。 服装城规模不小,空门面很多,最有利之处在于很多门面没有转租费,可以直接同房东签合同。熊小梅站在服装城的中心位置,环顾四周,道:“这里勉强还行,以后赚了钱,我还是要到胜利广场商圈开店,地段、地段,还是地段,这是做生意的金句。” 谈了两个空门面,都有小缺陷。正在谈第三个门面之时,侯沧海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詹军,在哪里,找个地方喝茶。” 侯沧海看了一眼熊小梅,迅速进行权衡。从本心来说,他更愿意陪老婆逛街找门面,这是事关小家庭幸福生活的大事。而从事业角度来说,即将上任的顶头上司发了话,拒绝不明智。短暂思想交锋以后,他决定实话实说,道:“我在江州服装城,陪熊小梅逛商城。” “你还悠闲啊,有时间陪老婆逛街。我让区委办刘师傅来接你。” 詹军有意了解黑河镇真实情况,决定与办公室主任侯沧海谈一次话。 侯沧海客气地道:“那我在服装城大门口等刘师傅,那中午我就要好好敬一杯酒。” 挂断电话后, 两人从侧门走出服装城,熊小梅眼尖,隔老远就看到一个正要出租的门面。门面不远处是小学,这和电影院商业街的那个门面有几分相似。 门面有二十多平米,大小也合适。熊小梅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询问。 租金不贵,而且没有转租费,唯一要求是门面要一年交一次。听到这个“极低要求”后,熊小梅双眼放光,立刻约见门面老板。 门面房东在城外钩鱼,回城要一个小时。 房东老板未到,江阳区委办刘师傅开着小车来到了服装城。刘师傅是个机关老油条,也是一个自来熟,等侯沧海上车就道:“侯主任,那是你媳妇吗,很漂亮,侯主任真有艳福。” 侯沧海知道如何与区委办司机班这群老油条打交道,道:“女子就是那个样,看久了就审美被疲劳。” 刘师傅通过倒车镜打量熊小梅,道:“还是不一样,我们家那个老太婆倒是贤惠,就是长得太胖,让人觉得油腻。女人年轻就是不一样,皮肤好,身段苗条。” 侯沧海开玩笑道:“男人嘛,肯定都喜欢年轻女人。有一个段子是这样说的,男人二十岁时喜欢二十岁的女人,三十岁了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人,四十五十岁六十依然喜欢二十岁的女人,坚定不移,情有独钟。” 刘师傅长期跟在领导身边,对这种比较文雅的荤段子很感兴趣,也讲了一个来自领导的段子:“工作搞不好的根本原因不外乎三个睡觉的关系,一是没关系,象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二是不稳定,象妓女睡觉,上面老换人;三是不团结,象和老婆睡觉,自已人老搞自已人。” 侯沧海夸道:“刘师傅果然是区委办公室的人,讲个笑话都这么富有哲理。” 刘师傅兴致勃勃地道:“不是我吹牛,这些年跟在领导身边,没有吃过猪也见过猪跑,只要理解到这三招精华,不管到哪里工作都畅通无阻。” 侯沧海原本一直与刘师傅开玩笑,闻言沉默起来。刘师傅这个没有太高文化的区委办司机,话很糙,却似乎用尖刀捅到了江阳区干部管理和使用上的弊端。 一路说笑,很快来到江阳区委大楼。 等了一会,穿着整洁西服的詹军出现在办公楼门前。 以前詹军在区委办当副主任的时候,侯沧海虽然是下级,毕竟不是直管,隔着一层,关系是否良好并不致命。如今詹军是黑河镇党委书记,他作为办公室主任得天天见面,必须要搞好关系,否则工作起来会非常难受。 侯沧海跟在其身后,有意缩了缩胸,弯了弯腰,免得差距过于明显。人在领导前,怎能不低头,那怕你比领导强壮、比领导聪明。 坐上小车,詹军从副驾驶位置上回过头,道:“侯主任,中午整点什么?” 听到“侯主任”这个称呼,侯沧海意识到詹军是把两人关系牢牢定位于上下级,以前子弟校那段历史被彻底否定。他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道:“詹书记,你喜欢整什么?” 詹军梳了一个小偏分发型,戴了幅无框眼镜,眼光在镜片后闪烁,道:“张氏老腊肉。” 张氏老腊肉是闻名江州的特产。 腊肉是湖北、四川、湖南、江西、云南、贵州、甘肃陇西、陕西的特产,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各地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张氏老腊肉的特点是肉质好,腊肉全部产自巴岳山黑猪,常年在山上放养。其次是在制作之时有祖传的秘方。同样的肉,同样的制作方法,张氏老腊肉就是要鲜香许多。许多江州食客嘴巴谗了以后,经常驱车品尝正宗张氏老腊肉的美味。 三人来到了张氏老腊肉总店。 身材粗短的张老板很江湖气地散烟,将詹军等人领到包间。江阳虽然置区时间相当长,可是在漫长封建时代相较中原和江浙地带属于蛮荒之地,等级观念不是太强,更多自由散漫的山民之气。张老板见到詹军等人,热情归热情,并没有见到官员的低三下气,而是一种“哥们式”热情。 安排了菜品,侯沧海给詹军介绍黑河镇情况。他近年霸占了黑河镇所有文稿,对基本情况很熟悉,介绍情况全面准确。 交流了半个多小时,詹军端起酒杯深深地喝了一口,酒入肠胃,带来一股热量。放下酒杯,他又问:“刚才讲的是基本情况,我知道了。春节没几天了,当前有没有最急需解决的事情?” “有一件是当前最棘手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恐怕会影响干部职工的积极性。新书记来了,肯定会让人生出希望。” “什么事,直说,别绕弯子。” “黑河镇干部职工和村组干部最关心的、当前最急迫的工资和集资款的问题。” 侯沧海说出这件事情是深思熟虑的。今年初,杨定和已经有了筹措资金还款的计划。他将此事告诉詹军,既是责任所在,也想通过讲真话改善与詹军关系。 詹军皱着眉毛,严肃地道:“黑河怎么会欠这么多钱?杨定和是老书记,为什么还这么冒进。” “债务是全区性问题,主要形成于九十年代,近年也有增长。”侯沧海一直很敬重原任书记杨定和。谈话时发现,詹军对原任书记连虚情假意式的表扬都没有,心中颇不舒服,心生警惕。 詹军追问道:“具体一点,不要说废话。” “黑河债务主要是应付款、单位借款、上级财政借款以及金融机构贷款构成。应付款比例最高,主要表现为工程未付款,产业基地建设、交通设施建设、学校建设以及场镇建设而欠下的工程款项;上级财政借款即财政周转金也是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是为了完成上级布置的阶段性任务而临时周转借用;另外还有金融机构贷款和单位个人借款,这其中也包含一笔为数不少的利息支出,具体数字我记不准确,要看财政所报表。” “将春节应付过去,要多少钱?” 侯沧海想了想,道:“一百六十万,就能应付春节。” 侯沧海对工作的熟悉程度比詹军预料的好得多,他拍了拍侯沧海肩膀,表扬了一句,道:“侯主任不错,熟悉工作。以后好好工作,党委会看在眼里的。” 侯沧海不喜欢被人拍肩膀,又不太好躲,道:“那是自然。”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熊小梅电话。侯沧海对詹军道:“对不起,詹书记,家里那位的电话。”如果是其他人的电话,侯沧海有可能不接,如今熊小梅刚刚辞职,情绪不稳定,不接电话不太妥当。而且,现在就是一次私人之间的谈话,不是正式开会,接个电话应该没有问题。 詹军淡淡地道:“你接吧,没有关系。” 侯沧海拿着电话来到走道。 电话里传来熊小梅的抽泣声,“我被人打了。不是争门面。几个社会青年朝我吹口哨,我说了一句神经病,他们就打了我。” 侯沧海顿时急眼,道:“他们还在不在?你安不安全?” 熊小梅道:“他们走了,现在没事了。” 听说社会青年已经离开,伤害不会继续发生,侯沧海松了一口气,道:“你找个茶馆或咖啡馆等我,我马上过来。江州社会秩序没有这么乱,你运气不好,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好好,我等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打完电话回到房间,詹军问道:“你老婆在哪里工作?” 侯沧海道:“以前在秦阳二中教书,最近刚刚辞职,暂时还没有工作。她是我的大学同学。” “侯主任有本事,把秦阳妹妹娶到了手,秦阳妹妹出了名漂亮。世安厂子弟读大学不多,能跳出厂的也不多,你在黑河党政办当主任工作,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 詹军说这话时貌似很真诚,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话:“世安厂子弟有什么了不起,还是被我这个农民娃儿领导,还得鞍前马后为我服务。” 侯沧海没有读心术,自然不会了解詹军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继续介绍情况。聊了一个小时,就在侯沧海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詹军用手梳了梳有点乱的偏分,道:“侯主任,不好意思,在周末占用了你和家人的时间。通过今天交谈,我对黑河有了一定了解,以后好好干。” 在张氏老腊肉分手,詹军坐上刘师傅的车,直接回区委家属院。 他临走前没有让刘师傅送侯沧海回黑河镇的意思。 侯沧海站在张氏老腊肉站门前,心急火烧地给陈汉杰打电话:“我有急事要到江州。我在张氏老腊肉。”他原本不想在周末打扰单位师傅,可是熊小梅被人打了,就在周末叫了车。 陈汉杰是党政办非正式编制驾驶员,主要为杨定和服务,与侯沧海关系处得相当不错。他接到侯沧海电话后,给杨定和打了个电话,道:“杨书记,你现在用不用车,刚才侯主任打电话要到江州。” 杨定和大度地道:“我不用车,去吧。” 几分钟后,陈汉杰开着车来到店前,听闻熊小梅被几个小混混打了,义愤填膺地道:“这个青屁股娃儿最讨嫌,下手没得轻重。侯主任,我有个兄弟伙混社会,在江州吃得开,请他出面。” 侯沧海未置可否。 一路风驰电掣,小车很快从来到江州服装城。在咖啡馆,侯沧海看到熊小梅的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道:“伤得厉害吗?” 头发散乱的熊小梅用手遮住脸,哭得稀里哗拉,道:“我,破了相。” 侯沧海将熊小梅遮住脸的手取下来,只见脸上赫然有两条血印子,正好位于还没有消退的掌印上。一股怒火从侯沧海心底猛然升起,道:“还认得打你的人吗?” “我不认识他们,其中一个是光头,头特别大。呜、呜,我是不是被破相了。” “没有破相,最近不要吃酱油、辣椒和花椒,免得以后留下伤疤。”侯沧海安慰几句,转头道:“陈师傅,你那个兄弟伙吃不吃得开?如果吃得开,还请他帮个忙。” 陈汉杰到门外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对侯沧海道:“我那兄弟伙等会就过来,他和我是一个村的,隔了一条田坎,关系铁得很。为人特别耿直,和侯主任差不多。”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在等待过程中,侯沧海渐渐平静下来,暗自后悔:“我草率了,作为政府干部不应该和社会人混在一起。这些社会人是牛皮糖,粘住了麻烦得要死。” 只不过陈汉杰已经打过电话,今天还真得沾一次社会人。 一辆桑塔纳开过来,停在咖啡官门口,车上下来一位壮实的汉子。这位汉子留了一头短发,额头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伤疤,很有社会大哥派头。 陈汉杰作了介绍后,包方抱拳道:“刚才汉杰说侯主任的爱人被打了,怎么回事?” 熊小梅比想象中坚强,道:“我在这里看门面,和老板谈完事,正出来闲逛,遇到一伙小流氓,朝我吹口哨,我说了一句神经病,他们就打我。其中有一个光头,头很大,听他们称呼为大脑壳。” 听到“大脑壳”三个字,包方便知道打人的这伙人是谁了。他指着附近一个临街茶楼,道:“我们到楼上喝茶,守株待兔,如果大脑壳出现,就打回来。” 熊小梅一直用手捂着脸,听说要打架,觉得把事情弄大了,道:“不用打架,给他们说说,以后不能来找事。” 包方豪爽地笑道:“侯主任帮过我的忙,上次我侄女要专升本,还是侯主任去打的招呼。敢打侯主任夫人,就是瞧不起我们黑河人,我们黑河人从来没有怕过事,一定要打回来。” 侯沧海此时才知道上次帮忙专升本的学生是包方侄女。 包方与跟在身边的一位面色阴沉的年轻人说了几句,有说有笑地与侯沧海、陈汉杰、熊小梅等人上了茶楼。四人找了一个二楼靠窗茶座,点了黑河毛尖和一些果盘,边喝边聊。熊小梅到卫生间去仔细补了妆,可是无论如何修补,脸上的伤痕都是那样触目惊心。站在镜前伤心地流了一会眼泪,才回到茶座。 喝茶约四十多分钟,瘦个子年轻人急匆匆走了上来,朝包方点了头。包方神神秘秘地笑道:“侯主任、陈哥,你们就在这里看一场好戏。” 几人站在玻璃窗前,盯着楼下。 几分钟后,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从服装城传了出来,随后见到三个人从服装城冲了出来,身后追着七八个手提短棍的人。在服装城门口,又出现几个提短棍的人,堵住逃跑者的去路。一个脑袋特别大的人抽出随身带的砍刀和匕首,一边狂吼,一边反击,双方发生了短暂激烈的打斗。 熊小梅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个人,道:“那就是打我的大脑壳。” 服装城门口的混战持续时间很短,在十来根短木棍围攻下,大脑壳在内的几个社会青年被打倒在地,缩在地上呻吟。提短棍的一群人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不一会就在众人眼前消失。 熊小梅双手掌握在胸前,一颗心似乎都要跳将出去,道:“打得好,这几人太坏了。” 侯沧海一直不愿意与社会上的人搅合在一起,此时见黑河出身的“好汉包方”有如此能量,更生警惕。 包方风清云淡地道:“以后侯主任就安心在服装城做生意,有小杂皮来收保护费,一律不要理他们,就说是包方的朋友。在这一带谁敢不给侯主任面子,也就是不给我包方面子。” 熊小梅离开学校后,雄心勃勃地准备做生意。从寻找门面开始,社会就不停地给她上课。今天被小混混打了耳光伤了脸,算是从学校进入社会的入门礼,这个入门礼比十本创业理论书籍都更有价值。她端起茶水,道:“我先以茶代酒敬包哥一杯,晚上再敬包哥。” 侯沧海在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与社会大哥过深地接触,甚至还考虑到如果包方晚上要请客如何巧妙地推辞。并非他不懂得感恩,而是作为长期跟在党委书记杨定和身边的办公室主任,他明白在当今社会,社会人与政府干部应该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分隔开,跨过界,迟早会出问题。 谁知熊小梅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擅自作主张,主动邀请包方吃饭,让侯沧海感到有些无奈。不过从熊小梅的立场来看,包方能解决做生意被小杂皮侵扰的问题,是值得交的朋友。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题角度就完全不同。 熊小梅发出了邀请,侯沧海尽管心里有不同看法,也必须表现出与女友一致的立场,道:“包方,晚上就别做安排,找个地方喝几杯。” 包方道:“今天晚上就算了,兄弟们今天出了力,要陪他们吃饭。” 陈汉杰是驾驶员,在政治觉悟上明显不如侯沧海,问道:“我们去不去敬杯酒。” 包方摇头道:“你们都在政府工作,别掺合社会上的事情,我去处理就行了。” 侯沧海松了一口气,同时对颇有气度的社会大哥包方生出了一丝好感。他随即提醒自己:“熊小梅一直在学校工作,其实没有太多社会经验,防范风险的意识比较差,我要时刻提醒她,给她把好关。”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小人成群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包方离开后,侯沧海道:“陈哥,我们找地方吃饭,今天你帮了大忙。” 陈汉杰道:“都是自家人,办点小事还要吃饭,传出去让人笑话。” 侯沧海不由分说地道:“到了吃饭时间,你就别推了。” 熊小梅是真心感谢陈汉杰,道:“虽然今天有点风波,但是终于找到个好门面,我们要祝贺一下,陈哥一定要捧场。” 刚才一直在处理小混混打人的事情,侯沧海没有询问门面的事,此时从女友话中得知门面应该落实了。他很想问一问门面的具体情况,碍于陈汉杰在场,没有问。 陈汉杰见侯沧海和熊小梅确实是真心请客,不好驳面子,道:“要喝酒就回黑河,我把车放了,还可以认真喝一杯。” 侯沧海道:“既然回黑河,我们请一请杨书记。” 在车上,侯沧海给镇政府经常去的黑河餐馆打了电话,定了一个雅间。然后又给杨定和书记打去电话,“杨书记,我是小侯,晚上有空没有,请您和嫂子吃个饭,就在黑河餐馆,六点钟。” “可以,但是少喝点酒啊。”杨定和接到电话时,满口应承了。他放下电话就对妻子李颖笑道:“打赌你输了,还是有人请吃饭。” 李颖道:“谁请客。” 杨定和道:“侯沧海,还有汉杰。” 李颖道:“他们两人不算。不凭什么,反正他们两人不能算。” 下午,杨定和与李颖在家里聊天,往日还算繁忙的电话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夫妻俩感慨了一番人情冷暖以后,开始打赌晚上是否有人请吃饭。杨定和认为他在黑河当了这十年党委书记,与同志们关系处得不错,即将离开黑河,今天晚上想必会有人请吃饭。李颖认为正因为是要离开黑河,又是去区委政法委这样一个与基层联系得不太紧密的单位,不能再掌握镇上干部的命运,所以十有**没有人在晚上请吃饭。 夫妻俩最初是开玩笑,到了五点钟,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居然真没有响起来。杨定和觉得有些尴尬,再后来就觉得有些悲哀了。 幸好侯沧海的电话让杨定和看到了同事间应有的温暖。 小车开进黑河镇,陈汉杰将车开进政府大院停靠。侯沧海和熊小梅提前下车,到餐馆安排饮食。 等杨定和夫妻时,熊小梅赶紧详细讲起门面的事情,“今天总算把门面落实了,转让费二万,装修如果没有特别要求可以不搞,接过来就可以使用。” “租门面也有许多陷阱,你要小心点,不要上当。” “到时签合同的时候房东老板也要来,我要见房产证原件和房东**才给钱。放心,我详细问过李沫如何租门面,不会上当受骗。” 以前出现过的高额转让费增加了侯沧海的心理适应力,听到二万转让费便觉得可以接受。只是这二万转让费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笔巨款,要么是向父母伸手,要么是找信用社贷款。 在农村基金会没有被清理之前,凭着与农经站长的关系,贷款三四万没有任何问题,现在信用社是垂直管理,镇政府没有发言权,能否从信用社贷款心里还真没有底。 杨定和、李颖刚出门就遇到了驾驶员陈汉杰,三人说说笑笑地来到餐馆。 熊小梅脸上伤疤让江州社会治安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陈汉杰恭维道:“以后杨书记到了政法委,社会治安肯定就会好转。” 杨定和呵呵笑道:“小陈这话只能在这里说说就算了,不准在外面说。在外面说了这话,我要被人恨。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到政法委就是过渡,隔几年就退居二线,平头老百姓一个。” 侯沧海知道杨定和所言是实,而且其语调显得颇为消极,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喝了几杯酒后,大家说话随意了。 熊小梅端起酒杯给杨定和敬了酒,道:“杨书记,你调进区委政法委,干脆将侯沧海也带进城。” 这原本是熊小梅一句玩笑话,杨定和闻言却是心中一动。他十分清楚地知道区委将其调到政法委就是让他暂时过渡,等年龄到线,必然由领导职务改成非领导职务。对于他来说,政法委就是工作中的最后一站,因此,他只是想着如何平稳过渡,对工作并没有太大热情。他将担任区委政法副书记兼任综治办主任,也还有不少杂事。如果能把得力手下侯沧海调到政法委,他完全可以当跷脚老板,只需要动动口,根本不再为工作费心。 杨定和很认真地道:“侯沧海,你有没有调到政法委的想法,如果有想法,我去试探,试探的结果是有可能行,有可能不行。” 侯沧海与詹军在私下里见过一面,正是这一面让他明白与詹军无法很好合作,道:“小梅要在城里开店,我们其实也是缩小版两地分居,调进城后就可以彻底解决当地分居的问题,我希望早点跟着杨书记到政法委工作。” 杨定和事实求是地道:“从年轻干部成长角度来看,政法委不如区委办、组织部这些部门,你要有思想准备。” 侯沧海道:“政法委毕竟是区委部门,更关键我觉得和杨书记在一起工作比较愉快,能学到东西。” 今天这一天对于熊小梅就如坐过山车一般:先是成功地谈妥了门面,紧接着又被小混混欺负,随后出现一个江湖大侠式的包方,在吃晚饭时侯沧海又有了进城希望。 她喝了点酒,脸色红红的,思维很活跃,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心灵鸡汤:“只要坚持往前走,就算步子慢一点,也会一步步达到目的。而拉磨的驴子每天不停地走,由于没有方向,所以永远走不出小磨房。” 晚饭吃到九点,杨定和、侯沧海等人走出餐馆时,从另一个房门紧闭的雅间里面传出来一句话,十分清晰,“杨定和早就该滚了。他在黑河搞了这么多年,把黑河越搞越糟糕,弄得我们的工资发不全,政府还欠了一屁股债。盼着新来的书记有点办法,在春节至少把工资补发了。杨定和一贯标榜大公无私,其实最喜欢拉帮结派,临调走,还将公房私下处理给侯沧海这个马屁精,惹翻了老子,跑到区委告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杨定和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脸显怒色,在雅间门口停下脚步。 雅间里传出声音的辨析度很高,声线细,尖锐,有些类似女声,这是财政所出纳许庆华特有的鸭子嗓门。 许庆华是老财政人员,在工作中颇有许多不好的习惯,具体来说凡是从手下经过的钱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卡一卡”,卡的目的并非是想将这一笔钱占有己有,而是从“卡”这个动作中得到一种权威,权威也就和各种好处联系在一起。 镇村干部都极端讨厌许庆华这种行为,可是讨厌归讨厌,由于钱是一个单位运作的血脉,没有现金流,一个单位注定困难重重,甚至无法维持。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因此镇村干部都将许庆华奉为上宾,每次见面都好烟好酒招待。许庆华有什么事情,镇村干部能办的尽量帮着办。许庆华虽然只是小干部,办事能力比一般的中层干部还要强。 也有不怕邪的人向杨定和反映了许庆华的歪风邪气。 杨定和多次在会上当众批评了许庆华,有一两次还说得相当重,弄得许庆华下不了台。在杨定和威压下,许庆华的烂章法收敛了许多。 终于,许庆华等到了杨定和被调离黑河镇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守得云开见红日、拨开云雾见明月,心情大为舒畅。今天与一帮朋友到酒店喝酒,喝到高兴处,将这几年受到了窝囊气一股脑发了出来。 参加喝酒的都是镇机关干部,在他们心里也有一杆秤,知道在此事上杨定和做得不错。在这种酒桌上,谁又会为了杨定和而与许庆华过意不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心报仇,从早到晚。在这个现实社会里,嫉恶如仇的人很少,坏得透顶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明哲保身的平凡人。站在门口的杨定和脸色数变,但是并未有进一步的行动。 许庆华又用尖锐如公鸭一般的声音道:“杨定和没有啥能力,财政局几个领导都不鸟他。如果换一个头,黑河每年至少要多得三四十万,我们哥们几个人的工资一点都没有问题。” 春节将至,在座诸人的工资都没有完全拿到手,更别提奖金,心里早有不满。他们对许庆华这个说法并不反感,有人随声附和。 陈汉杰对杨定和颇有感恩之心,就要推门而入。杨定和紧紧抓住其胳膊,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门外。原本高高兴兴地吃过晚餐,无意中飞出来的恶语如一桶冷水,将所有人的兴致浇得一干二净。 离开餐馆后,陈汉杰道:“我最看不惯许庆华,若是杨书记不拦着我,我就过去打他几个耳光。” 杨定和心灰意冷,道:“用不着跟小人一般见识。” 李颖抹起眼泪,道:“老杨,这些人太卑鄙了。你为了黑河操了多少心,只有我知道。到区里去协调工作,回家吐得满床都是这种事情一年至少要有好几次。老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人太没有良心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们不是靠别人的议论活着。”杨定和原本想说“公道自在人心”,想到餐馆雅间里吃饭的人不少,在门口却没有听到一句帮自己说话的话,也觉得寒心,一时语塞。他想起鲁讯先生说过的话,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去说。” 走进大院,陈汉杰又发了几句牢骚,便与杨、王等人分手。 上楼梯时,侯沧海安慰道:“许庆华是小人,杨书记犯不着和他生气。” 杨定和语气变得低沉起来,道:“古代区官离任时,都要想方设法弄万民伞。不管是真的假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还是深入我们绝大多数官员,我也想在离开黑河的时候得到大家认可和好评,没有料到今天在餐馆里还听见几句真话。” 侯沧海道:“这不是真话,个别小人胡言乱语。你以前在会上批评过许庆化,他是借机报复。许庆华做事的章法非常惹人嫌,如果不是他的姐姐在财政局工作,我都要劝杨书记将他换一个部门。” 到了家门口,杨定和真诚地道:“你还是想办法到城里来,别在乡镇工作时间太长,没有啥意思。” 回到小家,熊小梅感慨地道:“你们刚才议论的那个许庆华是什么人,怎么这样讨厌。” “每个人身边都有小人,你以后做生意,小人更是一抓就是一串。” 侯沧海从厨房里拿了几个广柑,每个广柑切成四瓣。两人坐在客厅里吃着酸中带着甜的果味十足的本地广柑。吃掉两个广柑,侯沧海用纸巾擦了嘴,问道:“门面钱什么时候交?” 面对现实问题总会很扫兴,熊小梅没有了吃广柑的兴趣,道:“约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交钱,老板就有可能租给别人。我们干脆就不买这套房子,买了房子更没有钱。” 侯沧海道:“房子肯定会赚钱,不要是傻。我明天去找信用社李小兵,看能不能贷款,这样既解决开门店的钱,又解决房子钱。” 熊小梅道:“信用社能贷款吗?” 侯沧海道:“信用社是垂直管理部门,镇上说话不算数。镇里只有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脸熟,而且信用社在当地生存,有时也得镇里配合,我估计能办得下来。” 熊小梅双手合什,道:“但愿能够贷款成功,让我们的门面尽快开起来。” 侯沧海道:“你不用担心,贷不到款,我会想其他办法,总会把开门面的钱凑起来。” 熊小梅跳起来,抱住男友猛亲,道:“老公最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 侯沧海叫道:“你嘴巴好酸啊,吃了广柑没有刷牙。” 熊小梅咯咯笑道:“有了广柑味,才是特别的吻给特别的你。不准乱动,我亲完了才准去洗手漱口。” 亲吻时,最初满满全部广柑味,后来酸味越来越淡,女友温润气息将侯沧海包围。亲了一会,熊小梅又有点情绪了,到卫生间洗澡。侯沧海在客厅里坐着,静静地思考着明天如何能够顺利从信用社贷款。卫生间里传来熊小梅的歌声。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 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 歌声从卫生间飞出,钻进了侯沧海心里,将他带回到在大学校园树荫下漫步的宁静岁月。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货款之难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早上,侯沧海起得很早。他知道信用社李小兵主任每天必定要到场头面餐吃面,准备在小面馆偶遇 熊小梅睡得很沉,脸颊微微带着红晕,格外俏丽。在侯沧海眼里,她是黑河场镇最美的女人。 侯沧海俯身在其脸上吻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洗漱完毕后站在窗口向外张望,二十多分钟后,看见穿着羽绒服的李小兵从信用社宿舍走向场头面馆。他迅速出门,直奔面馆。 场头小面馆,李小兵坐在桌前抽烟,等着有人付面钱。面馆里每天都有很多人吃面,多数都是熟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有人抢着给自己付面钱。李小兵作为信用社主任,并不在意区区面钱,享受的是众星捧月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对人生的承认。 听到有人招呼,抬头见是党政办主任侯沧海,李小兵微微点了点头。 侯沧海来到面馆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出钱包,对老板道:“李主任的面钱一起付。”付款以后,他坐在李小兵面前,道:“李主任,春节前镇里要搞游园,请信用社同志一起参加啊。” 李小兵矜持地道:“哪些人参加?” 侯沧海道:“黑河镇的干部。” 李小兵道:“是把信用社当成机关干部。” 侯沧海笑容满面地道:“本来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 聊了几句,两碗杂酱面端了上来。在呼哧呼哧吃面条时,侯沧海道:“我想贷点款,还请李主任支持一下。” 无事献殷勤,必然有所求,李小兵早就料到这事,道:“侯主任贷款,我肯定支持。你们镇政府工资这么高,贷款做什么?” 侯沧海决定实话实说,道:“我老婆在江州开个门面,手头差点钱。” 李小兵爽快地道:“上午,你到信用社来办手续?” 侯沧海没有想到事情如此简单,喜道:“要哪些手续?” 李小兵道:“最主要的是抵押,比如你现在住房的房产证。” 侯沧海毕业后长期两地分居,所有钱都花在车费和电话费上,没有积蓄,道:“镇政府房产是卖给私人,但是没有房产证,手续还正在办理过程中。如果没有房产证,可不可以拿工资作抵押,这是最稳当的。” 李小兵往上推了推眼镜,道:“只是自从基金会出事以后,贷款特别严,没有抵押物绝对不能贷款。从道理上来讲,工资作抵押比较牢靠,可是信用社规章里没有这一条,我也没有办法。你有大额存单也可以。或者有一些涉农产业的批件等,也可以扶持。” 侯沧海拿不出这些东西。 他在黑河办事向来都很顺利,没有料到在信用社碰了一个软钉子,一时觉得很是尴尬。 在李小兵眼里,黑河镇也就只有党委书记、镇长和派出所长才有资格与自己对话,一个党政办主任还不够份量。侯沧海的事自然会依着规矩办,不会特意开后门。 侯沧海吃完面,悻悻然地回到家,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他轻手轻脚进屋,将手里提着的包子和稀饭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吻了一下熟睡的妻子,出门上班。 走出房门时,侯沧海脑海中总是浮现起李小兵隐藏在骨子里的轻视,在内心大喊了一声:“狗眼看人低,我一定要做出事业,让小瞧我的人后悔。” 他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心气难平,迅速编织了一个白日英雄梦。这个白日英雄梦仍然是侯沧海最钟爱的赵子龙大战长坂坡,情节烂熟于胸。据说真正的赵云是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在侯沧海白日梦境中,他变成了飘逸绝伦的白袍小将。 白日梦境中:朱小兵手提铁枪,背着一口剑,引十数骑跃马而来。侯沧海更不答话,直取朱小兵。交马只一合,他把朱小兵一枪刺倒,从骑皆走。朱小兵是曹操随身背剑之将。曹操有宝剑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剑自己佩戴,青釭剑令朱小兵佩之。那青釭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当时朱小兵自恃勇力,背着曹操,只顾引人抢夺掳掠。不想撞着侯沧海一枪刺死,失了那口剑。侯沧海看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方知是曹操所用宝剑。 走到行政楼,白日英雄梦只得醒来。 自我激励归自我激励,目前他作为黑河镇党政办主任,对信用社主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瞪眼。 口号可以喊,抱怨可以发,但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侯沧海想了一个到区委办事的理由,还特意要了陈汉杰的小车,前往市建行。 到市建行是去找世安厂子弟梁勇,找梁勇是为了贷款。 如果不是被信用社拒绝,侯沧海不会找梁勇。 世安厂是一个大厂,生长于此的工厂子弟很多,关系有亲有疏。六号大院主要居住着工厂中层干部和技术人员,大院里的子弟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团体。侯沧海和梁勇都出自于六号大院,原本算是光屁股朋友。在九十年代初期,梁勇父亲成为了世安厂副厂长,搬出六号大院以后,梁勇便脱离了六号大院小群体。 进入青年时期,两人渐行渐远。在江州师范学院读书之时,侯沧海是风光一时的散打队队员,梁勇是坐在看台上观站的自费生。但是要论到侯沧海和梁勇有什么具体矛盾,也谈不上。 市建行大楼是市中心标志性建筑,高大挺拔,全玻璃幕墙在阳光上闪闪发光,如一根迎着太阳的巨大金箍棒。侯沧海下了车以后,在陈汉杰看不到的地方,拨通了梁勇手机。 “谁啊?” “我,侯沧海。” “沧海啊,怎么想起找我。” “手头有点紧张,能不能贷点款?” 梁勇背靠椅子,用很放松的姿势打电话,“你在黑河当官,工资可以,又不做生意,为什么要贷款?” 侯沧海在梁勇面前恢复了世安厂子弟的说话方式,道:“我就在楼下,到底能不能贷款,给个痛快话。” “你到楼上来,信贷科,十一楼。” 坐着电梯来到了十一楼,在信贷科长办公室对面,侯沧海见到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的梁勇。梁勇向他招了招手,没有起身。 有求于人必低于人,这是大家都常挂在嘴里的道理,侯沧海不想做出求人姿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梁勇办公室。 “梁经理,抽支烟。”一个挂着粗大金项链、手指上有着方形金戒指的中年人坐在梁勇身前,桌上摆着几份材料。 梁勇看了侯沧海一眼,扭头继续中年人说话,道:“李总,现在审得越来越严,我这里过了,说不定上头就要怪我把关不严。” 被称为李总的中年人指了指上头,道:“我做事,你要放心。我的事上面都晓得,绝对没有问题。” 侯沧海见梁勇在办业务,自顾自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顺手拿起一份报纸。他用眼角瞟着梁勇,心道:“大家都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在我面前摆起了架子。” 过了半个小时,梁勇结束了谈话,走了过来,用抱怨的口气炫耀道:“李总是塞纳河左岸的老总,身家上亿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想贷几千万。” 侯沧海道:“你这里忙,我就长话短说,最近熊小梅要开服装店,缺两万块钱,能不能贷款。” 梁勇面前对着六号大院鼎鼎有名的孩子王,笑嬉嬉地道:“两万块钱,太少了吧,我这里是千万起步,不过老兄来了,可以例外” 侯沧海表面上很有气势,实则内心是渴望着梁勇能帮忙,听到梁勇“可以例外”几个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梁勇拉了根椅子坐在侯沧海旁边,道:“你是在黑河当办公室主任,能不能让黑河把钱存在建行?” 这是一个涉及江阳区委区政府的事,并非是侯沧海这个黑河办公室主任所能决定。侯沧海道:“这事有点难,等我掌了权才办得到。” 梁勇其实明白这一点。他之所以能够到建行来上班,并且分到了信贷科,与父亲在世安厂分管财务有直接关系。他笑嬉嬉地道:“能当办公室主任的,都是领导心腹,你想点办法,把钱存过来。” 侯沧海露出一丝讽刺又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梁勇,你的意思就是把存款拉来就能贷款。” 梁勇道:“你要贷款两万,数量不大,但是没有理由,师出无名,如果有买房合同我可以给你介绍,帮你搞定。” 侯沧海站了起来,道:“那就算了,不为难你了。” 挺着腰,昂着头,离开了信货科,侯沧海涌出一丝愤怒。还有深深沮丧,马瘦毛长,人穷志短,这句话总结得太经典太到位了。 事情办得不顺利,不到十点就回到镇政府,侯沧海坐在办公室,压住心中火气。这时,冯诺来到党政办,顺手把门关掉,道:“公房的事情你知道吧,手续办得差不多了。等会开个党政办公会,集体研究,其实就是过一遍。然后你就到区公房管理所去交钱,五千元。” 十一点,临时的党政办公室召开。办公会研究了几个日常议题后,杨定和将处理公房的事项提了出来。江阳区集中处理公房是在九九年,在座诸人当时都买到公房。如今处理的四套公房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第一次未处理的,如今都由黑河镇干部居住。区公房管理所原则上同意处理公房,镇班子成员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谁在这个会上提出反对意见,必然会成为四家干部的眼中钉,因此大家都同意杨定和书记提出的方案。 下午两点,四家人分别到区公房管理所交了钱。交钱以后,四家人赶上了最后一班船,都笑咧了嘴,吆喝着要在城里吃火锅。 与其他三家人不同,侯沧海心里空空落落。买了房子,家里现金所剩无几。开门面的钱从何而来,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星期三,十一点一十五分钟,两辆小车开进镇政府大院。 杨定和、刘奋斗来到楼下,将区委组织部钱明书常务副部长和詹军等人迎到了顶楼会议室。 全镇机关干部和村支书、主任都聚在会议室,会议室烟雾缭绕,粗声大气的玩笑话不断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 钱明书是刚从市委办调下来任职的干部,对乡镇环境并不熟悉,见到会议室这么大的烟,不禁皱了眉。他没有直接说自己意见,用目光去示意杨定和与刘奋斗。 杨定和假装没有看见钱明书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刘奋斗是个大烟枪,对眼前烟雾并不敏感,直到看见钱明书用手扇了扇鼻尖的烟,才知道钱明书刚才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站在主席台,大声地道:“大冬天都关着窗,通风不好。你们几爷子把烟弄熄,再抽,我们就要被熏成腊肉了。” 镇村干部笑嬉嬉地就将香烟灭掉,在灭掉前,不少人又狠狠地抽了一口,弄得会议室烟雾更大。 詹军坐在主席台上没有说话,翻看笔记本。 侯沧海见烟雾一时半会散不了,将窗户打开两扇,屋内有了对流风,很快将烟雾吹散。 几分钟后,会议开始。会议程序很简单,首先是宣读区委任免文件,然后离任领导讲话,再由新书记表态。 当杨定和习惯性拍话筒时,许庆华突然猛地拍手,嘴里道:“欢迎、欢迎。”由于只有他一个人拍手和说话,因此在会议室里显得很突出。 在场的镇村干部都知道许庆华对党委书记杨定和不满,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在杨定和即将离开黑河镇的这种场合,许庆华会跳出来发杂音。大家随即想许庆华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烂章法,也就释然。 侯沧海暗骂道:“许庆华真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以后我当了书记,一定不能象杨书记那样心慈手软,给自己留下个祸害。” 杨定和显然是做好了思想准备,对许庆华的表演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缓缓地道:“按照惯例,我都要讲几句,首先是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我工作的支持……,最后,由于种种原因,主要是我的能力问题,镇里的经费状况一直没有起色,亏欠了大家……” 他讲话很诚恳,没有官话,这就让大部分镇村干部记起了老书记的好处,一时之间场内掌声热烈。 随后就是例行由新书记表态。 詹军跟随着区委鲍大有副书记多年,学到不少高招,进步很快。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话自然清楚明白,他着重讲了两点,一是服从组织安排,感谢区委信任;二是以后望同志们支持与配合,齐心协力干好工作。 大家都知道在这种会上新书记詹军不能也不应该讲出什么新意来,等詹军套路式讲话结束,热烈鼓掌。 然后,散会,吃饭。 对于黑河镇来讲,杨定和时代结束了,詹军时代到来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无毒不丈夫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说明:前面跳了一章,今天早上补了新章——《第四十九章 小人成群》 ………… 吃过午饭,詹军将侯沧海叫到身边,道:“今天中午喝了酒,就不开会了。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春节期间的工作。” 侯沧海在小本子上记下:九点,党政联席会,研究春节工作。 詹军又问道:“以前开会前征集议题没有?” 侯沧海道:“按党政联席会惯例,都是由书记先讲,镇长再讲,然后由参会领导谈各自分管的工作。” 詹军眼光在镜片后面不停闪烁,道:“黑河是大镇,今后得搞正规化建设,这也是鲍书记反复强调的。你参照区委常委会规则,在开党政联席会前事先征集议题,没有提出来的议题或者提出来没有通过的议题原则上不讨论。明天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研究春节期间的工作。但是你还是要征集议题,不是为明天的会,是为春节前最后一次党政联席会作好准备。” 侯沧海随即将与区委办联系的任务交给杜灵蕴,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喝了一口茶,整理工作思路。 手机响了起来,熊小梅打来的电话,“刚才接到门面老板电话,催我们交钱,如果不交,他就要租给别人了。” 贷款不成,让侯沧海窝囊透顶,他尽量用舒缓的声,道:“不用急,我回家找父母求援。” 熊小梅辞职之事还未给侯沧海家里人说,现在最怕的就是回家,道:“要回你家借钱,肯定要说我辞职的事情,我怕得很,不想去。” 侯沧海道:“我单独回去,先给爸妈沟通,然后你再回家,好不好?” 熊小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老公最善解人意了。我今天下午到江州,跟老板商量多拖两天。你要赶紧回家借钱,这个门面很合适,租不到就可惜了。” 电话刚放下,杜灵蕴拿着一张打好表格来到办公室,道:“区委办将他们征求议题的表格传了过来,我略作修改,侯主任看成不成。” 侯沧海扫了一眼,觉得表格没有问题,拿着表格找詹军,准备让他看一看格式。 詹军将手中笔放在桌上,拉长声音道:“侯主任也算是老办公室主任了,这事程序就错了。先征求副职,再征求人大王主席、刘镇长和我,最后由我和刘镇长最后确定上会的议题。” 侯沧海拿着表格找到排名最后的副镇长林锋。 林锋看着表格就发牢骚,道:“这是乡镇,不是区委,何必搞这些花架子,完全是脱了裤子打屁。”侯沧海知道副镇长林锋是炮筒子性格,也不在意,道:“林镇,到底有没有议题,如果有议题不报,开会时就不讨论。”林锋道:“兴华村这些年提出来要修桥,我觉得应该修,桥对方有两个生产队,不能让两个生队长期靠马帮把砖瓦驮进去,嗯,就提这事。” 侯沧海帮着林锋在表格上写下议题。 除了在林锋这里听到牢骚话,其他领导都表现得很配合。 新领导都会有三板斧,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没有人傻到会主动挑战新领导的三板斧。新领导在黑河工作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道什么叫“上面千根针、下面一线牵”的有责无权的乡镇工作。等到被繁杂乡镇工作磨得没有脾气的时候,自然会忘记自己初来时挥出来的三板斧。 收集完议题回到办公室,侯沧海抽空给女友打电话,“谈妥没有?”熊小梅压低声音道:“老板有些不情愿,我正在磨他。”晚上,熊小梅沮丧地回到黑河镇。门面老板给了一个三天的最后期限,到时不交钱,就要租给其他人。侯沧海百般安抚,说了许多宽心话,才让熊小梅的情绪恢复了正常。 次日一大早,熊小梅坐车进城,继续为了门面奋斗。 镇政府召开新书记到来的第一次党政联席会,没有人迟到,以前每次开会资格最老的人大主席王成纲也准时出现在会场。会议开始后,詹军抛出了核心问题:“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如何过春节?” 刘奋斗原本满心以为杨定和调离以后,他就能坐上杨定和的位置,成为黑河镇党委书记。他没有料到半途杀出一个白面书生,活生生拦住了自己进步的道路。基层干部要进步得看机遇,往往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而这个白面书生詹军又是区委鲍书记的人,让刘奋斗有苦也说不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弄出内伤。当詹军提出问题后,刘奋斗没有发言。他专心地在笔记本上写字。其实他也没有写其他内容,就是写熟悉的诗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詹军平时经常观摩区委常委会,觉得主持会议是一场轻松的愉快的事情。可是轮到他来坐镇指挥时,发现自己成为冷场君,提出的问题无人响应。 詹军眼光在镜光后不停闪烁,又道:“我是初到黑河,原本应该多作调研,可是春节将至,没有给我调研的时间,有些事情必须要在春节前解决。距离春节时间不多了,很紧迫啊。刘镇,你有什么想法?” 刘奋斗这才将笔放下,道:“黑河镇的问题说复杂就很复杂,说简单就很简单,一句话,都是钱闹的。发不齐工资,镇干部发牢骚,村干部骂娘,人心涣散,工作推进不动。” 詹军道:“工资发到几个月了?” 刘奋斗道:“机关干部工资发到九月份,还欠四个月工资没发,村社干部工资发到五月份,还欠七个月没发。年终各项慰问、五保供养、军烈属补助、民师工资、军人代耕费等刚性开支还没有着落。” 王成纲补充了一句:“机关干部还有50多万修路集资款该退没退。” 詹军在心里大骂,道:“都是你们几个弄出来的烂事,还大模大样让老子来擦屁股。”心里大骂,表面上却异常平静,道:“怎么会有这么欠债。” 刘奋斗道:“詹书记那时在区委办工作,应该很清楚。区里任务一项接一顶,上面只发文件,下面得跑腿出钱,修路款、引水款、建校款和普九款、建办公楼款、还有吃喝款,累积起来就是一笔大数目。除了吃喝款以外,哪一项不是上级有明确要求的硬开支。” 詹军道:“其他款项先不管,首先要管吃喝风。侯沧海要重新制定机关财务管理制度,财政所要严格财务管理。我们用钱的原则是量入为出,打紧开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不准产生新的债务,尤其是以后不能再有吃喝烟酒账,来客招待一律在机关食堂就餐。还有,镇里所有车辆出动都要在办公室统一调配下,不准司机擅自动车。请各位也支持一下,以后动车都要给办公室打招呼。” 侯沧海知道管理车辆这一块事情很麻烦,最是吃力不讨好,搞不好就要得罪一堆人,可是这也是办公室职责,推脱不了。 詹军又道:“刘镇长,区财政局那边有没有可能拨点钱。” 刘奋斗道:“给点小钱是可能的,但是要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他们几爷子都要为保证区政府运转伤透脑筋。” 詹军道:“镇内几家煤厂能不能想点办法?” 刘奋斗苦笑道:“煤厂几个家伙还指望我们还借款,他们商量好了,准备过春节把铺盖搬到镇政府。” 大家就围绕着如何解决春节“钱”的问题研究了起来,乡镇经费来源有限,所想办法实在不多。 一直没发言的人大主席王成纲突然睁开微闭的睡眼,道:“说这么多没有用,人大的、纪委的、还有副职们说这些都没有用,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两位主要领导以政府名义借钱,你们两个面子大,总能借到点钱。” 詹军觉得这个提议太过怪异,居然让两个主要领导以私人面子帮政府错钱。往日传说中,乡镇一把手的日子过起来很舒服,是土霸王,谁知屁股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才发现这个位置是个烧红烙铁。 会场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詹军和刘奋斗。 詹军道:“刘镇,你的意见。” 刘奋斗道:“既然王主席都开了腔,那只有我们两人硬着头皮上。詹书记是领导身边的人,面子大些,与各部门都熟悉,你借一百万,我借五十万,行不行?” 詹军吓了一跳,道:“不要定任务,尽量去借,不仅我和刘镇要借款,大家都要发动力量,多借点钱,日子就要好过些。” 王成纲道:“我们人大主席团有屁个面子,借不到钱。” 詹军道:“可以不定任务,但是希望大家都把责任担负起来。” 散会以后,詹军心情极度不佳,“隐形联盟”给了他极大压力,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向鲍书记汇报黑河班子问题,换掉两三个人,大家才知道好歹。”他原本还想考验一下办公室主任侯沧海,然后才决定是否将这位 “杨定和第一铁杆”换掉,经过第一次办公会,换掉侯沧海的想法占了绝对上风,不是侯沧海到现在为止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而是詹军想尽快打破黑河固有小圈圈,侯沧海躺着中枪了。 詹军对自己的想法又有些犹豫,侯沧海是非常能干且称职的办公室主任,如果不是张强被调走,现在应该到区委办工作。被自己换掉后,侯沧海想要再起来就很难了。 “无毒不丈夫,凡是挡在我面前的,都得滚开。” 这是詹军做出的决定。 做出决定后,詹军将侯沧海叫到自己办公室,吩咐道:“这两天你都跟着我,还把许兴华叫上,一起借钱。侯沧海,星期六和星期天就贡献出来,没有意见吧,等春节时痛快休息几天。” “书记要为全镇谋福利,我能有什么意见。”侯沧海回到自己办公室,禁不住愁上心头,如果这两天被拴在书记身边,哪里有时间去借钱,借不到钱,麻烦就大了! 他在正办公室愁眉不展之时,眼角余光看见刘奋斗提着手包走过办公室。随即又听到刘奋斗粗粗的喊声:“小崔,走。”小崔是刘奋斗乘坐的那辆车的驾驶员。他正在办公室与杜灵蕴聊天,听到刘奋斗声音,赶紧跑出办公室,到楼下发动小车。 侯沧海扭头望窗外,眼见小车慢慢离开了院子。凭着对刘奋斗的了解,这个外表粗豪的精明汉子应该是到城里借钱,而且第一站就是财政局。 小车灰尘还未散去,有三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大门处。李老酸、张胖子和涂百万都是政府的债主,前几天还结伴来找过杨定和。今天应该是得到了内部信息,知道新书记已经到位了。 侯沧海立刻站了起来,准备给詹军报信。走到门口时,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去给詹军通风报信,而是到厕所去回避必然会出现的尴尬场面。 从卫生间出来,詹军办公室还是挺安静,没有异常。侯沧海心有疑虑地往回走,经过纪委书记办公室时,被谈明晨叫住。两人关紧房门,商量关于中明村村干部私分集体财产之事。侯沧海原本对将党委书记丢在一边心有忐忑,此时与纪委书记谈正事,就有了正当理由。 门外传来声量极高的吵闹声,主要是女人声音,又尖又利,又一把铁器在刮玻璃。侯沧海原本以为只是李老酸这三个老板找詹军,没有想到这三个家伙居然带了女人过来。他站了起来,道:“谈书记,那边好象在闹,我过去看看。” 詹军在区委办时也接待过群众,但是来到区委办的群众都不敢如此泼赖,因此,面对膀大腰圆不讲道理的农村婆娘只能干瞪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放在这里也非常适合。 侯沧海进屋时,詹军心里有无数个“草泥马”飞过,眼光冰冷。他对办公桌前看起来还讲道理的中年男子道:“你要体谅政府,我们正在想办法。”中年男子苦着脸道:“我很体谅了,九七年修政府,接近八年抗战了。今年就算不全部付完,总得有点响动。”旁边站的一个女人道:“今天不拿钱,我把铺盖拿到镇里来睡,当官的到哪里吃饭,我就到哪里吃饭。” 侯沧海见詹军对付闹事人的经验不是太丰富,上前劝解道:“詹书记知道了你们的事情,答应了想办法,还要怎么办?” 胖女人振振有词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钱没有,命有一条,拿去放血,你要不要?”侯沧海不等胖女人还嘴,大声道:“李老酸,张胖子,涂百万,你们几个来谈事,把婆娘弄起来搞屁。你们以后还想不想接政府的活,想不想得到政府支持。詹书记才来,你们要留点余地,有事谈事,别在这里耍心眼。” 中年男子李老酸对胖女人吼道:“叫你们不要来,你们偏不听,都出去,出去,到场口去耍。” 女人们退走,詹军松了口气。 李老酸瞬间变出一张笑脸,摸出香烟,恭敬地递到詹军面前,道:“詹书记莫见气啊,农村婆娘就是这样,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詹书记才来,其实我们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只是确实困难,再拖下去,企业真要破产了。如果给点钱把企业救活,多多少少能上点税,为镇里做贡献。” 詹军讲了一番政策,最后承诺一定会尽量想办法,让大家多多理解。 李老酸对昨天会议结果了如指掌,知道今天肯定拿不到钱,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将企业材料递给詹军,道:“詹书记来了,要到企业看看,给我们指一条明路。乡镇企业在八十年代最红火,九十年代就差点,现在完全没得办法了。” 詹军道:“这涉及到乡镇企业转型和升级的问题,到时我们一起商量。” 送走这批债权人,办公室安静下来。詹军生气地道:“侯沧海,刚才到哪里去了,办公室主任怎么能让这些人直接闯到我的办公室,你应该把他们引到会议室,让分管企业的吴镇长接待。什么事都让书记来做,要你们有什么用?” 侯沧海解释道:“谈书记叫我谈事,商量中明村干部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 詹军被债主堵在了办公室,无人解围,窝了一肚子火气,见侯沧海分辨,厉声道:“你是纪委办公室主任还是党政办主任,做事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 侯沧海忍住气,道:“我也是纪委副书记。” 詹军初到黑河,只知道侯沧海是党政办主任,还真没有想起他的纪委副书记身份。他黑着脸坐了一会,看了看表,道:“原本准备到区里借钱,时间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到区里办事。” 下班以后,侯沧海回到家。熊小梅穿着围腰,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做菜,听到门响,赶紧来到客厅,焦急地道:“明天你一定要去借钱,拖久了有可能出问题。” 侯沧海道:“明天我先到江阳,再回厂,有可能晚上不回来。” 熊小梅道:“晚上你不回来!我一人有点怕。老鼠跑到床上来怎么办?我在黑河,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家里住过。” 此幢楼老鼠猖獗,经常在房间里开运动会,这一点无法回避。侯沧海安慰道:“老鼠聪明得很,只在屋里有人走动,它们立刻就逃得无影无踪,这也是老鼠们的生存之道。” 熊小梅对侯沧海的说法并不认同,吃完饭以后,到综合商店买来胶布和纱窗,准备在卧室实施拦老鼠工程。 “这是我们的房子了,找时间我找人做一个正规纱窗,现在何必费这么大劲。” “我怕老鼠,先把临时措施弄好。” 侯沧海知道老婆是真心怕老鼠,便将未加工的纱窗用剪刀剪成窗户大小。拿了张板凳,细心自制纱窗贴在窗框处,用来拦老鼠和飞虫。虽然甚为简陋,至少求得了心理安慰。 熊小梅站在一旁看着侯沧海翘着屁股粘纱窗,突然充满了温情,觉得自己辞职是值得的。 早上九点,侯沧海和许庆华早早地来到区财政局办公楼,在底楼等詹军。 詹军出现时一直黑着脸,来到财政局高局长办公室门前,顿时如川剧变脸一样,变出一张笑脸。 高局长和詹军非常熟悉,从宽大办公桌前站了起来,绕过来与詹军一人握了手,道:“你老弟主政黑河,我还没有来朝贺过,什么时候到黑河去钓鱼。” 财政局长在区级行政体系中是非常牛的职位,若不是特殊关系,财政局长根本不可能主动说去钓鱼。詹军笑容满面地道:“非常欢迎啊。我们约定个时间,等到春天来了,找个农家推点豆花,打点野味,然后钓鱼。” 侯沧海和许庆华在财政局长办公室没有说话的份,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闲聊几句,詹军道:“高局,老弟初到黑河遇到难题了,春节没有办法过,昨天还被一群债主堵在办公室。高局不能调剂点资金,让我把春节过了。” 高局长惊讶地道:“刘奋斗没有给你说吗?昨天他到财政局找了我,说是你们两个要分工借钱过春节,他跑财政这条钱。我想老弟调到了黑河,这个面子总要给,所以特批了五十万给黑河,今明两天就能到账。老弟是知道的,区里资金紧张得很,各个口子都要钱用,批五十万完全是为了支持老弟工作。” 詹军没有料到刘奋斗捷足先登了,用笑容掩饰心中恼怒,道:“昨天我们分了工,没有想到刘镇比我还心急,我还以为他没有来。谢谢高局长支持啊。” 詹军离开财政局一把手高局长办公室,没有马上离开,又走进钱副局长办公室。 钱副局长正是许庆华姐夫,也是许庆华最大依靠。他见到詹书记上门,自然热情接待。至于钱的事情,由于一把手已经发过话,钱副局长只能表示以后找机会多周转一些给黑河镇。 离开财政局,詹军马不停蹄地又跑了交通局和建设局。这些年区里为了搞建设,在交通局和建设局都设置了国有公司,以局长为董事长。有了国有公司,交通局和建设局在经济上稍稍宽松一些。 詹军如今是黑河镇党委书记。黑河镇是近郊大镇,不论是交通局和建设局在涉及土地问题上都对黑河有所依仗,而且詹军还是区委办出来的人。因此,在这两个单位借钱都很顺利。只不过到了年关,各单位日子都难过得很,交通局答应借三十万,建设局最后也答应借三十万。 从建设局出来以后,詹军感慨地道:“我怎么觉得我这个党委书记就象个乞丐,到东家讨一口饭,到西家讨一口菜,没有面子啊。”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以前在区委主要领导身边之时,每年春节之时,各局行、各镇乡的头头们都要来拜年。虽然喝酒是一件痛苦事,但是至少不会为钱操心,还能收不会红包。 侯沧海正要说话。许庆华抢着道:“建设局和交通局平时都是鼻孔朝天的人,在我们镇上如果不是詹书记出马,谁能要得到钱。” 这一句话确是实情,詹军听了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好受一些。 中午,一行人来到江阳酒店吃饭,酒店老总孙飞亲自作陪。在酒桌上,詹军向孙飞借了四十万现金,并与酒店签订了合作协议。 跑了半天,落实了一百万现金,詹军知道当书记以来的第一道坎算是爬了过去,心情轻松了,便与孙飞豪爽地碰起杯来。 孙飞早年是本地的一个小混混,改革开放初年通过做酒代理以及卖假酒赚得第一桶金,后来又卖通讯,经营电脑设备,成为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去年江阳酒店修成,他本人进入了政协,完成了由小混混向区城上流社会人物的蜕变。 孙飞见詹军喝酒的兴致颇高,便对身旁的公部经理交待几句。不一会,六七个漂亮服务员如蝴蝶一样飞进包间,随后又如麻雀一样唧唧咋咋地开始敬酒。漂亮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颇有优势,美女敬的酒,男人都不好意思推杯。 三**剑南春喝进大家肚子里,詹军有了醉意。在众美女的起哄下,他开始与公关经理喝起了交杯酒,喝酒前对侯沧海和许庆华道:“我这个当书记的为了黑河是豁出去了,你们两个不要旁观,还是主动向孙总敬点酒。” 侯沧海敬了酒后,抽了个空,到外面给老婆打电话。 熊小梅独自一个人在江州考察服装市场。接到电话后,她站在衣服橱窗前,道:“我在江州考察服装行情,江州服装的档次和价位都不如秦阳市,这是一个好机会。” 侯沧海打了一个酒嗝,道:“我晚上不回来,你要把门窗关好啊,注意安全。虽然家属院都住着机关干部,平时挺安全,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辆世安厂客车从路边经过,周永利原本坐在车上随意看街景,无景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熊小梅正站在商店外面打电话。由于客车玻璃窗无法打开,周永利眼睁睁地看着熊小梅身影渐渐变小。 当初儿子和熊小梅谈恋爱时,周永利心里并不是十分赞成。世安厂第一代建设者里有太多两地分居的家庭,她不希望儿子也经历两地分居的痛苦。 等到儿子与熊小梅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以后,周永利便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还主动去找同住在六号大院的齐副厂长,想将熊小梅调至世安厂。经过九十年代市属、县属工厂大量破产的阵痛以后,社会上的人普遍不愿意调进工厂,熊小梅更是觉得调到工厂就是重新回到父母的生活轨迹上,委婉拒绝。周永利不能勉强熊小梅,此事便作罢。 回到家里,她用座机打通了儿子电话,“我刚才在江州看见了熊小梅,她这么早就放假了吗?回到江州,怎么不回家看看。” 侯沧海说了一个善意谎言,道:“她昨天才来,在我那里住一天,等星期六我们再回来。” 周永利是极为敏感的人,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事不要瞒着大人。” “妈,你别乱猜,我这边还有事情,要挂电话了。” “儿子,不要为了家里的事影响工作。”周永利总觉得有事,回到家就丈夫侯援朝讲了此事,道:“我觉得他们有事,儿子不承认。” 侯援朝道:“儿子越是不承认,就越有什么事,我估计还是同熊恒武闹了矛盾。” 周永利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长大了,他能够处理好家庭问题,他不同我们讲,肯定也有考虑。” 话音未落,手机又响了起来,“妈,我晚上要回来,一个人,估计吃了晚饭回来。” 周永利道:“是不是又要在外面喝酒,你这个娃儿别那么耿直,少喝点,别人又不会硬灌。在地方工作最不好的就是干部文化低,喜欢喝酒。” “妈,又啰嗦,我不说了,再见。” 接了侯沧海这个电话,夫妻俩一致断定,儿子肯定事,而且事情与熊小梅有关联。 侯沧海打完电话进屋,詹军醉态可掬地坐在桌前。许庆华就如燕人张翼德一般,挡在詹军身前。 而酒店美女存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用啤酒杯倒了白酒,坚持要和詹军碰酒。 詹军酒意不停上涌,尽量保持清醒,道:“要我喝也行,孙飞得作陪。我和孙飞是好哥们,我喝一杯,孙飞也得喝一杯,否则我不喝。”这种捆绑策略是酒桌上以弱敌强的常用策略,同样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思路。 孙飞酒量甚豪,痛快地道:“我要喝可以,得二对二吧,许庆华也来喝一杯,小杯不过瘾,换大杯。” 许庆华酒量一般,刚才只是叫嚣,真要上阵就软了,忙道:“侯主任年轻,他喝。” 侯沧海为了赢得詹军好感,尽管酒已经在肚子里翻江倒海,仍然爽快地答应喝酒。等到酒杯拿到手,他朝孙飞拱了拱手,道:“孙总,我先干为敬。”孙飞竖起了大拇指,道:“侯主任好酒量,我也喝。” 詹军举杯喝了一口,肚子里的酒就如炸弹一样呯然爆炸,他用手捂着嘴,跑进卫生间。 这一杯酒是酒局的**,**之后便失去了拼酒的勇气、能力和兴致。三点钟,酒席散了。詹军走路踉跄,无法上班。孙飞给他在酒店安排了房间,等酒醒后再回家。 “平常在酒店做业务的黄头发,你把她叫过来,陪詹军睡觉。”孙飞没有完全喝醉,到五楼找了个小妹来按摩,眯着眼享受一会,又打电话给公关部经理。 公关部经理说话向来荤素不忌,道:“詹军喝得烂醉,没办法做啊。” 孙飞打了个酒嗝,道:“现在做不了,醒了可以做,我认识他多年,知道他喜欢这一口。黑河镇业务多,得抓到手里。你这个公关部经理不合格,还要老子来想这些主意。”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回家借钱和交公章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来到世安厂设在江州城区的办事处,等厂里的通勤车。 自从世安厂主体搬走以后,办事处地位直线下降,明显破败了。在这里等车的人多半是年纪较大的留守人员,往日漂亮的世安厂年轻姑娘在办事处很难再次见到。 站在办事处地盘上,侯沧海便有回家感觉。他到底楼卫生间狂吐。大部分酒精还没有被身体吸收便吐了出去,人就轻松许多。这是侯沧海当办公室主任以后学成的吐酒**,对身体未必有好处,但是能保证不被当场醉得死去活来。 上了客车,没有完全吐出来的酒精随着血液在侯沧海身体里漫游。他在酒精作用下,在摇晃中很快进入梦乡。等醒来时,客车已经进了厂区,停在前门处。 世安厂位于巴岳山深处,距离江州市区约二十公里,颇为隐蔽。 厂房和生活设施沿着山脚分布,呈一字长蛇阵。从前门到后门,中速步行足足要四十多分钟。厂区内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将一幢接一幢的白色砖房全部包围。白色砖房大多数的层高都超过五米,门和窗都比普通民居宽大。所有楼房和厂房均有编号,编号为六号的是一个家属大院,被称为六号大院。六号大院距离前门约五百米,位于小山坡上,由五幢楼和一道青砖围墙组成。 他摇晃着朝六号大院走去,踢到减速带上,差点摔倒。 回到家,周永利开门就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熊小梅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侯沧海往外喷着酒气,道:“妈,我要睡一会,晚上喝稀饭。”他走到寝室门前,转头说了一句:“熊小梅辞职了。” 周永利和侯援朝面面相觑,十分震惊。他们是老辈人,将正式工作看得紧。在城区看到熊小梅以后,夫妻俩做了许多猜测,唯独没有想到熊小梅会辞职。 周永利站在床前咬牙切齿,扬着巴掌,道:“你说清楚,熊小梅到底怎么了?” 侯沧海尽管在办事处大吐了一通,仍然没有将酒精完全排出体外,在床上闭着眼道:“她辞职了。” 周永利用巴掌拍了儿子的屁股,追问道:“熊小梅为什么辞职,辞职前为什么不跟家人商量。你这人也是,熊小梅不商量,你难道不能提前说一声。熊恒武是什么态度?他是个爆脾气,十有**要动手打人。” 侯沧海暗自佩服老妈的神机妙算,闭着眼,含糊地道:“我喝多了,要睡了一会,晚上给你们说。别打屁股,再打就要吐了。”这是他利用喝酒的一个策略,先抛出信息,等父母消化一阵再说。 周永利闻到儿子满身酒味,知道与醉酒儿子说不清楚,道:“你先睡。”她俯身将儿子皮鞋脱下来,又给儿子盖好铺盖,这才到客厅,与丈夫谈熊小梅的事。 侯援朝闷闷不乐地坐在客厅抽烟,道:“熊小梅辞了职,两地分居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她以后靠什么生活?” 周永利道:“现在是什么时代,报纸上讲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混一口饭吃没有问题。” 侯援朝道:“实在不行再去找老齐,安排一个临时工作总没有问题。” 周永利摇头道:“当时想通过老齐将熊小梅调到世安厂,她都不愿意。现在辞职了,难道还想进厂里。她对做生意有兴趣,辞职以后肯定要做生意。老头子,如果他们开口借钱,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支持。” “我们也没有什么钱,总得留几个备急用。”侯援朝嘀咕两句,摇了摇头,走出家门。在六号大院里转了两圈,将积压在肚子里火气慢慢消解了。 晚上七点,侯沧海睡眼朦胧起来,闻到屋外传来饭菜香味。回家前,他大吐了一通,肚子没有货,饿得咕咕叫了。走到门口,他悄悄朝外看,客厅里电视开着,父母神情平和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永利见儿子起床,从厨房里端出腊排骨汤,道:“洗手,吃饭。” 侯沧海洗手后坐回餐桌,等着父母询问熊小梅的事情。等了半天,父亲母亲都没有提起此事,仿佛熊小梅辞职之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他终于忍不住了,道:“熊小梅辞职了。” 周永利道:“你下午说过。” 侯沧海道:“你们不批评?” 周永利道:“辞职前还可以说两句,现在已经辞职了,还有什么话说。你给熊小梅说不要怕,辞职了还是我们家的人,不回家算什么事情。” 侯沧海在回家前设想了许多种父母得知熊小梅辞职以后的反应,唯独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平静,他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又瞧了瞧母亲的脸色,道:“我知道爸妈对这事肯定有看法,你们有看法不用憋在肚子里面,骂我一顿也行。但是熊小梅回来的时候,你们不能给她脸色看。她是为了你们儿子才辞职的,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所以我希望全家要给她温暖。” 周永利用筷子在空中点了点,道:“你这个娃儿,总是搞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也只有我们当父母的人才会捏着鼻子承认。”你今天突然回来,肯定有事,想做什么?” 侯沧海道:“我们准备开门面,但是我们的钱用来买房了。” 得知侯沧海买到了公房,周永利挺高兴,道:“单位公房比市场价便宜,不买是傻瓜,我儿终于有房子住了,这是好事。” “买了房子,开服装店的钱就不够了。”侯沧海将公房的价格稍稍提高一些,这样能掩饰困窘。 得知熊小梅想开服装店,夫妻俩都沉默了。周永利道:“这些年厂里不景气,家里没有存多少钱,这事我和你爸商量一下。”十几年前,国营世安厂待遇比地方要好。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格外艰苦,发生过很多让人心碎的事。这几年效益略有好转,但是和地方上相比已经没有工资优势了。 工作了,而且是在政府机关,居然还要开口向父母借钱,这让侯沧海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不找父母开口,就得找其他人开口,相比之下,找父母开口是最佳选择。 夫妻俩进屋商量,把侯沧海一个人丢在客厅。侯沧海很尴尬,最喜欢的腊排骨嚼起来也没有了什么滋味。过了一会,周永利从里屋出来,拿着一叠人民币,道:“家里只有六千块钱,明天早上,你爸再取。” 侯沧海接过钱,道:“谢谢爸妈。” 周永利道:“谢什么谢,当爸妈的都希望儿女们过得好。” 侯沧海进里屋将现金放进随身提的公文包,又给杜灵蕴打电话,道:“小杜,我明天要晚点回来,家里有点事情。” 杜灵蕴道:“明天其实没有啥紧急事。如果詹书记问起你,应该怎么说?” 侯沧海道:“你就说我晚上拉肚子,拉得脱水了,明天要到医院去治疗,争取上午十一点前回办公室。” 想起詹军阴晴不定的脸色,侯沧海十分怀念杨定和当书记的日子。如果还是杨定和当书记,他可以给杨定和实话实说。 第二天,侯沧海早早起了床,到食堂给父母打回来稀饭和包子。世安厂曾经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各项服务功能非常齐全。现在江州留守厂区的医院、学校和电影院都已经关闭,但是伙食团一直保留了下来,而且保持了老味道。 “稀罕,你有多少年没有给我们打饭了。”周永利见到放在桌上早餐,惊讶地道。 侯沧海嘿嘿笑道:“求人办事总得把姿态放低吧。” 周永利道:“我是你妈,算求人吗?” 侯沧海道:“找老妈借钱也算是求人,有求于人必低于人,我总不能借钱还又凶又恶又不吃豆芽角角。” “你们这一代人还好,懂点人情世故。现在很多娇生惯养的小孩都把父母当仆人,用父母的钱觉得天经地义。”周永利又对里屋喊道:“老头,过来吃早饭,给你娃儿取钱,他还要上班。” 对于他们这一代来说,上班是一个神圣的事情。侯援朝赶紧来到餐桌,三四口就将足有二两的大馒头吃了下去。 在厂区银行取了钱,侯沧海没有停留,直接坐上厂区客车前往江州。上车时,他给熊小梅打了电话,道:“办成了。”熊小梅压抑着兴奋,道:“我在江州等你。” 车还未到江州,侯沧海接到了杜灵蕴电话,道:“刚才詹书记找你,我帮你请了假,就说是拉肚子。” 侯沧海从杜灵蕴话中听出些异样,道:“詹书记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点,我给他解释了,他让你立刻回来。”杜灵蕴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当时詹军说的那句话是“不懂规矩”,她觉得这句话太重,就把这句话省略掉了。 来到黑河办公室后,詹军黑着脸,根本不听解释,道:“黑河政府上百号人,每家人都会有特殊事,如果因为有特殊事而不遵守规则,那我还怎么管理?以后公章就交给杜灵蕴,你是办公室主任,负责综合**务,不可能也不应该天天坐在办公室。” 侯沧海痛快地道:“行,我马上交公章。” 公章是一个单位权力和信用的象征,不少单位都有误盖公章或乱盖公章惹出来的麻烦事。黑河在几年前发生过一件违规使用公章在担保书上盖章的事,最后镇政府赔了七万块钱。也正是因为此事,杨定和才特意在班子会上提出由侯沧海保管公章。 侯沧海一脸平静地将杜灵蕴叫到身边,道:“刚才詹书记决定,你管公章。” 杜灵蕴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今天上班的时候詹书记要盖章,没有找到你,很生气。” 侯沧海道:“有什么急事?” 杜灵蕴道:“要买一台小车,需要给机关事务局写报告,要盖章。” 以前杨定和乘坐的是一辆普桑,性能还不错,只是外观实在不敢恭维。侯沧海多次建议换一台新车,杨定和嫌贵没有同意。听到詹军要换车,侯沧海忍不住又想起杨定和,杨定和筹集了好几亿来改善黑河基础设施,却舍不得换一辆车。现在詹军屁股没有坐热就先换车,果然是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 侯沧海拿出一个本子,交待道:“管理公章首要之举是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这是用章登记本,凡是盖章,除了文件用章,其他都要登记,用章事由、用章人名字和盖章人签字是三大要件。盖章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你要小心点,别给自己惹麻烦。”他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张公章交接单,签上名字,让杜灵蕴签字。 杜灵蕴道:“谢谢侯主任。” 侯沧海拿着签了字的两份交接单,走进詹军办公室,道:“请詹书记签字。” 詹军看了一眼交接单,道:“我签什么字?” 侯沧海道:“工作交接都要有领导作为监交人,党政办公室是书记直接管,所以要你来签个字。” 詹军低头扫了一眼侯沧海拿过来的交接单,暗道:“侯沧海工作其实挺不错的,可惜了。” 管公章其实是一件麻烦事,是一个盖单傀儡,还要承担责任,侯沧海早就想把公章交出去。现在,交出公章,他又有点空落落的。黑河公章是老式公章,顶端刻着一个“上”字,只要“上”字是正的,盖出来的章便端端正正,不会歪斜。他低头看了看手掌,手掌上似乎还留有“上”字的印痕。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我们有门面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签完门面租用合同,又到物管公司办理相关手续,熊小梅终于拿到门面钥匙。她站在门面内,拿着遥控钥匙对着门面按了按,卷帘门哗哗地降了下来,直至将门面彻底关掉。 “这是我们的门面。”熊小梅兴奋地扑进侯沧海怀里。 侯沧海被推得退后了几步,靠在墙上才站稳,道:“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路还长。” 熊小梅伸手掐住男友胳膊,道:“这里不是黑河办公室,拜托不要这么理智好不好。找到门面总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庆祝一下。” 侯沧海道:“怎么庆祝?晚上回黑河,撮一顿。” 熊小梅不停摇头,道:“我们买一个行军床,今天晚上睡在门面。” 门面是里外套间,里屋是供管理人员休息的小房间,安得下一张行军床。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带着铁栅栏的小窗户。 “这两天要把装修方案定下来,花个十来天时间搞完装修。春节过后就可以营业了。如果保持原来装修,没有一点优势。我准备突出两个特点,一是店内色彩鲜艳抢眼,二是地上和天花板上要全部悬挂装饰品,左面玻璃自上而下要挂满了穿着品牌童装的布偶。”熊小梅在门面里转圈,东瞧瞧西看看。 最近一段时间,侯沧海的思路跟随着新书记詹军转动,几乎没有考虑过门面的事情。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他没有否定女友装修思路,只是在脑子里计算成本,道:“这样装修成本很高吧?” “不贵,比如店内色彩我们可以自己贴彩色纸,就象幼儿园那样弄。门面水电不动,保持原样。灯泡要全部换,以前度数太低,整个门面昏暗模糊,我要换上节能灯,又亮又省电。” 两人充满创业激情,没有请工人,自己动手将店内残渣清理出去,又将几处白炽灯换上了节能灯。 下午五点,两人累得坐在地上,但是整个门面都亮堂了起来。 在街上简单地吃了晚饭,又买了一张行军床回来。熊小梅坐在行军床上,发现了新问题,道:“我们光顾着考虑装修,忘记考虑今天晚上的问题,没有铺盖和垫絮,晚上没有办法睡。” “黑河也没有多余的。回厂向我爸妈借,节约一些算一些。” 熊小梅到现在都没有回世安厂,积压了许多负担,急忙摇头道:“我们不能处处找爸妈开口,这样要被他们看扁。去买吧,以后用得着。” 侯沧海道:“买就买吧,明天如果有空,能不能回一趟我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嗯,明天回去吧。”熊小梅又心虚地问道:“他们不会骂我吧。” “放心吧,他们经过这一段时间适应,应该接受了这个现实。” 到百货商店买回厚铺盖和枕头,又到一家小店买来垫絮,他们终于可以在门面安家了。等到床铺安好以后,他们才发现还缺少一个开水器,只能喝冰冷矿泉水。熊小梅拿着水杯,到隔壁门面要来热水。隔壁邻居很热情,主动给了一小包茶叶。茶叶是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劣质的茶叶,热水也只有七八十度。可是坐在行军床上,喝着热茶,疲惫不堪的侯沧海觉得特别清香。 关上门面和外面的灯,里屋虽小,充满温馨。刷牙、洗脸和洗脚后,侯沧海钻进了铺盖。 屋里黑成一片,只有在高高窗户上透进来一束路灯光。 “要用套子?” “生意刚开始,不能怀孩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在商店时。” 两个小年轻兴致颇高,热烈拥抱。 衣服丢在板凳上,新买铺盖被蹬在一边。行军床持续地发出“嘎、嘎”声音,最终不堪重负,轰地一声被压垮。狼狈不堪的侯沧海从地上抱起来,恶狠狠地道:“明天我们买一张小木床,最结实那种。” 早上起床,脸色红润、心情愉悦的一对恋人手挽着手去吃早餐。 “今天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侯沧海再次小心翼翼地提议。 熊小梅为难地道:“按理说应该要回家一趟,可是,可是我想抽这几天尽量把装修弄完,走上正轨以后就可以轻松一些。” 侯沧海道:“等到生意开张,事情恐怕更多。还是应该回家一次。” 熊小梅知道无法永远回避回家这事,妥协道:“上午我们找个装修公司,简单设计室内装修。中午回世安厂吃饭。今天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认真看了门面,以前装修确实有大问题,前一个老板做亏了也是有原因的,室内灯光不足,很昏暗。展示架布置不合理,从他的展示架来看,肯定有很多货品没有办法展示。我们做服装的,要尽量把服装展示出来。” 门面以熊小梅为主,侯沧海尽量尊重其意见。上午,侯沧海和熊小梅找接连走了三家装修公司,一家公司嫌活小,不愿意接;一家公司嫌活小,要价太高;另一家公司倒是来者不拒,来者通吃。侯沧海和熊小梅又觉得这家公司不怎么样,公司办公室乱七八糟,不专业。 反复讨论后,侯沧海和熊小梅认为装修公司再差劲也肯定比游击队的质量有保障,最后还是把活儿交给第三家公司。 两人带着装修公司老板看过门面,谈了装修要求,交了订金,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一点钟。 熊小梅怯生生地跟随着侯沧海来到厂区办事处,准备乘坐厂里的交通车回厂。曾经热闹的办事处很萧条,等车的人都是年龄偏大的留守人员,年轻人极少。十几分钟以后,厂区通勤车开进办事处。乘客下来后,等车的人陆续上车。以前人多时,需要提前买票,现在乘车人锐减,就改成了先上车再买票。通勤车出城,行走在坑洼的县道上,不停摇晃。大家都习惯通勤车的颠簸,泰然处之。 回到家,推开家门,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忙碌半天,倒真是饿了。侯沧海故意夸张道:“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周永利没有理睬儿子,对熊小梅道:“马上要过春节了,能有什么吃的,就是香肠腊肉。等会你们带几节回去。”侯沧海大声道:“我们家的香肠腊肉是六号大院一绝,几节不够,至少几斤。。” 熊小梅心虚地开玩笑道:“只有你的脸皮最厚,又要吃又要包。” 周永利笑道:“早就给你们准备了几斤,回镇上时带回去。” 接到儿子的电话以后,周永利就反复给丈夫做思想工作:“熊小梅已经辞职了,木已成舟,我们得接受现实。见面时,你不要板起一张脸,得罪了熊小梅就是给儿子找不自在。” 侯援朝道:“你不用劝我,钱都给了,我不会做割卵子敬神的事。卵子割了,神也得罪了。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多管。我们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给他们减轻负担。” 周永利夸道:“我家老头通情达理。” 夫妻俩提前进行了有效沟通,因此熊小梅走进家门以后,并没有看到公公婆婆的冷脸,悬着的心总算收了起来。 吃饭时,四人聊了一会门面。周永利经常到服装城买衣服,对服装城熟悉得很,知道熊小梅所租门面的具体位置,提了不少意见。 这是一顿没有矛盾的午餐,非常安静祥和。午餐结束后,周永利和熊小梅一起到厨房洗碗。周永利问道:“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两人是在江州过年,还是回秦阳。” 熊小梅毫不犹豫地道:“我们在江州过年。” 周永利劝道:“你们现在主要在江州工作,春节还是回去玩几天。” “生意刚开始,得守在江州。”熊小梅有一件事情不太好给公婆说,为了自己辞职之事,父亲熊恒远是动了拳头的,这个春节回去肯定又会引起一场新战争。 这时,侯沧海站在阳台上接电话,眼光正好看着六号大院的内院。这个内院以前非常热闹,总会有一群群小孩子在院内嬉戏。如今内院冷落得野草疯长,有点象鲁迅描写的百草园了。 “詹书记,你好,我在江州世安厂,我爸妈家里。” 如今詹军成为破坏侯沧海幸福生活的重要元素,每当侯沧海在工作时间之外享受与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之时,詹军就变成棒打幸福指数的妖怪。 詹军没有寒暄,吩咐道:“我要用车,赶紧让陈汉杰接我。” 放下电话,侯沧海马上给陈汉杰联系。陈汉杰压低声音道:“我接杨书记从江阳回黑河,出城几分钟了,等到了黑河,我再去接他。”杨定和书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问道:“小陈,是不是有事?”陈汉杰没有讲实话,道:“没事,侯主任找我。”杨定和道:“有事就别管我。停车,我下车打出租。”陈汉杰急道:“杨书记,真没事。” 侯沧海得知陈汉杰和杨定和在一起,顿时犯了难。杨定和正在小车里,肯定不能让陈汉杰将老书记扔在半路。思索片刻,他做出了决定,又给陈汉杰打了过去,道:“你赶紧关机,星期一就说电话没有电了。然后将车停远点,别停在镇上,说送到修理厂搞维修。” 侯沧海马上又联系刘奋斗的驾驶员小崔,极为不巧的是小崔和刘奋斗正在外面办事。 解决不了詹军用车,这是一个大问题。 侯沧海急得满屋乱走,最初他想租用场镇的长安车,又觉得档次低了,会让詹军没面子。憋得即将出内伤时,他看见一个穿制服的老工人出现在院子里。这个工人出现得非常及时,犹如从天而降的救星一般。 侯沧海立刻给老工人的儿子周水平打电话,“有空没有,我有急事要拜托你。” 周水平坐在检察院值班室打魂斗罗游戏,道:“有事就说,有屁就放。” 侯沧海道:“救急,十万火急。” 得知事情原委,周水平道:“靠,不就是一个党委书记,臭架子还大。”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詹军住在区委家属大院,你记一下手机。”侯沧海又道:“我不知道詹军要办什么事,你不要开警车,最好弄一辆普通车。” 周水平道:“好吧。如果不是你开口,我才懒得管什么詹书记。我开那辆警用便车,上路方便。” 安排好车辆,侯沧海马上给詹军回电话。 詹军在电话里沉默半响,道:“星期一,你让陈汉杰交钥匙,另外安排驾驶员。”说罢,将电话挂断。 陈汉杰是临时聘请人员,交钥匙意味着下岗。侯沧海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一口怒气上涌,忍不骂了一句:“我操。” 侯沧海与陈汉杰关系颇佳,此时听到詹军让陈汉杰交钥匙的要求,便站在阳台上想办法。侯沧海在黑河镇素有以“点子多、脑筋快”著名,可是在绝对权力面前,纵然点子多、脑筋快,也没有更好办法。 四点钟,侯沧海和熊小梅告辞而去。坐在通勤车上,熊小梅长舒了一口气,道:“才回家的时候真把我吓死了,你爸你妈真好,没有怪我。”她又幽幽地道:“你爸妈也是被迫认可我吧,心里肯定不舒服。” 侯沧海道:“爸妈借钱给我们,已经认可了所有事。长辈希望我们过好日子,这是最重要的。” 熊小梅又道:“我们在客厅围在一起聊天,气氛很好,我喜欢。但是我发现你有点走神,从阳台打电话回来以后。” “鼻子位置高,天生就要压倒嘴巴,我这个办公室主任越来越难当了。”侯沧海平时不喜欢给老婆讲单位上的事情,今天积郁了一股怨气,忍不住在老婆面前抱怨了一通。 熊小梅对陈汉杰极有好感,道:“你的工资都只是勉强饿不死,临聘人员工资肯定更低。陈哥有技术,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侯沧海道:“陈哥有一家人,哪里能这样潇洒。晚上回家,我和他商量个办法,看能不能挽回。” 回到黑河镇,侯沧海来到陈汉杰家。 通话后,陈汉杰关掉手机,将小车弄到修理厂搞维修,然后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侯沧海进屋后,陈汉杰翻身爬起,道:“侯主任,后来怎么处理的。” 侯沧海拿起摆在桌上的香烟,点燃,自顾自抽了一口,道:“没有人知道你去接杨书记吧?” 陈汉杰道:“杨书记才走几天,这些屁眼虫就翻脸不认人,真他妈的一群白眼狼。詹军后来是坐谁的车,小崔的车?” 侯沧海道:“小崔跟刘镇出去了,后来我找朋友调了车。” 陈汉杰双脚盘在沙发上,道:“我当时接到杨书记的电话,让我接一下。侯主任,这种情况下,接一接老书记有什么了不起。詹军以前是区委办领导,区委办小车好几辆,真有急事,也可以用区委办的车。詹军就是想赶我走,换他自己的人,是不是?” 侯沧海斟酌着如何给陈汉杰说出真相,道:“詹军这个人官架子有点大。明天你准时去接他,如果他不问,你装作不知道此事。如果他问,你就说手机没电,在修理厂维修。” 陈汉杰道:“这个人年龄不大就当官,衣服角角都要扇人。我再忍几天,说不定哪天就要拉爆。” 冷日早上,侯沧海和熊小梅早早起床。熊小梅精神抖擞奔赴新的战场,因为是自己的生意,所以不需要督促。侯沧海想着陈汉杰的麻烦事情,心里一阵烦躁,走向镇政府的步子变得懒洋洋的。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交钥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八点钟,小车响起。 侯沧海赶紧站在窗前看院子。 詹军从黑色小车下来,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上楼。 侯沧海不愿意此时与詹军面对面,拿着纸来到卫生间。卫生间去年重新装修过,安装了隔板,成为独立空间。厕所木门上出现了不少被烟头烫过的痕迹,还有一些俏皮话。眼前就有一个用草书写的打油诗:“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前面瀑布汹涌,后面炮火连天!” 这是极为形象的打油诗,字体潇洒。侯沧海熟悉机关干部多数同志的笔迹,却一直看不透这是谁的笔迹。他从卫生间出来,见到杜灵蕴站在办公室门口,便道:“有事?” 杜灵蕴道:“詹书记叫你到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侯沧海脸带阳光般笑容,道:“詹书记,你找我。” 詹军道:“昨天给你说的事,抓紧办了。” 侯沧海故意装傻,道:“什么事?” 詹军道:“让陈汉杰交钥匙。” 侯沧海道:“还没有找到新司机接替啊。” 詹军道:“你少给我绕圈子,昨天陈汉杰明明用了车,有人在城里见到他的车。他还狡辩,说是将小车停在了维修厂。私下用了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领导说谎不可原谅。” 昨天他接到侯沧海电话以后,随即给许庆华布置任务,让他看一看陈汉杰的车在不在镇上。等坐上周水平的小车后,许庆华回了电话,说是看见陈汉杰开车送杨定和回到黑河家属院。 詹军当即决定坚决拿下陈汉杰,一来陈汉杰是杨定和心腹,用起来不放心,二是妻子有个堂兄是下岗驾驶员,一直想来开车。 “他妈的,谁的嘴巴这么长,出卖了陈汉杰。”侯沧海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容不减,建议道:“等几天要开党政联席会,是不是在会上提出来研究。” “让他交钥匙,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研究。”詹军眼光在眼镜后面闪烁,如毒蛇吐出了信子。 侯沧海道:“谁来开车?” “难道离了红萝卜就不出席了?”詹军又阴阴地道:“地球离了随都要转,有些人不要把自己看得了不起。” 侯沧海走出办公室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坐在办公室想了一会,还是给陈汉杰拨打了电话。 陈汉杰来到办公室后,侯沧海问道:“早上,詹书记是什么情况?”陈汉杰道:“严肃得很,我跟他打招呼,只是嗯了一声。” 侯沧海半天没有说话,手上拿了一枝笔,不停地转动。 陈汉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道:“侯主任,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侯沧海道:“詹军刚才交待,让你交钥匙。” 陈汉杰道:“凭什么让我交钥匙。” 侯沧海没有回答,扔了一枝烟给陈汉杰,道:“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陈汉杰脸皮在急速抖动,道:“侯主任,我们是好兄弟,我不为难你。我要问一问詹军,他来到黑河以后,我鞍前马后侍候,哪一点对不起他。”他拿着车钥匙,气冲冲去找詹军。 侯沧海在后面喊,“别冲动啊。” 陈汉杰站在门口道:“你别过来,这是我的事。” 侯沧海想了想,停下了脚步。他拿着一叠文件,转身走进刘奋斗办公室,道:“刘镇,这几份文件需要你批。”刘奋斗道:“昨天你给小崔打电话,有什么急事。”侯沧海苦笑道:“詹书记要用车,我没有跟陈汉杰联系上。” 隔壁响起了吵闹声。 随后传来詹军一声怒吼,道:“你太不象话了,侯沧海,侯沧海,叫派出所过来。” 刘奋斗和侯沧海对视一眼,刘奋斗道:“怎么回事?谁惹詹书记了。”他只是说话,没有站起来。侯沧海慢条斯理地道:“这份文件今天要处理,财政局等着回话。” 隔壁又响起吵闹和桌子搬动声音。 刘奋斗道:“谁在闹,太不象样了。” 刘奋斗和侯沧海一起来到詹军办公室。詹军头发上全是水,脸上有很多茶叶渣子,手捂着肩膀。 侯沧海上前一步,拉住正在用脚踹桌子的陈汉杰,厉声道:“陈汉杰,你给老子住手,滚出去。”说完,他还转身踢了陈汉杰一脚。 侯沧海背对詹军,脸朝陈汉杰,鼻子眼睛一起乱动,示意他赶紧走。 陈汉杰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詹军将脸上茶叶抹掉,气急败坏地道:“叫派出所的人来,把他拘了,真是无法无天了,党委书记都敢打。” 刘奋斗道:“什么事,搞这么大阵仗。” 詹军道:“马上解聘陈汉杰,让他滚蛋。” 侯沧海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寻了一条新毛巾给詹军,道:“詹书记擦擦脸,陈汉杰已经走了。最好不要叫派出所人员,否则弄得满镇风雨。” 詹军伸手扯过毛巾,把身上茶叶和水抹掉,恶狠狠地道:“侯沧海,这是怎么回事,你要说清楚。” “我让他交钥匙,他变脸了,我也被打了一拳。” “你和陈汉杰穿一条裤子。”暴怒的詹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将沾满了茶水的毛巾劈头盖脸朝侯沧海砸去。 沾满了茶水的毛巾打在侯沧海脸上。这条毛巾是一个导火索,让积累许久的火气顿时爆发出来,侯沧海举着毛巾,目光凌厉地道:“道歉!” 詹军道:“道你妈的歉!”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动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猛地伸出手,抓住詹军衣领,将其提得只能脚尖着地。侯沧海对准其脸颊,扬手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詹军被抽得满脸是金星。 刘奋斗看见詹军被打很是开心,假意怒吼道:“侯沧海,反了你。” 话音未落,侯沧海又抽打了一个耳光。 詹军凭着体制力量当上了黑河镇党委书记,压制住牛高马大的侯沧海。如今愤怒让所有人暂时脱离了体制力量,侯沧海恢复成世安厂小霸王,凭着身体上的绝对力量和多年练习的散打技术,打得詹军毫无还手之力,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子弟校时代。 两耳光打完,侯沧海仿佛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服,如发了傻一般在办公室狂笑不止。在这一瞬间,束缚在身上的绳索被完全挣脱,他如从石头中迸出的孙猴子一样,变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身心得到了极大的自由和解放。 刘奋斗用力将侯沧海推出了詹军办公室,低声道:“你怎么能打党委书记?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侯沧海一点都没有殴打党委书记的恐惧,笑道:“刘镇,我们是互殴。詹军虽然是党委书记,但是,我们是分工不同,从人格上是平等的。我好心给他毛巾,他却拿毛巾打我脸,我不过是气愤之下的还击而已。” 这是侯沧海给自己行为定性。刘奋斗听得十分明白,暗自给侯沧海竖起大拇指。他没有将心中真实情绪表达出来,道:“不论如何,詹军是党委书记,你是办公室主任,自己到办公室好好反省。” 办公室传来詹军咆哮声。班子成员们纷纷走出办公室,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奋斗挥动双手,道:“没事,大家回办公室。真没事,不要凑热闹。”将看热闹的班子成员劝回办公室后,刘奋斗走进詹军办公室。 詹军正在给派出所艾明打电话,道:“你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不要问为什么,我当面给你讲,把侯沧海给拘了。” 艾明笑嬉嬉地道:“詹书记有什么指示?我正在审人,两个小偷。好好,我马上过来,听书记指示。” 刘奋斗等到詹军打完电话,道:“你叫了艾明?这种事情不要让派出所参与。一堆屎不臭,挑开才臭。” “难道我就被白打了?真要被白打了,我这个党委书记就不干了。”詹军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得厉害。 刘奋斗劝道:“党委可以正常调整干部,是不是?如果让派出所处理,一定会传来党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互相殴打的说法,这对詹书记影响不好。侯沧海在黑河工作,就算是孙悟空,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他站在窗口,看到艾明正朝大院走来,又道:“我去劝劝艾明,不用他来处理。” 詹军道:“好吧,你让艾明先回去。” 刘奋斗走出办公室,心道:“詹军还是嫩啊,处理事情不圆滑,把侯沧海这种机灵鬼都逼反了,实在不是合格党委书记。”从三楼往下走,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刘奋斗遇到了艾明,将其拉到一边,正准备讲事情经过。 人大主席王成纲从三楼跟了下来,道:“刘镇,刚才侯沧海和詹书记在闹什么,听说还动了手。” “叫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侯沧海平时笑嬉嬉的,结果是个莽汉,应该好好反省,写检查。” 王成纲道:“到底什么事,别吞吞吐吐。” 刘奋斗道:“昨天下午詹书记要用车,陈汉杰恰好接定和书记回黑河。小崔又和我在一起,镇里无车可派,侯沧海通过熟人找了一辆车,送詹书记办事。早上,詹书记让陈汉杰交钥匙。陈汉杰脾气太坏,胆大包天,居然用茶水泼了詹书记。后来,不知为什么,侯主任又和詹书记起了纠纷,互相打了两下。” 刘奋斗所言全部是事实,没有带倾向性。对于艾明和王成纲这种老江湖来说,没有带倾向性本身就是倾向性。 艾明道:“我靠,就这破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是黑河镇党委政府内部的事情,派出所不参加。” 刘奋斗道:“艾所长回吧。刚才詹书记生气,现在没事了。” 陈汉杰在一楼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将他知道的或者听说的或者自己瞎编的关于詹军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在底楼接待室里围了一群干部,兴奋地听陈汉杰骂娘。 艾明下楼后,陈汉杰跟了过来,道:“艾所,我失业了,又过来跑二排。”陈汉杰以前当过联防员,与派出所很熟悉,今天泼了詹军满脸茶,舒服倒是舒服了,只不过饭碗也就没了。 艾明对陈汉杰过来当联防之事未置可否,道:“你做事不动脑筋,害得侯沧海和詹军打起来了。侯沧海这么年轻就当了党政办主任,原本前途光明,现在好了,揍了党委书记,自毁前程。” “怎么?侯主任和詹军打架?” “你还不知道啊!”艾明背着手回派出所。 詹军和侯沧海打架之事,如一个幽灵一样在黑河镇办公大楼游荡,迅速传遍了每一间办公室,就连远在区委政法委的杨定和也知晓了此事。 冲突的直接原因是杨定和坐了黑河镇小车。 杨定和气得把手举在半空中,原本想拍桌子,随后又将手掌放了下来。他知道陈汉杰工作肯定不保,先给堂弟打了电话:“老四,你前一阵子不是想找一个可靠的驾驶员吗?我给你介绍一个,以前在黑河镇给我开车的陈汉杰,这人忠诚可靠。我调到政法委以后,新来的书记估计是要安排自己的人,找各种借口要将陈汉杰赶走,今天逼着陈汉杰交了车钥匙。新来的书记以前是鲍大有的人,仗着有人撑腰,不注意搞好同事的关系,瞧不起基层同志,迟早要摔大跟头。” 堂弟杨定江在生意起点阶段受堂兄很多提携,颇有感恩之心,道:“陈汉杰啊,没有问题,让他随时过来开车,工资比他在镇上高五百元。” 陈汉杰正在家里生气,打了詹军倒是出了口恶气,可是随即面临的困难就是失业。正在心焦之时,他接到了杨定和的电话。 “小陈啊,听说你交钥匙了,有啥大不了的。杨定江的公司正缺人,你可以到他那里去做,现在就去。” 陈汉杰惊讶地道:“杨书记,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在黑河工作这么些年,如果没有几个好朋友,做人就太失败了。”杨定和又问道:“你这事,侯沧海很为难吧。” 陈汉杰道:“侯沧海昨天通过私人关系给詹军弄了辆警车,詹军居然还要装怪。杨书记,你干脆把侯主任也弄到城里去,免得他受窝囊气。” 杨定和道:“侯沧海和你一样,都是受我牵连,我肯定要管。” 由老领导出面解决了工作问题,陈汉杰一扫沮丧,提着油桶来到维修厂。他准备临走时将小车汽油放光,也算是对詹军小小的报复。 第五十六章 别了,黑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安排了陈汉杰,杨定和又拨通侯沧海电话,道:“你在哪里?事情我知道了,有空到我这里来一趟。” 侯沧海道:“我已经到了区委大楼外面,正准备上楼到政法委。” 杨定和道:“不用上来,你找个安静馆子等我,边吃边聊。” 放下电话,杨定和莫名悲愤起来。黑河镇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水平,从gdp到社会公益事业等各项指标都接近了原本一枝独秀的城关镇,他这个黑河镇老书记居功甚伟。没有料到,黑河老书记在周末坐一坐小车,会闹出这么大风波。端茶杯之时,他的手颤抖起来。 到了十一点五十分,他关了办公室房门,到卫生间方便。 前列脉问题困扰杨定和多年,今天特别严重,尿滴打湿了裤裆,形成一大片湿渍。杨定和拿着包,将裤裆遮住,坐着电梯来到楼下。 两个心情苦闷的黑河老同事在一家安静餐馆会面。 杨定和询问了侯沧海和詹军的冲突细节以后,道:“打了詹军,后悔吗?” “不后悔。我和詹军迟早会有冲突,早和晚而已。” “我同意你的定性,就是党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打架,詹军为了维持自己威信,绝对会在表面上将此事淡化,然后寻找另外的机会收拾你。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目前有两种方案,一是调走,二是辞职。” 杨定和愤怒地道:“辞职!你为什么要用詹军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主动辞职,就是认输。你将发表在省市两级的信息整理出来,晚上送给我。不,下午三点钟左右送给我,我去找蒋书记。政法委一直缺写手,你就是一个最好写手。” “杨书记,有几成希望?” 杨定和沉吟道:“你和詹军打架这事,肯定会传到区委,我担心会传到蒋书记耳朵里。老蒋为人谨慎,肯定不希望调进来一个刺头。所以,动作要快,在消息没有传开之前,就把手续办完。”他叹息一声:“唉,如果还是张强书记当政就好了。他老人家若在,调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尽力而为。” 与杨定和吃过饭以后,侯沧海给熊小梅打完电话,回到黑河镇党政办公室,收集被省市部门采用的信息。他是称职的办公室主任,有收集整理资料的好习惯,桌子抽屉里备有厚厚一叠被省市部门采用过的信息。 前往区委前,侯沧海为了不让人抓到脱岗把柄,准备向镇长刘奋斗请假。 詹军办公室大门紧闭,刘奋斗办公室开着门。侯沧海进门后心态平和地请示道:“刘镇,我要到区委去一趟,交材料。” 自从侯沧海扇了詹军两个耳光以后,刘奋斗心情就十分舒畅,如久旱逢甘露。当部下拿来报销单时,他基本上都写下了“同意报销”四个含金量很高的字。他打量了侯沧海几眼,道:“去吧,既然是办公事,叫个车。” “陈汉杰交了钥匙,暂时没有司机。我把小崔叫走了,刘镇不方便。我出去坐公交车。”离开刘奋斗办公室,侯沧海再瞧了一眼詹军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杜灵蕴站在办公室门口,轻轻招手。等到侯沧海走进办公室以后,她朝屋外看了两眼,低声道:“詹书记到区委去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侯沧海露出自嘲笑容,道:“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谁怕谁啊。这对你是一个机会,要抓住,争取主持办公室工作,这是一个台阶。我不是开玩笑,真心话。” 杜灵蕴欲说又止,站在门口,目送侯沧海离开。 等公交车时,侯沧海又打通了熊小梅电话,道:“你说得对,这种关键时刻,我要把自尊心抛在脑后,找陈文军寻求帮助。” 熊小梅道:“你啊你,就是自尊心太强。陈华给我出了主意,让我直接给黄英联系。为了老公的事,我还管什么面子啊。我已经给黄英打了电话,约他们两人吃饭。晚餐定在铁梅山庄吃饭,吃了饭唱歌。吃饭时,你带**好酒。有求于人必低于人,把自尊心揣进裤袋里吧。” 侯沧海道:“我是请求陈文军帮助,不是求人。好,就算我是鸵鸟吧。但是,我觉得人还是必须得有自尊心,没有自尊心,没有自己的原则,人就是行尸走肉。” 熊小梅还真担心男友自尊心作怪,不愿意向老同学求助。她顺着侯沧海话头道:“谁没有自尊心啊,每个人都有。我们就做一枚铜钱,外圆内方,这是你教给我的为人处事方法。” “你不用哄我了,陈文军与黄英刚刚才谈恋爱,能不能帮上忙还说不清楚,我们是病急乱投医吧。”侯沧海挂断电话以后,没来由想起了陈华。以前他同情陈华,也能理解其做法。今天扇了詹军耳光以后,他才身临其境地体验到陈华“走投无路”时的惶恐心情。 将厚厚材料交给杨定和以后,杨定和没有啰嗦,拿着材料来到政法委蒋书记办公室。蒋书记取下眼镜,低头翻阅侯沧海发表在省市的信息。杨定和坐在蒋书记对面,不眨眼看着那一粒头发稀疏的头顶,准备尽全力说服这个小心谨慎的领导。 侯沧海和熊小梅在服装城碰了面,叫上一辆出租车,直奔铁梅山庄。 点了菜,醒好酒,六点四十分,黄英和陈文军出现在小包间门口,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黄英抱怨道:“罗主任是一个啰嗦大王,不是现在啰嗦,年轻时就啰嗦,我爸以前挺烦他。”陈文军笑道:“罗主任工作细致,否则市委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他。”黄英撇了嘴,道:“他就是一个大服务员,谈不上重要。” 包间开了空调,温暖如春。黄英脱了外套,顺手递给陈文军。陈文军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黄英身边。坐下以后,他见到桌上放着茅台,有点惊异地看了侯沧海一眼。 这**茅台酒显示了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作为市委机关工作人员,陈文军逐渐开始领会“诚府”的操作要点,虽然意识到今天这次聚会不寻常,却没有主动点破。 黄英是江州公主,从小被鲜花环绕,没有受过多少挫折,在洞察世事方面与陈文军相距甚远,没有注意到这**茅台酒的真实含义。 侯沧海自尊心强,不愿意求人,可是到了真要求人的时候,他还是很讲究艺术,充分发挥了党政办公室主任的能力,几句玩笑话就将席上气氛调动起来。 黄英捂着嘴巴笑,道:“侯沧海,你们在基层,经常讲这种**吗?” 侯沧海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们学会讲**,其实是从上级领导那里传出来的。在接待上级领导时,讲讲黄色小笑话也是必要的。在桌上谈工作,太严肃又单调。可是我们这种基层干部与上级机关领导又没有友谊,谈不了什么私人话题,所以,大家都讲**,很容易引起共鸣。” 黄英抛了一个媚眼,道:“强词夺理,讲**还讲出理了。” 黄英向侯沧海抛出媚眼,这让熊小梅看到了把事情谈成的好苗头。 前来吃饭时,熊小梅特意将紧色毛衣换下。换下毛衣原因很简单,熊小梅身材好,虽然不如陈华丰满,却也是凹凸有致,曲线优美。黄英五官不错,但是身材单薄,可以形容为小巧玲珑,也可以称之为太平公主。在铁梅山庄吃饭,包间肯定要开空调,大家必然要脱外套。如果熊小梅穿那件显身材的紧身毛衣,不免让黄英黯然失色。 考虑到这一点,熊小梅特意找了一件稍显臃肿的毛衣。 侯沧海看见女友遮住身材的大毛衣,没来由有些心酸。 “我不喝酒。”当侯沧海给黄英倒酒时,黄英将酒杯捂住。 “沧海是老财迷,今天难得拿出茅台,喝一口,乖,只喝一口,喝了脸色红润,更漂亮。” 陈文军在黄英面前说话温柔,充满爱意。 尽管侯沧海明白陈文军是在帮助自己,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人合力相劝之下,黄英喝了三小杯茅台酒。喝过酒后,她脸色红晕,比平常漂亮许多。 喝过酒,四人到山庄顶部唱歌。 在或明或暗的包间里,音乐悱恻缠绵,营造出一种特殊气氛。两曲之后,侯沧海主动约请黄英跳舞。跳舞时,他微微弯下腰,在黄英耳边讲起大学里发生的趣事,引得黄英咯咯直笑。 第四曲是黄英唱歌。侯沧海这才抽空给陈文军讲了自己和詹军的战斗。陈文军沉吟道:“这事还得由黄英向黄书记开口,我差点份量。她对你挺有好感,应该同意帮忙。我觉得能办成,对于黄书记来说,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一句话的事情。” 等到黄英唱完,侯沧海端着啤酒,和黄英碰了一杯,低声讲了自己的事。黄英爽快得紧,道:“这些基层干部素质太差了,侯沧海,我知道怎么处理。” 分手之时,熊小梅和黄英已经成了好姐妹。两人热情拥抱,还在耳边絮语。 小车先到了黑河家属院门口。 小车闪着红屁股消失在夜色里,侯沧海和熊小梅这才顶着寒风走进黑河镇家属院。詹军住在区政府家属院,在黑河没有住房。因此,两人走进家属院没有任何不适。 “老公,我今天是在表演,表演得不错吧。虽然是表演,但是我总觉得对不起陈华。” “你不要有这种心理负担,我们做人的原则是不伤害其他人。” “老公,你觉得事情成了吗?” “应该成了。我要努力工作,赚大钱,让你在任何场合都能自由自在地显示身材。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这么矫情,把事情办成,比什么都强。” 两天后,让黑河镇所有干部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侯沧海被调到区委政法委。 詹军听到这个消息时,狠狠地拍了桌子。这两天他至少想了五种收拾侯沧海的方法,要让侯沧海在黑河生不如死。没有料到,自己报复的重拳没有打出来,侯沧海这个乌龟王八蛋脚底抹油——溜掉了。一股恶气在胸中冲突,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血。 侯沧海清理了办公桌,拿走私人物品。 陈汉杰开了一辆宝马停在镇政府大楼。等到侯沧海出门,他下车拉开车门。 由于侯沧海是詹军死敌,黑河镇政府干部都不敢送行。政府大院的窗口出现很多脑袋,望着走出大楼的侯沧海。 上车时,侯沧海回望一眼曾经奋斗过的大楼,看见很多同事在窗口偷偷摸摸朝院子里招手。杜灵蕴也在窗口朝外招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停不下来,她怕被别人瞧见流泪,赶紧关上办公室房门。 侯沧海没有招手,在车外停留几秒钟,上了宝马车。宝马车示威性地响起持续不断的喇叭声,招摇地离开黑河镇政府大楼。 侯沧海的黑河岁月就此结束。 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被生活教训得体无完肤。 侯沧海握紧拳头,目光坚毅望着窗外,默默地念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侯沧海,必然会成功,要将所有侮辱过、践踏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侯沧海离开黑河镇政府之时,陈华正在审读各地报过来的信息,准备下一期市委宣传部的简报。她看到了一份反映黑河基层组织建设的文章,几乎没有阅读,就放到了不予采用的那一叠。她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黑河镇党委书记詹军产生了强烈恶感,只要是涉及到黑河镇的文章,以后绝对不会在市委宣传部简报中出现。 处理完简报,陈华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太对。为什么侯沧海受到委屈,自己这么难受? 提出这个问题以后,她变得心慌意乱。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想起自己喝醉酒后在侯沧海家里发生的事,对那个小帐篷印象如此深刻,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淡化,反而越来越清晰。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陈华,你不能这样,侯沧海是熊小梅的男人,和你无关。”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青树村聚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2001年1月12日上午,山南省,江州市江阳区,区委政法委。 侯沧海干净利索地调到了区委政法委,成为区综合治理办干部。昨天晚上在小餐厅吃过接风酒,与政法委同志们见过面,今天正式开始上班。 综合办与政法委合署办公,主任由政法委副书记杨定和担任,副主任罗启冰,工作人员是田小娟和侯沧海。 侯沧海上班第一件事情是研究区委政法委岗位职责。 区委政法委副书记、综合办主任杨定和工作职责如下: 准确了解掌握全区社会管理综合治理工作情况……定期分析全区社会治安总体形势工作,组织专项治理;组织指导全区社会管理综合治理工作……组织开展社会管理综合治理的理论研究和宣传工作……表彰见义勇为和专群结合、群防群治先进集体及先进个人……。 侯沧海很快就将综治办主任职责倒背如流。他曾经担任过黑河镇党政办主任,工作复杂程度远超综合办。因此,他觉得眼前工作没有难度。 十点,侯沧海接到电话,来到杨定和办公室。 杨定和道:“走,包青天今天杀猪,让我们去喝刨猪汤,算是提前过年吧。从下星期开始就要到各部分检查年终综合治理工作,今天是周五,放松放松。” 侯沧海道:“不叫罗主任和田姐?” 杨定和道:“我们是包青天家里,不叫他们。等会汉杰过来接我们。” 杨定和关掉办公室房门,到卫生间方便。侯沧海则依然如往常一般,站在走道外等待。等了好几分钟,杨和定才从卫生间出来,皮鞋背上有点点水滴。 他在侯沧海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窘境,道:“等过了春节,我到江阳人民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不管是前列脉炎,还是增生,或者结石,一定要彻底干净解决,以前在黑河镇忙得脚底翻到脚背上,现在终于闲下来了。熊小梅在开服装店,如果那边有什么急事,给我说一声,可以去帮忙。只要能完成工作,用不着把自己拴在办公室。” 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很粗俗,却很管用。杨定和在黑河镇当党委书记之时,对工作要求很严,绝不可能让部下在工作时间做私事。如今调到政法委任副书记,失去了往日理想,整个人松懈下来。 侯沧海有同样的心思。在黑河经历让他失去了在单位里进取的兴趣,辞职是迟早问题。 陈汉杰开着宝马车等在区委大院外面,看着杨、侯两人出现,就走下车来,撕开一包玉溪。经过交钥匙风波,杨定和、侯沧海和陈汉杰三人关系更加密切起来,以交钥匙为分水岭,三人关系以前是以“工作”为纽带,交钥匙以后,三人关系渐渐向“私人朋友”转化。 人这一辈子,接触各种朋友很多,能顺利转化为“私人朋友”的不多,再由私人朋友转化为终身朋友的更是寥寥无几,一般来说,不会超过十人。 包青天院子里飘着须须草鸡汤香味。临近春节,农村人家都不在做农活,外出工作和读书子弟陆续归来,往常冷清的农家院子热闹起来。包青天准备了一幅扑克,等到杨定和到来以后,四人就坐在堂屋里打双扣。 十一点时,包方走过来转了一圈,给杨定和诸人散了一圈烟,发出到他院子喝一杯酒的邀请,又走了。 在黑河镇政府里,党委书记詹军和镇长刘奋斗关上办公室房门,讨论如何支付拖欠部分企业的款项问题。 詹军道:“我仔细考虑了黑河债务问题,钱肯定是要还的,但是也有轻重缓急,职工欠款多还点,企业欠款适当还一点就行了。镇政府拿三十万来兑付,等明年经济好一点,就可以多兑付一些。” 刘奋斗拿起计算器算了算,道:“三十万,也就是二十比一。还钱是按比例一刀切,还是有侧重点。” 詹军还真没有考虑过如何偿还的问题,迟疑了一下,道:“只能搞一刀切。” 刘奋斗道:“每个债务构成原因不一样,如果一刀切,有的企业会吃亏。” 詹军道:“不搞一刀切,显得不公平,多数企业都要闹。我对以前债务构成不熟悉,就由刘镇来负责处理企业债务。” 这个安排是妥当的,符合工作实际。刘奋斗虽然知道此事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作为镇长,必须得面对这些烦心事情,没有推脱借口。两人商量之后,由镇企业办通知各个债主下午到镇里开会。 随后,詹军带着安监科蔡小奎,准备到青树村。青树村里有石厂和煤厂,是安全生产的重点村。党委书记在春节前检查安全生产,算是一个常规动作。这个常规动作隐藏着詹军的小心思,下午要宣布还债方案,若是留在办公室,绝对又会被债主们团团围住。他吃过一次亏,学聪明了。 詹军和安监办同志一起,坐上小车,离开了院子。小车离开院子不到十分钟,李老酸、张胖子和涂百万三个老油条债主又出现在门口。 李老酸、张胖子和涂百万走进党政办,找到了杜灵蕴,道:“詹书记到哪里去了?”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侯沧海应对,侯沧海离开后,杜灵蕴搬到了党政办主任室,必须要面对这些局面。她客气地地道:“我确实不清楚,詹书记是领导,我是兵,领导走哪里去不会跟兵报告。” 李老酸等人虽然经常跑政府,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对于各部门职责以及相互关系了解得并不深刻。在镇政府体系中,詹军作为党委书记的行踪原则上都要告诉党政办,李老酸并不知道这一条,因此相信了杜灵蕴的话。如果是侯沧海说出相同这一番话,李老酸肯定会在心里想几遍,杜灵蕴是清清秀秀女孩子,让他不由得选择相信了她。 “二十比一,你们政府几爷子想得出来,还让不让我们过年。”涂百万气哼哼地道。 李老酸黑着脸道:“反正老子都吃不起饭了,春节时候我就上访。” 上访是目前对付镇政府的必杀技,很多人都在党政办说过这话。李老酸作为老板需要仰仗政府的时候多,上访只是说说而已。 杜灵蕴确实还没有学会应付这些老油条,好言相劝半天,才送走了三位老板。面对这种复杂局面,她再次想起了被迫离开黑河镇的侯沧海。 组织干事周苗走到办公室,道:“詹书记到哪里去了?找他汇报个事情。” 杜灵蕴道:“和安监办到青树村去了。” 周苗摸到詹军去向以后,给跃武集团公司老总张跃武打去电话。 张跃武是黑河最大债主,在江州关系网很宽,很有背景。杨定和在黑河执政期间,最初为了欠债问题和陈总拍过桌子。后来张跃武见到杨定和确实是真心做事,反而很配合杨定和工作。几年下来,两人成为好友。周苗当时还在办公室工作,与张跃武接触很多,特别是与张跃武公关公司的武雪关系颇佳。 青树村包青天家里,杨定和、侯沧海、陈汉杰正在与包青天打牌,詹军和安监科蔡小奎走到院子。今天到包青天家里,詹军没有提前打招呼,主要是为了躲开债主,完全没有料到杨定和等人居然在包家。包家院子里有新切开猪肉,这群人肯定是过来喝刨猪汤的。包青天是青树村党支部书记,请杨定和这位离职老书记喝刨猪汤,却不请自己这个正当职的党委书记,这让詹军很是嫉恨。 包青天同样没有料到詹军突然来到,把手中牌放下,来到院子,请詹军进党屋来坐。 杨定和低声招呼陈汉杰,道:“要给包书记面子,不要闹。”陈汉杰将手中牌扔在桌上,气呼呼地道:“我到包方家里吃饭,他也在杀猪。” 在交钥匙事件之后,杨定和、侯沧海、陈汉杰和詹军等人已经撕破了脸皮。杨定和、侯沧海是场面上人,讲究城府,不会当场发作。陈汉杰就不管这些,走出院子里,朝着詹军骂道:“你这个狗日的,还跑到青树村来吃饭。” 包青天怒道:“陈汉杰,你发什么疯,到包方家里去。”骂完陈汉杰,他又对詹军道:“詹书记,陈汉杰就是臭脾气,别理他。杨书记和侯主任也在家里,国庆节就约好,今天到我家吃刨猪汤。” 詹军原本想要拂袖而去。此时脑子里涌现出鲍大有形象,鲍大有很有隐忍功夫,老书记张强曾经当骂训斥仍然能唾面自干,最终结果,坚韧的鲍大有是胜利者。他推了推眼镜,眼光在镜光后闪烁不停,道:“好人不跟疯子斗,我不会和陈汉杰生气。杨书记在吗,中午得敬他几杯酒。” 侯沧海盯着正在说话的詹军,道:“杨书记,等会叫他们打双扣,我们把詹军虐死。” 打双扣是黑河镇干部们共同娱乐,这是杨定和大力倡导结果,按他的话讲,打双扣锻炼大脑,总比打麻将、诈金花高雅得多。党委书记带头,黑河镇打双扣风气很浓,过工会生活的时候还组织过比赛,杨定和与侯沧海是最新一届的冠军组合,两人配合默契,计算准确,除非是对方的牌好得无法阻挡,一般都会取胜。 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消除心中怨气,杨定和点头,道:“我们打十分一级,更显技术。” 商量之后,等到詹军进屋,略作寒暄,杨定和就提出这个建议。 几个面和心不和的人聚在一起,确实无话可说,与其面面相觑,不如打牌。再加上詹军对自己技术还挺自信,于是痛快答应了这个请求。 大家坐上牌桌后,侯沧海哗哗地整理扑克牌。他是玩转笔高手,手指头相当灵活,整理扑克牌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还有一种类似于“包方”的霸道气质。 “今天是在黑河打牌,我们按黑河规矩办理,谁输了喝一杯酒,用包书记家的酒杯。大家都是男人,这个胆子肯定有。”侯沧海平常也不会讲出这样无理的话,心中确实充满对詹军的愤恨,也就出言不逊。当然,这种出言不逊里面也透着克制,和陈汉杰当场发作并不一样。 杨定和抹起稀泥,道:“算了,打牌就打牌,不赌酒。” 四人坐在一起开始打牌。打牌时的气氛诡异,互相很少交谈,专心于牌桌,仿佛这是一场涉及生死和荣誉的世纪大战。侯沧海开启了精于计算的象棋大脑,每局三四把牌以后,就能根据自己手中牌,以及对方出牌,精确地算出四人手中牌的基本格局。 连输两局,詹军智力受到了绝对碾压。当蔡小奎又出错一张牌时,詹军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你会不会打牌?应该出我手中没有的牌。” 蔡小奎见詹军脸色不佳,越发紧张,屡屡出错牌。 院外专来一个高调的声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包青天今天吃刨猪汤啊?我好久没有和包青天喝酒了,请不请我吃饭。”来者是一口江州腔,明显不是本地人。 包青天道:“张总是财神爷,平时请都请不来,里屋坐,杨书记和詹书记都在。” 张跃武带二个女随从走进院子。进屋后,他看见堂屋里的牌局,热情地道:“杨书记和詹书记都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包青天杀猪来欢迎我,结果是欢迎两位书记,害得我白白激动了一回。” 来者是这两年在江阳区承包了不少工程的张跃武,一个大人物。 杨定和放下手中牌,道:“张总怎么来了,你来打牌,我上卫生间。” 詹军趁机将牌扔下,彻底不想玩了。他认真研究过黑河镇债务构成,最大债主便是眼前这位张跃武,张跃武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其来意不言而明。詹军在区委办工作时,长期跟随在鲍书记左右,对市区情况还是熟悉的。张跃武是来自江州的老板,与市委文江副书记等人关系密切,能量颇大。詹军作为江阳区正在升起来的一颗新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有能量的人。 侯沧海拍了拍手,也不跟詹军打招呼,直接走到屋外。蔡小奎犹豫一会儿,也跟了出来。 屋里只剩下张跃武和詹军。 张跃武道:“詹书记到黑河上班,我一直没有来拜访,很是失礼。今天我是来看在青树村承包的果园,走到路上接到企业办通知,说是下午镇里要谈还款的事,我原先就准备下午抽时间与詹书记见个面,没有想到上午在青树桥就见了面,中午一定要敬一杯酒。” 这明显是一番假话。詹军只觉得嘴巴里吃进了一只苍蝇,非常难受。他来到青树村表面上是检查安全生产,实际上是为了回避蜂拥而来的债主。谁知这些债主们如影随形,居然找到了青树村。他生气地想道:“下次开会一定要强调保密纪律。上午开会结束,中午所有人都知道会上研究的事,他妈的。” 聊了几句以后,张跃武将话题转到债务上,道:“詹书记,黑河段公路是连接江州和江阳的主道,我们公司几乎是全额垫付,资金压力相当大。区财政在昨天付了一千七百万,我们全部拿去还了银行贷款。当时区政府会议纪要写得很明确,要由黑河镇承担一部分修路费用,目前我这里还有四百万没有拿,詹书记能不能多考虑一点。” 詹军道:“张总是大公司,财大气粗,区区几百万算个啥。” 张跃武叫苦道:“我是马屎皮面光,表面上公司资产不少,但是都是在纸上,全是难以收回来的债。”这是半句真话,政府工程总喜欢拖欠,可是绝不会赖债,公司的债不是难以收回,而是难以准时收回。 詹军道:“我才到黑河,不熟悉情况。下午刘镇长要召集大家开会,专门谈春节前偿债的事,你可以和刘镇长商量。” 张跃武继续苦着脸道:“修路的时候,根据协议用了很多黑河民工,这几天,民工都到公司来要钱,詹书记不拿钱给我们,我们就没有钱给民工,到时只有让他们到镇里来要钱。” 张跃武知道“二十比一”的偿债方案,对这个方案很不满。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流动资金变成债权,由活水变成死水,往往会要命。这几年公司摊子铺得大,如果处处工程都拿不到钱,真的会把一个赢利的企业拖得半死不活,甚至拖死。他接到电话以后,知道在黑河只能拿到区区二十比一,当然不肯甘休,因此直接在青树村堵住了党委书记詹军。 为什么要来找詹军,那个电话说得很清楚:在黑河镇,现在说话算数的就只有詹军了,不找詹军,你是拿不到钱的。 听到张跃武这几句话,詹军顿时黑了脸,道:“张总不要威胁我,不是我这一届欠的钱,是上一届欠的钱,我这一届能认账就很不错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可实话往往只能摆在桌面下来谈。能摆在桌面的都是大道理,放之四海皆准,但是与现实在距离。 张跃武立刻就用大道理来回应这一句实话:“公司的钱是黑河党委政府欠下的,党委政府如果垮台了,公司的钱自然就打水漂了。没有垮台,还是找当家人要。” 说到这里,双方就僵持住了。 张跃武身边坐着一位年龄不大、模样清纯的留着马尾巴的女孩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张跃武和詹军斗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尾巴的女孩子是张跃武女儿,叫张小兰。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八章 张小兰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包青天不愿意得罪张跃武,因为这是能承包荒山的有钱人,有钱人对于村民是有用的。他又不愿意得罪詹军,詹军是书记,书记显然对于村民也是有用的。他突然骂了一句:“这个傻婆娘手脚太慢了,还没有菜弄好,我去看看。” 张跃武带来的女随从武雪发挥了作用。武雪将一个削好的广柑递到詹军面前,娇笑道:“詹书记,来吃广柑,青树村的广柑很甜。” 詹军对漂亮女子向来缺乏抵抗力,接过广柑时,眼光瞧向女子手腕。 那个手腕很细很白,非常漂亮,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韦庄的一首词:“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其中一句“皓腕凝霜雪”用来形容这个女孩的手腕非常恰当。 在区委办当秘书时,由于鲍大有古文化功底颇深,詹军被迫在业余时间背诵唐诗宋词,几年下来,脑子里装了很多宋词,看见武雪,宋词佳句便会窜出来。 女子拿了一张名片给詹军,道:“我是武雪,公司办公室副主任,以后还要请詹书记多关照。” 詹军接过名片,想了想,随手放进衣袋里。 张跃武一直在观察詹军,见他接过名片,并将名片放进了衣袋,便下意识地笑了笑。 由于武雪及时出现,弄僵的气氛暂时被带了过去。 马尾巴女孩子张小兰站在一旁观察屋中诸人,敏锐地捕捉到詹军望向武雪发热的眼光。她暗哼了一声:“还是党委书记,看人不转眼。” 张小兰坐在堂屋一角,专心听父亲与诸人聊天。 包青天的女人端着菜走进堂屋,摆在八仙桌上。包青天提着酒,粗豪地道:“杨书记,詹书记,张总,蔡主任,各位,上桌子,喝酒。” 杨定和从二楼卫生间走了过来,和张跃武打了招呼,问:“怎么没有看见侯沧海?” 包青天道:“包方也杀了猪,他将侯主任拉了过去。” 杨定和压根不愿意和詹军在一起喝酒,只是他是场面人,必须得将场面应付过去,不能如侯沧海那般意气用事。 喝酒开始以后,詹军成为村里人重点敬酒对象。 詹军在村里喝酒很克制,与每个人碰了一杯,便不准备再喝。谁知专门叫过来陪酒的计生专干根本不理睬詹军定下的规矩,端着杯子站在詹军面前不走。计生专干是泼辣的农村中年妇女,在酒桌上向来放得开,道:“詹书记是第一次到青树村,刚才我是代表计生专干敬了詹书记一杯,现在我是代表全村妇女敬詹书记一杯,妇女能顶半边天,詹书记不能耍赖。” 詹军道:“杨书记是老书记,又是区委领导,应该敬杨书记。” 杨定和道:“我就算了,关键部位有大麻烦,他们都知道。”这种病是男人**,但是在青树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村干部们经常拿这毛病开玩笑,在关键时都不约而同保护老书记。 詹军父亲当过村干部。詹军从小就见识过这些村社女干部的厉害,原本不想喝酒,可是今天这种情况下,很难完全不喝。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无数杯以后,詹军肚子里如有一盆火。 张小兰觉得这种酒战实在无趣,走到院外,呼吸新鲜空气。她将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处,抵御山间寒风。后院小山有不少梅花,散发阵阵香味。受到香味吸引,她沿着小道来到山坡,留连在梅花之间。 一只游荡在野地的土狗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磨着牙,低声咆哮,冲向马尾巴女孩子。 梅花和土狗都是属于农村常见物,欣赏梅花时,遇到土狗很自然。张小兰被土狗咆哮声吓得花容色变,抬起脚,用鞋底对准那只土狗,还挥舞手中包,威吓土狗。 土狗聪明得紧,瞧破对手虚弱,呲牙威胁。 侯沧海在包方家里喝了些酒,沿着小土坡准备回到包青天家里。刚走到山坡便见到土狗围着张跃武带来的漂亮女子。他弯腰捡起一块泥巴,大吼一声,将土狗惊得后退好几步。 等到土狗与女孩子分开以后,侯沧海将泥巴砸了过去。土狗是识货之人,知道眼前人惹不起,狂吠几声,夹着尾巴跑了。它跑到山顶,停下脚步,用偏黄的眼睛挑衅地盯着山坡上的两人。 “谢谢你。”张小兰长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这只狗太凶了。” “这是中华田园犬,不是城里宠物狗,有保家护院本能,要咬人的。”侯沧海拾起地上落的一本书,惊讶地发现是一本象棋棋谱。 “你下棋?” “下着玩。” “下棋还看谱,水平肯定不差啊。” “你莫非下棋?不知道包书记家里有没有象棋,我们杀一盘。” “包青天家里有扑克和麻将,就是没有象棋。” 张小兰站在侯沧海身旁,用纸巾擦棋谱上的泥土,不时与山坡上那只狗对望,“你是黑河镇政府的?” 侯沧海道:“我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不是黑河的。你是张总女儿吧,和父亲长得挺像。” 张小兰对眼前这位气质明显不同于黑河镇其他干部的高个子师哥很有好感,道:“你眼光不错,我是他女儿,叫张小兰。平常我爸总说江湖险恶,我趁着寒假跟着他,看看他口中的江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学生?我很羡慕你啊。人在江湖,身不由自己,走出校园那一天起,就再也回不去了。”侯沧海总觉得她和月光宝盒里的紫霞仙子有几分神似,特别是她眨眼神情,与紫霞仙子极为相似。于是多看了两眼。 张小兰道:“没有办法,迟早要离开学校。” 侯沧海道:“走吧,我要回院子,你跟着我走,免得又被土狗袭击。这些土狗欺生,肯定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张小兰将棋谱擦干净,放回包里,跟着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一起走回院子。 杨定和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与包青天聊天。 包青天喝了酒以后,两眼红红的,道:“杨书记,收费站到底修到哪一边?” 杨书记道:“如果是我在黑河,肯定会让收费站迈过青树村。你提前给詹军作好汇报,一定要让黑河政府顶住。” 包青天道:“詹军眼睛朝上,听不进我们村社干部的意见。我说了几次,他都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如果我们青树村村民骑摩托进城都要收费,大家绝对会将收费站拆掉,好多人都放出这个话。” 江州市通往铁州的省级要道要经过黑河镇,这条收费公路即将完成,修好以后,收费站设在哪里是一个大问题。如果不能迈过青树村,以后青树村有车的人家到江州城就会极不方便。但是青树村是长链形,要迈过青树村,则需要在远离城郊超过二十公里才设立收费站,省高速公路集团一直不同意迈过青树村方案。 依着各地设收费站的经验教训,不管设在哪一边,总会损伤部分人的利益,一场群体**件是跑不了的。 堂屋酒局气氛正热闹。张跃武喝得十分尽兴,与詹军不停碰酒,詹军原本还有党委书记的矜持,接到区委常委管志电话后,开始不停干杯。 酒席结束时,张跃武与詹军热情拥抱,仿佛是多年老友。张跃武道:“有詹书记掌舵,黑河明天会更美好,以后还要多多照顾啊。”詹军客套地道:“希望张老板投资黑河。”与詹军拥抱后,张跃武又与杨定和、侯沧海握手告别。 上车后,马尾巴女孩子张小兰道:“爸,那个詹军看着武雪姐就不转眼。那眼光很不对劲。” 武雪告诫道:“小兰,很多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十个男人九个坏,见惯不怪。但是,你以后交男朋友时得小心。” 张小兰望着父亲道:“爸,你属于九个,还是一个?” 张跃武故意板着脸道:“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随即又笑道:“你这个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张小兰又问道:“那个侯主任是谁,刚才我在坡上差点被狗咬了,全亏他把土狗赶走。” 张跃武道:“侯沧海以前是黑河镇党政办主任,杨书记调到区委政法委时,他也跟着过去了。侯沧海大学毕业没两年,是人才,办事老练,超出了年龄。” 武雪笑道:“是一个帅哥,这人眼神很正,没有什么坏心。” 张小兰记住高个帅哥叫做侯沧海。 在另一辆车上,詹军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 在喝酒的时候,詹军接到了新任区委常委管志的电话,交待要照顾张跃武,原话是:“当时区里修路没有钱,张跃武用自己的钱垫资帮区里修路,我们不能久拖不付,没得信用。否则,以后谁敢跟我们打交道。” 虽然詹军有鲍大有作为大树,可是这颗大树迟早会退休或调走,所以他还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得罪其他区领导。问题是镇政府只有这点钱,多付张跃武的钱,就得少付其他债主的钱,这会引起不小矛盾。 詹军初来黑河时,认为跟着鲍书记学了很多管理高招和政治谋略,当一个镇党委书记肯定轻松自在,谁知一个小小黑河镇会有这么多复杂的事、难缠的人和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这个党委书记有寸步难行之感。 回到黑河镇政府,会议还没有开。詹军找到刘奋斗,提出多给张跃武一点钱。 刘奋斗一听就炸了,道:“现在各位债主都晓得二十比一,每人拿多少钱都是有数的,减谁的钱都搁不平。” 詹军严肃地道:“还没有开会,各位债主怎么晓得比例。” 刘奋斗道:“镇里开会哪里能保密,没有哪一次开会能保密。” 詹军道:“刘镇,开年以后,我们要专门谈保密问题,谁要乱传乱说,我们一定不要客气。” 刘奋斗叹气道:“那是明年的事情,先把今天下午应付过去再说。” 詹军控制着酒气,道:“刘镇熟悉情况,一定能想出办法。” 刘奋斗没有妥协,断然道:“如果要改方案,就得书记亲自来主持开会。” 詹军知道刘奋斗所言有理,也不愿意初到黑河就和镇长严重对立,便退让了一步,道:“那先按原计划进行吧,张跃武的钱只能等到开年解决。” 刘奋斗在基层搞了许多年,与这些老板经常接触,十分了解情况,道:“不要理睬张跃武,这人一直在和青树桥谈煤矿,求着黑河镇的时候不少。如果敢翘尾巴,到时我们就专门砍尾巴。” 詹军知道张跃武背景不简单,再听到刘奋斗谈及煤矿的事情,更是心生警觉,觉得管志与张跃武有某种交易。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有理,便主动给张跃武打电话,真诚地作了解释,承诺过了春节一定优先考虑其债务。 张跃武江湖经验老道,深通“不打不相识”的道理,也知道“适可而止”的原则,答应了詹军的建议。 此事就算揭过。 张小兰道:“爸,这一家又收不到钱吗?” 张跃武无奈地道:“小兰,这就是现实,没有办法啊。今天让你跟着我来要钱,就让你体会一下风光背后的委屈,认清楚什么是社会现实。” 张小兰道:“原来这次春节让我跟随来收钱,是为了教育我。” 张跃武道:“正是这个意思,武雪比你大不了几岁,作为办公室副主任,受的委屈不可少。与她相比,你要幸福得多。” 张小兰眨了眨眼睛,道:爸,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表扬自己。” 张跃武笑道:“确实有这个意思,所以,好好工作,不要总想着出来做生意,生意不是这么好做的。” 黑河镇下午的会议开成了一个吵架的大会,全部债权人都对二十比一的偿负比例大为不满,有骂人的,有闹着要上访的,有诉苦水的,满堂乌鸦叫,差点将屋顶闹塌了。 刘奋斗抽着烟,听着大家闹腾得差不多时,用力拍了桌子,道:“大家别闹了,欠债还钱,虽然是天经地义,可是大家想一想这点钱是从哪里来的,是我和詹书记以自己脸面去借的。黑河镇这些年为了还钱用了浑身解数,你们大多数都到其他地方做了工程的,其他镇情况怎么样,大家清楚。等明年经济条件好一些就多还一点,你们觉得怎么样?如果谁觉得钱少了,不要,也行。” 老板们又闹了一会,还是接受了镇里提出的条件,到财政所拿钱。 这件事情是春节前最后一件大事,办完此事,从领导到一般干部都松懈了下来。詹军来到黑河镇以来一直处于焦灼状态,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年越来越近了,年味儿也越来越浓了。街上购置年货的人很多。大家将手中的事情放下,等着放假过年。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春节大聚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除夕前十天,小兰服装店门面装修了一半,工人们无论如何不肯再干,熊小梅按捺住急切心情,把门面暂时关掉,回黑河休息。 大年二十九,侯沧海一大早起了床,买了新鲜羊腿,用文火熬了一锅羊肉汤。中午,他和熊小梅开了**山南特酒,商量春节安排。 “初一值班,初二回世安厂,从初三开始得拜年,政法委蒋书记和杨书记家里肯定要去。我最愁的是另外一件事,什么时间回你家?” 这是熊小梅的痛点,她愁眉不展地道:“我爸那个暴脾气,我们回家有可能被赶出来。” 侯沧海道:“过春节不回家一趟,说不过去。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征求爸妈意见,如果同意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如果态度依然激烈,暂时回避。” 给大姐打过电话后,两人喝着羊肉汤等回话。十来分钟后,熊小梅接到姐姐回话。挂断电话后,她的眼泪珠子就开始不停往外涌。 “怎么回事?” “我姐问过爸妈了,他们不准我们回去。” 侯沧海递了一包纸巾给女友,安慰道:“他们还在气头上,等到我们日子过得好了,他们自然就会改变态度。” 熊小梅抽泣道:“我是觉得他们的心真硬,我春节想回家,居然硬着心肠不准回家,他们是不想要我了。” 侯沧海道:“你想多了。他们就是一口气没有顺过来,时间久了自然就顺了过来。” 说实话,侯沧海实在不能理解熊恒武夫妻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按理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方式来对待女儿和准女婿,除了伤害自己的亲人以外,没有任何用处。偏偏熊恒武选择了如此处理方法,这让侯沧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入个性使然。 大年三十,一辆从秦阳市城开来的客车进了城,身材结实、满脸阴郁的中年男子熊恒武下了车。他漫无目的地在江州城转了一个大圈子,然后站在街边抽烟。 他看不起江州城的城市建设,看不惯江州市民的穿着,听不惯江州口音。他在询问江州客车站的时候,居然还被人乱指,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来到江州客车站。客车站里人满为患,买票的队伍接近二十米长。 熊恒武坐上前往江州的客车便没有好脾气,到了江州以后更觉得一股气没有地方发泄,积郁在胸口,简直要把胸口气炸了。排了十来分钟,他来到了窗口。谁知里面售票员道:“没有到黑河的车票。”熊恒武提高声音道:“为什么没有?”售票员道:“没有就没有”熊恒武生气地吼道:“我到黑河,凭什么没有。你欺负人。”售票员也生气了,大声道:“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别挡着窗口。”熊恒武道:“你别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挡着窗口。” 两人隔着窗口吵了起来。 站在后面一人就道:“到黑河都不用客车票,外面有公交车,又便宜,又方便。” 在乘客指点下,熊恒武离开客车站,又询问了一番,才坐上前往黑河的公交车。他在心里大骂女儿道:“熊小梅真是傻瓜,嫁到这个乡巴佬地方。” 从江州到黑河十分方便,公交车又干净整洁,这让熊恒武感觉稍为好一些。可是踏上黑河场镇,他的脸色又阴了下来。黑河今天正在赶集,到处都是人,还有大量农产品或堆积或零散地放在地上,整个场镇看起来脏、乱、差皆全。 熊恒武抽着烟,在场镇穿行。穿行过程中,他胸中火气奇异地消解了。他儿时生活在距离秦阳市城有三十多公里的场镇上,场镇也赶集,和这里差不多。他独自穿行在人群中,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带他长大的奶奶。自从进了工厂,他几乎没有回过儿时生活的场镇,也很少给奶奶扫墓。此时脏乱差的环境让他想起辞世超过半个世纪的奶奶。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考虑生计远比胡思乱想更重要。今天来到黑河看一看小女儿生活的地方,奇异地让他联想到了奶奶,这才有了微微的惆怅。他到一个破旧茶馆泡了一杯劣茶,又到场口吃了一碗面条,坐公交车回江州。 从长途客车下来,踏上秦阳的土地,阴郁又回到熊恒武的脸上。 “你到哪里去了,手机也不接。”杨中芳见到丈夫就埋怨道。 熊恒武没有说自己独自到了黑河镇,生硬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到哪里去,用不着给你报告。” 杨中芳气得转身就进厨房,道:“你这人犟得象条牛,我说让熊小梅回来,你硬是不准。熊小梅没有回来,你心头又不痛快,活该,自作自受。” 熊小琴道:“爸,我再给小梅打电话,让她和侯沧海回来,侯沧海这人挺不错,为人沉稳,又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熊恒武断然道:“不得行。” 熊小琴道:“爸,你讲点道理,总得给个台阶下,一家人不可能就永远不来往了。” 熊恒武愤怒地回到自己房间,站在门口道:“不得行就是不得行,没有道理讲。” 熊小琴拿倔强的父亲也没有办法,不停摇头。 初二,侯沧海分别给政法委蒋书记和杨书记拜了年。 初三回世安厂,与周水平、吴建军等开裆裤朋友喝了一顿大酒。 初六,侯沧海、熊小梅、陈文军、黄英以及陈华首次聚会,在铁梅山庄吃饭,唱歌。这次聚会是陈华发起的。她的态度非常现实,既然不讲感情了,陈文军和黄英就变成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就要用有用的方式来对待,而不能感情用事。 喝歌时还在小厅里跳舞,陈华和侯沧海跳了两曲,又和陈文军跳了一曲。 陈文军握着陈华细嫩的手,左手搭在曾经熟悉的后背,扑面而来的迷人气息让他内心如刀砍一般痉挛,他在陈华耳边轻声道:“对不起。”陈华道:“事已至此,何必说这些。你的选择是理性的,至少帮助侯沧海离开黑河。” 陈华越是冷静,陈文军心情越是复杂,在舞步交错时很想将眼前女子抱在怀里。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因为黄英就在旁边歌唱。歌曲尾声时,他压低声音道:“你有什么事,我会全力帮助。” 这正是陈华想要的效果。 陈华与陈文军跳舞时很平静,但是她看着熊小梅依在侯沧海怀里时,居然泛起一股酸意。她知道这种情感非常不对,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硬由吃熊小梅的醋。她如练气功那般,气沉丹田,将所有感情沉入最柔软和最隐蔽的腹部。 田英是天之娇女,长期处于舞台中央。她更关注自身,压根没有注意到周边人细微感情涟漪。她看到一个未接来电,便到门外回电话。 “小兰啊,刚才在唱歌,没有听到。你一个人嘛,我们几个朋友在唱歌,铁梅山庄,距离你们家很近,过来吧。” “陈文军在吗,我一直没有见过真人。他在啊,那我马上过来。”张小兰刚刚参加了一个非常无聊的饭局。席中人都是生意人,好几个中年人都带着年轻貌美的小三,让她非常反感。她想起在春节期间还没有见过黄英,便打电话问一问。 十分钟不到,张小兰开车来到铁梅山庄。让她意外的是居然在这种私密场合里见到了那天在青树村见到的高大帅哥,以及高大帅哥的女朋友。 熊小梅和陈华合唱《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陈文军带着黄英慢舞,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幸福美满。 为了不冷场,也出于礼貌,侯沧海邀请张小兰跳舞。张小兰在朦胧灯光中更似紫霞仙子,很美。她问道:“熊小梅唱得真好听,唱出了忧伤味道。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她准备开服装店,就在服装城里,名字叫小梅服装店,门面装修好以后,欢迎光临啊。”侯沧海嗅到了淡淡轻香,凭直觉,张小兰用的香水应该很高档。 张小兰道:“好啊,等门面开业时,我送花蓝。” 五人在一起唱歌,又喝了点洋酒。 散场时,陈华坐上张小兰的车。黄英开车将侯沧海和熊小梅送到黑河镇政府家属院。 侯沧海和熊小梅站在家属院,目送小车离开。熊小梅叹息道:“我好羡慕黄英和张小兰,她们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凭什么她们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拼命工作,还是一无所有。” 侯沧海牵着女友的手,道:“我们必须在这个社会上拼命,然后,我们的儿女才可以成为她们这样的人。” 春节在吃吃喝喝中结束。 过完大年,在熊小梅数次催促之下,装修工人终于来到现场。装修进展极不顺利,拖拖拉拉,经常只有一个工人在场,有时两三天都不见人影。 “才过了春节,人都是这样的,已经被酒喝成傻瓜,过两天就好了。”装修公司卞经理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熊小梅,用无所谓的态度道。 熊小梅忍住气,和颜悦色地道:“拜托,卞经理。我就是一个指甲大的工程,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从春节前就开始,到现在是多少天了。” “行,行,顾客是上帝,明天派人给你去弄。” 卞经理使用的“jqk”战术,先把客户“j”来,再把客户“q”,最后一阵猛“k”,这个工程体量不大,客户又是外地女子,不把价格翻个倍,实在对不起“良心”。更何况,最近生意不错,接连拉到几个单子,各个工地都先要开工,否则无法将客户稳定下来。 熊小梅面对神情颇为猥琐的卞经理,后悔当初贪图便宜,找了这么一家烂公司,她竭力让自己态度好起来,道:“明天一定要来啊,我等着做生意,拖得太久,门面费就要损失了。” 卞经理道:“都是做生意的,我懂得起。” 熊小梅总觉得这个姓卞的经理就象是一个“骗子”,态度很是敷衍,于是语气重了些,道:“卞经理,我不开玩笑,你最好集中两三天把我的门面弄好了。” 卞经理仍然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还是得保证质量,光是快,质量不好,就要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名声。” 熊小梅交涉一番,怀着“明天就可以大干快上”的侥幸心理回到了门面,看到乱七八糟的门面又忍不住心里窝火。她中午回到黑河,与侯沧海谈起了此事,气愤填膺。 侯沧海劝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到明天再说。明天有两种情况,一是还是没有工人来,二是有工人来。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我去找他。放心吧,这事是小事。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在政法委工作。” 熊小梅道:“政法委是个空架子,听起来好听,其实在社会上没人理。你别生气,我是说这个机关。李沫那边已经发货了,两天后就到。如今装修严重拖后腿了。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卞经理就是故意磨蹭。” 侯沧海道:“他为什么要磨蹭?无利不起早,故意磨蹭肯定有所企图,是不是可以适当涨点价,让他动作快点。” 熊小梅反对道:“凭什么涨价,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的价钱给得低,我们也不会找他。涨价,还不如找其他公司。明天他如果不派人,我就找其他公司来做,反正只是付了订金。” 侯沧海道:“暂时不要换公司,这样会惹麻烦。还是尽量让这个公司把事情做完,换了新公司说不定也会遇到问题。” 在男友劝说之下,熊小梅在下午就没有回服装城,在黑河寝室睡了一个懒觉,起床后做了盐煎肉。 盐煎肉是川菜家常风味菜肴的代表作,与回锅肉共称为姐妹菜。盐煎肉和回锅肉在炒制的过程是差不多的,区别在于回锅肉顾名思义是先在锅里煮过又回到锅里炒,而盐煎肉则是生肉直接炒的。回锅肉味道浓郁但比较油腻,而盐煎肉则相对淡爽一些。熊小梅做盐煎肉时喜欢放豆豉,豆豉被盐煎肉的油炒得特别有滋味,用来作为早餐的佐餐食品最为理想。 晚上,侯沧海回家时,推门见到了陈华。陈华与熊小梅坐在简易沙发上,简易茶几上放着几张纸。 侯沧海将手包放在桌上,好奇地问道:“画什么啊?” 熊小梅道:“陈华正式调到市委宣传部了,我们三人喝一杯,好好祝贺。” 陈华道:“应该祝贺的是你们。侯沧海调区委政法委,你们买了这个便宜房子,小梅当了老板,这些事情都得祝贺。刚才我和小梅在设计装修,等到你们把结婚证办了,这就是你们的新房,应该重新装一装。” 熊小梅道:“等到服装店做起来,赚了钱,再谈装修的事情。” 三人喝了大半**酒,陈华喝了超过二两酒,在熊小梅强烈挽留下,留宿于杨兵曾经住过的客房。 三人一直在客厅聊天,聊到夜十一点,侯沧海和熊小梅走进卧室,反锁房门,上了床。熊小梅扭着身体,躲着男友那一双带火的手,道:“别闹啊,满身酒气,陈华还是旁边。”侯沧海不依,继续伸出魔爪。闹了一会,熊小梅伸手关掉了灯。 在激情之时,侯沧海脑子里想起了另一幅画面:与自己激情是陈华。 这是第一次在激情时在脑中换了主角。这让侯沧海变得很有战斗力,激情四射。结束之后,他为了刚才脑中画面感到内疚。 早上起床后,侯沧海与穿着熊小梅睡衣的陈华相遇。他再次惭愧自己脑中龌龊想法。 昨天晚餐剩有盐煎肉。盐煎肉里面有大量过油的江州豆豉。用馒头夹着过油江州豆豉,是绝对美味。三人坐在餐桌上一阵猛吃,早餐尾声,才谈起正事。 “如果今天还没有人来装修,你说我怎么办?”吃掉最后一块馒头,熊小梅提出了这个严峻问题。 侯沧海道:“如果我不是机关干部,那就好办,简单粗暴找姓卞的麻烦。但是现在我在政法委工作,只能用另外方法。我找一个工商局的人,通过工商渠道,以消费者保护的名义,去压一压那个装修公司。 熊小梅想着那位卞经理的无赖表神,道:“消协压不住那个姓卞的。” 陈华道:“我有一个老乡在当公安,他出面应该问题不大。他目前在省公安厅培训,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侯沧海见女友愁容满面,道:“如果今天装修工人再不来,我去找他。” 熊小梅与装修公司直接打过交道,对那位“卞经理”没有信心,道:“那只能寄希望装修公司人品大爆发。” 侯沧海和陈华去上班后,熊小梅坐着公交车来到江州服装城。 在门面等到十点半钟,依然没有装修工人到场。熊小梅坐在狼藉一片的小店里,火气从胸中升起,无法熄灭。她用力拉下门面的卷帘门,直奔装修公司。 “卞经理,怎么又没有来人?”熊小梅走进装修公司,忍住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卞经理咬着烟,道:“现在人工这么高,你给的价钱这么低,工程量又这么小,等到工程做完,我要亏本的。” 熊小梅试图讲道理:“当初谈装修工程的时候,我没有隐瞒工程量,你自己报的价格,现在做到一半,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这是违反合同的。” 卞经理道:“那是去年的价钱,今天人工费用刷刷地往上长,不涨点价格,我怎么做得出来。合同嘛就是一张纸,可以更改的,这是江州生意场的规矩。你才从外地来,不太了解江州行情。” 熊小梅准备妥协,问道:“你要涨好多?” 卞经理道:“现在价格乘个二。” 熊小梅胸口不停起伏,终于勃然大怒了,猛地拍了桌子,道:“你太过份了,乘个二,做梦吧。我给你说,从今天起,你的人不用来工地了,我自己找人做。反正你不遵守合同,我也不想遵守合同了。” 卞经理轻蔑地道:“只要有人来接活,我无所谓。” 熊小梅在前期只是交了预付金,预付金和现在已经做的活相比并不吃亏。她最焦急的是时间,服装店租金不低,装修拖的时间越长,损失越重。她愤愤然走出了装修公司,走到门口时,抬脚将一张椅子踢翻在地。 卞经理看着熊小梅挺直纤细的腰身,咽了咽口水,道:“没有想到还是一个辣妹。想把我扔掉搞单飞,这是不可能滴。”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恶人需要恶人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走了一百多米,眼泪开始往下掉。她万万没有想到做个小生意会这么难,社会上有很多人张开血盆大口,想将一个从学校出来的年轻女子吞进口里,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她拿出手机给 侯沧海拨打了过去,接通以后,声音低沉嘶哑地道:“我和装修公司谈崩了,准备……” 区委政法委会议室,公、检、法、司的领导以及政法委机关干部聚在一起开会。区委常委、政法委蒋强华正在讲话:“政法系统的人绝对不能跟**混在一起,这是原则问题,当前社会治安不好,老鼠和猫称兄道弟是一个重要原因……” 侯沧海坐在蒋书记对面,不敢接电话。 熊小梅原本想找侯沧海倾述自己受到的委屈,结果他没有接电话。事到临头,她将遗传自父亲的蛮劲发挥了出来,不再畏手畏脚。 “你会装修吗?”熊小梅走回服装城时,见到路边站在一个人,脚边放着抹灰工具,便问道。 此人是初到服装城招揽生意的装修游击队。服装城开业门面多,这些门面都需要装修,且工程量不大,正适合他的情况。他初到服装城,没有人缘,费尽口舌也没有揽到活。 正在路边休息,听到女子招呼,装修游击队员大喜,拍着胸膛道:“你找对人了,我正是做装修的,手艺好,价格便宜,绝对巴适。” 熊小梅道:“那就跟我走,先做,再付钱。” 装修游击队员提着包,快步跟在熊小梅身后,道:“没得问题,如果觉得我手艺好,以后老板帮我多宣传。” 打开门面,看到做了一半的装修工程,装修游击队员用手摸着后脑,道:“老板,有人做过的,我来接会不会惹麻烦。” 窝了一肚子的火的熊小梅道:“你做不做,不做就走。” 装修游击队员道:“既然老板让做,我当然要做。” 熊小梅道:“你是半途接的活,自己算一算,要多少钱,我们两人先说断后不乱,不要中途涨价。” 装修游击队最初见到熊小梅秀秀气气的,盘算着如何小赚一笔,几句话下来便绝了弄手脚的想法,这个女人外表秀气,内心甚是硬气,不好惹。 “我叫吴兵,黑河镇的人。我们黑河镇距离江州和江阳都近,做装修这一行的人比较多。”吴兵一边算着需要多少钱才能把活接过来,一边自我介绍。 熊小梅此时最想安静,“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进来红眉毛绿眼睛的两个人,其中一个黄毛对吴兵道:“这是我们的活,你是哪里来的,没有你的事,赶紧走。” 吴兵用眼光寻着熊小梅。 熊小梅勇敢地走到两人面前,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黄毛咬着一枝烟,上上下下地打量熊小梅道:“你这个外地人跑到江州还敢耍横,你这里的装修只能由卞哥来做,谁来做,我就打谁?” 熊小梅指着大门道:“你给我出去,要不然我要报警了。” 黄毛扬了扬手里的合同复印件,嬉皮笑脸地道:“你给我瞧清楚,这是合同,你先违反合同,道理在我们这一边,报警有屁用。” 另一个年轻人道:“别说这么多屁话。”他指着吴兵的鼻尖道:“给你五秒,马上在我面前消失,一、二、三、四。” 数到第四声时,吴兵提着包跑出了门面。过了五秒,他又跑了回来,递了一张纸条给熊小梅,道:“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找我。” 黄毛扬起拳头朝吴兵打去,道:“你他妈的还敢回来。” 吴兵弯腰躲过拳头,回头朝着熊小梅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将吴兵赶走后,黄毛说了几句狠话,扬长而去。 熊小梅咬着牙在门口站了一会,毅然地拿起了电话,这一次不是打给侯沧海,而是找陈汉杰。 给陈汉杰讲了“卞经理”的事情以后,熊小梅道:“陈哥,能不能让方哥出个面,让那个卞经理不再骚扰我。” 陈汉杰满口答应道:“我马上给包方打电话,包方在服装城这一带绝对罩得住。” 熊小梅回想起包方带人打群架的场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陈哥,我不是让包哥打架,是请方哥帮我说一说。” 陈汉杰道:“这些人欺负到兄弟媳妇头上来了,硬是认为我们黑河无人。” 几分钟后,陈汉杰回了电话:“等会你给包方兄弟伙指个路,其他事情别管了。” 打过电话后,熊小梅便脱掉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开始清理装修垃圾。半个小时不到,一个黑瘦年轻人出现在门口,道:“你是不是熊姐,我是老五,方哥让我来的。” 熊小梅赶紧将手里的装修垃圾放下,打开里屋水笼头冲了冲。冷水刺人骨头,让她直吸凉气,出来后,她笑容满在地道:“五哥,我就是熊小梅。” 老五面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道:“你别叫我五哥,被别人听了要被骂,就叫我老五。你给我指一指卞经理在哪里,我和他交涉。” “咣、咣、咣”,熊小梅将门面拉了下来,带着老五奔向卞经理的公司。 来到公司不远处,熊小梅道:“就是这家装修公司,经理姓卞,是个骗子。”老五道:“熊姐,我知道了。你就别去了,在这等我。” 老五在装修公司门口转了一圈,观察里面情况,然后站在街边打了一通电话。很快,一辆长安车开了过来,车上跳下来三个人。四人聚拢后,走进装修公司。 熊小梅走进一家超市,隔着超市玻璃,看着老五带着人走进了装修公司。她清楚地看到,老五伸手从腰带上取出一把跳刀。 “姓卞的,滚出来。”老五进屋吼了一嗓子,抓起放在桌上的电话,摔在了地上。又抓起水杯,砸向电脑。 卞经理正在里间与客人谈生意,听到吼声和不停发出的哐当声,赶紧出来。他认出了老五,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社会人,赶紧拿出烟,依次散过去,陪笑道:“各位哥,啥子事,兄弟有做得不对的事情,多多包涵。” 老五将跳刀交到左手,右手抡圆了扇在卞经理脸上,道:“你这个宝器,方哥朋友都敢欺负。” 其他三个人叼着烟,围着卞经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四人散开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卞经理已经变成了国宝熊猫。老五蹲在地上,用刀拍着卞经理的脸,道:“听说你还是**,黄毛是那里来的大哥,跑到江州来操社会,喊出来走两步。” 卞经理这才明白是服装城门面的事,哭丧着脸,道:“各位哥,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 老五道:“你耽误了别人好多时间,双倍赔偿损失,这是必须的。” 卞经理原本想欺负一个外乡人,没有想到外乡人与“方哥”这一伙人有牵连,早知道如此,他绝对不敢老鼠挂左轮——起了打猫心肠。他坐在地上,苦着脸道:“双倍损失,我赔嘛。” 在里间谈生意的客户看到此情景,溜之大吉。 熊小梅原本只是想利用“方哥”的名声吓一吓卞经理,没有料到看起来单纯的老五居然是个狠角色。她捏着厚厚一叠钞票,道:“老五,这钱太多了。” “这是陪你的损失。” 老五潇洒地跳上了长安车,开了窗还朝熊小梅挥了挥手。 熊小梅此时觉得这个钱有点烫手,想了一会,便给陈汉杰打电话,约定晚上一起吃饭。随即又给侯沧海打电话。侯沧海刚开完会,在走道上接到女友电话,有点奇怪,道:“为什么要在江州吃饭。” 熊小梅知道侯沧海在政府机关工作,不喜欢跟社会上的人纠缠在一起,含糊地道:“今天陈哥帮了个忙,我请他吃饭。” 她这才简约说了发生在服装城的事情。 侯沧海想起蒋书记提出了警告,觉得心里堵得慌,道:“好嘛,我一会就到。” 下午,离开办公室后, 侯沧海来到距离服装城不远的火锅馆。在火锅馆前,他放缓了脚步,思考着如何与社会大哥包方既不过分亲密又不撕破脸皮。进屋后,他第一眼瞧见了下午没有上班的杨定和,招呼道:“杨书记,你也来了。” 杨定和开玩笑道:“我被汉杰半途打劫了。” 吃火锅的人并不多,只有杨定和、陈汉杰、包方、老五、侯沧海和熊小梅,更象是旅居江阳的黑河镇人士聚会,这让侯沧海稍感宽心。 喝了几杯酒后,包方道:“听说市里定下了收费站位置,我们青树村的人以后开车和骑摩托车进城,都要收费。” 陈汉杰每天要开车回家,来回收费对他最不利,因而愤然拍桌子,道:“这事搁不平,谁要建得起收费站,老子陈字倒起写。” 实话说,侯沧海乐于看见詹军被闹得焦头烂额,不动声色地道:“这事你们占理,反映情况时要有理有据。若是有违法行为,就是留把柄。” 包方认倒了两杯酒,与侯沧海干杯。他又对老五道:“听到侯大哥说的话没有,明天去买几本刑法和刑事诉讼法,认真学一学,免得到时犯了法。老五别笑,我是认真的,学了法,做事有轻重,免得以后把自己弄进去。” 包方并非不读书的社会大哥,曾经在江州一中读过复读班。当年大学招生少,又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才没有考上大学。如果放在扩招的当下,以他的成绩考个二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进入差一点的一本也有可能。因此,说话有“文化味道。” 老五讪讪地笑,然后端着酒杯与陈汉杰碰酒。 饭后,陈汉杰开车送熊小梅和侯沧海回到黑河镇。陈汉杰带了三分酒意,道:“包方是耿直人,以后侯主任在江州遇到啥事,绝对摆得平。” 侯沧海拱了拱手,道:“多谢,多谢。”说话时,他想起了即将布置下来的修收费站之事,有包方、陈汉杰等好汉人物在青树村,这个收费站绝对会闹将起来。 回到黑河家属院,上楼之时,熊小梅挽着侯沧海的胳膊,道:“老公,我叫包方帮忙,你是不是不高兴?你肯定不高兴,我看得出来。” 侯沧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我在反思自己。你开服装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基本没有管,让你一个人忙里忙外,如果我去找卞经理,他不一定敢乱来。以后,以后我要多参加服装店的事。”他原本想说“以后不要擅自作主张”,又觉得这话太重,话出口之时改了口。 熊小梅兴奋地道:“陈哥是耿直人,今天还帮我把货拉回来了,我打开一包瞧了瞧,衣服样式非常新,质量不错。老公,我们要赚大钱了。” 侯沧海很冷静地道:“在城里开服装店的多了去,有的赚钱,有的陪钱。” 熊小梅扬起拳头,嗔道:“乌鸦嘴,生意刚开张,总得说点好听的,这叫做吉言。” 侯沧海假意扇自己的嘴巴,道:“我们肯定能赚钱,赚钱以后我就辞职当家庭主男,做好服务工作,只可惜我不能生孩子,否则连孩子都一齐帮你生了。” 熊小梅兴致勃勃地道:“等到服装店赚了大钱,我就回家理直气壮地拿户口本,再把房子装修好,我们结婚。” 闹铃响起,熊小梅在第一时间爬起来。简单洗漱以后,到场口买回来包子馒头和稀饭。她坐在桌边迅速解决了早餐,再到床边将男友摇醒,亲了几口,叮嘱道:“今天服装店开业,十点半钟是好时刻,陈华帮我看的时辰,你一定要来。” 侯沧海昨夜有点累,打着哈欠道:“杨书记现在变得特别随和,请假没有问题。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不准有特殊情况,必须要来。”熊小梅亲了亲男友,裹着围巾,出门到场口坐公交车。 侯沧海上班就给杨定和副书记请了假,准备在九点半离开单位,去参加开业仪式。 刚到九点,政法委召开紧急会。蒋强华书记脸色凝重地道:“青树收费站出事了,黑河青树村的村民与施工队发生了冲突。杨书记是维稳办副主任,是黑河老书记,在黑河说话算数。你和侯沧海赶紧到现场,协调公安和黑河镇,把事情处理下去。原则只有一个,不能发生大规模**。” 侯沧海要去处理**,无法到服装城参加开仪式,这让熊小梅颇不开心。 在服装城喜庆的鞭炮声响起的同时,青树村公路上也响起了震天鞭炮声。足有三四百人的青树村村民聚在公路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施工队伍包围在拟定的收费站。詹军等黑河镇工作人员、警察在一旁劝解。 杨定和和侯沧海出现,不少青树村村民都与他们打招呼。 杨定和、詹军、侯沧海、艾明以及交通局的领导们暂时撤离了现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承建单位是省交通厅队伍,负责人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口子,强烈要求警察进场。 杨定和是工作经验极为丰富的基层领导,立刻否定这个提议,道:“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能不用警察就不用,还得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今天我受区委委托处理此事,别急着进场,先由交通局和黑河镇讲一讲各自工作,有没有不到位的地方,程序有没有问题?如果我们工作扎实了,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风波。侯沧海,你作好记录。” 侯沧海打开笔记本,拿起笔,开始认真记录。 三月,江州气温在十度左右,寒气仍重。詹军额头上冒出汗珠,在心中大骂每逢大事就总有正当理由脚底抹油的镇长刘奋斗。区委交通局一个副局长讲完在此设立收费站的各项依据后,所有目光都注视着詹军。 詹军道:“这事是由刘镇长负责。” 杨定和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詹书记是黑河党委书记,负全责,不能把责任推给其他人。关于设收费站之事,开过几次会议,谁去开的,有多少村民参加了会议?有没有工作预案?” 这几个问题将詹军问得张口结舌。詹军来自于区委办,习惯于围着领导转,眼光只看着上面,对具体工作不太上心,属于典型的“浮上水”干部。 杨定和勃然变色,道:“詹书记,工作不扎实啊。你赶紧召集村社干部开会,做耐心细致思想工作。包青天在哪里?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詹军道:“包青天生病了,卧床不起。” 杨定和道:“一把钥匙解一把锁,散会后我去找包青天。詹书记到现场做劝解工作。我强调一遍,没有区委同意,警察不能动手。” 侯沧海下笔如飞,记录下会议全过程。 散会后,所有参会人员都在会议纪要上签字。 詹军很不想签字,提笔前,仔细阅读由侯沧海所作的会议纪要。侯沧海那个乌龟王八蛋玩起了文字游戏,会议纪录貌似公正,实质上对信息进行了巧妙剪裁,矛盾直指黑河镇。 侯沧海站在桌前,冷冷地看着詹军,等着其签字。 詹军正在犹豫时,杨定和非常客气地道:“詹书记,你觉得那句话没对,或是事实不清,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那就赶紧签吧。青树村群众还聚在一起,拖不得。” 詹军反复斟酌,还真挑不出那句话不实,咬着牙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会议结束,面色阴沉的詹军带着派出所民警以及黑河镇政府干部,又去做思想工作。事到临头,工作自然没有效果。 到了中午十二点,一个偶然事件导致现场失控。 施工单位见惯了这种场合,站在一边看热闹。一个工人随手扔了一个烟头,恰好扔在一个坐在公路边的老太太脸上。村民和工人们先对骂,然后互相拉扯起来。陈汉杰和一群青年站在一起,他指着詹军道:“那是詹军,黑河的狗屁书记,就是他出卖我们青树村。” 这群青年人有几个都跟着包方混社会,属于胆大包天的角色。还有两个与陈汉杰关系特别深,在人群中添油加醋说着詹军坏话。当冲突蔓延之时,詹军突然被七八个年青村民围住,这些人拳脚交加,迅速将詹军打倒在地。 侯沧海在冲突现场场,远远地看到詹军被打倒,心中十分畅快。 等到艾明带着警察将詹军救出来时,詹军鼻青脸肿,脸上鲜血淋漓,狼狈异常。 事件发生后,区委政法委书记蒋强华和区委常委管志先后来到现场,与村民座谈。下午两点,事态暂时平息。 侯沧海回到区政法委,花了半个小时,写了一篇情况汇报,锋芒直接工作不力的黑河党委政府。四点钟,区政府召开紧急会议,杨定和将侯沧海这篇汇报带到了会场,送给了区委书记李永强、区委吴志武。 经过研究,区政府做出决定,暂停收费站建设。 晚七点钟,区委政法委才结束会议。心情愉快的侯沧海坐了出租车,直奔服装城。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服装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服装城行人稀少,大部分门面都已经关门或者正要关门。侯沧海没有急着进店,而是站在黑暗处观察承载着熊小梅梦想的小店。 “小梅服装店”灯光明亮,熊小梅端着玻璃杯,在店内转来转去,神情专注而平静。 侯沧海悄悄走到门口,问道:“今天生意怎么样?” 熊小梅被吓了一跳,随即生气地道:“你这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服装店开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参加。” 侯沧海道:“如果不是遇上群体**件,我绝对会想办法请假,今天实在走不开。开业生意怎么样?” 熊小梅突然双手环住侯沧海脖子,在屋里转起圈,道:“你猜今天卖了多少件衣服,营业额是多少?”侯沧海努力撑住身体,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猜不出来。”熊小梅兴奋地道:“今天营业额有一千二百块,我们要发财了。晚上吃大餐。” 熊小梅哼着歌收拾柜台时,侯沧海用全新目光打量让小家庭发财的服装店。 当初几大包服装摆在地上时,就是一堆被打断骨头的蛇。服装被整理出来挂在架上,穿在模特身上,顿时有了灵气。侯沧海夸道:“没有想到我家小梅还是个做生意的料,第一次做生意就有模有样,看来我们所有人都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熊小梅感叹道:“早知如此,我早就可以辞职,白白受了这久的罪。” 门面打烊后,两人牵着手,快乐散步。听到詹军在青树村的狼狈样,心情原本极佳的熊小梅更加愉快,道:“开业大吉,请我吃大餐吧!” “大餐没有吃头,我请你吃火锅,渝派新火锅,重口味。” 两人到新开张的渝派火锅吃得满身牛油味,心满意足地乘坐公交车回黑河。热闹的江州城渐渐离开视线,车外一片黑暗,似乎隐藏着无数怪物,车内安全又温暖,与外面世界完全不同。 做生意开门红,压在两人身上大石头被挪开了一条缝隙,让两个年轻人身心得到了完全解放。洗澡以后在小床上扑腾,弄得小床嘎吱直响,混和着呻吟之声,如交响乐一般动听。 平时早上都是侯沧海先起床,熊小梅总会贪睡到九点才起床。如今有服装城生意在招唤,她不再贪睡,六点半起了床,顺便将男友弄醒,道:“我去买早餐,想吃什么?”侯沧海睡眼朦胧地道:“小笼包吧,带松针那种。” 熊小梅买回早餐时,侯沧海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他打着哈欠,道:“我还没有睡醒,昨夜做了拼命三郎,消耗了大部分体力。” 熊小梅塞了一个小笼包子在男友张开的嘴里。小笼包子下面垫着松针,有一股特别的松针香味,侯沧海喜欢这个味道,更喜欢这种有生气的生活。 “开服装店最大的好处可以穿好多新衣服。”熊小梅将几件新衣服堆在床上,兴致勃勃地仔细挑选。这一次李沫发来的货是在港代工品牌服装尾单,质量不错。她从里面挑了两件衣服自己穿,既打广告,又穿新衣。 熊小梅精神焕发地去服装店,为了生意打拼,这让侯沧海没来由有些羡慕。来到政法委以后,他工作还是不错,只是突然间失去了初到黑河镇的强烈动力。 走出家属楼,迎面遇到刚刚吃过早餐的杜灵蕴。杜灵蕴匆匆回到寝室,拿了一大袋茶叶,道:“侯主任,这是我家乡的银针,泡在在水里,每一根都要竖起来,味道很棒。” “我是茶叶爱好者,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银针,谢谢小杜。” 侯沧海将茶叶拿到鼻尖嗅一嗅。他原本只是装装样子,谁知鼻子刚凑到茶叶跟前,一股清新茶香通过呼吸通道进行身体,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杜灵蕴道:“我想参加市级部门的选调考试,听听侯主任意见。” 侯沧海断然道:“必然考,早点脱离黑河,如今的黑河已经不是当年的黑河了,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杜灵蕴眼睛里闪出一丝光彩,道:“谢谢侯主任,听你这样讲,我下定决心了。” 上班以后,区政府通知开会,研究青树村收费站事宜。詹军鼻青脸肿来到了会场,神情沮丧。区委吴志武先是安慰两句,然后将那份青树村收费站座谈纪要拍在桌子上,毫不留情对詹军进行训斥。詹军低着头,双脸充血,红肿处颜色更深,如滴血。 侯沧海列席会议,听到詹军被训,很欢喜。 会议结束后,杨定和与侯沧海都被抽调到青树村收费站工作组,杨定和是工作组常务副组长,侯沧海是工作组办公室工作人员。 一天之内,侯沧海开了三个与青树村有关的会议。五点半钟,机关准时下班。 侯沧海和往常一样,来到服装城以后,没有立刻进入小梅服装店,坐在木椅上观察店内情况。店里有三个顾客,两人在挑选衣服,一人正在与熊小梅讲价。熊小梅当过老师,与人交流能力挺强,算得上能言善辩。过了一会,有两个顾客提着衣服走了出来,又有三个女性顾客走进店内。 在小梅服装店对面,一家大店正在装修,这家店安装了宽大的落地窗,装修现代。 熊小梅刚刚做成了一笔生意,送走客人后,哼着音乐来了几个华尔滋舞步。正在自我旋转地见到了坐在外面的男友,春风满面地走过来,道:“你怎么坐在外面?”侯沧海指了指对面的店,道:“我在观察你的潜在竞争对手,只要有钱赚,肯定会有模仿者。”熊小梅道:“整个服装城只有我一家正宗韩流服装,还没有对手,所以你不用操心。你别管对面的店,服装城经常有门店开业,不足为怪。” 聊了几句,熊小梅回店。 侯沧海在服装城四处转悠。走到靠近小学校的地方有一个茶馆,里面聚着人在围观下棋。下棋者是两个年轻人,劲头十足,争锋相对,互不相让,把棋子在棋盘上砸得砰砰直响。在服装城听到棋盘被敲响的轻脆声音,侯沧海如同听到仙乐一般。熊小梅在八点以后才打烊,此时距离打烊时间还早。他站在棋边,抱手观战。 围观的人多,和上次在秦阳下棋惊人一致,实际上真正参加战团的是三人,一位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还有两个年轻人。茶几上摆开一副象棋,两个年轻人杀得难解难分,中年人聚精会神观战,不时出言支招。 侯沧海目不转睛地盯着枰上局,发现了不少败招,下意识轻轻摇头。 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无悔大丈夫,他仍然把嘴巴紧紧捂住,不说话。更何况这两人棋力不够,指出毛病,他们未必听得懂。 中年人注意到侯沧海表情,等到此局结束,道:“这个小伙子棋力不错啊,刚才看到你在摇头,来,杀一盘。” 侯沧海棋瘾上来,也不推辞。双方摆好棋子,也不客套,开始较量。侯沧海原本以为中年人棋力高超,下到这个时候知道中年人棋力不如自己,倒是与原局长张强相差不多。他们对布局没有研究,更喜欢凭借中局格斗决定胜负。这种下法开局吃亏,没有胜理。 棋局很快一边倒,中年人脸色略有难堪,不过很快调整了过来,道:“下得好啊,平时没有见你来下棋。我是市体委的,他们都叫我老吴,吴培国,你在哪里上班?” 侯沧海道:“我在江阳区委工作。” 老吴道:“以前张强书记爱好下棋,你和他下过没有?” 侯沧海道:“经常下。” “没有想到江阳区委还藏着一个高手,没听说过啊,山南要举行象棋比赛,江州先搞预赛,你可以来报个名。你平时到体委棋室来和专业高手切磋一番,这样进步才快。这里是业余选手聚集的地方,体委棋室才是专业棋手较量的地方,我在那边上不了场,纯粹组织者。” 老吴这句话里暗含着机锋,提醒面前年轻人不要骄傲,本市真正高手还没有出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服装城内渐渐冷清下来。侯沧海与中年人吴培国互留电话后,便回到小梅服装店。小梅还在服装店拖地,心情很是不错,得知男友下棋去了,也没有埋怨。 收拾了门面,两人到外面吃渝派新火锅,一身暖和地坐着公交车回到黑河。 对于侯沧海来说,他在区委政法委的日子波澜不惊。往日激情如被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浇湿,不见了踪影。 唯独令他感到安慰的是服装店生意不错。 除了对服装店关心以外,侯沧海重新开始征战楚河汉界。以前在江州象棋界根本没有侯沧海这个人物,几次征伐之后,其强劲实力为他夺得了“江阳快刀手”的绰号。快刀手是侯沧海在网络上的棋名,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他在江州棋坛的浑名。 棋场得意,官场失意,总是让侯沧海感到郁闷和不服气。他清楚地知道,辞职只是时间问题。 小梅服装店开业以来,生意出奇地好,这让熊小梅自信心大增。据她保守估算,每一个月纯利润至少有一万元,一万元略等于侯沧海一年工资,侯沧海一方面为赚到钱高兴,另一方面也感叹自己工资收入之微薄。 一次盘点之后,侯沧海看着一叠钞票,无意道出在秦阳大酒店遇上杨中芳之事,道:“离开秦州时,你妈专门叮嘱我不要轻易辞职,免得两人一起没有饭碗,这有可能导致家庭严重的经济危机。现在看来,我们财务就要自由了。” 熊小梅惊讶地道:“她是什么时候说的?” 侯沧海自知失言,掩饰着道:“她一直都是这个观点。现在我们生意做起来了,我也可以考虑辞职了。就算我一时找不到合适项目,服装店也能养活我。” 熊小梅得意地道:“那是当然。” 两人高兴劲没有持续太久,对面服装店在四月一日愚人节那一天开业,名字叫做“韩潮来袭”,规模要比小梅服装店大得多,有四个穿着统一服装的营业员。最让人感到压力的是其所卖服装与小梅服装店同质,服装档次非常接近。 为了营造韩流氛围,韩潮来袭服装店内色彩鲜艳抢眼,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陈列和悬挂着韩氏装饰品。韩袭店门口摆着一张纸“同行莫进,面斥难堪”。母亲周永利无视这些约束,无数次大摇大摆进去观察,为熊小梅侦察到无数情报。 四月十五日,当侯沧海下班后来到服装店,小梅服装店内有一个客人。 熊小梅没有去打扰客人,免得将客人吓跑。开店以后,她买了好几本服装营销方面的书,恶补服装营销知识,并利用现有条件,将营销书里的知识用于实践。将书本知识与实践结合,让她进步很快。 侯沧海观察着熊小梅的脸色,道:“生意怎么样?对面是一个强大对手。” 熊小梅气恼地道:“我没有想到他们也卖韩装,开业就打五折,所有同款式都比我们便宜得多,这是不正当竞争。我准备把营业款全部给李沫打过去,让她发一些款式更新更潮的韩版服装。这批服装过来以后,绝对能打败对面的假韩流。” 侯沧海在政府工作,经常听到同事们谈论起商场的事情,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此时他涉足真正市场,尽管只是一个小小服装店,便发现说空话容易,做实事真难。 谈话间,又有一位顾客进门。两人停止谈话,用眼角余光观察顾客。这位顾客在店里转了一圈,出门后,走到对面韩潮来袭。过了十来分钟,她提着一个口袋走了出来,显然发生了购物行为。 生意被对面的新店抢走,熊小梅气愤地道:“对面那家很流氓,他们为了吸引顾客,凡是与我们相近的款式都打折出售,抢了我们这边生意。” 侯沧海道:“对面那家实力雄厚,应该是经过商的老狐狸,不好对付。” “我想买一个小电视和dvd,平时播放一些韩片,放点音乐,制造气氛,应该能够吸引一些客人。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我们还是要加大投入,否则就要陷入恶性循环。”熊小梅门面初开时,生意爆好,没有料到时间不长便遇到了强劲对手,一时愁容满面。 侯沧海道:“小电视不贵,买吧。” 到了晚上六点,侯沧海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店内里屋有灶具,为了不产生油烟,一直没有启用,侯沧海吃了些零食,仍然解决不了问题。他终于忍不住肚子饥饿,到服装城外面吃了一碗面,顺便给熊小梅带回一碗。 熊小梅饿了,呼哧呼哧地大口吃面。 “对面请了四个营业员,老板很轻松,你还是要请营业员,否则时间长了,人肯定会受不了。” 熊小梅用筷子指了指墙角,道:“如果对面没有开业,我已经召了营业员。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必须打紧开支。” 侯沧海摇头道:“还是得请一个服务员,否则你寸步难离,时间久了绝对不行。” 熊小梅被天天拴在店里,去山南批发市场看一看情况都没有时间,确实觉得不方便,道:“那就弄个广告,只招一个人。” 侯沧海就外出打印了招聘广告,贴在店外。弄好以后,他开始自我检查:“老婆,我以前总觉得开服装店用不着我帮忙,所以没有全情投入,从现在开始,我要多花心思在服装店上,这可是为我们赚安身立命钱的小店。” 熊小梅道:“这个小店没有太多的事,由我来全权打理。你还是当官吧。陈文军如今顺风顺水,办事能力也强,你以后就走陈文军那条路。” 侯沧海道:“陈文军的路,只能陈文军走,我不适合。我奋斗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没有应该做的事情。我就是拿一份工资的工薪阶层而已,说得更准确一些,我不过是一个打工者,没有理想,没有责任,再这样下去,我感觉就要废掉了。” 天渐渐黑了,陆续又有散步的市民走进服装城,这是今天最后一波客人。熊小梅补了点妆,充满希望地看着门口。每当一个人经过时,便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顾客未进门,她就将脖子缩回去。在希望和失望交替中渡过了一天经营时间的最后一个小时,卖掉了两套服装店内比较贵的服装,全天营业额达到一千四百五十二元。 打烊时,熊小梅道:“老公是幸运星,你来了以后,今天的营业额创了近一段时间历史新高,但是比起才开业时还有很大差距。”看着熊小梅因为多卖掉两套服装而欣喜万分的模样,侯沧海感慨地道:“原本以为开个服装店很轻松,没有想到居然困难重重。” 两人步行去坐公共汽车。汽车发动,在轻微颠簸中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侯沧海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熊小梅望着窗外黑夜中点点灯光,道:“我不考虑这些抽象问题,所有的心思都在服装店,必须要做好,我没有退路。”侯沧海道:“服装店不过是人生中的一站,而且是不起眼的小站,不要太在意。”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宽厚肩膀上,道:“这是我做的第一件生意,一定不能失败。” 很多事情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自从对面韩流来袭开业以后,小梅服装店便高开低走,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不论是新款式服装还是增加电视,仍然没有能够挽回颓势。对方只用了“降价”这个简单粗暴的招术,就将小梅服装店弄得狼狈不堪。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打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一个星期后,熊小梅等到新来服务员基本上能够独立工作,便前往山南服装城。 送走熊小梅,距离上班时间还早,侯沧海打开电脑,进入清风棋苑,开始找对手撕杀。今天他遇到一个新对手,名为无影宗。论棋力,侯沧海要强一些,可是无影宗防守极为顽强,一直没有明显破绽。两人摆开战局,撕杀到接近上班还没有结束战斗。 听到同事们脚步声后,侯沧海打下几个字:“要上班了,改日再战。这一局算和棋。”无影宗在对话框中打了一个笑脸,道:“好哇,我喜欢和棋。”侯沧海道:“下次我要用奇招。”无影宗道:“不管用什么招术,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我是无影宗,进攻一般,防卫一流。”侯沧海道:“我是快刀手,专破防守。”无影宗道:“别吹牛,改天再战。” 陆续有同事来到办公楼。侯沧海泡上杜灵蕴送的银针,细细品。茶是好茶,却无甚味道,不在于茶,而是心情。 杨定和带着综治办同志检查了两个单位的综合治理工作,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各花一小时,工作节奏舒缓。 晚上,杨定和让老婆在家里弄了几个好菜,请独自在家的侯沧海喝酒。在黑河镇工作之时,杨定和与侯沧海的关系是半领导半朋友。先后来到政法委以后,两人关系发生了变化,领导成分弱了,朋友成分大大增强。 杨定和一饮而尽,感叹道:“当初我担任黑河一把手时,觉得自己办事能力很强,找人协调工作基本上无往不利。现在到了机关坐上不冷不热的板凳,才知道办事能力强完全是错觉,所谓的协调能力都是依附在职务上,没有了职务,除了少数几个老朋友,大部分人都躲得远远的。什么协调能力、组织能力,都是笑话。我在黑河这些年,为了黑河发展使出浑身解数,自恃劳苦功高,不管谁来当区委书记都会用我。现在发现我完全想错了,鲍大有之流根本不考虑黑河的长远发展,只考虑小团体利益。想起这些事情,灰心得很。” 侯沧海以前是黑河冉冉升起的新星。詹军到来之后,他经历了从高峰跌下来的人生体验,对杨定和所言感同身受,甚至更有切肤之痛。 酒意上头以后,两人说话更加随便了。 杨定和道:“小侯啊,当初我们做错了一件事情,区委书记张强还在位置上时,我个人保守了,没有使出全力推你坐上领导岗位。当初稍稍多使一把力,应该能成。鲍大有不动声色地将老书记一系的人马全部打进冷宫。你是我的办公室主任,这是受牵连的主要原因。” “杨书记是老领导,我就说实话。如今我的上进心减弱得很多,真想辞职去做生意。”侯沧海同样将形势看得十分清楚,鲍大有掌握组织大权,自己作为张强青睐的人,很长时间没有提拔机会。 杨定和道:“并非只能辞职才能做生意,上班族做生意也有上班族的优势。小熊的生意怎么样了?” 侯沧海道:“服装生意竞争激烈,不好做。” 杨定和想起昨天喝酒时听到的一件事情,道:“我无意间听说了一桩生意,我有一个老朋友金正堂,他以前是师范校校长,退休以后被江州电子科技学院聘请为后勤处长,昨天喝酒时,他无意中提到江州电子科技学院一食堂要在暑假对外承包。学校食堂一般都能赚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我可以和金正堂联系。” 家里所有钱都陷在了服装店,根本没有钱来承包伙食团,侯沧海掩饰了困境,道:“这得征求熊小梅意见,暂时定不下来。” 八点,带着酒意的侯沧海回到家,给熊小梅打电话,谈了电科院一食堂外包之事。 熊小梅道:“我在做服装店,哪里有精力来做伙食团。” 侯沧海道:“我迟早要出来做事,现在没有了工作激情,真想辞职出来做事。” 熊小梅道:“我支持你创业,但是伙食团暂时不能做,没有时间和现金。而且,我的老公不应该做伙食团,应该做更重要的事情。” 做伙食团时机不成熟,侯沧海只能作罢。前途黯淡,生意不顺,这让侯沧海充满了焦灼之感,如有一碗硫酸泼到了心尖,慢慢腐蚀着一颗男人曾有的梦想。 “南州服装批发市场怎么样?” 熊小梅声音中透着犹豫,道:“款式多,价格便宜,就是质量不太好。明天早上我再去批发市场看一看。” “你要走差异化道路,就算有暂时困难,也要坚持质量第一。” “这不是暂时困难,是根本不能跨过的困难。好了,别遥控指挥了,纸上谈兵没用。” 侯沧海被呛得说不出话,闷了几秒钟,叮嘱道:“不要节约钱,要住在远离批发市场的宾馆,安全第一。” 熊小梅是一个独立特行又性格坚定的人。她在南州服装批发市场住了三天,定购了两万元仿韩式服装,还采购的一批小商品作为“进店即送”的赠品。这一批便宜货进场后,小梅服装店开展了一系列促销活动,比如满200元省20元、满500元打八折。 通过低价策略以及促销活动,小梅服装店生意恢复了初开业时的兴旺局面。 生意好转起来,熊小梅笑脸明显增多,回家后往往有说有笑,还经常带些盐水鸭等美食犒劳侯沧海。 侯沧海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或者说极为压抑。他变成了一只隐性破罐子,所谓隐性破罐子,就是把自己隐身于单位之中,按部就班地完成本职工作。这是对待现实最无奈的抵抗。人都年轻过,年轻时总有梦想。不能实现梦想是痛苦的,连实现梦想的机会都没有则更加痛苦。 综治办另外两人早就适应了工作,早上来工作,晚上回家,喝点小酒,打打小牌,生活过得挺舒服。 时间滴滴答答行进到了7月,空调屋冷爽舒服,室外闷热如蒸笼。 为了与对面韩潮来袭竞争,熊小梅多次从南州服装批发市场进货。这些货价格低,款式新,质量不怎么样,过来退货的人不止一起了。昨天是星期五,晚上七点,两个中年妇女前来退货,和熊小梅吵了一架。由于与顾客吵了架,影响了周末心情,连惯常的“甜蜜周五”都没有了兴致。 侯沧海想起服装店质量不怎么样的服装,对熊小梅经营策略很不以为然。熊小梅显示出倔强性格,在经营上可谓一意孤行,听不进侯沧海意见。 中午,侯沧海与杨定和分手以后,急匆匆前往服装城。刚走进服装城大门口,他远远瞧见小熊服装店的广告箱有一个大洞,从洞的形状来看,是被人所踢。 新招聘的服务员小芳见侯沧海进门面,如见到救星一般,道:“侯老板,熊姐刚刚被人打了。”这个新招聘的小妹很有特点,她始终坚持着叫侯沧海为侯老板,叫熊小梅为熊姐。 侯沧海心一下就揪紧了,道:“谁打的。” 小芳道:“昨天来退衣服的两个女的,她们刚才又来了。衣服穿过好几天,现在才说质量不好。熊姐当然不能退,然后两个女的打熊姐一个人。” 里屋,熊小梅对着镜子一动不动。脸上的三根抓痕格外刺眼,在桌上还有一缕被扯掉的头发。熊小梅看到男友,坚强外壳顿时就碎掉了,眼泪哗哗往下流。侯沧海知道女友爱美,安慰道:“伤口很浅,不要吃酱油和辣椒就完全能够恢复。那两个泼妇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不是好惹的,她们被我打跑了。小芳一点都没有胆量,在旁傻站着,拉都不敢拉。” 熊小梅捂着脸道:“她们敢再来,我就给包方打电话。” 侯沧海道:“她们再来打人,还是要报警。” 熊小梅看着镜中的自己,恨恨地道:“你没有看到那两个婆娘的凶相,当时我如果有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侯沧海劝道:“砍过去倒是痛快了,我们是坐商,惹烦事会接连不断。” 小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道:“老板,那个婆娘又来了,还跟着一帮人。” 一个肥胖婆娘带着两个人走到了门口。一名光头汉子抬脚踢在了门口摆着的模特身上。模特倒在地上,发出轰地一声响,光溜溜的脑袋从身体上脱落,在地上乱滚。肥婆娘抓起货架上的衣服就往地上扔,还用脚踩。另一个瘦汉子不出声,也没有动作,站在服装店内四处打量。 韩潮来袭的老板以及服务员听到喧闹声,跑到门口,看竞争对手出丑。 侯沧海原本想讲讲道理,尽量不动手。他见到这群人进门二话不说就搞破坏,长时间积压在胸口里的火气顿时如点着的炸药,猛然间爆发了,他抓起一根竹制叉衣棍,吼道:“滚出去。” 这一声吼声音极大,在小屋内回响,几个来人在刹那间被震住了。等看到来者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便一起围了上来,走到最前面的光头汉子长着一个大脑壳,牙齿黑麻黑麻的,散发着浓重体味。他轻蔑地笑道:“你娃儿拿根棍子,未必敢往老子头上打,有种你就打。”他将光头伸到侯沧海面前,一脸毫不在意的轻视。 侯沧海最喜欢做的白日梦就是赵子龙血战长坂坡,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个白日梦变成现实。今天这人光头汉子不知死活地把大脑壳凑过来,他举起手中叉根,朝后退了一步,准备保持距离以抽打对方。 光头汉子见对方退步,理解为胆怯,嗤笑道:“毛都没有长出来,还在江州耍。你说今天的事怎么解决?” 趁着光头汉子对阵侯沧海之时,那个瘦如耗子的猥琐男悄悄走到里屋,一把夺过熊小梅手中电话,然后得意走到外屋,道:“这个傻婆娘在打电话喊人。”说完,就将手机砸在地上,顺手将半截烟头随意弹出。 手机对于小家庭来说是贵重物品,砸手机行为更是让侯沧海异常愤怒。他闷声不响地将手中叉根劈头盖脸地朝着光头砸去。 光头汉子有一幅凶狠长相,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滚刀肉。就凭着这幅滚刀肉的长相,他无数次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时竹制叉根如暴风雨一般敲在没有头发的头顶,一阵阵钻心疼痛让光头双手捂着头转身就跑,冲出店外以后,用手摸头,只觉触手处全部是一条又一条“猪儿印”。他倒吸凉气,指着服装店吼道:“你娃死定了,我要让你人间消失。” 猥琐瘦子是一条不叫的狗,摸出一把刀,朝着侯沧海腰间就捅了过去。 熊小梅的手机被抢了以后,一直就跟着猥琐瘦子身边,见到男友危险,将害怕丢在瓜哇国,上前猛推瘦子。瘦子为人阴狠,战斗力却是不佳,被熊小梅推翻在地。 侯沧海将注意力从光头汉子身上转了回来,见爬在地上的瘦子手里还握着刀,上前猛踢其手腕。他踢过多年足球,脚上力量着实不小,脚上又穿着三线厂发的定制皮鞋,里面有钢片,更增威力。 瘦子惨叫一声,匕首飞得不知去向,手腕钻心般疼痛,用不上力了。 侯沧海此时有了常山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的爽快感,举起手中叉根,劈头敲在瘦子头顶。瘦子抱着头,吼叫不停,极为狼狈。 胖女人带了两个社会人来找小梅服装店算账,没有料到这一对小夫妻居然敢于抵抗社会人。她思维缓慢,但是动作不慢,在愣神之时又将几件挂着的衣服扯了下来。 这个服装店是熊小梅的心头肉,推掉瘦汉子后,便朝胖女人扑了过去。胖女人与熊小梅就如火星与地球相撞一般,迸发出激烈火花。在昨天战斗中,熊小梅一人被两个妇女围攻,脸被抓伤,头发被扯掉一缕。现在单对单,胸中有怒火的熊小梅立刻就占了上风,她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抓住胖女人的头发,一阵猛扯。 胖女子拼命挣扎,想要摆脱头发被扯住的困境。无奈对手极为狡猾,抓住头发不松手,还不停地围着自己转圈。激烈搏斗极为短暂,胖女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坐在地上,如死狗一样。 侯沧海成功地将瘦子踹出了服装店,胖汉站在屋外叫嚣道:“你的店完了,老子要砸你的店,让你的店开不起。”他头上有纵横交错着七八条清晰的大红包,在阳光上闪闪发亮,配上丑陋而凶狠的表情,十分可笑。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火灾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瘦子进门面时弹出的烟头落在丝巾上,丝巾遇火燃烧起来。 侯沧海、熊小梅都在与来人打斗,没有注意到店内异常,发现烟起时,火势已盛。 侯沧海和熊小梅顾不得其他事情,第一时间就冲进屋。熊小梅用盆接了水,朝着起火点浇去。侯沧海拼命将没有烧起来的服装扯到地上,与起火点分隔开。 外面有人喊:“烧起来了,危险,快出来。” 保安提来服装城装配在外面的灭火器,朝着屋内狂喷。 所幸服装店刚起火就被发现,在大家共同努力之下,总算没有酿成大祸。余烟在店里袅绕,侯沧海和熊小梅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衣衫被汗水打湿,如刚从肮脏的下水道爬出来一般。 这个服装店寄托着熊小梅辞职后所有财富梦想,满屋狼藉让她顾不得坚强,“哇”地哭了出来。侯沧海慢慢冷静下来,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还在,道:“事情闹大了,性质变了。我给周水平打电话,让他出面。”虽然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由于时间短,在公检法机关中还没有建立关系,遇此这事还得由周水平出面。 熊小梅心痛被烧毁的衣服,说不出话。 打通了周水平电话,无人接听。 “让包大哥来。”熊小梅抹了眼泪,习惯性想起社会大哥包方。 侯沧海冷静地道:“现在这事不是打架扯皮,是纵火,严重犯罪了,必须报警。” 报警后,侯沧海来到门口询问在外面围观看热闹的胖保安,才得知店里烧起之时,惹事人见势不对,溜之大吉。 侯沧海问道:“服装城有没有监控?” 胖保安肚子挺得厉害,提了提总是往下垮的裤子,道:“有几个探头,但是没有用起来,是瞎子的眼睛、聋子的耳朵,全是摆设。” 侯沧海苦笑道:“你还挺幽默,刚才打架时怎么不帮忙,我们交了物管费。” 胖保安用无所谓的态度道:“我才拿几个工资,就是看看大门,拼命是警察的事情。刚才我还是挺勇敢,拿了灭火器灭火。” 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约莫二十刚出头,从神情来看应该才从警校毕业,满脸严肃。另一位五十岁左右,又干又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警察站在服装店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冷冰冰地道:“谁报的警?” 侯沧海道:“我报的警,有人放火,把我们的服装店烧了。” 老警察用怀疑眼光打量侯沧海,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放火?放火不是小事,抓到要判刑的,你要讲清楚。” 侯沧海指着门面道:“刚才有一女两男在店里闹事,我老婆脸上还有伤,就是他们放的火。大家都可以作证。” 老警察将站在门外的胖保安叫到身边,询问了一番,又走了回来,道:“大白天的纵什么火。我都问清楚了,你们店里卖假货,别人来理论,你老婆脾气不小,动手打人。你们双方都动了手,这事就算斗殴。以后不要卖假货了,几百块买来的衣服刚穿上就迸线,谁不气愤。” 侯沧海火气涌了上来,道:“他们用了匕首,还放了火,这是刑事犯罪。” 老警察道:“你把店关了,跟我到派出所做笔录。你说得对,如果真有人放了火,那就是刑事犯罪,自然有法律管着。” 由于太多人围观,侯沧海没有提及自己是区委政法委干部,怕丢了政法委面子。 听到卷帘门哗哗声音,熊小梅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 在韩潮来袭服装店门口,老板和老板娘站在门口,欢欢喜喜地看热闹。老板娘道:“出了这事,恐怕对面的店开不成了。熊小梅倒是勤快,就是没有经验。” 老板道:“在服装城里只有她和我们卖韩国服装,我们趁着这事把他们打垮。我唯一担心他们误认为是我们捣鬼,结了冤家。” 老板娘得意地笑道:“熊小梅没有经验,根本用不着下三路手段。我们在八月中旬进秋装,秋装进回来以后,夏装全部三折。到时熊小梅只能低价卖货,亏得一塌糊涂时,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凭我的经验,她绝对撑不到秋装上市。以后服装城就我们一家卖韩货,生意肯定好爆。” 在小梅服装店前面,当事人被带走后,围观人群散开了。此事如一粒扔进水塘的石头,激起几圈涟漪,很快平静了。只是,沉进水塘的石头会经受长期水浸之苦。 侯沧海和熊小梅被带到派出所后,分别作笔录。为侯沧海作笔录的是那位老警察。老警察用老旧搪瓷杯泡了茶,又拿出一枝烟慢慢抽,问道:“姓名。” 被人欺上门,还要在派出所被老警察用审犯罪嫌疑人的口气审问,这让侯沧海倍感委屈,甚至还有一丝凄凉,道:“侯沧海。” “年龄?” “26。” “性别?” “男。” …… 听闻对方在区委政法委工作,老警察有点怀疑,道:“你是政法委的,不要乱说哟。”侯沧海苦笑道:“我在综治办工作,蒋书记部下。” 头发花白的老警察出去一会儿,回来态度温和许多,问了事情经过,然后送侯沧海出门。 侯沧海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一会儿,熊小梅红着双眼走出来。 两人沉默无语、满腹凄凉地走出派出所。打开了服装店卷帘门,里面仍然有大量热气和烟尘。一位服装城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道:“你们商店的保险被我们拔掉了,等把现场清理出来,我们检查线路以后,才能重新通电。服装城不比其他地方,最怕火灾。” 对于服装城这样的决定,侯沧海能够理解。他将没有被损伤的服装堆在里屋小床上,将烧掉的服装扔到门面外。 熊小梅看着门口堆积着的被烧毁和受损伤的服装,表情麻木。不断有其他经营户过来询问情况,熊小梅冷着脸,不回答。 收拾房间时,周水平电话回了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语调轻松地道:“刚才陪老板开会,不敢接电话,侯子找我什么事,是要请我和吴建军吃饭?”侯沧海语气低沉地道:“我老婆服装店被烧了,你赶紧过来。情况复杂,见面细谈。” 周水平太了解侯沧海,从其语气便知道出了事,开车将吴建军带上,直奔服装店。 看罢现场,周水平道:“你们这几天暂时不要开业,好好休息。这事交给我处理,要督促公安破案。检察院的面子,公安局还是要给的。” 侯沧海脸色极为难看,道:“政法委是个空架子,屁用没有。” 周水平安慰道:“你好好混,早点在政法委弄个一官半职,以后调到公检法当领导,那时候说话一言九鼎,谁敢不听。” 吴建军望着一堆烂衣服,挽着衣袖道:“妈的,欺负我们世安厂的人,一定要弄回来。” “人都找不到,我们弄谁。时代变了,靠拳头解决不了这事。你们别管这事,我马上去找公安朋友协调。”论打架,周水平是三人中战斗力最弱的,由于位于强有力岗位,他反而成为对付社会阴暗面最强力的人物。 服装店火灾的打击沉重无比,侯沧海和熊小梅躲在小窝里舔伤口。 傍晚时,电视机孤独地发出声响。熊小梅拿起镜子查看脸上伤口。今年流年不利,前后被打过三次脸,想起做生意以来遇到种种难处,对镜自怜,暗自神伤。 侯沧海独自一人在厨房忙碌着,两把菜刀翻飞,砍得菜板发出呯呯的声音。呯呯声在房间内来回冲撞,代表了他的激愤心情。砍了一会菜板,他放下菜刀,回头用决然口气道:“你店里有正货,还有仿货,给顾客感觉不好。再开业时必须调整。” 每次侯沧海提建议之时,熊小梅总是认为建议是“纸上谈兵”,不予考虑,这让没有做过生意的侯沧海无可奈何。这一次,熊小梅倒是没有重提“纸上谈兵”,忧伤地道:“每一件衣服都有成本,我总得把这些货处理掉,否则就要亏钱。我干脆降价,明说是仿货,爱买不买。低价把这批货处理了,然后继续从李沫那里拿高品尾货。” 生意不顺,工作无趣,上床以后,侯沧海睁着眼透过窗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想起烦心事,久久不能入睡,意外失眠了。失眠的后果是晚起,早上八点,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服装店暂时不能开业,熊小梅失去了早起动力,躺在床上目送侯沧海上班。 黑河小面馆,信用社主任朱小兵慢条斯理地吃面。他见到侯沧海进屋,习惯性地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继续吃面。一般情况下,总会有识趣的人提前买单,而且还经常有多人抢着为自己买单。他并非缺少一碗面钱,更享受被人尊敬的快感。 将整碗面条一根根吃完,没有其他人进来,而唯一食面者侯沧海居然稳坐钓鱼台,专注地吃面。朱小兵面条吃完,只能自己付钱。他拿出钱包,正要招呼服务员付钱时。侯沧海突然抬起头,大声道:“朱主任,让你来付钱,怎么好意思,谢谢啊。” 朱小兵和侯沧海共聚于这个小面馆无数次了,每次都是侯沧海付面钱,这让侯沧海很是不爽。人不求人一般高,有意要开一开朱小兵的玩笑,调侃一番。 老板娘看着朱小兵,用眼神征询其意见。 朱小兵没有料到侯沧海会这样直白,愣了几秒钟,对走到面前的相熟老板娘道:“付钱,两个人。” 朱小兵付完钱,与侯沧海打过招呼后离开小面馆。原本在小面馆吃面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今天由于被侯沧海将了军,只觉得满嘴都是稻草一般的粗糙感,极不舒服。回到信用社门口,他冷哼道:“侯沧海要贷款,门都没有。” 这种类似于恶作剧的搞法实际上是自暴自弃,侯沧海心情渐渐灰暗起来。这不是真正想要的生活,他更喜欢忙忙碌碌有朝气有想法的生活。 回到单位,侯沧海给杨定和讲了服装店被烧之事。杨定和大怒,道:“社会渣滓欺负到了我们政法委干部头上,走,找蒋书记。” 蒋强华听闻事件整个过程,立刻给江阳区公安局长打去电话。公安局长承诺全力破案。 两天后,肇事者主动找到了侯沧海和熊小梅。他们受到了警方强大压力,一阵讨价还价以后,赔了三万元现金,脸青面黑地走掉。 周水平得知这个结果,道:“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刚找到公安朋友,还没有用上劲。侯子,好好混官场,真正当了大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 小梅服装店重新粉刷以后,在八月十五日重新开张。这一次被烧掉的服装以及重新粉刷装修总共造成了一万四千多元的经济损失,另外加上停止营业带来的利润损失,损失接近两万元。如果单论货物损失,熊小梅实际上赚钱了。但是从经营角度来说,停业这一段时间直接影响了正常经营。 每年八月都是服装淡季,处于夏秋夹缝时期的八月,服装购买力下降,同行竞争剧烈,有限购买力分配到每个销售终端就非常少了。不论是百货商场还是路边专卖店,夏季服装大部分打到四至八折,有的服装甚至打出了二折、三折。与此同时,部分秋装的一线品牌早早亮相。 小梅服装店重新开张之时就面临八月淡季,开业之后,生意惨淡,比初开业时差了很多。 对面的韩潮来袭打折力度持续加大。韩潮来袭服装店的老板做了十几年服装生意,经验丰富,打折之际,以内衣为主力的秋装和韩版秋装外套已经完全准备妥当。到了二十号左右,韩潮来袭夏装疯狂打折,在门面前写出了“低至一折起”的极有煽动性的宣传语。同时,大量秋装出现在店内。 熊小梅是第一次经商,没有经验,又因为纵火事件影响了经营节奏,重新开业后压根没有想到提前准备秋装。等到服装城纷纷出现秋装时,熊小梅如梦方醒。她手中流动资金全部变成夏装库存,短时间无法回收,没有余钱进秋装,经营陷入困难。熊小梅考虑再三,多给了小芳一个月工资,将其解聘,又回到独自守店的局面。 “我要全面打折夏装,以成本价打折。再从李沫那里进秋装。以后我听你的,走品质路线。”这一次,熊小梅总算没有嘲讽侯沧海的“纸上谈兵”,接受了部分意见。 侯沧海望着新刷白的墙壁,道:“成本价打折实际上亏损了。” 熊小梅道:“我们店以女装为主,女装讲究样式,明年再卖,更没有人买。” 侯沧海道:“那就转移阵地,将城里不算流行的夏装封存了,打一个时尚差,明年转到黑河来卖。你别小瞧了黑河,黑河虽然是乡镇,购买力其实不弱。” “到黑河去买还要租门面,门面租来了总得有人打理,这些都要花钱,就在本店打折吧,能收多少钱算是多少钱。” 熊小梅此时没有初开门面时意气风发,学会了妥协。 侯沧海道:“这次周水平很耿直,虽然不是他最终把事情办成,我们还是应该请他和杨书记吃顿饭。” 熊小梅尝够社会冷暖,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有了更加深刻理解,很支持请客吃饭。 回到家以后,侯沧海翻出两**酒,定下黑河张氏老腊肉餐馆。杨定和和周水平没有打过交道,由于两人都在政法系统,有共同熟人,很快就谈到一块。 喝了一阵酒,杨定和道:“服装店生意怎么样?” 侯沧海道:“重新装修以后,还是不怎么样,比想象中困难。” 杨定和道:“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江州电子科技学院一食堂的事情吗?如果有兴趣,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招呼。” 侯沧海道:“现在八月下旬了,一食堂还没有租出去?” 杨定和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如果有兴趣,可以先到学校考察,我给那边打招呼。” 熊小梅突然很认真地问道:“伙食团能赚钱吗?” 杨定和道:“想必应该赚钱吧。你们可以考察。” 熊小梅道:“还请杨书记帮忙,我想去看一看。” 侯沧海还认为熊小梅作服装店的心就如长江大坝一样坚不可摧。其实,这道大坝已经有不少孔洞,不经意的一根稻草就将大坝摧垮。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四章 一食堂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江州电子科技学院是一所民办学院,有两万多学生。 一食堂关着门,侯沧海和熊小梅隔着玻璃朝里面张望。从外向内看,一食堂是标准的大学食堂模样,设施齐全,足够容纳好几百人同时用餐。 两人在校园内转了一大圈,回到一食堂门口。 侯沧海道:“干不干?” 熊小梅道:“干。与一食堂相比,服装店就是小打小闹。我们赌一把,如果成功了,就是我们掘到的第一桶金。开服装店一直不顺,我没有信心了。” 侯沧海紧握拳头,道:“这一次我全力参与,不当甩手掌柜。” 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的杨定和接到电话以后,立刻给电科院后勤处长金正堂打去电话。一食堂是电子科技学院设施最好面积最大的食堂,不知什么原因,总是陷入亏损怪圈,先后有三个老板承包过一食堂,都没有赚到钱,弄得一食堂在江州饮食圈中臭名昭著,到了八月中旬,仍然没有人愿意承包这个面积超大的伙食团。 后勤处曾经直接经营过一食堂,层出不穷的事情弄得后勤处长金正堂焦头烂额。金正堂在师范校退休后到电科院发挥余热,找点现钱,并不想太累。他一直力推将所有伙食团承包出去,理由很充分,学校管理层不能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眼见到了开学时间,一食堂依旧没有人承包,金正堂为此事伤透脑筋,已经做好了由学校直接经营的准备。正在这时接到了老朋友杨定和的电话,真是想睡觉遇到了枕头。金正堂很老练地给自己留了退路,免得来人亏损以后,自己会受老朋友埋怨。 “你推荐的人怎么样?这个伙食团规模大,一般人玩不动。” “侯沧海很能干,是我以前的办公室主任。现在跟着我在政法委工作。” “是这样啊,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应该问题不大。” “侯沧海和我关系很好,你要多照顾,少收点承包费。” 金正堂哈哈大笑道:“你老兄发了话,我晓得怎么办。老兄要给侯沧海说,如果真要想做伙食团,这两天就来联系。我给他留两天,超过两天就要租给其他人。” 接到肯定答复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服装城,贴出门面转让启示。门面转让启示贴出来之后,熊小梅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小梅服装店”就告一段落。她伤从心来,坐在里屋小床哭了一场。 门面转让还需要一定时间,不能马上拿到钱,开伙食团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侯沧海脑中里又想起“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的俗语,觉得说这个话的人肯定尝过手长衣袖短的尴尬滋味。他隐藏了心中焦虑,对熊小梅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压力才有动力。钱的事情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回到政法委以后,侯沧海预请了年休假,准备在筹备阶段全程参加。 次日早上,侯沧海换上西裤和短袖衬衣,熊小梅换上职业套裙,坐着出租车来到电科院。侯沧海取下墨镜,道:“我去后勤找人,你在这里稍等。”熊小梅道:“我去吧,以后还是主要由我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不能躲在后面。” 望着熊小梅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林,侯沧海的目光如蜻蜓一般,飞越一排排香樟树,最后停留在“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八个大字上面。这八个字位于学院最高建筑顶端,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他暗道:“电科院创始人胡东建是离职教师,能办起这种规模的学院,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了不起的人。他是我的榜样,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等待了几分钟,熊小梅和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走了过来。熊小梅介绍道:“这是后勤处蒋永正老师。” 侯沧海习惯性准备握手,手伸出去后才发现提着钥匙的蒋永正压根没有握手的意思,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自我介绍道:“蒋老师你好,我叫侯沧海,和熊小梅是一家人,我在……” 蒋永正胖得很匀称,连衣裙如一条面口袋套在身上。她手里提着一串钥匙,不等侯沧海作完自我介绍,打断道:“金处长交待了,先带你们去看一食堂,如果有意承包,下午就谈合同。合同谈成了,明天要进场。” 侯沧海道:“这么急?” 蒋永正道:“离开学没有几天了,还得收拾厨房,你们有现成的厨房班子吗?” 侯沧海为了把这个伙食团拿到手,没有露怯,道:“有。” 蒋永正见两人衣着打扮如白领一般,不太相信有厨房班子,拖长声音,道:“有就好。” 八月太阳毒辣如烈火,从学院大门口到第一食堂不过五六分钟时间,侯沧海全身毛孔都在冒出水珠,汗水沿着额头流到颈部,又顺着颈部顺到腰部,将皮带和裤腰全部泡湿。 蒋永正弯着腰,笨拙地将钥匙伸进了锁孔。侯沧海站在其身后,恰好可以看见她圆圆的屁股,这个屁股很饱满,被内裤勒成了四瓣。他没有享受到偷窥美女的乐趣,反而如吃了肥肉,胃里一阵腻味,赶紧将眼光移开。 “哗”地一声,卷帘门被拉开了,窗外所见与走进食堂有明显区别。 第一食堂大厅宽阔,摆了上百张淡蓝色桌子,每张桌子配得有六张板凳,桌子和板凳全部连在一起。 如此设备远远超出黑河食堂水平,侯沧海问道:“蒋老师,这里能够容纳多少人?” 蒋永正表情冷淡,道:“好几百人吧,多数学生是用饭盒打饭,然后端回寝室吃。” 熊小梅在家里是最小女儿,基本上不下厨房,此时看到第一食堂宽阔的饭厅,想象着数百人在一起吃饭的壮观场景,突然感觉很惶恐。 十几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悬浮在空中的灰尘颗粒被照得一清二楚。平时灰尘隐匿在半空中,在阳光照射下如妖怪一样现出了原形,做着不规则的布朗运动。 蒋永正提着钥匙从大堂走向厨房,呱呱地介绍各种设施。 熊小梅脑子很懵懂,以前在大学读书时看到大厨房时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此时有可能成为伙食团掌管人,才发觉大厨房阴沉沉如怪兽一般。 走到后厨,她的眼光被地上有黑沉沉的一片颗粒吸引,黑色小颗粒覆盖了地面和宽大案板,她好奇地用脚尖踩了踩这黑色颗粒,等到弄明白是耗子屎,发出一声刺耳惨叫,转身跳到侯沧海身后,道:“这里有耗子屎。” 侯沧海看着密密麻麻耗子屎,也反胃,故作轻松地道:“食堂有耗子很正常。” 熊小梅从小就怕耗子,脸上惨白地躲在侯沧海的身后,尖叫道:“地上全是耗子屎,这里肯定有一大群耗子。” 蒋永正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熊小梅,拿起手上一长串钥匙抖了抖,钥匙发出哗哗响声,无数耗子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在厨房里东奔西窜,仿佛如恐怖片中突然涌出来的蝎子,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蒋永正见惯了这些场面,抬脚,将靠近身边的大老鼠踢到半空中。大老鼠在空中扭曲着身体,发出吱吱叫声。 熊小梅发出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尖叫。蒋永正胖脸露出一丝嘲讽表情,道:“办伙食团的人,怎么能怕耗子。以后习惯了伙食团,三天不见耗子,心里发慌。” 侯沧海原本不怕耗子,在耗子群体性活动中还是竖起了汗毛,道:“我的天,耗子也太多了。” 后勤处蒋永正初次到伙食团,被吓过好多次,此时早已习以为常,她根本无视如群魔乱舞般的耗子,道:“一食堂厨房宽大,好操作。厨房旁边还有几间房子,是库房和职工宿舍。锅炉房旁边有一个五十平米雅间,可以办桌席。这个条件比二食堂和三食堂都要好得多。隔壁有一幢学生宿舍,学生过为吃饭很方便。” 熊小梅原本对承包一食堂很有信心,瞅着仍然在屋里奔跑的耗子,信心动摇起来,拉着侯沧海胳膊不松手。 蒋永正再次提醒道:“现在是八月下旬,下午签了合同,要赶紧把灶具修一修,添置些锅碗瓢盆,已经有同学来报到了。” 侯沧海将眼光从耗子以及耗子屎中收了回来,问:“今年招生情况如何?” “很不错,这一学期在校的学生至少有两万五千人。” “能做到全封闭吗?” “学院管理严,除了星期六和星期天,不准学生离校。” 听到蒋永正肯定的说法,侯沧海在心里盘算:“电科院有两万多学生,学院里有三个食堂,一食堂是最大的食堂,每一餐至少有一万学生到食堂吃饭,每一个学生平均花五块钱,也就是五万块一顿,如果每一餐毛利润按40%来算,就有两万块的毛利润,纯利润至少有一万。一天只算中午和晚上,也就近两万的进项,一个月至少就有六十万。” 想到收入如此之高,他不禁激动起来,随即告诫自己:“当初做服装店也是往好里想,没有想困难,我应该多想困难。” 蒋永正一直在观察侯沧海和熊小梅的表情,见到侯沧海问得详细,神情认真,便道:“如果你们觉得满意,就到后勤处签合同,目前有好几个人来打招呼,听说你们是关系户,肯定会优先考虑,但是现在社会关系这么复杂,说不定也有其他熟人打招呼。如果合同签晚了,就不好办。” 小梅服装店已经失败,熊小梅急于东山再起,尽管对掌管大伙食团心存疑虑,还是决定将第一食堂拿下来,悄悄拉了拉侯沧海胳膊。 侯沧海明白熊小梅的意思,道:“我们下午签合同。” 蒋永正道:“二食堂和三食堂都在校园里,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看,然后中午回去商量,商量好了,下午赶紧过来签合同,如果你们不愿意承包,那我们就跟其他几家人谈。” 熊小梅道:“我们去参观二食堂和三食堂。” 一食堂位于南区,距离学院大门很近,北区则是足球场。二食堂和三食堂分别位于东区和西区,这两个食堂也紧靠着学生宿舍,但是规模都不大,从外观看,两个食堂都是老建筑,黑乎乎的。与一食堂相比,一食堂和三食堂就如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期的大食堂,而一食堂则是九十年代后期快餐店。 看罢总体情况,侯沧海和熊小梅信心大增。 分手时,蒋永正再次强调道:“下午三点,金正堂等你们谈合同。” 离开江州电子科技学院,熊小梅道:“我们能做好这个伙食团吗?” 侯沧海挺起胸膛,道:“只要找对路子,发财不是一件难事。以前服装店位于服装城里,竞争激烈,而且营业额始终做不大。这次不一样,有可能走对一条路。” 走出学院大门,侯沧海给周水平打了电话,约定中午吃饭。 周水平给同事说了一声,开车接到吴建军,一路飞奔,左拐右突,直奔平常经常聚会的小馆子。这个馆子是极寻常豆花馆子,却有一个响亮名字——白公馆,每次听到看到这个招牌,侯沧海等人都无比佩服豆花老板的想象力。 大家都是熟客,除了四碗豆花以外,各自叫了喜欢吃的菜。 周水平要了粉蒸肥肠,侯沧海点了青椒肉丝,吴建军则叫了青椒皮蛋,熊小梅要了黄花肉片汤。豆花雪白色,竹蒸笼装着的粉蒸肥肠是金色,青椒丝翠绿,弧形皮蛋黄色,摆在桌上不仅闻着香,看着也舒服。 三个碰了酒,侯沧海道:“上午去一食堂看了现场,条件还可以。以后兄弟们要吃饭,直接到食堂,免费。” 吴建军下岗以后,一直寻找各种生意。他站在生意人角度提出了质疑,道:“你别急着下手,我觉得不稳当。” 侯沧海道:“理由,我要理由?” 吴建军喝着酒,比划着手指,道:“第一,我比较熟悉电科院,电科院旁边有很多小餐馆,我没有细数过,二三十家是有的,每天出来吃饭的学生为数不少;第二,你和小梅都没有做过厨师,手下没有班底,红案、白案、墩子,都需要招人,这么短时间很难招到合适的人;第三,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我最近到处找生意,凡是好一点的生意都有无数饿狼盯着,凭什么到了临开学才交给你们做?” 这个问题也无数次在侯沧海脑海盘旋。 “今天我们和后勤处蒋永正见了面,蒋永正说今后学院要实行全封闭管理,凡是学生都不准出去,只能在学校里吃,校外小馆子这一点可以不考虑。一食堂是校内最大食堂,旁边有一栋学生宿舍,在食堂旁边还要新修教学楼和一栋学生宿舍,这对我们生意大有好处。至于厨师,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应该能够将队伍拉起来。” 凭着在黑河镇当办公室主任的经验,侯沧海总觉得做伙食团应该能够赚钱,否则承包人为什么总是给自己送酒送肉。正是有这个朴素认识,让他说服了自己。熊小梅平时在家里很少进厨房,她对伙食团生意没有具体意见,只是想着满地耗子屎,道:“一食堂看起来可以,就是耗子屎太厚,密密麻麻,让人想起就起鸡皮疙瘩。” 吴建军摇头道:“电科院有很多农村学生,生活费紧巴巴的,都吃素菜。有钱娃儿都要在外面吃馆子,伙食团生意不好做。” 侯沧海按照心理预期给两位朋友讲了前景。 周水平突然插话道:“这么多大嘴乌鸦,有这么赚钱的生意,哪里还轮得到你和熊小梅。” 侯沧海道:“学院后勤处长金正堂是杨书记的朋友,杨书记出了面,我这才有机会承包食堂。” 周水平和吴建军见侯沧海坚持要承包伙食团,也就不再多劝,举杯庆祝。 下午两点半,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电科院谈合同。 侯沧海把平常开会的公文包拿在手里,原本想打领带,看到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放弃继续打领带的念头,却仍然穿上衬衣和西裤,还在头发上喷了些发胶,做了一个成熟发型。 下了出租车,侯沧海提着公文包,挺着胸膛,大步向前。熊小梅看着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几个大字,突然有些胆怯,道:“你还是给杨书记打个电话,让他再给金正堂说一声。” 侯沧海很自信地道:“杨书记已经给金正堂打了电话,他是金正堂的老同事,这个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给的。” 来到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后勤处办公室,蒋永正将侯沧海领到了处长室。处长室里有空调,凉爽无比,和外面相比是两个世界。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圆脸黑胖子,听了介绍,站起身,黑胖子笑哈哈地与侯沧海握了手,道:“你是侯沧海啊,听杨老弟好几次提起过你,能干的办公室主任,还是帅哥。” 侯沧海自嘲道:“帅哥不敢当,自我感觉是个蟋蟀。” 聊了两句,金正堂收敛了笑容,道:“言归正传,定和打了电话,说你们关系很不错,要我无论如何把一食堂留下来。最近几天有不少人来问一食堂的事,都被我婉拒了。小蒋带你们看了现场,感觉如何?” 侯沧海道:“感觉不错。” 金正堂哈哈笑道:“现在还没有开课,在校园里看不见学生,等到开了课,学院里每个角落都是学生,只要会经营,伙食团肯定赚钱。” 侯沧海想起吴建军所言,道:“金处长,那我想问一个问题,前几个老板为什么亏损了。” “前两个老板根本不是做事的料,小学都没有毕业,大字不识几个,你们两人不同,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人。好好经营,应该能做得好,我对你们有信心。”金正堂正愁找不到人来接盘,侯沧海来了以后,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自然不肯说出对学校不利的话。 侯沧海问道:“我们如果要承包一食堂,要办哪些手续。” 金正堂道:“手续很简单,先交保证金四万块钱,等合同结束后退保证金。每个月承包费一万五,伙食团后面有锅炉和洗澡堂,承包费五千,承包费按月缴纳,九月份的承包费和保证金一起交。” 条件如此高,熊小梅脸色发白同,眼冒金星,望着侯沧海。她手里的钱交不起四万保证金,更别说请工人、买厨房用具、第一个月买油、米、盐、调料和煤炭等支出。 侯沧海道:“金处长,保证金能不能少一些。我和杨书记在一起工作,绝对跑不了。” 金正堂一副为难表情,道:“这是大老板定的规矩,一食堂,二食堂,三食堂,根据食堂大小分别交四万和三万保证金,如果你交得少,对其他食堂不公平。” 侯沧海道:“我们要重新装一装食堂,还要购买用具和油米盐,至少得好几万,加上保证金,林林总总算下来,费用很高。金处长,保证金能不能少一点。” 金正堂道:“小熊,侯沧海要上班,以后是你来做伙食团?” 熊小梅有些底气不足,道:“我来打理。” 金正堂打量了小梅几眼,咬了咬牙,道:“减一万五,二万五保证金,这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作了这个让步,我还要想办法给大老板解释。” 侯沧海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又砍了一个价,道:“保证金两万。” 金正堂道:“这个太低了,完全没有操作性,我在大老板面前说不清楚。” 侯沧海脑子里又想起吴建军的三点疑惑,再次坚持道:“我觉得两万元就差不多了。” 金正堂满脸为难的表情,拿着手机,道:“我给大老板请示。” 第六十五章 两个外行接手伙食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金正堂拿着手机在外面给老婆打了电话,胡乱聊了一会。回到办公室后,他严肃地道:“刚才被大老板批评了一顿,我好说歹说,还把张强老书记抬出来,才同意两万元保证金,这是破天荒了,你们一定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以后,二食堂和三食堂来找我,我这个后勤处长就当不成了。” 四万保证金都能被腰斩,侯沧海意识到应该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又道:“每个月承包费两万,太高了,算到头上每天都要从纯利润中交七百块钱。” 熊小梅也觉得承包费太高,又担心砍价太厉害,惹恼校方,极有可能拿不到一食堂承包权。侯沧海提出这个要求以后,她暗自紧张地看着金正堂。 金正堂伸出指头,侃侃而谈:“我们有两万多学生,先不说伙食团,每天洗澡堂都可以收不少钱。只要有一万学生到一食堂吃饭,毛利润是多少?纯利润是多少?每月两万承包费,很便宜了。” 听到金正堂如此介绍,回想起吴建军所言,侯沧海心里更疑惑,暗道:“如果真的像金正堂说的这样好,一食堂怎么接连换老板?” 这时又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提着手包,站在门口道“你是金处长吗?听说一食堂要承包,我想包。” 金正堂眼皮都没有抬,道:“你是老刘介绍的?” 来人取出一包烟,点头哈腰地散烟,道:“金处长,我把钱都带来了,马上签合同。” 侯沧海注意到,来人的手指被香烟熏得格外黑,心道:“这种烟鬼也想包伙食团,太不卫生了。” 金正堂看了一眼侯沧海,对来人扬了扬手,道:“我在和朋友谈事,你在隔壁房间等一会。” 来人道:“金处长,我把保证金都带来了,今天就签。” “明天上午,你再给我打电话,行不行”等到中年人离开,金正堂愁眉苦脸地对侯沧海道:“这是我战友老刘介绍来的。老刘是老关系,原本应该照顾。但是做伙食团还是要讲究素质,这人素质不行,我不想承包给他 。” 侯沧海原本想狠狠杀一杀承包费,如此一来,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他和小梅对视一眼,下了决心,道:“金处长,我们签合同。” 金正堂一脸慎重地道:“侯主任,你是老杨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一定要仔细考虑,做这种学生大食堂是大进大出,有可能赚大钱,也有可能亏钱,要慎重考虑。而且,做伙食团非常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侯沧海道:“感谢金处长,既然有可能赚钱,我就要试一试。” “有志气。”金正堂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褐黄色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合同。他将合同递给侯沧海,道:“你在政法委工作,肯定对合同这一套文书很熟悉,这个合同是格式合同,你主要看手写部分。” 花了半个小时,两人认真看完合同,侯沧海提了一个问题:“每个月的承包费包不包括寒暑假?” 金正堂肯定地道:“当然不包括寒暑假了,寒暑假没有学生,怎么会收你的承包费。” 侯沧海道:“话虽然这样说,这一条要在合同上明确。” 金正堂不以为然地道:“一、二、三食堂合同都一样,约定俗成。放心吧,做电科院的食堂不会亏了老弟。” 合同谈完,熊小梅留在学校与蒋永正谈食堂日常管理细节。 侯沧海回到黑河,用报纸将两万元包好,装在塑料袋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拿在手里。实质上他一直用警惕眼光注意接近身边的人。天气炎热,汗水如注,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坐上出租车,车内空调迎面而来,他顿时神清气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交钱,拿到收据,一切0k。 带着合同和收据,侯沧海和熊小梅离开了后勤处办公室。金正堂笑如弥勒,送至门口,与侯沧海握了手,道:“明天上午,你们清点一食堂的餐具和用品,然后交钥匙给你们。” 站在校门口,侯沧海回望学院,“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八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耀眼。熊小梅走出学院之时还挺高兴,渐渐地,她脸现愁容,道:“马上就要开学了,必须在最短时间请工人,装修厨房,买餐具。这些事都要花钱,怎么办?我们手里压根没有这笔钱。服装店又一时不能变现,远水不解近渴。” 小梅服装店正在整体转租,也就是转租费和店内服装整体转让,报价五万块钱。熊小梅和侯沧海的心理价位是四万块钱,也就是能降低百分之二十五。转租启示贴出来以后,不断有人来询问,就是价钱谈不拢。 想到经济现状,侯沧海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中。他作为家中男人,不能被困难吓倒,更不能在女友面前露出不安,安慰道:“你管业务,我管找钱,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总会想到办法。” 熊小梅道:“你已经借了不少钱,我去找大姐。” “当初我拉着你的手离开家门的时候,发誓一定要混出名堂,现在再困难也不能朝你爸妈开口。而且你爸妈的工厂也不景气,家里没有余钱。”侯沧海自尊心强,觉得开口向熊家借钱是非常难堪的事,不管是找岳父母还是找大姐熊小琴。 熊小梅对侯家亲戚的家底很清楚,道:“爸妈借过,大舅不宽裕,你还能到哪里借钱?” 侯沧海道:“我出去一趟,晚上肯定能把钱带回来。” 望着男友远去背影,熊小梅开始临时抱佛脚,尽快熟悉厨房。她是家中幺女,不怎么进厨房,除了蒸腊肉等简单菜品外,对其他菜品都不熟悉,对于接管大食堂实在心存畏惧。她先到书店,再到菜市场。回家后,穿短袖,套围腰,冒着高温当起家庭厨师。 晚上七点,侯沧海还未回家。熊小梅打了两个电话,打通,未接。她心里烦躁,没有做晚饭。 晚十点半,侯沧海终于回到家,喷着酒气,将厚厚一叠钱放在桌上。 熊小梅惊讶地道:“找谁借的钱?” 侯沧海道:“小舅。” 小舅舅多年前为了家庭锁事与侯沧海外公吵架。侯沧海最疼外公,在青春期荷尔蒙支配下,很冲动地打了小舅舅。外公去世以后,小舅舅一家人远走他乡,这几年没有回过江州。 熊小梅知道男友自尊心甚强,一天来往三百公里找小舅舅借钱,内心肯定颇不好受。她上前抱住侯沧海,道:“你受委屈了。” 侯沧海亲了亲女友脸颊,道:“我家只有小舅舅条件最好,其他人都是有心无力。我找到小舅舅时,他高兴得很,晚上非要和我碰两杯。他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妈屁股后面,提起我妈,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借到钱,解决大问题,熊小梅悬着的心放松了,将《厨房大全》、《厨房工具书》、《川菜入门》三本书拿出来炫耀。 侯沧海道:“没有做馒头、包子的书?以后要做早餐,早餐有白案,我们没有基本常识不行。” “《厨房大全》和《厨房工具书》是我跑遍所有书店找买到的,明天我再去淘一遍。”放下书,熊小梅到厨房转了一圈,拿出一块肉,高高举起,问:“我考考你,这是什么肉。” 侯沧海故意道:“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这是猪肉。” 熊小梅道:“你少来啊,谁不知道是猪肉,我问的是这是猪身上什么部位的肉,用来做什么?”见到老公摇头,她有些小得意,道:“这是三号肉,又叫大排、通脊。” 说到这里,熊小梅有些记不得了,翻书念道:“前端从第五、第六肋骨间,后端从最后腰椎与荐椎间垂直切开,在脊椎下5到6厘米肋骨处平行切下的脊背部分。这块肉主要由通脊肉和其上部一层背膘构成。通脊肉是较嫩的优质瘦肉,可用于炒、爆、炸、熘,是烤通脊肉和叉烧肉的好原料,也是中式排骨、西式排骨、培根的原料。背膘较硬,不易被氧化,可用作灌肠的上等原料。” “不错,值得夸奖,希望以后继续努力,成为一名猪大师。” “你才是猪大师。”熊小梅拿着猪肉回到厨房,站在门口反击了一句。 熊小梅在厨房里研究猪排,侯沧海拿着《厨房工具书》进行研究。厨房工具自成系统,分为储藏、洗涤、调理、烹调用具、进餐用具等大类,大类又分为炒锅、炒勺,橱柜、台面等四百多小类。 如此多的器具让侯沧海傻眼了。他原本计划按葫芦画瓢,采购一些餐具,拿到书才发现餐具种类太多,急切间是狗咬乌龟找不到地方下口。 正在犯愁之时,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惊叫,小梅捧着血淋淋手指发愣。 侯沧海赶紧上前,用清水洗掉手指上的杂物,小心地在伤口处贴上创可贴。熊小梅手指修长,曾被评为寝室第一美手。弄出一条刀口,手指痛,她心更痛。 侯沧海道:“你歇着吧,我来给你做晚饭,你在旁边指导,其实监督才是你最大的职责。” 半个小时以后,香喷喷青椒肉丝和青翠的凉拌空心菜新鲜出锅。两人将饭菜端到茶几上,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青岛国际啤酒节,彩车、花车、马拉酒桶、身着各种别致服饰,手持新奇道具的艺术方队,汇成节日之城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两人没有看电视,热烈地讨论伙食团到底需要什么餐具。侯沧海将《厨房工具书》摆在桌上,道:“菜刀型号很多,从使用来说,有切片刀、斩切刀、砍骨刀,从菜刀的材料来分,有三合钢、七铬钢、三铬钢和特殊合金钢,象一食堂这种大型厨房,到底需要什么刀?买错了无用,多买浪费。” 家里的一把小菜刀都能让熊小梅手指受伤,想起厨房里硕大无比的锋利菜刀,她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电科院开学是在9月1日,新生报到则稍晚一些。如果两万学生到校,一食堂还无法正常营业,这将是一个大事故。两人经过反复讨论,决定先采购盆子、碗、筷子、盐、酱油、醋、糖、味精等用具,这些东西肯定要用,买了不会错,至于其他拿不准的工具,还得请教厨师。 熊小梅道:“明天上午要和蒋永正一起清点一食堂,填写交接清单,你一起参加。” 想到即将开业的紧迫现实,侯沧海焦急的是另一件事:“没有厨师和服务员,没有人手,一切都是空谈。” 熊小梅问道:“一食堂这么大,我们要请几个厨师?几个服务员?” 侯沧海没有从业经验,只能依据常识进行推测,道:“我们从源头开始梳理。首先,我们需要一个采购员。我打听过了,商家可以将大宗物品送到伙食团。新鲜菜必须得当天买,伙食团用量这么大,必须到批发市场去买。” 熊小梅道:“批发市场偏僻,凌晨四点多钟就开市了,我要管早餐,没有办法去,你又要上班,这个采购员必须请。” 侯沧海在纸上记了下来,道:“采购员算是一个。” 熊小梅道:“伙食团每天用量很大,进货这一关把不好,会增加成本,有没有办法杜绝采购员揣腰包。”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摇头。菜价每天浮动,如果量大,采购员每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揣一部分钱进腰包,根本无法查证。在这种无法制约的条件下,采购员不揣腰包简直是天理不容。 侯沧海道:“我来当采购员。” 熊小梅摇头道:“你白天上班,做不到每天凌晨四点起床。” 侯沧海道:“既然我们两人不能当采购,那么只能尽量找可靠的采购员。虽然我们不能亲自采购,但是我们可以询价,通过询价来控制成本,当然采购员可能要悄悄揣一揣荷包,我们只能把这一部分计入成本。” 熊小梅无奈地道:“只能这样办了。” 侯沧海又道:“有了采购员,还得将菜运回来,车辆问题怎么解决?” “买一辆最便宜的长安车得好几万,我们没有钱,只能租车。租一辆长安车,固定跑早上。这个司机算编外人员,每天只付车费,不付工资。”熊小梅考在做服装生意时遇到过运输问题,有一定发言权。 侯沧海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租车”,道:“关于厨房内部建设,我的设想是找一个负责管理厨房的厨师长,另外找一个服务员领班,采购员、厨师长、服务员领班并列,三者独立又互相牵制。” 在机关工作时,每次有重要活动,稿子上的工作措施第一条必然是“高度重视”,第二条是“健全机构”,第三条是“经费保障”,第四条是“具体措施”。稿子纵然千变万变,这四条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措施。侯沧海写了无数总结,对这些套路太熟悉了。此时要办伙食团,他才领悟到这几条确实是经验之谈:思想不重视,没有积极性;没有健全机构,绝对是一盘散沙;没有钱,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具体措施,无法落实。 凌晨,侯沧海捧着《厨房工具书》,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熊小梅坐在电扇旁,任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目光盯着一幅图,图上是猪的各部位分类图。 入睡以后,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猪身上的各部位都活了起来,首先是长得如猪八戒一样的红彤彤猪头,猪头上还有鸿运当头四个大字,然后是肥壮的前肘和雪亮的前肘把。 当太阳从窗户射进来时,熊小梅睁开眼睛就将侯沧海推醒,道:“侯子,考你一个问题,什么叫做前肘把,能做什么菜?” 侯沧海睡得稀里糊涂,道:“早饭要吃前肘把,什么是前肘把?” 熊小梅略带得意地道:“前肘把顾名思议是猪的前小腿部分,皮多筯多,瘦肉少,适合炖,烧、酱,我想在伙食团就可以用作炖菜,既有营养又好吃,还便宜。” “完了,你走火如魔了。”侯沧海坐在床边揉眼屎,道:“上午,你先去电科院,找蒋永正。我去打印招工启事,尽快贴出去。我们必须在这几天把厨师招齐,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侯沧海坐公交车进了城,打印三十张广告,偷偷摸摸四处张贴。以前他最痛恨乱张贴者,觉得这些牛皮癣影响市容,此时为了尽快招到厨师,顾不得市容美观了。 张贴完毕后。他来到电科院,坐在一食堂门口等候。 九点半,熊小梅和丰腴的蒋永正并排着走过来。 随着嘎嘎一串响,一食堂卷帘门打开,一个宽阔又阴暗的世界展现在侯沧海和熊小梅眼前,蒋永正报数:“桌子一百二十一张,每张桌子带六个椅子,七百一十六张椅子,电视柜四个,刷卡器五个,厨房里面还有很多东西,单子上都有。你们自己清点,如果没有错,在验收单上签字。” 桌子、椅子和电视柜的数字都很准确,无误。 在验收刷卡器时,蒋永正拿出一个张卡,依次在刷卡器上试验,刷卡器显示出卡上的金额,她介绍道:“学生打饭买菜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用钱,另一种是用刷卡,卡在后勤处购买。” 侯沧海对这种刷卡系统颇为怀疑,道:“刷卡后是怎么结算,我这边都看到每天刷了多少钱吗?” 蒋永正道:“你们看不到。每个月可以到后勤处查看数据,到时据实结算,或者抵扣每月承包费。” “蒋老师,用了卡,我们计算不到每天营业额,无法核算成本,能不能不用这种刷卡器。” 熊小梅做过服装店,每天要盘点营收,如果采用刷卡设备,自己难以知道当天收入。她还有另一层更深的顾虑,刷卡器每月才能查一次,校方做手脚太容易了。 蒋永正明白两人心思,道:“这是校园卡,可以在校园内消费,每个学生都有。如果你们不用这种卡,要流失很多学生,划不来。” 侯沧海道:“也就是说,这种卡并非强制性使用,可以选择不用。” 蒋永正道:“那是自然,不刷卡,受损失的是你们,和我们没有关系。” 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就没有再争议刷卡器的事情,继续点验物资。在厨房里,有四百多个旧盆子,有三百多个旧盘子,还有案板、大铁锅等物品,统统写进了清单。 随后他们又来到旁边锅炉房,将锅炉房和澡堂的各项设备设施清点在案。 双方签字以后,蒋永正态度比第一次见面好了许多,胖脸上笑出两个酒窝,握着侯沧海的手,道:“侯老板,从今天起,一食堂就是你们的了,随时可以营业,祝愿你们发大财。” 第六十六章 召兵买马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领导们经常说:在二十一世纪,人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侯沧海对这句话熟悉到耳朵生出茧子,原本以为充分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是现实经历永远比书本经历更让人记忆深刻,当接手伙食团时,他才明白人才、团队这些字眼真不是开玩笑的。 启动资金有了,承包合同有了,伙食团依然无法营业,原因很简单,侯沧海和熊小梅以前没有从事过餐饮行业,是纯粹行外人。他们在餐饮行业没有人脉,真要用人的时候才发现无人可用。 招聘启示贴出去以后,有几人来应聘厨师。这些应聘者要么是没有经验,要么是工资要求超出了侯沧海和熊小梅能够承受的最高线。 以前侯沧海觉得厨师遍地都是,不值钱,真到用时才觉得厨师们简直就是隐于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千呼万唤不出来。眼见开学时间慢慢逼近,伙食团班子还没有着落。 金正堂背着手到厨房转了两回,转一回就摇一次头。 被逼得两眼冒火之时,侯沧海灵光闪现,想起母亲表侄郭加林是厨师,长期在广东打工,听说手艺还不错。他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直奔世安厂。 周永利端着面条碗坐到客厅小茶几旁,拿起电话跟表妹联系。 等到母亲打完电话,侯沧海又道:“厂里食堂老师傅有谁会做白案,愿不愿意出来做?” “几个白案师傅都在上班,估计没有人愿意出来。以前退休的白案师傅年龄太大了,肯定干不动伙食团。”周永利原本想批评他们接伙食团很草率,想到木已成舟,就将批评话吞进肚里。 一食堂,先后有八人应聘服务员,熊小梅挑选了两个模样齐整的一男一女。女员工叫胡一红,刚满三十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想赚钱补贴家用。男的叫姜小军,不到十八岁,刚从农村出来,第一次到外面打工。 熊小梅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开始做清洁。暑假没有营业,伙食团大厅表面上看不出油渍。被水泡过以后,整个大厅到处是难看油污。为了去掉油污,熊小梅倒了半包洗衣粉在桶里,结果弄得满地泡沫。 侯沧海从世安厂出来后,又前往江州面条厂,准备让大舅舅帮着找厨师。 面条厂家属院,周永强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到外甥后,道:“我接到你妈电话,你到底想找什么厨师?” 侯沧海道:“伙食团马上开张了,现在急需厨师,红案和白案都需要,煮木桶饭的也需要。” 周永强当过多年厂领导,管理经验还是挺丰富的,道:“你这小子怎么能事到临头才想着搭班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面条厂倒是有炊事员,技术好的早就被挖走了,留下的手艺都不行。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面条厂以前多火爆,现在成了这个鬼样子。” 侯沧海道:“承包合同签了,承包保证金交了,现在不能反悔,硬挺着都要做。” 周永强脑袋里装着面条厂兴旺时期伙食团的情形,道:“既然木已成舟,我也就不多说,免得泼你冷水。老家那边倒是有一个人选,不是周家的,是你舅娘的堂兄,以前做过食堂,会煮伙食团那种大桶饭,我猜你肯定找不到能煮大桶饭的。电科院是民办大学,按理说设备应该现代一些,不应该用这种大桶。” 侯沧海比划着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在用这种大桶。我接手时就是那种装几百斤饭的大木桶。” 周永强道:“煮这种饭要讲技术,不好找人,所以才把你舅娘的堂兄介绍给你,成不成你自己谈。” 侯沧海兴奋地击掌道:“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无人会煮那种大桶饭。麻烦舅舅赶紧帮我联系他,问他能不能到一食堂来煮饭。待遇面议。” 一食堂煮饭工具是直径两米大锅和木制大饭桶。侯沧海见到这个大饭桶时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大饭桶至少能装三百斤饭,煮熟以后要从一米高的灶台上抬下来,这是一个考验技术、体力和勇气的工作。 主厨和煮饭工都有可能解决,这让侯沧海很是兴奋地坐车回到一食堂。 一食堂大厅被水洗以后显得光亮如新,顺眼得多。熊小梅和两个新员工累得一身大汗水。熊小梅将拖把丢下,拿着矿泉水**子一阵猛灌。灌得太急,接连咳嗽好几声。她得知主厨和煮饭师傅都有了着落,如果不是两个新员工在场,准会跳到侯沧海身上。 侯沧海望着汗流夹背的胡一红和姜小军,道:“餐厅洗干净以后,我们先弄员工宿舍,厨房卫生暂时放一放。” 员工宿舍位于厨房左侧,男员工宿舍有六张木质高低床,最大容量十二个人。女员工宿舍有四张高低床,稍显宽敞。宿舍是平房,闷热难当,散发刺鼻霉味。各种杂物扔得四处都是,布满灰尘。老鼠屎多得如天上繁星,无处不在,密密麻麻。 人的适应力惊人,熊小梅如此怕老鼠的人,进屋后见到四处奔忙的老鼠都觉得无所谓了。她对两个有点傻眼的新员工道:“伙食团就这个条件,收拾出来就会好。” 姜小军刚刚离开家,对社会还很陌生,急于找个落脚之地,道:“没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收拾。” 胡一红见住宿条件太差,有些迟疑。侯沧海观察到她的表情,道:“我们集中力量,先把女生寝室收拾出来,等会再收拾男生寝室。” 胡一红瞅了瞅旁边不远处的锅炉房,道:“锅炉能用吗,能不能接热水。” “锅炉归我们管,但是现在还不能用,只能用冷水。”提起锅炉房,侯沧海刚刚落下了心又被吊了起来,开学在即,没有找到锅炉师傅,学生们喝不成开水,洗不成澡,这是一个天大麻烦。 到哪里找锅炉师傅?这事又如一匹烈马在脑海中飞奔。 大家一起动手,到了中午一点,将女生寝室基本收拾出来。胡一红道:“侯总,这些稻草全部是老鼠屎,不能用了。我家住得不远,家里有今年新稻草,到时找个车去拉,大家都可以用。” 劳动了半天,熊小梅肚子饿得咕咕叫,道:“事情是做不完的,我们先休息,哪里有吃的?” 胡一红是当地人,对周边情况很熟悉,道:“学校周围馆子多得很,到处都吃得到。” 侯沧海心里一紧,和熊小梅对视一眼后,问道:“开学以后,学生能出去吃饭吗?我听管后勤的人说,上课期间,校门要关闭,不准学生到外面吃饭。” 胡一红道:“大学平时不关校门,这些馆子主要做学生生意,家家生意都不错。” 果然如胡一红所言,校外有不少小馆子,里面聚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吃饭时,侯沧海暗自给自己打气:“每个大学周边都有许多馆子,学校伙食团仍然能够存活。伙食团是大众消费,小餐馆是高档消费,我们要抓紧的是大众消费这一块。” 吃完饭,胡一红回家弄稻草。 姜小军是个勤快又能吃苦的小伙子,中午最热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开始清理男员工宿舍,将一大堆垃圾抱在门外,然后点了一把火。干燥的稻草遇到明火以后,燃得极快,发出噼啪的声音,火焰足有两三米高。等到侯沧海从大厅跑出来制止时,火势已大,只有等着稻草烧完。 几分钟后,一个保安汗流夹背地跑了过来,见到还在冒烟的火堆,吼道:“谁叫你们烧火?” 侯沧海本是综治办的人,知道不能在校园内如此处理垃圾,装傻道:“这是宿舍的垃圾,不好处理。” 保安进餐厅端起装着水的桶,浇到仍在冒烟的火堆上,脸青面黑地道:“还是当老板的人,怎么能乱放火,我要是被扣了钱,你们得出。” 侯沧海发了一枝烟,道:“没事,还没有开学。” 保安抽着烟,态度和缓了,道:“这个伙食团不好做,好几个老板都亏了。” 侯沧海心里一紧,表面风清云淡地道:“是什么原因?” 保安道:“要是我能知道原因,就由我来当老板了。以后我们过来打饭,手腕稳点,多弄点肉。” 侯沧海道:“没有问题,欢迎你们到一食堂吃饭。” 在电科院一食堂忙到了下午三点,总算将大厅和员工宿舍完全收拾出来。看着面目一新的大厅和食堂,他心中涌出了脱离平庸生活的激情。 吃过晚饭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拖着疲惫身体回到黑河,简单冲洗以后就躺在床上,继续商量伙食团的事。商量几句,侯沧海觉得眼皮沉重,重得无法挣开。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电话响起。侯沧海一把抓过电话,看了来电显示,道:“建军,怎么样?” 吴建军道:“我问了好几个朋友,终于帮你联系到一个师傅,与我妈有点亲戚关系。他每天早上可以跑一趟批发市场,每天油费和其他费用折合在一起二十五块钱。我和他砍了一会价,他说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价钱不能少,否则就不谈了。” 早上到批发市场买菜是伙食团躲不开的必要环节,侯沧海道:“那就确定下来,每天二十五元,一个月结一次。” 在侯沧海打电话时,熊小梅一直在给眼色。男友挂断电话后,她道:“二十五块钱一趟,有点贵。我打听过,小货车从批发市场到一食堂都是十五块,最多二十块。” 侯沧海道:“这人是建军亲戚,他每天早上五点钟到伙食团来接人,然后再到批发市场,一来一回,价格自然贵些。” 两人都累了,不想起身,躺在床上休息。窗外群星闪烁,夜空深邃。 这时,电话又响起。 “郭加林愿意回来,好,好,太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侯沧海终于等到了一个关键性好消息。 周永利道:“但是,他要和老婆、徒弟一起回来,也就是你们要聘请他们三人。他老婆叫杜玉荣,一直在餐馆工作,工作经验丰富。还有一点,他要跟那边老板请辞,按规矩是要提前一个月,所以要等到九月初才能过来,否则拿不到工资。” 九月初才来,这让侯沧海一阵牙痛,道:“妈,你把他的电话要来,我和他直接谈。” 熊小梅一直凑在电话边听母子俩对答,电话结束后,她就表态道:“只要技术好,夫妻两人和徒弟陈东可以一起要。反正我们没有现成的厨师,与其找根本不了解底细的陌生人,还不如找亲戚朋友。”经过一次不成功的服装店生意,她算是接受过市场洗礼,与刚刚辞职时相比更趋近于现实。 夫妻统一认识以后,侯沧海直接与郭加林联系,答应报飞机票,商定了夫妻两人的工资。 郭架林这才答应在八月二十八日准时回江州。 主厨定下、煮饭师傅定下、服务员到位,虽然白案主厨没有着落,一食堂伙食团就定于八月二十九日正式开伙。 眼见着时间逼近,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白案厨师,侯沧海和熊小梅被逼到墙角,反而不怕了。他们决定如果在开伙时仍然找不到白案厨师,就到附近小食堂去收包子、馒头和花卷。就算贵一些,也必须保证准时开伙。准时开伙的原因既是学校要求,也是竞争需要。学校有三个食堂,存在着激烈竞争,不能按时开伙,必然会有很多的学生被二食堂和三食堂吸引去。 除了厨房以外,一食堂还有一个重要附属设施——锅炉和洗澡堂,在签合同时属于捆绑销售。按校方后勤的说法,锅炉和洗澡堂是必定赚钱的项目,考虑到一食堂是全校最大食堂,承担的任务重,所以才把这个赚钱项目交给一食堂,属于福利性质。 侯沧海接手锅炉房以后,最大的问题还是人手问题,他和熊小梅从事的行业与锅炉房差了十万八千里,实在无法找到锅炉工。考虑再三,出于安全原因,高薪聘用了后勤处提供的锅炉工。 从接手伙食团开始,经过紧张筹备,一食堂的人马慢慢开始成型,目前只差一个白案主厨和一个采购员。 自从开业时间贴出来以后,米、面、油、肉等各行业供货商陆续找了过来。他们为了争取与一食堂长期合作,愿意采取赊货的方式提供原材料,一个月或半个月结一次帐。 侯沧海原本以为购买原材料会积压大量资金,谁知主动有商家送货上门,主动赊货,这就大大减轻了资金压力。 他鲁莽地踏入一个全新行业,没有熟悉的可靠批发商,没有掌握判断商品质量的诀窍,只能采取谁来得早就要谁的货的简单粗暴做法。两三天时间内,仓库里堆满了米、面、油等材料。 第六十七章 一食堂开业第一天纪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八月二十九日,伙食团正式营业。 对于从来没有在餐饮业工作过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来说,考验刚刚开始。 ——早上:狼狈地走在收包子的路途中 早上五点,老吴开着长安货车来到黑河门口,与睡眼朦胧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汇合。小型长安货车副驾驶位置只能坐一个人,侯沧海找来几张报纸放在货厢里,原本想在坐在货厢里打打瞌睡。进去以后才发现货厢是一个振荡器,东倒西摇,根本无法坐安稳。到达批发市场之时,他感觉屁股被抖成八瓣。 批发市场位于北郊,最初是在河岸边一片开阔地修建了一排用于交易的大棚,随着时间推移,大棚修成了正规门面,周边盖起了四五层楼房,成为江州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每天五点钟,绝大多数市民还在睡觉,批发市场已经热闹起来了。不断有车辆进出,车灯不断地刺破黑暗,照出一串长条形光亮带。 土豆、番茄、冬瓜、萝卜、大白菜、大蒜等产品来自于天南海北,是批发市场的主力品种,有的从车上卸下来都推在地上,有的干脆就放在车上展示。 侯沧海站在一大堆土豆前,问:“土豆怎么卖?” 土豆老板抽着烟,简洁地道:“不零卖,两包起批。” 今天是伙食团第一天营业,侯沧海确实不知道伙食团一天到底需要多少土豆,随口估了一个数字,道:“我来两包吧。” 土豆老板斜着眼问:“买这么多土豆做什么,你又不是做生意的。” 侯沧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脸上又没有刻字。” 土豆老板道:“气质不像,穿着打扮不像,反正不像。” 侯沧海道:“多少钱一斤?” 土豆老板不想与这个“傻瓜”鬼扯,抽着烟,不回答。 驾驶员老吴跟在身后,道:“我们是电科院一食堂的,好多钱?” 土豆老板这才认真打量侯沧海和身后漂亮女子,道:“以前你们一食堂经常拿我的土豆,我这里的土豆有两种,贵一点的一块二,便宜一点的四角四,你们是大食堂,可以用便宜点的。” 侯沧海秉承着“买菜必然要砍价”的原则,道:“少点。” 土豆老板一脸诚恳地道:“我们没有乱喊,都是卖价。” 侯沧海和熊小梅以前到菜市都不喜欢讲价,商贩叫什么价就给什么价。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所购菜品数量很小,无关大局。伙食团是大进大出的生意,价格很关键。侯沧海与土豆老板侃了一会,以每斤四角二买了两袋土豆。 在批发市场商家绝大部分是开收据,顶多加盖了营业部印章,基本没人开发票。侯沧海接连问了两家,皆如此,便不再索要发票了。 从菜市场出来,小货车装了大半车蔬菜。有菜压了车,总算比空车平稳一些。 回到食堂时,接近六点半,天边有了鱼肚白。熊小梅带着几个服务员在做开餐前准备工作,李大壮煮了一大锅稀饭和一盆面条,陈东弄了些凉菜。由于白案厨师还没有找到,没有做早餐和馒头。 诺大一食堂空空荡荡,没有人气。这与预料中情景相差颇大,侯沧海和熊小梅站在大厅面面相觑。 侯沧海道:“没有馒头和包子,不像伙食团。第一天开业,不能给同学们留下坏印象,你留在食堂,我跟着货车去街上收馒头包子,成本高一些没有关系,先把局面打开。” 熊小梅在厨房和大堂没有见到郭加林和杜玉荣,便去询问陈东。 陈东是郭加林的徒弟,在开业前一天与郭加林和杜玉荣一起来到学校。他醒眼惺忪地道:“老师和师母没有带衣服,回家取衣服了,以后生意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回家。” 郭加林的家在江州市西平县,来回得大半天时间。侯沧海惊讶地道:“郭加林和杜玉荣都走了,中午怎么办?”陈东道:“中午应该没有什么生意,我一个人就行了,老师特意打了招呼,要我把中午搞定。”侯沧海压住火气,道:“要走也可以,得给我说一声。突然走了,这算什么事。” 陈东没有辩解,只是嘿嘿地笑。 熊小梅对此火冒三丈,随即想着今天是开业第一天,不宜生气,忍着没有发牢骚。侯沧海还真怕脾气比较急的熊小梅控制不了情绪,安慰了几句,去城里早餐店收馒头和包子。 熊小梅知道侯沧海素来自尊心强,怕他拉不下面子到小馆子收购馒头包子,道:“我去收吧,让男人去做这些事情怪不好意思的。”侯沧海苦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为了生存,脸面不重要了。况且我是去买,又不是讨。” 侯沧海刚坐上货车副驾驶,老吴道:“侯老板,今天跑了好几趟,是不是加点钱。” 这是合理要求,侯沧海道:“加吧,我们半个月结一次帐,到时加在里面。” 来到第一家早餐店,侯沧海将脸皮抹下,递过去一个盆子,道:“老板,包子、馒头多少钱一个,全部要。” 老板看着大盆子,惊讶地问道:“全部要?你们家有一个连?” 侯沧海道:“人多,还都是大肚汉。” 老板有点不信,道:“你们是学校食堂吧?” 侯沧海摇头不答。 走一路、收一路,六点五十分,距离电科院比较近的北街早餐店老板们都悠闲起来,因为包子、馒头大部分被买走。一些食客没有吃到包子馒头,得知原因后,朝着天空竖起了无数根中指。 这是一顿代价高昂的早餐,收购价高于售价,有十来个学生发现馒头包子大小不一样,还有包子破了皮露出肉馅,觉得自己权利受到了损害,便将吃了一半的馒头包子丢在桌上,以示抗议。 侯沧海以前对这种乱丢弃馒头和包子的行为并不以为意,如今经营伙食团,方知每一个包子和馒头都来之不易,对浪费行为很愤慨。 ——上午:唯一红案厨师摔伤手,只能老板客串 从早上四点半钟起床,忙到八点钟,终于把第一餐应付了过去。侯沧海从早上起床一直与人交谈,没有休息,嗓子突然间就哑了,说不出话来。他喝了一碗清稀饭,才稍稍缓了过来。 侯沧海放了碗,慢慢地说道:“你,估计,中午有多少人?” “估计有三四百人。” 熊小梅提着一个纸盒子,里面全是零钞,暂时还没有清理出数量,她望着零钞,愁容满面地道:“我们对零钱需求量严重估计不足,现在缺一角、两角、五角的零钱,没有办法找零,上午还得赶紧到银行去换一些。今天早上有一些同学没有带碗,是不是把以前的盘子提供给他们?” 侯沧海用清稀饭顺了顺喉咙,道:“行,尽量提供方便,争取,更大的人流量。”他望着厨房方向,道:“中午有,麻烦?只有陈东一个人。” 陈东从后厨往大厅走,道:“侯老板,你的灶太难烧了,费煤又没有火力,得找个人重新砌一下。”话音未落,他踩到餐厅一处水渍,脚下一滑,扑腾摔倒在地。 “没事吧?”侯沧海放下饭碗,跑过去蹲在陈东面前。 陈东痛苦地躺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直抽凉气,道:“手痛得不行,动不了,可能出问题了。” 郭加林在老家未归,红案厨师只有陈东一人,如果陈东受伤严重,今天中午就要抓瞎。侯沧海急得都想朝外喷火,道:“电科院有卫生室,金勇,你陪陈师傅去看一看。” 金勇是新招聘来的墩子,很有几分机灵劲。他听到老板安排后,就要陪陈东看病。侯沧海随即改变了主意,道:“金勇别去了,该切的菜还得切,中午要用。”金勇停下脚步,摸着后脑,为难地道:“哪些菜要切,我不晓得。” 从批发市场买了一堆菜,还有陆续送来的猪肉和宰杀好的鸡、鸭,但是没有厨师安排,新来的墩子确实没有办法操作。 侯沧海和熊小梅平时自诩甚高,此时面对一堆未加工食品,不知如何安排。 “今天没有排菜谱,只能将就弄。”陈东忍着痛留在厨房,看着堆在角落肉和菜,道:“白菜炒肉,魔芋红烧鸭子,青椒肉丝、回锅肉,红烧土豆,炒大白菜和空心菜、青菜汤,就这几样菜,应该差不多了。” 金勇为难地道:“我一个人,切不了这么多。” 侯沧海当机立断地道:“胡一红、姜小军,你们两人帮着金勇切菜。”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新招来的两个女服务员,道:“你们全部都过来帮着金勇理菜。” 以前,侯沧海知道厨师重要,但是这不过是理性认识。此时站在厨房里,才知道没有厨师就根本没法做伙食团。为了拉近与厨师关系,他亲自陪着陈东来到医务室。 陈东离开后,整个厨房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熊小梅大声道:“大家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到厨房理菜。李师傅煮饭的时候,金勇帮忙。”以前做服装店时,人事关系相对单纯,鲁莽地踏入伙食团,她才明白这是走入了另一个江湖,必须要把声音放大,吼起来,才能将来自五湖四海的员工指挥起来。 从医务室出来时,侯沧海满脸沮丧。陈东手腕严重挫伤,肿得像个馒头,几天时间都无法用力。 回到厨房,看到案板上堆积起来的土豆、白菜,侯沧海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心一横,道:“陈东别走,站在旁边指挥,今天我炒菜。” 陈东道:“侯总炒过菜吗?” 侯沧海道:“平时炒过小锅,没有用过大锅。” 陈东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或老或少,全无厨房经验,无奈地道:“小锅大锅差不多,道理相通。今天中午学生应该不多,只有让侯总亲自上灶。” 金勇原本想自高奋勇,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过来给侯沧海打下手。 肉片和肉丝切了两大盆,泡在水池中。用盆装的八种调料放在顺手的地方。铁锅是农村中常见的大锅。这让侯沧海感觉进入了大人国世界,所有东西都成倍放大。 在陈东指挥下,墩子金勇将切好的肉片沥了水,倒入小半**料酒和大半碗清水芡粉,码盐,使劲揉,然后用盆子装好。 十一点二十分,金勇站在灶孔前,用铁钩将灶火捅燃,炉火发出轰轰响声,大铁锅很快热了起来。 在陈东指挥下,侯沧海用小水瓢似的勺子舀菜油浇入锅里。一大勺子油浇进大锅里,变成薄薄一层,几乎看不见,又加了两勺子油,这才有点炒菜的油样子。 用大勺子将红油豆瓣甩进锅里,热油遇到豆瓣,一股奇异香味就冒了出来。葱、姜、蒜随即又被丢进锅里,与热油豆瓣混合,在锅里噼啪响着,散发出更加浓郁香味。 侯沧海双手握着铁铲在铁锅里搅拌翻炒,等作料炒香以后,将码好的一盆肉片倒进锅里。 等到肉片颜色变化后,金勇在陈东指挥下将一大盆白菜倒进锅里。大锅菜与小锅菜最大的不同在于热量传递困难,需要脆、嫩的菜品很少出现在大锅里。 肉片白菜炒熟以后,满身热汗的侯沧海伸手在锅里抓了一块,味道还算不错,能吃。 一盆盆菜就在客串厨师手中被创造出来,为了让味道变好,侯沧海不吝惜对油和各种调料的使用。陈东看得直咋舌,道:“以后不能这样炒菜,成本太高。”侯沧海用手臂擦了擦额头如热泉一般汗水,道:“今天不管成本,能够应付过去就行。” 刚把菜摆出去,学生们就陆续来到了窗口。学生们有少部分刷卡,大部分都用现金。当初与学校签定合同时,合同附有一个菜品参考价。今天是第一天开伙,无法核算成本,就采用了学校参考价。 很快,各个窗口都出现了找零困难的情况。上午熊小梅抽时间到银行换了些角币,以为足够交零,谁知使用不久就发现零钞告急。侯沧海专门安排金勇在各个窗口跑来跑去,及时调换零钞。 ——下午:小广告、杂乱库房、烧老鼠、木桶饭以及澡堂 中午一点左右,七大盆热菜全部见底,这让侯沧海很有成就感。 午餐基本结束后,侯沧海看到洗碗槽里出现大量剩饭剩菜,紧张起来,担心由于自己手艺不佳,让同学们对一食堂留下坏印象。 熊小梅站在洗碗槽边,指挥着几个女服务员洗碗。她见侯沧海面色严肃地打量装满剩饭的大胶桶,道:“不少学生才从家里回来,肚子里面油水足,剩饭很正常。等到在学校住一个月,保证个个都象饿鬼投胎。” 这是一个合理解释,让侯沧海受伤心灵暂时得到些安慰。 午餐后,侯沧海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到银行兑换了零钱,顺便张贴招聘白案厨师的告示。 贴启示时,侯沧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穿着制服的人就赶紧将手里的招聘启示放进皮包里。他曾经无数次设想:“如果我被城管抓到,会不会暴露身份?政法委干部在街上贴小广告,会笑掉无数人的大牙。” 一食堂缺乏白案厨师的现状容不得拖延,就算有被捉住出大丑的危险,侯沧海还是坚持将一百张招聘启示贴满了大街小巷。贴完告示,出了一身臭汗。他一点时间不敢耽误,又回到电科院一食堂。 经过上午实践,下午整个厨房有序得多,没有乱成一团。 厨师和员工们休息到三点钟准时来到一食堂,陈东作为厨房总指挥,让所有员工都帮着理菜。 熊小梅没有理菜,主要任务是清理中午收入。她将大钞收起来,零钞备到五个盒子里。由于盒子没有锁,只能暂时放到暂时空闲的小餐厅里。她离开小餐厅不久,又觉得不放心,将零钱提进了库房。库房黑,有老鼠。她打开库房后,将箱子往库房门口重重一放,根本不敢走进库房,赶紧将房门关掉,逃离老鼠横行之地。 侯沧海从外面回来以后,直接来到小餐厅。 夫妻俩坐在一起,喝了一口热茶,总结开业半天的得失。侯沧海嗓子依然有些撕哑,道:“中午有多少钱?” “我数了一下,中午只有五百七十二块,比预想的要差一些。”熊小梅坚守在一食堂,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时间休息。她在厨房里处理了许多杂事,指挥了员工们洗碗、打扫大堂的卫生,还要收菜和验货。这些事都很琐碎,没有成就感,但是必须有人负责。 侯沧海安慰道:“还没有开学,我们第一顿午餐就有这么多收入,不错。学校外围餐馆不少,二食堂、三食堂虎视耽耽,所以必须要确保质量。质量抓上去了,我们才能在竞争中获胜。” 熊小梅喝了一口浓茶,道:“我们签合同的时候,金正堂承诺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都不能离开校园,现在看来,学校根本不会封闭,这会流失很多学生。” 侯沧海道:“我想明白了,电科院作为民办大学,根本不可能关闭校门,金正堂所说的封闭式管理压根不成立。但是,留在学校的学生还是多数,只要我们的饭菜价廉物美,不愁没有生意。” 熊小梅道:“郭加林什么时候回来?你虽然把今天撑了过去,但是毕竟不是专业厨师,全靠调料把味道逼出来,成本太高。我们给郭加林和杜玉荣开的工资不低,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关键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拖后腿。” 夫妻俩在小厅议了议,然后一起来到厨房。 厨房里很是热闹,厨师和服务员都涌到灶前,笑得不可开交。 熊小梅凑近看了一眼,便惨叫着跳到侯沧海身后,道:“姜小军,你太恶心了。”侯沧海挤过人群,也有些傻眼。 年龄最小的姜小军将一只肥硕老鼠绑在一根树枝上,用火钳夹了烧红煤炭压在老鼠身上,老鼠皮毛被烤焦,发出滋滋声音,伴着老鼠临死前尖锐的惨叫声,十分刺耳。 员工们都很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包括文静秀气的女员工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食堂老鼠成灾,不仅在厨房里猖獗,在寝室里也纵横驰骋,员工们对老鼠极度痛恨,捉住以后都心狠手辣地对其实施极刑。侯沧海在中午吃饭时听他们谈起过用各种方法处置这些老鼠,一笑置之,亲眼看到姜小军极为投入处死老鼠,还是觉得残忍和恶心。他发话道:“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姜小军,赶紧处理了,给个痛快的。” 姜小军听到老板发了话,将老鼠和树枝一起放进灶火里,关紧灶门。从灶里传来几声尖利的叫声,便没有了声息。姜小军犹不过瘾,道:“下次逮着耗子,我们用开水来烫,慢慢烫,把皮烫脱才好耍。” 熊小梅捂着耳朵,道:“姜小军,不准说了。” 好戏结束,员工们便散了,回到各自岗位,围着菜台子理菜。 看到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侯沧海挽着袖子也要加入。陈东在旁边道:“侯总,你别动手了,就是要锻炼他们。” 侯沧海道:“五点钟锅炉房要开张,等会吴苏俪和杨小玲去收洗澡钱,吴苏俪收男生的,杨小玲收女生的。” 胡一红道:“侯总,我在做大厅清洁时,看见很多提着行李的同学回来了,晚饭的菜量应该多一些。” 侯沧海摸不准应该增加多少,道:“中午七盆,晚上弄八盆,试验一下。” 从厨房出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又一起到锅炉房,与只有一只眼睛的锅炉师傅杨尾巴聊了一会。杨尾巴话很少,对以前经营状况一慨不讲。 洗澡费用是同学校规定的,每人五角。按照金正堂的说法,锅炉房是百分之一百赚钱的,是作为福利绑给一食堂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没有经营经验,无法估算锅炉房成本,也不清楚洗澡人数,对每人五角到底是多还是少心中无数。 看了锅炉房,熊小梅又拉着侯沧海查看库房。 库房就是寝室旁边,是一个幽深的正方形房间,只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小窗,用铁条封住。铁条能封住强盗,封不住老鼠。熊小梅在中午进库房放钱箱就被差点吓出了心脏病。 打开库房后,侯沧海在门口敲门又大声吼,屋里老鼠奔跑时发出剧烈的嚓嚓声。侯沧海望着黑沉沉房间道:“老婆,我们弄一条蛇进去,蛇吃老鼠,蛇到鼠除。”熊小梅强忍着对老鼠的恐惧和厌恶,道:“你这是馊主意,蛇和老鼠我都怕。” 打开灯,屋内亮了起来。库房面积约有四十个平方,堆积了各种材料,有米、面、油,还有个小角落堆放着厨师没有到时提前购买的一些物品,被陈东判定用不上,丢在库房里。 熊小梅拿了一个本子,逐一登记库房里的物品。 库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查起来颇费时间,熊小梅登记了三分之一,就到了锅炉房开放时间。熊小梅只得暂时中断登记,到后厨将两个负责收钱的女生叫了出来,让她们等到男女澡堂大门前。 五点钟,学生们陆续来到澡堂。半个小时不到,吴苏丽和杨小玲两边的零钱都紧张起来,熊小梅赶紧又去库房打开箱子,取了些零钱,交给两位收钱女生。 五点半,熊小梅离开澡堂大门,准备迎接晚餐大战。 侯沧海穿了一件白色短臂厨师服,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手提着宽大铁铲。若是被黑河同事看见,一定不会相信往日舞文弄墨的侯主任会变成一位手持铁铲的厨师大汉。 总结了上午经验,侯沧海和陈东重新进行分工,由侯沧海提铁铲翻炒,陈东则用未受伤的手持大勺子往大锅里放调料,以控制味道和生熟。调整了工作方式后,菜品从颜色、味道和香味都明显得到改善。 墩子金勇守在两人身后。当一盆菜出锅装盆后,他就端着大盆到前台。 李大壮守在大木桶前面,眼光不离放在旁边的闹钟。从木桶上灶到米饭成熟,时间是固定的,他并不需要爬到高灶台上去观察,只要控制炉火,到时就可以蒸出一大桶香喷喷的米饭。 控制炉火以及时间需要技巧和经验,李大壮绝对不会传授给其他人,由其亲自掌握。教会了徒弟饿死了老师,这在他们在这一行表现得特别明显。 闹钟响起,李大壮跑到了厨房,道:“过来,抬饭桶。” 侯沧海、金勇、姜小军、李大壮四个男人来到大灶前,由李大壮将粗绳子紧紧地套在木桶上,绳子上端插入用整根圆楠竹做成的抬杠。金勇和李大壮走上四步石梯子,站在灶台上,利用抬杠将大桶从灶上抬起。站在灶边的侯沧海和姜小军抓住套在木桶上的粗绳子,四人一起用力将木桶移动到灶台旁边的推车上。 木桶连桶带饭有三百多斤重,操作过程颇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桶翻人伤。中午看到木桶起灶的的过程,熊小梅被吓得心惊胆战,晚餐时就干脆躲在前台不出来。 木桶抬下来,推到窗口。 熊小梅从库房里将钱箱拿出来,依次发给窗口服务人员。她又从后厨端出前任老板遗留下来的饭盘,免费提供给未带餐具的学生。学生吃完饭以后,将饭盘放在桌上,由服务员收拾。这样做将增加人力成本,但是能吸引不愿意洗碗的学生,这是熊小梅和侯沧海商量的竞争策略之一。 热菜、木桶饭端出来不久,学生如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突然就涌了出来,远比中午要多。他们也不排队,蜂涌而至,无数只手伸进了窗口,报出一串串菜品组合。 侯沧海炒完菜后,为了提高效率,也加入前窗卖饭的队伍。他是第一次站在前窗,最初几分钟,脑袋发昏,手忙脚乱,算账超慢。经过半个小时折磨,他才渐渐适应了这份看似简单的窗口工作。 学生慢慢减少,侯沧海终于可以喘口气,这才发现全身衣服都湿透,如水洗过一般。以前母亲周永利经常说“条条蛇都咬人,乌梢蛇不咬人都吓人”,他很小就把这句话听得烂熟,在这一刻突然发现窗口卖饭也是个技术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累是累点,低头看着钱箱里堆满的大小钞票,幸福感油然而生。在厨房里做事,凭的是体力和技术,付出就有收获,不用揣测领导心思,这让侯沧海感到另一种轻松。 ——晚上:哇,一千七百五十二块,苦累后终于有了收获 晚饭后,夫妻俩人在小厅清点全天收入。收来的钱堆了一桌子,有大量的一块、五块,也有许多一角、两角,还有十来张红色大钞。两人清点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清点完。 在清理钞票时,侯沧海深有感触地道:“食堂要赚钱,厨师最重要。以前我们不了解厨师这一行,是闯进这个领域的陌生人。陈东水平还不错,据他说,郭加林入行早,年龄不大,名气不小,手艺很好,比他强得多。所以,我们要把郭加林夫妻笼络好,让他们夫妻住出租房。” 杜玉荣才来时明确提出她和郭加林是夫妻,不能住在宿舍,希望能单独为他们租一套房子。侯沧海和熊小梅考虑到成本,没有立刻答应租房子,而是想找学校提供条件好一些的员工宿舍,把所有员工的住宿一并解决。 经过第一天实践,他们深深知道厨师的重要性,也觉得每天流水不少,租房子的钱是小数。为了让郭加林夫妻安心,准备到校外农户租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用来安置郭加林和杜玉荣。 清点完当天总收入,不包括刷卡收入,不包括澡堂收入,总计一千七百五十二块。 虽然成本还未核算出来,当天的毛收入仍然让两人异常兴奋。侯沧海神情严肃地计算:“现在学生没有到齐,以后肯定还要多。就算每天只有两千毛收入,一月就有六万,除掉工资和成本,两三万利润跑不掉。” 这比最初预想要少,但仍然很多。 熊小梅最初做服装店时曾经有过一段好日子,有了第一次实际经商经验,她更加谨慎一些。 侯沧海信心十足地道:“我们现在人手不齐,主厨还没有到,等到兵强马壮之时,收入绝对比现在多。” 熊小梅细心地用皮筋将钞票分类扎好。 厚厚钞票让灰暗的仕途梦想更加无了颜色。侯沧海走到小厅门外,望着满天繁星,吼了一声:“老子终于赚钱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撩阴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电科院一食堂在磕磕碰碰中开业,首日收入居然不少,侯沧海和熊小梅甚为高兴。 侯沧海总共获得了九天年休假,年休假的开端就在开业第一天。也就是说,他还能在一食堂全天工作八天。能顺利请到年休假,与杨定和有关,否则他这种刚刚调入政法委的新人,很难开口请假。朝中有人好办事,这是双刃剑,对每个人有利有憋。痛恨者处于反面,喜爱者处于正面。 凌晨四点半起床,到批发市场买了菜。侯沧海又在电科院附近早餐店收了一大堆馒头和包子,在一食堂亏本供应学生。 早餐结束时,陈东穿着背心走了过来,道:“侯总,我的手腕能动了,中午由我来操作。”他在手腕处喷了药水,又找了一个护碗,勉强能够转动。 侯沧海道:“陈东,好事不在忙上。等手腕伤好了再上灶,我们还是按照昨天模式办理。” 陈东笑道:“侯总,没事。餐厅才开张,我们都得努力,生意好了,才有钱赚。你昨天炒的菜,有两盘咸得没办法下口,同学们已经有反应了。” “你和郭加林年龄差不多,他怎么是你师傅。”听了这句话,侯沧海对陈东好感值直线上升,想对他多加了解。 陈东道:“郭老师出道早,手艺好,他掌灶的时候,我还在外面鬼混。后来跟着郭老师到南方,才慢慢进入餐饮行业。” 早餐结束以后,侯沧海顾不得到小厅数钱,直接在员工房间睡觉。凌晨四点半起床,工作持续到接近九点,这不是闹着玩的。他躺在床上时,见到枕头边上有几粒老鼠屎,随手拂走,头靠枕头,立刻沉入梦乡。 十点,电话铃声将侯沧海吵醒。这是一个陌生电话,他打了好几个大哈欠才接通。接通后得到一个好消息,黑河镇家属院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办下来了,下午三点钟可取。 由于没有房产抵押,以前办贷款很困难,如今有了房产证,这又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打完电话,侯沧海在床上躺了一会,又睡着了。醒来接近午饭时间,侯沧海站在食堂大门,见三五成群的学生朝门外走,如蚂蚁出洞,络绎不绝。他跟着学生出了校门,然后围着学校转圈。暑假时,有二十八家有招牌的餐馆,电科院开学,又出现七家没有招牌的餐馆,总共有三十五家餐馆在热火朝天营业。有的餐馆人多,有的餐馆人少,如果按照晚餐每个餐馆平均有二十个人用餐来计算,至少有七百名消费能力强的学生在外面用餐。 “这都是应该在一食堂消费的钱啊。”侯沧海被火热的场景刺激得肉痛,他安慰自己道:“电科院至少有一万学生,少一千两千学生也不要紧,关键是食堂味道要好,才能留得住人。” 食堂大堂,后勤处金正堂带着几个人站在进门处。 侯沧海上前招呼道:“金处长,检查工作?” 金正堂背着手,挺有领导派头,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在校外转了一大圈,汗水将后背全部打湿了,侯沧海用手臂擦了擦额头汗水,道:“还在磨合期,大家都在适应大食堂环境。我有信心把伙食团做好。” 金正堂道:“前两天我还担心你开不了火,今天见你们还算有序,也就放心了。好好搞,肯定能赚钱。” 一食堂人员并没有配齐,还差白案和采购,侯沧海掩饰住食堂弱点,拱了拱手道:“生意还不错,希望金处长多支持。” “我们是学校伙食堂,不用办营业执照,税收方面也不用考虑,但是健康证一定要办,还有大宗商品采购一定要有票,能查到来源,采购没有票据,出事就麻烦了。” 金正堂道作为后勤处长,希望一食堂在这一年能做成功,免得总换人,大家都麻烦。因此,他尽可能将容易出错的地方交待清楚。 侯沧海点头道:“我马上安排办健康证。” 金正堂伸手,与侯沧海握了握,道:“那我走了,去二食堂。” “以前听说要封闭学校,不准学生到外面吃饭,刚才我在学校外面看了看,在外面吃饭的人很多,这要影响食堂的生意。”侯沧海还不是纯粹生意人,有着干部似含蓄,有一句没有说出口:“当初计算一食堂承包费时,是按照全封闭来计算应该吃饭的人数,如果不能封闭校园,那么承包费就应该降低。” 金正堂没有明确回答侯沧海的问题,神情自如地转换了话题,道:“你还有个小厅,什么时候弄出来。小厅用得好,收入很可观。” 人员未配齐,磨合未完成,食堂暂时没有能力启用隔壁小厅。侯沧海没有在金正堂面前露怯,道:“以后隔壁小厅弄出来以后,请金处长吃饭。” 金正堂道:“做生意就要全面开花,该赚的钱全部要赚,不要小看了小厅的生意。开学的时候很多家长送娃儿到学校,都喜欢在学校办个桌席请老师吃饭。错过了这一波就可惜了。” 侯沧海吹牛道:“我在研究用什么风格。” 金正堂哈哈笑道:“还用得着什么风格,就是第九大菜食,食堂风格就行了。在食堂吃饭的家长,也没有想着有五星级饭菜,干净卫生可口就行。” 在与金正堂聊天的时候,不断有学生来打饭,形成了一个小高峰。 送走金正堂,侯沧海走进后厨。 陈东穿了一件紧身背心,手持大铲,站在灶边,挥汗如雨。炒好一盆菜,就由站在旁边金勇接过,端起来直奔前窗。 炒了三盆后,暂时能够供应前窗。陈东转身坐在灶台前,抽起烟来。侯沧海走到他身边,道:“郭加林还没有回来?” “老师应该有事耽误了,今天不到,明天肯定要到。”陈东留着短发,双臂肌肉发达,手腕处还有刺静,不像是厨师,倒像是社会人。 侯沧海道:“一食堂开张两天了,感觉怎么样?” 陈东道:“根据一食堂人流量来判断,这生意要得,绝对赚钱。就是厨房人手少,忙不过来。” 侯沧海愿意相信专业厨师,道:“等郭加林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搞,特别是小厅,空着可惜了,我们要搞起来。” 在前窗帮忙的金勇跑了过来,道:“陈师傅,炒一盆肉,快点,卖得差不多了,还有人来。” 陈东丢掉烟头,提起大铲,又在灶台前忙碌。 中午一点半,打饭**期结束,熊小梅来到小厅与后厨的连结处,擦了汗水,打开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半。 侯沧海道: “金处长带着后勤处的人查看各个伙食团的运转情况,他要求办健康证,还有大宗商品要能查出来源。他的提议很及时,我们要重视。” “好,陆续安排大家办健康证。”熊小梅又低声道:“国庆要到了,我们给金正堂包个红包。” 侯沧海道:“为什么要送红包。从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为后勤处干活,按时上交承包费就是对他工作最大的支持。” “封一个吧,以后还要经常与和他打交道。”熊小梅离开学校独自创业,心态发生极大变化,总觉得无依无靠,下意识需要找一个靠山。当金正堂提出善意建议以后,她觉得应该封一个红包。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其他人隔得很远,低声道:“郭加林和杜玉荣根本不是回家拿衣服,而是不想住员工宿舍。今天和陈东聊天,陈东说师傅和师母在外面工作时,都有单间,从来没有住过大宿舍,更何况是这么烂的大宿舍。” 侯沧海道:“郭加林水平应该很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我们到校外农户给他们租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 杜玉荣才来时明确提出她和郭加林是夫妻,不能住在宿舍,希望能单独为他们租一套房子。侯沧海和熊小梅考虑到成本,没有立刻答应租房子,而是想找学校提供条件好一些的员工宿舍,把所有员工住宿问题一并解决。经过第一天实践,他们深深知道厨师的重要性,也觉得每天流水不少,租房子的钱是小数。 这时,陆续又有同学来食堂打饭,熊小梅聊着天,用目光扫视窗口,防止收费人员顺手将现金揣进腰包里。打饭时现场十分紧张,又全部使用现金,若是窗口人员顺手揣了几十块钱,没有现场发现,基本上没有办法清点出来。 侯沧海产生了在窗口安装监控镜头的画面。有了监控头,应该能遏制揣腰包的可能性。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以前有监控还好说,员工全部到位后才在窗口安装监控,这是摆明了不放心员工们。 午餐结束以后,厨师和员工吃饭。 “熊老板,我给大家做菜,大锅菜炒不来,高档菜炒不来,弄点家常菜还可以。”墩子金勇自高奋勇要为大家做菜。 “你做得怎么样?味道弄差了大家要骂人。”陈东还是穿了那件紧身背心,前胸和后背都有盐渍。 金勇在众人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道:“炒得不好,陈师傅指点两招。” 陈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我还是学徒,是三脚猫功夫,等到郭师傅来了,如果他愿意收你为徒弟,你可以跟着他学。” 陈东提起郭加林时,总是一口一个“郭老师”,尊敬有加,从来没有直呼其名。 郭加林是母亲的表侄,互相之间接触得不多,偶尔在老家聚会时能见面。这次邀请郭加林到一食堂纯粹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从陈东的态度来看,郭加林手艺应该很不错,值得花钱在外面租房子。 十来分钟以后,金勇端着大盘回锅肉和白菜肉片汤来到大堂。陈东用左手夹了一筷子,道:“勉强能够吃,上不得正式场合。” “我都是乱炒的,没有学过。”金勇想学厨师,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侯沧海此时有些疑惑,不知道作为伙食团老板应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是应该由老板来决定金勇是否学厨师,还是由厨师之间自己选择。他想了想,定了一条原则:“学不学手艺我不管,但是能否上灶就要我和熊小梅说了算,否则老板说话的权威性将被厨师所取代。” 金勇手艺确实不怎么样,被员工们一阵冷嘲热讽。金勇也不生气,笑呵呵的。 熊小梅在一食堂忙碌了半天,吃饭时累得没有说话的兴致,偶尔说两句,都是直指在今天各个环节出现的问题。她经历过一次服装生意,虽然时间短,可是毕竟是一次完整经商经历。这次经历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她的思维方式和处事方式。当熊小梅指出问题时,员工们都停止说话,只剩下熊小梅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 下午三点,侯沧海前往区房管所,拿到了黑河镇家属院房产证。他准备先将房产证这类重要证件放回家。如果带在身上前往伙食团,增加丢失风险,有可能造成不必要麻烦。 客车启动后,侯沧海很快就注意到两个小偷。 小偷在车里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许多老乘客都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一个年轻女子背着鼓鼓的包,用耳机听音乐,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小偷包围了。 公交车上多数人都是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偷对着耳机女子行窃。女子非常年轻,侧脸的轮廓喧显得颇为柔美,模样和气质极似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在行窃状态的小偷眼里,美女不是美女,是一个猎物而已。一个小偷将手伸进女孩子背包里。背包里塞得满满的,有各种女孩子用的杂物。小偷根本不在意满车人的眼光,慢条斯理地清理女孩子的背包,终于将一个钱包拿到手里,顺手递给同伙。 女子沉浸在音乐世界中,音乐世界是那么美好,而现实世界则不那么美好。 侯沧海看得这个画面,心中涌出一股怒火。他小时候长期混迹与青工队伍中,青工队伍鱼龙混杂,教给他很多知识。他知道小偷的行为模式,没有马上站出来,而是寻找小偷同伙。 全车乘客的沉默极大地鼓励了两个小偷。拿到钱包后,一个小偷见女孩用的随身听高级,贪心大起,伸手去抓随身听。一直沉浸在音乐世界的女孩这才注意到异状,双手紧紧抱着随身听,道:“你们干什么?” 小偷道:“给我。” 随身听是女孩的最爱,她不愿意放手,拼命争夺,大声道:“有人抢东西,抢劫啊。” 另一个小偷从后面踹了女孩一脚,骂道:“贱货,放手。” 女孩被踢得扑在前面座位上,声音带着哭腔,道:“不要抢我的随身听,不要抢我的随身听。” 小偷扬手给女孩一个重重的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响。 侯沧海总觉得小偷不止两人,可是这一个轻脆的响声在车内回荡,让他火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大声道:“住手,放开,你们太过份了。” 一个小偷见有人阻止,用手指着走过来的年轻人,很嚣张且恶狠狠地道:“滚开,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侯沧海吼道:“车上是男人的全都站起来。” 小偷被侯沧海的大吼声吓了一跳,左瞧右看,发现并没有人站起来。他胆子更大了,举起匕首,道:“你管老子闲事,今天让你出点血。” 侯沧海见小偷拿出凶器,喊道:“司机,我是政法委干部,你马上朝派出所开。”又对其他乘客道:“马上打110报警。。” 另一个小偷见这边闹了起来,顾不得抢夺随身听,也握着一把匕首,朝侯沧海逼了过来。 车内狭窄,完全没有回旋余地,这是在车内见义勇为容易发生流血事件的原因。侯沧海退后两步,尽量拉开与小偷距离,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两把匕首。车内过道也限制了小偷行动,他们虽然有两个人,也只能一前一后朝侯沧海逼过来。 匕首闪着寒光,凶狠地朝着管闲事的人刺了过去。 侯沧海眼里只有匕首,忘记了害怕。他稍后退,然后用力朝着小偷下身踢了过去。这是极不入流的打架招术,叫撩阴腿。如果被高手使用,会被人嘲笑。可是如今是性命相搏,什么好使就用什么。 侯沧海人身腿长,这一腿正中要害。 小偷惨叫一声,捂着下身滚在地上。 与此同时,侯沧海只觉得手臂一阵痛,衣服被刺破,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将衣服粘住。 这第三个小偷终于站了出来。他恰好就坐在侯沧海身边,猛然出手,刺伤了这个敢于出手的人。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九章 受伤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一只羊领导一群狮子,狮群变成了羊群。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羊,羊群变成狮群。虽然这是比喻,却很有道理。 侯沧海站出来以后,终于有其他沉默的男人站了出来。 持刀行凶的小偷被一个坚硬的行李箱敲在头上,晕头转向地后退了两三步。他看到车上人齐声发出怒吼,好几个男人站了起来,恐惧感由然而生,表面上更加凶狠,“哪个来,捅死哪个。” 侯沧海见了血,彻底被激发出凶气,抓起一个妇女递过来的不锈钢水杯,朝着这个小偷扑了过去。 小偷又被身边人推了一把,配合式地朝前踉跄两步。 侯沧海举起不锈钢水杯狠狠地敲在小偷头顶。小偷在受到重击前乱挥匕首,再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往上冲了几步,无意间在侯沧海额头划出一条口子。 司机如配合小偷行事一般,恰到好处地打开车门。最先露面的两个小偷压根不讲义气,跳下车后夺路而逃,将行凶小偷抛在了车上。 男人们兴奋地围着倒地小偷一阵狂殴。被打小偷抱着头拼命跳车,刚跳下车,被一个勇敢飞腿踹倒在地。 侯沧海没有殴打被困小偷,下车后,弯腰捡起了一块象棋大小的石头,抡圆了朝小偷打去。 石头从小偷头顶飞了过去。 这个小偷慌不择路,摔倒在路沟里。三四个男乘客怒吼着追了过去,猛踢摔进路沟的小偷。小偷在车上的嚣张气焰早就丢得一干二净,苦苦求饶。 这时,在公共汽车旁边倒地的小偷抱着头,目光透过众多大腿,恰好看见侯沧海扔石头。 还有一个小偷拼命逃跑,钻进竹林里不见踪影。 黑河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来到现场时,被捉住的两个小偷身上布满愤怒群众的脚印,口、鼻都在流血,惨不忍睹。 侯沧海与派出所民警都熟悉,捂着流血额头,与艾明所长打招呼。 “侯主任,伤得重不重?我让车送你到卫生院治疗,等会你还是要到派出所帮忙做个笔录。谁被偷了东西,来派出所作笔录。” 艾明所长以前便与侯沧海熟识。如今侯沧海到了政法委,他更加客气。 被偷东西的年轻女子道:“我被偷了东西。我是卫生院的,先陪侯主任到医院,然后我们一起到派出所。” 艾明疑惑地道:“你是卫生院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女子道:“我刚到卫生院,上了两天班。” 艾明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吴小璐。” 艾明道:“新来的护士?” 吴小璐道:“我是医生。” 艾明很有兴趣地打量新分来的医生,道:“你的名字和影星的名字一样啊。你是当事人,给侯主任治疗以后就到派出所来,不能逃跑哟。没有当事人无法处置这两个小偷。” 侯沧海道:“艾所长,他们不仅仅是偷东西,还明目张胆抢劫,全车乘客都可以作证。” 艾明皱眉道:“有抢劫行为?” “他们先偷我的包,然后打我,抢我的随身听。” 吴小璐举起手中随身听,道:“这是进口的随身听,很贵的。” 艾明道:“我知道了,等会你在作笔录的时候要说清楚具体情况。”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熟优势了,如果遇到不熟悉的警官,难免会用审慎目光看待这事。艾明对侯沧海很了解,加上全车人都给侯沧海和吴小璐作证,因此就判明这是一件见义勇为事件,而且作笔录时肯定会朝着抢劫方向询问。扒窃和抢劫完全不同性质,如果被定性为抢劫,必然会被判刑,这是侯沧海为免除小偷报复而极力想向警方说明的原因。 艾明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让警车送受伤的侯沧海去医院。他和另一位民警就将两个小偷铐在客车上,与所有乘客一起坐客车回到黑河镇。 两个小偷被打得乌眉皂眼,坐在客车走道上,比丧家之犬还要凄惨。 警车很快就将侯沧海送到卫生院。吴小璐换上白衣服,转眼间就由被小偷欺负的女孩变成了白衣天使,身上自然而然带出了职业权威。她将侯沧海带到治疗室,道:“我来帮你处理,你把衣服脱下来。” 手臂伤口不深,但是有六七厘米,流了许多血。额头伤口很浅,但是正在额头中间,如包公的弯月亮。 在室内日光灯下,侯沧海这才认真打量新医生吴小璐。 吴小璐皮肤白得透明,眉毛细长,很是妩媚。侯沧海居然有着“聊斋”之感,眼前的这个皮肤白得透明的女孩就如从野树丛中出来的狐狸。 侯沧海脱上衣的时候,吴小璐道:“谢谢侯主任,全车人只有你一个站了出来,让我觉得社会上还有正气。” 侯沧海此时觉得胳膊钻心疼痛,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道:“我早就看到他们在偷你的东西,只是觉得还有同伙,所以没有马上站出来。后来他们打人,明日张胆抢东西,我实在憋不住,这才站了出来。” 吴小璐崇拜地看着侯沧海,道:“你真勇敢。” 侯沧海道:“是个男人都会这样做。” “不对,很多男人不会这样做。”治疗结束,吴小璐拿起外套走到侯沧海身后,温柔地帮助他穿衣。 当吴小璐蹲在侯沧海身边系衣服扣子时,侯沧海低头看到了温润如玉的手指,闻到了如兰花般的女子香气,禁不住心中一荡。他马上提醒自己:“侯沧海,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路边野外再香也不能闻,想都不能想。” 处理完伤口,侯沧海和吴小璐就到派出所作笔录。 做笔录时,正在家里休息的陈汉杰闻讯来到派出所。 陈汉杰曾经在派出所当过协警,与派出所干警都很熟悉。他与所长艾明打过招呼,进入黑屋里。两个小偷被手铐铐在窗户铁栏杆上,垂头丧气,一点都没有在客车上的嚣张气焰。 “狗日的,敢打我哥们。”陈汉杰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狠狠抽了两个小偷几个耳光,又踢了几脚,这才心满意足地等着侯沧海。 此事并不复杂,笔录很快做完了。 在做笔录时,侯沧海留了个心眼,没有说自己跳下车以后扔了石头这个细节。他如今在区委政法委工作,学习第一部法律就是《刑事诉讼法》,不愿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脱掉白大褂的吴小璐站在派出所门口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女孩子,道:“谢谢侯哥,晚上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 侯沧海道:“你别这么客气,大家都住在黑河,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你以后看病就来找我,我的技术还是不错的。”说完这话,吴小璐又觉得不妥当,道:“你最好不要来找我看病,找我看病就意味生病了。” 陈汉杰笑道:“吃五谷生百病,伟人一样得毛病,以后我家里有人生病就来找你。” 吴小璐又对侯沧海温柔地道:“明后天,你过来换药,我来给你换。” 从话语间,吴小璐透露出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以及对镇里医生水平隐约的轻视。侯沧海好奇地问:“你是江州医专毕业的?” 吴小璐略为自傲地道:“我是山南医大临床医学专业毕业。” 侯沧海道:“山南医大毕业怎么会到这个黑河卫生院?” 吴小璐道:“我原本在江州一院实习,运气不好,实习期间接连被投诉两次,按照江州一院规矩,实习期间被投诉一次就不能进入江州一院,更何况我被投诉两次。实习结束以后,江阳区医院当年进人名额也满了,所以我就来到这里。我是山南医院这一届所有实习生里面最悲摧的一个。” 侯沧海的好奇心被严重勾了起来,道:“什么事情被投诉?” 吴小璐为了实习期间被投诉的事情郁闷了许久,也需要找人倾述,道:“第一次被投诉的原因说起来你们肯定不相信,但是我保证没有一丝虚构,百分之一百真实。那是我第一次被病人投诉,一辈子都忘不了。早上八点,我跟着主任医师巡视病房,主任医师走了以后,我又到一位做过手术的中年妇女病床前去问了问她术后恢复情况,离开时我朝她笑了笑。我当实习医生对病人和气一点,多一点笑容,这没有错吧。结果那个中年妇女投诉了我,投诉的理由是‘医生没来由地笑着看了我一眼,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事’,这就是第一次投诉,你说我冤不冤。” 侯沧海张大嘴合不拢,道:“就这个理由,未免有点扯蛋。医院也接受?” “到江州一院实习医生很多,留下来的很少,不能留下来总得有点理由吧,投诉就是理由。”吴小璐又道:“后来我发现,医生越是板着脸,病人越是觉得医生技术好。有些病人眼里,有笑脸的医生都不是好医生。” 陈汉杰听到这里产生了共鸣,道:“有些人真是贱,以前杨书记在黑河时,对大家都是笑脸相迎,客气得很,许庆华这些屁眼虫还猪不是狗不是。现在新领导来了,脸上不带笑,见面不打招呼,大家还觉得新领导有派头。” 侯沧海不愿意在背后议论领导,道:“我先回去了,明天换药的时候再听吴医生另一次被投诉的故事。” 吴小璐道:“另外一次被投诉也很奇葩,明天讲吧。” 在走回家属院时,侯沧海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郑重地问道:“陈师傅,这些人和包方有没有瓜葛?” 陈汉杰道:“包方操社会走的是高端路线,主要是做生意,他们和这些偷儿不是一条道上的。” 回到家里,侯沧海突然发现手机不在了。电科院一食堂刚刚开业,没有手机将十分不便,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手机是必需品。可是一部手机要好几百,一食堂刚刚开张的情况下,花钱买手机让侯沧海很有心理负担。他想起办公室小田正在使用的小灵通,决定去买一部不花钱且单向收费的小灵通。 在五点二十分,侯沧海还是前往电科院一食堂。 熊小梅正在为晚餐做准备,看着侯沧海额头和手臂上都有纱布,吓了一跳,道:“你是怎么搞的,受伤了。” 侯沧海尽量用轻松口气道:“见义勇为一次,受了点伤。” 熊小梅问道:“在哪里见义勇为?” 得知男友是在车上被小偷刺伤,她生气地道:“全车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充当英雄,伤到额头,多危险,如果出事了,我怎么办。”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 “没事,额头被轻轻拉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何况,我是政法委干部,这时候不站出来,有违职业道德。” “如果偏一点,就伤眼睛了。” “我的手机掉了,应该在车上丢的,没有找到。”侯沧海为了转移熊小梅注意力,讲了另一件事情。 熊小梅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道:“伙食团营业额还不错,你再去买一台诺基亚,没有电话真不方便。” 学生陆续出现在一食堂。侯沧海头上有纱布,看上去吓人,就躲在小厅。 晚上八点半,侯沧海和熊小梅刚回家,杨定和上了楼,道:“我听艾明说,你昨天在公共汽车上与三个小偷搏斗,手臂和额头都受了伤,严不严重?” 侯沧海笑了笑,道:“受了点小伤,不太严重,就是看起来吓人。” 杨定和道:“明天你到办公室来一趟,蒋书记要见你。他已经知道你在公共汽车上勇斗歹徒,要和你谈话。另外,你可以在家里养养病,十天半月都可以,这是特殊待遇。” 受伤本来不是好事,延长休假时间却是极好的。第二天早上,侯沧海还是凌晨四点半起床,买菜、收馒头包子,忙至早餐结束,才慢条斯理地前往区委。 侯沧海额头包有纱布,走到区委大楼十分显眼。 来到办公室,罗启冰和田小绢开起玩笑。他们没有想到这是见义勇为受伤,一致认定是被老婆打了。罗启冰乐呵呵地开始称呼侯沧海为“耙耳朵”。田小绢辩道:“耙耳朵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罗启冰正在与田小绢争论好男人标准时,杨定和走进综治办,三言两语讲了侯沧海受伤原因,又道:“我给黑河综治办打了电话,让他上报你见义勇为的材料。我给蒋书记说了你的事情,他准备把你做为机关干部见义勇为的典型。” 侯沧海吃惊地道:“我在政法委工作,抓小偷是应尽之职。” 罗启冰是综治办副主任,负责见义勇为材料申报。他正愁没有合适的见义勇为人选,道: “你是区委机关干部,抓小偷并不是你的法定责任,这就是见义勇为。不要谦虚了,要敢于当典型,这也是树立机关干部良好形象的需要。” 随后,蒋强华书记又将侯沧海叫到办公室聊了一会儿。蒋强华最初认为侯沧海是一个敢于殴打领导的刺头,在心里打了个大大问号,一直在冷眼观察他。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发现侯沧海工作能力强,为人也谦和,完全与刺头形象不搭界。他于是在心里升起另一个问号:侯沧海没有问题,那打架的另一方詹军肯定就有问题,领导能力差。 谈话结束时,蒋强华道:“定和书记刚才给我讲了,你正在年休假。养伤和年休假各是各的,你可以把伤养好后再回来上班。我们机关干部,能做到见义勇为的也不多,小侯不错,值得大家学习。” 侯沧海额头是受了皮外伤,看着吓人,实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被常委书记一顿夸,弄得挺不好意思。 走出单位不远,侯沧海在电信局摊点看见小灵通宣传栏,拿了份资料了解情况。 据资料介绍,小灵通是一种新型的个人无线接入系统。通过微蜂窝基站实现无线覆盖,将用户端(即无线市话手机)以无线的方式接入本地电话网,使传统意义上的固定电话不再固定在某个位置,可在无线网络覆盖范围内自由移动使用,随时随地接听、拨打本地和国内、国际电话,是市话的有效延伸和补充。主要特点有三个,一是资费廉价,小灵通与固定电话采用相同的费率标准,并实行单向收费。以固话价格,享受本地移动电话的方便。二是绿色环保,小灵通功耗小,电磁波辐射极小,对人体没有任何辐射危害,至今仍为一些特殊群体,如老年人、孕妇、医务人员所喜爱。 三是待机长方便、省时、省电。 综治办罗启冰就有一台小灵通,使用方便,费用很低。 小灵通宣传人员围着侯沧海,介绍其各种优点,侯沧海被“小灵通机器免费”所打动,立刻与电信门市介绍了两年的合同。 拿到小灵通,侯沧海赶紧给熊小梅以及有电话好友打电话。 周水平接通号码就问道:“你怎么用起小灵通?” 侯沧海开玩笑道:“手机丢了,地主家里没有余粮,只能用小灵通了。” 周水平道:“小灵通有时信号不好,你听过一个顺口溜没有,手拿小灵通 ,站在风雨中,抬头又挺胸,就是打不通。” 说了几句玩笑话,侯沧海坐车前往电科院一食堂。想到受伤换来至少十天养伤时间,可以帮着打量一食堂,不觉高兴起来,哼唱道:“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第六十九章)注:上午有事,耽误,回来后一直在写,终于发出来了。早上发新章有时会被耽误,以后是固定在上午发,还是下午发,或是晚上?征求意见。 第七十章 租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在整个下午一直留在餐厅,熟悉餐厅各个环节。熊小梅做服装店时,他没有深入参加,基本上就是出出主意,还不被采纳。这一次做伙食团,他心态发生变化,全力以赴参加管理,想通过一食堂真正赚钱。改变家庭命运。 晚餐后,两人在小厅里将所有收入全部清点出来,二十元以上的大票全部收走,二十元以下的小票则装在钱箱里,锁进库房,作为明天早餐找补的零钱。 开业第二天的生意比第一天多了五百块钱,上涨趋势令人欣慰。 熊小梅笑容满面地道:“我们去看出租房,能不能赚钱厨师很关键,得给郭加林夫妻租一套房子。” 侯沧海道:“那我去锁零钱。” 将零钱箱子锁进库房这个工作独属于侯沧海,因为库房里老鼠纵横,不到迫不得己,熊小梅不会踏入。提着钱箱子,打开库房门,从库房墙角传来凄历的“吱吱”声音,一只油光水滑的肥硕老鼠被一个老鼠夹子牢牢夹住,正在拼命挣扎。按照员工建议,夹住老鼠后不要急于处理,就让老鼠不停嚎叫,这样就可以吓阻其他老鼠进来。 听到被夹住老鼠凄厉的叫声,不仅其他老鼠会被吓住,侯沧海都觉得鸡皮疙瘩乱起,赶紧离开库房,锁住房门。 熊小梅站得远远的,道:“下午陈东说夹住了一个大老鼠,还在不在?” 侯沧海道:“还在,让它今天晚上叫一晚上,明天处理。” 熊小梅道:“这些人太残忍了。” 侯沧海道:“开伙食团的人和老鼠是天生冤家,如果老鼠污染了食物,我们就要受损失。如果不计后果卖出去,良心又过不去,所以只能与它们做你死我活的斗争,小资情调在伙食团没有生长之地。” 穿过校园后门,来到了校外。自从电科院建成以后,在围墙周边迅速生长出来很多农家小院,专门针对电科院两万多学生开展服务,出租房屋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 来到下午打过电话的出租房,房东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村民。说是村民,却不是典型的务农村民,有着城郊村民特有的圆滑和精明,见面就道:“中午是你们打电话,长租还是短租?” 侯沧海道:“要租就租一年。” 房东老板最喜欢这种长租客,道:“是你们租房子?” 侯沧海道:“是帮朋友租的,他们是夫妻,在电科院上班。” 出租房内设施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板凳,没有电视机,有热水器,有天燃气灶,水电皆通。熊小梅道:“没有电视机?”房东老板道:“以前有一台,坏了,没修。”熊小梅道:“能不能买一台。”房东老板道:“你们租一年也就四千多块钱,我买一台电视,那赚个屁。” 若是还在秦州二中教书,熊小梅肯定听不惯这么粗俗而直接的话,做过服装店,又开伙食团,她的接受能力大大增加,不在意“屁”字,道:“买了电视,还是你的,又不能带走。”房东老板道:“电视不贵,你们自己买一个得了。我就这个条件,你们要租就租,不租我就找下一家。” 熊小梅见到房东是这个“嚣张”态度,很想转身就走,她见侯沧海没有离开,便忍住气站在一边。 “你这个地方除了距离学校近一点,没有任何优势,家俱也不全,还旧得很。”侯沧海在租房子前打听过一番,知道这个租金是市场价,不贵也不便宜,最大好处是离学校近。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租这套房子,只是尽量讨价还价,能节约一点钱算一点。 出租老板道:“看你们两个的样子都是有钱人,何必跟我们讲这点小钱。我是讲的实在价,不得少钱了。” 熊小梅道:“平时治安怎么样?” 房东老板道:“我这院子都被学生租完了,安全得很,先交半年租金啊。” 虽然只在伙食团干了两天时间,熊小梅便明白厨师的重要性,郭加林即将到来,除了大堂外,还可以将小厅做起来,所以必须得将郭加林和杜玉荣安顿好。熊小梅望了侯沧海一眼,见对方点头,就道:“那就定吧,我们写个合同。” 房东老板道:“看你样子就是老师,你们写合同,我来签字。” 合同条款简单,难不倒曾经的办公室主任,侯沧海将主要条款列举出来以后,签字,给钱,写收条。 房东老板将钥匙丢给了侯沧海,乐滋滋出门。 熊小梅道:“这屋里陈设太简单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还得给他们添置铺盖。”侯沧海望着空荡荡的客厅,道:“不用买,家里有多的,回家拿就行了。”站在窗口的熊小梅突然惊讶地低声道:“你过来。” 来到窗边,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到另一个稍矮的院子。在另一个院子中间有四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两男两女,在院子里聊天。室内灯光恰了将他们照得清清楚楚。两个女生各自坐在男生怀里,说笑之时,男男女女公然互相亲密,丝毫没有羞涩之意。其中一个男孩很是大胆,当着另外一对男女的面,将手伸到不该去的地方。女孩子咯咯直笑,连呼“痒”,但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行为不雅。 熊小梅和侯沧海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双双摇头。 侯沧海道:“有强大的学生租房团,难怪房东老板这么硬气。我们以前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候,就算要亲热也躲在黑暗角落,哪里有这么猖獗。女孩家长看到这种情况,不知会如何想?” “我以前在秦州二中,觉得那些同学好调皮,和电科院这些学生比起来,秦二中的同学纯洁得象小白兔。”熊小梅又道:“如果再找不到采购,等你上班,事情就麻烦了。”侯沧海道:“暂时找不到,那我就继续采购。”熊小梅道:“每天早上起这么早,不是长久之策。” 离开出租房,两人站在路边等车。 侯沧海道:“时间还不晚,我们跑一趟世安厂。家里有现成的棉絮、被单和铺盖,用不着去买新的,床上这一套弄完,也要超过一千块。” 熊小梅有些顾虑,道:“什么东西都朝家里要,不太好,我们会被爸妈小瞧的。” 侯沧海劝道:“伙食团才开始,用钱的地方太多,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家里旧东西多,放久了也就坏掉了。而且新买来的床上用品,还得清洗,明天不一定用得上。” 打了电话后,两人前往世安厂。世安厂通勤车已经收班,两人便坐着公共汽车来到世安厂大门口,下车后,一路快走回到家中。 刚进家门就得到一个意外喜讯,父亲侯援朝的隔房堂弟侯金玉愿意过来当采购。侯金玉曾经在地方上做过餐馆,算是侯家人里少数懂厨房的人。在侯沧海的印象中,堂叔侯金玉为人忠厚又不失精明,倒是一个当采购的好人选。 采购人选确定以后,如今伙食团还缺的就是一个白案厨师。 周永利接到电话后,早就准备好了垫絮、床单和薄被子,并且用绳子捆扎好。此时九点过了,两人不敢耽误,带着床上有用品,来到厂门外等待过路的长途客车。 在黑夜中等了半个小时,其间有好几个行迹可疑的人从身边走过,这让熊小梅感到害怕。终于,视线中出现了一辆客车。侯沧海背着一床棉絮,抱着一床垫絮,在夜色中急切地朝着长途客车招手。 长途客车的车灯在黑暗中发出强光,射在侯沧海身上,照出了一个狼狈人影。在熊小梅心目中,侯沧海从来都是帅气的男子汉,而在车灯之下,背着棉絮抱着垫絮的男友与工地干活的工人很接近了。 时光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生活也是一把杀猪刀,同样刀刀催人老。 满车人都昏昏欲睡,包括售票员在内都无精打采,见有人上车,有气无力地道:“两个人,四块。” 坐公交车到城里只要五角,长途车翻了倍。侯沧海忙了一天,浑身乏力,懒得讲价,给了四块钱,在最后一排找了位置。长途车内气味十分难闻,充满着脚臭、汗臭以及身体没有洗澡的酸臭,熊小梅差点呕吐出来。 车到江州城区,还需要转车回黑河。侯沧海做出个决定,道:“坐出租车回家。”熊小梅被长途客车里的臭气熏得差点昏过去,毫不犹豫地道:“打车,反正我们今天赚了钱。” 坐上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不停地拿着车载的话筒与其他出租车驾驶员讲话,声音刺耳,满嘴脏话。熊小梅靠在男友肩膀上,眯着眼,让这些脏话顺风而去。 这是伙食团的第二天,在兴奋、紧张和憧憬中结束,两人都累得象狗一样,回到家,匆匆洗了澡,倒头便睡。他们在离开学校时决定在晚上要痛痛快快**,用以庆祝伙食团第二天生意继续好,谁知伙食团诸事繁多,忙得歇不下脚,一天时间就将身体里的所有精力全部耗尽。 江州西平县,郭加林家里。 郭小林兴奋地道:“妈妈,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读小学。” 杜玉荣道:“现在还不行,你就在家里读幼儿园大班,读小学以后,就到江州城里,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郭加林斜躺在沙发上,吐出一个大烟圈,又吐了一个小烟圈,小烟圈速度要快一些,轻松地穿过了大烟圈。他又吐了一个更小的烟圈,又钻过了前面稍小的烟圈。 为了练习这个无聊的技术,郭加林花了大把夜晚休息的时间。在杜玉荣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郭加林却认为很是值得,他的理由很简单:“没有这种对技术精益求精的追求,我也不可能是一个技术精熟的好厨师。” 杜玉荣承认了这个说法。在他们村里,出去当厨师的人不少,郭加林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厨艺得到了大家公认,她随即又数落道:“技术好是一个方面,但是也得想想怎么多赚钱。你这人就是轴,和你一起到广东的师兄弟,好多都当老板了。” 郭加林道:“当老板有亏也有赚,我承包厨房是包赢不赔。” “当老板赚钱就是赚大钱,你包厨房只是赚小钱。” 杜玉荣又道:“我给陈东打了传呼,问了问侯沧海那边的情景,他说来吃饭的学生还是很多,做好了肯定能赚钱。侯沧海和熊小梅两个都不懂伙食团那一套,是纯粹外行。” 郭加林陷入了思考,不停地向空中吐烟圈。 杜玉荣有点生气,道:“少抽两口要你命啊,没有看到儿子在你身边吗。” 郭加林将手伸到半空中,不让烟雾熏着儿子,问道:“侯沧海给我们多少钱?” 杜玉荣道:“我们两人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千,如果不是可以回江州带儿子,我才不回来。” 郭加林道:“江州工资水平不高,侯沧海就是一个小干部,能给我们五千块钱工资,就很不错了。” 杜玉荣道:“凭你的技术,不管到哪个餐馆都拿高工资,凭什么要白白给他们赚钱。一食堂有个小厅,做桌席的那种,干脆我们把这个小厅承包下来。” 郭加林给了老婆一个白眼,道:“现在说这些太早,我们过去以后再说,先熟悉江州环境,找点感觉。” 郭加林出道以来就在南方工作,从来没有在家乡江州工作过,如今在外漂泊十来年,儿子即将读小学了,这就是他愿意回到家乡的主要原因。 杜玉荣提醒道:“我们明天也不要去,出租房没有准备好,我可不愿意睡大宿舍。资本家让工人干活,都得改善工作条件,何况你是大厨。” 郭加林道:“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侯沧海没有见识到我的水平。我还没有帮他找到钱,没有任何贡献,凭什么别人要完全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明天就到江州,先把伙食团搞起来,再谈条件。” 郭小林见两个大人只顾谈论,不理睬自己,开始不耐烦,直叫奶奶。 郭加林妈妈闻言从里屋出来,道:“什么时间了,让娃儿睡觉。”她抱过郭小林朝里屋走,道:“什么时候到表哥那里去,他那边正缺人,你们都休息两天了,该去了。” 郭加林笑道:“难得回家看看老妈和儿子,你还要赶我走,明天我就去。” 郭加林妈妈道:“以前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我表姐经常支援我们家。小时候你大部分衣服都是穿沧海表哥的。现在世安厂效益不好,他们家开个伙食团也不容易,你要多使点劲。” 郭加林不耐烦地道:“妈,你别老提这件事,大家就是一起赚钱。” 提起这事郭加林就觉得屈辱,而且这种屈辱还很难说出口。在他印象中,小时候每年都要到世安厂去一趟,这一趟是快乐也是痛苦的,快乐在于到了世安厂就能吃上一顿美味红烧肉,还有厂里食堂的包子,痛苦在于妈妈总会在一大堆旧衣服里挑选自己能够穿的,还总是拉自己过来比划。 郭加林和侯沧海是表兄弟,年龄差不多。侯沧海长得牛高马大,郭加林就可以捡小表兄的旧衣服穿。尽管那时郭加林只有十一二岁,仍然觉得妈妈兴致勃勃为自己挑旧衣服是让人极为难堪之事。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可以搞家庭副业,生活水平渐渐提高,再加上自尊心颇强的郭加林坚决抵制到侯家捡旧衣服,郭加林妈妈到表姐家的次数便少了。从十五六岁到现在,郭加林和侯沧海见面的次数就用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这就是对堂表关系最经典的总结。 早上四点半钟,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侯沧海用尽力气才能睁开眼睛,道:“我先起来了,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熊小梅半闭着眼道:“我们这样跑来跑去麻烦,不如也到电科院租房子,车费和房租算起来也差不多。” 侯沧海眯了十几秒,态度坚决地起了床,道:“那我们就去找房子,免得来回奔波。”他在卫生间上厕所时,自我激励道:“别人做生意都吃得了苦头,我不能娇气。不就是早起,没有什么了不起。” 来到大门口,司机老吴已经等在外面,坐在车上抽烟。侯沧海见到老吴瞬间,上厕所时产生的怨念就烟消云散。老吴三十来岁的年龄,为了微薄运费,每天凌晨四点多钟起床,不是一天,是天天如此。在烟头闪光下,他的额头显现出深深的皱纹。在这个社会里,人们想过上好生活,必须得付出自己的辛劳,天下掉馅饼的事情最好不要想。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侯沧海打了个哈欠,道:“辛苦了,老吴。”老吴递了一枝烟,道:“都是为了生活,没得办法。” 汽车发动,车灯亮起,将前方道路照亮。在黑暗的夜色中,有不少人已经出门,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在等早班客车。侯沧海道:“现在还只有五点过,怎么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了?他们起来这么早是做什么?”老吴道:“都是求生活的人,只要能赚钱,那怕早上四点钟都要起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年轻时不认命,到中年就必须得认命了。” 今天是第三次到批发市场,而且有了两天的营业经验,侯沧海来到批发市场就从容许多,直奔第三区,买土豆、买藕、买冬瓜、买南瓜、买卷心白。商场的贩子记忆力都还不错,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电科院一食堂的采购,不再是白眼态度,都热情招呼,介绍最便宜的大路菜。 从批发市场回到电科院一食堂,接近七点钟,早餐正在热卖中。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如果等到侯沧海从批发市场回来再去买早餐,一则侯沧海太累,二则时间也来不及,因此今天早上安排了两个员工到早餐市场扫货,买来包子和馒头。 货车开到食堂后门,侯沧海和老吴一起卸货。 后厨堆了一些新鲜猪肉,陈东正在用秤验货。验货完毕,陈东就开出盖有一食堂印章的特制收货单。按照原来设计方案,验货这一关应该由熊小梅亲自把关,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货源。侯沧海站在旁边看了几眼,继续卸货。 卸货完毕以后,侯沧海来到前面窗口,他对熊小梅道:“今天早上怎么样?”熊小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道:“学生都要睡懒觉,早高峰还要晚一会才出现。” 侯沧海道:“刚才怎么是陈东在收猪肉?” 熊小梅道:“以前设计的工作流程有问题,是不了解情况的纸上谈兵。很多送货的都是在早餐时间,我肯定要守在前台,那里是现钱,马虎不得。要想彻底掌握验货环节,除非你全天都在伙食团。” 侯沧海道:“那你就得多留点心眼,以后要经常复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个削瘦男子和丰满女子提着包走进了一食堂大厅。 侯沧海凝视细看,终于在陌生脸上看到昔日小表弟的影子。 (第七十章) 第七十一章 团队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昨天把家里事情处理完了,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紧赶慢赶到这边来。” 郭加林打量了一下前厅环境,道:“老表,饭厅还不小嘛。” 杜玉荣胖胖脸上全是汗水,道:“侯老板,出租房弄好没有,我和加林把东西收拾一下,上午可以工作了。” 陈东闻讯从厨房走了出来,高兴地道:“老师,你来了。” 郭加林道:“你怎么搞的,把手都摔了。” 陈东道:“那天在做清洁,地上有水。” 郭加林表情严肃地道:“出门在外,怎么不小心点,真摔断了手,大家都麻烦。” 论个头,陈东比郭加林魁梧得多,但是在削瘦的郭加林面前,陈东很恭敬,称呼时没有带名字,而是直呼老师,喊得很顺口。 侯沧海很注意陈东和郭加林的关系。工厂里也讲师徒关系,可是那种师徒关系更接近于同志式关系。今天郭加林和陈东见面,两人之间的神情与体制内的师徒关系有微妙差异,师傅有手艺,能在江湖立足。徒弟要学手艺,以便能站稳行业内的脚跟。如果学不到手艺,就不能在行业内立足。这种制度与工厂里的师徒制度有相似点,更有明显不同。 年轻的老师傅郭加林出现在一食堂,让侯沧海感到了强大气场,他同时产生了一个疑惑:“陈东手艺不错,郭加林是其老师,看来有些货真价实的本事,为什么愿意到我这个伙食团?” 熊小梅是第一次见到郭加林,热情地打过招呼以后,道:“趁着现在还有空,把行李放到出租房。出租房就在学校围墙边上,是一个套房,床上用品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去看一下有什么缺的,好添置。郭老师来了,我就放心了。陈东摔伤手后,第一天是陈东在旁边指挥,侯沧海上灶操作。” 郭加林矜持地道:“幸好是伙食团,如果是餐馆,这样弄出来的菜会被骂惨的。” 侯沧海道:“我们大家也不要客气,不要称呼什么老师、老板,大家直呼其名。走吧,我们到出租房。” 在前往出租房时,侯沧海脑海里就浮现起穿着自己旧衣服、个子矮小的表弟形象。记忆中的形象与拖着行李箱的郭加林很难重合在一起。 改革开放以后,大量农村人到城里打工,不仅改变了农村人的经济,也扩宽了他们的视野,改变了他们的气质。气质变化极大的表弟主厨来了,侯沧海有隐约疑惑。他很快将疑惑放下,准备将后厨管理权力交给他。 在一食堂临时客串大厨,虽然救了急,勉强应付了过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专业的事情要让给专业的人去做,郭加林是专业厨师,从陈东的态度来看应该有水平,做出来的大锅菜味道自然要强于自己。 学生多、味道好、饭堂大,一食堂不赚钱简直就没有天理。 电科院一食堂核心人物大多数沾亲带故,来自于五湖四海,是一个没有经过磨合的团队。侯沧海以前没有在餐饮行业工作的经验,没有任何班底,再加上距离一食堂开业时间很紧,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从身边人入手找相关从业人员,能凑出这样的厨房阵容,已经颇不容易了。 中午,一食堂达到吃饭**。窗口排上长龙,开始有戴着袖笼的学生会干部值勤。侯沧海以前对参加学生会的同学感到不可理解,参加工作以来,通过陈文军的实际例子,他知道自己认识出现偏颇。如今看着打饭菜时的良好秩序,侯沧海对维护秩序的学生会干部好感急度爆棚。 大家最忙的时候,侯沧海在一食堂四处转悠。同学们三言两语以及吃饭时的实际行动,让他明白郭加林炒的大锅菜比自己强得多。 最忙碌时间过去,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小厅休息。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中午的情况,都认为郭加林确实是合格的厨师长。 侯沧海道:“我年休假只有五天,加上前后周末,一共九天,再算上见义勇为养伤的时间,也不过十来天时间,我又得回家上班。” 熊小梅打断他未说出的话,道:“一食堂最困难的时刻过去了,现在就是摸规律和逐渐规范的问题。虽然现在生意不错,但是狡兔三窟,我们还得留一条退路。你不要总想着辞职,没有你在政法委的身份,那次健康证问题就摆不平。我们要拿出现实主义态度,把理想抛在一边。” 侯沧海叹息一声。他没有再提此事,不停做扩胸运动,似图通过护胸运动撕破束缚在身上无形绳索。 郭加林忙完手中活,朝小厅走来。他的打扮和陈东几乎是一模一样,穿了一件紧身背心,耳朵上夹了一枝烟,唯一不同的是他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厨师帽子,干净整洁。就是这顶帽子,让他与厨房其他人相比起显得鹤立鸡群。 “老表,有事给你说。” “啥子事?” 郭加林也扯了一张板凳坐在过道,用鄙视语气道:“菜刀、菜板、生抽、老抽、大灶,都不好用,这些东西是以前留下来的?一点不专业,难怪这么好的条件都要亏本。” 侯沧海道:“有一部分是留下来的,一部分是新购置的。” 郭加林道:“其他都能将就用,关键是大灶一点都不好烧,要多用很多煤炭。应该是大火的时候温温吞吞。大锅大灶,没有点火力怎么行。这个灶必须找人来重新砌过。” 陈东和煮饭师傅李大壮也曾经提过大灶问题,当时没有引起侯沧海的足够重视,此时郭加林再提此事,侯沧海重视起来,道:“现在城里多数烧天燃气,砌灶师傅不好找。” 郭加林道:“农村有烧大灶的,只要在农村找。我估计把灶重新砌过,每天至少节约五十斤煤炭。” 节约就是赚钱,侯沧海下定了决心,道:“那我就去找,尽快找过来。” 学生渐渐少了,只有零星几人。杜玉荣将前窗几个钱箱提过来,道:“熊老板,你把钱收起来,留一个钱箱就行了。” 熊小梅将三个大钱箱放在脚下,道:“今天尝尝老表手艺。” 郭加林把帽子摘下来,道:“累了半天,又没有好材料,显不出手艺。以后等小厅弄起了,我做剁椒鱼头给大家吃。” 晚七点半钟,侯沧海、熊小梅和杜玉荣到小厅整理一天收入。由于小钱太多,两人清理完毕至少要四五十分钟,一人清理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鉴于侯沧海正式上班以后到电科院时间不能完全保证,熊小梅就将杜玉荣叫到一起,帮助清理零钞。 清理零钞在伙食团是一项接触现金的重要工作,让杜玉荣帮忙,是对郭加林夫妻的拉拢。 忙碌的一天结束之时,已经到了八点半钟,侯沧海和熊小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黑河。他们原本准备坐公共汽车,这样可以节约钱。侯沧海算了一个帐:“我觉得以后就坚持坐出租车回家,表面上花费高,实则节约。一是坐公共汽车得转车,我们两人要花四块钱,坐出租车只要多花六块钱;二是车上小偷多,我们每天都带了营业款,如果被偷一次就损失巨大;三是坐公共汽车回到黑河至少十点钟,坐出租车顶了天就十来分钟。” 这三个理由很强大,熊小梅这才同意坐出租车。 回到寝室,两人坐在客厅里,没有打开电视,目光在一堆带着食堂特有味道的钞票上来回转悠。茶几上堆放着叠放得整齐的百元、五十元、二十元钞票,散发着无穷魅力。 熊小梅喃喃自语道:“老公,这是我们的钱吗?” 侯沧海坚定地道:“是的,这是我们的钱。” 熊小梅道:“找对了路,发财真是容易。” 侯沧海道:“现在还谈不上发财,这只是营业收入。一个月后,我们要付员工工资,要付材料款,能不能赚钱,盘点以后才知道。” 熊小梅不满地丢了一个白眼,道:“你不要这么清醒和现实,让我做做梦行不行。” 熊小梅从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钟就来到了伙食团,忙到现在有十来个小时了。说话时,如吃了孙悟空的瞌睡虫,睡意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她原本准备在沙发上躺一躺,结果刚躺在沙发上,立刻睡着了。侯沧海轻手轻脚拿了一床薄毯子,盖在了女友身上。 熊小梅睡了近两个小时,醒来时,听说厨房有些响动。她打着哈欠来到厨房门口,道:“你在做什么?” 侯沧海正在厨房里揉面,额头上有些白色面粉,还有一粒粒汗珠。他没有回头,道:“我们开伙食团有两大劣势,一是没有人脉,二是没有技术。我觉得这两大劣势都可以化解,人脉现在开始建立,技术也可以学习,做饭毕竟不是高科技,我就不信学不会。” 熊小梅道:“侯金玉来了。他是老厨师,熟悉批发市场,明天你去不去批发市场?” 侯沧海道:“侯金玉明天是第一次采购,我带一带他。同时也是告诉他我是内行,免得到时拿得太多。” 当采购会“吃”钱,这是熊小梅和侯沧海的共识。在当前情况下,两人无法长期坚持在凌晨五点去批发市场买菜,只能请人采购,也就作好了让渡一部分钱的准备,当然,这一部分钱需要一个合理界限,不能“吃”得太多。 凌晨四点半钟,闹铃在安静的黑夜里突然发疯一般响起,让侯沧海有砸掉闹钟的冲动。 “闹钟没有错,错的是批发市场开市太早。”侯沧海艰难地起床,打着哈欠蹲厕所。透过厕所窗户,能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对面的宿舍没有半点灯光,大家都沉浸在睡梦中。 没有爱人的同事肯定是卷成一团或者是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有爱人的同事分两种情况,才结婚的人们是搂抱在一起,结婚时间长一点的人们是背靠背睡在一起,结婚时间更长的人们则选择各用各的铺盖。当然,还有少部分人是和并非情侣或爱人的人睡在一张床上。 侯沧海蹲在厕所里胡思乱想,提起裤子站在卫生间,又发出了新的人生感慨,“有些人赚钱易如反掌,为什么我们赚钱这么辛苦。” 男友到卫生间时,穿着清凉的熊小梅终于战胜了睡魔,起床给男友煮白水鸡蛋。 侯沧海从卫生间出来时,完全清醒过来,聊了两句,准备出门。 “你别走,先吃个鸡蛋垫底。” “算了,老吴要来了。” “忙不了这几分钟。” 煮好白水鸡蛋后,熊小梅又用凉开水给鸡蛋降温,剥好后递到男友手中。 侯沧海站在校门口吃完白水煮鸡蛋,在门卫不解目光注视下,等来了老吴的小货车。小货车前排只能坐一个人,采购员侯金玉下了车,想让侯沧海坐在副驾驶位置。 在电科院一食堂,侯沧海是老板,可是论辈分,侯金玉是长辈。侯沧海自然不肯让长辈坐在货车里面,坚决主动爬上货厢。 小车开动,货厢就抖动起来。侯沧海不断地给屁股换位置,等到了批发市场,还是觉得屁股快被弄成无数瓣。 侯沧海是第四次走进批发市场,与第一天相比,算得上“熟客”了。他脑子里回想着郭加林开的菜谱,径直带着侯金玉到了第三区。 侯金玉是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身高接近一米七,长得敦实,脑袋圆圆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脑门处,道:“沧海,每天可以让郭师傅开菜单,但是也得随行就市,比如今天长白菜便宜,就可以多买点,明天土豆便宜,也可以多买点。” 侯沧海道:“这是好建议。以郭师傅开的菜谱为基础,然后在批发市场随时应变。” “侯老板,我这边来,今天的冬瓜安逸得很。”有眼尖的摊位老板看见了侯沧海,有意笼络这位长期都要买菜的食堂老板,大声招呼。 与第一天时的生涩相比,侯沧海如小鱼一样渐渐融入了批发市场,回应了一下,就去看长白菜。长白菜是伙食团比较喜欢的品种,不管是作配菜还是主菜都好吃,价廉物美。 从批发市场出来以后,已经五点多,天空翻起鱼肚白,路上出现了行人。侯沧海打着哈欠,带着侯金玉到街上食店去收馒头包子。 昨天经过实验,派伙食团员工来买馒头费时费力,不如买了菜以后由采购顺便扫街道,所以今天还是由侯沧海买早餐。 “你没有白案师傅?” 侯金玉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瞧着侯沧海。他从事餐饮行业二十多年,做过几个大食堂,从来没有遇到过开业几天时间还没有白案师傅的情况。 侯沧海被堂叔不可思议的表情弄得有些尴尬,道:“开业匆忙,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堂叔,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一个。” 侯金玉这才回过神来,道:“你不早说,我认识好几个在家闲着的白案师傅,我给你找一个技术好。” 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侯沧海苦苦追寻的白案师傅就静静地藏在侯金玉脑袋里,而且不止一个,就如挂在腰间的钥匙一样,随时可以拿出来用。他高兴地道:“早餐很辛苦,必须能吃苦,这个要给师傅事先说清楚。” 侯金玉拉长声音道:“做食堂是勤行,大家都晓得辛苦。要赚钱,不吃苦怎么行。沧海放心,这人能干,也没有什么弯子和拐子。” 或许是侯金玉人到中年且为人稳重的原因,侯沧海对其推荐的人选比较信任,道:“时间紧迫,明天还要开伙,那就赶紧让他过来。” 侯金玉摸出电话本,道:“我有电话号码,回到学校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我这里有手机,能不能给他打电话。算了,时间太早了。” “没事,他习惯做早餐,起床挺早,现在肯定起床了。” 打通电话后,白案师傅果然已经起床。侯金玉讲明情况之后,白案师傅同意上午过来看一看厨房。 找到白案厨师以后,侯沧海试着又提出一个新问题,道:“堂叔,你能不能找个修灶的师傅,郭师傅和李师傅都说大灶不好用。” 侯金玉满口答应,道:“我认识江州修大灶最好的师傅,他和我算是师兄弟,以前长期跟着我玩,什么时候要,我随时可以叫他来。” 侯沧海道:“修这种大灶费用高不高?” 侯金玉道:“三四百块钱就可以了。修好以后,陪他喝一杯酒。酒喝高兴以后,随喊随到,以后就可以不给钱了。” 侯沧海觉得侯金玉完全是一个百宝箱式的人物,拉开盖子,里面就藏着与伙食团有关的宝藏。他几乎想大喊一声:“我捡到宝了,侯金玉就是一个**。” 有车跟随,搜集高价馒头和包子十分便捷。只是在收购馒头包子时,侯金玉始终不愿意出面,对于一位老厨师来说,这种行为是令人羞愧的。侯沧海是杀入厨界的新人,还没有厨师的荣誉感和羞耻感,大肆收购馒头包子。 将食材和成品送回到电科院后,侯沧海颇有兴致地吃馒头。他吃了二十来年馒头,做伙食团后,才发现从灰面到馒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化学变化,值得好好研究。 忙完前窗的事,侯沧海讲了白案厨师之事。 熊小梅道:“啊,刚才陈东给我说,郭加林昨天晚上叫了一个白案厨师,上午就能过来。我们只能用一个白案,来了两个,让谁回去?”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二章 江湖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梅没有等到侯沧海回答,道:“我不想用杜玉荣推荐的白案?” 侯沧海正好也有这个想法,道:“你是不是觉得厨房里郭加林的人太多了?” 熊小梅点了点头,道:“你没有在厨房,不了解具体情况。陈东有点社会人脾气,但是他对郭加林恭敬得很,是真想学手艺。杜玉荣是郭加林的老婆,李大壮细说起来和郭加林也是拐弯亲戚,如果再加上新来的白案师傅,整个一食堂他们占了五个人,以后郭加林说话就比你我管用。另外,郭加林性格强势,他在厨房安排工作,我根本没有插话的地步。” 侯沧海分析道:“李大壮和郭加林没有血缘关系,来一食堂之前根本不认识,不算郭加林的人。不管郭加林如何强势,技术如何好,我们才是老板,李大壮不会分不清主次。目前厨房有四个方面的人,一是我妈那边的亲戚,二是我爸那边的亲戚,三是招聘来的,四是朋友介绍来的,他们各自牵制,不会有太大问题。” 熊小梅道:“我不想用杜玉荣介绍的白案,那种感觉你不清楚。他们人多势众,我这个老板变成了外人。还有,今天杜玉荣提出要买电视机,这个有点过份吧。” 侯沧海其实也感受到了郭加林带来的压力,只是未在女友面前表露而已,道:“先看看这两人。” 侯沧海和熊小梅做伙食团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班底,全靠临时凑人,他们就如水泊梁山,占据地盘,树起招兵旗,慢慢开始聚起做伙食团的各色人等。只是班子草创,谁有真本事,谁是东郭先生,只能由实践来检验。 杜玉荣介绍的师傅叫杜高武,五大三粗。 侯金玉介绍的师傅姓王,略为驼背,绰号就是驼背,一只眼睛有点白蒙。 等到忙过以后,侯沧海取了钥匙将小厅打开,与熊小梅一起,将杜玉荣和杜高武叫到小厅。 熊小梅没有绕弯子,道:“杜师傅,你在哪里做过?” 杜高武道:“我一直是做白案,做了三十年了,啥子都会做?” 熊小梅道:“你做过伙食团没有?” 杜高武道:“我以前就在学校做过,手艺不说好高,大家都不会说孬。” 杜玉荣笑得有些勉强,道:“杜三做白案手艺很好,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才肯来。为了这事,我堂嫂还把我批了一顿。” 熊小梅道:“我们这里试用期一个月,工资照发,要不要得。” 杜高武道:“工资好多,你得说个定数。” 侯沧海道:“现在不定工资,你先做几天,如果做得下来,我们再谈工资。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绝对不会亏待。” 与杜玉荣和杜高武谈过之后,侯沧海、熊小梅又将侯金玉和驼背叫到小厅。 杜玉荣脸色很不好看,将杜高武丢在大堂,跑到厨房,对郭加林气呼呼地道:“今天真把我气惨了。熊小梅前一段说缺白案,着急得不行。今天我把杜三叫了过来,她说有试用期,以前根本没有说试用期的事情。” 郭加林道:“老板用人有试用期,这很正常。” 杜玉荣怒道:“还不是因为侯金玉也叫来一个厨师,他们选择的余地多了,所以才有试用期。我给你说啊,如果我们也有试用期,就不做了,把摊子甩在这里。” 陈东正在灶间抽烟,听到杜玉荣发牢骚,赶紧离开厨房,回避了老板与师傅之间的有冲突。 郭加林道:“有话回去说,别在这里乱讲。” 杜玉荣道:“马善被人欺,郭加林,我给你说清楚,我们辞掉在广州的工作过来帮忙,给我脸色看就搁不平,不公平也搁不平。” 郭加林发火了,道:“你这个傻婆娘,跑到这里乱说啥子。大家都是亲戚,出来就是打工赚钱,老老实实把事情做好才是老正经。” 杜玉荣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厨房,走过小厅时,把头高高昂起。 侯金玉和王砣背正好走出小厅,三人擦肩而过,互不说话。 以前缺白案师傅,让人发愁,突然间就来了两个,让人好生为难。侯沧海道:“既然来了,我们就必须要作出选择。一食堂体量大,为什么只能用一个白案厨师,如果水平高,两个都可能留下来,我们有很多品种可以开拓。” “好吧,先试用。”熊小梅没有厨房经验,无法判断王驼背和杜高武手艺好坏,加上一个是侯金玉介绍的,另一个是杜玉荣叫来的,这是伙食团两大支柱。因此,她同意了侯沧海的意见。 杜高武和王驼背将行李拿到宿舍,开始铺床。两人互相不服,辅床时瞪了几次眼,互相将床拍得砰砰直响。 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小厅总结经验得失。 侯沧海道:“我们这一次有个小失误,招人时都应该提试用期,以前的人都没有提这事。” 熊小梅喝了一口水,吐出点胖大海渣滓,道:“前几天急着开伙,水淹到脖子,马上要被呛死了,哪里顾得上谈试用期。” 侯沧海道:“既然白案两个师傅都有试用期,其他人也得有,发工资的时候我们就明说,每个人都有试用期,工资不少一分。” 熊小梅道:“你这是掩耳盗铃,你这种试用期和没有试用期一样,干脆都不要。” 侯沧海细细一想,确实如此,也就不再提试用期的事情。伙食团不是很正规的企业,真要开除一个人,哪里需要手续,直接拉下面子发话就行。 “既然有两个白案,我们就充分发挥发挥他们的作用,油条、豆浆、包子、馒头都可以做。还有,我观察了区委机关食堂,他们的小炒卖得特别好。我们这个小厅没有启用,要想办法弄出来,不能让资源闲置。” 熊小梅道:“大厨房都没有搞顺,先把大厨房搞好了再说。我们人手不够,今天陈东和郭加林两人都没有闲过,一直在灶上操作。要搞小炒和小厅,只能再加人。” 侯沧海道:“我们的人已经够多了,比二食堂和三食堂都要多。” 熊小梅道:“我们面积要大得多,人肯定多些,否则玩不转。” 两人都对餐厅现场有了深入了解,讨论问题就比最初实际得多,至少不再纸上谈兵。他们两人在经营思路上始终有些差异,熊小梅平时温柔,在做事时显示出性格中倔强一面,极不容易被说服。 午餐开始后,各岗位到位,侯沧海暂时没有事情做,准备再去查看各食堂情况。他从后门走进校园,沿途查看了三食堂和二食堂,再从二食堂和一食堂之间的一道圆弧形艺术门回到一食堂。 电科院招生不错,在读学生近两万人。这两万学生主要居住在一、二、三食堂之间,食堂、学生宿舍和少量运动场构成了主要生活区。一食堂旁边只有一幢学生宿舍,有七八百学生。学生宿舍主体部分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一食堂,一条是通过这条圆孤形道艺术门,这条门将学生宿舍主体与一食堂以不足两百米的距离联系在一起,另一条道是主道,是一条沿着学生宿舍主体的环形公路,接近八百米。 侯沧海走过圆孤形艺术门时,在门口站了一会,陆续有学生经过,拿着饭盒,沿途都能闻到一食堂的饭菜香味。 “一食堂的菜油水足。” “一食堂炒肉丝很香,嫩得很。” “一食堂提供盆子,我们以后不带碗。” “不行,那些盆子脏得很。” 侯沧海就站在圆孤形大门处,听到不少学生对于一食堂最真实的反映。十几个艺术系的女生经过,如一群花蝴蝶,弄得侯沧海眼花缭乱。 侯沧海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好的生意,前面老板会亏本?”这个问题盘旋在脑中,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刚回到一食堂,煮饭师傅李大壮走了过来,道:“侯总,下水道被堵了,水流出来,脏得很。” 在一食堂大厅和小厅之间是一块狭长水泥坝子,在大厅墙角外有一条明沟,一食堂所有下水都要经过这条约一百米多米的明沟,再进入到暗沟。此时,一食堂洗澡水带着许多饭粒菜渣流进明沟,在暗沟处堵住了,污水漫到了水泥坝子。 不少学生捂着鼻子,大声抗议。 侯沧海赶紧四处寻找捅暗沟的工具。一食堂倒是不缺工具,他很快就找来一根长竹竿,不停地捅明沟和暗沟交接处。捅了一阵子,明沟缓慢地开始流水,只是流速缓慢,始终不太通畅。 侯沧海回小厅时,发现皮鞋完全被泡湿了。污水透过皮鞋渗了进去,袜子被打湿,走起路来噗嗤一阵转响。距离一食堂不运处有一人小卖部,他买了一双拖鞋,提着湿皮鞋准备洗掉污水。 洗皮鞋时,侯沧海看到洗碗槽里有堆得老高的盆子的盘子,小吴和小苏俩人放开水龙头,飞快刷碗。 小吴道:“侯老板,现在洗碗没有问题,冬天没有热水,就没有办法洗。” “伙食团天天烧得有火,还怕没有热水。”侯沧海将皮鞋里的积水甩掉,扔到小厅里面阴干。透过小厅玻璃门,他看到洗盘子的池水十分污浊,而小吴和小苏并没有再次清理盘子和盆子,用是用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帕子往盘子和盆上抹一抹,就算洗干净了。 按着侯沧海的本意,需要小吴和小苏再清理一遍盘子,才能继续使用。可是越来越多的盆子和盘子送过来,小吴和小苏根本洗不过来,若是严格要求再用清水洗一遍,则两个洗碗工根本不够用。 侯沧海原本以为一食堂人手够多了,实际使用起来却是捉襟见肘,显得手忙脚乱。到了这时候,他明白自己犯一个错误,当初提供给盘子和盆子给同学,原意是吸引更多客源,没有考虑到盘子和盆子需要全面清理,至少要占了两三个人工。他决定从明天起不再提供盘子,这样短期虽然引起抱怨,长久来说是有利的。 一天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完成,晚餐接近八点。郭加林特意显示了手艺,弄了四个菜,一大份莲白回锅肉,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白豆瓣肉片汤,一个炒时蔬,前一阵子大家的伙食都是由墩子金勇自告奋勇炒的,油多、火大,大家觉得还行。今天尝了郭加林的小炒,大家才觉得金勇的水平真是烂,确实只是墩子水平。 在吃饭时,侯沧海问道:“杜师傅,王师傅,你们哪个发面?” 王驼背瞅了一眼杜高武,道:“今天我来,明天杜高武来。” 杜高武道:“到底发多少面,现在摸不清楚。” 王驼背不动声色地道:“我今天先发,明天你就晓得发多少面。” “明天弄个小锅挑面,先由杜师傅挑面。下两种面,肉梢子面和小面。等会由哪位师傅熬点梢子。”侯沧海见到杜高武略有些游离的眼神,暗自怀疑他的水平。 郭加林倒了半碗烧酒,有滋有味地喝着,这时他放下碗,道:“用不着用新鲜肉,反正还剩得有炒肉,把炒肉丝挑出来,放点酱炸一下就可以作梢子,味道很好。” 侯沧海和熊小梅都不是厨师,刚才布置都是照搬家里面的经验,听到郭加林的建议,便同意了。 熊小梅又安排道:“明天大家都要早起,等到面发好了,一起帮着包包子。” 几个服务员都表示不会包。 每天需要的大量包子,如果服务员不起床帮忙,一个师傅根本来不及。侯沧海正要提出要求,郭加林声音严厉地呵斥道:“不会包就学,到厨师打工,不学技术都是憨包。” 几个服务员被训了一句,低着头,没有异议。 熊小梅一直悄悄抱怨在厨房里说不起话,侯沧海当时还不发为然,此时亲身感受一个优秀厨师在员工们的威信,立刻理解了熊小梅。 回家后,他和熊小梅探讨了这个问题,道:“不管那个行业,技术冒尖的人都会是刺头,看在郭加林能为我们带来利润的份上,我们不计较这些事。”熊小梅道:“如果他过于强势,把持了厨房,我们当老板的插不上手,成为傀儡,怎么办?”侯沧海断然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到时只能壮士断腕。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暗中有所准备。” 第二天早上,由于有了采购,侯沧海就没有起得太早,在六点钟才和熊小梅一起到公交车站。 站在公交车站,遇到了黑河卫生院吴小璐。 吴小璐穿着一件青色短羽绒服,打着哈欠来到场口。昨夜轮到她值班,恰巧来了一个摔伤的小病人,平时遇到这种病人,值班医生都不敢接,直接让转到区医院或江州第一人民医院。吴小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没有想到让小病人转院,利索地为小病人处理了伤口。 处理完伤口以后,小病人家长还是不放心卫生院的水平,租了一辆车,将孩子送到了江州第一人民医院。 吴小璐尽到医生职责,也就由病人家属自己作出选择。她觉得值班床挺脏,就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天亮以后,在场口吃了一碗豆花饭,就去等车。 “吴医生,要回家啊。”侯沧海见到吴小璐,主动打招呼。 “刚值了夜班,回家。”吴小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站在侯沧海身边的年轻漂亮的女子。 站在侯沧海身边是一个年轻漂亮气质颇佳的女子,两人神态亲密而自然,不是情侣便是夫妻。吴小璐原本心中还有一丁点幻想,此时看到侯沧海与这个女子挽在一起,便将年轻人常有的一丝爱情幻想埋葬在心底。 侯沧海将两人做了介绍。 熊小梅将手从男友胳膊里抽出来,与吴小璐打招呼道:“谢谢你,吴医生。” 吴小璐看了一眼侯沧海,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侯沧海道:“恢复得很好,我已经忘记还有伤口了。” 三人并排站在一起等车。 公共汽车到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一个两个座,吴小璐坐在了第一排。 吴小璐坐下以后,便专心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风景,没有回头朝后看。 侯沧海觉得吴小璐草绿色的围巾很别致,偷偷地看。 熊小梅想着即将成为自己门面的门面,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生意坐起来,眼光偶尔掠过前排吴小璐略显凌乱的头发。 公共汽车进城以后,吴小璐先下车,由于车上站了许多人,便没有与后排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打招呼。 “她下车了。”熊小梅用胳膊推了推侯沧海。 侯沧海道:“谁下车了?” 熊小梅道:“那个女医生,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怎么分到黑河?看她的气质不应该是黑河人。” 侯沧海道:“卫生院由区卫生局管,镇政府最多管管组织关系,我不了解她的情况。” 熊小梅给了一个大白眼,道:“别这么警惕,我就是随便聊一聊。” 来到电科院一食堂,食堂大门还未开,厨房热气腾腾。 侯沧海刚进门,就清楚地听到王驼背再和杜高武斗嘴。王驼背道:“你是水浒一百零九将——咬卵将,把铁窗子都咬弯了。”杜高武针锋相对地道:“你是封神榜最后一个神。”说到这里时,他没有说完,而是一阵咳嗽。 熊小梅低声问侯沧海,道:“封神榜最后一个神是什么神。”侯沧海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杜高武咳嗽结束,传来清晰地一声道:“你是封神榜最后一个神——胎神。” 熊小梅忍着笑走进了厨房。 杜高武和王驼背如怒目金刚一般,面对面而站,都握着拳头。见到老板进屋,两人这才各自散开。 服务员们和墩子金勇坐在一起包包子,由于起得早,包包子时不停地打哈欠。王砣背道:“你们要象胡一红学,她也是才学,包得有模有样。”他看了一眼侯沧海和熊小梅,道:“你们要谢谢老板,让你们才来伙食团就可以上手,以前我学白案的时候根本不给你上手的机会,先打两年杂再说。” 让所有服务员都上场练手是逼得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侯沧海压根没有想让伙食团成为自己的终生职业,做伙食团只不过是赚快钱,寻找传说中的第一桶金,因此没有传统行业的那些招术。 “金勇,你包的是啥子,象个卵蛋。”侯沧海其实并不说脏话,来到伙食团为了与大家融为一体,有意说几句脏话。 金勇被骂了卵蛋并不生气,反而一幅很舒服的模样,道:“多整几次就好了,最多三天,我要成为高手。” 侯沧海又去看胡一红的作品,居然有小食堂的包子十分接近,精致、漂亮。熊小梅站在胡一红背后,道:“你以前做过餐饮吗?”胡一红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做事。”熊小梅道:“那为什么包得这样好?”胡一红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做家务,包子、饺子都能包。” 有早起的零星同学走了过来,站在窗口朝里面瞅。 王驼背抱着一笼蒸笼,朝前窗走过来,吼道:“让开,烫得很。”揭开竹制蒸笼后,包子形状不是太好看,但是面皮白、个头大,散发诱人香味,能引起人们的食欲。 认同了王驼背的白案手艺以后,侯沧海准备让杜高武做面条、饺子和油条。他拿了一个大包子,站在前台大口地吃。 熊小梅轻轻拉了拉侯沧海的手臂,朝小厅指了指。 来到小厅,熊小梅见到左右无人,低声道:“以后伙食团的包子最好不要吃。”侯沧海道:“皮薄,馅香,比餐馆的包子还要好吃。昨天送肉梢子的我见过,我们要的是最贵那一款,应该没有问题。” 熊小梅道:“我见到满桶肉馅就觉得恶心。” 侯沧海笑道:“你是心理作用,是密集恐惧症发作。” 熊小梅道:“侯金玉说外面送的大批量肉馅再好也有限,肯定要用脖子肉等一般家里不吃的部位。” 侯沧海闻言就将包子扔到垃圾桶,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干脆打出正宗肉包子的品牌。”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学校外面有不少小餐馆,他们也在卖包子,如果食堂的包子比起外面的要贵,必定没有生意。真要自己做馅,要增加人力,还要增加成本,会失去竞争力。” 陆续有同学来前窗打菜,熊小梅来到前窗坚守,毕竟现金不记名,若是没有人盯着,前窗服务人员揣几张钞票是完全可能的。 侯沧海在前厅和后厨来回转悠。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觉得不转悠会变成一个多余人。转圈时,他心里在想两个问题: 一是能不能自制肉馅,这样可以做成质量最高的包子、饺子和肉梢。问题在于电科院处于竞争态势,哪怕一个包子多一角钱,都有可能被二食堂和三食堂夺去生意,更何况除了校内食堂外,校外还有几十家餐馆,犹如几十条条土狼紧紧咬着电科院这块肥肉。可是,自从熊小梅提醒以后,他觉得肉馅里有许多脖子肉,肉里有许多被绞碎的淋巴。把有合格证的外制肉馅做成包子,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 二是他发现郭加林和杜玉荣早上都没有出现在厨房。郭加林是红案主厨师,并不管白案的事情,他不出现还能理解。但是杜玉荣作为前厅负责人,工资比白案师傅还要高,应该在早上出现在厨房。 第二个问题必须要马上解决,否则容易引来其他员工攀比。 (注:深入写伙食团颇有难度,我尽量写详细,写真实。大家可以提建议。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三 管理与被管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采购员侯金玉押着货车回到了一食堂,一件一件地将批发来萝卜、土豆、白菜等大件货品卸下来。 厨房没有闲人,每人都有一摊子事情。侯沧海喊了一嗓子,陈东从宿舍出来,为侯金玉采购的商品复秤。 正在复秤时,送肉的小胖子开着小货车也来到厨房。小胖子道:“那个收货?”侯沧海走了过去,道:“今天送了多少肉?”小胖子给侯沧海打了一枝烟,道:“昨天郭师傅说了要半边猪肉,我已经分好了。” 学校伙食团和一般餐厅不一样,猪肉哪个部位都有合理的用处。又为了进货方便,就让进货商送半边猪肉,然后分解成前后臂尖、五花肉、里脊、通脊、排骨、肘子、腔骨、棒骨等不同部位。 小胖子道:“侯老板,你要不要猪下水?” 侯沧海和熊小梅都没有在厨房工作的经验,指挥起来有些手短,没有马上回答。 侯金玉打着喝欠走了过来,道:“我们都是要的半边猪,第一天不搭下水,第二天搭整头猪的下水,但是,第一天的猪和第二天的猪,大小应该相差50斤之内。” 小胖子从侯沧海犹豫的神情以及还有书卷气的相貌中猜到这个老板应该不懂厨房,不禁眼珠子乱转,开始想歪点子。但是侯金玉几句话说下来,他知道眼前人是真内行,便将歪点子丢在一边,道:“要得,那明天我送一幅下水。” 侯金玉道:“按照我们的规矩,猪肺不按重量计价,按每头猪肺10元计价。” 小胖子道:“如果猪肉涨了,肺还是要涨点。” 侯金玉不跟他争论,道:“你这个老板硬是斤斤计较,这个肺有好点钱,硬是把你肥到了。我给你说清楚,你送来的猪要有检疫条码,病死猪、种猪、黄膘猪和急宰猪就别来了。” 给小胖子开了验收单,侯沧海感慨万千。他以前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才,放到哪里都会发光。开了几天伙食团,他才发现术业有专攻,自己这个大学毕业生在厨师这一行,完全是后生小辈,根本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收货完毕,侯沧海暂时没事,来到小厅休息。他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很多奇怪的纹路,如果发挥想象,能将纹路看成不同图形。这是他小时候就喜欢的游戏,长大以后,便觉得这个游戏没有味道。这一段时间常在小厅休息,无聊之时,常常玩起小时游戏。 “呜、呜”,小灵通在桌上发出振动声音,身体发出光亮,向着主人不停移动。他抓起小灵通,走到屋外,寻找最佳接收点。 “周苗,有事。”来电者是黑河镇组织干事周苗,这让侯沧海有点惊奇。虽然在杨定和时代,他们同属杨派人马,可是交往并不多,很少在工作之余通电话。 周苗道:“没事,就是觉得心中闷,没人打电话,就打给你。你调区委,杜灵蕴考到市政府,詹军把我弄到办公室。天天守在办公室,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抽时间回去喂奶,新调来的那个耿克又去打小报告。” 侯沧海调走以后,对黑河的事情便没有任何兴趣。周苗也没有寻找他的帮助,不过是站在同一阵营而互相取得心理安慰而已。 得知杜灵蕴考到市政府,侯沧海心中一动,打了她的老传呼。 一分钟不到,电话回了过来。 “小杜,你调到市政府了?在哪个部门?” “我去了两天,在市政府办公室,为王市长服务。这一段时间太忙,没给你联系。” “我在电科院承包了一食堂,杨书记帮忙联系的。等到小厅弄好以后,请你、周苗和冯诺过来喝酒。” 结束通话,杜灵蕴想起与侯沧海在一起工作的点点滴滴,一时心潮难平。她打开电脑,找到个人文件夹,里面有许多工作照,工作照里有很多都以侯沧海为主角。她仔细看着相片中人,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侯沧海的鼻尖。 在一食堂小厅,侯沧海与杜灵蕴通话后,又眯眼休息。煮饭的李大壮来小厅,对正在抽空休息的侯沧海,道:“侯老板,大灶硬是要修,否则关键时候没得火,大桶里面的饭总有些夹生,夹生饭根本无法回火,急死个人。” 侯沧海道:“我正在约修灶的师傅。” 李大壮道:“赶紧找人来重新弄一下,我每天往灶孔里面铲煤炭,铲得都心痛。我没得文化,打个比方,本来一份肉赚一块钱,不修灶,一份肉只能赚六毛,都浪费到煤炭上了。” 最后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侯沧海,他意识到必须尽快修灶。在宿舍找到侯金玉后,他问道:“你那个修灶师傅什么时候来,好些人都来反映大灶不好烧。” 侯金玉是采购,早上起得早,脸有倦容,打了个哈欠,道:“我老电话本掉了,找不到他的电话,还得坐车到他家里去找。” 侯沧海道:“他家远不远,今天能不能回来?” 侯金玉道:“在农村, 路不好走,从这里出发,至少要半天时间才能到。” 侯沧海记得那位师傅喜欢喝酒,道:“只要今天能够回来就行,至于修灶的价格就按照市场价,大行大市的。请好了灶,陪他喝杯酒。” 得到了新任务,侯金玉也就没有睡回笼觉,喝了点稀饭就离开了一食堂,在校外坐了公共汽车,去寻找修灶的老友师傅。 中午听到上班铃声以后,周苗翻身下床,踏着钟点走进办公楼。 新调来的办公室主任耿克在楼上门厅处,见到周苗,道:“你来得正好,正在找你。刚才詹书记发了脾气,说是有人搞破坏,将新安装的两台指纹打卡机被破坏了,让我们查一查。” 周苗故意惊讶地道:“被弄坏了?” 耿克苦恼地道:“你看了就清楚了。” 来得指纹打卡机前,周苗看了一眼打卡机,笑得很开心。指纹打卡机粘着一块口香糖,口香糖被揉平,完全覆盖了打卡机采集面。 指纹打卡机是詹军严格纪律的重要措施之一,主要是规范上下班时间。周苗初当人母,经常回去喂奶,来回也不过半个小时。为了此事,詹军在会上进行过严肃批评,提出可以将母乳挤出来放冰箱,一样可以喂小孩子。周苗想让孩子吃最新鲜的奶,对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 耿克道:“看来得在这里安装一个**。” 周苗当即道:“安装**没有什么用,口香糖放在手指上,根本分辨不出来。” 耿克自言自语道:“以后在上下班时间,专门请一个保安守在这里,再配上**,应该能阻住别人破坏了。” 周苗回到办公室,作为一个急于回去喂奶的母亲,不一会儿就想到了好几个极为粗糙也最为简单的方法,继续破坏指纹采集面:用纸砂在上面砂几下,就能轻易破坏采集面,或者弄几滴502胶水,也能破坏采集面,或者用烟头烫一下采集面,都能达到目的。 下午四点钟,一个年轻女工正在清理打卡器上的指纹,为了不伤及打卡器采集面,就用指甲抠,又用细软毛巾擦。由于清理起来挺费力,嘴巴里面就不停地小声咒骂那些干坏事的人。 周苗不动声色从年轻女工身边走过,在办公楼转了一个大圈,回来时年轻女工已经将打卡器收拾干净,正在叉着腰朝着另一个女工数落搞破坏的人。年轻女工每天工作量是固定的,今天为了清理打卡器的口香糖,花了一个小时,这是额外工作量,让她很不高兴。 五点,打卡机边没有人,周苗迅速靠近,又十分精准地实施了口香糖行动。 下班之时,机关干部围在打卡机议论纷纷。清洁工在下午已经将打卡清理出来,谁知居然又被粘了一块厚厚的散发着清香的口香糖。看到这块口香糖,大家笑得十分高兴。 当耿克发现两个打卡器仍然有口香糖时,把女工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女工满腹委屈地来到底楼,发现果然又被人在采集区弄上了口香糖,欲哭无泪,就站在门口朝着下班的教职员工指桑骂槐地咒骂。 詹军下楼时听到女工咒骂声,又见到教职员工们朝打卡器看一眼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办公楼。他看到打卡器前里的口香糖,对女工道:“我下午看见你在清理,怎么又有了?” 女工是办公室找的人,才来两天,只认得耿克,她没有想到眼前油头粉面的人是党委书记,连骂带诉地道:“不晓得是谁捣乱,我下午花了好大功夫才清理干净,结果转个背,又弄了两块厚厚的,把老娘惹毛了,拿刀子来割。” 詹军被气得七窍生烟,打电话将耿克叫到楼下,骂了几句后,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把打卡制度执行下去。反弹越大,说明这个制度就打在某些人的痛处,也说明以前管理是多么粗糙。” 詹军交待完就走了,耿克对清洁女工道:“没有办法,你还得把这两台打卡机清理出来。”清洁女工道:“我要下班了,楼层也没有扫完。”耿克道:“刚才詹书记交待了,无论做到几点,你都要把打卡机清理出来。”清洁女工道:“那个提包的年轻人就是詹书记?”耿克道:“你在这个楼做清洁,连詹书记都不认识。”清洁女工道:“我才来,这幢楼只认识你一个人,我就搞不明白,这里面都是当官的,谁会做这些没素质的事。” 为了一个打卡器,耿克被批评了很多次,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什么怪事都有。你现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打卡器,我在办公室等着。” 耿克在本想按时回家吃个饭,谁知又遇到烦心事,只能回到办公室,等着清洁工收拾打卡器。他坐在办公室也开始骂娘了,“那个捣鬼,害人也不是这样害法。” 周苗用极简手段破坏了詹军大计,窃喜。只可惜,如今黑河是詹军地盘,她根本找不人倾述。她上午才跟侯沧海打过电话,此时不能再打。有高兴事无人分享,将周苗憋得很辛苦。 (注:据大家意见,每章字数将减少2500——3000字,争取每天两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利益之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晚餐时,侯金玉带着修灶师傅老苟来到一食堂。 为了招待修灶师傅老苟,侯沧海原本还想喝贵一些的江州曲酒,侯金玉道:“老苟只喝老白干,度数要高,其他酒都喝不过瘾。”果然,老苟闻到老白干味道后,两眼开始放光,喝了两杯酒后,原本的闷嘴葫芦就开始变成话篓子。 一食堂厨师们陪着修灶师傅喝酒,侯金玉、李大壮、陈东、王驼背、杜高武以及侯沧海都轮流敬酒,不一会就喝了一**老白干。 酒下肚,修灶师傅老苟更高兴了,表态道:“今天晚上我开始修灶,早上就可以用,没得问题,我的手艺不是吹,在江州说第二,没有敢说第一。” 两**喝完,修灶师傅还意犹未竟,侯金玉就道:“再开一**嘛。”他看出侯沧海面带疑问,笑着解释道:“老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喝得半醉,修的灶质量最好。如果没有喝到位,晚上要打瞌睡。” 侯沧海比较相信侯金玉,就让金勇又去拿了一**老白干。 晚餐结束,侯沧海还没有走,老苟就挽起衣袖准备开工。他喷着酒气,道:“侯老板,你不错,晚上我加班整,明天,你的灶绝对好烧。” 看着修灶师傅开工,侯沧海和熊小梅这才离开。 走到校门口,一辆空出租车过来。熊小梅正要招手,一个男学生抢先来到出租车面前,占了先机,然后与一个短裙女生上了出租车。 第二辆空出租车又被毫不客气的学生拦走。 第三辆车时,侯沧海不再客气,准备先下手为强。开到校门口的出租车刚刚停稳,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开了车门。 小车启动,凉风吹过来,霓虹灯装饰过的校门渐渐远去,只剩下冷冷光在黑暗的夜中孤独地闪烁。侯沧海和熊小梅在车中沉默下来,眼睛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地方。 “今天杜玉荣又在说电视机的事情。” “买吧买吧,不能为了一台电视机,破坏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定团结局面。只是我和你都没有时间,能不能等到周末再买。” “算了,决定的事情就不要拖,免得杜玉荣说闲话。她和我们不一样,不高兴就摆在脸上,势力得很。我在明天下午抽时间去买,午餐到晚餐恰好有个空档期。对了,我遇到金处长,他答应给我们一间空房子,平时可以休息。” “金处长还是不错。” “侯子,今天早上郭加林夫妻都没有来,我觉得他们太那个了,好象他们才是老板,我是个丘二。据我观察,只要安排得当,按时把大锅菜备好,学生打饭菜高峰期时,厨房其实没有什么事情,陈东和郭加林基本上闲着。我们要尽快把小炒和小厅开起来。” 侯沧海不想在出租车上讨论这个事情,拉了拉熊小梅的手,道:“回家再说吧。”熊小梅就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上,眯着眼休息。累了一天,她实在困了,很快就陷入梦乡。 出租车急行,不停弯道超车。侯沧海搂紧睡着的女友,反复思考其言,觉得郭加林夫妻确实有些“依技自傲”。此时食堂刚刚走上正轨,他对郭加林还有颇多依仗,就在“压制”和“放纵”之间反复思考平衡点。 第二天中午,侯沧海和熊小梅将中午的大钞全部收了起来,将郭加林叫到小厅,商量如何利用小厅。 “加林,这小厅摆在这里太浪费了,得想办法利用一下。”侯沧海直接提出了要求。经过思考,他决定暂时不提小炒的事情,事情一件一件做,容易接受,如果猛地一下来得多了,郭加林有可能会抗拒。 郭加林散了一枝烟递给侯沧海,道:“小厅可以安六张桌子,摆两个屏风,还可以隔出雅间,不用确实浪费了。” 侯沧海道:“那们说干就干,争取尽快将小厅开起。” 郭加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笑容,道:“表哥,小厅就是一个小餐馆,我是一个人干了伙食团和餐馆,这是两份工作,是不是要加点钱。” 侯沧海道:“小厅有没有生意,现在一点都不清楚,等到生意做起来再说。” 郭加林道:“学校有这么学生和老师,小厅生意应该不错。不如这样,小厅不用给工资,小厅营业额给我三成,我保证把小厅做起来。” 侯沧海和熊小梅都愣住了,郭加林提出的是小厅营业额三成,而不是利润的三成,这个要求未免太过贪心。侯沧海心有不快,面平如水,道:“这几天你都在炒大锅菜,不晓得你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郭加林笑嬉嬉地道:“我们在外面混厨师的,谁没有几样拿手菜。” 侯沧海简洁地道:“你也别提营业额三成,小厅开起来,增加二千块钱工资。” 郭加林夫妻已经拿到了五千块钱,加上两千元,就有七千块,这在江州算是极高工资了。熊小梅瞪了侯沧海一眼,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 侯沧海不想再和郭加林啰嗦,道:“明天把拿手菜写一份,我们制成菜谱,好作宣传。” “老表,二千块钱少了点吧。” “不错了,我们一直往里面投钱,如今泡到都没有一个。” “我回去想一想,明天开单子。在出门时,郭加林又道:“出租房里没有电视,又没有啥事做,你们考虑一下。” 熊小梅心有不平,道:“先别说电视的事情。我看见二食堂有小炒,我们与要开一个小炒。” 郭加林干脆利索地拒绝道:“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又是大锅,又管小厅,还管小炒。如果要弄小炒,还得另外请一个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小厅。 郭加林离开后,侯沧海和熊小梅面面相觑。他们来自机关和学校,或多或少带着点小知识分子的面子观念,很少一言不合就翻脸,更多是暗自较劲,背后使力。郭加林文化水平不高,从小就混迹厨房江湖,习惯了**裸地争取利益。如若采取知识分子式的“温良恭俭让”,早就被排挤得没有立足之地。 等到郭加林背影消失,熊小梅忍不住抱怨道:“他们夫妻坐飞机回来,飞机票接近四千。租了房子,一年也有几大千,还有水电费,加在一起成本不低。我们还要买电视,你又加工资,我们不是请厨师,是养大爷。” 侯沧海道:“如果能把小厅搞起来,这点费用不算多。” 熊小梅道:“我们两人是老板,请他帮忙,他在厨房里脾气大得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我真有点受不了他。” 侯沧海劝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做生意总会有些不喜欢的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就行了。我们两人以前都没有做过伙食团,最匮乏的是做伙食的专业人员,匆匆组成一个团队,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也正常。再忍忍,我们先稳住他,同时再悄悄找合适的厨师。他若是得寸进尺,那就立刻让他回家,我宁愿高薪聘请听话的厨师。” “我们做了伙食团,就算入了行,有了人脉,再做餐厅,应该不会这样狼狈吧。”熊小梅回想起临开学前的紧张氛围,想起男友急得说不出话的嗓子,沉默下来。实情如此,开业之初被逼到捡到篮子都是菜,只要当过厨师就行,谁还挑剔性格和脾气。 侯沧海道:“有了人才库,以后做餐饮肯定就能应对自如。” 熊小梅道:“是不是要请一个小炒厨师?” 侯沧海犹豫了一会,道:“请吧,多一个人虽然多了成本,但是只要有利润,我们始终赚钱。我想让侯金玉推荐小炒厨师。侯金玉这人有个百宝箱,拉出来啥子厨师都有。”他朝外面望了一眼,低声道:“培养起侯金玉推荐的厨师,我们就不怕郭加林在厨房一人独大了,这就是制衡之术。以后就算郭加林撂挑子,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五章 健康证风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回到黑河家属院,熊小梅道:“我们到隔壁学校走一走,现在回家,肯定就要躺在床上。” 隔壁是黑河中学,从镇政府家属院侧门可以很方便进入学校。夜晚,在学校散步是惬意之事。在操场内胡乱走着,有不少同学围绕跑道在夜跑,学校氛围与电科院氛围完炯然相异。 “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和你谈,今天我接到电话,以前对面韩流来袭想要我们的店,他们只肯出一万五千块钱,我没有同意。”提起小梅服装店,熊小梅颇有些伤感。 侯沧海没有立刻表态,在操场走了一圈后,道:“我觉得还是要把店打出去。虽然一万五少一些,可是不用再付房租。付几个月房租,我们没有收入,拿出去的都是现金。” 熊小梅道:“光是进货都有三万块,这样打给他们,我舍不得。” 侯沧海劝道:“少亏就是赚钱,我们暂时不会去做这个服装店了,想做都没有精力。” 熊小梅没有马上回答,在操场中转了两圈以后,还是接受了侯沧海的建议。接受建议以后,一直以来压在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在操场上与韩流来袭老板打了电话,约定明天上午十点钟在服装城见面。 回到家里,侯沧海开始揉面,练习白案手艺。他在一食堂讨要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老面,回家加入少许的水和面粉,和成比较软湿的面团。 熊小梅洗了澡,站在门口,道:“你还真是有心人。” 侯沧海兴致勃勃地道:“我从现在开始就要练习厨艺,以后辞职了,至少有一个手艺,不会饿饭吃。王驼背是用老面发面,杜高武用酵母发面,两人争论不休,都说自己的方法好。还找我来评理。” 熊小梅想起两人就想笑,道:“他们为什么不找我来评理。” 侯沧海道:“两人都是老爷们,估计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扯皮。王驼背长得不怎么样,做馒头还挺专业,他弄的面团可以在室温下放五天左右不变质。刚才那一步主要是为了活化老面中的酵母菌,让它们大量繁殖,活化越充分,发面效果就越好。等五个小时,我还要起来操作。” 很久一段时间,侯沧海都显得阴郁,很难得有这种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熊小梅上前亲了亲男友额头,道:“侯子,我喜欢你认真做事的样子。” 五个小时后,侯沧海从床上爬起来,往发好的老面里再加入水和面粉,和成稍硬的面团,放在大盆子里,又用一床厚被子将盆子盖住。 早上熊小梅起床时,面团体积已经膨大,表面带有孔洞,略有酸味。 侯沧海按照十斤面一两碱的原则,又往发出的酵面里面加碱,进行第二次发酵,口里念道:“加碱要准确,馒头又白又甜,少了酸,多了苦。” 熊小梅道:“馒头不贵,大家天天都吃,没有想到做起来这么复杂。” 侯沧海兴致盎然地道:“你觉得复杂,是因为我没有做顺手,等到做顺手了,也就简单了。” 熊小梅道:“等会我们要到服装店,你暂时不用到伙食团,好好在家里休息。我要独自面对这些难缠的厨师。我是老板,他们还能骑在我头上!” 送走女友。侯沧海没有闲着,开始用咸猪肉和鲜猪肉混和起来作馅。用了咸猪肉就可以不用盐,这是王驼背教的招术。再加上适量的水和葱花,包子馅也就完成了。 这是一次重要尝试,是否好吃就说不清楚了。但是多做几次尝试,对白案也就有了最基本了解,不至于完全是外行。 到了九点,侯沧海直接来到服装城。 服装城属于人口密集区,侯沧海原本以为小灵通信号会很好,结果正应了那句话,手持小灵通,朝西又朝东,就是打不通。就快走到小梅服装店时,终于打通小灵通,也看见了正在开店门的熊小梅。 往日清爽整洁的服装店堆满了杂物,不知从何处吹进许多灰尘,在屋中无处不在。这是熊小梅辞去公职以来做的第一件生意,当初寄予了改变人生的希望,谁知这个小店从装修到关门麻烦事情不断,两次获得赔偿都依靠了市场以外的力量,一次是借着包方的**暴力,从装修公司那里取得一笔补偿款。另一次是借着区政法委力量,让肇事者直接赔钱。 如果没有这两笔钱,服装店早就陷入亏损状况。 侯沧海见到女友神态,问道:“你舍不得?” 熊小梅道:“有点,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店。” 侯沧海道:“有舍才有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熊小梅道:“我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舍不得。” 对面韩流来袭老板和老板娘一起过来,老板娘道:“熊老板,你们来了。这个店放在这里没有意思,早点盘出去,免得还要付租金。”熊小梅道:“一万五确实有点低,我这些货都值三万多,还有门面转让,装修费,里面的设施费。” 老板很稳重地打量店面,没有说话。 老板娘道:“卖韩式服装,就图个样式新,现在新款来得太快,三天两头就有新品出来,你这些衣服,样式老了,卖不出价钱。你贴转租启示这么久了,没有人来,就是因为价格高了。” 侯沧海觉得老板娘所言还是有道理,最起码服装店打出去以后,可以少付房租水电和物管费。这个店主要是由熊小梅负责,他等着她做最后决定。 熊小梅道:“你出两万,我啥子都不要了,马上签协议。” 老板娘道:“我们有一个大门面,这个门面可要也可以不要。我给你喊的是实在价,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没有必要喊高价。” 正在讨价还价之时,熊小梅电话响了起来。郭加林在电话里懒洋洋地道:“熊老板,你快点回来哟,食品卫生监督那群人来了,检查卫生,还要查健康证。” 熊小梅道:“他们好久来的?有什么问题没有?” 郭加林道:“有六七个人,恶汹汹的。” 这边正在谈服装店的事情,熊小梅无法脱身。 “你别管这事,我去应付。不用太计较,脱手就行。” 侯沧海在服装店外和熊小梅说了自己想法,然后坐上一辆出租车前往电科院。 到了一食堂,与食品卫生监督所人见面。 “你是老板?”带头的中年男子用锐利的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侯沧海。 “我是。”侯沧海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用手挡住香烟,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健康证,我看一看。” 侯沧海愣了愣,道:“我没有健康证。” 中年男子浮起一丝嘲讽笑容,道:“难怪你这个伙食团大部分员工都没有健康证,老板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你以前做过餐饮没有?” 侯沧海解释道:“一食堂才接手,时间很短,我们马上补办。” 中年男子也不跟侯沧海废话,招了招手,让随行手下开出行政处罚决定书,罚款500元,并责令从业人员立刻办理健康证。未办理健康证之前,不能上岗。 罚款倒是不多,只是让员工不上岗就必然导致停业,这个后果就比较严重了。侯沧海急了,道:“罚款我马上交,健康证也马上办,能不能让他们一边上岗,一边办理健康证,要不然电科院一万多学生的吃饭问题就麻烦了。希望给一点缓冲时间。” 中年男子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得对学生们负责,如果没有进行健康检查,万一有传染病,那就是大事故,谁来负责。我派两个人留下来监督,如果你们敢顶风作案,则不是五百块钱的处罚。”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六章 权力磁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一食堂除了杜玉荣、陈东和郭加林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健康证。李大壮以前有健康证,到现在已经过期了。 所有员工都站在不远处,看着中年男子和侯沧海。 中年男子不再啰嗦,带着人出了门,坐上一辆写有卫生执法的小车,朝校门外开去。 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留在一食堂,虎视眈眈地看着诸人。 侯沧海转身出了门,去找后勤处金正堂。 金正堂听了事情经过,道:“老弟啊,早就给你说了,要办健康证。你们拖着不办,才惹出这事。” 侯沧海道:“伙食团才开张,还需要磨合,所以没有来得及让新员工办理健康证。金处长,你关系网宽,能不能给食品卫生监督所说一说,我们马上补办,不停岗。” 金正堂道: “如果是食品卫生监督所乱作为,我可以和他们交涉一番。现在你有明显把柄被别人捏着,我没有什么办法。你在政法委工作,想必有熟人,赶紧找人。” 侯沧海不想每件事情都让杨定和出面,可是他与食品卫生监督所这些人确实没有打过交道,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渠道。他脑筋急转,将所有人事关系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金正堂又道:“上次我给你说健康证的事情,是有原因的,王市长召集大中学分管后勤领导开会,专门强调此事,会后,我立刻来找你,没有想到你这么不敏感。” 听到王市长三个字,侯沧海脑中灵光一闪。他走出金正堂办公室以后,立刻拨打了杜灵蕴传呼。一分钟之内,杜灵蕴回过来电话。 “你认识食品卫生监督所的人吗?他们在找一食堂麻烦,以健康证为名,让我们停业。”在黑河工作期间,侯沧海和杜灵蕴关系非常好,算得上同志加好友。因此,若杜灵蕴能帮忙,肯定要帮。唯一担心的就是杜灵蕴才到市政府,与食品卫生监督所同志不熟悉。 “昨天我陪着王市长参加一个饭局,恰好有卫生局领导,我先找找他,等回会话。” “你才到市政府,若是有难度,别强办。我还有另外资源,只是没有你直接。” “师傅,我明白。” 在黑河时代,侯沧海经常帮杜灵蕴改文章,因此杜灵蕴在私下经常称呼侯沧海为师傅。听到师傅两个字,侯沧海感到久违的温暖。 除了杜灵蕴以外,侯沧海还有三个备选人,一是六号大院老友周水平,他在检察院工作,关系网宽,办事能力极强,十有**搞得定食品卫生这帮人;二是陈文军,他在市委办工作,认识各部门头头脑脑多,加上市委副书记女婿身份,也应该能搞得定;三是杨定和书记,他认识的人多,极有可能认识食品卫生监督所的人。 想到这三人的身份,侯沧海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服装店和伙食团算是最简单商业,解决商业上出现的问题却要么是寻找官场人物,要么是包方这种社会大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必要辞职吗? 提出这个问题后,他下意识拿起一根烟,静静思索这个问题。 在后厨,郭加林和陈东站在一起看着大厅。郭加林斜着眼睛道:“侯沧海承包这个伙食团,难道没有把食品卫生这边的关系打通,没有打通这个要害关系就敢接手,胆子肥。” 陈东道:“侯老板以前不是做一行,有些事情不懂,慢慢就明白了。” 郭加林有技术有经验,但是没有关系没有信息,所以不能承包这个伙食团。他眯着眼,心有所思。 过了一会,侯沧海朝后厨走了过来。 郭加林道:“表哥,怎么弄?” 侯沧海道:“该做什么就什么。” 郭加林道:“那两个人还在?” 侯沧海道:“没事,肯定搞定了。” 郭加林吸了两口烟,道:“他们还没有走啊,我们动不了。” 又过了几分钟,杜灵蕴回过来电话,道:“师傅,搞定了,罚款免掉,不停业,只是让你们赶紧去办健康证。” 这个电话过后,两个工作人员随即离开伙食团,朝校外走去。 在午餐高峰来到前,熊小梅回来了,在食堂门口遇到了侯沧海,道:“侯子,你猜我最后谈成多少钱?一万六,多争取了一千块。” “不错,不错。”侯沧海心情有些复杂,没有过多想这一万块钱,又道:“刚才食品卫生监督所的人来了,罚款五百,没有健康证的人不能上岗,还发了行政处罚决定书,留在两个人监督执法。后来杜灵蕴打过电话,他们才走。” 熊小梅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接过行政处决定书,读了一遍,脸上笑容消失了,道:“杜灵蕴在做啥?” 侯沧海低声道:“她调到市政府,成为分管副市长的秘书。” 熊小梅眼前一亮,道:“朝中有人好办事,以前不懂,现在终于懂了。你不要总想着辞职,就要好好当官,为我做生意保驾护航。” 这是侯沧海不喜欢听的话。他很想挣脱束缚,成为一个自由人。而官场如一个强力磁场,引吸着想要离开的人,让其摆脱不得。 郭加林见两个执法者离开,好奇地问:“表哥,真搞定了?还有办法啊。” 侯沧海没有解释,道:“你们准备午餐吧。” 午餐开始后,侯沧海搬了张板凳坐在后厨与前窗之间。 后厨,陈东在大灶边忙碌,郭加林背着手,站在灶边指挥陈东炒菜,不时训斥两句。前窗,熊小梅、杜玉荣、胡一红等人在手脚麻利地为同学们打饭菜。另外还有两个服务员则在大厅收碗筷,再拿到后厨外面的洗碗槽去清洗。 郭加林背着手走了过来,道:“表哥,下午大家都去办健康证,厨房这一块没办法做了,只靠我、陈东和杜玉荣,切菜都来不及。实在不行就放两天假,等到证件办好了再做。” 侯沧海断然拒绝道:“学校三个食堂是竞争关系,那怕我们停业一天,都有可能流失学生,无论想什么办法都不能停业。中餐结束,大家不休息,一齐准备下午的菜,包括杜师傅、王师傅和侯师傅,都不休息。然后三点钟体检。体检完了,继续做晚餐。” 由于顺利解决健康证风波,侯沧海威信在无形之中提高了,所有人对其决定没有异议。 (第七十六章) (请假:外面两天,今天只有一章,明天那一章要等到晚上才能发。) 第七十七章 或成被告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五点多钟,侯金玉等人体检完毕,统一坐出租车回到一食堂,手忙脚乱如打仗一样准备晚餐。 从江阳商城送来了一台电视机,安在郭加林的出租房里。 第二天,熊小梅跑了一趟区广电局,交了一年闭路费。原先她准备交半年的闭路费,后来担心郭加林和杜玉荣觉得交半年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干脆交了一年费用。 侯金玉办事牢靠,先是帮着侯沧海和熊小梅找了修灶的师傅,随即又找来了炒小灶的师傅。炒小灶的师傅姓林,与郭加林与陈东关系类似,小林师傅与侯金玉也有师徒关系,只不过郭加林是走出了江州看过大世界的师傅,小林则是江州本鳖。 至此,一食堂所有拿工资的员工全部到齐,红案厨师郭加林、陈东、小林,白案厨师王驼背、杜高武,采购侯金玉,煮饭师傅李大壮,墩子金勇,服务员杜玉荣、胡一红、姜小军、吴苏俪、杨小玲。总计十三人,这是一食堂的主体。 另外还有三个编外人员,司机老吴、锅炉工杨尾巴和徒弟小杨。 人员到齐,基本制度确立,一食堂进入了正常运行轨道。 红案小林到来以后,一直没有合适的炒小炒场所。后厨有两个大锅和两个小锅,一个小锅从来没有用过,成为小炒灶。 当前遇到的麻烦事是前窗接到小炒报单以后,得有一个专人送到后厨,所以必须得配有一个服务员专门报送信息。一食堂员工本身就比二食堂和三食堂多,再增加人力极不划算,厨房不可能为了传递小炒信息专门增加一个服务员。 “郭师傅,你有什么想法?”熊小梅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就询问在后台休息的郭加林。 郭加林笑嬉嬉地道:“我只管大锅。小炒,你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没有意见。” 熊小梅与郭加林关系一直不怎么和谐,双方一直存在着交流障碍。熊小梅对郭加林消极态度颇为不满,道:“郭师傅,你管厨房,小炒也是你的事,怎么能说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郭加林手里握着白色厨师帽子,啪啪地在大腿上抽打。他在前窗和后厨走了一圈,道:“要炒小炒,就在前窗加一个灶,弄一个抽油烟机,当着同学面前炒。在南方很多食堂都这样做,公开透明嘛。” 前窗有五个窗口,在中午高峰期全部使用,如果在前窗加一个灶,相当拥挤,基本不可行。被熊小梅否定后,郭加林耸耸肩,道:“我出了主意,你不同意,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侯沧海从后勤处回来,熊小梅将男友拉到小厅,讲了郭加林的消极态度和建议。 女友和郭加林的关系不融洽,这让侯沧海很头疼,他劝解道:“郭加林对小炒一直抵触,或者说是不积极,我们也不能强求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把大食堂和小厅做好就行,我们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侯沧海随即将侯金玉和小林叫来,四人一起商量如何处理小炒。 前窗窄,后厨绕,解决这个小问题有难度。四人商量一会儿,没有想到解决之法。侯沧海望着前窗与后厨的厚墙,突然灵光闪现,道:“找人打墙,四十公分就行。”他拿起粉笔,在墙上画了一个四方形。 大家看到这个四方形,明白了侯沧海意图,一致赞成。 侯沧海在一食堂是货真价实的决策者,其决策能顺利变成行动,这就是一把手的价值。 侯金玉根据侯沧海意见,外面找来泥水匠,在墙上开了一个四十厘米的正方形。改建后的小方孔可以成为小炒通道,前台服务员接了小炒单子,通过小方孔传到后厨小林手中,小林炒完小炒可以通过小方孔递出来。有了这个小炒通道,就不用在前窗旁边另起一个小炒灶台,也不用增加服务员,可以充分利用现有厨房存量资源。 小林在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小灶上开始了一食堂生涯,炒出了第一盘青椒肉丝。 “怎么样?”侯沧海吃了一口青椒肉丝以后,夹了一筷子给正在清点零钱的妻子。 熊小梅细细品了以后,道:“可以,和外面苍蝇馆子味道差不多。” 得到了首肯,侯沧海安排道:“小林,你擅长做什么炒菜,就拟一个菜单,炒写两份。一张给段师傅,他好备料,一张给胡一红,让她把每天小炒菜品写在前窗小黑板上。” 小林是个嘴唇还长着软胡须的年轻人,得到老板表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侯总,我只搞小炒吗,平时还做什么?” 侯沧海道:“到底小炒有没有生意,有多少生意,现在都没有数。这几天你就专心做小炒。” 小林又道:“那我听不听郭师傅安排?今天他让我切肉丝,我想反正没事,就去切了。” 侯沧海道:“厨房里的事情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你手头没事的时候,就听郭师傅安排。” 小林哦了一声。 经过一番艰难准备,侯沧海的年休假和养伤假结束了,回到单位。回到单位前,还有两个困绕一食堂的问题,一个是饭桶太重问题;二是下水道堵塞的问题。这两个问题是老大难问题,急切之间难以解决。 上班不久, 侯沧海参加了江州市见义勇为表彰大会,获得了江州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荣誉,小小地风光了一把。 江州市社会治安颇有问题,黑恶组织猖獗,街上、公共汽车上小偷胆大妄为。由于这个原因,当主持人讲述侯沧海事迹之时,在场之人都发自内心地为勇斗小偷的侯沧海鼓掌,掌声雷动。 侯沧海站在舞台中央,望着热情的人们,想到自己政法委干部的身份,暗自惭愧。从这个身份来看,他觉得比不上同时受表彰的另外三名见义勇为者。他站在台上捧着鲜花之时,用心捏了捏装了一万元奖金的信封,幸福感油然而生。 江州市委政法委书记铁忠实作了总结讲话:“ 见义勇为行为代表一种精神、一种风尚、一种向导。江州市正处在经济社会转型期,社会矛盾凸显,急需倡导爱国爱民、尊老爱幼、乐于奉献的新风尚。见义勇为就是新时期新风尚的具体体现,这是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维护社会治安稳定、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内容,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热切期盼的精神食粮……” 会后,山南法制日报社的记者汪勇找到了侯沧海,做见义勇为专访。 汪勇者年龄约在四十来岁,面相并不出老,头发半白,很有特点。他请侯沧海来到一个安静房间,经过简短交流以后,道:“那我们就开始吧。”他盯着侯沧海的眼睛,道:“你经常坐公交车吗?” “是的。” “以前在车上看见过小偷吗?这是第一次看见小偷后就站了出来吗?” “我需要说实话吗?” “当然。” 侯沧海想了一下措词,道:“如果我说出真实的想法,有可能给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抹黑,你们能采用吗?” 汪勇道:“我会组织语言的。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采访,另外三名同志我都要采访。” 侯沧海道:“我经常坐汽车,偶尔也能看见小偷。” 汪勇道:“你以前管了没有?” 侯沧海总觉得汪记者的话里有陷阱,道:“说实话,以前我见过,但是没有管。” 汪勇道:“这一次为什么要管这事?” 侯沧海道:“这个小偷太猖狂了,当着全车人的面偷窃以后还要硬抢,欺负小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站了出来。我站了出来以后,车上其他乘客也就跟着站了出来。这是真实状况。很多人见义勇为为什么犹豫,就是怕以后乘公交车遇到麻烦。小偷进派出所,关不了几天就放了出来,不少见义勇为者受到报复。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见义勇为的原因吧。” 汪勇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道:“你说了真话。不管怎么说,你能克服我们每个人都有的内心胆怯,勇敢地站了出来,这就了不起,值得我们尊敬,是货真价实的先进个人。再问你一个问题,当时小偷跳车逃跑,然后被群众追上,被狠揍了一顿,我听到一个说法,你当时扔了一块石头?” 侯沧海断然否定道:“我没有扔石头,只是在后面大叫。” 汪勇又问了七八个问题,关上笔记本时,随口道:“你要作好心理准备。我去采访住进医院的小偷时,无意中遇到一位律师,他在准备材料,可能对你不利。” 侯沧海惊讶地道:“为什么?” 汪勇道:“小偷的家人认为被石头砸中,受到了故意伤害,要起诉你,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到了几句。我进入病房后,他们就没有再谈这事了。” 参加见义勇为颁奖仪式,不料意外得知自己即将陷入“见义勇为被起诉”的陷阱之中,侯沧海与记者分手以后,便给吴小璐打电话。在这次颁奖议式上,还邀请了受助者参加活动,除了吴小璐毫不犹豫参加这次活动以外,其他受助者都以种种理由没有参加大会。正因为此,侯沧海对吴小璐有了好感。 散会以后,吴小璐独自走在街上,接到了侯沧海电话。 她也是一个爱幻想的女医生,准确地说,是上班时严肃冷静,下班时容易陷入白日梦的女医生。最初在公交车被抢又被救的一两天,她做了一个“英雄救美后英雄与美女坠入爱河”的经典白日梦,这个白日梦做起来非常舒服,有情节有人物还加入许多戏剧冲突。可惜侯沧海身边跟着一位养眼美女,这位美女还是其恋人,这就让吴小璐的白日梦嘎然而止。 侯沧海道:“吴医生,你在哪里?” 吴小璐在这一刻有又点委屈,道:“我不是吴医生,我是吴小璐,朋友们一般都叫我小璐。” 侯沧海这才记起吴小璐曾经专门说过,穿上白大褂才是吴医生,穿上寻常衣服便是吴小璐,他重新问了一遍:“吴小璐,你在哪里?” “散了会,我在逛街。”吴小璐又道:“你别叫我吴小璐,很生分的,就叫我小璐吧,朋友都这么称呼。” 熊小梅长得漂亮,个性独特,但是不会撒娇,这和她生活的家庭环境有关系。吴小璐从相貌到身材其实都稍逊于熊小梅,其最大特点是皮肤好,白皙得有些透亮,在侯沧海脑海中浮现起“吹弹可破”四个字。吴小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脱下白大褂以后就很喜欢撒娇,特别是在她喜欢和亲近的人面前。 侯沧海迟疑了一下,道:“小吴,我有事找你。”在他心目中,去掉姓只叫名是很亲密的叫法。比如叫熊小梅为小梅是经过牵手之后的称呼,“小璐”有点叫不出口,叫小吴比较合适。 吴小璐接受了小吴这个称呼,道:“好啊,我在新华书店等你,我经常在这里看书。” 侯沧海平时喜欢逛书店,也喜欢在等人时在书店里消磨时光,没有想到吴小璐也喜欢逛书店,道:“那我十分钟就到。” 侯沧海迈开长腿,不到十分钟来到了吴小璐身边。吴小璐看书时十分专注,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人。侯沧海道:“小吴,看什么书,这么专心。”吴小璐闻声才看见站在身边的侯沧海,道:“随便拿起一本书闲翻。”她将书插进书架,微微仰着头,笑了笑,道:“你找我什么事情?” 侯沧海身高一米八,熊小梅接近一米七,两人交谈基本可以平视。吴小璐身高有一米六多一点,与侯沧海说话需要稍稍仰头。她得知侯沧海有可能当被告,吃惊地捂着嘴,然后道:“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这是猪八戒倒打一钉耙。” 侯沧海道:“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你有同学在江阳医院没有,我想了解一下那个小偷到底受了什么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确实扔过一块石头,这块石头距离小偷挺远,根本没有砸到小偷。他想通过小偷的伤势来确定自己的记忆。 吴小璐道:“你是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成了被告,难道政府就不怕丢脸吗?” 侯沧海道:“小偷拿起法律武器,政府总不能违法阻止其起诉。现在我不考虑政府的脸面,首先得保证自己无事。” “我有同学在江阳区医院工作,应该能够打听得到。” 吴小璐与同学通过电话以后,道:“我下午到区医院去一趟,问一问准确情况。” 与吴小璐交流之后,侯沧海又跟开档裤朋友周水平联系。周水平是科班出身,又在江州检察院工作,满口答应作为侯沧海的义务法律顾问。当然,这个顾问不上台面的,只是在暗中出谋划策、联络策划。 及时将两枚棋子布置下去,又将一万奖金存入银行,侯沧海这才觉得安心。 (第七十七章) (下午才从长沙回来。今天只有一章,四千字。) 第七十八章 快刀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星期六早上六点半,侯沧海与熊小梅一起来到电科院一食堂。一食堂,后厨已经热火朝开地干了起来。两个大锅,各有十个蒸笼,分别是杜高武和王驼背的作品。前窗也有摆有两个蒸笼,每卖完一个蒸笼,就由杜高武或王驼背分别将灶上的蒸笼端到前台。 这原本是请了两个白案师傅的无奈之举,无心插柳造成了竞争局面,让侯沧海比较满意。他自己动手做过馒头,有过实践操作经验,再来分别品尝王驼背和杜高武的作品,觉得王驼背做出来的馒头风味更好,充满浓郁面香味,松软而又不失筋道。杜高武采用酵母粉,味道总要逊三分。 这是从品尝美食的角度来谈问题,侯沧海也是从学生走过来的,对于学生来说,恐怕不会如此细腻地来品味两种馒头。 侯沧海站在热气腾腾的蒸笼前开始观察煮饭灶台,准备在今天解决木桶饭提取问题。用人工蛮力提取木桶饭,危险又费力,若是发生安全事故,别说发财,还有可能要倾家荡产。 他坐在灶台边看了半天,还是同意李大壮的建议,充分利用食堂六米多的层高,在一食堂煮饭大灶上方呈垂直角度的两面墙壁上打两个孔,然后买一根钢管安装在两面墙壁上,再安装一个葫芦在钢管上。这样就可以一个人利用葫芦将三百多斤大饭桶吊起来,然后另外两人将葫芦牵引至地面推车。 侯沧海将侯金玉、李大壮叫到一起商量后,下定了最后决心。他先是让打小炒孔的泥水匠师傅在墙壁上打两个孔,用来放置钢管。 要爬到五米多高的位置打孔,泥水匠师傅提出双倍工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一倍半工钱成交。 侯金玉守着泥水匠师傅开始工作,侯沧海来到江州城南面的农机市场,购买钢管。 尽管生在世安厂,侯沧海素来没有跟真正钢铁打过直接交道。他在机电市场转了几圈,来到卖钢管门市。和第一次到农产品批发市场一样,钢管老板压根没有把侯沧海当成客户。 “老板,钢管怎么卖,好多钱半根?”侯沧海量了量钢管尺寸,用脚踩着一根直径约十厘米的钢管。 钢管老板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道:“你是来自由市场买白菜啊,我们这里是讲多少钱一吨。” 侯沧海尴尬地道:“我只需要半根,用来吊东西。老板,你给我介绍一下,哪种钢管可以承重五百斤,我是伙食团的,准备用四米钢管吊葫芦,大饭桶有四百多斤。” 钢管老板留着小胡子,一脸精明模样,用脚踢了脚下的钢管,道:“你买一根的话,价格有点贵哟。这根管子是本地小厂生产的,承重一千斤没有问题。今年钢材涨了价,你又要锯断一截,就算你一千块钱。” “这么贵啊?”侯沧海以为一根钢管就是一两百块钱,没有料到老板报出一千多块钱。 小胡子老板没有回答价格问题,道:“你来车没有?” 侯沧海道:“没有?” 小胡子老板道:“你还真是外行,准备扛回去,这一根一百公斤,你怎么扛。这样吧,你出九百块,我开车送你过去。” 侯沧海心想反正钢管只是一次性物品,也就不再讲价。 将钢管送到一食堂,如何安装上去又是大麻烦。侯沧海直接将安装工程包给了打洞的泥水匠,不再由外行来指挥内行。 泥水匠打完墙上的孔洞以后,又找了一个人过来,两个人抱着钢管朝竹梯子上走,半根钢管份量仍然不轻,两个人非常吃力地将钢管抬上了五米多高的梯子上。其中一个工人踩滑一脚,差点摔下来。看着工人在竹梯子上摇晃,侯沧海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侯沧海赶紧将所有员工都赶出厨房,继续站在门口心惊胆战地看着泥水匠抱着重物在梯子上施工。两个泥水匠根本没有防护措施,如果从梯子上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他越想越担心,手心脚心都有了汗水。 熊小梅更是不敢看工人师傅操作,站在前窗不进后厨。 泥水匠似乎根本不在意危险,胆大得无边,先将钢管穿进一个孔,又引导着送进另一个孔。放稳以后,他们用高标号水泥将钢管封住。 操作完毕,熊小梅想着泥水匠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安钢管,没有计较价格,痛快付钱。 在服务打扫厨房卫生的时候,杜玉荣和郭加林坐在后厨闲聊。杜玉荣问道:“安钢管好多钱?”郭加林不停地摇头,道:“熊小梅和表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刚才那点活,给一百五十块钱就行了,顶了天给两百,他们给了五百。刚才我问钢管多少钱,表哥吱吱唔唔不肯说,我估计也被敲了敲竹杠。” 杜玉荣道:“伙食团大进大出,每天营业额虽然高,但是支出也多,熊小梅花钱大手大脚,心头没有数,估计利润不高。我到二食堂去看了看,他们连老板到员工也就七个人,我们比他们多六个,工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果我们两个来包食堂,你要几个人?” “你小心点,别人听到还以为你有啥子想法。”郭加林道:“这种伙食团根本不能用洗碗工,用洗碗工完全外行,我来做食堂,先就砍掉三个服务员,砍一个白案和一个红案,不要煮饭师傅,不要采购员,增加一个墩子,整个食堂八个人顶了天。砍七个人,节约的工资全部都是利润。” 杜玉荣很轻视地道:“最搞不懂的是采购居然是请的人,这种大进大出,必须自己买,实在不能买,定点叫几个批发商送菜。他们请采购员是乱搞。干脆我们把厨房和小厅承包下来,专业人员干专业的事情,他们白白捡钱。” 郭加林道:“你不要小看表哥,他还是有些关系网,轻易就将食卫所的人摆平了。” 等到葫芦安装完毕,李大壮一张大嘴笑歪了,道:“我最怕就是木桶起锅,吓死个人,现在终于有葫芦了。” 虽然花了钱,但是解决了心腹之患,侯沧海也高兴,开玩笑道:“李师傅看过绝对双骄没有,里面有个李大嘴,我觉得和你很象。” 李大壮惊奇地道:“我不晓得啥子绝代双骄,你们这些读书人硬是拽,把我的绰号都猜到了,以前别人就叫我李大嘴。” 金勇在旁边喊:“李大嘴,李大嘴。” 李大壮怒道:“老板可以叫我李大嘴,你这个青屁股娃儿不准喊,要喊,老子踢你青屁股。” 金勇年龄小,出道早,胆子壮,根本不惧李大壮威胁,又叫道:“李大嘴。”李大壮想追过去踢金勇,结果金勇如灵活的耗子,在厨房转来转去,李大壮根本追不上。金勇在逃跑时,接连撞到放在地上的空菜盆,发出咣咣声音。 坐在后厨的郭加林楞起眉毛,道:“不准在厨房扯皮,滚出去。” 听到郭加林吼声,金勇不敢闹了,低眉顺眼就出去了。李大壮也被吼得有点尴尬,怏怏地离开了后厨。 后厨有刀有盆有菜,确实不适宜打闹。侯沧海和熊小梅没有厨房经验,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郭加林如此吼骂,让一旁看热闹的侯沧海和熊小梅觉得很没有面子。 夫妻来到了小厅,熊小梅道:“你看嘛,郭加林平时就在厨房一言九鼎,我根本驾驭不住他。” “隔行如隔山,厨房里确实要讲规矩,这一次是郭加林做得对。”话虽然这样说,侯沧海对刚才那一嗓子还是在心里有些不愉快。 星期六下午,侯沧海购买了葫芦,安装好吊饭桶的设备。 忙了一天,解决了木桶饭提取问题,侯沧海很有自豪感。同时,他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说大话容易,做实事难,那怕是解决小小的木桶饭问题,都费时费力费钱。 即将进入晚高峰时,侯沧海接到吴小璐电话。 “我问过医院朋友,小偷身上伤应该不是被石头击中造成的。”吴小璐哼了一声,愤怒地道:“这些强盗还有理了,居然要倒打一钉耙。” 电话里,传来强烈音乐声。 “没事,他身上没有石头打击造成的严重伤害,我不会承认扔了石头,这事他没有办法。”侯沧海清楚地记得当天的事,他确实扔了一块石头,可是那块石头距离目标还相当远。小偷摔是惊慌失措摔倒的,与石头没有任何关系。受伤小偷之所以要告状,想必是另一个小偷看见了自己扔石头。 放下电话,侯沧海将此事扔在脑后。他刚刚拿到了见义勇为奖,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输了官司,就真没有天理。 “时间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去?”熊小梅抽空来到小厅,提醒侯沧海。 “你在忙,我去下棋,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你把葫芦弄好,立了大功。下象棋是你唯一爱好,继续保持吧。而且,晚餐开始后,你就没用了,别有心理负担。” 在星期五,市体委老吴打来电话,让侯沧海参加江州市象棋对抗赛,比赛时间就在今天晚上。在熊小梅催促下,侯沧海离开一食堂后,坐上出租车直奔体育馆。 老吴为了组织市陈在全省象棋比赛中夺得好名次,举办市内对抗赛,提前练兵。快刀手侯沧海在今年横空出世,也应邀参加对抗赛。 对抗赛在江州体育中心进行,赛场设在中心二楼一间办公室里,窗外有音箱,球场上立起了一块大棋盘。傍晚时分,早早打起灯光,音箱里传出流行歌曲,如一场象棋嘉年华。负责挂棋的工作人员是两位热心棋迷,他俩正把棋子一个一个摆好,还不时地跟台下熟悉的棋友开玩笑。 负责唱棋的居然是吴小璐,她跟棋迷们都很熟悉,有说有笑。 当侯沧海来参赛时,吴小璐惊讶得合不拢嘴巴,道:“你会下棋?以前没有看你来下过,这里都是高手,莫要轻易下场。” 侯沧海同样惊讶,看着吴小璐,又联想到老吴,道:“你和吴老师是什么关系?” 吴小璐道:“他是我爸。” 侯沧海笑道:“无巧不成书啊,我是你爸发现的千里马,我下象棋很多年了,主要是在网上活动。既然你爸让我来,水平应该还行吧。” 吴小璐没有想到侯沧海居然也要参加象棋比赛,格外开心,笑道:“等会你比赛时,如果输了,我的声音就报小一点。” 侯沧海道:“无妨,反正这里除了你爸和你,没有人认识我。” 吴小璐看着侯沧海的额头,道:“你那次受伤,还是留了点痕迹,但是很浅,象是一条原生皱纹。” 侯沧海摸了摸额头上的那条细线,道:“现在想起当时还是很险,如果刀锋偏一点,就伤到眼睛了。渡过了这难,必有后福。”他自己没有发现,每当生气时,额头就会有一条红色痕迹。 吴小璐在空中扬了扬拳头,道:“那是一定的。” 比赛开始后,侯沧海被排在第二个攻擂。闭目养神时,他脑子原本应该要静下来,却总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行为看起来潇洒,实则无奈。 半个小时后,他听到吴小璐清脆的声音:“红方认输!黑方守擂成功!”窗外顿时响起一片笑声,还有热烈掌声。 侯沧海上场时,吴小璐热情洋溢地介绍道:“侯沧海棋力不俗,被称为快刀手。”她并不知道侯沧海在棋场的浑名,听父亲讲了以后,便立刻热炒热卖。原本想说“棋力高深”,后来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变成了“棋力不俗”。 窗外看棋人有很多并不认识侯沧海,听到这个名字便开始议论。 坐在棋盘前,侯沧海心静如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棋盘上。他起手炮八平四,却是有意用左手拿棋,从左往右走中炮。一般来说,棋手往往习惯于用右手,从右往左走中炮,侯沧海反其道而为之,其走法让对手很不适应。 吴小璐经常唱棋,反应倒是快,道:“攻擂方是左撇子,俗话说,神仙怕左手……” 守擂者是江州棋坛老手,没有与快刀手侯沧海交过手。他最初见到攻擂者是个新人,浑不在意,有些轻敌。中局之时,侯沧海抓住机会,来了一招非常漂亮的回马金枪,咬着黑方中卒,又设伏围困住黑方巡河车,令黑棋进退两难。 守擂者一番长考,只能保大车,放弃了中卒。 侯沧海得理不让人,运马腾挪,占据好位,挺起中兵渡河作战。 这一局用了半个多小时,守擂者被斩于马下。 吴小璐解说最初还有些谨慎,当侯沧海步步紧逼时,声音高昂起来,妙语如珠,激情四射,不断通过音箱传到场外。 此战后,快刀手侯沧海便正式在江州棋坛扬名立万。 下完棋,吴小璐拿了矿泉水过来,道:“快刀手,祝贺胜利,晚上我请你吃烧烤。”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九章 车祸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道:“下次吧,我要回电科院,接熊小梅下班。熊小梅要晚上八点过才结束。” “那你快去吧,时间紧了。”吴小璐鼓足了勇气才邀请侯沧海吃烧烤,被拒绝后,表面上笑容满面,实则内心情绪如被冰水泼过一般。她一个人躲在灯光后面一片阴影里,忧伤如大海一般漫了出来。父亲在和棋手们大声说笑,灯光将他脸部照得很亮。她突然感觉父亲很陌生,脸部胖胖的,显得浮肿,与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看着急匆匆去招出租车的侯沧海,对那个叫熊小梅的女子充满着羡慕。 侯沧海在拒绝吴小璐之时,敏锐地发现她眼中的失望之色。熊小梅在一食堂艰苦作战,他不能在外面与其他女子发生莫名其妙的暧昧,这对熊小梅不公平,同样也对吴小璐不公平。坐上出租车以后,回头朝体育场看了一眼,还能见到灯光下的吴小璐,那么无助和忧伤。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保护吴小璐的英雄情节。 他意识到自己情绪变化,告诫自己道:“侯沧海,你要悬崖勒马,否则对不起熊小梅,以后,尽量不要与吴小璐见面。” 几天后,侯沧海再次与吴小璐见面。 吴小璐在接近中午的时间打通侯沧海电话,语气沉重地道:“我在区委楼下,对面有家餐馆,我要给你说句话。” 侯沧海正在给杨定和写讲话稿,保存文稿后,下楼。 对面餐馆是号称正宗草原刷羊肉的小餐馆。小餐馆布置得挺雅致,空气中弥漫着羊肉味道。两人相对而坐,等着小锅加热。吴小璐神情忧伤地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江阳法院立案了。” 侯沧海道:“我刚刚接到一个朋友电话,已经知道了。这种自诉案子,法院没有理由不立案。” 吴小璐异常愤怒:“在公交车上持刀抢劫还成了英雄,我觉得现在法律出了问题,法律应该是打击坏人保护好人,现在变成了专门打击好人,保护坏人。” 侯沧海道:“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我后来又到医院去看过。那人肋骨断了四根,没有伤到内脏,不是什么大问题。当时现场乱,很多人都上去踢两脚,怎么能怪到你身上。我问过朋友,绝对没有被石头砸中的伤痕。”吴小璐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这事怎么能怪你,天降祸害,躲都躲不脱。小偷要碰瓷,总要选准对象,我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所以找到我。” 侯沧海举起筷子,道:“你别急,没有什么大不了。不管我们是不是焦急,都得过这一关。这家草原羊肉不错,享受美味,忘记闹心事。” 吴小璐擦了泪珠,竭力让自己高兴起来,道:“吃草原羊肉要用传统麻酱才好吃。任何一种食物搭配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一定不要乱改配伍。我去给你调料,比店里的好。” 她按照自己的口味,调了两碗调料,调料以麻酱为主料。 侯沧海刷了一片羊肉,蘸了麻酱,果然味道鲜美。 “好吃吗?” “真好吃。你平时喜欢做饭吗?” “我十岁就开始做饭,水平不错。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挖空心思弄点好吃的。抽个时间,我做点拿手菜给你吃。”说完这句话,吴小璐又觉得后悔。她这一段时间做菜时,总会忍不住想象侯沧海在房间品尝美食的情景,仅仅想到这个情景,她就觉得生活十分美好。 “好啊,我到时向你学艺。”开了食堂以后,侯沧海对所有美食绝招都十分向往。 这个随口的承诺让吴小璐心情好了起来。 吃过美食,分手之际,吴小璐道:“侯主任,这次请律师的费用,由我来负担。” 侯沧海道:“小吴别客气,这是我应该遇到的坎,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一句粗话,让吴小璐觉得很是亲切。 侯沧海独自走回区委办公楼,刚进屋,就看到两张神秘莫测的笑脸。罗启冰用手指着侯沧海,道:“难怪你不到食堂吃饭,原来和美女约会。” 田小娟很八卦地道:“美女是夫人吗?” 侯沧海这才讲了见义勇为被起诉之事,顿时引起两人高度关注,罗启冰是法律专业毕业,又曾经检察院工作过,仔细询问后,判定侯沧海绝对会胜诉,他随即建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得给蒋书记汇报。” “暂时不给蒋书记报告,如果一审输了官司,再去汇报不迟。我觉得罗主任判断不会错,应该不会输掉这场官司。”服装店被烧,侯沧海找过蒋书记,他不想又因为被起诉又去找领导,免得被领导认为是事儿婆。 三人正在热烈讨论官司,又有电话找侯沧海。这次打电话的是母亲周永利。 周永利兴致颇高地道:“明天你妹和杨永卫都要回来,你和熊小梅无论如何也得过来一趟。你妹大学毕业后,很少回家,都成了我们家的稀客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自从接手食堂以后,侯沧海感觉得做餐饮的艰苦性,苦累暂且不提,天天不能中断的工作将所有时间占满,根本没有属于个人的时间。熊小梅以前颇有小资情调,如今稍稍浪费一些都立刻会用一份炒肉进行换算,诸如一朵玫瑰花要用去几份炒肉的利润,核算成本以后,小资情调荡然无存。 “我和小梅争取晚上回来,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直接从世安厂到食堂。” “唉,做食堂真辛苦,你们当初真不应该接。” “妈,接都接了,就不要抱怨了。辛苦是辛苦,确实能赚钱。” 下班以后,侯沧海直奔电科院。他来到电科院时,电科院正是晚餐高峰期,同学们蜂拥抱而来,将一张张钞票送到前窗。 一食堂生意走上顺路,天天能收厚厚钞票,这让熊小梅心情极佳。她在晚高峰结束后来到小厅,与侯沧海聊今天的生意。她得知侯水河和杨永卫要回世安厂,非常大度地道:“你别等晚上再回家,回家吃午饭,多和水河聊聊,你们哥妹也是难得见一面。我晚餐以,直拉坐出租车回世安厂。” 这其实也正是侯沧海内心最真实想法。第二天中午,他在一食堂吃过午饭,独自回世安厂。 家里,周永利在厨房里忙碌,爸爸和妹妹不见踪影。侯沧海在屋里找了一遍,问道:“妈,我妹在哪里?”周永利没好气地道:“别找了,你妹到杨永卫家里去了。”侯沧海见母亲脸色不佳,与昨天语气明显不同,道:“妈,你不高兴?” “杨永卫要飞了。”周永利用手指点了侯沧海额头,道:“你这个当哥的没有带好头。” 侯沧海道:“妈,怎么又怪我。” 周永利道:“不怪你怪谁,你带头两地分居,让妹妹跟着你学。” 杨永卫、侯沧海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相互间知根知底。后来,杨永卫和侯水河谈起恋爱,朋友变成妹夫,这让侯沧海很久都不适应。他听到“要飞了”三个字,惊讶地道:“要飞了?他们要分手?” 周永利气鼓鼓地道:“不是分手,等同于分手。杨永卫要出国留学。” 侯沧海道:“这是好事啊。” “这些年世安厂派出去多少人,回来的寥寥可数。杨永卫出国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周永利是一个喜好调侃的人,原本想调侃两句,说到后面,真是伤感了。 侯沧海摸出手机,给妹妹侯水河打电话,“大妹,我回来了。” “我今天晚上要到永卫家里吃饭,晚点回来。你别走,我们聊聊天。”侯水河声音中有没有往常银铃一般的笑声,过于安静,还带着几分沉重。 挂断电话,侯水河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清澈小溪里,溅起几朵小小水花。杨永卫心神不定,也捡起石头朝小溪里扔。 杨永卫是典型北方人身材,高大壮实。侯水河则兼具南方人和北方人的优点,身材修长,婀娜多姿。两人走到一起,非常般配。十几年前,两人还是小孩子时就喜欢用石块砸小溪的游戏。成年以后,每次回家,两人都要在小溪边来扔石头,互诉衷肠。 杨永卫有着一口典型世安厂腔调:“这次出国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 侯水河神情忧郁地道:“你出国要四年,四年以后怎么样,谁说得清楚。” 杨永卫道:“我这个专业,国外水平确实高得多。学成以后,我肯定会回来。” 侯水河泪眼婆娑地道:“我们说好今年十月结婚,已经告知了亲朋好友,新房家俱都准备了。你出国就要四年,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个四年。出国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世安厂知识分子集中,这些年留学出国的人不少,大多数人留学以后都是王小二送灯台一去不回。在侯水河心目中,未婚夫出国等同于离自己而去。 杨永卫将末婚妻抱在怀里,理智地分析道:“虽然这些年国内教育水平提高了,特别是中小学教育水平不低,但是在高端研究上还是不如美国,我可以办好结婚证后再出国。” 这一次出国留学机会来得突然,而且时间要求特别急,容不得杨永卫犹豫。杨永卫在世安工厂文化熏陶下,是一个科技发烧友,不愿意放弃宝贵的留学机会。 天近黄昏,太阳挂在了巴岳山顶上,火烧云将天空染成红色。火烧云消失在天边后,天空黑了下来。溪水边蚊虫甚多,还有毒蛇游走其间。杨永卫和侯水河知晓毒虫厉害,不敢夜晚在山林小溪边久留,回到院内。 从九十年代末期起,世安厂开始搬迁到山南省府南州市。到了2000年,工厂主体全部搬到了南州市,留在江州部分变成一个分厂。 世安厂在巴岳山腹部封闭发展了三十多年,形成了独特的厂区文化,特别是二代和三代具有更为强烈的工厂情节。在这种情结影响下,省城南州厂区仍然采用了老厂区的编号系统,重建了一个六号大院。 老工程师杨建国是江州世安厂区的留守人员,住在江州厂区老六号大院。他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连续剧《走向共和》,此剧全景式地呈现了中华民族推翻帝制、走向共和这一波澜壮阔的艰难历程,作为一个老三线人,他对国家、民族的命运格外关注,《走向共和》这类片子符合其口味。 侯水河眼睛红红的,进门叫了声:“杨伯伯。” 二十多年前,六号大院建成以后,杨家和侯家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杨建国看着侯水河出生和长大。杨家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杨建国就格外喜欢三楼的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侯水河。侯水河从穿尿布起就在王家如履平地,毫不见外。 电光火石间,时光无情溜走了。妻子早逝,儿子与侯水河开始谈婚论嫁,他自己则由一个青年才俊变成一个“老工程师”。 杨建国知道侯水河为什么会红眼睛,很心疼。 作为一个三线厂的老工程师,他异乎寻常地重视技术,支持儿子出国留学。虽然婚姻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可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线厂的家庭大多数都有抛妻别父、两地分居的痛苦经历,咬牙挺过去以后,这些经历都会变成宝贵的人生财富。 等到侯水河走进里屋后,杨建国对儿子道:“留学机会难得,不能错过。你要耐心给水河作思想工作,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会支持你的。关键是你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要耐得住寂寞,不能对不起水河,更要学得会本领,及时回国。” 杨永卫道:“我理解水河,即将办婚礼又遇到这事,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受不了。” 杨建国道:“水河的爹是工程师,他应该能够支持你。” 杨永卫看着明亮灯光下更显衰老的父亲,道:“爸,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晚上不要喝浓茶。” 杨建国端起老茶杯长长地喝了一口,道:“反正睡不着,无所谓了。我只有在沙发上还能睡一会,到了床上就特别清醒。”儿子进了屋,他为了不影响儿子,把电视声音调低,再把顶灯关掉,只开了一盏台灯。 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杨建国不知不觉睡着了。在睡梦中,病逝的妻子恢复了青春容颜,和自己一起在巴岳山中穿行。雨后巴岳山空气异常清新,各种美味蘑菇在林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山林蘑菇是大自然馈赠的绝品,用来煮汤味道浓郁,是妻子的最爱。 杨建国沉浸在与妻子相会的快乐中,突然,被哭声和关门声惊醒。他从梦境中被带了出来,道:“怎么回事?” 杨永卫略显焦躁地道:“我和水河吵了架,水河跑出去了。” 杨建国用力撑着沙发站起来,道:“现在的工厂不比从前,有很多外地施工队在里面施工,很复杂,不安全,我们得出去找。” 杨永卫道:“她肯定回家了,我到她家去找。” 杨建国道:“我听到水河在哭,她这个犟脾气,多半不会回家,我们把她找回来,别出事。” 父子俩下楼,走出六号大院。 侯水河实际上没有走出楼房。她沿着没有路灯的黑暗楼梯走上顶楼,站在黑黢黢的楼顶边缘,看到父子俩走到六号大院门口。 杨永卫朝中门方向走去,那里的街心花园是两人在晚上经常散步的地方。 杨建国在六号大院门口站了一会,朝前门走去。穿过公路,即将走到前门时,突然从树林拐弯处开过来一辆装渣土的货车,车速很快,等到疲倦的司机发现公路中间有人之时,猛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惊起了巴岳山无数夜鸟,发出狂暴的聒噪声。 (第七十九章) 第八十章 后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水河清楚地看到车祸发生的经过。她浑身发紧,喉咙如被人捏住,发不了声。双腿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瘫坐在楼顶。她颤抖着摸出手机,给哥哥侯沧海打通电话:“大门口,出车祸,杨叔被车撞了。” 侯沧海坐在客厅与家人聊天,脸色一下变白了,额头上被划伤的部位猛然变得血红。他站了起来,声音急促地道:“先打120,再报警。” 他也没有挂断电话,对父母道:“杨叔在门口出车祸了,具体情况不清楚。” 侯沧海、侯援朝、周永利和熊小梅都朝大门口冲出去。侯沧海一边跑一边安排道:“妈,你别跟着来,快到医务室去叫人。” 六号大院门口,杨永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呆滞。 冲到最前面的侯沧海看了一下车祸的场景,转身将周永利和熊小梅拦住,不让她们看到惨烈现场。侯沧海脱下衣服,盖在杨建国身体上,维护逝者尊严。 杨永卫抬起头,用空洞的眼光看了一眼侯沧海,又艰难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货车司机。他如狼一样叫了一声,朝司机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就用拳头朝司机砸去。 司机只是刚满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吓得傻了,用双手抱着头,辩解道:“天这么黑,他突然跑出来,重车根本刹不住。” 杨永卫打了几拳,弯腰捡起了一场砖头,就要朝司机砸去。侯沧海见势不对,从后面拦腰抱住杨永卫,道:“不能用砖头。”杨永卫拼命挣扎,将侯沧海甩在一边,又想扑上去。司机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车祸,最初被吓懵了,此时清醒过来,撤开脚丫就跑。 闻讯过来的几位留守老同志将杨永卫拉住,好言相劝。 这时,人群中传出来杨永卫号啕大哭声。 杨建国和杨永卫是相依为命的一对父子。杨建国工作时,其爱人还在偏僻乡村教书,没有能够调到世安厂。生小孩时发生了意外,杨永卫保住了,母亲不幸离世。杨建国没有再婚,将儿子杨永卫养大,送进了大学。 侯沧海看见了站在路灯下脸色惨白的妹妹,赶紧将她拉到黑暗处,道:“怎么回事?” 侯水河不停抹泪,道:“我和永卫吵了架,就一个人出门,杨伯伯和永卫来找我,杨伯伯刚走到大门就被一辆车撞了,那车开得好快。” 侯沧海道:“你在哪里?” 侯水河身体还在颤抖,道:“我在楼顶。” 保卫科、医务室的同志陆续赶到,三线老厂的组织力和凝聚力便显现了出来。保卫科的同志保护现场,联系和陪同派出所民警进行现场勘验,并将躲在厂区里的司机找了出来。医务室和组织处的同志则负责联系医院以及殡仪馆。 杨建国在山南省没有亲戚,侯援朝一家人就是与杨家最亲近的人,侯沧海和侯水河一起陪着杨永卫来到殡仪馆。在空荡荡、黑黝黝、冷冰冰的走道上,杨永卫都是一脸凄凉,瞬间老了十岁。 侯水河习惯性地伸手挽杨永卫的胳膊。手刚刚搭到胳膊上,杨永卫便躲开。侯水河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放下来。往日熟悉的夫婚夫冷得如一块冰,远得如隔着太平洋。在这一刻,她十分清晰地意识到将永远失去杨永卫。 太阳升起时,杨永卫终于开口说话,第一句话是对侯水河:“你为什么要跑?” 侯水河泪水哗就下来了,道:“我……。” 杨永卫不等侯水河回答,又道:“沧海,安葬了父亲,我就飞走,逢年过节帮我爸上坟。” 一个晚上的时间,杨永卫下巴长满了坚强、黑硬的胡须,就如历经沦桑的中年人。 侯沧海见到杨永卫的态度,知道他和妹妹不可能再有将来了,暗叹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走?” 杨永卫道:“处理完我爸后事就走。” 处理后事涉及到将杨建国安葬在江州陵园,以及交通事故的赔偿、单位抚恤等一系列事情,时间不会短。此时,杨永卫脑中一遍遍回闪着父亲从小含辛茹苦将自己带头的情景,父亲为了自己,无数次拒绝别人介绍的对象,临近退休终于可以轻松之际,无情命运将一切毁掉了。 第三天,留守分厂组织召开了追悼会。 一般家庭,在亲朋好友最好缅怀了逝者以后,逝者直系亲属会站成一排与参加吊唁者握手。杨建国是外来户,据说在苏杭地区还有一些亲戚,多年都没有走动过,相当于没有。杨永卫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与大家依次握手,以示感谢。 侯水河一直帮着做些服务工作。在追悼会结束的时候,她想要与杨永卫站在一起,被周永利拉到了一边,道:“你别去了。”侯水河道:“永卫一个人站在那里。”女儿憔悴模样让周永利很是心疼,周永利道:“在这个时候,不要添乱,我和你站在一边去。” 母女俩站在门外的花台前,侯水河一直没有在杨永卫面前掉眼泪,此时倍感委屈,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道:“他不应该这样对我,他不应该这样对我。” 周永利内心深处倒是满心希望杨永卫与女儿分手,杨永卫即将出国,最终结果必然是分手。现在分手,虽然痛苦,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反而对女儿有利。她安慰道:“你不要自责,做错事的是货车司机,他负主责,其次是厂区管理问题,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侯水河道:“如果我不赌气跑出家门,杨伯伯也就不会去找我,不去找我,也就没有车祸。” 周永利打断道:“你不能存着这个心思,发生这一切都是偶然因素,你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放在自己头上。” 侯水河抽泣着道:“永卫认为是我的责任。” 周永利道:“他马上就要出国,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你们的爱情。这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杨伯伯的安葬、抚恤都由你爸和你哥来办。” 杨建国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生前从来不讲迷信,死后按照生前的习惯也一切从简,安葬时没有请道士做法事。 五天后,杨永卫在清晨踏上了前往美国的行程。 按照约定,没有人为杨永卫送行,包括最要好的朋友侯沧海以及恋人侯水河。杨永卫在过安检之时,强忍着没有回头。经过几天时间,他渐渐从巨大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意识到父亲之死责任并不在侯水河,可是,总有一个想法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如果侯水河不跑出家,我爸就不会出事。”这个念头如一条毒蛇,死死地产品盘踞在脑海中,发出嗡嗡噪音,让人不得安生。 飞机腾空而起时,杨永卫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永别了,我的爱人,我的祖国。” 侯水河还是在哥哥陪同下来到南州机场。兄妹两人没有走进候车室,站在机场外的草坪上,看着天上飞机。一辆飞机腾空而起,越变越小,消失在空中。 侯沧海道:“时间到了,应该就是这躺航班。” 侯水河郁郁寡欢地坐在木椅子,道:“我们再坐一会,说不定飞机会晚点。” 侯沧海道:“你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永卫又不知道。” 侯水河道:“我不需要他知道,自己心安就行了。” 侯沧海知道妹妹内心充满痛苦,也就不再劝解,耐心地陪伴妹妹。等到预定起飞时间过了半个小时,道:“走吧,肯定飞走了。我妈让你回家住两天,跟我走吧。” 侯水河这才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眼睛却一直望着天空。 (下午还有一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一章 参观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我们回江州,看一看食堂。你才从大学毕业不久,帮我们提提意见。”侯沧海见妹妹依然无精打采,道:“人都走了,你再伤心也没有用,放下包袱,轻装前进。”他知道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很多事情必须通过时间来解决,只是见到妹妹如此失魂落魄,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解。 侯沧海没有征求妹妹意见,上了出租车以后,直接前往江州。 从省城南州到江州有高速路,出租车半个小时到达。贵是贵点,胜在便捷。侯沧海如今有一食堂支撑,用点钱比以前要轻松许多。 午餐高峰结束,小厅还有一桌客人,熊小梅坐在大厅一张空桌,用手揉着站得酸麻的大腿。她见到了一脸晦气的兄妹俩,迎了上来,道:“永卫走了吗?” 侯水河表情难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熊小梅非常硬气地道:“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走就走吧,天塌不下来。” 侯水河道:“道理是这样,就是心里憋气,难受。” 熊小梅得知侯水河没有吃饭,让小林煮了菜汤,炒了肉。原本可以叫郭加林来炒菜,郭加林也不会拒绝,熊小梅下意识还是安排给小林。小林听到安排后,十分敏捷地行动起来,几分钟后,鲜嫩的蘑菇炒肉片就摆在面前。 侯水河吃了两三口,无法再下口。侯沧海胃口还不错,吃了一大碗饭。等到哥哥吃完饭,侯水河道:“我回厂了,住两天回南州。” 侯沧海道:“我送你回去。” 侯水河拒绝道:“我自己回家,真不用送。你们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做傻事的地步。他都飞走了,我不得好好生活。” 将妹妹送上出租车,侯沧海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妹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熊小梅道:“我瞧不上杨永卫,明明是司机肇事,却把责任推给水河,这种人不算男人。” 侯沧海道:“杨永卫出生于单亲家庭,对爸爸感情太深,所以很难接受这种突发事件,这种伤痕要用时间来化解。” 熊小梅想起杨永卫在葬礼上的冷漠态度,犹不解气,道:“小妹漂亮聪明还善解人意,追她的人一大把,隔几年还有杨永卫屁事。” 两人在小厅找开钱箱,将中午收到的大钞票收走,钱箱和零钱锁进库房,准备到第五教师宿舍午休。 前一段时间,由于没有休息室,每天午餐结束到晚餐开始这一段时间极为难熬。熊小梅多次给金正堂反映此事,终于以员工宿舍名义分到了一间教师宿舍。这是一室一厅的住房,小是小点,功能挺齐全。 沿着大厅门前公路上行,先经过二食堂,才来到第五教师宿舍。为了办理杨叔叔的丧事,侯沧海一直没有洗澡,身体粘粘的全是汗泥。进屋后,他试了试淋浴,能够正常使用,效果还不错。 “来吧,洗个鸳鸯浴,好久都没在白天运动了。”侯沧海仰面迎接从天而降的热水,向女友发出诚挚邀请。 熊小梅走到卫生间门口,打量着男友,夸道:“你身材还不错,一直没有走形。陈文军比你瘦得多,但是都有小肚子了。与你比起来,他看起来真像个政府官员。” “陈文军不是像政府官员,他本身就是一个典型政府官员。和他比起来,我是一个**型官员。我天天来往于单位、食堂和黑河宿舍,有空就在食堂前面的运动场上锻炼,身体一点没有长期在机关工作者那样臃肿,肌肉充实,健康匀称,太不典型了。” 熊小梅站在门口看着男友身体,居然在丹田有了热浪,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温柔地道:“是不是让我进来。” “当然。” 宿舍没有窗帘,且与另一幢楼隔得太近,熊小梅在卫生间门口放了一张椅子,在卫生间里小心翼翼脱下衣服之后,通过一条小缝将衣服放到了椅子上。 互相清洗之后,激情已经难以抑制,由于窗无帘,最好场所自然是卫生间里。熊小梅耳语道:“前两次我没有悬浮感。”侯沧海道:“那是我和你都太累了,又担心生意。现在生意走上正规,事情一件一件变好,我们彻底放松,这一次肯定有悬浮感。” 这是一次高质量欢爱,**部分,侯沧海犹如开上喷射机,熊小梅果然如约产生了强烈的悬浮感。悬浮感消失之后,她双腿发软,抱着男友站了一会儿。 身体恢复之后,熊小梅道:“今天晚上陈华要过来,我请她在小厅吃饭。” 听到陈华名字,侯沧海略有点尴尬。在两人痛快淋漓运动之时,他犯罪般地想起了曾经醉卧于床的陈华,甚至还用陈华身体暂时代替了女友。代替之后,他获得了更多激情。这是内心深处隐秘的感情,不可为任何人道也。 熊小梅坐在椅子上穿袜子。她双腿细长,骨肉均匀,不管是穿裙子还是裤子都非常漂亮。侯沧海与熊小梅在校园第一次相遇时,立刻就被修长大腿所吸引。他因为在激情时想了陈华,心有内疚,为了弥补,上前抱起熊小梅,将她放在腿上。 这是很久没有的亲密动作,让熊小梅很意外,又有莫名感动。 “今天感觉好吗?” “非常好。” 熊小梅得到肯定回答,回头亲了亲男友脸颊,还假装咬了他的鼻子。亲热一会儿,她回到了现实情景,道:“下水道堵得太厉害了,你得找时间处理一下。” “不用找时间,我等会就去解决。” 新寝室只是床,没有床上用品,无法休息。两人聊了一会儿,走出房间。来到食堂以后,满地污水让两人立刻从浓情蜜意中脱离出来。 小厅和大厅之间的那条水沟分为明沟和暗沟两个部分,暗沟部分被部分堵住了,平时能缓慢流水,每到伙食团用水高峰期就要满溢出来,里面有剩油、菜渣等混合物,在太阳上散发出臭味,十分影响同学们的食欲。 侯沧海站在沟边观察一会儿,找来两根长竹竿,绑在一起,准备捅明沟与暗沟的堵点。 暗沟狭窄且过平,没有坡度,日积月累之下,被大量餐余垃圾堵住,有点类似于血管上沾满脂肪的状态。侯沧海找了一双短雨鞋,蹲在结合处,将六七米长的竹竿捅向下水道,反复捅了几十次,弄出来不少酸臭气以外,没有任何作用。污水仍然沉积在明沟里,似动非动,仿佛在嘲笑侯沧海的徒劳无功。 “算了,我要去找金玉堂,这是学校基础设施问题。”侯沧海终于愤而将长竹竿扔在一边,直奔后勤处。 经历过健康证风波以后,侯沧海认识到金玉堂狡猾之处。金玉堂是老江湖,见人说人话,见鬼有可能就说鬼话。自己以前下意识把他当成杨定和式的朋友关系,现在决定把朋友这两个字收起来,变成可以互相借用和利用的关系。 “金处长,一食堂下水道不通。”侯沧海坐在金玉堂对面,提出要求。 金玉堂拿起茶杯喝水,朝垃圾篓子吐了一口茶叶,轻描淡写地道:“下水道不通,你找人来捅开就行了。” 侯沧海道:“堵死下水道的地方不在一食堂,是电科院的公共下水道,必须要剖开水泥地面,我觉得应该由电科院处理。” 金玉堂笑嬉嬉地道:“公共管道被堵起,也是一食堂剩饭剩菜流进去了。花不了多少钱,你这么大一个老板,处理了就行。” “我才开业几天,怎么算到我的头上了。如果论责任,一是管道平身设计不科学,二是是前一个老板造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金处长,剖开水泥地说起简单,实际上工序很多,一食堂肯定搞不下来,如果要我们搞,就从承包费里面开支。用多少钱,我就少交多少承包费。” 侯沧海撕开红塔山烟,递了一枝给金正堂,还打燃火,给他点烟。 金正堂抽了几口烟,道:“对了,你健康证的事情还有没有后患?” 侯沧海道:“早就搁平了,让我们办下来就行。” 金玉堂道:“侯主任还有点名堂。这样吧,我到阴沟现场看一看。” 两人来到堵塞现场,满地残渣、污水弄得一食堂大厅和小厅之间的坝子污秽不堪。金正堂指着浮在坝子里的残渣道:“侯主任,你们要弄几个潲水桶,把潲水收集起来,还能卖钱,叫员工别往沟里倒。再宽的沟,都禁不起这么多厨余残渣。” 潲水能卖钱?这句话让侯沧海心里一惊。他一直参加管理一食堂,每天都为潲水心烦。前几天郭加林联系了一家专门收潲水的个体户,解决了这个烦人问题。为此,侯沧海还特意表扬了郭加林。 “金主任,我们才开张几天,这些残渣早就变色了,是前一家留下的。”侯沧海对“潲水能卖钱”满腹疑问,准备抽时间要过问此事。他脸上没有表露,继续讨论堵塞问题。 “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否则疏通以后还得堵起。” 金正堂又道:“你锅炉房的煤炭是用哪家的?关系户?” 侯沧海以前没有做过餐饮行业,还真没有关系户,道:“都是以前送煤的老板,杨尾巴去叫的。” 金正堂道:“既然不是关系户,那我给你介绍一个,价格和品种都和现在一样。” 侯沧海道:“要得,谁的煤炭都一样,让他明天过来联系吧。” “一食堂打理得还不错,侯主任找了一个能干老婆,做两年伙食团,就可以在江州城里买商品房了。” 金正堂背着手,道:“这个阴沟确实有设计上的问题,我给学校报一个计划,纳入下个月的维修。” “纳入下个月,拖得太久。污水四处流,也关系到学校面子问题。” 侯沧海看着金正堂黑胖的脸,心道:“如果金正堂能出手解决暗沟问题,在国庆可以再送一个红包。县管不如现管,他是一个关键人物。” 金正堂猛然想起下个星期市教委有一个大检查,若是见到一食堂外面的污水,自己面子肯定过不去。他脑子转了几个弯,评估了事情紧急状态,道:“既然老弟耿直,我给老弟一个大面子,马上找人来维修,算在下月学校维修费里面。” 金正堂说话还是算话的,办事也有魄力,半个小时以后就有后勤处工作人员组织工人开始施工。这确实不是一个小工程,四个工人都不知道地下情况,沿着明沟方向逐段向前推进,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才将暗沟清理到主管道。暗沟如长满脂肪的血管,严重阻碍了污水行进。而且整个暗沟基本是水平的,入水口基本与出水口在一个水平位置。 陈华来到一食堂时,正好看到工人在清理管道。管道散发臭味,惹得学生们捂鼻而行。熊小梅此时正在前窗服务,迎接陈华的是侯沧海。 两人先到前窗参观。 无数饥饿的学生蜂拥而至,将整个前窗掩没。陈华原本还想要熊小梅打个招呼,见到人实在太多,也就作罢。 参观完前窗,侯沧海带着陈华进了后厨,刚走到门口,一只被姜小军追杀的老鼠快速从脚边跑过。陈华见到老鼠时的第一反应和熊小梅基本一样,哇地一声惨叫,下意识抱紧侯沧海胳膊。 侯沧海天天在食堂见到被员工追杀的老鼠,压根无视这种游戏。他胳膊被陈华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到强大的柔软。 所有员工眼光都望着搂抱着老板的漂亮女人。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二章 医药代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中午与女友作爱时还在脑海中意想过陈华,此时又与她紧密接触,让侯沧海心里颇有点异样。他很快就将内心深处的龌龊想法扔到一边,继续介绍厨房。 陈华看到后厨工人聚集过来的目光,赶紧将紧紧抱着的强壮胳膊放开。她拍了拍胸口,道:“你们的老鼠怎么这么肥,还油光水滑的。” “这是厨房老鼠啊,李斯曾经发生过感慨。” 侯沧海又对姜小军道:“姜小军,不要在厨房乱追。我明天让侯师傅买几个夹子,你去安在这些家伙必经之路上。” 在厨房里有很多独特的文化,比如在厨房里的人普遍认为老鼠听得懂人们说什么,因此凡是针对老鼠的布置,都要用“这些家伙”等其他词来代替。 除了被老鼠吓了一跳之外,陈华对厨房一切都很好奇。在202寝室里,她们经常憧憬未来,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毕业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更没有想到熊小梅会成为食堂老板。 走出食堂,侯沧海带着陈华参观校园。 “我今天过来带得有任务。” 漫步在校园石梯上,陈华道出来访目的。 “什么任务?”侯沧海对陈华很了解,不管陈华说出什么事,都不会太惊奇。 “帮别人拉生意。我有一个老乡在派出所工作,他老婆在搞监控设备。有一天我无意中谈起熊小梅在做食堂,她想在食堂安装一套监控设备。”陈华笑道:“我负责中介,做不做由你们决策。我纯属帮朋友介绍生意。刚才我看到打饭的情景,人太多了,真要遇到什么事情,有监控才说得清楚。” 在食堂才开通之前,侯沧海就有在前窗安装**的念头,用以监控天天接触现金的前窗服务人员。他只是觉得临时安装监控是摆明了不相信服务人员,因此作罢。此时听到陈华提起此事,心中一动。 “你别为难,我只是来介绍,看你有没有相关想法。如果有想法,用我老乡的更好。我的老乡杨亮是老公安,你做伙食团,三教九流都要交往。有了这单生意后,以后遇到事情好找他帮忙。你现在虽然在政法委,可是位置太高,又不管具体事,反而不如杨亮这种老公安好使。” 这一番直截了当的话,正是陈华风格。 “有道理,晚上和熊小梅商量一下。”侯沧海在交流时与陈华对视了好几眼。在对视之时,他脑中产生了十分怪异的联想:“陈华如一颗饱满葡萄,醇厚,香甜,咬一口,营养丰富的汁液就会通过嘴巴流进肠胃。那滋味肯定相当鲜美。” “这种事情只能单独给一个人说,或是先给你说,或是先给熊小梅说,同时给两人说有可能引起争论。今天先见到你,就给你说了,你和熊小梅商量,我等会不再提起此事。”经过毕业之后的深入接触,陈华如今对侯沧海和熊小梅都颇为了解。她知道要将此事办成,从侯沧海入手应该更加可靠。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晚上回到黑河寝室时,侯沧海与熊小梅讨论安装监控之事。熊小梅听到此事立刻持反对态度,将安装监控费用换算成每个馒头的利润,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做食堂,安全是第一位。每天有这么多学生到一食堂,随时有可能发生事故,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监控应该学校安装,不应该由我们来承担这一部分成本。” “杨亮是派出所老资格民警,路子宽,我们开伙食团,得交点有力人士。” 熊小梅想起以前做服装城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没有点社会朋友,还真是难办。想到以前经历,她同意安装监控。 “还有一件事情,明天我来处理,外面的人进餐馆收潲水是要给钱的。” “什么,你说清楚,是收潲水的给我们钱?给多少?” “我也不知道,听说江阳酒店每年光是潲水都要收几万块。我们的量没有这么大,但是也应该有不少。明天早上你问一问侯金玉,把情况搞清楚。我晚上到餐厅后,由我来明确要将潲水钱统一上交。我们不是针对郭加林,只是宣布要交给食堂。” “郭加林肯定知道潲水要收钱,他一直瞒着我,就是想要收这笔钱。他这人是后厨霸王,杜玉荣是服务员贵族。这么久了,杜玉荣从来不参加早餐,说是早上如果走得太早,有一段路太黑,怕出危险。” 侯沧海抱住气呼呼的女友,道:“水至清则无鱼,装作不知道吧。” 聊了一会儿,侯沧海很快坠入梦乡。熊小梅睁大着眼睛,很久都没有入睡。 早上,等到早高峰结束之后,熊小梅找到侯金玉,询问江州市收潲水价格。 侯金玉早上四点钟起床,忙了三个多小时,神情疲惫。他打着哈欠道:“肯定是要收钱的。我看见过那个收潲水的,还以为是你们找的。” 熊小梅道:“收潲水怎么算钱?” 侯金玉继续打哈欠,道:“有两种算法,如果按照每桶来计算,每桶大约是十块到六十块。如果按月承包,每月五百到一千吧。正规单位,双方要签合约,每天什么时候来收,什么时候给钱,用什么工具,是不是打扫台面,这些都要讲清楚。” 每月一千元,约等于侯沧海一月工资。想到这一点,熊小梅心中颇为不爽。这明明是自己的钱,却被郭加林不明不白地处置了。 熊小梅将侯沧海的叮嘱忘在脑后,道:“侯师傅,你帮我找一家收潲水的正规单位,马上就来。” 侯金玉知道现在这家收潲水的与郭加林有关,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一家收潲水的电话,熊老板自己和他谈。其实我觉得等现在收潲水来了以后,你给他谈一谈,可以让他签协议。” 侯金玉人老成精,早就看出郭加林与熊小梅不和,小心翼翼绕开两者的矛盾,同时又为“老板”提了一条不太激化矛盾的建议。 熊小梅听懂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想了想,接受了侯金玉十分含蓄的建议。 从上午到中午,她一直在等着收潲水的出现,终于,在午餐结束不久,一辆小三轮车突突地开到了大厅侧面。一个矮瘦的男子下车,准备倒潲水。 熊小梅走了过去,道:“喂,喂,你等会倒,到这里来签一个协议。” 矮瘦男子有点惊讶望着年轻女子,道:“签什么协议?” “你要在一食堂拉潲水,我们得有一份协议,你准备讲桶数还是包月?” 矮瘦男子朝厨房看了看,道:“郭师傅让我过来拉的。” 熊小梅早有准备,笑眯眯地道:“不管谁让你来拉的,一食堂都要收钱,是不是?我是老板,钱得交我,是不是?” 几个服务员出来围观,胡小红在旁边帮腔道:“这是我们熊老板。” 矮瘦男子放下胶桶,来到后厨,找到郭加林。 小厅还有一桌客人,全是电科院的老师。因此熊小梅没有到小厅,站在大堂门口看服务员打扫卫生。 今天中午小厅有两桌人吃饭。小厅营运这一段时间,有几道招牌菜得到了食客们认可,其中臭鳜鱼最受欢迎。臭鳜鱼是徽州菜代表之一,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肉质鲜嫩、醇滑爽口。在腌制臭鳜鱼时,郭加林全程保密,除了陈东可以帮忙,其他人都不能靠近。厨房的人只知道腌制臭鳜鱼用了木桶和河卵石,五天时间便腌成。更多技术细节都不得而知。此菜推出后,立刻成为小厅最大卖点,很多人都是冲着这道菜来小厅吃饭。 小厅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每天都有四五桌人吃饭,每天毛收入在一千多元到两千元之间。 郭加林正在做另一道招牌菜——剁椒鱼头,矮瘦男子走了过来。不久后,矮瘦男子气呼呼地离开了后厨,骂骂咧咧地开着小三轮,离开了学校。 小厅生意结束后,熊小梅收了钱,指挥服务员将小厅收拾出来。到了接近三点钟时,郭加林离开食堂,没有向熊小梅解释收潲水之事。 午餐后,潲水积了满满三大桶,在阳光中散发着不明不白的暧昧味道。熊小梅打通侯金玉给的电话号码后,拟定了收潲水协议。 四点钟,陈华介绍的监控公司来到一食堂。经过一番设计,准备在前窗、后厨、库房等要地安装五个监控探头。由于厨房特殊性质和现状,监控公司没有设计需要现场观察的视频,而是直接将监控情况保存至储存器。储存器保存三个月,随时可以调阅。 监控公司安装监控设备时,最不高兴的就是郭加林。他在厨房操作时,将一块冰冻肉摔在洗手池里,发出轰轰巨响。 响声极为刺耳,监控公司的人以及厨房的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看着熊小梅。熊小梅压制着内心不满,装作没有听到郭加林摔冰冻肉的声音,转身走出厨房。 这时,她接到了侯沧海电话,晚上世安厂老朋友周水平和刘建军要到小厅吃饭,特意要准备两条臭鳜鱼。 从中午潲水之争到晚餐安装监控设备,熊小梅一直在与郭加林进行心理上的暗战,双方从中午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今天晚上有一桌餐,这就意味着熊小梅必须要向郭加林布置晚餐任务。 “我为什么要感受到压力,收潲水是郭加林冒犯了作为老板的财权,加监控器是花我自己的钱,和郭加林没有任何关系。” 熊小梅给自己打气以来,来到后厨,安排晚餐小厅桌席。 “没有臭鳜鱼。”戴着白帽子的郭加林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表情。 “桶里还腌得有。” “臭鳜鱼得一批批腌制,中午刚把腌制好的吃完。木桶里还不够熟,味道不够。” “那晚上弄一道剁椒鱼头。” “没有鱼头了。” 听到这里,熊小梅心中有火气了,道:“我不具体安排菜了,晚上四个人,一百元,你安排菜。”她说完以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熊小梅离开以后,郭加林骂了一句:“傻婆娘。”他又对站在一边的陈东、金勇、杜高武、小林等人道:“我走南闯北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来没有人在厨房里弄监控,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 他指着小林鼻子道:“我骂了傻婆娘,你赶紧去传话。” 郭加林在后厨气场十分强大,小林畏惧他,呐呐地道:“我不会传话。” 墩子金勇如今天天围绕在郭加林身边,想学点手艺,因此表现得最为积极,道:“郭老师,你放心,我们都不得乱说。” 晚餐正在进入高峰期时,一辆带有检察标志的警车开进了一食堂,开车人是周水平。 吴建军下了车,立刻奔向大堂,看到排起长龙的学生,仿佛看到了一张一张钞票在空中飞舞,出后来对侯沧海道:“侯子接了一食堂,那肯定是要发财的。我当时怎么没有眼光,活该受苦受累,穷得叮当响。” 侯沧海很谦虚,道:“伙食团大进大出,是不是赚钱还得盘点以后才知道,现在就是弄个热闹。” 吴建军:“我还是奇怪,为什么前几个老板为亏?不应该啊,侯子完全是外行都能赚钱。” 周水平道:“各有各命吧。谁能在什么行业赚钱,都是命中注定的。” 三人在小厅坐下,开了啤酒,服务员陆续将热菜端了过来,没有臭鳜鱼,也没有剁椒鱼头。侯沧海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询问服务员。 喝了两杯以后,吴建军道:“我很羡慕侯子,一边在政法委当领导,另一边还有自己的生意,我是没有老婆、没有房子、没有工作,只能到南州去混日子。” 周水平道:“你在南州没有任何根基,跑过去做什么?” 吴建军道:“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到南州,现在终于下定决心,我到南州去当医药代表。” 听到医药代表四个字,侯沧海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来,道:“你要去阳州当医药代表?可以找杨兵,他做得还可以。”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经常与杨兵联系。经过杨兵宣传,侯沧海对“医药代表”有一定了解,知道医药代表最早是合资药企引进,然后其他药企竞相效仿,已成燎原之势。在杨兵口中,流传着许多医药代表的财富故事。 “之所以要到南州,就是冲着杨兵去的。我以前认为当医药代表必须是学医的才行,前几天给杨兵打电话,才知道他现在混得风声水起,每个月轻松赚一两万。我准备找杨兵,跟着他混医药界。”说到这里,吴建军一幅神往模样。 周水平道:“如果每月如果能赚一万,就值得去。” 吴建军仰头喝了一大杯酒,道:“明天我出发,从此混省城,赚大钱,泡美女,过神仙日子。” 这时,熊小梅满脸怒气地走进了小厅。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三章 借钱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太不像话了。”熊小梅进屋说了一句,见到周水平和吴建军后,又忍住气,道:“小炒材料没有备齐,同学们正需要,没有肉了。同学们都在外面闹,乱成一团。” 侯沧海给周水平和吴建军打了声招呼,前往后厨,处理此事。在走向后厨门口时,侯沧海特意对脾气急躁的熊小梅道:“等会我来处理,你暂时别插手,如果我们弄僵了,你可以缓冲。” 熊小梅道:“算了,我到前窗,安抚学生。” 后厨,小林在灶前默默地站着。一块小黑板上贴了七八张单子,每一张单子就是一份小炒,上面有胡一红写上的小炒种类。如今单子还多,材料却没有了。 “怎么没有给小炒留肉?很多同学等着小炒。”侯沧海来到郭加林身边,轻言细语地问道。 郭加林取下头顶白帽子,道:“全部被斩成肉丸,明天要推出一款新品,炸肉丸,类似于咕噜肉,同学们应该很欢迎。” “肉一点都没有剩?每天小炒用肉都差不多,应该留下来。” 郭加林轻飘飘地道:“冰柜里有肉,小炒要多少,可以自己解冻。我得安排明天大食堂和小厅,哪里管得了小炒。” 陈东见侯沧海没有笑意,急忙打起圆场,道:“今天大锅菜卖得最好,补炒了三次,所有肉都用完了。” 侯沧海走到前窗和后厨的通道口,看了一眼小炒前排着的人群,招手将胡一红叫过来,道:“你把钱退了,就给同学们说,生意太好,材料不够了。” 安排了胡一红,侯沧海顺便控制了情绪,回到后厨,道:“不管是小厅、大锅还是小锅,你都得统筹安排。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郭加林抽了一口烟,将剩下的烟屁股在墙壁上摁灭,道:“表哥,如今小厅生意做起来了,两千块钱确实少了。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大家出来做事,就得赚钱,是不是?” 一食堂开业不到一个月,没有发工资,米、面、油、煤炭等大宗材料款未付,到底每月能赚多少钱还是一个未知数。侯沧海淡淡地道:“一食堂才开始营业,一个月不到,你的心太急。” 郭加林道:“以后小炒我不管,需要多少料,让侯师傅直接给小林配。” 侯沧海原本有意培养小林成为脱离郭系的厨师,当郭加林再次说起此事后,顺水推舟地道:“既然你不想管,那就算了,以后小炒单独进货。” 熊小梅这时也走进后厨,几次想要说话,又忍住。 与郭加林谈完,侯沧海和熊小梅走出后厨。侯沧海安排道:“小林手艺不错,为人老实,你等会去安抚他,我见到他神情状态不太好。” 侯沧海又提了一箱啤酒回到小厅。进屋后,他举起啤酒杯,提议道:“祝建军当医药代表顺利,赚大钱。” 吴建军举起杯,道:“这几年我算是白混了,如今都是奔向三十的人,还是一事无成,没有老婆,没有房子,没有存款,还借了一屁股债。我发誓,这次到南州一定要混出名堂,混不出名堂决不回来。” 周水平道:“我们三兄弟是世安厂的,世安厂有底蕴,我们前进道路虽然曲折一点,最后肯定都会成功,对此我坚信不疑。” 碰了几杯酒,侯沧海问:“小厅的菜怎么样?” 周水平道:“你这个厨师是从哪里请来的,我感觉不太符合我们本地口味,菜里用糖重了些,辣椒和花椒放少了些。这有点象宾馆的味道,和我想象中的江湖菜不一样。在一食堂这种地方,最对的味道是江湖菜。” 侯沧海竖起了大拇指,道:“你的感觉是对的,主厨是我表弟,出道很早,一直在广东那边,最近才回来。他有几道招牌菜,比如臭鳜鱼和剁椒鱼头,都很受欢迎。只是今天没有料了,改天请你们品尝。” 周水平道:“我们本地人都是土鳖,还自认为我们的味道天下第一,不太愿意接受其他地方的味道。你要想把小厅开好,必须要恢复本地口味。” 侯沧海接受了这个建议。 三人喝酒的时候,熊小梅将一百和五十的大钱收了,提着四个钱箱来到小厅。侯沧海将零钱放入库房时,熊小梅主动陪着周水平和吴建军喝了几杯。作为生意人,她知道周水平的重要性,因此放下不快,满脸笑容。 接近九点,四人离开电科院一食堂,周水平开着小车将侯沧海和熊小梅夫妻送到了楼下。 四人喝了两件啤酒,除了需要保持清醒的周水平以外,侯沧海和吴建军都有些酒意。侯沧海拍着吴建国肩膀,道:“我很羡慕你,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我早就不想在单位呆了,只是有了家庭,身不由己。” 吴建军情绪很激动,道:“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到外面去闯世界,你有家有业,不要学我。” 侯沧海道:“我迟早有一天要出来,如果没有饭吃,我来投奔你和杨兵。” 吴建军道:“你当官当得好好的,又做着生意,永远不可能投奔我和杨兵。” 侯沧海道:“那不一定。” 吴建军道:“绝不可能,我们来打赌。” 两人都有酒意,站一起啰嗦地讲个不停,直到周水平在车上按喇叭,吴建军才上车。发动机响起,车灯将水泥地照得雪亮,吴建军从副驾驶位置探出头来,道:“我走了,闯江湖去了,不弄出名堂,老子不回来。” 送走客人,侯沧海和熊小梅到黑河中学操场散步,散步时聊天重点是郭加林。郭加林技术确实出色,在他的带动下,生意很有起色。只是他脾气确实不好,而且对金钱要求过于强烈。如何用好郭加林又不至于让他喧宾夺主,成为侯沧海和熊小梅讨论的重要话题。 “对了,还有一事没有问你,小林怎么样?” “我找他的时候,他提出不干了。原因很简单,他在厨房长期被郭加林骂,干得不顺心。” “我们得防备一手,不能让郭加林全部掌控了厨房。王驼背、李大壮、侯金玉、小林,这四人是我们自己的班底,其他的都跟着郭加林跑。你要暗自对他们四人特殊照顾。” 由于有共同生意,有了要一起对付的对手,侯沧海和熊小梅同仇敌忾,心心相印,散步时十指相扣,有了初恋时的恩爱。 次日七点半,侯沧海离开一食堂。由于每天收入不错,他没有再坐公共汽车,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江阳区委。坐公共汽车要转两次车,至少要花四十分钟,坐出租车则只需要十分钟。因此,他在今天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做完办公室卫生以后,他打开办公室电脑,进入清风棋苑。 自从做食堂以来,他很少进入清风棋苑。进入清风棋苑后,他居然发现不少老朋友在线,很是高兴。无影宗也在清风棋宛,见到快刀手上线,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嘿,快刀手,很久没有上来了。” 侯沧海道:“趁着还没有上班,赶紧下一局。” 无影宗发了一个笑脸,道:“这点时间,你攻不破我的防线。” 交流一番,两人交战。战局和前几次一样,快刀手发动凌厉攻势,却被无影宗顽强地防守住。果然,到了上班时间,仍然没有下完。虽然没有将这局棋下完,侯沧海仍然觉得十分过瘾。约定明天早上下棋时间后,他依依不舍地关掉了清风棋苑。 到了十点,吴建军电话打了过来。 侯沧海赶紧下了楼,在办公楼下与吴建军见面,道:“有啥事,这么急?” 吴建军神情有几分尴尬,道:“侯子,你最近手里方不方便。前一段东整西搞,没有赚到钱,这次到南州实在不好向父母开口,如果你手里方便,借我五千。我借过水平的钱,没有还,确实不好再向他借了。昨天熊小梅在场,我没有办法开口。” 侯沧海做生意时经历过多次找人借钱的尴尬,完全理解吴建军现在的处境,道:“你不早说,我们到黑河寝室去拿。” 两人坐了出租车回到黑河寝室。 侯沧海到卧室里打开皮箱,取出五千出来,用皮筋捆好,交给吴建军。家里所有钱都放在皮箱里,伙食团是一个盒子,其他钱是另一个盒子。但是,进了皮箱,就是两个人共有的钱,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钱都是由于做伙食团换来的,否则肯定存不下来。 晚上来到电科院,看着在前窗忙碌的妻子,侯沧海想起借出去的五千元钱,不由得心生内疚。这五千块钱是一份菜一份肉换来的,每块钱都浸着汗水。但是,他和吴建军是开裆裤朋友,吴建军有困难,他无论如何也得借这笔钱。这是男人的原则问题。 回到家,散步后,侯沧海小心翼翼提起吴建军借钱之事。 熊小梅打开钱箱,果然发现少了钱。她没有说话,坐在茶几前,沉默地开始清理今天的营业收入。 侯沧海又道:“这五千块钱算我单独借的,以后收到的通信费,我慢慢补上去。” 熊小梅这才开口说话,道:“以前没有做生意的时候,我花钱很大方。现在做了生意,天天起早摸黑,才知道赚钱辛苦。伙食团一份肉的利润不到一块钱,五千块钱,就要卖五千份肉。我们借了钱,肯定是要还的。吴建军借了五千块,是肉包子打狗,恐怕没有还的希望。你写文章的通信费,本来就没有几个,就算有,也是我们两人的,这样补起来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句大实话,却是刺耳的大实话。越是实话,越是刺激人,让侯沧海火气腾腾地升了起来。即将要窜到胸口时,他想起女友的辛劳,所有火气便烟消云散。 侯沧海倒了一杯咖啡,摆在熊小梅旁边,然后坐在一旁数钱,解释道:“建军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找我开口。我们是从小穿开裆裤的朋友,他是第一次开口。而且,周水平在前一段时间将所有积蓄都借给了自己和建军,此时建军遇到困难,我于情于理都得出手。否则,不仅会被建军和水平看不起,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熊小梅继续数钱。 过了良久,她委屈地道:“你要借钱,总得给我说一声。我难道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你这样先斩后奏,是对我的不信任。” 侯沧海坐在一旁,不说话。 如果侯沧海激烈反驳,说不定熊小梅还痛快一些。她见到他的模样,心软了,道:“你别怄气了,我就是想起五千份炒肉的利润就心疼,是真的心疼。以前在学校工作的时候,每月领工资,少是少点,没有想到赚钱的辛苦。现在每花出去一块钱,都觉得是损失了一份炒肉。” 侯沧海道:“建军找我借钱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想起我找别人借钱的样子,都是那样可怜巴巴的。以后我们要多赚钱,不过这种经常找人借钱的日子。” 熊小梅道:“我们做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实现财务自由。累得冒火时,想起没有钱的苦日子,于是又有了赚钱的动力。” 夜间,等妻子睡着以后,侯沧海坐在床前看着妻子在睡梦中仍然绷紧的神情,心有复杂滋味。 早上六点钟,闹钟准时响起。熊小梅翻身而起,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回来,见老公起床坐在床边,道:“早餐你别去了,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你早点到单位,赚表现给领导看,早点升官。” 侯沧海道:“老婆,你说话怎么变得这样直接,能不能委婉一些?比如,早餐现在稳定了,你用不着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熊小梅道:“天天都要跟伙食团的粗人较量,还要和送货的人讨价还价,还要对付一大群自以为是的学生,我要温柔点,啥事都搁不平。” 侯沧海道:“那就尽量把工作和家庭分开,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里。” 熊小梅道:“我尽量吧。” 出门时,侯沧海还是和熊小梅一起到一食堂。 一食堂就如一只从沉睡中醒来的怪兽,后厨有两个大灶,大灶上各有十几格铝制蒸笼,冒着腾腾热气。 小林、胡一红、姜大军、金勇等红案厨师、墩子和服务人员都坐在案板前,继续包包子,包好一个,就放在空蒸格里。 杜高武和王驼背各自站在属于自己的蒸笼前,外面前窗卖得差不多时,轮流将蒸熟的包子和馒头端到前窗。 侯沧海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郭加林、陈东和杜玉荣。郭加林和陈东是红案厨师,早餐不起来说得过去,但是,杜玉荣是服务员的领班,早上不过来工作确实说不过去。 七点半,侯沧海准备离开时,到前窗与熊小梅道个别。熊小梅道:“你观察一下蒸笼,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前窗有四个窗口同时开卖,左侧窗口有四个蒸笼,里面还有很多包子和馒头,右侧窗口有两个蒸笼,几乎全卖光了。胡一红站在前窗和后厨之间的过道口喊:“王师傅,你那边的来两笼。” 王驼背抱着冒着热气腾腾蒸汽的蒸笼来到前窗,放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前,走回后厨时,很骄傲地朝着杜高武的窗台扬起了头。 按照侯沧海、熊小梅制定的规则,左侧窗口卖杜高武的馒头和包子,右侧窗口卖王驼背的馒头和包子。之所以制定这个规则,一方面是杜高武和王驼背见面后就互相不服,一个说对方是咬卵匠,一个说对方是胎神;另一方面侯沧海和熊小梅也想看一看大家的水平,做到心中有数,免得把两个人的包子馒头混在一起,出了责任事故谁都不会承认。 从现在情况看,当时决定是正确的。经过了短时间对比,学生们已经用实际行动支持王驼背,也就说明,王驼背的产品在短时间内与杜高武的产品形成的明显区别,让同学们都猜到了原因。 对于这个反应速度,侯沧海颇为吃惊。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实践经验,根本无法知道学生们对菜品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 坐着出租车来到单位,快速打扫了卫生。 打开电脑,无影宗在线,发出了挑战的红花。 这一局仍然没有分出胜负就到了上班时间,两人约定明天早上继续再战。 关掉电脑,张小兰打了个哈欠,又准备上床睡觉。室友调笑道:“小兰,你下棋的瘾真大,莫非,是和帅哥在下棋。”张小兰道:“不知道是不是帅哥,也有可能是一条狗。”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四章 杨尾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上班不久,侯沧海拿到了江阳区法院出庭通知。他因为见义勇为的行为成为被告,此案在国庆后开庭。得知此消息后,他郁闷了半个小时,随即骂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骂完之后,他便将此事丢在脑后。 吴小璐一直关心此案。她得知消息后立刻拨打了侯沧海办公室电话,聊了好一阵子。虽然侯沧海反复劝解,她仍然觉得此事因自己而起,难以心安。 在区委政法委的工作波澜不惊,唯独让侯沧海觉得有压力的是给蒋书记写发言稿。以前是由政法委办公室写讲话稿,如今侯沧海迅速成为政法委第一笔杆子,所以原本属于办公室的工作不知不觉转移到了侯沧海身上。由于要给蒋书记写稿,有些原本不是综治办的会议,蒋书记也带着侯沧海参加。这样一来,留给侯沧海的机动时间明显减少,几乎不能在上班时间离开政法委办公室。 政府机构是一个车轮,每个干部只是一颗螺丝钉。而作为一颗螺丝钉,根本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侯沧海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入另一个“场”中,随着巨大惯性行动。 下班来到一食堂,恰好是晚高峰时间。侯沧海站在大厅,望着前窗,思考如何才能解决杜高武的问题。杜高武是杜玉荣亲戚,如果把杜高武辞退了,郭加林和杜玉荣的面子很不好看。但是,现在学生们的选择已经证明了杜高武的馒头包子确实不行。他不能再做馒头包子,必须得有所调整。 澡堂杨尾巴找了过来,脸色不佳,道:“侯老板,新送的煤炭要不得,烧起没劲,还要起团。” 以前的煤炭是杨尾巴叫人送来的,如今的煤炭是金正堂关系户送来的。煤炭送来时,还附有煤炭的检测材料,确保适合锅炉使用。 “杨师傅,这是什么原因?”侯沧海以前没有接触过锅炉,这一次因为做伙食团才接触大型锅炉。走进锅炉房时,他有一种走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的感觉,总觉得大炉膛里蕴藏着无穷力量,能量随时有可能撑破炉膛。所以,他并不喜欢走进这个庞然大物。 杨尾巴以前在国有企业烧锅炉,有着国有企业技术员的劲头,不停摇头,道:“煤不行。侯老板,我给你打了招呼的,如果继续用这个煤炭,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侯沧海不喜欢杨尾巴的态度,又不愿意轻易得罪掌握技术的人,道:“先观察两天,如果确实不能用,我们再说。” “那就观察吧,不要怪我没有打招呼。”说完,杨尾巴又弯着腰,背着手,回到自己的地盘——锅炉房。与一般锅炉工灰尘满面的形象不一样,杨尾巴衣着整洁,只要下班,就换上白色短袖。偶尔与厨师、服务员们在一起吃饭,说话喝酒都有些矜持。 这是国有老厂工人才有的神态,侯沧海很熟悉。但是,熟悉并不一定意味着合作愉快。如何管理锅炉房是摆在侯沧海面前的又一个课题。侯沧海完全不懂锅炉房,手里又没有持有锅炉工上岗证的后备人选。据他直觉,杨尾巴今天反映的问题与煤炭无关,与钱有关。因为使用了金正堂关系户煤炭,这有可能让杨尾巴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被杨尾巴威胁以后,侯沧海心情不爽,搬了张椅子坐在洗澡堂对面,看着两个小女孩收取洗澡费。 澡堂票五毛,价格不高,很多女生洗澡出来时,脸颊红通通的,还提着一包洗过的衣服。 看到多起这种情况后,侯沧海开始心疼水费。如今江阳区一吨水两元钱,女生们连洗澡带洗衣服只要五毛钱。看到这个现象以后,他开始怀疑金正堂 “洗澡堂肯定赚钱”的说法。 经过一个多小时忙碌,前窗终于空闲下来。熊小梅提着钱箱来到小餐厅。小餐厅的那一桌客人已经离开了,留下了满桌残汤剩菜。 侯沧海道:“如果小餐厅生意好了,我们还得另外找一个数钱的地方。” 熊小梅对于数钱兴致不是太高,道:“今天要来钱的供货商不少,我在下午做了个表,工资表我也做了出来,再加上承包费,要支付的钱很多,我不清楚是赚了还是亏了。” 每天营业额稳定在三千五百元左右,一月有十万营业额,侯沧海凭直觉认为无论如何也不会亏,他想了想,道:“你减去库存没有?” 熊小梅道:“天天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盘库,食堂又不是什么大企业,一个季度盘一次就行了。” 侯沧海接过熊小梅递过来的应该付款项目表: 第一大项是承包费:两万元(一食堂和澡堂); 第二大项是工资:红案是郭加林、陈东、小林。白案是杜高武、王驼背,墩子金勇。大堂经理杜玉荣、煮饭工李大壮、采购段金义。服务员胡一红、姜大军、吴苏俪、杨小玲。锅炉工杨尾巴和徒弟小杨,司机老吴,要发钱的足有十六人; 第三大项是水、电、气、煤炭; 第四大项是米、面、油、肉末、猪肉等; 十万营业额减去当天的菜钱、杂支,再减去按月支付的钱,这才是利润。侯沧海看罢此表,同样不知道能否获利。第一天拿到营业额,觉得每天收入很多,实际上是一种没有做过生意的幻觉。 在侯沧海计划中,如果第一个月生意不错,可以还一点钱给小舅舅。看过了这张支付列表,明白伙食团确实大进大出,支付掉所有项目后到底能剩多少,还真说不清楚。 这个答案在国庆节前一天获得了答案,从8月29日到9月30日,一共33天,总收入132万元,总支出109万元,剩下23万元现金。有了这个数据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熊小梅分析道:“库房里还有些存货,盘点存货,再加上前期投入,就可以算出我们大约什么时间能收回成本。” 侯沧海见女友心情还算平和,道:“只要每月都有收入,那么现金就会增加,以后逐步考虑还钱,首先要还小舅舅的钱。” “这个月暂时不用还,等下个月开始还吧。”熊小梅从辞职出来苦心经营了一年多,手里好不容易有点钱了,还没有捂热就立刻要还出去,总觉得很舍不得。可是确实没有借钱不还的理由,她就想拖一个月,享受掌握大笔现金的良好感觉。 侯沧海抱着女友,狠狠地亲了一口,道:“我老婆太好了,谢谢你!” 熊小梅幽幽地道:“侯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通情达理吗?” 从国庆开始,锅炉房师傅杨尾巴经常反映新送来的煤炭不好使用。 侯沧海对此很恼火。恼火的原因是他无法判断杨尾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真话,杨尾巴多次反映,自己没有行动,出了事故,难逃责任。如果是假话,自己有所行动,则被他牵着鼻子在走,对澡堂的领导权丧失殆尽。 他通过大舅和母亲的关系,想找一个有上岗证的锅炉工来瞧个究竟。全市使用大锅炉的单位很少,锅炉工不多,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 另外,从经济效益上来看,金正堂应该没有讲清楚锅炉房的实际情况。 九月三十日,侯沧海和熊小梅对一食堂进行整体盘点,但是未严格将一食堂、小餐厅和澡堂进行细分,算的是收支总账。 杨尾巴数次来找,侯沧海这才将所有票据翻出来,分类整理。核算了洗澡堂收支以后,侯沧海惊讶地发现澡堂居然处于亏损状态:33天的时间里,平均每天收入六百一十七元;承包费、工资和煤炭三大块加起来每天支出接近七百五十四块,每天要亏一百三十七块,也就是33天亏进去四千五百二十一元。 听到这个结论,熊小梅格外惊讶,道:“如果没有澡堂,我们就能赚更多?” 侯沧海继续道:“还要额外搭上收水票的两个人工,如果这两个服务员不耗在澡堂上,可以利用起来做其他事情。现在,杨尾巴还三番五次来说不想用金正堂介绍的煤炭。” 熊小梅知道丈夫很讨厌杨尾巴,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侯沧海道:“我再忍一个月,到了十一月,仍然是这种情况,我们就要想办法将澡堂还给学校。” 熊小梅道:“我们签了合同,如果他们不接受,怎么办?毕竟总体上赚了钱。” “你能不能忍受澡堂每个月的亏损?反正我不能。凭着对人性的了解,杨尾巴肯定会让我们的成本增加,下个月注定亏得更多。” 侯沧海说到这里,出了个主意,道:“我是政法委的,给金正堂送红包不妥当,他未必敢收。你单独去找金正堂,以国庆节的名义送一个红包。到了十一月,如果继续亏损,那就要坚决不要澡堂。” 熊小梅道:“不承包澡堂的理由?” 侯沧海道:“到时我们肯定能找到理由。金正堂到电科院是退休后发挥余热,目的就是赚外快。只要他收了大红包,肯定会为我们说话。” 商量完对策以后,熊小梅在国庆节后为金正堂包了一个红包,红包里有二千块块钱。金正堂略有推辞,笑纳了这个红包。 侯沧海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向澡堂。 十月四日,送煤炭大车开进了一食堂。侯沧海将送煤师傅请进了小餐厅,泡了茶水,点了烟,开始闲聊。 如今买货的是大爷,卖货的是孙子,送煤师傅已经很少受到这种礼遇了,话匣子打开,拿着以前的进货单子,道:“侯老板,这两个地方煤炭差不多,都在巴岳山上,位置只差几百米,我熟悉。” 侯沧海追问道:“新运来的煤炭是不是适合烧锅炉,目前杨尾巴说你的煤烧起来起团,用得也快。” 师傅道:“低硫、低灰、高热量的煤炭都可以烧锅炉,我们家的煤炭和以前那家差不多,绝对合适。侯总,现在就是你那个杨尾巴再使坏。以前送煤炭的肯定和他有关系,给了钱的。现在换了供货商,少了收入,杨尾巴肯定不高兴。 “那为什么现在费煤,还起团?” “杨尾巴调一下锅炉参数,自然就不好烧了,费煤又伤炉子。” 送煤师傅每次给锅炉送煤炭,都会看杨尾巴脸色,积累了一肚皮的怨气,今天老板问起,趁机就下了眼药。 与送煤师傅交流之后,侯沧海明白了大部分真相,对杨尾巴这种老油条便没有了好印象。 一个星期不到,当杨尾巴再次提及煤炭用完以及煤炭不好烧时,侯沧海提着一把手锤来到煤渣处,用力敲开,只见煤炭外面烧成灰色,里面还是黑色煤炭。侯沧海道:“这些煤炭根本没有烧透。” 杨尾巴眼神略有一两秒的不自然,随即就理直气壮地道:“侯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烧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煤炭不行。” 侯沧海道:“都是巴岳山的煤炭,前后两个煤矿又没有隔多远,还有化验单,我就不晓得是煤炭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侯沧海长期在机关工作,说话很委婉,是“响鼓不用重锤,明人不用指点”的说话方式。在伙食团这一段时间,他发现与工人们打交道不能用暗示,必须得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否则是隔鞋搔痒,不起任何作用。 杨尾巴听到这句话,觉得受到了侮辱,愤愤然地道:“我是好心给侯总提意见,你把好心当成炉狗肺,看来好人真的当不得。” 侯沧海暂时不想完全撕破脸,缓和了语气,道:“我们把锅炉交给杨师傅,还是希望你管理好。” 杨尾巴以前觉得这一对小夫妻和善,又压根不懂锅炉,便从内心深处有些瞧不起。他在国企工作很多年,老技工欺负领导的事情屡见不鲜,因此他也带出了习惯性思维,下意识将侯沧海和熊小梅当成国企混日子的小领导。 今天与侯沧海谈话以后,想起这一把年龄还被小年轻训话,一股气就鼓在胸中。他在锅炉房里转了一圈后,再次调整锅炉参数,严重降低锅炉效率。这样调整后,原来一车煤可以用半个月,现在就只能用十天。 从道理上来说,侯沧海、熊小梅和杨尾巴都出自于老式大型国有企业,大家都有一套近似的话语体系,应该能够沟通。而事实恰恰相反,一食堂第一场大矛盾就爆发于侯沧海和杨尾巴之间。 当九天时间就将原本计划用半个月的煤炭用完之后,侯沧海找到了杨尾巴。 侯沧海道:“杨师傅,我查了上个月煤炭的进货单,还有十天才到十一月,煤炭量已经超过十月用量。你倒出来的炉灰,稍稍敲一敲伙食团都能用。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杨尾巴刚刚剃了胡须,穿了一件长袖t恤,打扮得很是精神。他用一种抗拒的神情来对待侯沧海,道:“煤炭进孬了,烧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侯沧海将两个煤矿检验单拿了出来,道:“你不要再用这一套说辞了。我去看过两家煤矿,相隔不到一公里,在一条矿脉上,而且化验单上的数据根本没有差异。杨师傅,你是我请来工作的,得为我负责。现在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 他阴沉着脸,加重了语气,道:“你给我一句实在话,到底能不能做好?能做好就继续做,不能做了,马上离开。”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五章 对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尾巴依着在国企的惯惯,原本只是习惯性地耍点在车间里的小手段,来制服头上的婆婆,并没有想要把桌子推翻。 谁知他面对的不是国企小头目,而是每一分钱都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小老板。小老板至少比自己年轻二十五岁以上,却毫不客气要发出威胁。 杨尾巴儿子不争气,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亏钱,现在更麻烦,什么事情都不做,在家里啃老。他的退休金不高,想靠着烧锅炉技术赚点外快。江州全市使有这种大型锅炉的只有两三家,离开一食堂,很难再找到这么合适的工作。 杨尾巴为家庭所累,只得屈服于咄咄逼人的小年轻,道:“侯老板,那我检查一下锅炉,这个锅炉今年没有检修,小毛病不断。” 澡堂注定要亏损,侯沧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锅炉房交还电科院,也就没有必要在交还前与杨尾巴彻底撕破脸。等到杨尾巴服软后,侯沧海道:“那就拜托杨师傅,能节约一点算一点。” 不知道是去年没有检修的原因,还是由于杨尾巴数次调整参数带来的影响,临近十一月的时候,锅炉房发生故障,无法运转。 发现故障以后,杨尾巴向熊小梅说了一声后,积极主动开始自查,首先重新较正了参数,结果还是无法运转。 到了中午,他仍然没有找出毛病。 晚上,依然没有找出问题。 锅炉房彻底停摆。下午五点以后,洗澡的学生们陆续来到澡堂,看到澡堂停运通知以后,多数掉头离开,少数到一食堂询问情况。 其中一个来问情况的女生左手拎着装衣服的塑料袋,右手提着胶桶。胶桶里还有几件衣服,与毛巾和洗发香波混在一起,明显不是换洗衣服,应该是在洗澡堂用热水洗衣服的。 熊小梅想着吞噬利润的洗澡堂水费,忍不住,道:“洗澡堂有规定,不能洗衣服,你怎么又把衣服带进去。” 女生理直气壮地道:“我给了钱的。” 熊小梅道:“你知道多少钱一吨水?五毛钱,洗澡都不够,还洗衣服。你们都这样做,我们亏大了。” 女生很是牙尖嘴利,道:“学校规定是五毛钱,我是给了钱的。你们亏损找学校,找我们学生没有用处。”她补了一句:“做生意要亏,鬼才相信。” 熊小梅曾经是挺厉害的班主任,班上调皮男同学远远看见就绕道走。如今成为伙食团负责人,在同学们眼里失去了威力。她看着骄傲又不懂事的女生,暗自摇头。 晚上回到家,侯沧海和熊小梅开始核算洗澡堂28天的经营成本。经仔细核算,这个月亏得更多,五千四百元钱。看到这个准确数字,两人再次统一思想,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必须要将洗澡堂交还电科院。 前锅炉房出了故障,正好借机停止运营。 第二天早上,侯沧海正在大厅喝稀饭、吃鸡蛋时,杨尾巴找了过来。 “锅炉房出了故障,得找学校检修。”杨尾巴穿着新买的毛背心,坐在侯沧海对面,满脸疲惫。 侯沧海道:“你找出问题没有?” 杨尾巴道:“小问题我能解决,大毛病就没有办法了。我昨天查了一天,没有找到原因。学校要请锅炉厂专业人员维修。” 侯沧海按照昨夜商定的预案,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了。杨师傅先回家休息,等专业人员修好了锅炉,再说下一步的事” 杨尾巴有些意外,用狐疑眼光看着神情平静的侯沧海,道:“这个月工资提前发?” 侯沧海道:“这个月你只是做了28天,那就核算28天工资。” 杨尾巴道:“让我徒弟在锅炉房守着,配合维修。” 侯沧海态度坚决地道:“你先把钥匙交给我,修好后,我再给你打电话。你徒弟的工资,我们一起核算。” 杨尾巴脸色煞白,道:“你这是要打发我们。” 侯沧海狠起心肠道:“锅炉都坏了,等修好以后再说。你先去结钱,不会少你一分。” 杨尾巴从熊小梅手中拿到当月工资时,脸色极不好看。他回到锅炉房,坐在门口抽了一枝烟,叫上徒弟,离开了锅炉房。 侯沧海拿着锅炉房钥匙站在锅炉房外面,等到杨尾巴离开后,立刻锁上门,免得有人搞坡坏。 熊小梅担心侯沧海会与杨尾巴冲突,叫上了侯金玉、姜小军等男员工,在一旁守着。 当杨尾巴和徒弟离开后,侯金玉问:“他们不来了吗?”熊小梅对侯金玉说了实话,道:“洗澡房一直亏损,我们不想做了。”侯金玉道:“我猜到肯定是亏损的。五毛钱太便宜了,那些女同学都在澡堂里面洗衣服,谁都受不了。” 这是熊小梅和侯沧海第一次解雇员工,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情绪不佳。熊小梅道:“我们其实是变相将他们解职,看着他们样子,有点不忍心。” 侯沧海安慰道:“这个锅炉房在两个月让我们损失了近万元,每天差不多损失一百五十块。而且这个月28天比前面33天用的煤炭都要多,是他先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 熊小梅道:“如果学校不同意解除协议,以后还得请杨尾巴。到时杨尾巴的尾巴真要翘上天。” 侯沧海态度坚决地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要将锅炉房还给学校。我们是生意人,就要用生意人的头脑思考问题。” 话虽然如此说,由于签过合同的,如何将这个洗澡堂交还给学校成为一个难题。 侯沧海仔细研究合同,发现合同上有一句话:“洗澡堂交由一食堂管理,一食堂每月上交管理费五千元给后勤处。”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签订了一食堂的承包合同,洗澡堂与后厨、前窗不一样,后者天然就属于一食堂,洗澡堂并不属于一食堂,所以,一食堂交的是承包费,洗澡堂交的是管理费。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要求不再管理一食堂。”侯沧海担任了多年黑河办公室主任,咬字眼抓漏洞的本领还是很强的。 “侯子,我以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前任老板会亏,现在看来,洗澡堂是其中一个放血点,他们难道没有发现吗?”熊小梅皱着眉毛思考着,又道:“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说明他们管理确实出了问题,如果他们发现后没有与学校达成一致,那我们也会遇到麻烦。” 侯沧海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试一试。这次锅炉出故障正是一个契机,我们明确表示没有管理锅炉的技术能力,绝对不会维修。” 斟酌再三,侯沧海起草了《关于一食堂不再管理洗澡堂的请示》。 来到后勤处,侯沧海将请示交给金正堂以后,金正堂逐句读完,道:“果然写得一笔好文章,不愧为办公室主任出身。”他放下请示,脸色严肃地道:“侯主任,你为什么不做洗澡堂,真实原因是什么?” 侯沧海道:“我们对锅炉一窍不通,无法管理。” 金正堂道:“锅炉是冷门,不管谁来管理锅炉房,都是一窍不通。” 侯沧海道:“我承包的是一食堂,不是锅炉房,锅炉房是委托管理,没有单独协议,我们实在没有能力管好洗澡堂。从十一月一日开始,我不会再接手锅炉。” 金正堂道:“老弟,学校没有最后决定,你还是得管。” 侯沧海道:“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确实不能再管。” 两人聊了一会,金正堂见侯沧海态度十分坚决,道:“那我得跟分管副院长汇报才行,在没有决定之前,你还是得做。” 侯沧海这才道:“还有一件事情给你报告,锅炉发生了重大故障,总是发出呜呜声音,水温升不起来。为了安全起见,要求学校进行大修。” 侯沧海离开以后,金正堂一阵头痛。他心里十分清楚,侯沧海已经知道经营洗澡堂必然要亏损,不会再接。只是双方都不明说此点,打起哑迷。 最初给洗澡堂定价时,后勤处提出洗澡一次一块五,这样才能基本保住成本。这个提案被学校否定了,理由简单,来校读书的学生大部分经济条件不好,一块五洗一次澡,绝对会让很多同学减少洗澡次数,最终结果是学生们卫生变差,容易传染疾病。校长胡东建一锤定音:“定价为五角钱一次,洗澡堂亏损部分由学校补贴。” 校长定下了洗澡堂票价,分管副校长又动起了节约钱的脑筋,在金正堂建议之下,将一食堂与洗澡堂捆绑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将水费补贴转嫁到一食堂身上。 前任一食堂老板在九月份承包食堂,但是在第二年春节后才发现洗澡堂亏损严重,最后的结果就是减免了部分承包费。 侯沧海在第二个月就发现洗澡堂亏损,而且态度坚决不再做洗澡堂。 这让金正堂很为难。 思来想去,他决定派人去检修锅炉房,检修结束以后,再跟侯沧海谈判,最后手段是降低承包费。 侯沧海交完了请示,沿着从三食堂、二食堂再到一食堂的校园公路行走。校园内有很多学生,端着饭碗朝各个食堂走去。 在三食堂、二食堂和一食堂中间地带是最集中的学生宿舍区,从学生宿舍区出发,到三个食堂距离差不多。只不过,学生宿舍区到三食堂和二食堂可以通过校园主路,到一食堂若是走校园主路就很远,所幸有一个圆形拱门和一条石梯步道,将一食堂和学生宿舍区连接在一起。 站在园形拱门区,能见到端着饭碗的络绎不绝的学生。 侯沧海猛然惊了一下,心道:“如果把园形拱门封掉,那么一食堂就会成为最偏僻的食堂,必然死掉,幸好没有人这么做。” 十一月五日,锅炉房还在检修,洗不到澡的同学们开始在一食堂外面骂娘。 女同学们骂得很难听,脏话堵在熊小梅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以前在学校工作之时,虽然穷一点,可是作为老师在学生面前还是有尊严的。现在是以伙食团老板身份面对学生,完全没有了当老师的尊严。 六日,锅炉房终于维修完毕,可以正常使用。维修工人要交钥匙给伙食团,结果熊小梅坚决不要。金正堂给侯沧海打电话,侯沧海再次明确不再接手锅炉房。 学生们好几天都没有洗澡,先是聚在澡堂附近骂人,后来又来到学院大楼,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在与学院对峙过程中,一食堂承受了极大压力。 为了给熊小梅鼓劲,侯沧海特意请了一天病假,守在一食堂。 七日,金正堂背着手来到大厅,向熊小梅招了招手。 “小熊,经过学校研究,以后你们就不要管锅炉房了。”当熊小梅走到身边时,金正堂宣布了这一个决定。 得知这个消息,熊小梅如释重负,高兴地用双手握了金正堂的手,道:“谢谢金处长。” 金正堂笑眯眯地道:“谢什么谢,为你们服务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如今把锅炉房剥离出来,你们就要轻装上阵,把伙食团办好,不能出差错。” 熊小梅道:“那是自然。” 金正堂道:“我听说最初几天你们还要到外面去收包子馒头,现在人手配齐没有?” 熊小梅道:“齐得不能再齐了,与二食堂和三食堂相比,人数还多些。” “一食堂最大,人就自然多些。” 金正堂背着手,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摸了摸案板,表扬道:“卫生还是不错的,继续保持。” 看着金正堂背着手离开一食堂,熊小梅暗道:“元旦就要到了,我还得给金正堂包一个红包,这次要包三千块钱。县官不如现管,金正堂还真一个关键人物。” 侯沧海得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解除了与锅炉房的协议就等于每月凭空多得五六千块钱,这是实实在在的利润,而且,这笔钱等于侯沧海半年工资。他不由得涌出了一句话:“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这句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想着自己可怜的工资以及一食堂每月利润此时,侯沧海很可怜普通机关干部微薄的工资。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六章 怀孕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11月3日,侯沧海到区法院以被告身份参加庭审。 年轻的主审法官长得堂堂正正,充满正气。他宣布庭审结束、改日审判以后,提着包,面无表情地走了。 原告律师(亦即被打伤小偷的律师)正在与一个年轻漂亮女人低头说话。这位年轻漂亮女子是被打小偷的姐姐,叫厉招男。因为与《云海玉弓缘》女主角名字相似,侯沧海印象特别深刻。 庭审结束后,旁听席上的吴小璐怒火熊熊燃烧,烧得神经不受控制。她快步走到厉招男眼前,愤怒地道:“我就是受害人,你不要脸。臭流氓,倒打一耙。” 厉招男穿着高跟鞋,比吴小璐足足高出一个头。她抱着手,冷冷地道:“现在是法律社会,我弟弟违了那条法律,按照那条法律执行,我绝对认。但是,你们不能执行私刑。被告人把我弟弟打成重伤,必须受到法律严惩。” 吴小璐“呸”了一声,道:“你还想得到赔偿,做梦吧。” 厉招男低着头,俯视吴小璐,道:“那不是你的事,是法官的事,是法律的事情。” 吴小璐原本就不是胆大之人,庭审时听到对方律师振振有词,似乎在被告席上的侯沧海是罪大恶极的人,小偷才是受尽委屈的好人。她无法压制住满肚子火气,这才当面指责厉招男。谁知几句话后,她被为了争取弟弟权益而变得毫不畏惧的厉招男堵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圈内迅速蓄积,一粒粒往下落。 侯沧海板着脸走了过来,道:“小吴,别吵了,不值得和他们动气。他们有权利依法起诉,但是法律会是公正的。” 吴小璐跟着侯沧海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又“呸”了一声。她皮肤原本就白,因为生气,皮肤变得白里透红,极似上好美玉的温润质地。 走出法院后,吴小璐努力平复情绪,道:“为什么不当庭宣判,还要改日宣判?有没有其他名堂?” “一般来说,案情简单的就当庭宣判,复杂一点的都是改日审判,他们也得拿回去研究,领导把把关,免得出错。”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一段时间,白天工作空闲时就阅读刑事诉讼法,如今对程序问题还是比较了解。 吴小璐道:“这就和大医院对疑难病症的会诊是一个意思。他们什么时候判?不判决就好象有一把菜刀悬在半空中,让人心里没有底。” 侯沧海道:“我这种案件是小案子,从立案到宣判最长不超过半年。” 吴小璐充满忧虑地道:“那个女的穿得珠光宝气,家里肯定有关系。万一他们用钱把法官收买了,那怎么办?” 吴小璐的天真让侯沧海笑了起来,道:“你要对我们的司法有信心,钱也不是万能的。再说,那个女的弟弟当小偷,这说明她也不是权贵之家,否则弟弟不会做这种事。在这个时代穿得珠光宝气,并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这个解释相当有力,让吴小璐心稍安。 走到街上,秋风吹来,无数落叶飘在肩上。吴小璐默默地跟在侯沧海身边。她是一个单纯的人,这一次旁观法庭庭审,让她想起“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八个字,八个字并不一定合适今天场景,但是,她心里就是充满着八个字。八个字如首尾相连的贪吃蛇,在脑中盘旋。 “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 “你是为了我才吃官司,我请你吃饭。” “小吴,别争了,我是兄长,应该由我来请吃饭。”侯沧海东张西望,寻找合适餐馆。 吴小璐很喜欢和侯沧海在一起,闻言高兴起来,望着不远处一家“正宗家常川菜馆”,道:“我想吃家常川菜,用最简单食材做出美味才是真本事。” 这家川菜馆味道地道,价格不贵,在江州颇有名气。侯沧海竖起大拇指,道:“这话有道理,我深有同感。”吴小璐道:“你也喜欢做饭吗?”侯沧海笑而不答。 两人找了二楼靠窗座位。侯沧海到卫生间的时刻,吴小璐有些委屈和生气,“一天到晚就把兄长挂在嘴边,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一点,她觉得很心酸。从小以来,缺乏母爱的她和父亲一起长大,虽然如今对迷恋下棋的父亲有诸多不满,但是仍然认为父亲是最亲的亲人。换个说法,她有深深的恋父情结,侯沧海满足父亲和恋人所有要素,让她一见倾心。 等到侯沧海回来时,吴小璐开始满脸笑容地点菜。她点菜时不要菜单,对服务员道:“我就点四道小菜,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回锅肉和豆腐小白菜汤,再要一个蘸水。” 服务员恭维道:“这菜点得真有水平。这四道菜是川菜基本菜,简单,做好不容易,最考验厨师基本功。我们大厨做得挺好,在江州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吴小璐道:“你就吹牛吧。” “如果不好吃,就把我煮起吃了。” 服务员是川人,有着川人幽默。此语出,将侯沧海和吴小璐都逗笑了。 服务员离开后,吴小璐坚持道:“今天这顿饭我来请啊,别跟我争。如果不是帮我,也不会吃官司。” “我也得感谢你。如果不是当初发生在公交车上的事情,我或许永远也不会见义勇为。不是怕,这事很复杂。” 侯沧海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火车上遇到抢劫案。当时他三观还未定,从内心深处还有几分羡慕这些江湖好汉。 吴小璐微微歪着头,眼光直视侯沧海,道:“你是最勇敢的人,千万别妄自菲薄。” 侯沧海感受到了对方的眼光,有意回避开,朝厨房方向望了一眼,道:“今天这个厨师手脚慢,这么久都没有上菜。” 最先上的一道菜是宫爆鸡丁。宫保鸡丁是由鸡丁、干辣椒、花生米等炒制而成,鸡肉的鲜嫩配合花生的香脆,入口即鲜又辣还香。吴小璐慢慢收回了目光,温柔地道:“我问一个问题,宫保鸡丁为什么叫做宫保?” 侯沧海道:“应该和爆炒和鸡丁有关。” 吴小璐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说错。我给你普及川菜常识,宫保鸡丁发明者是丁宝桢。丁宝桢对烹饪颇有研究,喜欢吃鸡和花生米,并尤其喜好辣味。据传他在四川总督任上时候创制了一道将鸡丁、红辣椒、花生米下锅爆炒而成的美味佳肴。这道美味本来只是丁家私房菜,后来越传越广,尽人皆知。所谓宫保,其实是丁宝桢的荣誉官衔。” 侯沧海饶有兴致地听着吴小璐巧笑嫣然讲历史,下筷如飞,享受正宗地道的宫保鸡丁,不知不觉心情愉快起来,将上庭的烦心事抛在一边。 第二道菜是麻婆豆腐。 吴小璐直接开讲此道菜的来历:“……刘氏面部有麻点,人称陈麻婆。她创制的烧豆腐,则被称为陈麻婆豆腐……” 品尝色、香、味俱佳的川菜,旁边有一位聪慧女子讲典故,这让侯沧海感觉非常愉悦。午餐结束之时,他居然产生了一种依依不舍之感。他觉得这种感觉对不起为了生意正在努力打拼的女友,赶紧屏气敛息,没有任由这种感情蔓延。 两人下楼,吴小璐递给侯沧海一张纸巾,指了指嘴角,示意侯沧海擦一擦。 互相挥手告别之时,她又道:“我做菜水平不错,如果有机会,请侯哥到我家吃饭。”说完这句话,她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步行回到区委,上班不久,侯沧海小灵通响了起来。 周永利道:“侯子,你在哪里,今天晚上回来一趟? 父母是传统工薪阶层,将工作看得很重要,平常很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也极少主动要求儿子在上班期间回家。侯沧海奇怪地问道:“妈,为什么让我回家,有啥事?” 周永利在电话里欲言又止,道:“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就知道了。” 听到母亲用如此肯定又吞吞吐吐的说法,侯沧海知道家里肯定有比较特殊的事情,道:“那我等晚餐结束后,和熊小梅一起回来。她每天有营业款,时间又晚,我不放心她单独回黑河。我们在伙食团吃饭,不用留饭。” 一食堂晚餐结束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乘坐出租车,经过半个多小时黑夜行车,出租车停在厂门口。 侯沧海走到六号大院前,停在杨永卫父亲出车祸的地方,道:“人有旦夕祸福,我现在仍然记得起当年杨伯伯带我们一群小孩子打篮球的情景,斯人已去,只留下这个破门。” 熊小梅道:“我希望水河能早一点走出困境,重新开始新生活。杨永卫心肠很硬,就这样将水河一个人留在国内,这样的男人不值得留恋。” 侯沧海道:“水河和永卫从小关系就好,甚至比我更好。小时候水河在外面受了欺负,第一个找的人绝对是永卫,不是我。” 熊小梅道:“既然是这种青梅竹马的关系,永卫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水河。” 一般情况来说,在夫妻关系中,男性总比女性更加理智一些。熊小梅猛然间失去了工作,引起了心态极大变化,看问题变得理智起来,比侯沧海更加现实。 回到家,刚进门,周永利迎上来道:“我蒸了腊排骨,吃不吃?”侯沧海道:“妈,我们吃过了。你急急忙忙地把我们叫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周永利没有立刻回答,叹息一声,道:“那我把排骨端出来,边谈边吃。” 侯援朝坐在客厅,脸色阴沉沉的,这个表情就和当初杨永卫父亲出车祸时一模一样。侯沧海和熊小梅和他打招呼时,他只是“嗯”了一声。 热腾腾腊排骨端了出来,香气四溢,弄得吃过晚餐的侯沧海和熊小梅仍然口水长流。侯沧海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两三口啃将下去,满嘴是油。熊小梅原本想控制进食以保持身材,受到腊排骨诱惑,坐到桌前,用筷子夹起排骨,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周永利坐在桌前看两人狼吞虎咽,道:“我刚从南州回来,和你妹见了面。” 侯沧海道:“我妹情绪怎么样?” 周永利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道:“情绪还能怎么样,反正没有什么笑容。现在关键是遇到另外一件事情,你妹怀孕了。” 这个消息极具冲击力,侯沧海和熊小梅都不由自主地停了嘴。侯沧海道:“怀孕,和杨永卫的?” “除了杨永卫,还能是谁。”周永利叹了一口气,道:“在离开前就有了,最近才发现怀上的。你抽时间到南州去一趟,劝一劝你妹,孩子绝对不能要。平时她最听你的话,你一定要摆事实讲道理,趁着月份还小,赶紧打掉,免得娃儿生出来就没有爸爸。” 侯沧海道:“我妹是什么想法?” 周永利道:“你妹鬼迷心窍,居然想把这孩子生下来。据我所知,我们世安厂出国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杨永卫肯定也是王小二送灯塔,一去永不回。你妹如果把这个娃儿生出来,娃儿从小就没有亲生父亲,这对娃儿不公平。还有,如果生了娃儿,属于未婚生育,很难上户口,还要被罚款。” 侯沧海摇了摇头,道:“以我对妹妹的了解,她十有**要留住孩子。” 熊小梅也觉得此事棘手。她仅仅做了一个换位思考,就觉得心如乱麻。 周永利突然提高声音,道:“你妹妹做的是什么事儿!水河还年轻,以后必然要组建家庭,她不要这个孩子,就是未婚女青年。要了这个孩子,就是未婚生育带拖油**的妇女。所以,不管是从小孩子的角度,还是水河未来人生的角度,这个孩子坚决不能要。” 侯沧海道:“妈,你这是站在理智的角度来看问题,而现在妹妹是从感情来谈问题,角度不一样。” 周永利道:“现实最终会让人理智。” 侯沧海道:“妈,你不能用你的观点来决定水河的选择。” 周永利声音提得很高,道:“她是我女儿,我是为她好。” 久久没有说话的侯援朝站了起来,道:“我的女儿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她决定的事情,我们劝不住。今天我把话摞在这里,不管水河做出什么决定,我们全家都要支持她,再困难也要支持。” 听到这句话,熊小梅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眼圈一下就红了。自己父亲熊恒远和侯沧海的父亲侯援朝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个父亲从本质上都关爱自己子女,由于方式不同,子女得到“爱”却是完全不同。 在家庭生活里,对待亲人光有爱心是不够的,还得有运用爱心的合适办法,否则“爱”不会自动给亲人们温暖,甚至还会变成不可弥合的伤害。很多人认识不到这一点,用爱的名义深深伤害了家人,却一点不自知。 家里两个男人都表示尊重侯水河的想法,周永利抹起眼泪,道:“你们现在让了步,就是绥靖,以后吃苦的是我女儿。” 侯沧海最看不得母亲抹眼泪,道:“我到南州和妹妹谈谈,说不定她的想法就变了。” 周永利道:“到星期六,我们一家人都去南州。你和你妹关系最好,她听你的话,你一定要去。这是关系到你妹一生幸福的大事,马虎不得。” 四人围坐在客厅里,从各种角度讨论如何对待侯水河怀孕之事,到了十一点才上床睡觉。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七章 熊小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十一月,寒风又起,吹得江州大街小巷行人稀少。 当侯沧海陪着父母前往省城南州之时,熊小琴来到了江州。 熊小琴长年来往于南州和秦州,很少到江州。她对江州印象其实挺好,觉得这个城市干净漂亮,人文气息比起秦州浓一些,经济也更有活力。而熊恒远提到江州时,总是加上一个“破”字,这个“破”字带有强烈的感**彩,表达出他对于小女儿辞职后离开秦州的愤恨。 坐着出租车来到电科院一食堂时,正是晚餐高峰时期,学生密如蚂蚁。熊小琴顺着打饭的人群很顺利找到一食堂。在她想象中,一食堂应该和以前工厂那种黑乎乎的厨房接近,没有料到妹妹承包的一食堂颇为现代化,食堂里学生排成长龙,空气中满满都是饭菜香味。 妹妹熊小梅在前窗专心卖饭。 近一年时间没有见面,与当教师时期相比,熊小梅身上那种教师特有的气质被消磨殆尽,变得接近于自己公司那些员工。 熊小琴不禁感叹环境对人的迅速改造。她在大厅站了一会,没有与妹妹打招呼,走出了一食堂。 电科院这些年招生势头非常不错,学生招得多,学校因而生机勃勃。熊小琴沿着大厅门口公路向上而行,先后经过二食堂和三食堂,又来到运动场和实验楼,转了一个大圈子,再跟着学生们的脚步,从圆供状小门回到一食堂。这一圈走下来,接近花了四十分钟。 实地看过电科院环境以后,她站在一食堂门口,打通家里电话,“妈,我在妹妹承包的伙食团。比我想象中要好,电科院虽然是民办学校,但是学生很多。一食堂至少有几百个座位,生意不错,应该能赚钱。” 杨中芳道:“你妹没有做过生意,没有经验,你要到伙食团多看看,给她提点意见,免得没有经验,又要吃亏。” 熊小琴道:“给我感觉还不错,管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到底内情怎么样,我晚上和她详细聊一聊。侯沧海调到政法委,比在镇里还得好得多。他们能承包这么大一个伙食团,我想应该还是靠政法委的关系。” 等到学生渐渐少了,熊小梅才发现坐在大堂的姐姐。她独自一人来到江州,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生意,一食堂在艰难中走上走轨,这里面有许多心酸故事,平时除了和侯沧海能说说以外,只能闷在心里。见到姐姐,熊小梅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就要往外涌。她赶紧借擦汗的动作将眼泪擦掉,走出前窗。 来到姐姐身边,熊小梅颇有近乡情更怯的感觉,道:“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熊小琴道:“我来了有一阵子,还在外面走了一圈。厨房挺大的,能赚钱吗?” “我带你参观。”熊小梅自豪地带着姐姐参观属于自己的地盘。 郭加林将脑袋上的白帽子取了下来,坐在后厨抽烟。从出道以来,他一直在南方工作,对故乡相当陌生。他之所以愿意从南方回到江州,主要原因是为了即将读书的儿子。他准备在伙食团过渡一段时间,适应了江州环境,再寻找更好的赚钱路子。 他抽着烟,盘算着每天的营业额,一个想法在脑中越来越成形:熊小梅和侯沧海都不是餐饮行业的人,对厨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完全要靠自己撑起整个厨房。自己的收入和贡献相比完全不成正比。如今大城市流行包厨房,他可以将整个后厨完全包下来,甚至还可以将采购都包下来。这样做是双赢,侯沧海和熊小梅只需要抓一下前窗工作,稳当赚钱,还不用现在这样费心费力。当然,自己也可以多赚一些钱,为开自己的店打好基础。 正在想着,郭加林看到熊小梅和她的姐姐。尽管熊小梅还没有做介绍,他便肯定地判断眼前之人是熊小梅姐姐,原因很简单,她们两姐妹长得太相似了。 熊小梅第一个介绍的就是大厨郭加林,“郭师傅和侯子是表兄弟,后厨这一块是他在负责。” 郭加林坐在板凳上未起身,打了个招呼,道:“熊姐好。” “郭师傅辛苦了。”熊小琴眼光中隐隐有些审视,脸上带着礼节性笑容。 郭加林道:“熊姐晚上在这里吃饭吗?今天小厅没有人,安排在小厅,我弄几道拿手菜,今天有剁椒鱼头。” “好,就吃剁椒鱼头,有臭鳜鱼最好。” “只能吃一样啊,臭鳜鱼没有完全腌好。” 熊小梅带着姐姐参观了后厨和库房,然后让姐姐在小厅独自喝茶,自己又回到前窗去守着生意。 坐在小厅,透过玻璃门,恰好看到前窗,熊小琴就用这种稍有距离的方式审视妹妹的生意。 前窗仍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有人在面条窗口排队,有人在小炒窗口排队。 一年多时间,妹妹熊小梅以前的书卷气几乎消失殆尽,站在前窗时特别严肃,神情和父亲颇有几分相似。窗口无人之时,妹妹就在前窗来回走动,和服务员们交谈。 妹妹辞职以后,母亲杨中芳最担心妹妹找不到工作,会被婆家嫌弃,从一食堂的情况来看,父母低估了女儿们的适应能力。 熊小琴端着茶杯走出小厅,来到靠近后厨的坝子里,恰好能看到后厨大灶位置,也能听到他们对话。 一个卷发年轻男子正在抽烟,喝水。后厨门口闪出了郭加林的身影。郭加林扬手在年轻男子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斥道:“金勇,肉丝要用完了,叫你赶紧切出来,你还在这里抽烟。”卷发年轻男子举着烟,求饶道:“郭老师,还有两口。”郭加林指着卷发年轻男子的鼻子道:“要是依着以前的脾气,早就几脚踹出去。今天学校有篮球比赛,比赛结束后,还有人来吃饭,今天至少还得卖三盆。”卷发男子长吸一口烟,扔掉烟头,朝厨房走。郭加林站在卷发年轻男子的位置,点燃一枝烟,慢条斯理地抽着。 从前窗位置走出一个胖胖女子,来到后厨,二话不说,将郭加林手中的烟夺了过来,扔进煤炭堆里,道:“抽、抽、抽,你今天都抽第二包了,以后得癌症,我才不会管你。” 郭加林笑道:“人这一辈子,上面是嘴巴,下面是那个巴。你把我下面管住了,上面总得放松点。” 胖女子笑骂道:“你这个臭流氓。” 从后厨又走出一个戴着厨房帽的人,端着一盘水果,道:“师母,吃两块。” 胖女子选了两块水果,一边吃,一边聊天。 看到了这几个场景,长期走南闯北的熊小琴忧虑起来。大厨和老板是一对矛盾体,互相都离不开对方,却都要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很多餐馆都上演过大厨与老板的博弈,有的博弈杀还相当惨烈。 七点半,熊小梅提着几个钱箱走进小厅,姐妹俩一起数钱,先将大票清理出来,再将小票子分门别类整理好。熊小琴眼光瞅着厨房,道:“郭加林是厨房负责人,那个胖女子是谁?还有一人称呼胖女子为师母?他们的关系怎么怪怪的?” 得知了郭加林、陈东和杜玉荣三人之间的关系,熊小琴道:“你要注意啊,郭加林这人阴沉,又有小团体,当心以后尾大不掉,给你们找麻烦。我见过一个做餐饮的老板被厨师长牵着鼻子走,变成了风筝,厨师长变成了拉风筝人,想跳老板的墙就跳墙,想放老板的风筝就放风筝。” “伙食团是杨书记介绍的。我们接手时距离开学非常近了,加上我们又没有做过餐饮,完全没有厨师班子,所以来者不拒。郭加林是侯沧海表弟,当时还在南方,是我们主动邀请他过来的。” “还是亲戚啊,这更麻烦。” “我不怕他们,真要翘我们的盘子,大不了重新招厨师。我好歹入了行,手头有些资源。” 熊小梅说这一番话还是很有自信,因为除了郭加林这条线以外,厨房还有侯金玉这条线,不至于全面崩溃。 聊了一会儿厨房情况,熊小琴道:“我也辞职了。” 熊小梅吃惊地道:“你也辞职了!家里肯定闹翻了天。” 熊小琴道:“我本来就在工厂上班,工人下岗是普遍现象,所以我辞职,爸妈反而看得开。你姐夫和另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主要是进出口贸易,公司在广州。我马上要南下,特意过来看一看你。你还记得 孙俊春吗?他和我们公司有业务联系。” 姐姐在供销岗位摸爬滚打多年,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和人脉。加上姐夫一直在做贸易,他们出来做贸易公司倒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熊小梅没有想到他们的公司会和孙俊春有牵连。 熊小梅回避了 孙俊春,道:“贸易,好做吗?” 熊小琴道:“类似的贸易公司在广州多得很,我们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你是要把食堂做好,千万别轻易转行。” 到了七点半时,服务员胡一红端着剁椒鱼头走了进来。 这份剁椒鱼头有红辣椒碎末,还有青辣椒碎末,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香。熊小琴尝了一筷子,道:“味道真不错,这个手艺放在伙食团可惜了。” 熊小梅道:“小厅对外营业,除了今天,小厅每天都有一两桌。” 熊小琴道:“你让郭老师炒一份回锅肉,我尝一尝。” 等到胡一红将回锅肉端了过来,熊小琴认真品尝了几筷子,道:“剁椒鱼头非常霸道,但是回锅肉不太正宗。郭加林应该是在南方太久了,没有本地口味那么重,家常菜南方化,偏清淡。这个小厅主要是老师和学生吃饭,口味都重,生意应该一般化。” 在学校附近有三十多家餐馆,家家生意都还不错。熊小梅和侯沧海多次去品尝,很多馆子的味道其实都不如郭加林的菜。但是,小厅生意最初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变得不愠不火,如今平均算下来每天就是一两桌。 吃完饭,八点过,姐妹俩准备离开伙食团。熊小梅特意找到杜玉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明天有事,早上你守前窗。” 杜玉荣来到伙食团以后,天天都是跟着丈夫在早上九点半钟到厨房,从来没有管过早餐。这事让熊小梅很不满意,为了厨房的安定团结才隐忍不说,明天要送姐姐走,她借这个机会要让杜玉荣参加早上管理。 杜玉荣问道:“早上几点钟开伙?” 熊小梅道:“员工们五点钟起床,蒸馒头,包包子、煮稀饭,卖面条、炸油条。六点半左右有同学来吃饭,你要在六点半前来到食堂。” 杜玉荣一脸难色,道:“电科院后门开得很晚,六点钟肯定没有开。” 熊小梅道:“前门从来没有关过。” 杜玉荣道:“从出租房绕到前门,要十分钟,有一段还特黑,危险得很。” 熊小梅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杜玉荣的薪水超过了侯沧海在政法委的工资,自己作为老板每天都在六点半前赶到一食堂,她实在没有理由不参加早餐。 因此,她坚持道:“我每天都从黑河坐车过来,比你远得多。我能来,你肯定也做得到。” 杜玉荣这才很勉强地接受了安排,满脸不高兴,嘴里小声嘀咕。 熊小琴一直在冷眼旁观,离开学校时,道:“二妹,这两口子不是善茬,你要小心对付。”熊小梅想起以前做服装时遇到的事情,咬着牙齿,恶狠狠地道:“我也不是善茬。上一次做服装店遇到很多事,我们一样摆平了。你不仁我就不义,我现在就是这个原则。” 熊小琴看着妹妹的表情,道:“二妹,这一年变了很多。”熊小梅道:“在社会上生存,不变不行。” 回到家里以后,姐妹俩不再谈论生意,聊起私生活,主要谈各自家庭。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姐妹俩渐次地沉入梦乡。 早上五点半,杜玉荣被闹铃惊醒。她闭着眼,道:“我不想去。”郭加林劝道:“熊小梅今天有事不能来,你要到库房拿钱箱,否则前窗没有零钱,很麻烦。” 杜玉荣身胖胖身体陷在柔软被子里,道:“我们不能惯着那个傻婆娘,这次依了她,以后就要天天守早餐。给我们一点点钱,凭什么要我去守早餐。” 郭加林想了想,觉得老婆所言有理,也想试一试侯沧海和熊小梅的底线,便将闹钟取消。 “老公,你这么聪明,要想点办法,把厨房承包了,我们多赚钱。” “这事不好办,侯沧海压根没有承包厨房的概念。” 杜玉荣伸手朝老公中枢部位摸去,道:“娃儿马上要读小学了,我们要弄一笔钱,自己开店。” 郭加林光着身体爬起来,关掉手机,免得熊小梅打电话。 熊小梅正在梦乡中,被电话惊醒。 胡小红道:“熊总,杜姐没有来,我们没有零钱。” 一句话让熊小梅清醒过来,道:“现在还没来?” 胡小红道:“没来。其实我在前窗守得住,就是没有零钱。” 库房钥匙有两把,熊小梅有一把,侯金玉有一把,郭加林有一把。熊小梅拨打了郭加林的电话。电话关机,无法与郭加林取得联系。她原本想要赶到学校去,随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等到她带着钥匙来到学校时,学校早高峰差不多结束了。 九点半,送走姐姐。熊小梅坐着出租车来到电科院,问了前窗情况后,来到后厨。郭加林抽着烟,指挥墩子金勇和姜小军将原材料搬到后厨。 熊小梅压抑着怒火,道:“郭师傅,昨天说好了由杜玉荣来守前窗。她没来,拿不到零钱,前窗和学生们吵了起来。” 郭加林淡淡地道:“杜玉荣生病了,在床上起不来。我都是重感冒,等把中午安排了,由陈东来炒,我要买药回家给杜玉荣。我们这是工伤,药钱还是要食堂报销吧。” 这一席话软中带硬,确实是老江湖所为。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八章 分裂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熊小琴离开一天后,侯沧海回到一食堂。 午餐高峰结束后,熊小梅坐在大厅休息,见侯沧海出现在门口,高兴地道:“侯子,给你一个惊喜。” 她扬了扬手中钥匙,道:“刚才蒋老师来过,给我们重新安排了一套教师宿舍,我带你去看。” 前一套住房缺的东西太多,熊小梅舍不得花钱添置,因此一直没有真正搬到电科院,只是在电科院睡午觉,晚上还是回黑河。 前往新宿舍途中,侯沧海又讲了到南州的结果:“水河态度很坚定,肯定要生下来这个孩子。我们三人到了南州,见到妹妹的态度以后,几乎没有再劝,陪着她住了两天。生小孩的时候,她回世安厂,我爸妈照顾。” 熊小梅奇怪地望着男友,道:“这事很麻烦,你怎么不焦虑?” 侯沧海道:“如果到了南州以后仍然不能做出决定,我会焦虑。现在水河态度坚定,所以用不着焦虑。我们一家人共同把孩子养大就成了,有困难不怕,就怕意志不坚定,意志坚定了,水来土淹,兵来将挡,没有什么可怕。” 熊小梅挽紧男友胳膊,头依着肩膀,道:“我喜欢你们这种家庭气氛,比我们家强。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要让他在和谐的家庭环境中生长。家庭氛围不好,小孩会过得很不快乐。” 走过圆形拱门,来到教师第九幢五楼,打开厚木门,侯沧海惊讶地道:“这房间很好啊,带全套家俱,比前一套强得太多。” 熊小梅得意地道:“这是给讲师的住房。住这个房间的老师刚刚辞职,蒋老师马上就把钥匙给我送来了。” 侯沧海道:“你和蒋老师什么时候把关系拉得这么近?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蒋老师很傲慢。” “蒋老师挺喜欢吃我们的小炒。我打过招呼,她吃饭,不收钱。如果时间合适,我还在小厅炒两个菜,陪她吃饭。” 熊小梅在房子转圈,道:“这个房间有床、有柜子,居然还有一床新被子。我们只需要拿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就可以搬进来。” 每天从黑河到电科院是一件麻烦事,如果能住在电科院当然省心省力,熊小梅努力维持与蒋老师关系,终于取得了回报。侯沧海竖起大拇指,夸道:“我家小梅真是进步了,懂得为了现实利益拉关系。我绝非贬意,实在是夸奖。我记得在学校阶段,你对那些开后门的人深恶痛绝。” “以前痛恨那些开后门的,是因为自己没有开成后门,好处被别人占了。” “你学会说实话,这又是一个巨大进步。” “别夸我了,在夸就上天了。”熊小梅坐在床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道:“昨天我姐来了,聊到三点钟。我姐辞职了,和姐夫一起到广州开贸易公司。” “很羡慕他们啊,能得到自由。不过各家有各家事,我们把一食堂做好,一样能赚钱。”侯沧海坐在女友旁边,伸手揽住某肩膀。 这个动作是某个熟悉流程的开端,流程最后结果是滚床单。正要滚床单时,熊小梅猛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气愤地道:“今天早上我送大姐走,让杜玉荣早餐时管一管前窗。结果我来了以后,才发现杜玉荣根本没有来。胡一红几个人找了纸箱子装钱,由于没有零钱,弄得非常狼狈。郭加林和杜玉荣是我们请的厨师,是给我们打工。如今骑在我们头上了,完全搞反了。干脆换掉他们,我就不相信离了红萝卜不出席。” 侯沧海劝道:“郭加林夫妻确实心思不正。但是我们根基还不稳,换了郭加林,就要换掉陈东、杜玉荣和杜高武,甚至还有金勇,红案基本上垮了。伙食团刚刚走上正轨,还不到换人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 熊小梅恨恨地道:“杜玉荣为人浅薄,又贪心,把自己弄得象个老板娘一样,比我这个真老板还要高姿态,想起来就不舒服,更可气的是还有人跟着他们跑。如果不是看到伙食团生意红火的面子上,早就要说说一二三了。” 当初成立伙食团时,侯沧海和熊小梅面临着“要人无人、要钱无钱、时间紧迫”的严重局面,所以才不经考察大量引进与餐饮行业沾一点边的亲朋好友,如今局面稳定下来,仓促拉起班子渐渐显露出来巨大隐患。 另一个方面,墩子金勇之所以紧跟郭加林,一是想学技术,二是觉得两个老板不专业,不知不觉中起了轻慢之心。 聊了一会儿,分别两天的恋人有了激情。拉紧窗帘,铺开被子,两人钻将进去。十一月的江州气温只有十度,室内和室外一样冷,加上空气湿度大,更加湿冷。两人钻进被子后赶紧抱在一起取暖,不久,被子里温度升了起来,温暖如春,热情似火。 悬浮感结束之后,熊小梅心情舒畅,冲了澡,和男友一起前往伙食团。 “对了,锅炉房是什么情况,不可能还停着吧。” “来了一个人。我觉得他有点困难,昨天晚上,锅炉又停摆了。金正堂跑过来看了几次。” 穿过园柱门,两人经过锅炉房。 杨尾巴和徒弟站在锅炉房旁边,正在和金正堂谈话。杨尾巴穿了一件厚棉衣,头发梳得很整齐。他看到侯沧海以后,昂着头翻白眼。 锅炉房交出去后,一食堂与杨尾巴没有任何交集。再加上侯沧海曾经驱逐过杨尾巴,在他面前有心理优势,没有理睬这个白眼。 两人进了小厅,熊小梅道:“怎么杨尾巴又出现了,我看见他就想吐,两个月损失了一万多块,心疼啊。” 侯沧海道:“不完全怪杨尾巴,洗澡票价太低,谁来经营都得亏。你这么讨厌杨尾巴,以后员工还到不到澡堂洗澡。” 熊小梅道:“洗澡堂就在旁边,五角钱就能洗,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金正堂紧跟着来到小厅,解释了请杨尾巴回来烧锅炉的原因,叮嘱一食堂要和锅炉房和谐相处,不能互相拆台。 对于学校来说,能烧大型锅炉的锅炉工并不好找。而对于杨尾巴来说,他学的大型锅炉技术就是屠龙术,有“龙”的地方这个技术才有用,因此,他也顾不得面子和自尊,如胡汉三一样重新回到锅炉房。 侯沧海和熊小梅虽然答应了要与锅炉房搞好关系,可是有了以前那段经历,他们知道互相都不可能把对方当成朋友,见面之后,必然是红眉毛绿眼睛,没有好脸色。 金正堂离开小厅后,熊小梅让胡一红将杜高武叫到小厅。 不一会儿,杜高武走进小厅。他长得牛高马大,是一个粗人。面对年轻老板时,他局促不安,搓着手,道:“喊不喊郭加林过来?” “我和你聊几句,不用叫郭加林。” 侯沧海扔了一枝烟给杜高武。 杜高武接过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 侯沧海道:“王驼背有一个新任务,白天做蒸菜,主要是烧白和扣肉。你的工作也要调整,以后不做馒头包子,早上炸油条,中午和晚上煮面条。面条用送来的水面,肉臊子还是由侯金玉师傅调制。” 原本肉臊子是交由郭加林调制,味道不错。郭加林坚持认为自己要组织和管理后厨,还要抓小餐厅,没有时间做肉臊子。这个伙就交给了侯金玉。每天早上采买结束后,侯金玉在小林的小锅上炒制肉臊子。他制作的肉臊子水准相当不错,风味独特,适应本地人口味,质量之好完全出乎大家意料。 杜高武原本还以为要被开掉,听说是挑面条,还不用自己制作肉臊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随即又紧起起来,问道:“那钱少不少?” 侯沧海道:“不少,还是和以前一样多。我就是给你说这事。今天晚餐就要弄面条。” 杜高武在馒头包子比赛中惨败,早就在厨房抬不起头,因此,他愉快地接受了新任务,没有争辩。 侯沧海很认同熊小琴的观点,作为厨房老板,他必须要成为放风筝的人。尽管没有技术,但是厨房的整体格局和方向一定要由老板决定,绝不能交由大厨掌控。蒸菜、面条这两样新增加的菜品就是出自侯沧海的思考,而且没有和郭加林商量过。 侯沧海认为:这是食堂老板最重要的权力之一,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任何人的感受。 后厨,杜高武和杜玉荣小声说话。杜玉荣很不高兴地道:“都不和我们商量,就调整厨房,乱求整。”杜高武解释道:“我以前在家里挑过面,我喜欢挑面,比做馒头包子强。”杜玉荣哼了一声,道:“哥,你不懂,他这是削加林的权。这些事都应该由加林安排,那两口子啥都不懂,还要跑到厨房指手划脚。” 晚餐时,郭加林炒肉丝。等到油烧热以后,他又从灶边油盆里舀了两大瓢混和油,倒进锅里。大锅菜,油重,味道自然好些。至于成本,则让那两口子考虑,和大厨无关。 周一上班,侯沧海恢复了正常生活,早早地来到区委政法委。他来到办公室,开窗户、开电脑、开热水器,扫地、擦桌、泡茶,手脚麻利地做完准备工作。 做完这些事情后,侯沧海打开了清风棋苑。进入棋苑,他在第一棋室转了一圈,蹲在角落里旁观两位熟悉的朋友在下棋,冷不丁地发了一两句评论,引得两位大战的棋手分别发出带有“中指”的表情。 无影宗出现在第一棋室。侯沧海见到她出现,立刻打出一行字:“无影宗,你真是无影无踪,这几天跑到哪里溜达?没有见到你。” 无影宗叹息道:“哪里有时间去溜达,有苦差事。闲话少说,下一局。” “你就是一个硬核桃,今天我也要把你砸碎。”侯沧海和无影宗交手多次,虽然略占上风,可是更多时候对方顽强阻击下,被迫和棋。今天开战,他就恶狠狠地发出挑战宣言。 “别吹牛了,牛x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无影宗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打开了声音,电脑发出了棋子敲打棋盘的“啪、啪”声,这就让隔空之战变得很有真实感。听到了上班铃声响起,侯沧海才将“啪、啪”声音关掉。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毫无例外又陷入对峙,侯沧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突破对方绵密的防守。等到综治办副主任到来以后,这一场战事以和棋结束。 整个白天上班时间,侯沧海都在撰写省政法委的征文。下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侯沧海接到周水平电话后,这才下了梯。 底楼,一辆警用便车停地院子里,周水平坐在驾驶室,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官员们。 “还要接哪一位?” “以前黑河同事,后来调到市政府那位。” “我知道那位美女,给王市长当秘书的那位。” “她叫杜灵蕴。当初在黑河时和我一个办公室。我上次被卫生部门找麻烦,是她替我解决的。今天没事,就是想和你们吃顿饭。” “我们,为什么是我们?” 小车离开大楼,转了几个圈,来到市政府大楼。十来分钟后,穿着红色大衣的杜灵蕴从门洞出来,站在大院东张西望。 周水平眼前一亮,轻踩油门,小车平稳地开到杜灵蕴身边。 上车后,侯沧海给两人作了正式介绍。 给周水平打过招呼后,杜灵蕴道:“侯主任,生意怎么样?” 侯沧海道:“不要叫我侯主任了,侯主任已经永远留在黑河了。现在听到侯主任这个称呼要被别人笑话。周水平叫我侯子,你也叫我侯子吧。” 杜灵蕴抿嘴而笑,道:“这样叫不尊敬。” 周水平眼角余光不时看看后视镜,插话道:“叫侯子其实是客气的,你知道我和吴建军被侯子起的什么绰号,我叫老狗,吴建军叫贱客,都是带有侮辱性的绰号。喊了我们好多年,喊得我们都习惯了。工作以后,侯子良心发现,才主动取消这两个称呼。” 杜灵蕴笑出声来,道:“那两个绰号真俗,我可叫不出口。” 小车轻车熟路地来到白公馆。 杜灵蕴惊奇地道:“怎么不到电科院去吃,你自己开得有餐馆,还要跑到其他地方吃。” 侯沧海道:“我和水平吃白公馆好多年,很久没有来了,怪想的。老是吃食堂的菜,有点烦。今天我在小餐馆请客,感谢小杜帮助我解决麻烦。” 杜灵蕴道:“侯主任,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周水平照例点了最喜欢吃的粉蒸肥肠,侯沧海换个了口味,要了凉拌毛肚,杜灵蕴要节食,来了一碗豆花。 侯沧海道:“只要一碗豆花太对不起白公馆了。白公馆各种家常菜很地道,建议来一份羊排蒸,味道霸道,又不会长胖。” 周水平看了杜灵蕴一眼,道:“杜灵蕴身材这么好,还要节食,你们女孩子都是肥胖恐惧症,自己吓自己。” 杜灵蕴道:“以前在黑河的时候,生活有规律,天天早上还到黑河中学操场跑圈,一直保持在一百斤左右。调到市政府以后,生活没有规律,晚上经常吃大餐,想不长胖都难。” 周水平热情地道:“我们有一个羽毛球俱乐部,都是各机关年轻同志,如果有兴趣,可以参加我们的活动,一般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活动。” 杜灵蕴道:“我想参加,只是经常身不由己。” 周水平笑道:“我们活动不打考勤,有空就参加。我们建有一个羽毛球qq群,小杜,你的qq号是多少?” 周水平个性比较傲慢,为人并不怎么主动。吹掉一个女朋友以后,他就一直处于失恋状态。在侯沧海印象中,周水平很少主动要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今天以羽毛球俱乐部为名,主动要了杜灵蕴联系方式,十分不寻常。 侯沧海有心撮合两人,道:“水平,你偏心啊,从来没有见你邀请我参加羽毛球俱乐部,我也想健身。” 周水平道:“你且去下棋,我们羽毛球界不需要象棋选手来掺合。” 侯沧海道:“我打羽毛球水平不低啊,至少不比你差。” 周水平道:“吹牛吧。况且,你要忙着食堂的事,哪里能来打羽毛球。” 粉蒸肥肠、凉拌毛肚、羊排蒸和豆花陆续上桌,三人点了半斤酒,一人分了一两多。品美食,喝小酒,一时之间,三人都觉得生活惬意而舒适。 吃饭后,周水平热情邀请杜灵蕴到球馆打羽毛球。征得杜灵蕴同意后,他驾车直奔体育馆。杜灵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倒车镜里,侯沧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奔消失。 侯沧海坐出租车回到电科院一食堂。 熊小梅道:“又不接电话,给你打了三次。” “我在白公馆吃饭,请周水平和杜灵蕴。” 侯沧海摸出小灵通,查了查来电,确实没有来电显示,道:“不怪我,确实没有接到电话,小灵通就是这样,有时完全没有信号。” 熊小梅对这个时灵时不灵的小灵通深觉厌恶,道:“你都调到政法委了,再用小灵通会让人笑话。你还是要买个手机,就要诺基亚,效果最好。” “好吧,买个诺基亚,可以与小灵通同时使用。”侯沧海又道:“今天吃晚饭,我发现周水平对小杜来了电,主动约小杜参加羽毛球俱乐部。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周水平办事能力为什么这么强了,一来是检察官身份摆在哪里,谁不想认识检察官朋友;二是机关年轻人之间也有自己的网络,比如这个羽毛球俱乐部,就是机关年轻人结交的一个网络。他们这个圈子都是各大机关的年轻干部,长期在一起培养感情,等到这些人掌权了,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侯沧海如今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其实也可以加入这张网,只是他所有业余时间都在电科院一食堂,根本没有时间加入这张网。 熊小梅对此事没有什么兴致,道:“周水平和杜灵蕴都在机关,算是门当户对。” 侯沧海觉察到女友怏怏不乐,道:“你不高兴?什么事情?” 熊小梅道:“晚餐时,郭加林提出要承包厨房,他虽然是关开玩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想听你的意见。结果始终打不通,急死人。” 侯沧海道:“肯定不能同意。这事不能含糊,态度要明确,一定要断了他的念想。” 熊小梅道:“我已经明确拒绝他了。我担心,他会使什么妖蛾子。” 侯沧海一心想带出一个团结的伙食团班子,没有料到,一食堂会如此不团结,随时可能发生内战,形成大分裂,给刚刚走上正轨的食堂带来沉重打击。他暗道:“几个老板都在一食堂亏损,莫非是此地风水不好,总会内哄?” (第八十八) 第八十九章 解雇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郭加林原本料到侯沧海不会同意承包厨房,但是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这样干脆。由于被拒绝得太干脆,他准备好的说辞没有说出就被堵在嘴里,非常郁闷。 杜玉荣得知此事结果后,怒道:“他不仁,我们就不义。你把他当成表哥,他没有把你当成表弟。” 郭加林阴沉着脸,将白色厨师帽打得啪啪直响。 两天后,郭加林再次找到侯沧海,道:“老表,你有一种错误认识,总觉得承包厨房是我一个人得利,其实这是双赢的事情,你不要拒绝,听我讲完。” 侯沧海这次没有立刻反对,道:“你讲嘛。” 郭加林道:“承包厨房有很多种方式,一食堂这种情况,除了洗碗工和服务员以外,厨房内部人员可以由我来招聘,进货也可以由我来搞。我们可以商定每个月达到多少营业额,毛利润达到多少;或者每个月你净收多少钱;或者你每个月给厨房多少钱,这些都可以商量。” 上一次郭加林提出承包以后,侯沧海专门学习过厨房承包相关知识,比如大酒店、大机构确实可以将厨房承包出去。但是一食堂这种情况,将厨房承包出去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实际获得的利润明显减少。他和熊小梅穷怕了,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想要多赚钱。他们多次讨论以后,决定不承包食堂。 侯沧海耐心听完郭加林提出的方案,道:“老表,上次我就讲过,我们不想承包厨房。你不用说服我了,我不会承包厨房。” 郭加林提高声音道:“我带着老婆、徒弟一起从广东回江州,做得这么辛苦,没赚到什么钱。如果当初不是我们回来,一食堂根本开不起来。” 侯沧海一直记得此事,因此对郭加林和杜玉荣相对无理的做法给予诸多包容。他认真地道:“那再给你涨一千块钱工资。我比较过一、二、三食堂大厨的工资,你最高。我在政法委每月工资也就是一千块。” “真不能承包厨房?” “承包厨房,这得双方都有这个想法。现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能将个人意志强加给我们。”侯沧海对于郭加林的固执有几分无奈和不满,又道:“你和杜玉荣在一食堂是稳赚不赔。但是,我作为投资者,要承担所有可能的风险,还要打点各种关系,有可能赚,也有可能赔。前几个老板都是亏了的。” “那就算了吧。”商量半天,只是增加了一千块钱,没有达到郭加林的目的。他回到厨房,目光阴沉。 此次谈话后,侯沧海意识到迟早要和郭加林闹翻,便悄悄寻找能力不错且为人可靠的红案厨师。 这一次时间充足,加上运气不错,很快找到备用厨师。这个厨师以前是面粉厂食堂的大厨师,名叫李前宏。他从外地打工回来,不愿意再离开家乡。侯沧海大舅舅与李前宏喝了一次酒后,李前宏表示随时愿意出来工作。 有了后备力量,侯沧海底气足了。 但是,侯沧海坚持一个观点,郭加林曾经江湖救急,只要他们不作出过份行为,还是按照原有模式继续运行。既然已经达到了一种动态平衡,就用不着打破。 熊小梅对于侯沧海隐忍做法相当不满。特别是盘点十二月收支以后,她的不满达到**。十二月总体营业额达到新高,超过了十一月、十月和九月。但是,收支平衡后,利润反而降低,甚至比九月还是要略低。数据摆出来以后,很明显是厨房成本猛增,导致利润下降。 厨房成本猛增有两种可能,一是采购环节出了问题;二是后厨管理不良。 侯沧海到批发市场核实过菜价。侯金玉给出的菜价与侯沧海核实菜价相比略有差异,但是尚在可接受范围内。菜价会随着季节等因素发生变化,不会固定,有差异算是正常。而且,从九月起就是由侯金玉采购,不会在十二月出现大幅度变化。 剔除采购因素,最大可能性就是后厨。 如何找到后厨成本猛增的原因,让侯沧海和熊小梅这两个非厨师出身的管理者颇费心思。他们想到些办法,效果不佳。 一件偶然事情让老板和大厨的矛盾爆发,彻底撕破了脸皮。 引爆矛盾的人是小林。 2002年1月5日,周六,小寒。侯沧海和熊小梅在早餐高峰结束后,正在朝小厅走,准备在小厅休息一会儿。 小林站在锅炉房后面,朝两人招手。 杨尾巴在锅炉房工作,侯沧海根本不靠近锅炉房。他指了指小厅,示意小林到小厅。 小林不停摇头,朝园柱门方向走去。侯沧海和熊小梅意识到小林肯定有话要说,跟了过去,将其带到九幢教师宿舍。 进屋后,熊小梅道:“小林,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小林一脸愤恨,道:“两位老板,我给你们反映一个事。郭加林在收肉的时候耍了秤,每天至少多报了二十斤肉,有的时候还收了没有盖章的猪肉。” 小林反映的事情性质非常恶劣,前者是直接抢钱,后者将给一食堂增加极大风险。侯沧海和熊小梅对视一眼,神情瞬间变得非常严肃。 熊小梅压抑着愤怒,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干的?” 小林道:“我第一次发现是在十一月。老板对我们员工很好,郭加林这样做太黑心了。” “没有盖章的猪肉,今天有没有?” “有,我至少看到两块。” 侯沧海冷静地道:“这事情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声张。平时帮我盯到,有什么情况给我说。” 小林反映了情况后,离开宿舍,沿着灌木丛走了。他之所以要来反映情况,与昨天被郭加林挑刺有关。这一段时间,他被郭加林骂过几次,一直忍着。昨天被臭骂一顿后再也忍不住,将郭加林在厨房的小动作报告给了熊小梅。 伙食团开业之时,熊小梅原本想要亲自验货和复秤。后来要守住早餐现金,她无法对肉馅、猪肉、鱼、鸡等大菜进行一一亲自验货和复秤,久而久之,这一块工作就交由郭加林负责。几个月下来,大家都习惯了郭加林负责这一块工作。 “没有盖章的猪肉绝对不能出现在学校食堂,这是底线。如果真有,必须要处理郭加林。” 熊小梅是熊恒武的女儿,内心深处也有父亲的暴脾气,如果说杜玉荣早上不来参加早餐还能忍受,与供应商明目张胆地勾结就确实超出了底线。 侯沧海非常冷静地道:“我们只是听小林一个人反映情况,还无法得到证实。这一次我们要找个合适理由全面检查厨房。我们必须师出有名,否则有可能出卖小林。” “我们是老板,用得着这样谨慎。” “小心无大错。我们是食堂,家丑绝不能外扬,明白吗。” 经过男友提醒,熊小梅这才明白过来,如果真要查出了未盖章猪肉,还真不能声张,必须在内部悄悄处理。若是传出一食堂用了未盖章猪肉,生意必然会直线下降。 回到一食堂,侯沧海在员工寝室找到了正在休息的侯金玉。 侯金玉每天凌晨四点钟早起到批发市场采购,回来后总要休息一阵,要到十点半钟才到后厨。被叫醒以后,他哈欠连天,道:“侯老板,啥子事?” 侯沧海道:“市政府要来学校抽查伙食团,肯定要抽到一食堂,后勤处让我们先自查。趁着这个间隙,我们把各方面都查一查。” 侯金玉打着哈欠,道:“市政府查什么?” 熊小梅道:“主要是食品卫生和安全,以及伙食团管理。” 侯金玉慢慢情醒过来,道:“那就是全部都要查。” 熊小梅道:“对照食堂管理制度,一项一项自查。” 侯金玉想了一会,道:“还是等到九点钟,和郭师傅、杜玉荣一起检查,这样自查就全面一些。”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专心弄了一本管理制度,内容非常详实,但是制定出来以后,这个制度就被扔在一边,没有使用。今天要找未盖章的猪肉,这个制度成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侯沧海找到那本打印成册的制度汇编,用餐巾纸将汇编本表面的灰尘擦干净。 汇编本全名为《电科院一食堂食品安全管理制度汇编》,共分为十章节:1一食堂从业人员食品安全知识培训制度; 2一食堂食品留样制度; 3一食品添加剂使用管理制; 4一食堂库房管理制度; 5一食堂原料采购索证制度;6一食堂餐具用餐清洗消毒制度;7一食堂餐厅卫生管理制度;8一食堂防投毒措施度;9一食堂从业人员健康检查制度度;10一食堂餐厨废弃物处置管理制度。 早餐彻底结束以后,侯沧海把侯金玉、郭加林、杜玉荣叫到小厅,安排自查工作。 郭加林抽着烟,道:“我们天天都在厨房,什么地方有问题,清楚得很。等会就要准备中午饭菜了,忙都忙不过来,搞啥子自查。” 杜玉荣扭着身体,朝小厅外面走,道:“我去前窗看一看,大堂昨天清洁没有做好。” 熊小梅见杜玉荣要走,将其叫住,道:“杜玉荣,等会,听我们把话叫完嘛,这是一次全面检查,比如服务员这一块,要戴帽子,不露出头发,不留指甲,不涂指甲油,还要看一下有没有明显感染。另外,工作服还是要洗一下,金勇的工作服完全看不出颜色了,以前我们一人买了两套服装,应该及时清洗。有的员工就把工作服扔在作业台旁,这也不行。” 她晃了晃那本汇编,道:“刚才我说的这些要求,制度上都有。最近南州大学食堂出过传染病,影响很坏。这次检查,市政府检查组恐怕比我们细则上的要求还要严格。” 汇编打印出来以后,杜玉荣和郭加林都有一本,只是两人对这个“书呆子”行为毫不在意,将汇编丢在脑后。 熊小梅道:“除了前台,对厨房检查更细,大宗原料采购都要能查到来源,固定送货公司要有食品卫生许可证、检验检疫证明等,除了这些,还要看现场。” 侯金玉沉默地看着小厅大门,没有说话。 郭加林有些不耐烦,道:“行,行,我们分别自查。那个地方出了差错,扣钱。” “现在离中餐还早,我们一起看现场,当场找毛病。”侯沧海不由分说就带着郭加林、杜玉荣和侯金玉朝后厨走去。 杜玉荣走到后厨门口停住脚步,掉头朝大堂走去。 熊小梅坚定地朝里面走,直接来到原料采购区,先查看菜架子分类摆设的原材料,看完蔬菜,又去查看冻鸡和池子里的鱼,查完鱼后来到猪肉区。 平常熊小梅嫌腥臭味重,很少到这个区域,今天却毫不犹豫地东翻西捡。她对站在不远处的陈东道:“陈师傅,我看下今天猪肉签单。” 陈东看了郭加林脸色,然后东摸西找,道:“猪肉签单刚才都放到这里的,突然找不到了,等会,我去找找看。” 熊小梅道:“你去找猪肉签单,我复秤。” 侯沧海道:“我来复秤。” 复秤是老板的权利,虽然以前很少复秤,但是老板真要复秤,大家没有阻止的理由。 郭加林看着一筐还未来得及处理的肉,表情冷冷的。他暗自后悔自己马虎大意了,应该更早把这筐肉处理掉。 由于伙食团用肉量大,最初经常是送半边猪肉,后来郭加林嫌分割起来麻烦,就让供应商宰成块送来。也正是由于这个改动,给了郭加林很多机会。这两个月来,单单从猪肉上就赚了不少钱。 侯沧海拿了一个空盆子放在秤上,然后搬起大块猪肉放在秤上。拿了几块后,他举起一块猪肉,道:“怎么没有章?” 经营伙食团后,侯沧海对猪肉检疫有基本了解。点屠宰企业的生猪肉上市前要加盖3个印章:由动物检疫站加盖的蓝色滚动检疫印章、由定点屠宰企业加盖的蓝紫色肉品品质检验章和红色的等级章。合法印章的印泥是用食用色素制成的,对人体无害,不易擦掉。而假冒印章的印泥往往用非食用颜料制成,容易擦掉。 郭加林脸上浮现起隐隐的轻视表情,道:“今天是半条猪,然后分割开的,自然不能块块肉都有章。” 侯沧海没有理睬郭加林的解释,沉默地继续将猪肉转移到秤上的盆子里。很快,他又停下了动作。 盆子下面有几块肉的颜色明显不对:前面几块猪肉颜色呈淡红,切面纹路清晰,肥肉脂肪部分颜色洁白,还有光泽,可以看到红蓝两戳儿。筐子垫底的猪肉明显不对,红得发紫,脂肪颜色暗淡偏黄,隐隐有股酸味。还有一块肉上面有半边三角形,里面有个温字。 侯金玉暗自叹息了一声。他是在厨房里混出精的人,早就知道郭加林和送猪肉的张三娃有勾结,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们弄得这么明显,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侯沧海指着半边三角形道:“你们硬是欺负我不懂行,这个三角形和高温两个字,代表的是此类肉含有某种细菌或病毒,或者某种寄生虫,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进行高温处理,我给的好肉价格,为什么有这种肉,这四块肉有四五十斤吧。” 说到这里,他眼睛发出凌历目光。 郭加林下巴微微昂起,道:“我今天收货时,只看了上面,被张三娃搞了鬼。张三娃是你们指定的供货商,我肯定会相信。这几块肉品质差点,可以用来做蒸菜,三角形就是表示高温消毒就可以吃。” 郭加林越是轻描淡写,侯沧海越是气愤,道:“我们不能用劣质肉,把几块肉立刻处理掉。侯师傅,你马上通知张三娃,从明天起,我们不要他的肉了。” 这学期,张三娃经常都要给厨师长郭加林进贡,是郭加林创收的重要财源,今天这条财源被斩断,让郭加林极为心疼。而且,张三娃不能再送肉,绝对要讨要说法,这让郭加林觉得十分头疼。 郭加林正在想着如何应付张三娃,没有料到侯沧海说了一句:“郭加林负责后厨,出现这种事情是不可原谅的。你算一算还有多少工资没有领,算好后,领钱,然后请你们夫妻回家。” 郭加林完全没有想到侯沧海会痛下杀手,愣住了。 在整个一食堂,最讨厌郭加林的人是熊小梅。 郭加林在后厨一言九鼎,凡是他说出来的话必须要办,他不同意的事情,后厨其他人都不敢办。熊小梅由于不懂厨房,又有大量时间陷在前窗,几乎丧失了对后厨的领导权。特别是在侯沧海再次拒绝“承包厨房”提议后,后厨更为失控。 她很想赶走这一对霸道的夫妻,但是没有料到一直劝自己妥协的侯沧海会如此果断地解雇郭加林。 听到侯沧海决定,熊小梅在心里高呼:“老公,我爱你。” (第八十九章) 第九十章 学期结束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郭加林听到这个决定,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很快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面色阴沉如冰,道:“老表,你心好黑。当初不是我帮你,一食堂开不起来。” 决定做出,侯沧海不愿意再和郭加林啰嗦,道:“你和杜玉荣还有钱没有结,到小厅去算。” 一食堂员工们逐渐围了过来,熊小梅对胡一红道:“你们别围观,把人带出去。”服务员和员工们离开了后厨,但是所有注意力仍然全部留在后厨。 郭加林愣了一会儿神,取下帽子,踢倒一个桶,走出了后厨。 杜玉荣刚从卫生间出来,迎面遇到了郭加林。 侯沧海透过后厨大窗,盯着郭加林和杜玉荣站在一起说话。他心里一动,低声吩咐侯金玉道:“把不合格猪肉宰碎,烧了,一点不要留。马上去办,迟了是祸害。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心疼这些肉,反正是坏肉。这个时候留下来用,死的多活的少。” 侯金玉知道大食堂最怕出现质量问题,闻言就将那几块有问题的肉放在厚厚的菜板上,取出锋利大菜刀,试了试刀锋,开始下手。他是厨房老手,刀法狠辣精准,很快就将肉切成乒乓大小的碎块。 窗外传来喧闹声。杜玉荣朝着后厨大声骂道:“凭什么让我们走,给个说法。我们拼死拼活干了四个月,一句话就打发了,世上没有这样轻松的事情。” 郭加林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冲向后厨,道:“闹起来有什么用,先把钱拿到手再说。打发我们走,必须多付一个月工资。” 杜玉荣身体肥胖,用力之下,将郭加林拉得踉跄好几步。郭加林火了,松开手,怒道:“闹没有用,他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他凑在妻子面前讲了几句,杜玉荣一边点头,一边用目光望着厨房这边。 既然撕破了脸皮,侯沧海也就不再姑息。他从后厨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迎向表弟夫妻。 郭加林面无表情地道:“你把我们赶走,得多算一个月工资,我们回家的车费也要算。” 听到郭加林提出“钱”的要求,侯沧海反而轻松许多,道:“那你们到小厅,我马上让熊小梅一笔一笔算清楚。” 熊小梅同样满口答应郭加林提出工资方面的额外要求。经过四个多月接触,她是发自内心不喜欢郭加林夫妻,宁愿多添一点钱,也想要尽快将两人打发走。 大灶里,劣质肉在烈火下熊熊燃烧,很快就变成一堆灰烬。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郭加林夫妻拿了钱离开一食堂。 房租老板接到了侯沧海电话,打开房门,清点财产。 郭加林扔了一枝烟给房东,道:“你慌个啥子,我总得吃了饭才走吧。” 房租老板在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房屋有何异常,打招呼道:“走的时候,把钥匙给我就行了。你在一食堂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 这个问话让郭加林颇为尴尬。 “家里有事,不想做了。”郭加林叹息一声,道:“我们朋友一场,有一句话只给你一个人说,千万不要到一食堂吃饭。一食堂经常收死猪病猪,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样做,才不在一食堂干了。” “呸,我还到一食堂吃过饭。你这人不耿直,都不早说。” “我和老板是表兄弟,以前不好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等到老板离开后,郭加林道:“刚才接到陈东电话,我们离开学院,他和金勇也不干了,要跟我们一起做。” 杜玉荣道:“陈东和金勇还算耿直。如果他们不跟我们走,我们以后绝对不认他们。” 郭加林道:“杜高武也想要跟我们走。” 杜玉荣道:“杜高武没有水平,帮不了忙,还会把活干砸。不管他,他愿意留下来也行,愿意回家也可以,反正我们不能要他。我们开新馆子,没有闲钱来养人。” 郭加林道:“我到旁边院子去一趟,让小妖打十几张传单,讲一讲一食堂用地沟油和病死猪肉的事。我们要把传单贴满学校。” 杜玉荣摩拳擦掌地道:“好,我们就要搞臭他们。” 小妖是住在旁边院子的学生,晚上经常与郭加林夫妻打麻将,一来二去,关系弄得很好。杜玉荣当初之所以不愿意早上起床,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常常在晚上打麻将。小妖是聪明人,长期固定在一食堂吃饭。他总是选择杜玉荣所在的窗口,杜玉荣不仅仅不收其费用,还给其饭盒装满肉菜。 郭加林找到小妖后,一起泡制了一食堂大量使用地沟油和死猪肉病猪肉的传单,传单落款是“正义学生”。传单制好后,郭加林交了一部分给小妖,自己在校园内悄悄张贴了十几张。 夫妻贴完传单以后,收拾行李离开电科院。 在电科院门口学生长期聚集处的电杆上有一张传单,不少同学围观。郭加林站在同学中间,讲了自己的身份,痛诉一食堂恶行,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工作四个月的电科院一食堂。 这一学期一共在一食堂工作四个月,夫妻总共存下四万九千块钱(含工资收入以及额外收入)。由于支出很少,所以相较起在广东当厨师,这个学期收入还真心不错,而且工作量要小得多。 杜玉荣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熊小梅和侯沧海压根就不懂厨房这一套。两个外行搞个伙食团还赚钱,这就让她心里很不平衡。 此时真要离开电科院,她又开始舍不得这份工作。正因为舍不得这份工作,她更加仇恨将自己赶出一食堂的侯沧海。她回头望着电科院上金光闪闪的八个大字,阻咒道:“我希望一食堂吃死一百个学生,让侯沧海和那个烂婆娘坐牢,赔得精光。” 或许是女人与女人天生就带仇恨,也或许是杜玉荣与熊小梅在一起接触时间最多,杜玉荣最恨的人不是宣布解聘的侯沧海,而是同性熊小梅。她称呼侯沧海为侯沧海,称呼熊小梅必然是用烂婆娘代替。 同样,熊小梅最讨厌的不是郭加林,而是同性杜玉荣。熊小梅甚至认为如果没有杜玉荣,郭加林还是可以合作的。 郭加林和杜玉荣走了,陈东和金勇也走了,在校园内留下几十张传单。 传单效果是突出的,当天晚餐时间,来到一食堂的学生至少减少了一半,收入锐减。 侯沧海和熊小梅最初还认为是换了厨师后导致口味变化,随即觉得不对,厨师是新来的,如果其菜品不行,第一天不应该出现学生锐减的情况。而且,凭着侯沧海和熊小梅两人的经验,新厨师李前宏有过做大食堂经验,大锅菜水准犹在郭加林之上。 直到姜小军拿了一张传单回来,侯沧海和熊小梅才找到了学生锐减真正原因。 熊小梅咬牙道:“他们太过份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多给五千块钱。” 侯沧海皱着眉毛道:“从学生的反应来看,传单数量应该不少,起到了极坏效果。我们马上检查厨房和票据,后勤处肯定会来查。明天张三娃要来,我们不要他供货,但是以前的货款不用扣。” 熊小梅道:“凭什么不扣,张三娃肯定送了很多劣质肉。” 侯沧海耐心地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三娃以前做了手脚,要扣只能扣这一次的钱。如今已经传出一食堂用了孬肉。张三娃是供货商,跟着闹事,更会传得沸沸扬扬。” 餐饮是特殊行业,特别是在这种封闭环境内,只要流传出去一食堂用了孬肉,生意肯定立刻大受影响。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消除影响。如何消除影响,是一件大难事。 熊小梅知道问题严重性,同意侯沧海意见,立刻安排检查厨房。 晚上八点,周永利出现在餐厅里。 见面之后,周永利责问道:“郭加林是你表弟,你怎么能把他开了。下午表妹打电话给我,哭了半天。” 侯沧海将那张传单递给母亲,讲了事情大体经过,道:“其他事情都好说,我都能忍让,但是敢在猪肉上动手脚,性质十分恶劣,我无法容忍。” 周永利诧异地道:“郭加林怎么会这样?!他小时候经常到我们家里来,那时候长得很瘦弱,胆子也小,你带他到俱乐部滑冰,他都不敢下场。被你推下场后,他还吓得当场哭起来。现在怎么能变成这样,勾结外人来欺骗表哥。而且,制作这样恶劣的传单。” 侯沧海道:“人心会变,我们有十几年没有见到他。我们那时是病急乱投病,对厨师没有任何考察,捡进篮子都是菜。” 周永利沉默了一会,道:“以前你外公心脏不好,是冠心病。有一个偏方是皂角树的刺熬药,据说有特效。表妹满山去找皂角树的刺,给外公送了一大包。表妹的手脚全部都被刺划伤了,血肉模糊的。当时我看到表妹的手,觉得欠了她很大一个人情。这一次是我们主动叫郭加林从广东回来,帮你解了急。你现在把郭加林解雇,我真不知道如何与表妹一家人相处。几十年的情谊就要被这件事情破坏。建议友谊需要时间,破坏友谊就需要一件事情。妈讲这么多,就是希望你以后多注意一点。” “以后做生意,我绝对不会用亲戚,用起来麻烦死人。当前我们还有一个巨大问题,就是如何消除传单的影响。” “影响大吗?” “很大,今天晚上人流量减半。” 一边是表妹,一边是儿子,周永利只能一声叹息,带着满腹心事回厂。 传单影响很快就出现了,第二天早餐,人流量继续减少一半。 上午,金正堂带着人来到一食堂,现场检查了食堂存货,还核查了所有票据。郭加林主要是在鸡鸭和猪肉上弄手脚,米、面、油等大宗物质主要掌握在熊小梅手里。经过昨天处理后,此时自然不会存在问题,后勤处检查以后,判定传单是谣言。 金正堂问:“你知道是谁发这些传单。” 熊小梅按照侯沧海的布置,没有说真话,生气地道:“谁知道啊。如果知道,我要拿刀砍他。” “你换了厨师,郭师傅不在了?”金正堂是老江湖,已经通过换厨师这事猜到了事情真相。 熊小梅道:“郭加林家里有急事,和杜玉荣一起离开了。” 金正堂冷笑几声,道:“你这是乱说,我早就知道郭师傅和你们关系不和。一食堂硬是风水不好,每个老板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闹吧,二食堂和三食堂等着看你们笑话,捡你们的便宜。” 熊小梅没有再否认,惊讶地道:“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 金正堂道:“每个老板都出现过。一食堂规模最大,流水最多,我估计你们赚钱惹得厨师眼红了。二食堂和三食堂规模小得多,从来没有闹过事,这几年都风平浪静。我对你们夫妻寄予厚望,接下来不要再犯错误了。” 金正堂叮嘱一番就离开了。 晚餐结束后,侯沧海将侯金玉、李前宏和小林叫到一起商量中餐,商量应付有可能来到的职能部门更严苟的检查。 “这是一次变坏事为好事的机会,以前整个伙食团都是凭经验运作,以后我们要按照规则运行……当前有两件事情要做好,一是抓好菜品,通过味道让同学们回来;二是如果真有相关部门来检查,可以将检查结果公布出来,并且及明宣布出去,这就是变坏事为好……” 由于及明处置了郭加林,侯沧海在厨房里获得了威信。大家群策群力,积极讲主意,想办法,气氛变得非常融洽。最初侯沧海担心李前宏到来会让侯金玉不快,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侯金玉和李前宏虽然不认识,但是有许多共同朋友,两人都向对方释放善意。 随着郭加林离开,餐厅分工随之进行了调整:李前宏负责后厨的大灶工作,小林负责小炒,侯金玉则要负责采购和小厅,这是厨房三驾马车格局;白案则交由王驼背负责,杜高武听众王驼背安排;以前的服务人员姜小军变成墩子;服务员胡一红取代了杜玉荣,成为服务员中领头人。 新班子与旧班子相比,减少了三人,这三人有皆是厨房里的高工资。这就意味着,如果能够维持到与以前基本的营业额,侯沧海和熊小梅能每月凭空多得近万元工资。 减少成本,增加收入,这是大家都知道经营之道。道理归道理,但是没有经过实践时,够进入眼里,却很难进入心里,更别说转化为自觉行为。 传单出现两三天以后,一食堂的人流量逐步开始回流,一个星期后,人流量稳定下来,但是比起没有传单时仍然少了至少四分之一。减少的四人之一非常准确地反映在营业额上,熊小梅每天数钱后,总会愁眉苦脸。 食品卫生监督局也派人到一食堂进行检查,原因很简单,他们收到了检举信,检举信就是那一张传单。 食卫局第一次来检查食堂检查之时,侯沧海和熊小梅由于没有经验,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这一次他们作好了充分准备,食卫局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食卫局离开不久,市政府按照原定计划对学校食堂例行检查开始。一食堂由于准备充分,而且对检查细节有提前了解,因此在这次大检查中获得了表扬,被写进了文件。侯沧海找到了这份市政府文件,复印了多份,张贴在一食堂几处大门。 在接近放假的时候,一食堂的人流量重新回来了。 2002年1月18日,电科院放假已经有了两天,大部分学生离校。侯沧海和熊小梅经过商量,决定在寒假期间不留厨师,全部放假。尽管会有少量学生会留校,但是为了这少量学生将厨师留下来,利润还抵不上工资,完全没有必要。 在年终发放工资时,侯沧海和熊小梅采取工资条加上信封的形式,也就是工资条要签字,信封是春节期间额外的奖金,不签字。至于每个信封奖金多少,则根据员工贡献来决定。这种发放奖金的方式是参照了外企做法,让员工们得到有效激励。 拿到工资和奖金的员工们离开了,离开前互相道了新年好。 学生走了,服务员走了,厨师走了,耳根清静了。 这一学期,侯沧海和熊小梅这两个菜鸟经受住了考验,将一食堂运作得还算成功。 电科院一食堂在众人怀疑眼光中磕磕碰碰地走了过来。支付了工资和所欠货款,盘点之后,尚余下95万多块钱。 95万块钱,这是侯沧海和熊小梅出生到现在拥有的最大一笔财富。 坐上出租车,熊小梅摸了摸厚厚的钱包,对出租车司机道:“走江南新城,看楼盘。” (第九十章) 第九十一章 求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江州有一个规模巨大的新城区,在大江的南面,俗称江南新城。江南新城有大大小小十来个楼盘,其广告占领了江州老城区所有繁华地段。侯沧海和熊小梅没有急着去江南新城,先来到江州人民广场,在这个老商圈拿到了八个房地产商广告。 侯沧海将广告上所有楼盘标出来的价格进行了平均,算出来一个平均价:2002年1月,广告上标注平均价格为套内面积每平米1400元。 熊小梅道:“一百平米就要十四万,这还没有算装修,如果算上装修,有二十万左右。” 侯沧海还以为熊小梅赚太贵,道:“价格最低的楼盘是每平米1100元,如果我们买70平米,也就七万多块钱。我们的钱够买。” 熊小梅道:“一食堂能源源不断创造财富,为什么要买价格最低的楼盘。下学期我们伙食团多想点新菜品,吸引更多学生,目标是一学期赚钱十五万。所以,我们算是有钱人了,就要买最贵楼盘。” 来到江南新城,两人直奔第一大楼盘江南水岸。这个名字取得很形象,一听就知道大体方位——江州南岸的楼盘。来到楼盘,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漂亮的售房小妹迎上来,手里还有一个托盘,上面两杯清茶。 熊小梅长期混迹于伙食团,天天和饥饿学生打交道。饥饿学生不讲究补议,在窗口说话直来直去,“老板,打一份炒肉,多舀点。老板,手不要抖嘛”、“我排在前面,你硬是没有看到吗?”、“快点、快点,饿昏了。”这些语言天天充斥在耳边,让其忘记了什么是温文尔雅。 “先生想看什么户型,有没有意向性选择?”售房小妹或许才从学校毕业,此时被要求文质彬彬,用起了礼貌用语。 熊小梅道:“我们是第一次来,没有意向性选择,你给我们介绍一下。” 站在楼盘模型前,漂亮可人的售房小妹开始介绍房子的好处,从位置、质量到周边商业环境、学校、医院,选择了最有利的信息传达出来,而将劣势尽量忽略了。 宣传品写得富有诗情画意:江南水岸位于江州南岸的中心位置,坐享南城中心16万方滨江国际城,700亩内湖、10万方购物中心。项目自身配套齐全,自成一体,旨在打造城市精英聚首的居住区。江州南水岸背靠巴山,毗邻长江,坐拥2公里延线的江景观。依山傍水,藏风聚气,悠然享受城中腹地。 宣传品吹得天花乱坠,让两个刚刚有点钱的年轻人砰然心动。 售房小妹带着两人去看样板房。在走到看房通道时,售房小妹还特意让两人戴上了安全帽。戴上安全帽表面是为了这全,实质是一种看房仪式,没有戴帽子时就是普通看客,戴上安全帽似乎就成为了半个客户。侯沧海牵着熊小梅,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地通过看房通道,走进样板房。 售房小妹判断两个年轻人应该不属于大户型购买者,带着两人先看套内60平米的样板房。60平米住房售价在一千五百元一个平米,如果是一次性购买就可以打折,加上赠送的其他眼花缭乱的打折项目,实际总价约在八万。 售房小妹为了拉生意,竭力推销道:“这套房子真的很划算,户型不大不小,首付不到三万,可以个人住房货款,也可以搞住房公积金贷款。” 熊小梅微微抬起头,道:“再比较几套再说,这套小了点。” 接连又看了两个户型,熊小梅都不太满意,第四个户型是一百二十平米的户型,赠送一个入户花园,大阳台足有十来平米,只算一半面积。站在阳台上,沿江景色尽收眼底。江风吹来,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江水味道。 这套房子价格中等,每平方米1400元,打完各种折后,共需十六万元。 房子确实是好房子,只是价格确实贵,不仅将要用完这学期的劳动成果,连下学期的劳动成果也要透支。熊小梅慢慢冷静下来,将十六万换算成一份份炒菜,便觉得一口气花这么多钱是罪恶。 离开江南水岸,售房小妹充满热情地要了两人的电话号码。虽然这一次没有做成生意,但是有了联系方式,就可以继续不断推销。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售房小妹暗自握紧了拳头,道:“当好销售,磨练意志,赚取人生第一桶金,成功一定属于我蓝小蒙。” 侯沧海和熊小梅接连看了三个楼盘,到中午二点钟才到白公馆吃饭。熊小梅以前也到白公馆吃过饭,以前去吃饭时纯粹是享受美食,如今吃饭时则是以行内人角度看待白公馆的菜品和管理行为。 熊小梅评价道:“这份烧白和一食堂的烧白差不多,这里七块钱,一食堂只要四块。白公馆烧白上色不错,味道其实一般。” 侯沧海道:“一食堂只交管理费用,没有其他税费,肯定要便宜。” 熊小梅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承包费这么高,完全抵得过外面的税费,平均算下来,外面的税费有可能还要低一些。春节期间,我们给金正堂拜个年,争取将费用降下来。后勤方面就是金处长说了算,分管副院长基本不管伙食团的事情。” 吃着肥而不腻的烧白,侯沧海提出一个久在心头的尖锐问题:“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两人都没有餐饮行业的从业经验,没有任何人脉,拉拉扯扯、磕磕碰碰将伙食团开起来,第一学期就赚了不少钱,为什么以前那些人会亏损?” 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熊小梅也曾经多次想过。她开玩笑道:“金处长说过,我们素质高,经营能力强。” 侯沧海摇头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经营伙食团的能力与学历高低没有必然联系,从成本控制来说,我们不如二食堂和三食堂;从味道来说,大家都差不多;从勤劳来说,每个老板都是从早到晚守在食堂,大家差不多;我实在想不能为什么我们能够赚钱?上次金正堂说是内哄,内哄确实有一些影响,但是不足以让几个老板都亏损。” 熊小梅道:“想不通就不想,下学期我们管理还要跟上。哼,杜玉荣凭什么就不参加早餐?她拿着大堂经理工资,压根没有做大堂经理的事情,养的是闲人、懒人,我以前只认为国有企业才养闲人和懒人,没有料到我们这种伙食团也被迫养个杜玉荣。” 侯沧海劝解道:“人都走了,你也不要耿耿于怀。现在我们聊聊楼盘,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熊小梅道:“第一个楼盘最好,特别是一百平米的房子,有入户花园,还有大阳台,我真的很喜欢。但是让我们全用现金,我真的舍不得。那个售房小妹说得对,为什么不用住房公积金贷款,付点首付,再贷点公积金,就可以拿下一套好房子。黑河房子太旧了,距离城区又远,我们迟早要买房子,迟买不如早买。买一般的还不如一次到位买最好的。” 侯沧海同意了办理公积金的意见,道:“用公积金贷款是好主意。明年开学,这是我办的第一件事情。” 从白公馆出来以后,心情舒畅的夫妻俩人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院播放的是黑客帝国的第二部《重装上阵》,画面很炫,就是情节不好理解。熊小梅看得哈欠连天,侯沧海则看得津津有味,直呼过瘾。 看完电影,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服装城,为父母买新衣服。从大门走进不久就见到熊小梅曾经花费无数心血的小梅服装店,如今“小梅服装店”的牌子换成了“韩流来袭﹒贵宾店”的牌子,对面的牌子变成了“韩流来袭﹒时尚店”。两个店都是精装修,灯光明亮,韩国歌曲直朝外面扑来,散发着胜利者的气息。 熊小梅不愿意在这个店门前久留,急匆匆地走过,没有正眼瞧店面。侯沧海知道小梅服装店失败是女友心中的痛点,安慰道:“以后我们发财了,重新开一家服装专卖店,专门卖商档货。” 熊小梅握紧拳头,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以后我一定会重新进入服装行业,打败韩流来袭。” 为父母各自买了一件羊毛衫,算是过节的礼物。又在银行里取了钱,准备找机会还给小舅舅。熊小梅知道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要活生生地从九万五中拿走一大砣,还是让她极为心痛。她不会当老赖,可是在取钱这一刻,突然间理解了许多欠钱不还的老赖的心理。还钱,真是如刀割一样痛。 两人回到世安厂,刚进家门,迎面就见到母亲周永利。 周永利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轻声说话。她将两人带进卧室,关上房门,道:“水河回来了。她有少量流血,这是流产征兆。她辞职回家,准备好好养胎。” 侯沧海紧张起来,道:“流血,危险吗?” 周永利道:“有危险,所以要保胎。世安厂有一个老中医,保胎很有经验。你们知道这事就行了,不要多问。” 侯沧海道:“妹妹辞职了,她以后怎么生活?” 周永利道:“还能怎么办,有我们一口饭,也就有妹妹的。” 打过招呼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妹妹房间。侯水河半躺在床上,正在拆下工厂的白色纱质劳保手套,准备用拆下来的线给小孩子织衣服。 熊小梅也是工厂子女,对这种方式很熟悉,道:“水河,你别动,我来。”她从水河身边拿起一只纱手套,在袖口那里找了找,熟练地一挑,挑出了一根线头,用力一拉,一股纱线便被拽了出来。抽出这根纱线外,她将纱手套夹在两膝盖间,灵巧地缠起线团。 侯沧海兴致盎然地道:“没有料到,你还有这一手。” 熊小梅道:“我们这一代工厂子女,谁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聊了一会儿,侯沧海独自来到客厅。走出客厅后,他的笑容消失了。妹妹未婚怀孕,又为了保胎辞职,以后生活难办。所幸一食堂经营成功,家里不差钱,可以给妹妹以经济支援。 吃过饭后,趁着熊小梅睡午觉之时,侯沧海走到妹妹房间,拿了一千块钱给妹妹。这一千块钱不是伙食团的利润,是他参加省政法委征文比赛获奖的奖金。奖金一共两千元,他原本想要全部交给熊小梅,可是想起上一次吴建军借钱产生的矛盾,将这笔奖金隐瞒下来,充当小金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则万万不能。男人不能贪财,但是真没有钱时腰杆实在不硬。 “哥,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给小外甥的。” “哥,你们做一食堂赚了钱吧。” “还不错,就是把郭加林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不要多想。” 在吃晚饭时,侯沧海陪着父亲喝了两杯酒。儿女们都回来了,尽管家里还有诸多不顺,周永利仍然很高兴,破例要了一杯酒喝。喝完酒之后,她的话更多了,反复叮嘱侯沧海和熊小梅在这个春节一定要回家看看,又提出两人要尽快领取结婚证,长期住在一起,又不领证,不是个事儿。 夜晚上床后,侯沧海搂着女友,道:“我们回一趟秦州吧。先斩后奏,在上车时给大姐打个电话,让她给父母说一声。不管父母是否同意,我们都要回家。而且,我们要理直气壮地把户口本拿过来,春节后结婚。” 熊小梅将头埋在男友胸前,充满甜蜜和幸福。 在世安厂住了两天,侯沧海和熊小梅前往秦阳。翻越巴岳山,穿过蜿蜒的滨江道,长途客车来到秦阳客车站。 下车后,侯沧海顺便去以前常去买水果的摊位买了点水果。卖水果老板还是以前那位中年女子,穿着旧衣服,脸上挂着淡漠表情,等到接过侯沧海递来的钞票,中年女子突然说了一句:“好久都没有看到你来买水果了。”侯沧海道:“我老婆跟我到江州去了。”中年女老板道:“那你是看老丈人?” 侯沧海点了点头。 中年女老板自言自语地道:“江州是个好地方,比破秦州好得多。” 走到楼房时,一阵风来,冷风直接从衣领灌进了身体,让侯沧海和熊小梅同时打了个哆嗦。侯沧海以前经常跑秦阳,春夏秋冬都经历过,但是他对冬天吹进衣服的冷风印象最为深刻,每一次想起秦阳总会有寒风灌进衣领的寒冷感。 来到家门口,房门微开,露出一条小缝,传出来电视声音。透过小缝,侯沧海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熊恒远和杨中芳。 熊小梅推门而入,叫了一声:“爸,妈。” 熊恒远继续看电视,没有答应。杨中芳答应了一声,道:“你们吃晚饭没有?” 侯沧海原本可以在外面餐馆吃饭,为了缓和家里的气氛,有意在准岳父岳母家里吃饭,道:“我们还没有吃。” 杨中芳已经知道二妹在开伙食团,生意还不错,因此对两人的抵触情绪就消解了大半,她怕丈夫乱发脾气把好不容易登门的女婿又赶走,回头对熊恒远道:“你去煮饭,把桶头那条鱼弄来吃了。” 熊恒远在沙发上闷坐了几秒,起身,到厨房去做饭。 杨中芳和女儿和准女婿面对面闷头坐了一分钟,短短一分钟,漫长得如有一年。侯沧海首先打破了沉默,道:“杨阿姨,我们今天在这里过春节。这一段时间我们在做伙食团,平时很忙,没有时间回来。” 杨中芳道:“你们伙食团生意怎么样?” 侯沧海就将伙食团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杨中芳问道:“伙食团是二妹在管理,肯定很辛苦,是不是?” 侯沧海道:“很辛苦。” 杨中芳道:“你下班后,要去帮一把。她一个姑娘家,顶起费力。” 侯沧海道:“我下班后,哪里都不去,立刻就到伙食团。” 杨中芳道:“伙食团赚钱没有?” 侯沧海道:“能赚钱,平均下来,每个月有近两万块钱。” “赚了点钱,你们不要大手大脚花,多存点钱,以后花钱的时间还多得很。”杨中芳其实从大女儿口中知道了伙食团基本情况,但是问起女婿情况时,仍然颇为紧张,当听到“近两万块钱”时,脸上肌肉明显放松下来。 从厨房里飘出来爆炒豆瓣的香味,过了一会就传出浓浓的鱼香。熊恒远和杨中芳是国有企业职工,平时在外面吃饭的时间不多,大多会弄几道拿手家常菜,熊恒远最拿手的就是家常鱼,味美汤鲜,十分地道。侯沧海以前曾住到过家中,对其家中习惯还是很了解,熊恒远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亲自下厨煮了家常鱼,说明态度是明显改变了。 “黑河镇的房子是我们买的,有房产证。杨阿姨,我想和熊小梅结婚,希望你们同意。” 侯沧海不准备绕圈子,直接将最核心的事情讲了出来。 熊小梅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二章 做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你们想要结婚,我没有意见。我还要给倔老头说一声。” 杨中芳走到厨房,和熊恒远低声说话。厨房里传来爆油的声音,飘出了热油遇到豆瓣的浓香。 过了一会儿,杨中芳到家常鱼端上桌子。熊恒远到柜子里取出一**酒,放在桌上。侯沧海在熊家住过一段时间,除了过节,很少喝酒,不是没有酒,而是没有喝酒的气氛。今天熊恒远煮了家常鱼,又拿了酒,说明熊家基本同意这门婚事。 杨中芳道:“吃饭吧。” 熊恒远倒了两杯酒。 侯沧海坐上桌子,拿起酒杯,道:“熊叔,敬你一杯。” 熊恒远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就将酒倒进了嘴巴里。 侯沧海判断出熊恒远的基本态度后,再次单刀直入,道:“我和二妹在一个民办大学开伙食团,做得还可以。我想和二妹结婚。” 熊恒远哦了一声,又拿起酒**,给侯沧海的酒杯里倒满。喝完这一杯,道:“结婚要算日子,找个黄道吉日领证。领了证,再办酒。” 两人一来一往喝了大半**酒,直至熊恒远满脸通红,不胜酒力,酒**才被杨中芳控制。她将脸通红的熊恒远推回房间,扶到床上,这才出来继续陪侯沧海和发儿吃饭。至此,一直忐忑不安的熊小梅终于绽放出笑容。 尽管同意了这门婚事,侯沧海和熊小梅仍然不能住在一起。春节期间大姐熊小琴要回家小住,因此侯沧海就在客厅里铺了床。由于在江州期间侯沧海和熊小梅一直住在一起,彼此都满足了对方,此时暂居客厅便没有猴急地跑到寝室相会。 这是一个少有的和谐春节。 机关单位假期很短,过完春节,侯沧海在初四离开了秦阳。回到江州以后,他给几个必要领导拜年后,上班时间就到了。 上班第一天,侯沧海照例第一个来到单位。他打扫卫生完毕,坐在电脑边等着无影宗来到清风棋苑。很快,无影宗出现在清风棋苑。 “你上班了吗?春节怎么不上网,这几天无聊,找人下棋,结果没有好对手,他们下棋太臭。你还算一个好对手,就是不常上网。” “春节我到秦阳去了,上门啊。以前没钱没事业,被赶出了家门,今年才被接纳。” “现在是有钱人了?” “有钱人不能算,有点小钱。” 两人聊着天,进入对战模式。他们在清风棋宛下棋至少有二十多局了,二十多局里有一半是平局。最主要原因是是到了上班时间往往棋局还未结束,只能算作平局。今天又是如此局面,平常素来不多语的无影宗忍不住道:“你除了上班前,平时不上网?”侯沧海发了一个哭泣的符号,道:“为了生活奔波,忙得脚心翻到脚背上,哪里有时间上网。今天又是平局,改日再战。” 结束战局,无影宗张小兰将手提电脑关上,又猫在床上。她枕边放着一本写网恋的小说,在九十年代中期曾经红极一时。她前几天在一家专卖旧书店闲逛时,无意中见到这本书,便买了下来。躺在床上看这此书,她产生了奇怪的白日梦:自己与清风棋苑的快刀手谈起了一场凄美的爱情,爱情故事自然情节曲折,有甜美,也有诸多误会,还曾经有两次在人海中擦肩而过。最终,两人战胜了种种阻碍,成功相爱。 无影宗为这个白日梦设计了详细的限定性条件:比如,两次在人海中擦肩而过,每次时间不能超过一年,如果时间太长,会耽误青春,相当不划算。又比如,虽然有误会,还曾经分手,但是快刀手不能在分手期间有其他女人,即使有,也不能有肌肤之亲。 想了一会儿,张小兰自嘲道:“网恋太不靠谱,谁知道快刀手是高是矮,是帅是丑,如果快刀手长得和猪八戒一样,这个白日梦未免就太不靠谱。他本人都到女方上门了,不适合作为白日梦对象。而且,他曾经女方家长赶出家门,说明自身条件一般,经济条件不好。” 侯沧海没有与无影宗张小兰的白日梦发生共鸣。他坐在会议室角落里,听区委政法委蒋书记布置工作。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快乐的春节,主要原因是在秦阳受到了熊家真正一家人的待遇,并且同意了自己与熊小梅的婚事。 对于熊家人来说,这个春节相较于前一个春节,气氛完全不同。上一个春节,由于二妹原因,家庭笼罩厚厚阴云,一丝阳光都不能到达这个家庭,让家庭特别阴冷,冷到骨髓里。而这个春节,家里有难得的冬日暖阳,所有家庭成员都有了笑容。 熊小梅很珍惜难得的家庭氛围,直至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才离开秦阳。离开秦阳时,她留给家里五千元钱。 在车站,杨中芳语重心长地对特意赶到秦阳的侯沧海道:“现在二妹没有工作,跑到了江州开伙食团。伙食团能赚点钱,但是累得很。你要对二妹好,否则她就白辞职了。赚了钱也不要大手大脚,你们买的羽绒服好贵哟。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还是要节约些。” “妈,我们晓得。”熊小梅望着母亲脸上日渐加深的皱纹,有些心酸。 熊恒远罕见地和妻子一起到车站送行。他穿上二妹买的新羽绒服,不停抽烟。杨中芳斥责道:“羽绒服很贵,爱惜点,被烟头烫了,我要找你算账。” 熊恒远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到一边。 “二妹,回去后就把婚结了,没有结婚住在一起,别人要说闲话,影响侯沧海。而且,结了婚才稳当。我给你们算了八字,3月12日是好日子。”杨中芳将女儿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我早就想结婚了,以前是你们不拿结婚证给我。”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没有工作,平时要把钱掌握到手里。女人没有钱,日子不好过。” 在岳母絮絮叨叨中,开车时间到了。侯沧海和熊小梅上了长途客车,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身材削瘦的杨中芳和脸有皱纹的熊恒远站在人群中。 客车离开车站后,熊小梅拉开皮包,里面是家里的户口本。 “你向我求婚,戒指都没有一个。” “那我去买一个钻戒,我们有钱了,买得起。” “没有必要,我们不需要戒指这个奢侈品。” 说这话时,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厚实的肩膀上,充慢了幸福。 由于在秦阳多住了几天,回到江州,熊小梅来不及休息,立刻投入到一食堂的启动之中。 开学第一天,一食堂营业就出了问题。所有肉丝类炒菜,全部咸得让人难以下咽。买了肉丝的同学聚在窗前,强烈要求换菜。 最初有同学提出这个要求之时,并没有引起熊小梅注意。因为是大锅菜,调料难免会不均匀,偶尔一份肉丝太咸很正常。但是,所有人都说菜品咸就不正常了。她尝了尝肉丝,深巨大的咸味如飞来的利箭一般袭击了舌头。 吐着舌头的熊小梅赶紧来到后厨,道:“李师傅,是怎么一回事情,肉菜咸得不行。” 李前宏满脸疑惑地道:“我和以前那样炒菜,没有想到会这样咸。” 熊小梅道:“你知道很咸?” 李前宏尴尬地道:“我炒时尝了尝,知道放咸了,但是这么大一锅菜,浪费可惜了。” 前窗外,学生吵声不断,熊小梅当机立断,道:“赶紧再炒一锅,必须给同学们换菜。一锅菜浪费就浪费了,不要坏了名声。” 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后厨备料充足,李前宏赶紧又取了备好的肉丝,炒了一盆青椒肉丝。这一次炒肉时,他用料十分小心,豆瓣、生抽都比平时少了一半。起锅时,令他郁闷的是仍然比平常咸得多。 熊小梅在前窗向同学们解释了一会儿,陪了些好话,然后匆匆忙忙跑到后厨,道:“李师傅,炒好没有,同学们都在等。” 李前宏尴尬地道:“这盆又咸了,不过还能吃。我重新处理一下。” 熊小梅尝了尝,果然又咸了。李前宏是上学期来到学校的,技术不错,大锅菜做得挺好。今天第一天开学就遇到这种情况,这让熊小梅极为不解。 李前宏将大锅菜回了锅,加上甜酸味。起锅后,整个炒菜变成了鱼香味。他额头流满了汗水,道:“将就用了,给同学们说是鱼香肉丝。” 前窗聚了三十多个同学,又吵又闹,将窗口拍得哄哄直响。直到新炒出来的“鱼香肉丝”端出来以后,同学们这才勉强散去。有一些同学吃了“鱼香肉丝”后,觉得味道不行,示威性地倒在桌子上。 前窗学生散去后,额头冒汗的熊小梅回到后厨。侯金玉和李前宏站在灶前讨论今天遇到的怪事。 “老侯,我们都是老厨师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第一盆肉确实咸得入不了嘴。”李前宏对自己的手艺还是信心的,遇到这事百思不得其角。 侯金玉分析道:“我到外面尝了其他菜,只有肉菜才咸,我们炒肉用的是郫县豆瓣,其他菜用的是本地一般豆瓣,有可能是郫县豆瓣出了问题。” 郫县豆瓣都是从正规商店买来的,一般来说不会出问题,因此,李前宏压根没有考虑到查验郫县豆瓣。侯金玉提醒后,他尝了尝用过两天的郫县豆瓣,顿时伸长了舌头,道:“难怪,难怪,这个郫县豆瓣是用盐巴泡出来的。” 他看到熊小梅进入后厨,大声道:“熊老板,这次真不是我的问题。谁买的郫县豆瓣,是假货。”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侯金玉不高兴地道:“郫县豆瓣都是正规厂家的,用了一学期了,你说假货就是假货?” 这一大盆郫县豆瓣无疑有问题,侯金玉为了洗脱嫌疑,从库房拿来两灌未开封的郫县豆瓣。开封以后,两灌郫县豆瓣咸淡适中,没有任何异常。 确定不是郫县豆瓣的问题,那就只能算是意外。 晚高峰时,侯沧海来到学校。他得知此事以后,反复品尝了极咸的郫县豆瓣,对侯金玉道:“这一灌郫县豆瓣咸得不正常,我感觉是人为破坏,有意倒了一包盐进去。” 侯金玉道:“后厨和前窗的人都是上学期的老人,信得过,不应该出现人为破坏的行为。” 侯沧海道:“会不会是杨尾巴搞破坏?” 侯金玉不停摇头,道:“杨尾巴个性很傲,自从与一食堂脱离关系后,他吃饭都是到二食堂,从来不踏入厨房半步。” 侯沧海道:“如果不是人为捣乱,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了,前几天出现类似情况没有?” “前几天绝对没有出现类似情况。”李前宏又道:“昨天晚餐结束以后,我新开了一灌郫县豆瓣,和以前没有用完的混在一起,晚餐炒肉就是用的这一盆,昨晚没有问题吧。” 侯沧海将白案厨师王驼背叫了过来,道:“王师傅,交给你一个新任务,每天厨房工作结束的时候,你记得检查厨房,把门锁好。” 王驼背如今成了白案主厨,不仅工资提高了,而且将以前的对手杜高武得管理服服帖帖,工作劲头很高。得到新任务以后,满口答应。 “郫县豆瓣”事件之后,一食堂风平浪静,运作正常。大家都认为这事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应该是买到了有瑕疵的产品。 3月1日,侯沧海在上午十点钟到区法院拿到一审判决书,胜诉。 多日未见的吴小璐出现在法院,她穿了一条不规则几何图案的灰色风衣,搭配细腰带,气质优雅,安静地等在大厅。得知胜诉后,她浅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胜诉。” 侯沧海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吴小璐道:“棋下得好的人,脑子必然聪明,我相信你。” 侯沧海以为吴小璐会说出什么高大尚的理由,没有料到是这个完全不搭界的理由,笑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判决是尊重了事实,石头砸在身上,得留下明显痕迹。我就不明白,小偷姐姐厉胜男还要上诉有什么意思。” “既然胜诉了,就得好好庆祝一审胜诉。中午,我在家里给你做好吃的。我爸到阳州参加围棋比赛,两三天都不回来。” 吴小璐说完后面一句话,心头砰砰乱跳。 此时才十点半钟,时间还很充裕,侯沧海拒绝过吴小璐两次了,这次就不太好拒绝,更何况还有值得庆祝的事情。而且,他在内心深处愿意到吴小璐家里去了。他稍有挣扎,笑道: “走吧,我去尝尝小吴手艺。” 吴小璐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有料到侯沧海居然答应到家里做客。她眼睛闪出亮光,笑道:“今天我做大菜,让你品尝。” 侯沧海笑道:“什么大菜,让我先听为快。” 吴小璐道:“有一道菜是素菜,我给它取名为多彩银针丝,还有一道主菜,我没有想好是干锅肥肠虾还是泡椒兔肚。” 侯沧海道:“这两道菜,我都很想吃,能不能两道菜都做。” 吴小璐调皮地笑道:“吃美食要有余地,否则就坏了口感,败了胃口,所以我一次只做一道大菜给你吃,要想吃新菜,得下一次了。” 来到江阳城区菜市场,吴小璐轻车熟路地先去买兔肚。老板见到吴小璐道:“今天运气不错,有半斤兔肚,你晚来几步,兔肚要被馆子收走。” 吴小璐是熟客,也不讲价,接过兔肚,付钱走人。 然后他们又来到海鲜市场,走了一圈,发现今天虾子品质不行,也就作罢,中午主菜便正式确定为泡椒兔肚。买好兔肚,吴小璐在菜市场东挑西选,买了许多品种,量都不大。 两人提着菜,朝着体委家属院走去。 体委家属院距离市委大院不远,前往市委大院,要经过体委家属院。 一辆小车从侯沧海和吴小璐身边开过。这辆车是市委宣传部的小车,车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是陈华。陈华坐在后排,透过车窗望着一晃而过的街景。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身材高大的侯沧海和一个苗条秀气的女子并非而行,有说有笑,两人手里还提着菜。 此时还是上班时间,侯沧海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街上,更不应该和一个陌生女子提着菜走在街道上。 小车朝前开,陈华扭转身体,跪在椅子上,紧紧盯着侯沧海和年轻女子,直至消失不见。 车上一位男同事道:“陈华,你看什么?”他问话时,眼光不经意间瞧了瞧撑起衣服的丰满部位。 陈华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并不掩饰此优势。她坐回到座位上,道:“看到一个朋友,在上班时间,与不是他女朋友的女子走在一起。” 男同事道:“走在一起,很正常啊。” 陈华表面平静如水,眼里有深深悲伤,道:“他们两人手里提着菜,很明显要去弄午饭。那个女人看我地朋友神情很明显,是恋人眼光。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吃到嘴里,还要看着碗里的。” 男同事道:“陈华,你别偏激啊,我们宣传部的男人还是不错的。” 陈华道:“当然,我们宣传部男同志都是好男人。” 小车一路前行,开进了市委大院。 走进体委家属院时,侯沧海暗道:“如果被人瞧见我和吴小璐在这个时间点走进小胡同,十有**会引起误解。” 进了院子,吴小璐神情兴奋地介绍道:“这是体委老房子。很多老住户都把房子卖了,买了新房子。以前院子全是熟人,现在都变成了陌生人。老体委的人只有三家了。” 侯沧海道:“你不准备搬家?” 吴小璐道:“我爸这人就喜欢下下棋,打打球,平时不太管事。他和我妈离婚后就没有再娶,也没有买新房子的打算。有点钱,我们父女俩就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 老体委房子是两室一厅的老式房子,房子虽然旧一些,里面陈设甚为齐全,电冰箱、电视机等设施皆有。在厨房里,还有在江州寻常人家不常有的微波炉和烤箱。吴小璐道:“我和我爸都喜欢美食,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侯沧海想起了一食堂伙食团忙碌的场景,笑道:“这就是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 吴小璐评论道:“后面一句话原本很有新意,现在都烂大街了。” 放下菜,吴小璐进里屋换上家居服,穿上围腰,开始做菜。 第一道菜就是多彩银针丝,这道菜与小品群英荟萃有异曲同工之妙,主料是洋葱、青笋、胡萝卜、大红椒和白萝卜,吴小璐运刀如飞,似乎眨眼间,几个圆滚滚的果菜就变成了颜色各异的细丝。 观看吴小璐做菜是享受,侯沧海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三章 美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道:“你这道菜不应该叫做多彩银针丝,应该叫做胖子大变身,洋葱、青笋、胡萝卜、大红椒和白萝卜都是圆滚滚的胖子,现在突然变成了细丝,细丝就是苗条椒女了。” “听起来不是胖子大变身,怎么是胖子大变性。”说出这话,吴小璐有些不好意思,就一边偷笑,一边切菜。 她又解释道:“这道菜有滇西风味,蘸碟非常重要,这道菜的蘸碟是鲜椒风味,放下盐、少量鸡精、鸡汁、酱油、小米辣椒、葱花、花椒面、白糖、醋、和香菜末。” 侯沧海道:“为了一道菜,弄这么多调料,浪费吧。而且,难道你有鸡汁吗?” “做菜是我最大爱好,花费点时间会让我愉快。至于鸡汁问题实际上你的逻辑顺序是错的,是因为家里有鸡汁,我才考虑做这个风味。” 吴小璐本来想称呼一声“小笨蛋”,又觉得这个称呼过于亲密了,道:“你有绰号吗,我有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合适。” 侯沧海道:“小时候,被人叫做侯子,现在很少有这人这么叫了。” 吴小璐道:“那我就叫你侯子,这个称呼好听,至少比侯主任要好听一些。” “侯子。” “嗯。” 第一道多彩银针丝完成以后,吴小璐开始做第二道主菜——泡椒兔肚,光是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这是地道的江州菜。 吴小璐手脚十分麻利。她把从菜市场收来的兔肚洗净,投入加有姜葱和白酒的沸水锅,快速淖水后,捞出来沥水。净锅放土菜油烧热,下姜末、蒜末、花椒和泡海椒节,炒香以后放入兔肚并加盐、味精和土芹菜。 她的动利干净利索,带有独特韵律感,让旁观者赏心悦目。 锅里发出滋滋响声,空中飘荡着浓郁香味,还有客厅若隐若无的音乐。在这特定环境里,侯沧海忘掉了麻烦的生活,隐入一场空灵的生活磁场中。他有一种阅读琼瑶小说的感受,生活中的不快被淡化,生活主体变成了美食。 “帮帮忙,开一**红酒。”吴小璐弯腰从五斗柜里拿出一**红酒,弯腰之时,绷紧的裤子形成一条优美曲线。 侯沧海将视线从美好的部位移开,接过红酒,用尖锐的铁角刺进软木塞,“这是你爸爸的酒,他平时喜欢喝酒吗?” 吴小璐洗出来两个高脚红酒杯,道:“他喜欢喝酒,就是酒量不行,经常醉。” 吴小璐的家总感觉有种怪怪的氛围,外间全部都是男性物品,基本上看不到女性物品。侯沧海偶尔从虚掩的卧室房门看了进去,里面的房间则有着浓郁的女性色彩,虽然看不到细节,可是室内明快色彩与客厅总体灰黑的色彩截然不同。 酒倒满,酒香与菜香混合在一起,极为挑战味觉细胞,这是与伙食团完全不同风格的菜品。侯沧海尝了一筷子,道:“小吴,凭你的巧思,你不当医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开一个私房菜馆,一样能赚钱。” 他如今当上了一食堂老板,思路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发自内心觉得吴小璐开餐馆能赚钱。 吴小璐托着腮坐在对面,道:“我学了五年医科大学,不想就这么废掉。做菜是业余爱好,可以持续一辈子,做医生只有三十多年。侯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到“侯子”的称呼,侯沧海总觉得别扭。他举起杯与吴小璐轻轻碰了碰,两只玻璃杯发出轻脆响声。 吴小璐晃了晃酒杯,又嗅了嗅酒味,道:“我爸这人算是八旗子弟,对吃喝玩乐很有兴趣,比如围棋,他的水平在我们这里就很强。象棋不如你,你的水平真不错。我跟着他,算是学了点个人爱好。但是我爸这人怎么说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不太有责任心的。” 侯沧海道:“我有点个人意见,不知道能不能说。吴教练一个人带着你长大,让你受到很不错的教育,还一直没有结婚。对于一个单身男子来说,这不容易。” “我不能否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是鞋子是否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我跟你讲一个事情,当初第一次来例假。” 吴小璐说到例假时,脸上腾起两片红云。她略为停顿,继续道:“我是在家里,突然发现裤子被血打湿了,血流不止。我当时不懂常识,以为自己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天晚上爸爸到朋友家下围棋,整整下了一个晚上。我爸一门心思都在无关紧要的围棋和其他爱好身上,对我就是只管给点钱,让我自己长大。我七岁开始做饭,不是给一个人做,而是给我们两个人做饭。经常是做好饭菜,在家里等爸爸。爸爸经常不回家,我后来就等到七点钟,七点钟以后就自己吃饭。” 侯沧海能够想象一个小女孩做好饭菜在家里等爸爸的感受,觉得吴小璐就和发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楚楚可怜。他突然想起清风棋宛找自己下棋的女棋手无影宗,吴小璐——无影宗,名字很相似,又都会下棋,于是产生了丰富的联想,道:“你就是无影宗?” 吴小璐对无影宗这个名字有些茫然,道:“无影宗是什么?” 侯沧海道:“我在清风棋苑下棋,有时会遇到一个叫无影宗的女棋手,我还以为是你。” 吴小璐道:“我爸喜欢下棋,我偶尔也给他们唱唱棋,但是我不喜欢下棋,也下得不好,从来没有在网上下过棋。”喝了红酒,她脸上皮肤白里透着红,吹弹可破,又道:“我知道你下棋很好,可是我想劝你别经常下棋,下棋太多就会占用大量时间,会影响家庭的。说不定,以后你的小孩子会因为你下棋而记恨你。”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在十六岁那年春节,在大年三十晚上,所有人都聚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爸爸吃过晚餐,就跑到单身宿舍去下棋,原因是有个单身汉是围棋高手。结果,她就一个人孤独地看完了春节联欢晚会,趴在窗台边看烟花四起。在这个时刻,她特别想念早就记不起形象的妈妈。 喝着红酒,想起往事,她明如秋水的眼睛有了点点泪光。 侯沧海发现吴小璐眼中的泪光,道:“来,吃菜,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吴小璐举着酒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道:“平时我也不想,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这事。” 在喝酒过程中,吴小璐经常谈到父亲,虽然谈起父亲是批评话语最多,可是她对于父亲的依恋却是表露无疑。也正因为恋父情节,她对保护过自己、成熟的、又能下棋的侯沧海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恋情。 一**红酒就慢慢被消耗掉了,吴小璐原本酒量还不错,可是她与眼前男子谈起往事,甚至谈起了第一次例假,心里充满着强烈的愁绪。不一会儿,就有了酒意。 吃着泡椒兔肚,喝着红酒,面对着秀美温婉的年轻女子,侯沧海想起了一句诗:“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句话当然与此时此景并不完全契合,却有精神上有着某种共同之处,让他暂时忘记了生活中的烦恼。 吃完饭,接近一点钟了。吴小璐收拾饭碗,端到厨房,冲刷起来。侯沧海站在旁边,看着吴小璐收拾碗筷。 “你们中午什么时间上班?” “两点钟上班,等会我走路回去,不太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我还有一个妹妹,大学毕业后,暂时没有工作。” “我好羡慕你。特别在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经常幻想着妈妈突然回家了,还领着一个弟弟,这是我很多年以来最喜欢做的白日梦。” “我也做白日梦,不过是把自己变成常山赵子龙。” 两人从白日梦渐渐聊到各自小时候的趣事,吴小璐带着侯沧海到里屋看相片。进入吴小璐房间,侯沧海感受到了闺房不同于卧室的特别氛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属于吴小璐的微小分子。 吴小璐拿出一个黑壳子的老相册。第一页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相片中有一个小婴儿,抱着婴儿是年轻女子,旁边是一脸幸福的年轻版本老吴。 “这是我妈妈,我只有她一张相片,也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吴小璐用手抚着相片。 相片中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神情优雅,但是优雅神情中有着淡淡忧伤,似乎透过相片注视着闺房中的两个年轻人。 侯沧海见吴小璐久久没有翻开相册的第二页,便问道:“她现在到哪里去了。” 吴小璐道:“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我问过我爸多次,他都说不知道,有一次他被我逼得急了,说了一句可能出国了。当年,我爸是江州知青,我妈是南州知青,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却又是真实发生在我们家里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妈妈的真实形象,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与妈妈见一面,哪怕只见一面,能和她抱一抱,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她就不能再控制情绪,眼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侯沧海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对弱女子的保护欲,拿着一张纸巾递给吴小璐。 “不好意思,我没有控制住。”吴小璐擦了眼泪,继续翻阅相片。 相片从黑白变成彩色,从小婴儿变成青春女子,除了第一张相片有吴小璐妈妈以外,再无任何相片。侯沧海尝试着体会吴小璐的痛楚,想着如果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会怎么样,虽然只是尝试想象,那种痛苦感觉就会极速地吞噬着内心。 他体会到撕心般痛苦,轻轻拍了拍吴小璐后背,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梦想。” 吴小璐还是在小时候被爸爸拍过后背以示安慰。在侯沧海拍自己后背时,就温柔地享受难得的男人的爱抚。在这个瞬间,她幻想着被侯沧海抱在怀里,热烈接吻。 拍了几下,侯沧海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过于亲密,赶紧停了下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他停顿得十分突然,如一首被突然强行关掉的音乐带。 “好吧,改天再请你吃另外的菜。”吴小璐说这话时充满了失落,毫无掩饰。 当侯沧海走到门口时,吴小璐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恐惧感,似乎眼前男人离开家门就再也不能回来,和一去不复返的母亲一样。她不顾一切地抱紧侯沧海,喃喃地道:“我爱你,侯沧海。” 她垫起脚尖,寻找侯沧海嘴巴,然后笨拙而勇敢地吻着。 侯沧海对这个柔弱女子产生了强烈保护欲。他的理智觉得应该推开她,行动却严重滞后。他与吴小璐紧紧地拥抱,并开始引导对方笨拙的吻。 最初两人都只是静静地拥抱,在充满着女性色彩的闺房里,侯沧海身体发生了复杂的化学反应,肌肉开始紧张,心跳加速,毛细血管充满了血液,身体重要而敏感的部位充血而肿胀、增大和变硬。这是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 当吴小璐感受到强有力的深吻时,脑子里有些昏眩。作为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她对男性构造非常了解,曾经有一段时间还认为自己因为太了解而发生性的冷淡。如今当侯沧海吸住自己舌头时,她除了大脑昏眩以后,身体也产生了积极的强烈反应。她在昏眩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率至少在120次左右,血压也应该比平时高得多,低压应该超过了100,由于血流快速流动,平时稍冷的双脚开始发热。 她略带欣喜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她有一种奇怪感觉,仿佛学会了某种秘术,能内窥自己的身体:在身体内部,血液正在快速地流向全身,自己的身体就如皮球充气一样变了形状,耳垂增大增厚,嘴唇充血还稍有突出。胸部比平时大而且突出,变得象成熟的鸭梨一样,甚至臂与腿的外形也有变化。除了血液外,还有前庭大腺分泌出透明的润滑的液体,滋润着最隐秘最重要的部位。 作为医生,吴小璐明白这是身体为了更高级的行为在作充分准备。与一般人的第一次不一样,她喜欢身体这种积极的反应。 在最美好的时刻,手机响了起来。 “你赶紧到一食堂,出事了,很多同学在一食堂打了饭,上吐下泻。”熊小梅声音十人焦急。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四章 交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道:“你别急,说清楚一些,有多少人上吐下泄?” 熊小梅语带哭声,道:“有十几个人在校卫生所,听说马上要送医院。这些是最严重的,还有几十人症状比较轻,聚在食堂里闹事。前窗玻璃都被砸坏了。食卫监局的人也到了,他们收集了很多样本,送回去化验。你在哪里,赶紧回来。” 这个消息太严重了,侯沧海如胸口中了一记重拳,极为烦闷。 侯沧海匆匆离开了体委家属院。他知道吴小璐肯定站在窗口,但是没有回头。 走向街道时,他的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是对食堂事故的担忧,如果真有十几人送医院,这件事情就太大了,他们的食堂生涯必然就此结束; 另一方面是对自己行为的深深悔恨。他和熊小梅即将结婚,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与吴小璐产生了暧昧,如果不是这个电话,说不定就会有严重后果。 想到这里,侯沧海出了一身冷汗。坐上出租车后,他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暗自发誓,绝不能再做对不起熊小梅的事情。 出租车司机注意到乘客在自扇耳光,便用过来人的口气道:“男人都是这样,在外面搞了女人,搞完了又觉得对不起老婆。是不是这样?” 这句话猜得太准了,侯沧海惊讶地道:“你怎么看出我在外面搞了女人?” 出租车司机道:“男人都是这个得性。看老弟这个年龄,应该是第一次乱搞吧,凭着老弟的相貌,以后肯定会有大把女人,搞啊搞,就习惯了。只要没有被老婆抓到,用不着打自己耳光,坚决不能承认。” “如果被老婆抓住,怎么办?” “那就打自己耳光,回去跪搓衣板。只要认了错,老婆最后还是得认。” “你猜错了,我打耳光是觉得自己犯贱。” “别狡辩了,犯贱就是出去乱搞。你还有良心,知道后悔,大部分人都认为能乱搞是有能力的体现,能瞒就瞒,能骗就骗。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搞几下,扯脱了谁认识谁啊。” 经过油滑的出租车司机调侃,侯沧海焦躁心情似乎得到缓解。他并不同意出租车司机的说法,再次下定决心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不起熊小梅,我侯沧海,说到做到。以后,不再和吴小璐单独接触,我侯沧海,说到做到。” 一食堂,聚集着一群学生,还有后勤处金正堂等老师。金正堂与一食堂关系处得不错,平时见面总是笑眯眯的。今天他来到一食堂,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严肃。 侯沧海在前窗和后厨都没有见到熊小梅,便走到金正堂身边,悄悄道:“金延长,出了什么事情。” 金正堂一句话不说,朝外面走去。 两人走进小厅后,金正堂满脸怒色,“你们搞什么名堂,有几十个同学上吐下泄,校医通过调查,发现他们都是在一食堂吃饭,肯定是一食堂饭菜出了问题。校医通知了学校,根据校领导要求,办公室将此事报告了食卫局。” 他埋怨道:“做伙食团最关键是卫生,如果出了卫生事故,以后谁还敢来吃饭。化验结果出来以后,如果责任在你们,学校要终止合同。我个人也要承担责任。你们两个年轻人啊,做事不牢靠。” “我们都是按流程在走,去年做了一学期,从来没有问题。” 侯沧海本身在政法委从事综合治理工作,能看到不同部门的文件(包括卫生单位文件),深知卫生安全的重要性。因此,他一直非常强调食堂卫生,从进货、摆放、烹调、出售等诸多方面都严格控制,应该来说不会出现严重的食品安全事故。 “金处,真有可能中止合同。”此时一食堂如一只会下蛋的金鸡, 如果终止合同,则损失相当惨重,是对他们人生美梦的巨大摧残。 金正堂道:“这不是中止合同的事情,如是是安全事故,严重的要追求刑事责任,如果不严重,罚款和停业都是必然手段。” 中午,侯沧海还在吴小璐家里享受美食,差点与吴小璐有了一段旖旎时光。没有料到半个小时之内风云突变,一食堂从事业巅峰坠入谷底,他极有可能再一次面对人生困局。 金正堂见侯沧海神情难看,缓和了口气,提醒道:“你换过厨师,现在的新厨师是不是有问题?” 侯沧海努力调整情绪,道:“不可能,李前宏以前是面条厂的大厨师,不会犯低级错误。” 金正堂不停摇头,道:“一食堂风水硬是怪,每个老板都是好不容易做起来,总会出现这些烂事。” 侯沧海听到这句话,有一丝疑惑出现在脑里。他正想要梳理这个疑惑,金正堂又道:“留在一食堂的这群学生都在症状最轻的,有十二个学生在学校卫生室。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根据要求,师生发现5人以下轻度症状(如呕吐、腹泻)要报告学校,超过五个人就要报告教育局和江阳区政府。现在电科院已经启动学校食品卫生安全应急预案。你在配合调查的时候,找找关系,争取处罚降格。” 这时,一辆救护车呼叫着开进了电科院,直奔学校卫生院。 金正堂脸色顿变,道:“叫了急救车,在卫生院的学生有可能病情严重。” 又一辆食卫监督车开进了一食堂。 如此阵势,侯沧海感到大势已去。 金正堂离开了小厅,去食卫监新来的领导见面,将侯沧海一个人丢在小厅。 保卫科同志带着熊小梅回到一食堂。保卫科同志吩咐熊小梅道:“你们所有员工都不能走,食卫监要进行调查。” 熊小梅只是抹眼泪,双肩不停耸动。 保卫科同志不耐烦地道:“哭有什么用,你要积极配合调查,不能乱来啊。” 几个老师在副校长带领下来到一食堂,分头做学生们的工作,劝说他们离开一食堂。 侯沧海站在小厅里,抬头望着天花板。一食堂所有制度是由他所制定,执行得颇为良好,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个大规模安全事故。刚才金正堂无意中提起“一食堂风水硬是怪,每个老板都是好不容易做起来,总会出现这些烂事。”这一句话如一道闪电,直刺向侯沧海脑海深处,让他隐约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太傻,忘了还有监控设备。”侯沧海狠狠地又打了一个耳光,悄悄找到了在后厨等待询问的侯金玉,拿到了库房钥匙。 趁着食卫监局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封存库房,侯沧海独自溜进库房,将监督系统中标有“后厨”和“后厨门”的两个光盘取了出来。他寄希望这两个光盘都找出真相,双手合什,念念有声。 他随即打通了陈华电话:“你那个派出所老乡电话是多少,赶紧给我,十万火急。”陈华翻着电话本,随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侯沧海道:“一食堂出了食品安全事故,十几个学生坏了肚子,送医院了。我怀疑是有人作手脚,想看一看监控。” 联系上监控公司以后,侯沧海带着光盘暂时离开了一食堂,在学校门口等着监控公司的人。等待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熊小梅边哭边道:“你怎么还不来,真是出大事了。这次我们要遭,说不定还要进监狱。” 事情紧急,矛盾尖锐,侯沧海却奇怪地变得非常平静,视力和听力似乎比平常更加敏锐。他用一种稍稍缓慢的语调道:“我就在校门口,暂时不会进来,免得行动不自由,无法在外面做工作。你别急,做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熊小梅语速急促,道:“深什么呼吸,你马上过来,我受不了。” 侯沧海原本想跟熊小梅谈一谈监控的事情,听到熊小梅失控的语气,改变了主意。他为了安慰女友,道:“我正在找杜灵蕴和周水平,你放心,肯定不会进监狱。” 一个严肃声音传进耳朵,道:“你在给谁打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找谁都没有用。” 随后,电话断掉了。 想到熊小梅的状态,等待监控公司的十分钟犹如十个小时那么漫长。侯沧海反复分析今天遇到的事情,结合前天遇到的郫县豆瓣极咸之事,越发肯定是有人在捣乱。 如果是内乱,唯一可能就是杜高武。他此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心狠手辣,收留了杜玉荣的亲戚杜高武;如果是外乱,则极有可能是杨尾巴。自己曾经开除过他,谁知学校又重新聘用了他。他天天在锅炉房工作,对一食堂非常熟悉,极有可能混进来使坏。 他如一个侦探一样,逐一分析可能的“坏人”,分析来分析去,如果真是人为使坏,还是杜高武和杨尾巴机率最大。 一辆普桑开了过来,开车的人是派出所杨亮。陈华和王桂梅坐在后面。 上车后,侯沧海坐在后排。他没有废话,简略讲了事件,又道:“现在食卫局的人,学校的人,都在一食堂。我怀疑有人投毒,事情紧急,你们帮我看一看。” 王桂梅已经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将磁盘放进去以后,监控系统专用软件立刻开始读“后厨”光盘。王桂梅将时间调到昨天晚餐结束后,一直快进,很快就在开着昏暗灯光的后厨里发现了一个人影,时间是凌晨两点。 “这人是你们厨房的人吗?” “不是我们的人,肯定不是。” 黑色人影在灶台前忙碌一阵,将一些东西放进灶台里的坛坛罐罐里。然后,他朝大灶方向走去。他这时到了监控死角,看不见那条人影。 推断变成真相,侯沧海内心大定,脸上露出笑容。令他意外的是那条人影并非杜高武和杨尾巴,隐约有点象二食堂的老板。 另一个光盘则监控后厨大门。后厨大门有路灯,将人影看得很清楚,正是二食堂的老板。他大摇大摆拿着一架梯子,安放在后厨玻璃窗前。 后厨玻璃窗非常高大,分为上下两格,上层安有老式防盗栅栏,上层玻璃离地面足有三米多高,也有防盗栅栏网。瘦瘦的黑影不知用什么手法抽出两根防盗栅栏,轻松地钻了进去。看到这里,侯沧海突然明白了金正堂所言“一食堂风水硬是怪,每个老板都是好不容易做起来,总会出现这些烂事”真实含义是有人刻意进行破坏,导致一食堂总会在关键点出问题。 杨亮一直凑过来看视频,骂了一句:“这些人胆子太大,为了赚钱不知道死活。他这个行为涉及到公共安全,如果上纲上线,是要吃牢饭的。” 王桂梅经营的监控系统立了大功,让其很有成功感和自豪感。她高兴地道:“这套监控系统过时了,现在我们有更先进的监控系统,可以进行实时监控。如果你们这套监控系统能看到实时状况,可以将对方捉个现形。” 从接到熊小梅电话再到此时,侯沧海心情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从谷底跃升到了高峰。他毫不犹豫地道:“有新系统?我马上换。王总,你能不能把这两个盘复制下来。如果我交给相关部门,他们不还给我,我就麻烦了。” 杨亮竖起了大拇指,道:“侯沧海不愧为政法委的人,心思缜密啊。这事有点急,我们马上复制,最多半个小时回来。” 陈华道:“那我跟着侯沧海先到一食堂,等着杨哥和嫂子带回来致命一击。” 杨亮掉转车头,朝城区开去。 陈华理了理稍有点乱的红色围巾,道:“沧海,我听小梅说,你们要结婚了。” “嗯,春节回秦阳,见了小梅爸妈,他们同意我们婚事,把户口本给我们了。他妈给我们算了日子,在3月份去办证。”听到“沧海”这个称呼,侯沧海心里就哆嗦了一下。以前陈华也称呼过“沧海”,他虽然觉得有点太亲密了,可是能坦然接受。今天中午与吴小璐有过拥抱和亲吻行为,让他对熊小梅心生内疚,“沧海”两个字便引起警惕,变得暧昧起来。 “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祝福你们。” 陈华内心酸酸的,但是还是真诚地祝福了两人。 侯沧海道:“我们是受害者,就算公安证明了我们的清白,在同学中也会留下坏印象。我想要把事情弄大,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二食堂老板是坏人。” 陈华立刻明白了侯沧海的意思,道:“你是不是想让媒体介入?我有几个记者的电话,你直接和他们联系。” 拿到记者号码以后,侯沧海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而是在校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将一食堂中毒事情捅了出去。 打完几个电话,侯沧海和陈华这才朝一食堂走去。 一食堂外面的学生大多散去,只有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有学生,也有各种闲人。二食堂老板和老板娘站在园门附近,远远地看着一食堂。 “这事闹得太大了,喂,昨天你到底放了多少?”二食堂老板娘长得肥头大耳,恶狠狠地看着老公。 老板是个瘦小个子,尖嘴猴嗯。他昨天喝多了酒,迷糊地拿着一包料到了一食堂。他没有敢承认昨天一时兴起,多放了很多料,道:“以前都是这么多,结果就是拉稀,从来没有人呕吐。绝对是一食堂自己菜品本身有问题。嘿嘿,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一食堂至少会走掉一大半的学生,我们又要发财了。” 老板娘道:“让你少喝点,你非要喝马尿。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心里慌得很。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老板拍着胸膛道:“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出事。上学期,我们的钱被一食堂赚了大半。无毒不丈夫,他们赚钱,我们就要喝稀饭。” 老板娘望着那道园门,道:“救护车来了两辆,我真担心出人命。老公,我们想办法给舅舅说,让他将那道园门堵上。这样一来,大部分学生都会到二食堂和三食堂,三食堂菜品不行,我们肯定能赚钱。” 老板苦着脸道:“我跟舅舅说了好几次,他不同意,说是没有理由堵门,我也没有办法。我听说一食堂老板是区里干部,他有关系,可能把事情摆得平。” 老板娘转身朝二食堂走,道:“走吧。他肯定不是大官,是大官就不会来干食堂。遇上这种事情,他就算是个小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走吧,我们准备晚饭去,今天吃饭人肯定多,多准备点。” 在一食堂里,侯沧海这个小官平静地看着食卫监局、保卫科在给一食堂贴封条。熊小梅和陈华站在一边,悄悄地咬起耳朵。 最初熊小梅是眼泪婆娑,听到后来时,眼睛亮了起来。 与杨亮通了电话以后,侯沧海拨通了110,道:“我是电科院一食堂,有人投毒,造成十几位学生中毒,送医院了。我有证据,你们赶紧过来。就在电科院一食堂,进大门第一个食堂。” 打完报警电话时,区食卫监局刚刚贴完封条,准备让所有厨房员工离开厨房,然后再在后厨大门上贴封条。 侯沧海胸有成竹地走到区食卫监局带队领导面前,道:“我是一食堂老板的家属,有两句话给你们说。这是一起刑事案件,你们怎么没有通知公安部门?” 区食卫监带队领导背着手,俯视这位说话怪异的家属,道:“化验结果没有出来,无法查证原因,现在不用叫公安介入。化验结果出来,我们会依据实情处理。在处理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能营业,否则要负法律责任。” 侯沧海道:“你们警惕性太低了,而且按照预案,不管调查结果是否出来,都应该通知警方,你们这个做法有瑕疵。” 区食卫监局所有在场的人如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一食堂老板的家属”。 侯沧海正色道:“我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要留下来配合调查。” 金正堂有些纳闷地看着侯沧海,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无端挑事。他介绍道:“这是熊老板的老公侯沧海,他在江阳区政法委工作。” 侯沧海继续道:“我还是维稳办的,等几天,我会到你们单位查看重大卫生事故预案。接到通知时,你们就应该叫公安来。” 食卫监局领导一时之间没有能够理解侯沧海所作所为,发生了严重的理解错误,道:“我们是正常行政执法,你叫警察来做什么?政法委的干部更要依法办事,难道叫警察来抓我们,真是天大的笑话。” 外面响起警车警笛声音。 警车后来不远处,是电视台的采访车。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五章 生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警笛未停,王桂梅拿着监控光盘和笔记电脑出现在一食堂。 侯沧海给王桂梅打个招呼,让胡一红带着她到小厅。来到小厅以后,王桂梅打开电脑,调至监控软件页面,随时等待来人备查。原盘则由穿便衣的杨亮放回库房监控器。 在王桂梅夫妻忙着调控监控系统之时,三个警察走进一食堂,后面是跟着扛**的记者,以及《江州晚报》的记者。 “谁报警?”一个高个子警察问道。 熊小梅此时已经胸有成竹,道:“我报警,有人投毒,目前有十几个学生被送到医院,还有几十个同学有症状,这是食卫监局的同志,还有电科院后勤处的同志,他们都可以作证。” 听到熊小梅的说法,食卫监局带队领导被弄得稀里糊涂,一般情况下,凡是业主遇到食品安全事故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通过各种渠道遮住事情,唯独今天一食堂业主莫名其妙,办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想了想,对警察道:“我们已经在一食堂取了样,送回去分析。分析结果出来以后,是不是投毒,我们才能最终定性。” 金正堂对出警的警察道:“我刚才和医院联系了,送到医院去的同学经过抢救,绝大多数同学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有两个同学没有脱离危险,还在急救。” 听到这个情况,警察意识到问题十分严重,赶紧给区分局领导报告。报告完毕以后,警察这才转向熊小梅,道:“你为什么说是有人投毒?有没有证据?” 熊小梅道:“我们一食堂自主安装有监控系统。我老公查了监控,昨天晚上有人进入我们厨房,往灶台上调料盆里以及冰柜里放了些东西,全过程都录了下来。至于放的是什么,肯定能化验出来。” 金正堂眼睛一下瞪圆了,拉住站在身边的侯沧海,道:“监控系统有什么发现?你怎么不早说?” 侯沧海道:“我这边只有光盘,监控公司来了以后才进行了解读。我也是才知道真相。” 警察等相关人员急忙来到小厅,观看监视系统留下的昨天影像。 金正堂看到画面中的人,马上认出这是二食堂老板,在心中大骂:“难怪一食堂总是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原来是康老贵捣鬼。” 康老贵经营二食堂多年,每年都送红包给金正堂。如今康老贵做出这种事情来,难免不会牵连到自身,金正堂既愤怒又担心。他很快又醒悟过来,如今是在电科院打工,收这种小红包最大责任就是被开除,不会涉及纪律处分,更不会涉及刑事责任。想通了这一点,他变得坦然起来。 食药监局带队同志责怪道:“你们有监控,应该早些拿出来。把那个人抓起来一问,就知道投的是什么东西,可以对症下药,对治疗中毒同学有好处。” “你们来了以后,根本不听我解释。就是你,对我连说了三个闭嘴。你不准我说话,让我怎么说起此事。而且,我们只有光盘,没有软件,无法读里面内容。” 熊小梅很解气地顶了食药监局带队领导。 带队警察问道:“你们谁认识这个投毒的人?” 金正堂道:“他是二食堂老板,叫康老贵。” 几个警察在后勤处职工带领下,直奔二食堂,将猝不及防的康老贵夫妻控制住。 记者们兵发三路,一路到医院,一路跟随着公安行动,还有一路采访学校。 食卫监局领导被熊小梅拦住,熊小梅道:“如今事情很清楚了,一食堂是受害者,你们不应该封我们的厨房。封了我们的厨房,每天有损失,而且,上万学生也要吃饭。” 食卫监局领导犹豫片刻,道:“要开封,那还得请示领导。” 熊小梅急道:“你封我们的食堂不用请示领导,拆封就得请示领导,还讲不讲道理。我把所有放在后厨的原料全部扔掉,从库房里拿新的,这样就能保证食品安全。” 食卫监局领导没有松口,道:“没有检查结果,我们不能开封。” 熊小梅自然不愿意,一直跟着食卫监局领导,要求给个明确日期。食卫监局带队领导最后承诺,拿到化验结果,就立刻向公安报告。只要与一食堂无关,便可以尽快开封。 监控在手,必然能还一食堂清白,就算一食堂被封两天也没有太大关系。等到水落石出,一食堂开封之时,由于没有二食堂这个对手,生意肯定好到爆。 最占便宜的是第三食堂,这个最弱小的食堂独居一隅,有自己稳定的学生群体。此次一食堂和二食堂相继出事,必然会导致大量学生转到三食堂。 侯沧海没有再与食卫监的领导纠缠,打电话给区司法局的同志,请他们介绍一个好律师。他已经作好了打民事官司以索取赔偿的准备工作,所以想让律师提前介入。他调入政法委工作以来,虽然不是在执行第一线,由于工作对象大部分是政法系统的人,又抓紧时间在单位学习过刑法、民法及诉讼法。因此,他思考方式与在黑河镇悄然发生了变化。 另一方面,上一次服装店失火事件给了侯沧海深刻印象。他决定通过法律手段让二食堂付出血和钱的双重代价,甚至,电科院都要承担连带责任。当然后一条可以商量,但是一定要提出来,这将为明年继续承包一食堂打下基础。 有了监控,一切就迎刃而解,一食堂明显将成为此次事件的赢家。若没有监控设备,一食堂必然要面临灭顶之灾 侯沧海和熊小梅对此认识得非常清楚,晚上,他们在小厅里请客,宴请杨亮、王桂梅、陈华以及金正堂等人,向所有帮助者表示感谢。最初侯沧海只想请前三人,在王桂梅建议下,才请金正堂一起吃饭。吃饭之机,王桂梅向金正堂递交了本公司监控系统资料。 如果没有这次事件,金正堂应该不会对监控系统感兴趣。王桂梅在这个时间点向其推销监控系统,顿时打动了金正堂,金正堂答应立刻给校领导写报告,在校园内关键部位安装监控设备。 3月2日,周六,《江阳晚报》大篇幅报道了此事。 侯沧海全天都在一食堂。他购买了二十多份《江阳晚报》,将报纸的相关报道贴到了张贴栏以及一食堂周围,并且实施半价政策,用以吸引前日流失的学生。 周永利带着侯水河做产检。在医院等待之时,周永利看到《江阳晚报》上的报道。产检结束后,她便心急火烧地带着侯水河来到一食堂。 一食堂正在打饭高峰期,虽然在周六不如平时那么拥挤,也是人潮涌动。周永利和侯水河先在食堂周围转了一圈,再来到前窗,和正在前窗服务的熊小梅打了招呼。 侯沧海正在后厨休息,听说母亲和妹妹来了,赶紧出来。 “侯子,食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来,你真是不准备给家里说。”周永利扬了扬报纸,责怪道。 侯沧海嘿嘿笑道:“事发突然,我和小梅一直忙于应付,等到应付结束时,事情就解决了,所以没有必要给家里说,免得你们乱担心。小厅中午没有客人,我们到小厅去休息。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们弄。” 周永利一只手叉着腰,道:“人老了,没有什么食欲,你问水河想吃什么,给她准备点好菜。对了,水河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侯水河喜滋滋地道:“我来之前作了产检,哥,你猜是什么好消息。” 她此时已经明显显怀,肚子特别大。 侯沧海望着妹妹挺起的肚子,脱口而出:“莫非是双胞胎?” “哥,你猜得很准,我真是双胞胎啊。” “我们家没有双胞胎的传统,不知杨永卫家里有没有?” “听说杨永卫家里有双胞胎传统,我没有见过。” 由于妹妹怀了双胞胎,在前往小厅过程中,侯沧海显得小心翼翼,扶着妹妹胳膊,道:“小心点,地面滑得很。中午我让厨房烧得好菜,给你补一补。” 母女俩在小厅坐下以后,侯沧海又去张罗着倒茶。他将茶水递给母亲时,亲热地扶着其肩头,道:“老妈,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啊,开伙食团的人可不怕大肚罗汉。” 周永利道:“这一段时间没有食欲,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别动,妈,你脸上怎么有些小白点。” 周永利脸上有许多小白点,小白点位于汗腺部位。侯沧海用手指擦了擦,发现这些小白点是细小的结晶体。 “今天走得多,应该是汗粒。” “现在才三月,走路能出汗。妈,你脸色不好啊,怎么又干又黄?” “你妈是黄脸婆了,脸色当然不好看。” 侯水河早就觉察到母亲状态不好,道:“妈的脚还有点浮肿,我让妈去检查,她总是不肯,嫌麻烦。” 侯沧海知道母亲素来节约,道:“妈,你别怕浪费钱,现在你儿子是大款了。你把裤腿拉起来,让我看一看。” 他是家中长子,素来得到母亲宠爱,不顾母亲反对,将其裤脚拉了一些。周永利小腿以及脚背明显有些水肿,轻轻按一按,就有一处凹点。一般情况下手指松开时,凹点就会消失,可是周永利脚上浮肿得很明显,手指松开,凹点并没有消失。 “不对啊,妈,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周永利将裤脚放下去,道:“你妈这个年龄了,总有点毛病。” 侯沧海站起来,又去摸母亲腰上的小白点,越摸越觉得不对。 侯水河在近一段时间把注意力集中在怀孕上,对母亲身体关心不够,见到哥哥严肃的神情,想起母亲最近的异常行为,道:“妈的身体是有点问题,她最近精神不好,老是想睡觉,话都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周永利道:“你们两兄妹瞎操心,人老了,是要有所变化。” 熊小梅忙完前窗,来到小厅。得知侯水河怀的是双胞胎,她就急忙到厨房,让李前宏给弄点有营养的菜。今天后厨恰好有新鲜鲫鱼,大厨李前宏专门熬了鲫鱼豆腐汤,给侯水河补充营养,又炒了肉丝,肉片。 李前宏与周永利是旧识,他见到周永利便道:“你气色不好啊,是没有休息好?”周永利道:“人上了岁数就是不行,天天想睡觉,没有精神。”李前宏道:“你还没有退休,按理说不应该这样,抽空到医院去查一查。” 听到李前宏也是如此说,侯沧海便决定带着母亲到医院去作一个检查。刚把想法说出来,周永利头就摇得如拨浪鼓,坚决不肯去。 吃过午饭后,四人一起到教师寝室休息。等睡了午觉以后,周永利和侯水河才回世安厂。教室宿舍是两室一厅,只有一张床。周永利和侯水河上床睡觉,侯沧海和熊小梅则准备在沙发上休息。 等母亲和妹妹上床休息时,侯沧海和熊小梅坐在床边聊天。 “等你们领了证以后,办不办酒?”周永利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便关心起儿子的婚姻大事。 熊小梅道:“现在没有办法办酒啊,一食堂天天开业,完全离不开人。如果要办酒,在暑假才有时间。” 周永利道:“领了证以后,我们两亲家还得见一次面。如果一直不见面,走到街道上,两亲家擦身而过不认识,那才好笑。” 正谈到这里,周永利突然小腿抽筋。她用力将脚尖蹬着床,头上汗水转眼间就出来了。过了好几分钟,小腿才缓和过来。 “妈,你经常抽筋?”侯沧海坐在床边,给母亲按摩。 周永利道:“以前从来不抽,这一段时间偶尔抽。” 侯水河道:“这是我见过的第三次了,妈,今天下午你去检查。你又抽筋,脚还浮肿,脸色灰黑,精神又不好,你下午去做一个全面检查。” 侯沧海眼见着母亲又要拒绝,道:“妈,今天听我的,你睡一个小时,然后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有一个朋友在人民医院工作,我先咨询他。” 当侯沧海说了母亲的表现,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朋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赶紧将伯母送过来,听起来不太好。” “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不敢确定,我估计伯母是肾上的问题。你下午来吧,到时我带你找专家。”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六章 灾降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陪着母亲前往医院之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人生重要分水岭。他让妹妹在电科院宿舍休息,等到母亲到医院检查结束以后,四人再汇合。侯水河同样没有意识到母亲病情会如此严重,为了休息好,就留在了电科院教师宿舍。 侯沧海陪着母亲来到医院,经过检查以后,直接住进医院。 侯援朝接到儿子电话,根本不相信儿子所言,道:“你妈从去年到今年身体确实不太好,很多女人更年期都是这样,绝对不会是肾衰竭。你妈怎么会是肾衰竭,绝对是误症。侯子,是不是啊,医院是误诊。”说到后面,他想起妻子近一段时间的身体状态,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语音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侯沧海比父亲更加镇静。他拿着检查单,声音低沉地道:“爸,我和妈在江州市人民医院,是最好的专家检查后做出的结论。今年我参加综合治理年终检查,恰好检查到市人民医院,认识了医院办公室主任。他给我找的专家,专家安排我妈住院,然后进行检查。杨医生给我交了底,我妈各种症状显示,肯定是比较急性的肾功能衰竭。” “是不是错了,侯子。” “应该不会,爸。” “我马上过来。”侯援朝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半响,道:“你妹在哪里?让她赶紧回来。” 侯沧海道:“妹妹在电科院宿舍休息。她在今天上午搞了产检,是一对双胞胎,爸,你不知道吗?” “啊,双胞胎。”叹息一声后,侯援朝道:“你妈住院费是多少?” “我已经交了住院费。” “你妈状态怎么样?” “住进医院以后,我妈哭了一次。现在精神还行。” “我马上来,把你妈盯紧点啊,别马虎。” 侯援朝挂断电话,坐厂里的通勤车从世安厂到了市区,又从公共汽车来到市人民医院。在这一个过程。他的脑子最初完全空白,后来渐渐变成一团乱麻。世安厂是大厂,人口多,人口多意味着各种毛病都会在厂区发生。这几年来,世安厂出现过几起肾衰竭患者,有一起还发生在六号大院,最后结果都是尿毒症。尽管儿子没有说出这三个字,他在心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结果。 尿毒症治疗要透析,透析费用高。而今年世安厂经营状况突然恶化,破产的说法早就在厂区内流传。重病、破产、双胞胎,这些事情突然叠加在一起,如三座大山,压得侯援朝直不起腰。所幸儿子开食堂还赚了钱,否则一家人必然会隐入绝境。 但是,儿子还没有结婚,把他的钱用光了,儿子以后怎么办? 除了钱以外,侯援朝更加悔恨的是对妻子前一阶段病情的忽视。最初周永利只认为是感冒,后来两人都开玩笑说这是更年期不适反应,完全没有往肾病上去考虑。如果不是儿子带着他妈检查,说不定会拖得更加严重。 想着自己的马虎大意对妻子造成的损伤,侯援朝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体里啃噬,有的蚂蚁在大脑里,咬得脑髓四贱,有的蚂蚁在心脏,心脏穿了无数孔洞,还有蚂蚁沿着血液在身体内巡游,专门啃噬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侯援朝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市人民医院。在儿子带领下,他与医生见了面。 “怎么会呢,早上还能走能动,好好的人。”侯援朝原本是很讲究之人,此时整个人被突然而至的病情打垮,也不顾礼议,言语间透着对医生的怀疑。 由于有熟人打招呼,杨医生态度很好,道:“虽然还没有最后确诊,但是凭着我的经验,周永利是尿毒症的可能性很高。” 侯援朝反复强调道:“早上她还好好的。” 杨医生约五十来岁,风度翩翩,很有学者风范。他耐心地用浅显语言解释道:“我给你作一个解释,尿毒症实际上是指人体不能通过肾脏将体内代谢产生的废物和过多的水分排出体外,引起的毒害。尿毒症是肾功能丧失后,机体内部生化过程紊乱而产生的一系列复杂的综合征。这个病不是一个独立疾病,称为肾功能衰竭综合征。” 侯沧海回忆起六号大院那个尿毒症患者的情况,道:“我记得这个病发得很慢,为什么我妈来得这样急。” 为了让病人家属弄明白病因,医生尽量少用术语,道:“有的前期症状轻一些,主要是容易混同于其他病症,而忽视了真正病因。多数尿毒症都是慢性的,但是有少数急性肾功能衰竭,由于各种原因引起它,可以迅速出现,导致的严重肾功能损害或者丧失。” 侯沧海道:“杨医生,如是确诊,怎样治疗?什么时候能治好?” 杨医生道:“血液透析,腹膜透析,肾移植是治疗尿毒症的三种方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一种方法在世界上被证实可以有效地治疗尿毒症。” 侯沧海道:“我妈这种情况,一般应该用什么方法?” 杨医生道:“在这三种方法里,目前应用最广的治疗方法是血液透析。血液透析是应对尿毒症时可操作性最强、效果最明显、适用范围最广、长期维持效果最佳的一种治疗方式。费用比起肾移植也要低一些。”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侯援朝和侯沧海脚步沉重,相对无言。两人走到病室前,侯援朝道:“我们全家要尽最大力量拯救你妈妈,那怕卖房子,那怕我去卖血。没有你妈妈,这个家就散了。” “爸,你放心,我们现在经济条件还不错,能支付起透析费用。” 侯沧海见父亲精神状况不好,为了安慰父亲,就将手放在父亲肩头。 世安厂传统习惯中,父子之间很少有身体上的直接接触。在侯沧海记忆里,他和父亲在小时候最多的身体接触是父亲打人和儿子挨揍。今天,他将手放在父亲肩头,意外地感到父亲肩膀削瘦,触手处没有感觉肌肉和脂肪,仿佛直接碰到骨头。 这是一种错觉,但是这种错觉也代表了父亲的身体状态。 自从有记忆以来,侯沧海心目中的父亲是强健的、有力量的。父亲穿着工装与工友们一起摆弄巨大到恐惧的机器的画面一直顽强停留在脑海中。那怕他本身长成一米八的汉子,仍然觉得父亲仍然是强有力的。 今天侯沧海将手放在父亲肩膀上,猛然间发现曾经强大的父亲变得很瘦弱了。他感到作为家中长子沉甸甸的责任感。 两人走进病床,坐在床边。 病房是三人间,中间一张病床的病人刚刚出院,隔壁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男人。 周永利换上病号服,躺在床上,神情略显紧张,道:“我刚才问了那边,到这里来的都是尿毒症,治这个病要透析,要花不少钱,每个月好几千。” 侯沧海用自信满满的神情道:“你别管钱的事情,好好治病。出院以后,你还要指导我妹照顾双胞胎。” 周永利神情戚戚,道:“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侯援朝责怪道:“老太婆乱说啥子。这个病又不是治不好。我们厂得这个病的不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周永利道:“都怪我得错了病。水河怀了双胞胎,今年就要生。侯子生意做起来了,马上结婚,也可以生孩子了。三个小孙子在屋里玩,我想起就心里暖和。都怪我得了病,让你们都要跟着我受牵连。” 侯援朝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不停安慰。他们这一代人情感内敛,不习惯表达感情,说出来的安慰话并不动听,如平淡家常话。 对于侯家来说,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夜晚,回到家里,侯沧海和熊小梅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与母亲的病情有关系。 “我妈是尿毒症。” “还没有确诊。” “虽然没有确诊,但是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这个病很花钱,每个月透析费用好几千。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工厂不景气,还有妹妹也住在家里。” “你想说什么?” “江南水岸的房子暂时不能买了,我妈生病,得留钱。黑河有我们的房产,平时又住在电科院,用不着急于买住房。” “好吧。” “妹妹怀了双胞胎,我爸肯定要把精力放在我妈上,所以,我想让妹妹住到电科院来,两室一厅,刚好住得下。平时厨房可以专门为她准备伙食。” “我没有意见。但是这得看妹妹的意见。” “就算妹妹现在不过来,等到临产前,她还是得住到这边。老婆,还有一件事情要提前打招呼,我妈要透析,每月花钱不少。” “透析要持续多久?” “听医生说,这是一辈子的事。如今食堂每月有接近两万收入,得拿一半作透析。” “啊,每个月拿一半。” “她是我妈,家里没钱,我们必须要出钱。” “嗯。” 谈话结束后,熊小梅心事重重。如今伙食团生意不错,每月都有大笔进项。她通过辛勤工作,尝到了鲜美果实,已经看到了美好人生在朝自己朝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灾,将所有美好愿意全部打碎。 深夜,侯沧海终于睡着以后。心事重重的熊小梅在卫生间拨通了姐姐熊小琴电话,讲了家里的突发事件。 熊小琴叹息一声,道:“看来我们家人没有福气,你的生意刚刚走上正轨,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尿毒症是个无底洞,是钝刀割肉,多大的家产都会被掏空,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熊小梅道:“如果是一次用钱,多花点钱也无所谓。想着我们每个月都要拿一半利润出去,就很心疼。而且一拿就是一辈子,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 熊小琴出了个主意,道:“你给侯沧海说,你们两人出一笔大钱,以后就不管了。” 熊小梅马上否定道:“以后不管的说法,提都不要提。侯子和他妈感情极深,肯定会全力以赴治病,花多少钱都不在意。客观来说,我自从来到侯家,他妈对我挺好,做服装店是他们家出的钱。开食堂,是借小舅舅的借。” 熊小琴道:“侯沧海的妈妈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总要出点钱吧,不能把压力全部交给你。你拼死拼活赚钱,结果全部送给医院,谁都想不通。等到你把钱用光了,如果我们家要用钱,或者你们小家要用钱,谁来给。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一番话说到熊小梅心坎里。当初眼见着康叔因为贫困而跳楼自杀,给熊小梅以极大心理刺激,这个刺激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烈。她怕贫困,她怕没有钱进医院。 现在,周永利进了医院。 侯援朝和周永利没有存款。他们工资原本就很可怜,省吃俭用存下一点钱,这点钱全部给儿子和儿媳作为创业金。此时遇到大病,又指望不上处于破产边缘的世安厂。如今社会上有各种保险,但是周永利一直在国营单位,对社会保险不以为然,没有买过医疗保险。 熊小梅在卫生间里站了很久。终于,她回到了床上。 冰凉的脚碰到了侯沧海,将其弄醒。侯沧海睁开眼睛,道:“你到哪里去了,脚这么冷。”他伸出双腿,将熊小梅的双脚压住,用自己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体。 “我刚才一直在做梦,梦见我妈的病情恶化了。” 熊小梅紧紧搂着与自己早就融为一体的男人,道:“老公,我们的命怎么这样苦。你妈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侯沧海咬着嘴巴,道:“我妈肯定会用很多钱,光靠一个食堂支撑不起,我准备辞职了,再到城里开一个餐馆。我们经营过小厅,小厅和餐馆差不多。到时我找侯金玉商量一下,再组建一个厨师班子,我管城里的餐馆,你继续管食堂。我们用一个餐厅的钱来给我妈治病,另一个餐厅仍然能保证我们的生活。” 如果没有管理过餐厅,熊小梅肯定会没有信心。如今管理过能供应数千人吃饭的大食堂,她觉得开一个中型餐厅没有太大问题。听到丈夫建议,她一扫刚才打电话时的忧伤,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将头依在宽厚胸膛前,道:“我老公真聪明,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可惜了你的工作。其实在江州最好的结构是我做生意,你在政府机关工作。我们给侯金玉一点股份,让他去主持城里面的餐厅,你继续上班。” 侯沧海道:“要想赚大钱,还真得自己亲历亲为。有周水平、陈华还有小杜在政府机关,我们在江州不会被人欺负。” 困难是压力,也是催化剂,让两人更加团结,睡觉时一直搂在一起。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七 转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周永利很快被确诊为尿毒症,病情比想象中更为凶险。 经过一个月透析治疗后,周永利的病情最初得很缓解,谁知一场感冒让病情突然加重。 会诊后,杨医生将侯援朝和侯沧海父子叫到办公室,道:“周永利病情严重啊,双肾衰竭,尿毒症晚期。” 侯援朝哽咽地道:“一般的尿毒症患者都会拖很久才到晚期,为什么我老伴发展得这么快?” 杨医生道:“人体很复杂,现代医生不能解释所有问题。今天急急忙忙将你们叫到办公室,有一件事情想征求家属意见。今天凌晨我市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三人抢救无效死亡,其中有一对夫妻是医务工作者,在离世前表示愿意捐赠身体器官。我们医院有六起需要换肾的病人。如果你们同意换肾方案,我们马上就配型。如果有多对配型成功,换照进入医院顺序进行移植。” 侯沧海已经在电话里详细咨询过吴小璐有关尿毒症的知识,听到杨医生给出的消息,顿时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迫切地道:“我们同意。” 侯援朝小心翼翼地道:“杨医生,肾移植要多少费用?” 杨医生道:“我们医院在全省做肾移植手术是比较成熟的,周永利这种情况,成功率大约在百分之八十七,成活率很高。你们家需要准备二十万五万元,主要包括手术费用和后期治疗。” 二十五万,这对于侯援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 侯沧海再次拍了父亲削瘦的肩膀,对杨医生保证道:“二十五万,我们能够准备。” 杨医生道:“能够准备最好。周永利是世安厂的,厂里应该能报销一些。” 提起厂里报销,侯援朝就是一阵苦笑。走出办公室后,他用充满希望又忐忑不安的眼神望着儿子,道:“二十五万啊,你有吗?家里现在没钱啊。我等会给你两个舅舅联系,让他们周转一点。” “我有钱。爸,你把我妈照顾好,钱的事情交给我。” 侯沧海表面上答应得很是果断,实则上家里钱距离二十五万还有挺远的距离。上学期赚了九万多,除去春节花费,还剩下八万多,加上以前剩下的现金,他们总共接近十万元。这十万元还包括了小舅舅借的钱。 尽管家里钱不够,他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相对于母亲的生命来说,任何代价他都愿意承担。 与父亲分手以后,侯沧海乘坐公共汽车来到电科院。 中午午餐结束,侯沧海和熊小梅回到宿舍。熊小梅见男友心事重重,眼中满是血丝,心疼得紧,道:“病情怎么样?” 侯沧海道:“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听说要准备二十五万换肾费用,换肾手术如果成功,还有很长时间的后续治疗费用,熊小梅的脸一下变得煞白,道:“我们只有十万,不够啊。没有十万了,住院费是我们交的,透析又用了一万三,只有七万多了。” “我爸在给两个舅舅联系,看他们能借多少?” 侯沧海又自言自语地道:“这是救活我妈的最后希望,不论如何,我们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熊小梅道:“大舅舅要养一个读大学的学生,家里没有什么钱。不知道小舅舅怎么样?” 侯沧海道:“但愿小舅舅能凑出十万八万。” 配型前,大舅舅和小舅舅分别来到病房。大舅舅经济确实紧张,东拼西凑,放了一万五千块在妹妹手里。 全家人寄予厚望的小舅舅终于出现在病房。在家里人的认识中,小舅舅应该比较有钱,至少能借给姐姐五六万块。这样一来,大约就能凑到二十万。 谁知,小舅舅只拿了四千块钱,其中还有不少十元和二十元。 小舅舅面对姐姐、姐夫以及外甥的眼光,呐呐地道:“我原本有钱的,去年鬼迷心窍,借了银行贷款去放高利贷,我想吃高息,结果本钱都被卷走了。现在与老婆离了婚,成了一个光杆司令,背了银行一屁股债。” 周永利看着这个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的弟弟,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有钱就做手术,实在没钱就算,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小舅舅很久没有与姐姐见面了。在他心目中的姐姐是能言善辩,活力四射。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姐姐完全失去了生命力,就如当年母亲病重时的样子。他坐在床边,脑袋深埋,一语不发。 将两个舅舅送来钱加在一起,家里才接近十万块钱,距离手术费用还差得远。 送走大小舅舅,侯沧海在病房陪着父母。他发现母亲得病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父亲花白头发几乎全部白了,连胡须都变白了。 正在病床产吃午饭时,侯沧海接到了吴小璐的电话。 吴小璐在底楼徘徊,侯沧海的相貌让她吃了一惊。这一段时间,侯沧海明显瘦了,头发乱七八糟,眼睛变得比以前大了一些。她递了一个信封,道:“我工作时间短,没有存下什么钱,平时又喜欢买东西,只有五千块,你别嫌弃。” “谢谢。”侯沧海此时急需钱,没有推迟,接过了信封。他又问道:“配型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 吴小璐道:“我专门回去翻了书,配型包括四个方面,最简单的是血型相融,简单地说,o型病人只能是接受o型血的人捐献的肾脏,ab型的病人,那就是a型、b型、ab型的人捐献的肾都可以,以此类推;其次,pra要阴性,简单地例子做肾移植90%会发生排斥,这个时候要求配型非常严格,要把阳性避开,不避开会排斥;第三,配型是淋巴细胞毒,要交叉配型,这个非常重要,相比较而言这个指标发生排斥的比例比较高。第四,hla配型,就是人类组织相融性抗原。” 侯沧海道:“你说得太专业 了,到底配型成功机率高不高?” 吴小璐道:“这得看运气了。如果捐献的肾源不对配型成功,还可以亲属移植,成功率要高一些。” 侯沧海揉了揉脸颊,道:“我是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也得把我妈救回来。” 吴小璐对母亲的印象很淡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思念自己的母亲。相反,她经常幻想着在某一天,母亲突然出现在面前,两人紧紧拥抱。母亲还会慈爱地说:“我的小璐都长这么大了,你想不想妈妈。” 这是吴小璐脑中最经典的白日梦。 她此时从侯沧海身上看到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眷恋,泪水毫无来由夺眶而出。 两人在底楼匆匆见了一面,吴小璐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上楼见周永利。 配型结果出来以后,二家欢乐四家愁。 具体来说,有四人配型不成功,另有二人配型成功,周永利在配型成功之列。得知这个消息,侯家一片欢腾。但是欢腾很快就被忧虑代替,周永利和另一名患者都是和同一个捐献者配型成功,更不利的是另一名患者比周永利更早住进医院,按照顺序来说,应该由另一名患者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当医院宣布这个决定以后,侯家人顿时如坠冰川。 侯家父子做好了亲属移植的准备。两人准备同时配型,谁能与周永利配型成功,谁就做肾脏移植。侯沧海做配型是瞒着周永利的,因为周永利多次表示,可以接受老伴肾移植,但是不能接受儿子肾移植。理由很简单,儿子年纪轻轻就割掉一个肾,会影响儿子一辈子,甚至会影响生儿育女。她宁愿自己得病,也不愿意儿子一辈子不幸福。 尽管医生反复讲割掉一个肾不会影响生活,周永利还是不愿意儿子如此年轻就割肾。 即将做亲属移植配型准备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另一名患者已经六十七岁了,家在农村,面对高昂的称植费用选择了放弃。 为了让母亲尽快手术,手术费用筹集就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得知母亲生病之前,侯沧海已经将自己在黑河的房产挂出去交易。由于房子位于黑河镇,黑河镇虽然必将与新区连成一体,房价涨上去指日可待,但是远景代替不是现实,目前黑河镇房价仍然是郊区价格,整套房子报价定在四万元。挂出去一个多月,极少有人咨询。唯一报价者,只肯出二万五千元。 为了筹集手术费以及手术后必然要花费的治疗费用,侯沧海忍痛用二万五千元将这套住房处理掉。虽然买这套房子只花了五千元,从理论上来说赚了两万。但是,这套房子暂时不处理,几年之后价格肯定不一样。更关键是卖了此套房子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实际上就失去了住房。再买新住房,二万五千元就远远不够。 就算卖掉了住房,距离实际需要的经费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为了筹够经费,侯沧海急得嘴唇起了大泡。 侯金玉单独将侯沧海约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方案。 “侯总,嫂子得病,我帮不上什么忙,很不好意思啊。” “别这样说,你们把一食堂做好,就是最大帮忙。” “前两天,我无意中给厨师朋友们说起此事。有个朋友提出一个想法,我只是转述啊,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有啥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我们接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那个朋友是厨师,他想出五万块钱,把一食堂转包过来。” 侯沧海万万没有想到侯金玉在这个时间点上会提出这个方案。经过前期努力,克服种种困难,一食堂经营状况越来越好,是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五万块钱就是趁火打劫,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侯金玉,半天不说话。 侯金玉神情变得有有些尴尬,道:“侯总,我只是转述朋友的想法。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不愿意。” 说完话,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后厨走去。 在医院这一段时间,母亲周永利病情时好时坏。她的皮肤失去光泽,干燥脱屑。每天长时间头晕头痛,肌肉时常颤动抽搐,小腿水肿更严重,还不时呕吐,种种症状,预示着母亲陷入极大病痛之中。 侯沧海决不能看着母亲滑入无边深渊。 “凭什么要把一食堂打给侯金玉,没有想到他和郭加林一样打着鬼心思。” “他只是帮着朋友问,同不同意得看我们的意见。” “肯定就是侯金玉自己的想法,借朋友为名。一食堂天天赚钱,我舍不得打出去。” “能凑的钱都凑了,我们必须得在最快时间将钱凑齐。时间不等人。” 晚九点,在前往医院的路径中,侯沧海提起了侯金玉“转述朋友的想法”。熊小梅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转让一食堂,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两人在沉默中来到了医院。病房,传来周永利的呕吐声。侯沧海快步走进病房,只见一个护士站在床边,母亲正趴在床上艰难地呕吐。呕吐物中有淡淡尿味,还有一团团红色。护士下意识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侯沧海跟了出去,道:“我妈情况怎么样?” 那个护士道:“情况不怎么好。你们赶紧准备钱,尽快做手术,否则解决不了问题。你妈发病特别急,非常少见。” 侯水河走出病房,趴在哥哥肩膀上,无声抽泣。 侯沧海安慰道:“你别急啊,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 侯水河道:“我真没有本事,一点都不能帮助家里,还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 侯沧海拍着妹妹后背,道:“你现在任务是养好小宝贝,顺顺利利生产,这是对我们家最大的帮助。如果我们还要抽精力照顾你,就麻烦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侯水河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如今渡过了最容易流产的日期,原本可以开开心心孕育两个宝贝,没有料到天有不测风云,母亲生病让原本美好的计划完全泡汤。 熊小梅在卫生间里把装呕吐物的盆子洗干净后,找到一个安静地角落给姐姐打电话。她自从辞职离开家门以后,不管再困难,从来没有向娘家开口借钱,此时确实遇到了迈不过的坎,她只得向姐姐求助。原本指望能临时调剂几万过来,谁知姐姐和侯沧海小舅舅情况近似,刚刚将贷款投入生意中,目前基本没有流动资金,最迟还要等三四个月才能回款。 她打完电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周永利,下定了最后决心。 “侯子,把一食堂打给侯金玉吧。” “对不起,小梅。” “救人要紧,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们以后一定要重新把钱赚回来。” 得到熊小梅同意后,侯沧海打通了侯金玉电话:“我和熊小梅等会回一食堂,你把朋友叫过来,我们马上谈转让的事情。”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八章 柔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回到一食堂,侯金玉和另外一人等在小厅。 侯沧海在一食堂奋斗了好几个月,天天和厨师接触,对厨师的味道太过熟悉。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穿着普通衣服,但是厨师味道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熊小梅一直在调整情绪。来到一食堂后,知道眼前一切将与自己告别,不禁悲从心来。她坐在侯沧海身后,不想说话。 略为寒暄,侯沧海不想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一食堂各方面走上正规,你们不要为了压价故意挑毛病了,出多少钱?说个爽快话。你们上次说的五万,这是不可能的。光是库房的米、面、油和其他物品都要价值接近两万元,还有整套监控系统,完整的厨房设备,以及全套人马。” 侯金玉和他的朋友准备趁着侯沧海急需用钱之机合伙将一食堂包过来。他们最初商量是给一食堂多挑毛病,然后在五万元左右将食堂拿到手。他们没有料到侯沧海上来就很强势地定下调子,不想谈判。 侯沧海又道:“我在后勤处有两万元保证金,你们要承包一食堂,得将这两万元转给我,这笔钱不包括在转让费里面,算是你们交的保证金。你们不做食堂后,这笔钱要还给你们。” 尽管侯沧海有话在前,厨师朋友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挑一挑一食堂的毛病,道:“我今天看了一食堂,问题还是不少,承包费又高。” 侯沧海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刚才说了,用不着挑毛病,你们直截了当开个价格。只要不离谱,我们都可以商量。” 厨师朋友望了侯金玉一眼,道:“那我还要和侯金玉商量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侯金玉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和厨师朋友一起到外面商量。走得外面,厨师朋友道:“看来五万块钱拿不下来。”侯金玉道:“我们要稳得起,侯总急着用钱,拖不起。” 在小厅里,熊小梅用手背擦眼角。一直以来,她都将侯金玉视为最值得依赖的人,没有料到家里刚刚出了点事情,侯金玉就盘算起自己的生意。等到侯金玉出去商量时,她愤怒地道:“人心隔肚皮,我没有想到最后捅刀子的是侯金玉。” 侯沧海坐在熊小梅身边,道:“我们要换个思路来想问题,他在为我们工作时还是尽心尽力的,这一次想转包厨房也是做到明处,是按照生意场上的套路在走,不算最后捅刀子。” 熊小梅道:“明明就是趁人之危,就是捅刀子。侯金玉最掌握内情,可以把价格压得最低。” 侯沧海看此事角度与熊小梅稍有不同。熊小梅关注重点在一食堂,侯沧海关注重点是时间,他想要尽快将一食堂处理掉,以筹集母亲动手术的费用。 这两个关注点稍有所不同,也是人性使然。 “你如今在政法委工作,可不可以贷款?” “我是江阳区政法委的普通干部,又没有当领导,资历还浅,与银行没有任何关系,贷款很难。上一次我找过建行梁勇,他还是老关系,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有没有其他办法,我真想保住一食堂。” “时间太急,我们等不起。” 熊小梅想着周永利身体状况,知道男友所言不虚,深深地叹息一声。在一食堂天天赚钱之时,小厅在其眼中色彩明亮,此时小厅本身没有变化,而如今进入她眼中的小厅变得灰朴朴一片,没有了任何色彩。 外出商量策略的侯金玉和厨师朋友走了回来。他们这一次变得很是强硬,只肯多加五千块钱,否则就不谈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两个协议:一是侯金玉和厨师朋友一共出资六万,另外还有侯沧海交给后勤处的两万保证金,总共八万交给侯沧海和熊小梅;二是一食堂整体转包给侯金玉及其朋友,转包手续由侯沧海和熊小梅办理。 次日上午,侯沧海办理了转包手续,拿到了八万块钱。 区委政法委知道了侯沧海遇到的难题,单位职工搞一次小规模捐款。 陈华、陈文军、周水平以及在南州做医疗代表的杨兵、吴建军各自送了些现金。 资金筹集完毕以后,手术如期进行。 当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侯援朝抹了眼泪。侯沧海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他第三次拍了父亲肩膀以示安慰:“杨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妈吉人天相,肯定没有问题。” 熊小梅陪在手术室外。自众一食堂营业以来,她天天忙得团团转。如今一食堂交了出去,她失去了工作或者说是事业,正好可以全力在医院帮忙。在生死关头,她不再去想一食堂。当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双手合什,为其祝福。 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看着亲人们被关在了门外,内心涌起悲伤和悲壮两种不同的感情。进了手术室,先由护士备皮,插尿管,灌肠,随后的事情周永利开始模糊起来,似乎是注射脊椎处腰部麻醉,好像还有催眠类药物。手术三个小时后,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重症监护室,麻醉最先清醒的是头部,但是身体一动不能动。她有了一个荒诞的感觉,似乎手术后全身只留下一个头部,身体部分全部不存在了。产生了这个念头后,她变得十分恐慌。 等在手术室外的家人们得知手术成功的消息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侯援朝喃喃自语道:“我问过厂里医生,他说肾移植后对于用药和饮食要求更高,要时刻小心,不能伤害那个新移植来的肾,一旦它再坏了,就全白干了。” 侯沧海安慰道:“肾移植后,移植肾的生存时间有一个统计数据,1年存活率为95%,10年存活率有68%。既然大部分人都活过十年,我妈肯定也行。” 手术完成后,侯援朝和侯沧海父子俩人留在医院,大舅舅回家,熊小梅和侯水河两人则回到世安厂。世安厂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所有人即将回到家住,房子的拥挤显露无疑。 妹妹没有读大学之前,侯沧海是住在一间家里人隔出来的小房间里,仅仅能放一张小床,床头有一张小桌子。 侯水河是女生,则住了一间完整宿舍。 这一次母亲生病,侯沧海卖掉了房子,转包了伙食团,因此,熊小梅只能暂时回到世安厂居住。她将怀孕后行动不便的侯水河安顿好以后,躺在以前侯沧海住过的小床上,失神地望着黑暗不清的天花板。 熊小梅辞职以后也遇到不少困难,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希望总是在前方闪烁金色光芒。这一次遭受到的打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她和男友没有了住房、没有了一食堂、没有了现金,唯一剩下的是负债。而且,周永利手术后还要长时间服用抗排斥类药。稍有不慎,对新移植的肾就会有伤害。这些钱侯家本身难以承担,依着侯沧海性格,必然会承担起来。 而且,妹妹没有工作,将要抚养双胞胎,这又将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熊小梅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发慌,觉得生活毫无希望。在黑暗小屋里,她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滴落在枕头上,很快将枕头打湿了一片。这时,姐姐熊小琴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周永利的手术情况。姐妹俩在电话里聊了十来分钟。打完这个电话以后,熊小梅心情更加复杂。 下午四点钟,熊小梅和侯水河都起了床。 “水河,给你煮饭以后,我到医院去看一看。”熊小梅擦干了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侯水河知道哥哥和嫂子为了手术费用做出了巨大牺牲,对嫂子感情猛然间增加了。她笑道:“最初三个月,我怕流产,什么事情有都不敢做,现在流产可能性很小了,我要适当运动,做饭没有任何问题。” 熊小梅和侯水河一起在厨房做饭。 侯水河道:“嫂子,听说你和我哥准备在三月份扯证,到时要好好庆祝一下。具体是什么时间?” 熊小梅心酸地道:“我妈去算的日子,定在3月12日。” 侯水河兴致勃勃地道:“你们可以早点要小孩,如果也是双胞胎,四个小孩在家里玩,多热闹。” 侯水河大学毕业后进了是省里一家私营企业,不久就发现怀孕,为了保胎被迫辞职。她工作时间不久,更接近于大学生。因此,她的想法在熊小梅眼里很天真。在熊小梅心目中,若是家里有四个小孩,再加上一个病人,则这个家更没有办法过日子。热闹是热闹,是绝望的热闹。 煮了饭,熊小梅基本上没有食欲,喝了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独自来到市人民医院后,熊小梅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转身到附近宾馆开了房间,然后再到医院。 周永利还在重症监护室,侯沧海守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侯援朝将儿子赶出医院后,独自守在空空的病床前。 从手术前的准备,到手术中的煎熬,再到手术后的放松,使侯沧海胡子猛然间窜了出来,头发乱成一团。熊小梅心疼地道:“我开了宾馆,今天就住宾馆,免得跑来跑去。” 进了宾馆,侯沧海看见有新买来的内裤、毛巾,夸道:“这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都有酸臭味道了,还是老婆想得周到。” 他进了卫生间,想起以后世安厂的小床,有点发愁。 这时,熊小梅推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她没穿衣服,眼里满是柔情。 (第九十八章)(注:今天要出差,匆匆写了一章,内容少点。) 第九十八章 分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和熊小梅的长期“夫妻”生活中,双方都很享受。在这个享受过程中,向来是由侯沧海发起战争。 今天有一点不同,是由熊小梅挑起战争。 客厅电视正好是音乐频道,一个美女歌手深情地演唱熊小梅在这一段时间最喜欢的歌《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在歌声中,熊小梅想到自己的决定,心如美丽脆弱的瓷器从百米高空落下,碎得不成样子。 生命中最爱的男人在不停地用力和冲刺,额头有了汗水。她产生了有生以为最强烈的悬浮感。她的身体如气球一般高高飘到空中,受到天花板阻挡,而悬停在房顶。 她从另一种视线里,俯视一对欢爱的男女。 侯沧海背部肌肉线条非常漂亮,没有赘肉,这说明他还年轻,也经常锻炼。此时,这漂亮后背出现了血迹,血迹来源于指甲的撕裂。这是她第一次在最幸福的时候伤害他的身体。他的左右肩胛处各有五条划痕,从空中俯视,如红色刺绣,灿烂无比。 她从空中俯视,见到了自己的脸。 熊小梅眼眼如泉水,不停涌出,又从脸颊滑落,落到床单上,将床单弄湿了一大块。 “傻老婆,今天怎么回事,把我抓伤了。”停止运动后,侯沧海爱怜地道。 这一句话让熊小梅从房顶回到床上。她不准男友离开自己,紧紧将其抓住。她想说几句悲伤的话,话在喉咙间打转,无法说出口。 侯沧海看着熊小梅泪水打湿的床单,安慰道:“失去的一切,我们都要拿回来。” 没有资金、没有技术、负担沉重、负债累累,这“两没两负”压垮了熊小梅,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做过服装店,开过伙食团,知道现实冰冷无情,知道现实总会战胜美好的希望,然后把希望踩进泥水里,变得面目全非。 她搂紧男友,道:“等会,我还要一次。” 侯沧海开玩笑道:“我们老夫老妻,子弹要节约。” 他知道一食堂寄托了熊小梅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在生意蒸蒸日上之时,突然失去了理想,这个打击异常沉重,难免让她情绪变得糟糕。他没有特意去提起此事,只是用行为来安慰她。 “不,我想要。” “好吧,让我休息一会。” 母亲生病以来,侯沧海承受了巨大精神压力,渡过了好些不眠之夜。今天母亲手术成功,暂时渡过了第一道难关,与女友第一次欢乐之后,他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熊小梅坐在床边,伸出食指,轻轻抚过他英俊挺拔的鼻梁,又抚过带给自己无数**时刻的嘴唇。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来到桌前,取过宾馆纸笔。胸有前言,提笔,笔重如山,终于,她写道:“我最亲爱的侯子。” 一句未完,泪水点点,将纸打湿。 她原本有很多话,最后只写下短短几句:“我感觉很累,觉得生活没有希望,很绝望。对不起,我当逃兵了。到姐姐那里去,或许生活不会这么累。我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是一个想躲在男人后面的小女人。别了,我的侯子,希望你不要怪我怯懦,希望你记得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忘记我。熊小梅。” 写完这封信以后,熊小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伤痕累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熊小梅。 侯沧海还在沉睡,睡梦中他很单纯,也很英俊。熊小梅脱下衣服,躺在床上,靠在了他的身边,异常温柔和多情。 两人走出房间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匆匆在外面吃了饭,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病房,替换了侯援朝以后,坐在医院住院部的椅子上。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留在这里其实意义不大,但是侯家商定,不管什么情况,医院随时都要有一个家人。 侯沧海开始讨论下一步生意规划,提出开一家精品餐馆的主意。 熊小梅脸上有苦涩笑容,道:“你暂时不要考虑这么多,好好上班,争取早日有个一官半职,陈华、陈文军、周水平、小杜,他们都能在官场上混,日子过得不错,你何必急着出来。” 侯沧海挽着熊小梅肩头,道:“我们没钱,光靠苦哈哈的工资,养不活一家人。何况家里这种情况,没有钱,连我妈以后每个月的抗排斥药钱都交不上。我必须要找项目。等考察了合适项目,我们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他虽然表面镇静,内心还是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第一个压力是母亲的后续治疗。根据现在了解的情况,术后三个月最危险,三个月内,为了防止肾脏排斥,需要服用降低人体免疫的药物,这将导致人体抵抗力变差,容易得病。最容易感染的是肺部,因为肺部与空气是直接接触的。如果感染肺部,则意味着到鬼门关边缘。这三个月是对全家的严峻考验。 第二个压力是经济压力。母亲出院后,要长期服用抗排斥药物,这个费用将吃掉全家人大部分收入。 第三个压力是妹妹即将生小孩,还是双胞胎。这将花费不少。 正因为此,侯沧海能够感受到熊小梅情绪上的异常,但是没有过多关注。 晚上十点,略作休息的侯援朝来到医院,睡在病床加床上。 侯沧海和熊小梅则回到世安厂。 早上,侯沧海到医院,替换父亲。熊小梅留在世安厂家里,买菜,为侯水河煮了午饭。吃过午饭,她提了一个小包,里面有户口本、**以及路费,离开了世安厂。她原本想要等到周永利离开重症监护室才离开,可是做出离开决定后,每一分钟都如地狱般煎熬,让其痛苦万分。 走出世安厂大门,坐上公共汽车,熊小梅满脸萧瑟,心中响起那首歌: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熊小梅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喜欢上它,成为循环在内心的曲调。或许,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歌声预示了未来。 当她踏上离开江州的长途车以后,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大团大团阴云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天昏地暗,一道闪电之后,惊雷响起,震天动地。 侯沧海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闪电,听到天边的雷声,感到一阵阵心悸,似乎在远方发生了直接影响自己命运的大事件。等到雷声消退后,他接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 “哥,有一件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 “说,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放心,你哥内心强大,一般事情打不倒我。”说到这里时,侯沧海看了看时间,此时熊小梅应该过来了,而今天,她没有踪影。他被一阵巨大的恐怖笼罩,声音干涩,问道:“什么事情?” “嫂子走了。她给我留了条子,还有一封写给你的信。我没有看信,条子里明确说她到南方去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给爸妈说,特别是前三个月,绝不能说。如果他们问起,就说熊小梅到他的大姐那里工作,暂时去工作。” “哥,你没事吧。你不要怪嫂子,她对我们家做出了很大贡献和牺牲,我是女人,能理解她。” “我没事。这并非不可挽回。” 远处又是一道闪电,似乎将天空撕裂。侯沧海狠狠地用拳头捶打了窗台,发出轰地一声响。厚实粗糙的水泥窗台刺破了他的拳头,鲜血涌出来,滴滴下流。他被莫名情绪控制,望向十几米高的地面,有一种想在天空飞翔的冲动。飞翔冲动越来越强烈,让他被迫离开了窗台。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他绝对没有飞翔的自由。 侯沧海拿着手机,来到病床,对发呆的父亲到:“我下楼走一会儿。” 侯援朝道:“下午才能探视,你回去上班吧,不要耽误工作。” 侯沧海脸色苍白地惨笑道:“杨书记给我打过招呼,让我这一段时间专心照料家里人,不用去上班。” 侯援朝这一段时间都在医院,看过了无数脸色惨白的人。他没有注意儿子神情变化,只认为他没有休息好。 侯沧海感觉自己失去了灵魂,如行尸走肉般在医院穿行。坐着电梯来到楼下,他走到住院部,来到停车场外面的一处密林。 进入密林,眼见左右无人,侯沧海抱紧一株小叶榕树,开始痛哭起来。他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音,可是想起心爱的女人从此南去,往日甜蜜如电影一般在脑中闪回,让其难以抑制痛苦,哭声渐起,越来越大。 密林中有一群麻雀,被哭声惊起,扑腾腾飞到天空。 一个过来开车的人听到哭声,朝密林里走了几步。他见到痛哭的男人以后,悄然退去,坐上车,想起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母亲,对那位痛哭男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双手紧握方向盘,默然而坐。 哭了很久,侯沧海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打湿了衣襟。就如他小时候刚长牙那般,口水长流,打湿了衣服。 (第九十八章)(仍在出差中。) 第九十九章 事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哭过一场后,侯沧海发泄了积郁中心中的哀伤,擦掉眼泪和鼻涕,用手将脸上表情揉正,这才走回病房。 在楼前,他先给熊小梅打去电话,关机。 他又给大姐熊小琴打去电话,“大姐,熊小梅要过来,你知道吗?” “知道,是我让她来的。你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吗,小梅经常梦到康叔跳楼,那个场景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我没有怪她,只是想核实她的去向。这么远的路,她一个人走,我不太放心。等她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让我知道小梅平安到达,行吗?” 听到这句话,熊小琴叹了口气,道:“等她到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 接到熊小琴报平安的电话之时,周永利也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周永利清醒过来后,见到丈夫、儿子和女儿围在身边,便问:“小梅在哪里?”侯沧海笑道:“她到广东去了,能多赚点钱就多赚点钱。”侯水河在旁边帮腔道:“如果不是肚子里两个家伙,我也要出来赚钱了。”周永利道:“苦了小梅这孩子了,侯子,你以后来好好对待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熊小梅离开了侯家,此事真相只有侯家兄妹知道,包括侯援朝在内都认为熊小梅是到广东工作。两兄妹约定,此事真相至少要保留到三月或者半年,到时再给家里讲清楚。 侯水河一直牵挂哥哥与小梅的恋情,抽了个时间,与大哥谈了一次心,道:“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抽个时间去找小梅姐。你们两个感情深厚,见了面,抱一抱,百炼刚也要化成绕指柔。” “现在还不能走,妈最危险就在这三个月,我必须把这三个月守过去。”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觉得妈状态不错,应该没事。” 侯沧海苦笑了一声,道:“小梅手机停用了,我和小琴通过几次电话,她都没有接。她和她爸都是倔脾气,一条道走到黑的臭性格,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谈到此,两兄妹相对无言。侯家家庭气氛总体比较平和,子女性格不容易走极端。熊家以熊恒远为代表,是典型的爆脾气,熊小梅很不喜欢父亲性格,青春期到来后就开始抵抗父亲。但是在从小的潜移默化中,她的性格变得与父亲在内核上极为相似。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实际上是性格决定了选择,选择导致了命运的改变。 侯沧海对母亲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灾降。由于抗排斥药物降低了抵抗力,母亲还未出院就发生了一次肺部感染。原本小小的感染却差点给周永利带来灭顶之灾,让她重新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艰辛地抗过这次突袭以后,头发掉了一半的周永利在全家人护送下小心翼翼离开医院。 这一次抢救加上后期费用,让前期筹得的经费彻底消耗殆尽,摆在侯沧海面前经济压力成为他必然面对的第一现实问题,让他暂时将失恋的痛苦压在心灵最深处。 平时在白天,他显得很正常,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痛苦才如山泉水慢慢涌出来,一点一点吞噬其心灵。 除却痛苦,侯沧海每天只是琢磨一件事情——找钱治病! 作为区委政法委普通机关干部,无权、无势、无资金、还无时间,要想找钱,谈何容易。周永利出院第二个月,侯沧海终于决定离职。离职除了经济原因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心态,他此时变得心灰意冷,对上班毫无兴趣,毫无进取之心。 离职前,侯沧海准备办一件事。自从将黑河房子卖掉以后,他和黑河再没有任何牵连,户口孤零零挂在黑河没有什么意思。他准备将户口从黑河办回到世安厂,让自己的户口重新回到大家庭中。 他打电话与黑河派出所艾明所长联系以后,约定次日上午到黑河开手续。此时他还是政法委干部身份,艾明所长因此答应得非常爽快。 次日,侯沧海乘会客车,慢悠悠地前往黑河。 侯沧海刚走下客车,就听到站点上的人们聚在一起神秘又畅快地谈话,议论声不停地钻进耳朵里。 “卫生院医死了一个中年人,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医生医死的。” “那个女医生是才分起来的,医学院毕业的,没有啥子经验。” “那个人造孽得很,上有老,下有小,就这样走了,以后一家人怎么过。听说就是有点发烧,到卫生院拿点药,结果给弄死了。” “你们不要乱说,那个人是在江州医院死的。” “你才乱说,在江州医院死的,为什么要让那个女医生跪在卫生院,给那个娃儿烧纸。” “那家人还是恶得狠,十几个大汉把女医生围到一起,拳打脚踢,还让女医生跪到地上,派出所来了,也只要有旁边看着。” 听到这里,侯沧海心里一惊,道:“那个年轻女医生叫什么名字?” 等车群众摇头道:“不晓得,反正很年轻。” 客车来了,等车的群众一窝蜂去挤上车,争抢座位。客车开走,带起大股尘土,侯沧海用手捂着鼻子,毅然朝黑河卫生院走去。凭直觉,他判断治死人的年轻女医生应该是吴小璐。 黑河卫生院聚集了大量的人,有数十个披着麻布的人站在卫生院坝子中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聚在角落里,还有黑河派出所几个公安。 穿着白大褂的吴小璐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一张中年人相片。相框前面有一堆燃烧的钱纸,烧成灰烬的钱纸随着热空气往上升起,在空中飘荡。 吴小璐脸颊和嘴唇都有明显红肿,头发凌乱,表情麻木。其身后有十几个五大三粗、气势汹汹的年轻男子,有一个男子时不时用脚尖去踢吴小璐的后背,还从背后扇耳光。耳光声啪啪地响,在惊雷一般。 看到这里,原本就受尽压抑的侯沧海只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没有把握对付七八个壮年男子,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寻找救出吴小璐的办法。在紧急情况下,侯沧海脑袋变得特别清醒,忽然想起黑河中学体育老师长期在操场上划线,有一桶石灰经常放在体育场边上的保管室门口。 侯沧海转身朝外走,在卫生院门口遇到了派出所长艾明,道:“艾所长,吴小璐在挨打,再这样下去,要出事。” 艾明神情严肃而焦躁,道:“我已经给市局汇报了,防暴大队等会就来。” 吴小璐跪在地上的场景如一根烧红的火钳夹在侯沧海心头,道:“你们要去招呼,不能让家属打吴小璐,吴小璐是女孩子,怎么禁得起这种打法。” 艾明无可奈何地道:“市局不准我们动手。” 侯沧海焦急地道:“不能动手,但是要招呼,不能任由家属乱打。” 艾明拿在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到一边去接电话。侯沧海下定了决心,一阵小跑来到黑河中学。他在操场保管室边顺利地找到了那一桶石灰,提在手里,朝卫生院奔去。走过路边餐馆时,从熟识的老板娘处借了一把大勺。 最初侯沧海奔出去拿石灰桶时,出于一股义愤,没有过多思考。此时提着石灰桶来到卫生院时,他迅速考虑了行动成功率。这个行动很冒险,极有可能陷在愤怒人群中,成为被殴打的对象。 尽管成功率不大,但是侯沧海还是决定行动。熊小梅走了,他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劲,不管不顾地提着石灰桶来到卫生间院内。 他进门之后,恰好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用力向后拉吴小璐头发,让吴小璐脸朝后仰,然后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彻底激怒了侯沧海。他如一匹孤狼,奋不顾身地冲进了人群中,用大勺舀起石灰,朝着一群欺负吴小璐的壮汉洒了过去。他洒石灰的位置偏高,尽量不影响吴小璐。 石灰在空中形成一层薄雾,随着侯沧海洒石灰的速度加快,整个大厅被呛人的石灰粉尘包围,所有人纷纷闪避。侯沧海弯着腰拉起吴小璐,拼命地朝办公室区域跑去。吴小璐本是跪在地上,受半空中石灰影响最小。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侯沧海跑了几步,又摔倒在地,脱离险境的本能让她拼命爬起来,跟着侯沧海朝前跑。 两人从左侧楼梯就直奔五楼。来到五楼后,侯沧海听到楼下有数人骂声和脚步声,道:“把钥匙给我,锁门。”吴小璐也听到急促脚步声,道:“钥匙在包里,没有带上来。”侯沧海道:“还有锁吗?“吴小璐道:“没有。” 侯沧海焦急地四处寻找锁门的东西,恰好在地上有一段粗铁丝,便捡了起来,插进五楼铁门的门栓处。 这时,几个年轻人已经冲了上来,狠命地踢铁栅栏。侯沧海拼命地扭紧铁丝,将铁栅栏牢牢锁住。 卫生院一楼到四楼都是办公室,五楼和六楼是库房和住房,在五楼有一道铁门将五楼与四楼分隔开。铁门用铁条和铁板焊接而成,挂锁在内侧,置于铁板后面。侯沧海用铁丝扭死了铁门,外面人无法打开。 外面的年轻人用力踢门,铁栅栏很牢固,急切之间根本打不开。 侯沧海眼见暂时安全了,上了六楼,四处乱找,又发现一把挂锁,是用来锁老式文件柜的。他走到铁门处时,外面人威胁道:“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出来,出来打死你。” 侯沧海没有理睬在门外叫嚣者,锁门。从栅栏铁条之间飞过来一个杯子,直奔侯沧海头部。侯沧海朝左侧躲闪,水杯砸在了肩膀上。这是一个不锈钢水杯,里面装了水,重量不轻。 侯沧海痛得直抽气。 一个拳头从栅栏里伸了进来,朝侯沧海打来。 侯沧海冷静地逮住了伸进来的手,用力朝后拉,让打人者紧紧贴在铁栅栏上。被抓住手的汉子用力挣扎,脸青面黑,无法摆脱。侯沧海的另一个拳头隔着栅栏,毫不留情地打在那汉子鼻子上,一股鲜血迸了出来。 这一拳打得十分痛快,侯沧海仰起头,如狼一般嚎叫起来,神情畅快,异常狰狞。 (第九十九章)(继续出差中) 第一百章 围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隔着铁栅栏打了第二拳,让栅栏外汉子血流如注,这才放了手。 铁栅栏的围攻者们气急败坏,拿起走道上放置的输水用的旧输水**,试图通过铁栅栏朝里面砸。 侯沧海对着他们竖起中指,转身上了六楼,在吴小璐厨房里抓了砍骨刀。回到铁栅栏处,他用砍骨刀在铁栅栏上砍得火花四起,威胁道:“你们再动手,菜刀不认人,砍死一个算一个。” 围攻者们一时之间打不开铁栅栏门,又被侯沧海凶悍之气吓住了,退后几步,隔着铁栅栏与侯沧海对峙。 吴小璐被吓得够呛,躲在老式木门后面,透过门缝瞧着铁栅栏外发生的一切,身体不停颤抖。 到了这时,侯沧海这一段时间积郁在心中的怒火痛快地发泄了出来。他提着砍骨刀,站在楼梯上,有节奏地敲着铁栅栏。他是一米八的大个子,在狭小空间里显得特别高大,再配以凶狠表情和砍骨刀,让人不敢逼视。 铁栅栏外的人都是逝去小孩的同乡及亲戚,但是直系亲戚都在楼下,没有上来。他们这些人不敢过分紧逼,也不离开,守在铁栅栏外面,防备两人逃跑。 派出所所长艾明眼见着侯沧海发起突然袭击,暗自为其行为叫了声好。作为一个男人,他早就对这些殴打女人的懦夫出离愤怒了,作为派出所长,他则必须执行上级命令。侯沧海做了他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让他十分爽快。 石灰烟尘慢慢散开,被袭击的人群发出大声咒骂声。卫生院代院长谦和地过来帮忙,道:“石灰进了眼睛,不要用水洗,要用菜油洗。” 虽然侯沧海将石灰撤得满天都是,场面壮观,由于石灰是从半空落下,并非直接奔着眼睛而去,所以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睛,没有问题。只有两个壮汉感到石灰进了眼,在院里大喊大叫。经代院长提醒后,急匆匆到门外找菜油。 其他人并不接受代院长的好意,继续威胁卫生院。 有医生埋怨代院长,道:“代院长,这些人太可恶了,让他们眼睛被烧坏。” 代院长是个老成持重的人,道:“刚才小伙子肯定和吴小璐有关系,如果把别人眼睛烧坏了,又要惹更多祸事,我这是帮吴小璐。” 艾明见大院内暂时没事,叫上一个警察和协警上了楼。 艾明上楼后,见到侯沧海站在铁栅栏另一边,握着砍刀与众人对峙,在心里又赞了一声。他对众人道:“你们别围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组织会出面解决,你们找当事医生有什么用。” 众人皆怒视艾明。 艾明虎着脸,单手指着众人,道:“你们不要过份。谁敢砸这道铁门,老子发誓,今天不弄你,明天都要弄你。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他又对侯沧海道:“你上楼去,把刀放下。” 在与侯沧海对话之时,他暗自眨眼睛,示意其暂时回避。 侯沧海慢慢平静了下来,按照艾明要求,走回吴小璐房间,对躲在门后面的吴小璐道:“没事吧。” 吴小璐赶紧关了房门,又推了桌子把门口堵上。然后拉着侯沧海进里屋,又将里屋锁上。她用背顶着房门,双手抱在怀里,低头,双肩不停地耸动,无声哭泣。 侯沧海将砍骨刀放在顺手位置,朝外看了一眼,安慰道:“没事了,艾所长在外面,我们安全了。” 吴小璐就如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鸟,仍然不停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再颤抖。 侯沧海道:“受伤没有?” “不知道,全身都痛。”说话时,吴小璐泪水如决堤的大江,一发不可收拾。 吴小璐从小到大,日子虽然过得并不顺心,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暴力对待。昨天那个病人来到医院时病情很危急了,她完全可以一推了之,让他们直接转江州医院,一点都不沾手。可是她深有医者仁心的思想,知道来者病重,如果一点不处理,在转院过程中极有可能就会坚持不过去。她没有计较可能的风险,对其进行了紧急处理。 经过紧急处理以后,中年人被送到江州第一人民医院。江州人民医院经过急救,还是没有能够挽回宝贵生命。 随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吴小璐的想象。她没有等来感谢,却迎来了病人家属狂风暴雨的摧残:他们的理由是如果不是吴小璐错误治疗,中年人肯定能救活。 吴小璐在抽抽泣泣中讲述事情经过,侯沧海顿感无语,感慨地道:“为什么做一件好事这么难。” 侯沧海在公交车上见义勇为被小偷起诉,吴小璐有一颗救死扶伤的纯真仁心却被侮辱,两人面对面而站,都觉得要么是他们傻了,要么是社会某个点不对。 吴小璐用手背擦掉眼泪,道:“我再也不想穿这身白衣服了,再也不想穿了。”她在赌气式脱掉白衣服之时,突然啊地叫了起来。 侯沧海道:“什么事?” 吴小璐把白大褂脱下来时,里面穿着薄衬衣。白大褂里的衬衣被汗水湿透,在后背上赫然有一串洞,这是被烟头烫出来的洞,后背皮肤也被烧伤。想必是被人扔了烟头进后背。刚才她被壮汉围攻,陷入巨大恐怖之中,没有感觉到疼痛。此时心情稍为平静,才发现背上传来阵阵疼痛。 吴小璐双眼含着泪水,道:“你帮我看看背上的伤?” 烟头温度有三百多度,烫伤后很疼,但是吴小璐在刚才居然受困时居然没有发现,侯沧海顿时感觉心被揪紧了,对眼前好心眼女子极为怜惜,道:“起泡了。” 吴小璐忍着疼,道:“桌上有冷开水,帮我冲一冲创面,等会才能处理。” 如果要冲洗创面,则要脱衣服,这让侯沧海有些迟疑。这时栅栏外又有吵闹声传出, 令吴小璐又紧张起来。侯沧海提着砍骨刀走到梯口,横眉冷对着栅栏外的数人。此时站在栅栏外的人比最初少了好些,只剩下五六个人。吵闹的人是一个女子,神情激动地骂道:“你们有本事躲一辈子,医死人了,让我们全家怎么活啊。” 侯沧海听了几句,不想理睬这伙或是愚蠢或是阴毒的人。他回到房间,道:“没事,栅栏外的人肯定进不来。” “你帮我冲一冲,免得感染。” 吴小璐小心翼翼脱下了衬衣,露出黑色文胸,双手抱着胸,将后背面向侯沧海。 吴小璐皮肤非常白净细腻,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如凝脂一般,又如最贵的古代丝绸,所以烟头烫伤痕迹才格外刺眼。 侯沧海拿起桌上冷开水,从上往下,冲洗几个烫伤处。 冷开水顺着后背往下流,打湿了吴小璐衣裤。 “水没有了?”侯沧海提着空空的水杯。 “只能是意思一下,还要到医院处理。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来。”吴小璐双手抱着胸,说了一声谢谢,回里屋整理衣衫。 从客厅窗户只能看到背后的农田,看不到前院,侯沧海用手机给艾明联系以后,心中稍安,又去查看情况。栅栏处只剩下四个人,皆沉默地坐在楼梯处抽烟,听到脚步声,不起声,不言语,守在外面。 吴小璐换了干净宽松的衣服出来,道:“外面还有人吗?” 侯沧海道:“大部分都离开了,还坐了四个人。” 吴小璐忧心忡忡地道:“如果他们不走,怎么办?” 侯沧海安慰道:“肯定要走,不可能一直闹下去。艾所长说,防暴队马上就要来了。”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个多小时,吴小璐这才彻底从恐怖中走了出来。她去烧了开水,给侯沧海泡茶。 三点多钟,医院楼下响起一阵喧闹声,还有刺耳警笛声。 侯沧海再次去查看,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为了以防万一,没有见到医院和警察,他们不准备打开栅栏。 “今天真的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象后果。”吴小璐用亮如秋水的眼睛看着侯沧海,表情格外温柔。 侯沧海道:“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建议你请假,休息几天,回避一下风险。” 吴小璐道:“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想好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在留在这里。今天医院太让我失望了,整个医院没有一个男人站出来,看着我受辱。” 侯沧海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吴小璐道:“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终于,栅栏处响起了代院长的声音:“小吴,他们走了,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吴小璐在侯沧海陪同下,走出了寝室门,隔着栅栏望着怯懦的代院长。 “我找了一个车,先把你送回家,等事情平息了,你再回来上班。” 代院长又对侯沧海道:“侯主任,谢谢你。” 侯沧海原本想给代院长一个冷脸,可是见到年过五旬的老院长衣冠不整,额头冒汗的狼狈样,也就狠不下心来,道:“刚才我用铁丝把门栓住,现在用手打不开,麻烦代院长找一个钳子。” 在代院长去找钳子的时候,吴小璐回到寝室,提了一个大包。侯沧海看着这个包,道:“你真准备走了。” 吴小璐眼中又有泪光点点,道:“我下定决心了,绝不能在黑河工作,除了随身衣物,房子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了。” 代院子找来一把钳子,送上楼,道:“动作快一点,好象还有人过来。” 吴小璐听到此言,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任提包掉在地上,伸手牵着侯沧海胳膊。 侯沧海先开锁,然后用钳子拧开铁丝。他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牵着吴小璐,快步下楼。 在医院侧门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门打开。吴小璐坐在面包车上,紧紧抱着侯沧海的胳膊。汽车启动,黑河镇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吴小璐将头埋在自己的提包上,柔弱的肩膀不停地抽动。 侯沧海建议先到江州市人民医院处理烫伤,而吴小璐坚持先回体委办公室,找父亲。 面包车很快进了江州城,来到体委办公楼。体委办公楼分为两个部分,前面是办公楼,后面是家属区。老吴正在围棋室内观看省城来的高手与江州围棋第一高手酣战,听到门口女儿声音,回头匆匆看了一眼,没有看出女儿神情和装束上的异样,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围棋上,随口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值班吗?正好煮晚饭。” 才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吴小璐很希望得到父亲的安慰。她看着父亲专注看棋的背影,想起了从童年到现在的一件件往事,充满哀怨。她心酸又坚决地离开了棋室。 走到棋室门口,见侯沧海正朝门外走,喊道:“侯沧海。” 侯沧海听到声音,道:“爸爸不在?” 吴小璐道:“他不在,我现在到医院去,处理烫伤。” 侯沧海道:“这就对了,烫伤还得先处理。” “你陪我去。”吴小璐最想做的事情不是治疗烫伤,而是得到父亲的安慰。到了棋室,父亲依然如往常一样,专注棋盘世界,无视女儿。这让吴小璐伤心又失望,从小到大,这种伤心又失望的次数太多,今天不过又增加一次而已。 “谢谢你,我自己处理,耽误你一天。”吴小璐说这话时,眼里含着泪水。她多么希望侯沧海能陪一直陪着自己治疗。 “那我到住院部,看我妈。”侯沧海在内心稍有犹豫,选择了到住院部。前一次在密室的亲密让他内疚许久,他此时沉浸 在小梅离去痛苦中,没有心思与其他女子接触。特别是吴小璐对自己的好感直接而热烈,渡过危险之后,他想回避。 “谢谢你,沧海哥。” 处理完烫伤,吴小璐独自回到体委家属院。对于她来说,今天一切就如过了一遍地狱,她绝对不回黑河,绝对不会。 (第一百章) 第一百零一章 辞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5月,周永利渡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回到家中。她非常坚强,经常念着一句话:“我花光了全家人的钱,不活得健康对不起大家。”良好心态使她的身体状况一天强过一天,除了视力下降以及不能从事重体力以外,与正常人没有太大差别。 5月9日,侯沧海办完了离职的所有手续,离开了区委政法委。 区委政法委副书记杨定和单独请侯沧海到区委对面的餐厅吃刷羊肉。羊肉馆来自于北方,装修风格与当地略有不同,实木桌椅重量十足,服务员嘴里喷出来的是北方方言,空气中弥漫烤羊肉混和着孜然的香味。以前他曾经和吴小璐在此过饭,当时那顿饭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自己以及吴小璐的身份都发生了彻底变化。 杨定和真心惋惜这位极为聪明且能力超强的部下就这样轻易离开了机关,中断了或许还很有看头的仕途,道:“你是区委政法委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蒋书记最近给我谈过,要让你来担任办公室副主任,这样就离开了,太可惜了。我说实话,以前蒋书记对你并不重视,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工作,特别是处理收费站**和在省委政法委征文比赛获奖两件事情以后,他对你的态度彻底改变了,多次表扬你有发展潜力,准备把你当成政法委的后备干部,好好培养。” 侯沧海给老领导倒了一杯酒,道:“自从我妈生病以后,我认识到在当今社会里,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万万不能。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赚钱,政法委工资不可能支付我妈的治疗费用,没有办法,我只能如此。” 杨定和重重叹息一声,道:“实在要走,我也不留你。换个思路想,退一步也是活阔天空。以我为例,我不过五十出头,就天天算日子等着退居二线。退居二线就是预备退休,人生到头了。你离开单位,短时间肯定困难此,但是有着无限可能性,到了六十岁还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甚至七十岁还有自己的事业。如果我现在和你一个年龄,肯定要和你做一样的事情。” 杨定和所言全是真心话。他除了前列腺有点问题外,身体尚佳,可是事业已经彻底到顶,人生毫无梦想。他从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事业结束以及身体一天天衰老,直至人生终结。对于一个能力强、经验丰富的中年人来说,这种状况让他很无奈。 侯沧海与杨定和在一起工作的时间长,对其很了解,知道老书记说的全是真心话。有些人认为五十出头就白拿工资不做事是幸福事,但是对于杨定和来说并不是。这是体制规划好的人生轨迹,没有办法改变。 “你真要去当医疗代表?” “以前我的大学同学杨兵,杨书记认识的。去年夏天他离开黑河以后,就到了省城南州,目前在做医药代表,还不错。后来我在世安厂的开裆裤朋友吴建军也到了省城,和杨兵一起做医药代表。我问过他们,收入还不错。” “你不可能一直当医药代表吧?最终还得做实业。” “杨书记,现在看不到这么远,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的人相对而饮,借着酒间,谈起对社会和人生的看法。你一杯,我一杯,一杯高度白酒下了肚子。杨定和年龄长一些,喝得相对少一些。一斤白酒,杨定和喝了四两,侯沧海喝了六两。 喝完这一**酒,侯沧海将杨定和送到区委大楼。他此时办好了离职手续,不愿再走进这幢代表着权力的大楼,站在门口与杨定和紧紧握手。 “有事打电话啊。不打就见外。”杨定和显现与年龄不符的伤感,频频回头,不停挥手。侯沧海显示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注视这位半师半友的领导,直至其消失在视线中。 杨定和被楼洞吞噬以后,侯沧海拿出了工作证。工作证不是区委政法委工作证,而是江阳区委工作证。在办理离职手续时,他没有上交工作证,也没有人询问工作证的事情。这说明工作证没有太大用处,离开了江阳区就没有任何意义。 是否留下工作证来证明曾经有过这一段经历,让侯沧海略有犹豫。他很快做出决定,将工作证内芯抽了出来,撕成了碎片,扔进垃圾桶。撕掉这个工作证具有象征意义,从此以后,他就不是一个国家干部,而成为没有组织的无业游民。以前他觉得工作是束缚,如今终于得到解放以后,他又觉得空落落的,失去了依靠感。 从今天起,单位的勾心斗角与侯沧海无关,黑河以及马军更是成为遥远的过去,前途命运这类以前熟悉的词变得扭曲抽象。一阵阵酒意涌来,让侯沧海伤感万分。 坐在区委前面广场上的长椅子上面,侯沧海再次拨通了熊小梅电话。与以前一样,电话不存在。他打通了熊小琴电话,压抑酒意,道:“大姐,小梅过得好不好?” “还行,工作已经走上正轨。她学英语专业的,做外贸有优势。最近她进入英语学习班,主要补口语,在年底准备出国考察业务,由公司派出去。”熊小琴接到侯沧海数次电话了,很平静地叙述妹妹的现状。作为女人,她在内心很同情这位曾经的妹弟,可是,侯沧海家庭因病受穷,完全看不出任何改变困境的苗头。 “干脆,我辞职,过来跟着大姐一起混。”侯沧海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悲伤中开起了玩笑。 “你好好当官吧,这也是一条路。周阿姨还好吧?你妹妹什么时候生孩子?”熊小琴虽然同情侯沧海,为了维护妹妹利益,还是很巧妙地提醒侯家面临的困境,而且用的是关心的语气。 侯沧海明白其中意义,将一个涌上来的酒嗝压下去,道:“大姐,你觉得我和小梅是不可能了吧。她为什么要关手机,难道和我通个话就这么难吗?我不会拖累她,毕竟好过一场。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带话给她,我们通一次话。” 熊小琴道:“我和妹妹长谈过一次,康叔跳楼对她刺激太大了,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据心理医生说,若是不脱离以前的环境,极有可能发展为忧郁症。既然她已经来到了这边,那就给她一点自由吧。我祝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真心的。” 在辞职时,侯沧海还真有到广州与熊小梅一直创业的想法。此次通话渠道被拒绝,让他心生悲凉,万念俱灰。 在广场坐了一个多小时,侯沧海晒着太阳,一动不动。 两辆车停了下来,首先下来一个扛**的,随后有几人拿相机的,长枪短炮,热热闹闹。陈华从另一辆车出来,与这些人讲解着什么。 侯沧海用一种隔着玻璃的目光瞧着陈华以及与这一群人。 陈华在宣传部工作,带领记者出现在广场很正常。至于具体是什么业务,侯沧海压根不去想,原因很简单,他不再是一个机关干部,而是一个失业人员。陈华代表的一切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 他沉浸在对熊小梅的思念之中,决定等当了医药代表以后,拿到第一笔钱就到广东。他十分想与熊小梅面对面谈一次:既然他们都是失业人员,一起创造生活就行了,何必要分手。 陈华带着一群记者们在广场讲着话。从区委大楼又走出区委宣传部的头头脑脑,与记者们握手。 陈华无意间朝东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长椅上坐着侯沧海。侯沧海的姿势很奇怪,双腿伸得长长的,后背靠在椅子上。这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姿势,完全不符合机关干部形象。而且,这是上班时间,侯沧海坐在区委大院外面的广场上,实在不合情理。 侯沧海所坐位置附近五十米有一个广场公厕,陈华借口上厕所之机,来到了他所坐长椅。 “喂,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晒太阳,享受人生。” “沧海,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辞职了,上午办完手续。中午和杨书记喝了酒,现在没有工作,就在这里晒太阳。” 陈华知道侯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闻言鼻子一酸,道:“你真辞职了?那要到广州?” 侯沧海很潇洒地耸了耸肩头,道:“你有没有小梅的手机号,我也没有,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准备去一趟广州,当面和她聊。但是现在不行,很简单啊,我连路费都没有。等赚到路费后,我肯定会去一次。” 陈华望了一眼记者们,匆匆地道:“我今天带着省内记者看江州,晚餐没有空。晚上八点左右,我请你喝夜啤酒。记着,一定要接我的电话。” 侯沧海继续保持着类似艺术家自由奔放的身体姿势,道:“好吧,反正我没事了。” 望着陈华丰腴的腰身,侯沧海摸了摸口袋。昨天才到医院交了钱,身上只剩下十一块钱,今天早上用一块钱买了两个馒头,不多不少,刚好十块。如果从企业离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钱,可是从机关辞职,一分钱都没有。他骂了一句:“凭什么从机关离职就没有补偿金,太不公平了。” 陈华以及记者们在广场停留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记者们上车,江阳区委宣传部的同志们回大楼。陈华上车时,对着侯沧海做了一个接电话的姿势。 在广场无所事事地坐到了四点钟,此时距离晚上八点尚有足足四个小时,侯沧海在今天特别不想回家,就想在街边闲逛。他眼光如扫描仪,以广场长椅为起点,将附近景物全都收入眼中。 当江阳茶楼出现在眼里时,侯沧海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身份,陷入了思维误区。江阳茶楼是一个以象棋赌博闻名的地方,以前他是区委政法委干部,自然不能到江阳茶楼下棋赌钱,如今没有这个身份,到江阳茶楼去赌一把,完全没有障碍。 侯沧海原本担心曾经在体委下过一次大棋,会被江阳茶楼棋友们认出来。所幸进了角落里,没有人认识他。有过在秦阳茶楼大杀四方的经历,他如一只猎犬一样,迅速找到猎杀对象。 这是一局大棋,每局五十元。 一个光头伸手对坐上棋桌的侯沧海道:“我是中间人,先交五十块,赢者抽十块给茶馆。” 侯沧海手机放在桌上,道:“没得钱了,中午喝了酒,花光了。这部手机押上,赢了就是五十,输了就是这部手机。” 围在一边的人闻到侯沧海身上的酒味,还以为这是一个必输无疑的醉鬼,开始起哄,怂恿两人赶紧开战。 光头拿过手机检查一番,道:“先说断,后不乱,手机对五十块钱。你喝醉没有,说话要算数。” 侯沧海打了一个大酒嗝,不耐烦地道:“少啰嗦,开下。” (第一百零一章)(注:关键一章,承上启下) 第一百零二章 三个苦命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棋子打在棋盘上发出轻脆的啪啪声,在空间里乱跑,吸引了不少闲人。 坐上棋桌,带着酒意的侯沧海没有任何隐藏,用仙人指路开局后,毫不犹豫地投入重兵,不顾防守,直奔对方巢穴。 战局转眼间就进入白热化,侯沧海对手从来没有遇到这样锋锐的对手,额头出了汗水,每走一步都要长思。 光头掌握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光头问道:“接不接电话?” 侯沧海如今是自由人了,没有什么值得必须要回的电话,唯独放心不下的是熊小梅可能打来电话,道:“哪里的电话?外地还是本市的?市区还是郊区?” 光头道:“本地的。” 侯沧海看过手机看了一眼,果断放弃。 打电话的是吴小璐。她刚从省会城市南州回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侯沧海。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两个电话,通了,无人接听。吴小璐随即又打通了侯沧海的办公室电话,得知侯沧海已经辞职。 放下电话后,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于找到侯沧海。 自从黑河被围攻以后,吴小璐便下定决心要离开黑河卫生院。她在黑河的遭遇很快在山南医大同学中传开,深得同学们义愤填膺。不久后,她接到了省城鸿宾医院打来的电话。打电话者是以前山南医大的老师,如今是私立省鸿宾医院院长,他邀请吴小璐来到山南鸿宾医院工作,薪水比起在黑河卫生院高得多,甚至比起在公立医院相同岗位的同学都要高一些。 接到这个电话后,吴小璐并没有马上答应。原因是到了山南鸿宾医院以后,必然要离开江州,要彻底离开侯沧海。 昨天又接到老师电话,她这才来到省城南州,参观了这家私立医院。省鸿宾医院院长条件很不错,设施设备非常先进,里面有不少医生还是以前的师兄师姐。参观了医院以后,吴小璐砰然心动。回到江州以后,她急于将此事告诉侯沧海。 谁知从政法委办公室,居然得知了侯沧海于今天辞职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吴小璐心里发冷。自从那天黑河事件以后,她数次联系侯沧海,但是侯沧海明显在回避自己,总找借口不见面。他们仅仅在江州人民医院门口见过一面。这一次见面时,她才知道其女友已经南下到广东。 一直以来,吴小璐都认为侯沧海和熊小梅已经结婚,也就是那一次才知道他们只是在谈恋爱。谈恋爱与结婚是两个不同概念,这给了吴小璐更多想象空间。此时得到侯沧海辞职消息以后,她更加想和侯沧海见面。同时,心里也有委屈和失望。 委屈是侯沧海辞职之事,在事前一点都没有告诉自己,而自己要辞职之事,从开始就明确讲给侯沧海听,还请其参谋。 失望是侯沧海辞职以后,必然要前往广东与熊小梅汇合。而这一次离开,有可能是两人必然的分离。 吴小璐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回到家里。父亲照例不在家,肯定是在体委棋室下棋。她到体委棋室找到父亲,得知父亲要陪刚从地方过来的棋手吃饭,便转身离开了棋室,自己将到鸿宾医院之事都没有告诉父亲。 她有心事时,化解方法就是美食。 吴小璐来到附近菜市场,买了一些菜花,一把香菜,两个西红柿,还有一块半肥半瘦的猪肉。买菜时,她下意识想到曾经有一次在家里招待侯沧海的情景,当时就是用的这道菜。以前是长夜漫漫,为了打发无聊时光,吴小璐总在家里慢慢去做一些美食,今天她将面临自己很重要的人生选择,有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与侯沧海在一起,原因是他将到广东,而自己要到鸿宾医院。 她决定做这道鲜菜花肉丸子,记念在黑河没有太多光彩的时光。时光的唯一亮点是遇到喜爱的男子,至少曾经拥吻过一次。 回到家中,吴小璐开始作菜。作菜时,她怀有一种宗教般的神圣感,仿佛做菜承载着一段非凡历史。 有了这个心情,她对每一道工序都不放过。 洒了一些盐在半肥半瘦的猪肉上,用擀面杖进行捶打。为了获得好的口感,又在肉中加上一些燕麦。 在捶打过程中,她保持着每一次捶打的均匀性。 等到猪肉变成了理想的肉糜后,她将肉糜放入冰箱。冷藏约一个小时,又将肉糜进行反复摔打。 每一步严格程序其实都是吴小璐给自己的特殊要求,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增加鲜菜花肉丸子的味道其实并不明白。她如练气功的武人,如练书法的文人,全身心地融入到这件小事,终于做出来如艺术品一般晶莹剔透的鲜菜肉丸子。 做完这道菜,吴小璐打开窗户,让冷爽的风吹进房间。她小心翼翼夹起一个,放进嘴里,享受起亲手做出来的美味。冷风吹拂,唇齿留香,如果有侯沧海在身边,那绝对是美好夜晚。 吴小璐品着鲜菜肉丸子,思念不愿意再次亲近自己的侯沧海。 侯沧海正在大步走在街道上。他带着酒意在江阳茶楼大杀四方,连赢两局,第三局的赌资被提高到三百元。光头决定收拾一下这个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高手,给社会人打了电话,准备给下棋者以下马威。给下马威的原因不是为了三百多块钱,而是维护江阳茶馆熟客们的利益。 接电话的人是老五。他挺不愿意管光头的屁事,叫了两个手术前往茶馆。两个手下悄悄进了茶馆,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侯沧海,转身就走。老五追了出来,道:“这人扫了茶馆面子,我没法给老客们交待。” 老五手下道:“那是侯哥,是老大的好朋友,他们都是黑河青树村的。” 老五与侯沧海关系很近,知根知底。老五手下就隔了一层,对侯沧海情况一知半解。讲了这话,拿了几包烟,离开茶楼。 得知了侯沧海身份,光头就不再管棋局,任由其屠杀江阳茶楼的老熟客。第三局结束后,没有人再敢应战,光头散了一枝烟给侯沧海,道:“侯哥,第一次到茶楼。” 侯沧海接过香烟和手机,将三百五十元钱放进口袋,斜着眼睛看光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姓侯。” 光头坐在侯沧海身边,道:“我和老五哥是好朋友,他经常过来喝茶。” 侯沧海喔了一声,道:“老五那棋,下得这么烂,也敢来。” 围观老熟客原本对这个陌生人有了同仇敌忾之心,听到这两句对谈,才明白来者居然是社会人,而且地位明显比老五要高。他们便输得心甘情愿,各回各位。 光头道:“侯哥棋力这么强,认识吴培国吗? 侯沧海大长腿很随意往前伸,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不认识,他邀请我进江州象棋队,参加全省运动会,我没有答应。” 聊了几句,光头邀请侯沧海喝酒。侯沧海表面上潇洒不羁,如同久混社会的大哥,实则内心深处仍然处于焦灼状态,一点都不快活。他约定与光头改日喝酒,走出了江阳茶楼。光头很江湖地将侯沧海送到楼下,抱拳道:“我和侯哥很投缘啊,找时间喝一杯,到时我把老五请出来。” 昨天,侯沧海还是政法委干部,自顾身份,应该不会和光头混在一起。今天他没有了身份,与光头在一起就合情合理。侯沧海拍着光头肩膀,道:“喝酒啊,我把老洪叫出来。” 光头只能与老五交往,在“洪哥”面前没有什么面子,急道:“洪哥要来,我们到江州宾馆吃大餐。” 半天时间,在江阳茶馆这片江湖里,“侯哥”的名头已经流传起来。 来到江阳茶楼前,侯沧海身上只剩下十块钱,经过一番鏖战,他身上有了三百六十块钱。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到江阳来下棋没有任何收敛,用力过猛,反而断掉了财路,不可能再到此地敛钱。而且,这种消息会在地下象棋界传得很快,意味着他在江州城区无法轻易收割,就如当初在秦阳一般。 抽着光头塞到手里的熊猫烟,侯沧海心情如已经到来的黄昏一般,一点点低沉。他准备每月给母亲筹集三千元医疗费用,这个月有了三百六十块钱,距离实现目标还差得太远。明天他将前往南州,在南州初期肯定只能通过四处赌棋来获利,他暗自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和今天这样高调,必须要如毒蛇一样悄悄进攻。能不能在成为医药代表初期获利,只能靠这种非常规手段。 在街道上如孤魂一般行走了半个小时,侯沧海来到白公馆,要了一份豆花。原本想吃点肉菜,想着中午才吃过羊肉,出于节约,忍住食欲,没有点肉菜。 豆花饭没有吃完,七点钟不到,陈华电话打了过来,道:“我敬了酒,借口肚子痛,溜出来了。你在哪里,我请你吃饭。” 七八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白公馆。陈华匆匆下车,来到侯沧海面前。她看到侯沧海面前只有一份豆花,没有寒暄,直接将老板叫了过来,点了肥肉、烧白和卤菜,又要了一**江州特曲。她坐在侯沧海对面,扭开**盖,倒了满满一杯酒,“沧海,来,碰一杯。” 陈华出现之时,侯沧海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她张罗。 喝了这杯酒以后,侯沧海道:“你知道熊小梅的消息吗?不要骗我,相信我不会丧心病狂,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陈华道:“熊小梅这一辈子做出一个错误选择。我前些时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刚刚从李沫那里得到消息。熊小梅后来没有在姐姐公司上班,直接到了李沫家里的公司,在做服装。上一次做服装失败,她不甘心。” 侯沧海默默地喝下这杯酒,道:“你的消息真实可信?” 陈华道:“沧海,我不会骗你。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感受,上一次和陈文军分手的经历,现在我还没有忘记。我和陈文军感情绝对比不上你和小梅,我尚且如此,你肯定更加难受。我可能帮助传信,通过李沫联系上熊小梅。” 侯沧海将酒杯轻轻放下,道:“暂时不必。我先到南州,先站稳脚跟,能支付我妈的治疗费用以后,再到广东。” 陈华道:“那今天我陪你喝酒,一醉解千愁,明天酒醒了,又是一条好汉。” 母亲患病,小梅离去,侯沧海一直在外人面前保持着硬汉形象。陈华是一个经历过磨难的女人,将世事看得很透,因此,侯沧海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装硬汉,道:“好吧,喝酒,我确实想一醉解千愁。” 半**酒很快进肚,自然多数都进了侯沧海肚子里。 陈华和侯沧海在这以后进行了一场多年后仍然让他们记忆犹新的一系列对话。他们当时都有酒意,按理说酒后这一番话必然会模糊,但是,他们两人都将这一系列对话记得很清楚。 “沧海,你是在自我麻痹。你其实很清楚,自从小梅离开家的那一刻,你们的关系就完了。小梅内心倔强,充满强烈不安全感,她和我多次谈起康叔跳楼,这种不安全感导致她内心脆弱而焦虑。” “你对小梅了解得透彻。” “我们在一个屋里睡了四年。”陈华又给侯沧海倒了一杯酒,道:“你好好混吧,早日强大起来,渡过难关。” 一**酒结束,侯沧海意外地醉了。经过黑河和政法委两个单位锻炼,他的酒量已经不小了,可是今天喝了七两多酒,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 离开白公馆时,侯沧海东倒西歪地行走在路灯下,陈华不时拉一拉他的胳膊,以免走出人行道。侯沧海原本是一个潇洒之人,毕业后的生活让其完全失掉了本性,今天在特殊场景下,他的本性被完全释放了出来。 走在街道上,他高声歌唱:“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你劝我要耐心等候,并且陪我渡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如此地宽容,当所有的人靠近我的时候,你要我安静从容,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容易蠢动……” 他唱歌水平很一般,平时也不太开口,此时唱起这首让他感同身受的歌,居然很动听。 陈华听得心酸,同时也为自己命运嗟叹,道:“沧海,你想唱歌,我们到铁梅山庄,唱歌。” 侯沧海明天就要前往南州,充满离开伤心地的离愁,道:“我们到铁梅山庄,去唱歌。但是我得家里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 他拿出手机,才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在等待出租车的时候,一辆公共汽车从身边开了过去。车上坐着另一个伤心人吴小璐。她独自吃过鲜菜肉丸子,又给侯沧海打电话。这一次,电话关机。今天恰好在体育场有一场大棋,她坐着公共汽车到体育场,想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在体育场遇到侯沧海。 在车上,吴小璐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公路边上的侯沧海。侯沧海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这个年轻女人在夜色中亦显得很性感,更关键是拉着侯沧海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吴小璐几乎不敢相信眼睛,心情猛然间陷入最低谷,充满绝望和对人生的怀疑。 侯沧海和陈华坐上了出租车。车至铁梅山庄,陈华与出租车司机约定,十一点再来铁梅山庄接人 山庄小厅,服务员端来果盘和茶水之后,屋内剩了两人。此时独居于此,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侯沧海站在点歌台,道:“我给你点歌,想唱什么。” 陈华走到其身边,道:“以前你、我、小梅、陈文军在一起的时候,我唱了很多次《至少还有你》,当时觉得找到他就有了人生依靠,结果很可笑。今天还是唱这首吧,但是我不会想着依靠某个人了,我要靠自己。” “那就不唱这首歌,换一首高兴的。” “不用,就唱这首吧,人有问题,歌是好歌。” 音乐唱起,陈华深情地歌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陈华唱她的歌,听到侯沧海耳朵里,却是在抒发他心灵深处的感情。 歌声结束,侯沧海目光如刀一般盯着陈华,喷着酒气道:“我有一种罪恶感,总想抱你。有了这种想法,又觉得对不起小梅。” 两人单独来到铁梅山庄,肯定要发生什么,陈华对此心知肚明。她没有料到侯沧海会如此直截了当,便勇敢地与侯沧海面对面直视,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抱就抱吧。” 她抱住侯沧海,将头伏在其胸前。 侯沧海感受到了陈华身体热量与柔软,道:“我明天要到南州,从此浪荡江湖。” 陈华明白其想表达什么意义,坦率地道:“自从与陈文军分手,我对男人很失望。但是男人离开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我们两人不可能成为夫妻,就成为一对露水鸳鸯吧。沧海,我从毕业后就开始喜欢你,我知道我们迟早会有独特关系。你在南州,没有关系,想我了就回来。或者说,我想你了,就过来。” “你说得这么复杂,一句话,我们是情人,或者,炮友。”辞去公职以后,侯沧海感到整个社会都变化了变化。若是在前天,他绝对不会说出这一番话,今天说出来,显得很自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小厅昏暗闪烁灯光下,陈华脸上腾起一层红晕。她用手捶打了侯沧海的胸,道:“不过,话糙理不糙。我不想和男人结婚,但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管谁有了心上人,就自动结束这段关系。”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三章 小恶魔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闪烁的、昏暗的灯光下,歌声悱恻缠绵,营造出特殊气氛。侯沧海和陈华相拥而舞,沉浸在歌声与异性气息之中。 那天在吴家与吴小璐有亲密接触之后,侯沧海就有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回避吴小璐,不愿意有进一步发展。原因很简单,在小梅没有离开时,他不愿意做背叛者。在小梅离开后,他刚刚失去了恋人,没有做好再谈一次恋爱的心理准备。 但是,侯沧海在陈华面前就没有太多顾忌。陈华和吴小璐性格迥然相异。陈华性格主动,对社会和人性有深刻了解,懂得保护自己。正因为此,侯沧海与她交往没有心理负担。 自从辞职以后, 侯沧海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原本深藏着一个与以前不同的小恶魔,这个小恶魔藐视一切规则,以自我为中心,追求快乐而享受。小恶魔并非艰难生活所铸就,而是生长于身体内部,只要有了合适水分、温度和土壤,就必然会发育出来。 这个小恶魔每个人都有,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侯沧海在世安厂的少年时代就是扒火车、打群架的顽皮角色。成为机关干部后,他接受了政府机关那一套社会规则,将心中小恶魔强行锁住。如今,他被强行甩出了原来的社会轨道,生存环境、人生理想全部发生了巨大变化,心中小恶魔悄然溜了出来。 “还没有到十一点,时间过得真慢。” “沧海,什么意思,想要回世安厂?” “不是,我只觉得现在这样是隔鞋搔痒,反而难受。” “嗯,你这人说话太直接。其实,我也想早点走,只是没有记下出租车司机的电话,约定十一点,再等等吧。” 突破了心理障碍以后,侯沧海发现他与陈华存在另一种默契。两人在一起说话都不加掩饰,非常直白,很是痛快。 “沧海,我们唱歌吧,隔鞋搔痒,确实不爽。” “我也是这样想的。” “沧海,和你聊天很爽快。我叫你沧海,你总得亲密一些,叫我华吧。” “滑,听起来很暧昧啊。” “滚。唱歌吧。” 在陈华建议下,侯沧海开始唱比昂的歌,以前听熟了《海阔天空》、《真的爱你》等脍炙人口的热歌,但是从来没有开口唱过。今天试着唱起这些激昂的歌,居然比唱其他歌曲都更加舒服,也更加好听。 终于熬到十一点,走出铁梅山庄的小厅,两人等到了如约而来的出租车。出租车灯光划破黑暗,如怪兽一样在山间穿行,很快来到了陈华宿舍楼下。 陈华寝室是单身宿舍,灯光正常,没有音乐,世界便从魔怪界回到正常状态。 侯沧海主动要了浓茶,以解残酒。陈华将一个纸袋子放在桌上,又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道:“实在抱歉,楼下超市只有内裤,没有外套。上次我失恋,在你的房间穿小梅的衣服,现在你到了我房间,没有适合你穿的,以后给你备两件。” “我喜欢我们之间说话的方式,有什么话都直说,不用猜来猜去,这样最轻松。我现在有负罪感,对小梅。但是又很跃跃欲试,内心实质很期待,这就是男人吧。”侯沧海用浓茶解残酒,剖析两人关系以及自己内心状态。 陈华解下发夹,轻轻摇了摇,带着小卷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风情万种。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道:“我也有负罪感,但是很轻微。有句古诗说得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古人都这样洒脱,何况我们现代人。我们都被青春撞过腰,伤得还不轻,何必再压抑自己。” 听到哗哗水声,侯沧海提起纸袋子看了看,里面有两条新买来的男式内裤,还有一包套子。他将套子很鄙视地扔到一边。 孤男寡女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人生乐事,肾上腺素增长快速,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 关上灯,月光穿窗而过,增添了一层神秘感。月光撩人,写出这句话的人必然对人生有着深刻体验,否则绝对写不出如此适合当前情景和氛围的妙词。 “袋子里的东西呢?” “我不用。放心,不会出事。” 陈华傲人身材在月光下显露无疑,皮肤在月光下显示玉一样的光泽。侯沧海仔细打量着如名画般的女子,暗中对陈文军为了官位能做出如此选择表示惊讶、鄙视和佩服。 在另一方的眼光中,这是十分健康漂亮的男性身体,如希腊雕塑一般散发着雄性之美感。她暗自诅咒无情的生活,让熊小梅憾然远去南方。 对视中,两人目光清澈,神情严肃如在会议室。这种气氛十分怪异,与在铁梅山庄时的激情涌动完全不一样。侯沧海与陈华同时开口,居然用了同一个成语:“暴殄天物。”此语一出,两人心结顿消。 五分钟后,陈华悄悄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十分钟后,她再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十五分钟后,闹钟在滴滴答答地走。 三十分钟后,闹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由于换了身体姿势,她看不到闹钟。 这一场天人合一的运动终于结束,陈华脑中回想起冷小兵拼死拼活才能挣扎到十二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平躺在床上沐浴月光,过了半响,陈华温柔地卷曲了身体。侯沧海很自信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很好,极佳。以前白活了,也白做了。” 女人的真诚夸奖让侯沧海很骄傲。 等到肾上腺素恢复正常,陈华问道:“明天要走吗?” 侯沧海道:“早上回一趟家,然后中午到南州吃饭,下午到南州公司报到。” “以后回江州,记得找我。我的大门永远为给打开。”陈华将身上薄被单扔在一边,曲线横陈。 “口渴了。” “我备有冷开水。” 陈华原本想披着睡衣去拿冷开水,刚下床上,只觉睡衣一角被拉着。她会心一笑,将睡衣扔到一边,在月光中为侯沧海拿开水。 侯沧海喝水之时,她蹲在床边将地上散落的纸巾收拾干净。 这是一个充满着激情的夜晚,也是很劳累的夜晚。早上,侯沧海足足吃了四个煎鸡蛋,用以恢复体力。陈华煎鸡蛋水平很高,放在盘子里的煎鸡蛋外焦内嫩,用筷子轻轻刺破白色外壳,凝结的蛋心便流露出来。蛋心刚熟,鲜嫩异常。 七点半钟,侯沧海出门。 陈华递了一把钥匙在其手心。 侯沧海没有多话,握紧钥匙,挥了挥手。当挺直背影消失在楼梯拐弯处,陈华回到房间,到窗口等待那个腰身挺得笔直的男人,直至其彻底消失在眼前。她在镜前化妆。镜中人肌肤细腻红润,眼神顾盼生辉,似乎一夜之间年轻了五岁。回想起昨夜激情,脑子又有眩晕,一个声音发自内心:“天啊,原来这才是男人。” 侯沧海回到世安厂,刚进六号大院,见到母亲在院中散步。他赶紧陪着母亲在院中走圈,谈自己的打算。 “既然打定主意,我也不拦你。到了省城,不能违法乱纪,这是我对你的基本要求。另外,虽然是单身汉了,但是男女关系要检点。” “放心,你的儿子有底线,不违法乱纪,不伤害他人。”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嗯。” “不必太担心家里,再苦,也没有六十年代初苦,那时候都熬过来,何况现在。”熊小梅离开是因为全家陷入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困境,儿子辞职是为了支撑手续医疗费用,周永利对此心知肚明。她知道当前回馈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活着,让身体健康。 一家人吃过午餐,侯沧海背起以前散打的训练包,前往长途车站。坐上长途客车,他没有再给任何人打电话,独自离开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江州。 一路思绪万千,还有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悲凉。 来到南州车站,侯沧海在车上就看到杨兵。杨兵身穿白衬衣,打着领带,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下车后,两人来了一个热情拥抱。 侯沧海单刀直入地道:“做医药代表能不能赚钱,我每月要寄三千回家,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杨兵自信满满地道:“凭着我们三人本事,绝对在南州医疗界混得响当当。下午到公司去报到,晚上安排一个饭局,公司帅哥美女给你接风。贱货跑秦阳去了,晚上才回来。” 贱货是吴建军早年的绰号,由于绰号太过猥琐,近几年大家都给了他面子,不在公共场合使用这个绰号。如今杨兵叫起这个绰号十分顺溜,这让侯沧海很惊讶,道:“停停,你平时都叫这个绰号。” 杨兵道:“是啊,全公司都叫他这个绰号。” 侯沧海道:“那你的绰号叫什么?” 杨兵恨得咬牙切齿,道:“我们公司在业内简称二七公司,仿三九的名字。老大也姓杨,在公司里叫做伟哥。他欺负新人,我刚来时强加了一个新名字,叫杨伟,伟大的伟。最初不高兴,现在也听习惯了。我们在公司里都这样叫,除了总公司来人之外。” “老总是伟哥,你是杨伟,你们公司文化还不错啊。”侯沧海不论是在黑河还是在政法委,单位里领导都是有威严的,就算杨定和那种半师半友的关系,却不会随意乱开玩笑。这种互开玩笑的叫法,让其大开眼界。 杨兵神神秘秘地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公司很爽的。我们都是单身汉,在公司能赚钱,还可以过上幸福生活,是真的幸福生活哟。” 侯沧海打量头发油光发亮的杨兵,道:“公司业务难吗?” 杨兵道:“难度肯定有,但是对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想尽快上手。”公司里有开裆裤朋友,还有大学室友,他们两人都在公司混得不错,侯沧海还真不担心业务上的事情。 两人乘坐出租车来到公司。下车时,杨兵索要了车票。 公司挺正规,门口挂着牌子,前台坐着一个穿制服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长得如大学教师一般。杨兵叫了一声张姐,介绍道:“这是我同学侯沧海,准备加入我们公司。” 张姐态度不错,道:“杨伟的同学,肯定是能干人,欢迎。伟哥到总公司去了,他交待新人要培训四天。从明天开始,和另外两个新入职小姑娘一起培训,培训还是由邱哥来做。培训结束后,侯沧海跟邱哥。” 公司租在写字楼,面积不大。除了老总伟哥有一间毛玻璃隔出来的办公室以及财务办公室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集体办公。每个人有一张办公桌,多数办公桌都空空的,没有一般办公室那种电脑、文件和文具堆放的场面。 伟哥办公室旁边是一间小型会议室,能坐二十人左右。 杨兵道:“我们都是跑业务的,平时不在办公室,很自由,关键是能做业务。” 侯沧海做好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看到公司现状,觉得很正常,不算差,也不算好。 参观完办公室,正要离开,又来了两个看上去就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她们怯生生地跟在张姐后面,好奇又充慢满希望地打量她们的工作单位。 杨兵热情地打招呼,问:“嘿,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个子稍稍高挑的小姑娘道:“省医药中专。” 杨兵打了个响指,道:“还是专业人员啊,有前途。晚上有事没有,喝一杯。我是杨兵,你们叫我杨伟就行了。这是侯子,你们叫侯子哥。” 两个小姑娘摸不清状况,望着张姐。张姐道:“你们以后都是同事,在一起吃吃饭,可以增加感情,早点进入工作状态。” 杨兵又邀请道:“张姐,一起了,我和贱货给侯子接风。” 张姐道:“下次吧,我还真有点事情。侯子住公司宿舍?” 杨兵知道侯沧海的具体情况,抢先道:“他是我的哥们,肯定要住在一起。” 在新公司停留了约一个小时,侯沧海和杨兵走到大街上。杨兵道:“侯子,你才从机关出来,肯定会觉得公司很差劲。公司里有公司的生存法则,和政府机关不一样。伟哥这个老板除了好色好赌以外,为人还不错。好色好赌在公司里面不算坏品质,真正坏品质是遇上一个没有本事又是葛朗台一样的老板。” 侯沧海眼睛不停地在街道上扫射,道:“下午吃饭还有两个小时,附近有没有能下棋的茶馆,我去扫荡一番,增加点收入。你和我不同,你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还得负担治疗费用,必须全面开花,主动出击。” 沿着宿舍方向一路寻找,见到好几个茶馆,进门就是麻将的哗哗声音,无人下棋。即将到达二七公司租用的宿舍时,一个挂着“山岛棋院”招牌的古香古色小院引起侯沧海注意。 侯沧海在这家棋院外驻足,打量着这个在象棋界颇有盛名的私家棋院。 杨兵道:“这个棋院崇洋媚外,我们不进去。” “这明明是典型中式风格,谈不上崇洋媚外,你肯定是被这个名字迷惑了。这个棋院的名字与我的名字来自同一首诗,观沧海里有一句,水河澹澹,山岛竦峙。” 侯沧海一边解释 ,一边推门而入。 走过照壁后,出现一个幽雅院落,回廊处有人喝茶。 “请问,你找那位?” “不找那位,见到棋院牌子,走了进来。” “这位先生,对不起,这里是会员制。” 侯沧海正要搬出吴培国的牌子。喝茶的中年人大声道:“既然进棋院来逛,肯定会下棋吧。”侯沧海谦虚地道:“略懂一二。”中年人道:“下一盘。” 虽然不能到棋馆下棋赢钱,可是下午无事,在棋院下一局棋倒也是人生乐事,侯沧海欣然应战。 中年人穿着中式服装,脚穿布鞋,与棋院风格非常协调。他让服务员给侯沧海和杨兵上了一杯茶,然后向着棋盘伸了伸手。侯沧海知道山岛棋院高手众多,不敢小觑眼前之人,没有如在江阳茶馆那样只管攻杀,尽量做到攻守兼备。 正所谓,行定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十步以后,侯沧海攻势渐渐凌厉起来,如手执快刀的勇将,攻入敌方阵地,杀得酣畅淋漓。中年人兴趣大增,开始认真与年轻人撕杀。 与棋院相邻的是一家酒吧,一道窄门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联系起来。 张小兰喝了一杯酒后,觉得肠胃不舒服,与父亲说了一句后,通过小门进入棋院。棋院与酒吧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体验。她在竹丛中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身体舒服多了。 走入回廊,张小兰惊讶地发现与邱叔对战的居然是以前在黑河见过的那个年轻干部,更让她惊奇的是棋盘上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杨兵对下棋没有什么兴趣,坐在旁边看得无聊。他偷偷窥视在一旁观战的年轻美女,觉得这个女子五官精质,气质超好。 张小兰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几步之后就挪不开步子,眼前年轻人的棋风与清风棋苑快刀太过接近,几乎一模一样。 棋局接近尾声,是和棋局面。 张小兰已经作出了肯定的判断:眼前之人就是长期与自己对战的快刀手。 “嘿,快刀手原来是自己见过面的帅哥。”张小兰决定暂时隐瞒这个事实,找机会调戏近一段时间都不上网的快刀手,以解心头之气。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四章 宿舍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下完棋,侯沧海抬头见到眼前女子,立刻浮现起在黑河镇青树村小山坡上那个被狗追咬的女大学生形象。这个女子还带着一本棋谱,让他印象深刻。 “嘿,小张,你在这里。” “我经常在这里,你怎么也过来了。” “胡乱闲逛,见到棋院牌子,就进来了。” 这一局棋让中年人下得很舒服,美美地喝了一口茶,道:“小兰,你们认识啊。”张小兰道:“我们见过一次面,他和我爸认识。邱叔,今天怎么没赢啊?” 下棋时,中年人与侯沧海做过交谈,知道对方姓名,道:“侯沧海攻击犀利,明明有漏洞,发现了,还不容易抓着,和泥鳅一样滑。侯沧海以后要经常来啊,山岛棋院大门为你敞开。” 侯沧海喜欢这个闻名全省的私家棋院,道:“这是会员制,我不是会员。” “以后叫我老邱。是不是会员我说了算,从今天起你就是会员了。”中年人将一个服务员叫了过来,交待几句。 很快,服务员就送过来一个会徽,会徽上有编号。这个编号就是侯沧海进入会所的通行号码,只要报上号码,便能进入棋院。 杨兵看着会徽很是眼馋,笑道:“邱老板,我能不能成为会员?” “你如果有侯沧海的水平,当然就是会员。如果没有,我也不能乱开大门。隔壁的酒吧也是我的,你可以到哪里去。酒吧和棋院代表两种文化,或者说是一个人的两面,你别小瞧了。”老邱有一种特殊本事,拒绝人是如此理直气壮,还能让人如沐春风。 杨兵做为一名成功的医药代表,心理素质很不错,道:“我和侯子是孟良和焦赞,你非要把我们分开。” 老邱笑得十分畅快,道:“这位兄弟是妙人,算是准会员吧,以后和侯沧海在一起时,欢迎进来。” “虽然我的身份象一个跑二排的,但是也接受。谢谢邱总。”杨兵是天生自来熟的本事,开玩笑道:“这位叫小兰的美女也能进棋院。水平如何,下得过侯沧海吗?” 老邱道:“你小瞧天下英雄了,小兰下棋风格独特,应该是侯沧海克星。” 张小兰准备暗中调戏这位下棋很长时间却当面不识的快刀手,此时说破反而不美,她笑道:“我爸在酒吧,我喝酒去了,你们慢慢玩。” 痛快地下了棋,侯沧海同样身心舒畅。走出棋院,他兴致勃勃地道:“进省城第一天就找到组织,以后日子难过时就来下棋。” 杨兵神神秘秘地道:“以后熟悉了,我估计你不会来下棋,我们的生活比下棋精彩得多。” 侯沧海嗤了一声,道:“什么狗屁生活,不就是男女关系。那是不同的爽法,互相不能代替。” 从棋院走了约七八分钟,来到一幢旧楼,这幢楼每一层有三套房屋,每套房屋皆是四室一厅的大房子。公司将这三层楼全部租了下来,一套房屋是男员工宿舍,一套房屋是女员工宿舍,还是一套房屋是男女混杂宿舍。 两人走进宿舍之时,医药中专的两个年轻女孩子已经在整理房间。张姐站在门口指挥。她看到侯沧海进屋,道:“如果你要自己出去租房子,公司每月补助一百块钱。员工宿舍就这个条件,但是水电气都不花钱。你是住公司还是自己租。我们公司还算不错,省城医药公司从来不管员工住哪里。” 侯沧海的出发点是为家里赚医药费,能节约一点自然就节约一点,选择住宿舍。他运气还不错,刚好有一个员工搬出了宿舍,空出一间单身住房。 侯沧海打开寝室房门时,医药中专的高个子女生将张姐拉进寝室,惊讶地道:“张姐,怎么还有男生住在旁边。” 张姐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员工宿舍,住的都是成年人。男女各住各的房间,有什么问题。” 高个子女生道:“我们要用同一个卫生间咧。” 张姐语言十分犀利,道:“你在家里用卫生间吧,你爸用不用?你的思维要调整过来,你们是工作伙伴,就是家人朋友,不是街边陌生人。” 房间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侯沧海把床辅好以后,来到杨兵和吴建军的卧室。这是一间典型的男人卧室,充满了汗味、烟味以及一些极为可疑的味道。两个床中间拉了一根铁丝,铁丝上挂着花哨的布帘子。 看着这间寝室,侯沧海产生了重新回到大学宿舍的感觉。他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闻到椰子树味道。” “为什么大家都叫吴建军为贱货,他这人就是种马,经常带女的回来。你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我久居于此,不闻其味了。”杨兵从箱子里取了一条被单,递给侯沧海,道:“这个寝室里男女关系混乱,等到资金积攒足够了,我们就出去租房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这种聚居生活挺不正常。那两个小姑娘很单纯,在这个染缸里混一段时间,必然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侯沧海坐下来抽了一枝烟,以驱散怪味。第一天来到南州,接触的人和事与在政府机关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不同世界,各有各的运作规律。他在机关工作之时,经常念着出来闯江湖,真正来到江湖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不知不觉以机关为参照物,打量着新面对的一切。 五点半钟,吴建军这才回到宿舍。他进屋就拉下领带,道:“我应该节食了,现在每天打领带就如套绳索,难受死了。侯子在哪里,我们兄弟终于又聚在一起了。” 来到男女混居宿舍,吴建军先来到两个医药中专女生门口,道:“嘿,两位美女,我是吴建军,今后由我来带你们两个,晚上吃饭啊。” 高个子女生赶紧出来,道:“你是吴老师吧,我叫朱颖,请多多指教。” 吴建军用目光从下往上扫描叫朱颖的女子,道:“谈不上指教,我们是一个战队。晚上吃入伙饭,要喝酒啊。明天开始培训,两天时间讲我们买的五种药和基本临床知识,再花两天时间讲业务技巧,培训完考试,考试合格上岗。” 朱颖顿时紧张起来,道:“吴老师,还要考试啊,难度高不高?” 吴建军严肃地道:“这四天你们好好学,到时我给你介绍经验,绝对一次过关。” 侯沧海斜躺在床上,正好可以通过打开房门看到肚子已经凸起的吴建军,静静地观察儿时好友的工作状态。他和吴建军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在最关键的青春期,两人不在一起。吴建军没有考上大学,当兵去了。他读完大学,进了政府机关。此时殊途同归,一起来到了这个叫做二七的公司。 吴建军又将另一个小姑娘叫出来聊了几句,这才笑嬉嬉来到侯沧海宿舍。他扔了一枝烟过去,道:“周阿姨恢复得怎么样?我经常跑医院,找熟悉的医生问了此事。专家都说周阿姨运气好到爆,光是我们省就有六万人等着移植。” 侯沧海手里玩着一枝笔,吐着烟圈,身体姿势就如世安厂最叛逆的青年工人。手中笔如有灵魂一样在五根手指中舞蹈,烟圈是接连的五个烟圈,大小均匀,如飘向太空的宇宙飞船。他语气平淡地道:“我妈运气肯定好。但是就算等不到这个肾脏,我和我爸都准备配型。如果我们不行,还有两个舅舅。两个舅舅没有钱,愿意来配型。我相信,我们四个人肯定能有一个配型能成功。” “熊小梅走了,这说明她没有眼光。我们三个火枪手齐聚南州,肯定能霸一方市场,到时候自己成立公司,多代理一些药品,发财指日可待。这个行业虽然辛苦,也得四方求人,但是只要打破缺口,找到门路,赚钱很快。”吴建军吸了一口烟,用来触碰侯沧海吐出来的烟圈。 侯沧海不想谈起熊小梅,道:“这些事情入了门再说,现在谈及此事还早。” 吴建军道:“侯子出马,一个顶俩,我绝对相信你。今天晚上吃火锅,给你接风。” 晚餐前,朱颖跑过来向吴建军请假,理由是打扫寝室很累。吴建军一本正经地道:“喝酒也是工作,这一次就原谅你了,下一次喝酒,你们得上。” 女员工宿舍伸出来一个满脸黄瓜片的脑袋,道:“贱货,在新人面前少装啊,晚上喝酒,怎么不叫我。是不是来了小妹,就不理睬大姐了。” 吴建军道:“素素姐,说啥啊。还以为你没有回来,我的哥们侯沧海报到,喝接风酒。” 晚餐是五人,三男两女。两个年轻女士都是同事,也住宿舍。五人喝了四**白酒,天南海北聊天,聊得很晦。吃罢火锅,几个带着火锅味道的酒客又聚在寝室打麻将。侯沧海打麻将时间不多,但是象棋脑袋确实脑回路不一般,真要打起来,水平不低。这是第一次与同事们打麻将,他手下留情,赢了一百元以后,开始放水,打了晚上两点钟,赢了126块。 凌晨两点钟,场子散了。 侯沧海回寝室时,脸上没有了笑容,认真做每天小结。前往南州的车费、牙膏牙刷毛巾肥皂等花了67元,今天赢了126块,一减一增,还剩下419块。他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写上当天现金:419元。 这个月不仅自己要生活,还得赚够3000元,这让侯沧海有了压力。压力归压力,生活还得继续,他决定不再多想,洗漱后睡觉,迎接明天的培训。 侯沧海拿着牙刷和牙膏走到客厅,恰好那位叫朱颖的高个子女生从卫生间出来。她穿了一件小吊带睡衣,出门见到侯沧海,下意识用手挡住胸。她满脸通红,也不打招呼,低着头,急匆匆回到寝室。 侯沧海对朱颖的神情有些奇怪。朱颖是中专生,看模样不到二十岁,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可是就算没有男朋友,就算睡衣稍有些暴露,也不应该羞成这个模样。 带着疑惑进了卫生间,接了水,正要刷牙。从卫生间窗外传来一阵阵如哭声一般的呻吟,呻吟声很近,不高,却很坚定又很直接进入耳朵。侯沧海这才明白为什么朱颖会羞得满脸通红,肯定是听到了这个呻吟声,并且听懂了这意味着什么。 侯沧海走到窗边观察声音来源。卫生间窗口恰好与一个房间窗口相对,从窗口方位来说,应该是杨兵和吴建军的房间。他想起两人房间那根绳子,心道:“应该是吴建军在做事。几年时间不变,他这人变得厉害。” 回到寝室,关上门,似乎还能隐隐听到有节奏的呻吟声音。在呻吟声中,侯沧海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自己开一食堂时,曾经借给了吴建军五千块。他现在应该有能力还这五千块。可是从见面到现在,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很大经济压力,却压根没有提及还钱的事情。 他不愿意无端猜测儿时好友,用力将此事从脑中赶走,很快进入梦乡。 早上六点半,侯沧海起床时,头脑昏沉沉的。他在院外转了一圈回来,又吃了早餐,三间宿舍仍然没有人起床。 八点半,朱颖和另一个女生马兴艳起床,在卫生间收拾。 八点四十,杨兵穿得衣冠楚楚地走了进来,道:“我要跑一家医院,中午不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侯沧海道:“昨晚声音大,是你还是吴建军。” 杨兵道:“是贱货,这家伙就是种马。找着机会就干。” 侯沧海又问:“女的是谁,不是外来的吧?” 杨兵道:“是素素姐。他老公在牢里,故意伤害进去的。” 侯沧海道:“声音不小,你睡得着?” “我有一幅好耳塞。而且我习惯了这个声音,他搞他的,我睡我的,互不干扰。”杨兵又道:“听伟哥的意思,你以后跟着邱哥。他业务能力不错,就是整个人阴沉沉的,好象世界所有人都欠他。你来得晚,层级低一些,得受点委屈。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把级别提起来。本来我想让你和我一个组,伟哥不同意,大约是分而治之的意思吧。” 昨晚上打麻将时,侯沧海已经将二七公司组织结构掌握得很清楚。在二七公司里,伟哥是总经理,在金字塔顶端。除了财务以外,直接做业务的有三个经理,一是邱启天,也就是邱哥,侯沧海便直接跟着邱哥;二是段念宇,杨兵的顶头大哥;三是江亚东,吴建军的上司,新来的两个小姑娘是跟着吴建军。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侯沧海和两个小姑娘是同一天进入二七公司,但是侯沧海在公司的层级比两个小姑娘更高。 侯沧海想着吴建军的贱货称号,琢磨着伟哥为什么要将两个小姑娘都交给吴建军来带。 九点半,公司培训开始。第一节课是上企业发展史和企业文化的学习,下午是三个产品的专业知识。 侯沧海学得很认真,比起读大学时多数课程都要认真,记下了兼职培训师老段讲的所有重点。 一、企业信息:巩固强化记忆重点,企业在本行业中的位置(排名、行业优势等)、实力、销售状况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巩固强化对企业获得过的重要荣誉、奖项的记忆,尤其是应该向客户说明企业的特色,说明与别人不同的地方,这其实也就是公司实力和特长。向客户出示一份设计精美的企业介绍是医药代表成功的第一步(侯沧海在这一句话加上重点符号)。 二是产品优势:医药代表要先了解要推广的产品独特卖点……国内外的临床进展等各项由企业市场部准备的资料均是医药代表了解产品的途径。 三是产品潜力:对自己产品的潜力与前景要记住一二,这是讲给目标客户的,使他们树立信息的重要信息…… 课程结束,段念宇走过来看了看笔记本,道:“侯沧海,杨兵多次提到你。杨兵是很能干的医药代表,你们是同学,肯定也能成为肯干。你和杨兵应该走正路子,贱货是野路子,当然,不管什么路子,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侯沧海刚称呼了一声“段老师”,段念宇打断道:“你叫我老段,我只是比你早来几天,大家都是同事,以后不管早来后来,都是凭业绩说话。”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五章 外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培训只有四天,第二天的课程是掌握专业调研方法。 侯沧海笔记一:作为医药代表,只有对市场情况心中有数,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侯沧海笔记二:市调流程图→市场调查执行方案→医生价值评估表→科室组织架构图→医生心理描述→问卷调查→竞品调查→分析过程→医生心理分析→综合评估→确定目标医生→医生分型→制订拜访计划。 类似的笔记有厚厚几页。 昨天吃火锅的老前辈们都认为培训没用什么用,特别是吴建军和素素两人对培训极为藐视。当他们齐声藐视的时候,侯沧海看出两人之间必有暧昧,果然晚上就听到了哭泣一般的呻吟。在今天听课时,侯沧海大部分时候都挺认真,但是有十几秒钟的时间脑中里响起了那个声音。 很久以后,每当想起宿舍,这个声音就会在脑中响起。 此刻,侯沧海很快就将那个声音埋掉,精力集中学习。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他觉得培训很重要,必须得认真学,这于饭碗有关。 在第二天课程结束之时,老段宣布第三天下午要进到医院进行实际调研,有一套表格需要要实际调研后填写。 调研具体要求是搞明白四个问题: 第一是医院基础信息; 第二是该医院对二七公司四个主品的态度,每个科室每年或每月使用的数量,主要的处方医生以及他们对二七公司产品的要求; 第三是竞品信息,打听同类产品的厂家名称、产品名称、剂型、零售价、批发价、出厂价、疗程、每月销量、让利幅度,甚至也可以打听该药品的药品推荐费是多少。在调查表上有同类产品详细情况,以及许多需要填出来的空格。 侯沧海看到厚厚调研报告后,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傻眼,要在半天时间调研这么多数据,真亏老段想得出来。 另两位新人刚从学校出来,一点都没有实践经验,接受任务后,顿时石化,呆若木鸡。 老段冷冷地道:“每个新人都要过这一关,如何过这一关,八仙过海,看你们的本事。这次外调结果,还将确定你们基本工资定级,这是我们公司独特之处。” 侯沧海没有料到培训第三天就要进入医院。如果是政府机关的培训,肯定会关起门来讲半个月理论,然后开始实习。二七公司压根没有给人缓冲,直接刺刀见红,这种做法非常简单粗暴,但是也应该有效。 为了准备外调,侯沧海吃过晚饭后开始研究外调资料。杨兵想帮他填空,吴建军想拖他去唱歌,都被拒绝。 杨兵道:“大学四年,每年期末考试都没有见你这么认真。这次调研资料很难,没有几个新手能做对,我帮你填吧。去年我参加培训的时候,只填对了很少一部分,就是基础资料部分。” 侯沧海摇头道:“我要赚钱,必须得学。不用帮忙,帮忙是骗自己,没有意思。” 吴建军道:“走,唱歌去。今天有外公司美女。她们都是人精,路子宽得很,泡一个妞,就多一条路子,这是金子一般的真理。那些课程都是骗人的,绝对没有用。” 侯沧海摇头,道:“我要赚钱,必须得学。不去唱歌,唱歌是入门后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侯沧海继续上课,了解公司产品,学习工作技巧。 上午培训结束时,老段宣布,下午要去医院搞外调。 侯沧海分配到的医院是南州第四人民医院。 老段如老虎一样站在三个新人面前,道:“我开车将你们送到三个医院,随时进行抽查,你们不能求助前辈,只能独立进行。除了调研数据以外,此次外调更重要是让你们破胆,破除你们在陌生人眼前的胆怯,让你们更快融入医院环境。” 坐上黑色尼桑车,老段将三位新人依次放到各自目的地。 这辆尼桑车是总经理伟哥的坐骑,平时主要由他使用。老邱、老段以及老江三大骨干平时也能使用这辆车,前提是伟哥不用之时。 穿着白衬衣、提着公文色站在第四医院门口,侯沧海望着来往人流,确实感到这个外调难度太高,不好下手。他身体健康,以前很少到医院。最近母亲住院,才让他对医院结构有所了解。但是在短时间要搞定这么多的内容,根本不可能。 侯沧海首先准备解决的是医院基础信息,因为这个工作难度最低。现在各单位都在搞信息公开化,医院基础信息在墙壁上都有。他在大厅转了一圈,将第四人民医院的主要科室和主要医生名单搞定,几位知名专定更是在显赫位置显示出来。比较困难的是药品销售额、门诊病人数、住院病人数等资料。 侯沧海坐在长椅上将能轻易搞到的数据填写完毕后,十分肯定地意识到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绝对不能完成任务。他脑中想起老段对杨兵和吴建军的评价,以及“不管白猫黑猫,只要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说法,再次提醒自己不再是机关干部,不必拘泥于程序,应该发挥各种想象力。 有了这个理念,他开始动起了脑筋。 “喂,向你询问一个事,如果要到省人民医院去采访,需要什么手续?”侯沧海拨通了陈华电话。 陈华得知其想法,笑得很开心,道:“你这是作弊啊。” 侯沧海道:“培训部老段说过,公司以业绩为导向,只要抓到老鼠就行。他们让我作调查,我尽量多填数据,拿回去就行了,他们不会管我用的是什么办法。” 自从那天两人坦诚进行灵魂和身体的交流以后,侯沧海和陈华关系得到了升华,达到了“毫无障碍”程度,互相觉得舒服极了。 陈华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给我打招呼,我还把其他事情推掉。你今天回来吧,我让《江州日报》给你开个介绍信,你直接到医院宣传科,他们那里什么资料都。” 听到陈华很诱惑性的邀请,侯沧海腹中一股热量顿时涌起,道:“我倒是想回来,可是得赚钱啊。外调就是今天下午,我没有办法回业。你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我象个记者一样?” 陈华道:“我有一个老乡在《南州晚报》工作,她也是我们系里的,比我高三级。我和她联系,让她给你弄个介绍信之类的。” 在等待回话时,侯沧海坐在医院长椅上看着各类人等在医院走来走去,思绪渐渐转向了母亲,心情沉重起来。心情沉重起来以后,他又想起了熊小梅。 很快,陈华回了电话。 侯沧海打完电话,立即走出医院,在《南州晚报》大楼外去拿介绍信。 给介绍信的师姐看见侯沧海就道:“我以前见过你。你是学校散打队的吧,还参加过一次全国比赛。但是,刚上场就被摔了七八个跟头,把我们笑惨了。” 侯沧海道:“那时我才参加散打队,根本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教练大约觉得我是可造之材,有意让我见识什么是高水平,把我这个菜鸟送去参加大学生组队前的选拨赛。我的对手是一个老队员,最擅长接腿摔,我每一次动腿,就摔一个跟头,害得我不敢用腿,狼狈极了。” 这位师姐叫程琳,与前些年的歌手叫一个名字。她从电话里知道侯沧海为了筹集母亲治疗费才出来做医药代表,同情心立刻就升了起来,所以才同意开这个介绍信。在回报社前,她特意交待道:“这个介绍信是违规开出来的,你用完以后要毁掉。” “放心吧,我是应急所需,用了就毁掉。”侯沧海又特意道:“等我安定下来,请师姐吃饭。” 程琳应了一声,朝侯沧海挥挥手,进了办公室大楼。 侯沧海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每天要记录赚钱进度,同时,他还准备记下所有在自己落魄时帮助过自己的人,等到时机成熟, 一定要用适当方式给予回报。 拿到介绍信以后,侯沧海在长椅上整理了思路,这才挺胸来到第四人民医院宣传科。 宣传科的同志看罢介绍信,又得知这位还没有拿到记者证的记者是受市卫生局委托写关于医院系列宣传文章,顿时变得很热情。他直接从电脑里调出了不少侯沧海需要的材料,打印出来,交给他。 这些材料对医院基础情况介绍得很清楚,包括有多少床位数,药品销售额,门诊病人数,住院病人数等数据都有,但是对于具体产品的分析则基本没有。 侯沧海仔细看了这些材料后,提出要对具体科室人员进行采访。 第四人民医院宣传科接待过不少记者,这些记者们往往拿了现成宣传稿就打道回府,很少如此认真看材料,更没有对具体科室人员进行采访。出于对这位师气记者务实工作态度的赞扬,宣传科安排一位工作人员,陪同侯沧海进行采访。 第一个采房对象就是药剂科主任。这位药剂科主任长得倒是很文气,就是眼圈有些发黑。侯沧海知道坐在这个位置的药剂科主任将是以后自己重要攻关对象,不觉心虚。他随即又挺直胸膛,自我鼓劲道:“大家都是人,一张嘴巴两个鼻孔,我怕个屁。” 他已经针对自己需要的答案设定了采访议题:第四人民医院如何杜绝医疗回扣。 设定了这个议题之后,侯沧海就算问了些出格问题,药剂科主任也不会产生怀疑。 果然如设想那般,最初药剂科主任对待这个年轻采访者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听到侯沧海精心设计的与厂家名称、产品名称、剂型、零售价、批发价、出厂价、疗程、每月销量、让利幅度等有关的问题时,他开始认真起来,详细介绍了第四人民医院的采购制度,认真回答了对方提出的问题。 回答几个问题后,药剂科主任有几分疑惑,道:“你们报道医院,用不着如此详细吧?” 侯沧海直视着药济科主任眼睛,道:“这次采访有一个分论题是对医药回扣的调研,第四人民医院在这方面做得不错,我们要重点报道。” 侯沧海从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机关工作,身上还有浓浓的干部气息,这种气息让宣传科和药剂科主任产生了信任感,他们压根没有怀疑来者身份。另一方面,侯沧海对医药似是而非的认识,更是让药剂科主任相信他是一个认真但是并不是太懂行的记者,每当侯沧海出现错误时,他就耐心地做解释。 在侯沧海与药济科主任严肃认真讨论问题时,宣传科干部在外面给宣传科领导打电话:“这个记者很有水平,应该能写出有好文章,我觉得应该封一个红包,把我们四院好好宣传一下。”宣传科领导道:“好吧,按惯例封吧。”宣传科干部道:“一百,还是两百。”宣传科领导道:“两百吧。” 得到批准后,宣传科干部就拐到隔壁科室去找了一个信封,装了两百元钱。 采访结束后,侯沧海很礼貌地与药济科主任握手告别。从宣传科和药济科套得的资料虽然不能完全完成任务,但是至少能填上大半,这让侯沧海很有成就感。他原本准备在住院部数一数床位,算出最真实的空床率,由于宣传科干部给了一个信封,让他觉得继续装记者对不起宣传科单纯的干部,于是便离开了医院。 走出第四人民医院时,刚刚四点钟。距离回二七公司送材料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侯沧海没有坐车,步行走回二七公司。沿着这条路行走,到达二七公司时就得经过山岛棋院。到达棋院时,他推门而入。 这个服务员核实了会员号以后,就让侯沧海自由进入。侯沧海在回廊处坐下来后,服务员过来泡了一杯茶,还送上小点心。 侯沧海问:“老邱不在?” 服务员道:“邱总这两天出差。” 侯沧海对山岛棋院颇为好奇,道:“我这个会员没有付费,进来还要喝茶。这样搞下去,棋院靠什么了赚钱,肯定要亏损。” 服务员道:“隔壁酒吧生意好,那是要收钱的。棋院客人不多,邱总没有靠棋院赢利。” 侯沧海道:“平时有人下棋吗?” 服务员道:“周末,下棋喝茶的多一些,平时人少。” 与服务员聊了几句,侯沧海喝着茶,打开卷宗,开始填表。填表花了接近一个小时,其间进来了两个人,走路悄悄的,然后各自进了房间。 在侯沧海把卷宗装进袋子后,服务员过来,道:“姜先生想找人下棋,问您愿不愿意到v9。” 侯沧海进了棋院自然想找人杀几盘,也没有拿架子,来到v9。一个儒雅中年人站在v9门口,与侯沧海略作寒暄后,邀请其进入茶室。 茶室面积不大,古香古色,空中有淡淡檀香味,若有若无的音乐不知从哪一个角度溜出来,营造特殊气氛。一位柔美的小女孩坐在茶台前,在为两位下棋者泡茶。 侯沧海不知道什么样的资格才能进入带v的房间,但是进入房间受以了礼遇与在回廊和大厅还是不一样,至少在专人泡茶。 在没有正式开棋时,侯沧海心有忐忑,不知道中年人棋艺深浅。楚河汉界正式对垒以后,他立刻全情投入,将所有杂念抛在一边。这个中年人棋力明显不如老邱,在侯沧海如陌刀扫敌般的攻击之下,很快溃不成军。 连输两局,中年人输得极为过瘾。 侯沧海带着横扫对手的满足感回到了二七公司,将外调表交给老段。老段原本漫不经心地翻看,越看越是惊讶,道:“你没有找人帮忙吧?”侯沧海道:“没有,独立完成。”老段道:”不可能。”侯沧海道:“一切皆有可能。” “杨总回来了。”老段拿着稿子来到进了总经理室。 侯沧海坐在外面无事可干,研究公司四大主产品。 十几分钟后,侯沧海被叫到总经理室。杨兵和吴建军嘴里的总经理伟哥终于出现在侯沧海眼前。此伟哥长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总经理的身胚。伟哥反复打量坐在面前的侯沧海,道:“我问过杨兵,他发誓诅咒说没有帮你填。贱货就算想帮你填,他也没有这个本事。你说说,怎么能够一个下午就完成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个下午,其实满打满算就是三个小时。” 侯沧海道:“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伟哥道:“在领导面前当然说真话。” 侯沧海将那个没有交给宣传科的介绍信找了出来,道:“我弄了一个介绍信,冒充记者,从宣传科拿了资料,又直接采访了药剂科主任。” 伟哥看了介绍信,又盯着侯沧海看了一阵子,忽然用力拍了桌子,道:“人才啊,人才,二七公司欢迎加盟。老段,老邱格局太小,压不住这小子,以后你来带侯沧海。” 老段道:“恐怕我也压不住他,他非池中物。” 伟哥自嘲地笑道:“我用语错误,不是压不压得住的问题,我们共同发财。” 六点钟,两人医药中专的女孩子陆续回到公司,朱颖做得还不错,将医院基础信息大体上弄了下来,后面刚基本上乱填。尽管是乱填,每个字仍然很娟秀。 另一个女孩子基本空白,交了表以后就开始哭。 “外调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次考核。侯沧海和朱颖通过考核,明天继续参加培训。”伟哥虎着脸,宣布了最后结果。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六章 初进医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培训结束后,二七公司还特意安排了一场考试。 朱颖原本有中专的底子,这场考试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一起来二七公司的好友在培训阶段就被淘汰,让她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感到忐忑不安。 侯沧海学习认真,专业知识和业务技巧都答得十分轻松。他和朱颖在心情上略有不同,朱颖是忐忑不安,他则是跃跃欲试,希望能早日进入一线。 原因很简单,进入一线才有收入,有了收入才能给家里寄钱。每月赚到三千块,这成为他的人生最基本目标。只要在这个目标实现以后,才能谈及更高的人生目标。他坚信自己最终会在商业上成功,变成一个有钱人。就算在最落魄时,他对此也坚信不移。 杨兵和吴建军特意从各自的目标医院回来,由杨兵出钱,请老段喝一顿酒。这顿酒的意思很明确,帮着侯沧海拜一拜码头。 坐上酒桌,侯沧海顺便谈了谈培训心得。 吴建军对这类培训素来没有好感,道:“老段,我是明人不说暗话,新人培训没有什么用处,就算过了培训,到了医院仍然是两眼一抹黑。那个被淘汰的妹妹胆子小,心眼太实在,外调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写,这种死脑筋确实不适合当医药代表。朱颖这人有点意思,外调前面小部分还算靠谱,后面全是乱写,我最看好的还是朱颖写的后面部分,虽然全部是乱写,但是写得很认真,字迹漂亮,一丝不苟,这种一本正经乱扯的能力就适合当医药代表。” 侯沧海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观点很独特啊。” 吴建军道:“话糙理不糙,全是血战得来的经验。伟哥这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做,为什么二七公司还搞得不错,主要原因是伟哥有一个最大优点,知道什么人真正有用。” 侯沧海对吴建军的观点部分接受,还有一部分不能接受,不过在酒桌上,也没有与他斗嘴。他倒了一杯酒给老段,道:“老段,还要多多关照啊。” 老段道:“以后我也叫你侯子吧。杨伟和贱货特意为了你摆一桌酒,说明你的人品好啊。我负责三家三甲医院和十家中小医院,你来了以后,就由王红协助我跑三甲医院,你先维护其他中小医院临床。熟悉业务以后,再来调整。” 王红也是属于老段管理的人员,和杨兵、吴建军一个级别,是一个能喝酒能疯玩的女人,这几天家里有事,请假没来。 侯沧海没有实际经验,无法判断老段给自己差事是好是坏。他见杨兵和吴建军都对这个安排没有提出异议,拱了拱手,接受这个安排。 老段又道:“按照伟哥意思,给你的基本工资六百,交通费一百,通信费五十,拿百分之三销售提成。如果要请医生吃饭,给我说一声,费用可以商量。你的费用比朱颖高,这是摆在明处的,你是熟练工,她是才参加工作的菜鸟。” 朱颖以后将跟着吴建军,是吴建军第一个直接手下。吴建军自然想跟朱颖争取更大利益,却被伟哥否定。他发牢骚道:“如果不是涉及到侯子,我肯定要找伟哥理论,同样都是新人,为什么朱颖待遇就要低一些?现在涉及到侯子,我只能认账,谁让我们是开裆裤朋友。” 老段道:“伟哥这样安排也是有道理的,我们公司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加盟。侯子是第一个,凭着他的工作经验,就值这个价钱。” 杨兵对此深以为然。在他心目中,侯沧海工作能力比自己强得多,应该在很短时间内就能把业务拿起来,一年之内绝对和老段等人平起平坐。吴建军虽然和侯沧海在开裆裤朋友,但是在最青春时并没有在一起。论对侯沧海的真正了解,大学同学杨兵显然更加客观理智。 这顿饭的次日,侯沧海正式开始工作。 尽管侯沧海在培训期间显示出了怪异大胆的思路,可是在二七公司这种实战部门,潜力没有变成实实在在的业绩,一切白搭。包括老邱和老江等人骨干老鸟,都在冷眼观察伟哥十分欣赏的侯子。到底是骡子还是马,真要溜过后才知道。 早上起床吃过早餐,九点钟来到公司。等了一会儿,老段出现在办公室。他打着哈欠道:“我们都是围着医院在转,平时不用打卡。今天带你去洪林医院去拜访几个医生,算是办一个交接。” 洪林医院不算远,步行就能去。侯沧海打起精神,紧跟在老段身边,围绕着医院代表这个职业进行交流。 当谈及医药代表来源时,老段详细介绍道:“医药代表是几年前从国外传过来的,一般的共识最早的引进者是西安杨森。这家成立于85年的合资药企,外资股东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制药巨头强生。西安杨森公司进入国内后,从大医院中请了一批素质高的医生做医药代表,把他们公司的新药和一些新想法介绍给他们以前的同行,这是我们最早的前辈。后来史克和其他的一些外企也跟着这么做了,再后来,国内一些公司纷纷效仿。我们的做法和国外公司有所不同,或者准确表达是把外资公司的做法本地化了。以前杨森、史克这些公司都是以学术性的会议为主,我们本土公司最接地气,知道医生也穷,开始给临床费。临床费在当时攻城拨寨的利器,基本上没有人能抵挡。后来大家都在临床费上下功夫,事情又麻烦了。” 侯沧海道:“二七公司的临床费高不高?” 老段叹息一声,道:“我们二七公司相关费用比较固定,搞不赢很多小公司,有时弄得很被动,还得想其他办法,利益引诱,感情投入,找到弱点,投其所好,这是我总结的十六字方针。” 谈话间,两人来到了洪林医院。 老段站在医院门口,望着来往的医生和病人,指点道:“医院有医院的特殊规律,早上,临床医生最忙,根本不想搭理医药代表,我们要有点眼力,不要去添堵。这个时候只适合拜访药剂科。 侯沧海在心中默记:“拜访临床的最好在九点以后去病区,十点以后去门诊。如果有老关系,可以提前。”这些知识点本身没有什么难度,没有经验时不懂,有老师带一带自然就会明白,更核心的能力还是处理医院、医生的综合能力。 时间尚早,老段没有直接去找医生,而是带着侯沧海在医院四处走动。在走动过程中,他让侯沧海熟悉医院分布,了解公司主品在哪个科室使用。 将洪林医院几乎走了一遍以后,老段带着侯沧海进入病区。老段与病区曹主任十分熟悉,关系很不错。见面后不用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曹主任,这个月怎么样?” 曹主任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病历来,医生统方记在病历上,翻了一会儿,道:“117盒感冒胶囊,137盒炎必治。” “曹主任,这是我的新同事侯沧海,以后具体的工作由他来向您报告。” 侯沧海进入医院一直就如海绵一样默默地吸收所有知识,包括与医生接触时的表情、说话方式、以及站在什么位置。听到老段介绍,他上前一步,主动与曹主任握手,道:“请曹主任关照。 曹主任对侯沧海态度冷淡,伸出手,用五指与侯沧海握了握,刚握一下,就抽了回去。 老段知道让曹主任接受侯沧海还有点难度,道:“老规矩,一块钱一合,一共254。” 曹主任斜视了侯沧海一眼,道:“老段,最近来我们医院的厂家多,和你们同类产品的进了好几个,他们费用都比你们高。你们十几块钱才给一块,他们有的几块钱给一块五。我们是老关系,肯定用你的,可是我们院其他人都开始改开其他的,这是利益,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讨价还价,侯沧海很准确地对曹主任说法作出了判断。但是他初到医院,对局面没有把控能力,于是竖起耳朵,听老段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我们临床费的确没有他们多,但是我们的品牌知名度高,老百姓容易接受,你们开起来没有压力。找个时间,我请几位老师喝点酒,玩一次。”如今市场竞争激烈,临床费高低成了法宝,老段对此也没有好办法。他还是打人情牌,通过吃喝玩乐来解决问题。 这是侯沧海跟随老段拜访的第一个医生。老段是个勤快人,整整一天都泡在洪林医院,走了不同病区,见了好几个主任和医生。侯沧海记下了进入这家医院的两个主品的数量,这个月感冒胶囊一共是1123盒,炎必治980盒。 走了一天,侯沧海大体知道维护医院是什么意思。他此时还不知道维护这些医院将怎么算钱,但是肯定不如自己开拓大医院赚钱快。 做大业务,赚大钱,这才是他的目标。 回到公司,伟哥对洪林医院的使用量很不满意。当老段希望上调临床费时,他断然否定道:“我给总公司说了几次,根本没有上调的可能性。老段要把工作重心转到三甲医院,经费集中到三家vip医院,用来弥补临床费。” 他又将目光转向侯沧海道:“侯子,你有信心把洪林医院销量提上去吗?”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七章 拜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老段这种老人面对洪林医院销量下滑的趋势都没有办法扭转,伟哥却将阻止下滑的任务交给了一个上班只有一天的菜鸟。 侯沧海头脑中没有好思路,但是他平静地道:“希望在老段领导下,我把工作做好。虽然没有好办法,但是我有信心。” 伟哥听到这句话,搓着手,感叹地道:“好久都没有听到这种官场上的话,居然十分亲切,好想念啊。” 侯沧海道:“这不是官话,是我的真心话。现在表态能把工作完成是吹牛,但是我绝对会全力以赴。” “侯子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轻视官话的意思。官话都是千锤百炼的真理,居然会被认为空洞无物,这是不识货啊。当然我在机关工作时也瞧不起官话。我是到了二七公司以后,才发现官话中蕴含的威力。若是真能将官话落到实处,必将无往而不胜。”伟哥回想起在官场上的青春风采,搓着手继续感慨道:“很久没有听到官话了,很好,真的很好。” “伟哥是什么时候下海的?”听到伟哥自白式讲述,侯沧海立即明白伟哥为何感慨,因为他有类似感受。 伟哥道:“九二年下海的,那是一个下海大潮啊,许多人都以下海为荣。我下海时很自豪,提着包,昂着头,就从机关走出来了,留给同事们一个很酷的背影。离开时,我视那些机关干部如无物,觉得他们留在机关里是浪费生命,是一群酒囊饭袋。十年时间,我倒是真正变成了酒囊饭袋。我离开时的手下都在省卫生厅当处长了。现在,我还得经常找他勾兑,风水轮流转,一言难尽啊。” 侯沧海来到二七公司时,伟哥曾经说过这是进入公司的第一个公务员。伟哥之所以特别提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他曾经也是公务员队伍中的一员。 伟哥感慨几句,很快又将思路转到现实中,道:“你也不要被现在局面吓倒,有信心才能把工作做好。你们这一段要分得清工作重点,老段和王红重点放在三甲医院,侯子要将这几家小医院的临床推广维护好。老段算一下侯子需要的费用,拿给我批。” 给费用就是最好的支持,尽管不知道有多少钱,侯沧海还是赶紧表示感谢,并适时地谦虚地询问工作方法。 伟哥谈兴甚浓,说:“做医药代表,被客户接受是最重要的,但是如何被接受就是艺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讲,只能是严防死守,给我把对手盯牢了,自然就办得成。” 老段在一旁帮腔道:“伟哥讲的是真理。你不能想着依靠其他人,发挥所有潜力,围追堵截,严防死守。” 南州是省会城市,辖区内医院甚多,杨兵和吴建军各自有一摊子事情,这几天大家都遇到了临床费带来的销量下滑问题,忙着四处救火。虽然在一个公司,聚在一起的时间反而不多。今天晚上显得更为特殊,寝室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侯沧海坐在寝室里思考了一会儿人生,独自到街上找饭吃。 晚上十点,仍然没有人回来。侯沧海在散乱的寝室里,感到了深深的孤独。白天忙来忙去,集中精力想着业务,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夜晚,一个人独居寝室,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涌上心头。他打开手机,拉出通讯录,找到了熊小梅电话,拨打出去,仍然关机。除了熊小梅外,此时他还愿意联系陈华。此刻,他没有按下这个号码,独自在寝室里看了一会儿培训教材,不到十一点就睡着了。 晚上十二点,吴建军和朱颖回到寝室。朱颖明显喝得过量,走路不稳。吴建军抓着她的胳膊,将其弄进寝室。 打开寝室日光灯,吴建军笑道:“酒量不怎么样,但是敢于拼,值得表扬。” 二七公司在省内是有名的医药公司,能进入该公司其实有一定条件限制。杨兵进公司有一定偶然性,吴建军进公司则是杨兵引见。杨兵和吴建军业务都做得不错,因此侯沧海才能获得到公司面试机会。朱颖和另一个女孩能通过面试,也是从众多应聘者里挑出来的姣姣者,至少容貌上都在水平线以上。 身材高挑的朱颖喝了酒之后,脸色红润,比平时更漂亮。吴建军在近距离拉着喝得半醉的美女,不可抑制地动了心思。他有意抚了抚朱颖的小蛮腰,道:“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去输水。”朱颖扑到床上,头发散乱,不回话。吴建军用力抱着朱颖,将其拖到床上,又给她脱掉鞋子。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意隔着衣服捏了几把。 朱颖意识犹在,就是身体不受控制。 吴建军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出了房门,将日光灯关掉。朱颖是才毕业的学生,思想单纯。如果自己趁着酒醉时与之发生关系,还真说不清楚其醒来后是什么反应。事情闹大了,自己在公司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伟哥多次发话,公司不管男女关系,但是要讲究你情我愿,而且要做到鸡不叫狗不咬,如果因为男女关系在公司闹起来,必须走路。 有了这条杠子,吴建军可以和素素姐有一腿,但是在没有弄清楚朱颖深浅时,还真不敢趁着她洒醉而占大便宜。**被挑逗起来以后,吴建军在屋里就坐不住,在素素房间前转了几圈,一直没有等着其回来,干脆一不坐二不休,直接出门,到熟悉的地方去爽一把。 早上六点半,侯沧海准时醒来。在这个时间点上,同事们全部都在睡大觉,以弥补晚上消耗的体力。 侯沧海能够理解同事们,但是不愿意自己也如此放纵。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医药公司只是人生的一个过渡,远方肯定还有等待自己的大目标,所以,现在绝对不能放纵。 这个想法在他进入公司之时便产生,没有任何人提醒或者要求,念头就如从天而降的种子,掉落在他的头脑里,时刻提醒着他。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他即能融入公司这个群体,又做着与其他同事不一样的事情。比如,早睡早起这个不起眼的事情,就让他与其他同事有效区别开来。 在附近小公园锻炼了身体,回寝室路上吃早饭,然后在寝室用冷水冲澡。到了九点钟,侯沧海提着包前往洪林医院。 侯沧海如今是一幅典型的医药代表形象:下身西裤,上身白衬衣,手拿文件夹,背着包。 在设计自身形象时,他反复考虑是不是要背包。背包其实不利于树立形象,可是有时要送些小礼品,还有各种资料,这个包还真不能轻易放弃。 侯沧海准备单独拜访的第一个医生是洪林医院曹医生。 来到洪林医院时间尚早,侯沧海没有急于去拜访曹主任,而是在医院里四处闲逛,尽量熟悉医院各种细节。熟悉细节是一个很玄的事,侯沧海自我反省,觉得身上属于“机关”味道更明显,与医院气氛还不算完全相融和。在医院内多转一转,沾点“气味”,有助于变得更“医院化”。 洪林医院有床数两百多张,每天门诊人数在八百到一千之间。由于医院不大,科室分得不太细。在医院内转了几圈后,侯沧海数次经过内一科病房。十点半钟,他终于把脚步停在曹主任办公室门前。 “首战必胜”是刘老帅信奉的战争原则,也是以前杨定和经常挂在嘴里的话。侯沧海曾经长期跟随在杨定和身边,时间相当长,“首战必胜”的理念因而牢牢印在心里,并变成了自己的行动。凭着前一次打交道的感觉,曹医生为人相对耿直,容易接触,便被定为首战目标。 按照老段安排,今天至少要拜访十位医生,并写明拜访记录单。侯沧海没有机械完成老段的要求,而是准备花一个上午来拜访曹主任,并完成约曹主任吃饭的主任务。 走进办公室前,侯沧海将皮鞋擦亮,还在空调最足的二楼将汗水收干,尽量让自己与曹主任见面时精神抖擞、衣冠整洁。 他穿了衬衣,但是没有打领带,有衬衣已经表示了严肃性,如果在气温如此高、环境纷乱的地方打上领带,显得太过拘束,甚至会在医生面前造成一种刻板和胆怯的印象。 尽管有了足够准备,觉得心理足够强大,可是站在了曹主任病房前时,侯沧海还是感到了一双双异常的眼睛。在轻敲办公室房门之时,他脑中闪出一个怪想法:仿佛办公室所有人都认出自己是一个出没于医院的医药老鼠。 侯沧海敲门之后等着屋内人说话。谁知,根本没有人在意有人敲门,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他略等两三秒钟,坚定地踏入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后,侯沧海挺直了胸,尽量用绅士般的声音询问一个长着不少雀斑的小护士:“请问曹主任在不在?” 小护士原本颇不耐烦,抬头见到一个目似朗星、鼻如悬胆的帅哥,态度转变了,道:“曹主任会诊去了,你是谁?” 侯沧海客气又自信地道:“我是二七公司侯沧海。” 小护士饶有兴致地道:“以前没有见过你。” 有人愿意聊天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侯沧海微微笑道:“我是新来的,初次来拜访。” 小护士接过名片,道:“侯沧海,名字还不错。” 侯沧海从小护士的态度明显感受到了相貌英俊带来的好处,继续在小护士面前散发魅力,道:“我这个名字取自曹操的《观沧海》,有一个短句就叫做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小护士聊了几句,到病房去,回头还看了一眼侯沧海。曹主任不在病房,侯沧海没有达到目的,正在犹豫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时,一个中年医生面无表情走过来,冷淡而不耐烦地道:“让开。” 这一声“让开”让侯沧海刚刚形成的良好心情受到打击。他站在走廊上时,暗道:“刚才那个医生态度不佳,难道他已经从我的装束和气质中看出我是医药代表,因此才居高临下呵斥。对,肯定他闻到了医药代表的气息。” 侯沧海在前几天还是受人尊敬的区委政法委干部,只不过换了个职业,顿时成为可以被医生们随时呵斥的医药代表,其间反差大得让他心中难受起来。他随即调整了情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必须要战胜自己。” 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等到曹主任。侯沧海这时才明白其他医药代表背包时为什么会有一些小说或者杂志,原来他们是用“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来打发难熬又无聊的等待时光。他是第一次独自拜访医生,虽然作了准备,但是还是因为欠火候而没有带上书,只能在外面傻等。 一个小时后,曹主任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从病区门口走了进来,那个小护士跟在两人身后。 侯沧海没有在走道上招呼曹主任,等到曹主任进门后,来到门口观察。谁知曹主任和女医生刚进门就将房门关上,这让等候在门口的侯沧海有些傻眼。他又吸取了一个教训:“我脸皮还是不够厚,应该在走道上打招呼,引起其注意,然后在门外等待。” 这些都是只有亲身经历才有的细节,侯沧海坐在门口等待时,将这两个教训记了下来。记完之后,他翻到小本子最后一页,这一页有很多数字,最后面的数字是:579元。 579元前一个数字是619元,也就是说自从得到了市第四人民医院宣传科200元红包之后,他个人资金没有增长,反而消耗了40元。这40元是必不可少的生活费用,已经压得很低了。要想增加资金,他如今只能靠两个办法,一是在省城寻找可以赌钱的茶馆,用来补充资金,二是希望业务早点做起来,多拿提成。 有了钱的压力,侯沧海拿下曹主任的决心更加坚定。 女医生走了出来,随即小护士也跟着走出来。小护士低声道:“曹主任在里面,你赶紧去。”侯沧海向小护士点头示意,深吸一口气,轻敲办公室门,然后走了进去,同时顺手将房门掩上。最后一个动作是杨兵传授的细节,他在第一次拜访中使用了出来。 侯沧海取出名片,双手递给曹主任,作了自我介绍。 曹主任态度冷漠,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道:“段念宇怎么不来了,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医院?” 这个问题很敏感,不管如何小心翼翼回答,都有可能惹得曹主任不高兴。侯沧海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微笑道:“曹主任好,我是侯沧海,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为您服务。” 他站在曹主任办公室边上,微微弯着腰,带着明亮的微笑。 曹主任拿着名片又看了一眼,道:“昨天我给你们谈了问题,不解决,下个月不好办啊。” 侯沧海继续微笑道:“曹主任一直挺照顾二七公司,杨总和段主任反复交待我,要多给曹主任汇报。不知曹主任今天有没有时间,我和段主任想请您一些坐一坐。我们给您再做一次汇报。” 曹主任想了一会儿,道:“晚上下班后,在老地方。你有没有电话?” 侯沧海赶紧道:“我给曹主任打一个。”他早就将曹主任电话存在手机上,同时背得溜溜熟,迅速拨通了曹主任电话。 第一次拜访顺利结束,曹主任不仅答应出来吃饭,还要带几个医生一起吃饭。 离开办公室时,侯沧海后背衬衣完全被打湿了。 第一次拜访还算成功,让他高兴。 通过第一次拜访,他深深地认识到医药代表的痛苦之处。 “半年时间,我要成为二七公司销售冠军。”侯沧海站在医院门口暗暗发誓。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八章 原则和底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上午只是搞定了曹主任,距离拜访十个医院的任务还差得太远。侯沧海独自窝在小餐馆吃了一顿快餐。为了犒劳自己,他特意加了一份红烧牛肉。以前做一食堂时,天天大鱼大肉,吃久以后,没有觉得牛肉入口是那么鲜香。今天吃了一份红烧牛肉,那又鲜又香的滋味将味觉刺激到爆。他将所有饭粒都吃得干干净净,就如建国初期模范代表一样,没有浪费农民伯伯一滴汗水。 等到下午两点,侯沧海如一只真正的医药老鼠一样窜进了医院。这是一家小医院,在闷热天气里,医院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他没有因为医院小而忽视,找了一个空调最足的地方,将汗水擦干净后,这才走进医生办公室。 侯沧海今天来拜访的全是前一天由老段带着办过交接的,对方都是有过合作的医生,尽管并不热情,可是也没有给予二七公司新人过多难堪。距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他停止拜访,再次给老段打去电话,确定晚上吃饭之事。 六点,侯沧海来到老段定下的“老地方”,先将包间空调打开,让温度降下来,又将老段留在柜台的酒打开,提前醒酒。作为一位称职的原黑河镇办公室主任,他做这些事情驾轻就熟,热情、细致、周到。 一位约三十岁的女子推门而入,道:“还好,还好,空调开着。” 这个女子穿着一件薄而低胸的短袖,挂着耳环,典型都市少妇形象。侯沧海立刻明白此人是谁,招呼道:“红姐,喝不喝茶水?” 绰号红娘子的王红道:“你就是侯子呀,不错,果然帅气,以后二院那位驴脸女主任,就交给你去对付。以后别称红姐了,会被吴建军笑死,你就叫我红娘子。” 互相叫“绰号”是二七公司最重要的文化,侯沧海也就很自然地叫了一声“红娘子”。 六点一十五分,老段、曹主任和另外三个医生一起走了进来。在医院时,这些医生以白大褂为变身服和盗甲,穿上以后,整个人充满了权威,凛然不可近。脱下白大褂后,他们恢复寻常人的本色,不再有逼人气质,喝酒,说荤玩笑,骂人、发牢骚,正常男人的情绪他们全都有。 红娘子与这些医生都熟,在席间端着酒杯如翻飞蝴蝶,所到之处,医生们总会豪爽地仰头喝酒。 侯沧海作为新人,相对要拘束一些,没有随便与医生们开玩笑。他只是不停地主动敬洒,说一些客气话。作为二七公司的新人,他拿出了当年朝区委书记张强敬酒的劲头,直到把自己喝醉为止。 喝醉以后,侯沧海独自回家,老段、王红刚和曹主任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打麻将。 侯沧海在寝室吐了一会儿,听到杨兵走路的声音。 “怎么,喝醉了?” “请曹主任吃饭,我去约出来的。” “第一天拜访就将医生约出来,很不错啊。” “这是老段的功念。曹主任能出来,是看老段面子。走,屋里空气不舒服,你陪我到楼顶去坐一会。” “你晚了这么酒,没事吧。” “酒精进了肚子,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被我吐出来了。” 大吐一通之后,侯沧海头脑确实完全清醒了,只是肠胃仍然不舒服。他泡了杯茶,拉着杨兵来到楼顶。 老式楼房都有一个大平台,以前居民们常在夏天晚上在此乘凉。如今空调渐渐普及,一群人在楼顶乘凉、聊天的盛况不复存在。侯沧海和杨兵上了顶楼,在平台溜达,聊着医药代表的事。 走到楼道口小平台前,侯沧海提议道:“楼道顶的平台才是真正制高点,我们上去看看。” 杨兵道:“上面还是危险,你就别去了。” 侯沧海道:“小时候我们楼房就是这种,我长期爬到上面自己玩。这种平台护拦矮,坐在上面有压迫性,最能锻炼胆量。但是我们靠内坐,没有任何危险。我们以后要经商,得把胆量弄大一些,富贵险中求。但是又要能保持清醒头脑,不至于让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楼道口在平台上形成一个小型平台,有几根钢筋做的梯子,可以往上爬。这个平台面积不大,一般人不愿意爬上小平台。杨兵迟疑了一会儿,看到侯沧海已经如猴子一样往上爬,也跟着爬了上去。 爬上小平台,视线变得极佳,两人盘腿坐在小平台顶上,欣赏灯火连绵的城市夜景。 “小伟哥,看到这满城灯火,在想什么?” “这个绰号真是别扭。”杨兵发了句牢骚,道:“我更喜欢关注没有亮灯的房间,在黑暗房间里,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床上、在沙发上、在卫生间里挥霍他们的菏尔蒙,我甚至能听到无数呻吟在城市上空回荡。你不要嘲笑我,其实这就是我的人生理想。在南州最好小区买一套房子,找一个漂亮老婆,至少生两个小孩。特此说明,漂亮老婆不能做销售出身,不是瞧不起做销售的,而是做销售太苦,要忍受人所不能忍,我是不忍心瞧着自己老婆吃这么多苦头。” 侯沧海回想着自己这一天拜访医生的经历,喝一口浓茶,道:“做医药代表只是我的人生一站,我愿意接受医药代表式的培训。做好了医药代表,不管做什么行业,都会有足够强大的心理。” 杨兵的目光向下,寻找着对面楼层上逐渐熄灭的灯光,每熄一个房间,就要叹息又一场人生运动开始。 侯沧海抬起头,注视远方浩瀚天空,直到脖子酸痛,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医药代表之后,你想做什么?” “暂时没有什么更多想法,我的第一目标是做上主管位置,成为医院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现在只能算是没有国企编制的临时工。等到转了正,坐上主管位置,每年肯定就有超过二十万收入,人生理想就算实现了。侯子,你是什么想法?” 侯沧海压根没有想到在二七医院转正的事情,道:“我是把医药代表看成人生的一个小小的阶段,最终我还是会去做实业。实业才能最终赚得更大财富。” “如果我真要离开这个行业,或许去搞金融。不过,我知道这是一场梦。” 一阵脚步声从门道处传来,来到楼顶平台。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从脚步声音判断,是一男一女。 “上来干嘛啊,小伟哥没有在房间里,就在我房间做。” “你啊,那个虫上了脑吧,上面凉快,空气好,又安静。我要给你说个事情。” “素素姐,神神秘秘什么事情?” “我们看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在大平台上转了一圈,确定平台无人,便在楼门洞背面的阴影处搂在一起。两人早就有过无数次亲密接触了,最初是在宾馆,后来发展到了寝室,但是在室外还是第一次。今天楼顶上空无一人,又有凉风,比在室内舒服多了,吴建军便动了野战的心思。 喘息了一会儿,素素将吴建军推开,道:“我给你说正事,有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我们联手做,肯定能够赚大钱。” 吴建军此时不想谈事,左右手一起动作,将对方小裤解除。但是素素却是不肯配合,夹紧双腿,还故意左摆右晃。她见吴建军一时不能得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沧海和杨兵两人坐在小平台上,最初是准备潜伏在上面开开一男一女的玩笑。谁知两人一言不发就开始亲热起来,这让楼顶上两个家伙只能继续潜伏。 下面两人打闹一会儿,最终还是吴建军战了上风。不一会儿,素素姐压得很低的如哭泣一般的呻吟声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很低,但是由于距离太近,还是轻易传到小平台顶上两人耳朵里。 侯沧海感到了自己身体受到明显影响,某个部位很羞耻地发生了膨胀反应。杨兵则干脆平躺在小平台上,抬头面对天空。 吴建军身体挺不错,让呻吟声持续了七八分钟,最后呻吟声音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突然失去了踪迹。结束战斗不久,两人又开始对话。 “我喜欢在楼顶做,素素,明天又来。” “去你的,我站得好难受,腿软得不行了。” “那我们下去,休息。” “等会,我今天真有正事要给你说。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以前也是做医药代表的。他如今在浙江做保健品,据说是从一个中医世家搞到了秘方,对睡眠有很好的效果。” “对睡眠有效果没有意思,要对肾功能有效果那才会有很多人买。” “这个建议好,我让他们在宣传语中加上这个内容。他们准备开拓山南市场,花重金在山南电视台上打广告。我和他谈了,利用渠道在医院铺货,不是现款进货,不用投钱进去。” 侯沧海虽然初到二七公司,也知道这种干私活的行为在公司里绝对不允许。他看了杨兵一眼,杨兵也在摇头。 吴建军没有料到素素姐说的是这事,道:“公司不准做这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要走路。而且这是保健品,又不是药,怎么能进医院,现在不比以前,管得紧。” 素素姐如小女孩子一样,把头俯在吴建军胸前,道:“马不食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们当牛作马给伟哥做业务,一年到头能拿几个钱。只要把事情做起来,赚钱速度大大增加,一年等于以前几年。你干不干?” “既然你要干,我也干。” “我就知道贱货胆子大,是个做事的料。保健品零售价是80元一盒 ,给我们的底价是15元。我们把货进到医院就算35元,再拿出10元做好处费,还可以得20元。你算一算,这其中的利润得多大。你可以让杨兵和侯沧海跟着你来做。侯沧海和杨兵都是从学校出来的,不是那种老江湖,给他们一点利益,我们能捡到大头。” 侯沧海和杨兵没有料到此事涉及到到自己,互相在黑夜中摇头。 终于,吴建军和素素姐离开了平台,回到寝室。 侯沧海道:“他们说的事情,能做吗?” 杨兵想了一会儿,道:“偷偷做,也许能行。你缺钱,如果贱货让你做,你愿意做吗?” 侯沧海果断地道:“我虽然缺钱,但是不想做这种事情。说实话,伟哥和老段都对我不错,我不想因为贫穷而做出这种没有原则的事情。最初老段说贱货路子野,我还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杨兵道:“或许贱货的做法才是真正正确的。他以前多次批评我太学院派了。我现在发现,你也挺学院派,在医药公司还要讲原则和底线。” 侯沧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做人还是得有原则和底线,不管自己处于什么境遇。” 这是一个奇异夜晚,或者说这一夜是一条分界线,侯沧海、杨兵和吴建军从一个近似的起点,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九章 姚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下楼后,侯沧海没有再到杨兵寝室,直接回宿舍睡觉。 过了三四天,吴建军来到侯沧海房间,关了房门,提出了请其兼职做保健品的事情。 侯沧海早有思想准备,婉拒道:“贱货,你知道我这种情况,刚刚到公司,什么都不懂,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做保健品。” 吴建军提出了诱惑条件,道:“搞这个保健品肯定赚钱,到医院的价是35元,我们进价是20元,扣除了给医生好处费,你算一算有多少好处。你现在不能做也无所谓,凭你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把业务抓起来,到时在你负责的医院里做保健品。” 侯沧海那日无意中听到了吴建军与素素的谈话,了解其底细,此时听到其隐瞒了底价,更没有心思掺合到其生意中,便用肯定的语气道:“暂时没有能力做这事,脚跟站稳了再说。现在答应了没有任何意义。” 吴建军一直在察颜观色,见侯沧海确实没有兴趣,道:“侯子,我们是兄弟,才给你提起此事,不能给其他任何人谈起啊,否则按伟哥性格,肯定会找我麻烦。” 侯沧海拍了拍吴建军肩膀,道:“你愿意给我讲这事,说明信任我。你放心,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肯定相信你,我们是开裆裤朋友嘛。” 侯沧海绝对不会去告状,吴建军对这一点还是挺有把握的。他从高中毕业后当过兵、混过工厂、做过生意,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可是阅人无数,见识也多。在其心目中,侯沧海和杨兵都是有些书呆气的学派,学派做事虽然不灵活,胆子不大,但是大体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有些想不通以前的侯沧海是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读了几年大学、在政府呆了几年,居然带上了书呆子气。 以前侯沧海开伙食团时,吴建军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这一次同在二七公司工作,他才发现此时的侯沧海和少年时代的侯沧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侯沧海没有意识到在吴建军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胆小的学派”。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分给自己的四家医院里严防死守,软磨硬泡,用这种比较野蛮的方式渡过了最初的心理考验期。半个月以后,他走进医院便没有了以前的心理负担,政法委干部这个身份意识越来越淡,医药代表这个新身份的认同感越来越强。 在这一段时间里,侯沧海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象棋爱好者集中的茶馆,每天下班都来杀几盘。他吸取了在秦阳和江州下象棋时的教训,不敢太张扬,将以前“快刀手”风格隐藏起来,尽量模仿清风棋苑无影宗的防守风格,总在“无奈”的防守之后,偶然间偷袭得手。 具体操作方式是:在赢了两局之后,总要输上一局。 在这种模式下,他每天都能赢上三十到五十元,将日常开支的缺口补上。 茶馆赢钱只能应付开支,要想完成每月三千元的治疗费用则还没有更好的办法,这让侯沧海有些焦灼。他将所有压力隐藏起来,狠命地跑医院,每天到医院与医生见面的次数排在二七公司各医药代表首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一次月会。月会有两个主题,第一个主题是总结上月工作,布置下月任务,第二个主题就是报账和预算下月开支。 在总结工作前,参会人员都要汇报上个月的情况,核心是销量以及遇到的问题。三个主管汇报结束时,会场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二七公司总体销售都在下滑,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在会场上把此事明目张明亮出来,仍然让所有人感到紧张。 伟哥比平时要沉默,当最后一个医疗代表讲完以后,叹息一声:“这个状况继续下去,我无法向总公司交待啊。你们摸着良心说说,能不能向我交待。这一段时间销售下滑,固然有临床费和交际费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我们公司有老大思想,觉得我们二七公司是大公司,实力强,名声好,在各个医院关系处得到位,因此就懒了,不愿意跑医院。这几天天气确实很热,你们不少人天天以热为借口,晚上吃喝玩乐,白天睡大觉,在下午才匆匆跑一跑医院,甚至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这样能把工作做起来,鬼才相信。” 他用眼光扫视全场,最后停在侯沧海身上,提高声音道:“这个月,跑医院最多的是侯沧海,我特意查看了他的拜访表,平均每天七个医生,你们谁能做到。虽然这个月侯沧海负责的四个小医院还在下滑,但是我相信,下个月销售量绝对涨起来,不信我们走着瞧。” 得到了伟哥如此隆重表扬,侯沧海觉得被其架在了火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在二七公司同样适用,他不想成为被人盯着的“秀木”。只是伟哥已经在会上隆重表扬,他想低调也不行。 上午开完会,中午聚餐。 开会时,伟哥将所有人都批了一顿,声色俱厉地安排了下月任务,这是硬的一手。到了中午,为了笼络人心,他又恢复了笑脸,与大家频频碰杯。 下午则这是让侯沧海感到高兴的时刻。 每个业务员跑业务都要产生费用,产生费用就要报销。二七公司实行集中报销制度,每个月七日集中算账。每个人产生的费用由伟哥签字后,在财务室报账,冲抵上月借出来的钱。要报账就要涉及到贴票,诸如交通票、住宿发票、餐饮发票等业务费用全部贴得规规矩矩。虽然贴票是极为繁锁之事,可是涉及到每个人利益,大家做得挺认真。 把上个月的费用报销完成以后,接着要做下一月预算表。 侯沧海依据第一个月实际发生的费用,填好了预算表,送给主管老段签字。老段拿着预算表看了半天,摇头,道:“这样填不行,还得重来。” 侯沧海在算预算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上浮,上浮度应该在百分之五左右。他还以为老段发现了自己作假行为,小心地问道:“老段,你觉得应该是多少?” 老段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任务很重,预算得太少。你跑医院次数最多,按照这个填法,所有人的预算全部得下调。如果真是这样,所有人都要恨死你。这是作茧自缚,惹火烧身。”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侯沧海急需钱,预算高一点自然是好事。他之所以拒绝了吴建军做保健品的建议,是因为这个做法是拿着二七公司的钱做私活,有违其原则。但是他并非机械之人,对于二七公司内部灰色做法,并不排斥。 “老段,我应该怎么填?” “刚才伟哥都表扬你跑医院最勤,你就多想花钱的法子,比如,增加点请客吃饭的钱,增加点业务费。只有事情做得多,花钱才多,明白吗?” 有了老段指点,侯沧海增加了好几样工作任务,提高了三千五百块钱的预算。增加三千五百块钱的原因很简单:三千元是母亲的治疗费用,五百块钱给怀孕的妹妹。 老段在预算上签字以后,伟哥仔细看了一遍,大笔一挥,签上了名字。 借钱出来以后,侯沧海一直将手放在裤袋上。裤袋里面是钱包,钱包里面是厚厚的人民币。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拒绝吴建军是对的,否则对不起二七公司的慷慨。 拿到钱以后,侯沧海回了一趟江州,将三千块钱交给母亲,又将五百块钱交给了妹妹。家里人见他的状态还不错,比起熊小梅离开时好得太多,都感到欣慰。 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吃过午饭后,侯沧海离开了江州。 他这次回江州,除了家人以外,没有与其他任何人接触,也没有与陈华联系。 离开江州时,长途客车恰好要经过电科院。在长途车上远望电科院,“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八个大字仍然金光闪闪。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这让侯沧海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他再次拿出手机,给远方的熊小梅打去电话,结果仍然是打不通。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透过玻璃窗,继续远望八大金光大字。 长途客车转了弯,一座小山坡挡住视线,那八个字终究隐藏在不断起伏的浅丘之中。 回到南州后,侯沧海下车以后来到距离车站最近的医院,拜访了两位医生以后,就到了晚饭时间。他正在思考在何处吃饭时,接到杨兵电话。 杨兵酒量弱,这是作为医药代表的弱项。为了这个弱项,他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大部分熟悉的医生都知道其酒量不行,不太灌他的洒。今天,杨兵多日努力见了成效,成功开发了一家新医院,据说药剂科主任酒量好,又喜欢灌酒,所以他赶紧联系最信得过的侯沧海,为自己帮忙。 这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在侯沧海迅猛攻击之下,药剂科主任最后被灌得当场吐了出来。送走药剂科主任以后,杨兵悄悄道:“方医生喜欢泡吧,我们到山岛酒吧去坐一坐。”侯沧海喷着酒气,道:“我在卫生间吐了两回了,还泡什么酒吧。”杨兵道:“方医生要去,我们还真得陪,我要开发医院,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稍不注意,一个小环节就搞死你。” 坐上出租车,方医生不停打电话。来到山岛酒吧,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来了一辆出租车,下来一个年轻女子。 女士是方医生表妹姚琳,很客气的一个女子,见面就递名片。侯沧海看了一眼名片:山南华魏公司经理姚琳。方医生又打了一个电话,便与其他三人一起走进酒吧。 侯沧海多次来到山岛棋院,从来没有去过与棋院一门之隔的山岛酒吧。 山岛棋院是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小院有回廊、竹林以及小水池。在庭院的入口处采用假山作为屏风,阻挡了来客视线,只让来者看到整个庭院的部分景色。需要客人几个来回,才能够看到庭院的整个面貌。 走过联系两个场所的一道门,则进入另一个世界。 山岛酒吧属于多功能酒吧,装修风络并不夸张,反而显得质朴。走进其中,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子正在唱英文课,嗓声醇厚,味道十足。 方医生独自走到角落打电话。 侯沧海主动与坐在身边的姚琳聊天,道:“姚经理,华魏公司是做什么行业?” 姚琳五官甜美,留着齐耳短发,干练又精神。她打量着侯沧海,暂时没有回答其问题,反问道:“你是表哥同事?” 侯沧海道:“我在二七医药公司工作。” “医药代表?” “正是。” 姚琳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阳光帅气的医疗代表,在我印象中,医疗代表都是酒色缠身。” 姚琳笑意中没有恶意,这一点让侯沧海觉得舒服,道:“我才入行。隔不了多久,说不定就酒色缠身。” 杨兵是典型自来熟,每次遇到陌生人时,总是他最先与陌生人谈笑风声。今天这种局面有些奇怪,侯沧海和姚琳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杨兵基本上没有插嘴。或者说,姚琳的注意点一直在侯沧海身上,没有关注杨兵。 “我毕业于山南电子科技大学,在电信部门工作了两年,现在在山南华魏公司工作。华魏公司是专门做交换机的,我们的新型号是gk2000型交换机……以前是针对个人用户,现在正在和电信公司打交道。表哥正在帮我联系他在电信公司工作的同学。” 坐在一旁久未说话的杨兵开了一句玩笑,道:“哇,你们是高科技公司啊,还要不要人?” 姚琳道:“我们最近在招人,特别是你们这种做医药销售的,我们更欢迎。” 杨兵道:“工资待遇怎么样?” “公司这些年在研发上投入非常大,工资相对紧一些。但是我们公司有潜力,特别是我们老总非常厉害。以后我们绝对能够壮大,甚至成为全省全国最好的公司。”姚琳说起这一点时,态度认真,充满自信。 听到工资不怎么样,杨兵便没有任何兴趣。 侯沧海一直以来都把医药公司当成人生普通一站,对其他行业兴趣挺大,详细向姚琳询问华魏公司的事情。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一十章 那一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山岛酒吧距离山南音乐学院很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每天都有音乐学院的师生过来演唱,或者演奏乐曲。与一道门相隔的棋院相比,酒吧更为现代,深受附近白领喜爱。 侯沧海以前在机关工作之时,去得最多的娱乐场所是餐馆,娱乐方式是灌别人的酒和被别人灌。他和他的同事们很少到酒吧,对酒吧文化并不熟悉。今天为了陪白医生来到此处,兴致盎然地观察酒吧的一切。 与棋院相比,这是另一个世界,气质完全不同,更适合年轻人活动。侯沧海发现他能够接受棋院的内涵,也挺喜欢酒吧的轻松氛围。 “几年前,国内交换机市场乱得不行,也衰弱得不行,特别是大型交换机,国外都是巨头,他们知道国内小厂家生产不出大型局用交换机,价格高得吓人,还故意使坏,经常有意缺货。”姚琳谈兴甚浓,一直在讲述她的公司在,而让她讲述下去的原因是对方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听。 侯沧海总结道:“这是典型的被人卡住脖子。” 姚琳一幅同仇敌忾地神情,道:“那些外国人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其实比我们虚伪得多,个个都和岳不群一个样子。我遇到一件很气人的事情,有一家关系不错的公司用了一家国外局用交换机,出了故障后,维修和购件不方便就不谈了,报价还高得离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公司自主研发了大型局用机,准备替代国外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国内用户不信任我们公司,宁愿被国外公司卡脖子敲竹杠,就是不相信国内公司,这简直就是受虐狂。” 说到这里,姚琳咬着牙齿,一幅生气的样子。她长着两颗小虎牙,生气时显得很天真。 侯沧海道:“这个道理简单,国外月亮比国内圆。算是老命题了。另外,你们技术是不是过关?” “技术上肯定没有问题。以前我们的小型交换机主要供应小型矿山、医院和学校等单位,质量非常过硬,现在生产的交换机客户群体是省各级电信单位,这些人一个个都崇洋媚外。” 这是一个典型技术型女子,与侯沧海以前遇到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侯沧海对她从事的工作很感兴趣,暗自认定这或许正是自己以后需要走的道路。 姚琳正在兴致勃勃谈起华魏老板创业史时,方医生和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走了过来。 大家坐在一起略为寒暄,姚琳谈起了华魏公司的大型局用交换机。谁知来者对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兴趣,道:“好久没有和老方见面,我们两同学要喝两杯。” 姚琳作为技术型人才,在销售上并不是内行,被一句话堵得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表哥和来者喝酒。过了一会儿,她抽了个机会,道:“杨主任,给我五分钟,我想再和你谈一谈。” 杨主任碍于方医生的同学关系,耐心地听了几分钟,然后道:“我和老方是老同学,给你说实话吧。我们单位有规定,大型机肯定要用国外的,国内产品质量不过关,这是行业公认。不管你们有哪一级的合格书,不好用就是不好用。虽然我没有最后决策权,但是一把手征求我意见时,我还是得实话实实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琳知道自己失败了。 在酒吧坐到了十一点,五人离开。方医生原本想要送表妹离开,但是被姚琳拒绝了。 送走了方医生和杨主任,侯沧海对姚琳道:“你家在哪里,我给你拦一辆出租车。” 姚琳沮丧地道:“我原本想和省电信局的技术骨干接触一下,没有想到山南人的思想这样保守,我们三个人再去喝一杯。你看杨主任那个嘴脸,我根本不想和他们一起走。” 侯沧海爽快地道:“那好,我陪你喝一杯。” 杨兵打了个哈欠,道:“我醉得不行了,要喝你们喝。”他瞧出来侯沧海与姚琳两人聊得很热烈,就有意给他们留下单独相见的时间。 侯沧海和姚琳重新走进了酒吧。到了这个时间点,酒吧仍然有许多夜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渡过这夜晚时光。他们选了一个两人座位,面对面交谈。 “我回山南时,在孔总那里领了军令状,一定要将山南电信拿下来,谁知处处碰壁,想象和现实完全不一样。”姚琳陷在沙发里,脸部有些阴影,增加了一些神秘感。 “你别沮丧了,相比我们遇到的冷脸,你这简直是极佳态度。”侯沧海轻声安慰道。 在柔和灯光下,眼前人是如此英俊,又是那么善解人意,姚琳眼睛闪亮起来,道:“我知道这次任务很难,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真是遇到国内这些保守势力,还是忍不住生气。他们是一群心脑狭窄、目光短浅的笨蛋。” 侯沧海摇头道:“你永远也不能埋怨顾客,顾客不接受你,肯定是你们介入方式出现错误。” 姚琳反对道:“国内商业环境就是不行。我在国外相类似公司工作过,摸着良心说,我们公司的大型机质量几乎接近他们的水平,但是价格比国外公司有绝对优势。更关键的是我们是本土公司,维修和购件时非常方便,这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力。而且从国家战略上,他们也应该扶持国内生产厂家,否则永远都得花冤枉钱高价购买国外设备。” 侯沧海道:“虽然我是外行,但是我还是觉得介入方式有问题。山南省有山南省的基本情况,必须要深刻研究用户需要,不能照搬国外那一套。” 姚琳道:“我是技术出身,对营销确实差一些,干脆你到我们公司,专门搞营销。” 所谓隔行如隔山,侯沧海当过机关干部,帮着女友做过服装店和食堂,如今是医药代表,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华魏公司的名字。若非今天偶遇到姚琳,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小型交换机,什么是大型交换机。当姚琳发出邀请之后,他想着这个月在二七公司的丰厚预算,犹豫片刻,道:“我有特殊情况,而且现在公司老板对我很好,暂时不能跳槽。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姚琳举杯与侯沧海碰了杯,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决定导致了严重后果。” “什么后果?” “你和国内最伟大公司擦肩而过,和未来巨大财富擦肩而过。作为朋友,我为你深深遗憾。” “你这么自信?” “当然,我绝对相信华魏公司。当然也不能怪你,你毕竟没有亲自接触和感受到华魏的实力、野心和文化。” 两人在酒吧里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离开酒吧时,姚琳很自然就挽住了侯沧海的胳膊。侯沧海是个身体极佳之人,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宿舍里听到素素如哭声般的呻吟,早就被撩拨得**猛增。他从姚琳的眼神中读懂了其心意,便主动道:“聊得很开心啊,言犹未竞,找个地方再聊。” “今天我听你的。”姚琳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闪闪亮亮。。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天天在这一带走来走去,对附近酒店很熟悉。从节约出发,可以住快捷酒店,但是带着从国外回来的姚琳开房间,出于自尊心,他必须要好一点的酒店。 侯沧海挽着姚琳胳膊,步行前往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夜色中,两人身体互相触碰,真如情侣一般。走进房间,明亮灯光下,两人互相打量。姚琳穿了一条长及膝盖的薄裙,上身是淡黄色t恤,比起在昏暗酒吧时,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发现侯沧海在打量自己,嫣然一笑,道:“真没有想到会在南州遇到一个投缘的人,算是弥补在电信局受到的挫折。” 姚琳洗浴之时,侯沧海站在窗边望风景。他的目光透过了天穹,似乎飞向了遥远的南方。在最初与熊小梅分手之时,他经常有到南方去寻找她的念头,可是被甩进社会这个大熔浆炉里,为了生存艰难挣扎,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到南方寻找熊小梅的念头便暂时搁置起来。 “想什么?” 后面传来温柔的声音。侯沧海将所有思维丢给了黑暗夜空,回头看到了让他血脉贲张的画面。 这是一个能够让侯沧海忘却所有烦恼的夜晚。 早上六点半钟醒来,他轻轻地将如藤缠树般的女子放平。正欲起身,姚琳睁开眼睛,道:“醒了?” 侯沧海指了指卫生间。 “你真棒。”姚琳头发凌乱,双脸残留着一小片绯红,目光中淌出柔情。 这是对男人最好的评价之一,侯沧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也挺棒。” “哪里最棒?” “都挺棒。” “具体一点。” “该棒的地方都挺棒,不该棒的地方也棒。” “还是在耍滑头。” 等到侯沧海洗浴出来以后,姚琳已经叫了早餐。早餐送到房间以后,两人坐在玻璃窗边继续聊天。这时,**离开身体,姚琳又开始聊起了她所钟爱的华魏公司。侯沧海离开酒店时,对姚琳和她所在的华魏公司充满了好感。 步行回到公司,侯沧海内心开始隐隐发痛。这一夜虽然过得十分愉快,但是费用着实不低,多来几次,个人财政必然破产。他必须要多去开拓财源,才能弥补此次舒服带来的亏空。而且,他明白两人肯定还会有接触,出于自尊心需要,不想让姚琳瞧出自己的困窘。 侯沧海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相对于节流,开源更加重要。如果不能有效开源,最终所有梦想都将是一场空。此时他不满足于仅仅维持伟哥交行的临床维护任务,准备主动去开拓二七公司没有搞定的大医院。他将目标选定在山南第二人民医院。 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距离二七公司只有公共汽车六站的距离,二七公司无数前辈高手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够进入这家公司。侯沧海是说干就干的性格,跑了一家小医院之后,来到这家被二七公司视为畏途的三甲医院。 侯沧海来到医院后,先做基础情况调查。 从医院规模判断,山南第二人民医院全年营业额至少在二十亿以上,药品销售额至少应该有一半,也就是十亿规模。如果能够拿下这家医院,其利润可想而知。也正因为利润极高,省内外大型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竞争非常激烈。 尽管侯沧海没有了解二七公司为什么失败,他还是主动向困难迎了上去。 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比起几家小医院确实称得上规模巨大,药房占据了整整一层楼。药剂科办公室就在药房旁边。 来到药剂科办公室门口,侯沧海立刻见到了好几个医院代表。如果不是行业人员,很难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医院代表。但是,只要当过医院代表,准能一眼看出同类。“西裤衬衣、手握文件夹,油头粉面,见到医生就点头哈腰”,这些特征太过明显,想不看出都很难。 他没有急于敲门,而是混于人群中听几个医药代表闲聊。 “见黄主任一面,真是难于上青天。” “做这行真是低人一等,赚了钱,我马上改行。” “我跑了十趟,还与没有与黄主任说上一句话。不,还是有一句,她对我说了一句——让开。” 虽然他对山南二院毫无了解,但是从门前聚集着好些医药代表来判断,山南二院药剂科黄主任是一个人物,或者说是能打开室藏大门的钥匙。 药剂科办公室偶尔出来一个人,都昂头挺胸,根本不用正眼看着门口这些人。到了十二点,众医药代表都叹息白来了一上午,纷纷散去。侯沧海没有去吃饭,拿了本杂志翻阅,继续在此等待。到了一点半,又有医药代表来到此处。 二点钟左右,听到有医院代表道:“黄主任来。”这个声音透着激动,又显示着隐隐的压力。两个女性医药代表动作最快,提前迎了过去,亲切地招呼道:“黄主任好。” 侯沧海在今天不准备与黄主任见面,而是做一个彻底旁观者。有了直观印象,才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 黄主任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略瘦,短发。她看见几个医药代表围了上来,便用威严而冰冷的眼光扫视一圈。她的目光对于医药代表来说带有强烈压迫性,令热情万分的医药代表脸上笑容一下就凝固。 “你们不要在这里白忙了,要想进入医院只有一条道路,就是参加医院每二年一次的药品招标。要想进入山南二院,只有这一条道路。你们走吧,不要在这里白费力了。”说完,黄主任径直回办公室。 在一阵哀叹声中,妄图来碰大运的医院代表散得干干净净。侯沧海收起杂志,也离开了山南二院。 晚餐是楼下面条,侯沧海和杨兵各要了一碗。 “嘿,昨晚你没有回来?把那个美女搞定了?” “先不谈这个事情,我有一个决定,搞定山南二院。” “山南二院,二七公司的人肯定搞不定。” “如果搞定,能赚多少?” “具体费用得另算,伟哥发过话,谁搞定山南二院,奖金十万。” 侯沧海将面条重重地搁在桌上,道:“我一定要摘定这家医院。” “勇气可嘉。我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对山南二院两眼一抹黑,你给我讲一讲具体情况?” 杨兵竖起中指,道:“原来是没有根据地乱吹牛,我还以为你有特殊武器?放弃吧,三个主管都试过,没有人能够成功。这里面有一个极为特殊原因,和以前二七公司金牌销售员有关。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与姚琳有了那一夜后,带来了新的刺激和人生体验。他意识到要想多赚钱,不能仅仅等待公司安排,必须要在开发医院上主动突破,否则永远没有大作为,赚不了大钱。 “到底有什么特殊原因?” “那个药剂科周主任在我们圈子里很有名。她在山南二院地位特殊,第一,她算是医学专家,这在医剂科主任中比较少见;第二,她丈夫是市卫生局领导,妻以夫荣;第二,她为人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 “这就是特殊原因,不对啊,她为什么特别针对二七公司。” “以前我们有一个业务员,女的,长得挺漂亮,和素素姐一批。这个前辈和药剂科一个男同志滚了床单,没有料到那个男同志彻底迷了进去,闹着要和老婆离婚。后来他的老婆自杀,割了腕,被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捡回了一条命。这件事情以后,周主任对我们二七公司另眼相看,我们的药基本上进不了二七医院。” 听到这个情况,侯沧海这才明白为什么二七公司基本上放弃了山南二院,主要原因是得罪了强势的药剂科周主任。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道:“是人都有弱点,山南二院始终要用药,所以,周主任这一关肯定会攻克,就看用什么方法。以前二七公司做过山南二院,有没有现成的医生档案?” 杨兵道:“很久都没有人进山南二院,恐怕很难,得靠自己做。” 到山南二院查看了实际情况,又从公司这边了解症结所在,侯沧海针对实际情况,改变了快速拿下山南二院的想法,准备先做彻底调查研究,再寻找突破点。 山南二院一时半会难以攻克,侯沧海又动起了其他医院的脑筋。他找到会计老丁,弄了一份最完整真实的二七公司势力图。制作完成势力图以后,侯沧海对照着南州市医院名册,发现了二七公司还有大块空白处,基本没有染指过私立医院。南州市共有二十三处私立医院,也算是一处大肥肉。 二七公司没有进入私立医院有现实原因,私立公司机制灵活,为了节省成本,往往直接与药厂联系,扣点甚至比公司更低。所以,二七公司基本上没有考虑私立医院。入职培训时,老段曾经在讲解当前进药制度时特意提到这一点,侯沧海印象特别深。此时,他为了拓展财源,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纸上得来终觉浅,必须要得在实地看一看。 接下来一个星期,侯沧海拿着统方给出的数据,到自己负责的四个小医院发放了临床费。经过这一段时间实际接触,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经验:在这种已经开发出来、建立比较稳定业务关系的小医院,只要跑得勤快、临床费发得及时,一般来说费不了多大力气。 这一个多月来,他天天跑医院,隔一天与医生见面,相互间迅速熟悉起来,业务开展得很顺利,销售量稳步提升。到这个程度以后,侯沧海确实不满足守着这四家医院。 发完最后一笔临床费,侯沧海进入第一家名为巴拿马医院的私立医院。私立医院的医生很少遇到进来发名片的医疗代表,都如盯怪物一样对待侯沧海。侯沧海此时已经练出了强硬的心理素质,不为对方态度所惑,继续神态自右地介绍二七公司情况,留下了名片和资料。 侯沧海在机关工作多年,这一段经历在不知不觉影响了其相貌,特别是神态。他在介绍情况时,尽管客气谦和,但是绝对没有很多医药代表的奴颜媚骨。心理学中有一个投射原理,你本人如何定位自己,也将影响对方对你的定位。因此,这些医生尽管觉得此人来到巴拿马医生很奇怪,却也没有嘲笑,甚至还指点他去见了主持工作的副院长。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一无所获,却增加了侯沧海的信心:就算没有被巴拿马医院所接受,但是拜访了一次,认识了几个人,了解了私立医院情况,也是有收获的。 距离巴拿马医院约五百米处,还有另一家私立医院鸿宾医院。“鸿宾医院”的大牌子立在公共汽车站旁边,是车站附近最明显的标志。从这一点来判断,鸿宾医院比起巴拿马医院有实力,否则不会以此来命名车站。 站在鸿宾医院大厅时,已经十一点十五分钟,侯沧海准备利用上午时间做基础调查,下午再来拜访医生。 有些医药进医院后。见到医生立马软腰,恨不得把腰变到地面。侯沧海给自己定下原则,要当一个正正当当的医药代表,行为和神情绝对不能自认为低人一等。他理直气壮地拿起表格,开始填写起鸿宾医院的基础信息。 二楼,吴小璐从病房出来,正朝自己办公室走去,无意中朝楼下看了一眼。鸿宾医院前厅构造和很多宾馆接近,二楼是圆弧形构造,站在楼上能将底楼大体上看得清楚。吴小璐眼睛余光瞧见了楼下身影,最初没有在意,走过以后,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又退后几步,重新打量底下之下。 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熟悉,这个背影曾经在黑河医院最危急时刻给自己以最有力的支撑,一直留在脑海里, 陌生,这个背影如今徘徊在医院公示栏前,背着包,拿着文件夹,正是经常见到的医疗代表打扮。 吴小璐站在二楼看了一会儿,沿着旋转走道走了下去。 侯沧海正在专注填表,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过头,见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吴小璐。他来到南州以后,多次想起吴小璐曾经说过要到南州的医院工作,初来时最困难时刻,也曾经想过联系她。最后,他还是放弃联系吴小璐的想法。 放弃的原因很简单,吴小璐很明显地表达了对自己的爱恋,这让侯沧海至少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 他与熊小梅分手以后,心理受到重挫,根本无法短时间再次恋爱。他可以与陈华发生关系,可以与刚认识的姚琳发生关系,与这两人发生关系不是恋爱,是男男女女互相满足。若是他与吴小璐有亲密接触,性质必然会不同。为了不辜负吴小璐的一片真心,只能选择躲避。 来到南州二七公司以后,侯沧海知道在这个行业久了,必然有与吴小璐见面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在医院遇到了。 “嘿,你在这家医院。”侯沧海将笔插进文件夹,很自然地打招呼。 吴小璐默默地看着他,道:“你在当医药代表?” “我辞职了,出来做医药代表。” “阿姨病情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控制得不错。” 吴小璐是医生,知道肾脏移植手术后还有相当高的后续费用,侯沧海辞职出来做医药代表肯定是被经济条件所逼。她没有多问,道:“马上下班了,我去换件衣服,中午请你吃饭。”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吴小璐出现在底楼。她换了一件白色裙子,束了一根红色腰带,脚上是高跟鞋,比起在江州时的打扮,质地和样式都有明显提高。 “走吧,我带你到一家湘菜馆,味道不错。”吴小璐提着一个小包,小包质地看起来也不错。 走进湘菜馆,吴小璐关上包间房门以后,道:“你在哪个公司。” “二七公司。” “这家公司挺有名的,能拿点资料给我吗?” 侯沧海取过背包。背包里面是医药代表必备品,包括名片、笔、本子、计算器、公司资料、产品资料、若干小礼品。他将公司资料和产品资料取了一份,装进二七公司定制的大信封,交给吴小璐。 “鸿宾医院是私立医院,有可能进二七公司的药吗?我只是问一问,打听准确情况。”在侯沧海心目中,吴小璐就是一个才入职的普通小医生,最大作用是负责提供情报。而且,他不想让其为难,主动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私立医院进药方式比起公立医院要灵活得多,进价更便宜。”吴小璐翻阅着资料,答道。 从二楼窗户能望到鸿宾医院的牌子,侯沧海道:“这个站是以你们医院名字命名,说明你们医院很有实力。说实话,以前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小医院。” 吴小璐道:“鸿宾医院在私立医院中规模算是大的,可是比起公立医院,从文化传承到积累还是差了很多,更关键的是医院本质是有差别的。一般公立医院不会打广告,鸿宾医院这类私立医院才会打广告,想尽办法拉客源。” “你的待遇怎么样?” “比黑河卫生院要好得多。” “平时工作忙吗?” “比黑河卫生院要忙得多。”吴小璐没有细说工作情况,拿起菜谱,道:“我最喜欢吃这里面的一道菜,臭鳜鱼,等会你尝一尝,绝对会喜欢。沧海,我要提前说清楚,到了鸿宾医院,由我来请客。” “好吧,你请客,那我就要大吃一顿。这一两年湘菜也流行起来,我还以为湘菜就只有一个毛式红烧肉。”侯沧海本身是一个吃货,这一段时间长时间吃快餐,馋得不行。 两样小菜端上桌,味道不错,味道微辣,却没有特别之处。当臭鳜鱼上来时,吴小璐介绍道:“臭桂鱼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天后鳜鱼,正宗的应该是徽菜,不知为什么现在湖南馆子和四川馆子都有这一道菜,这家是平锅臭桂鱼,味道真的很棒。” 这一份平锅臭鳜鱼有着明显的鲜红色,汁紧芡亮,上面还有成串的青花椒,以及白蒜和小葱。 侯沧海尝了一口,只觉得初闻微臭、随即就变成了香味,鱼肉呈蒜瓣状,咸鲜极为可口。 吴小璐是做菜好手,不仅喜吃,还喜探其所以然,道:“做这道菜比较麻烦,得提前好几天准备,宰杀好的鳜鱼要抹盐,还得放葱、姜层层码味,夏天一般不要腌制四天,冬天就是腌制十来天,每隔八小时还得翻。这样做出来的臭鱼能让盐水渍入的同时鱼肉自然发酵,味道才鲜美。” 侯沧海道:“严格来说,我们这些区域都是以前古巴人生活过的地方,古代巴人喜欢吃腐食,所以我接受这道菜不成问题。在我们这里有许多关于腐食的传说,包括发酵菜,模式都是这样的,某某在夏天发现某种菜不新鲜或者发霉,便抹上盐巴或者放任自流,然后无意中打开,异香扑鼻,一道名菜或是名品便在无意中产生了。” 吴小璐点头道:“确实如此,凡是要发酵的菜和食品都有这种传说,或许,这些传说是真的。” 两人没有谈及现状,专注谈美食,仿佛回到黑河时代。 略臭的臭鳜鱼入口十分鲜美,让侯沧海大快朵颐,运筷如飞,吃得十分过瘾。相较之下,吴小璐心神不宁,往日对美食的**不翼而飞。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母亲是南州人,后来你联系过吗?”侯沧海脑中总有挥之不去的“吴小璐失去工作独自到南州谋生”的画面,对其深有同情。 吴小璐道:“我对妈妈没有印象,只是我爸后来偶尔谈起过,我妈是南州知青,恰好在农村与我爸遇到了,后来就是电视剧《孽债》的情节了。我读初中时还想去找妈妈,但是我爸从来不正面回答我,一句话,就是不知道,或者就念诗,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我最烦的就是听我爸念这首诗,后来发展到每次听到其他人读这首诗就恶心的地步。 ” 谈了美食,又各自谈家人,但是气氛始终无法完全回到黑河时代,总觉得隔了一层玻璃。 从餐馆出来,两人步行回鸿宾医院。吴小璐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到达医院门口,她轻声道:“这家医院院长是我在岭医大的老师,与我很熟,我把资料递给他,请他想想办法。” 侯沧海真诚地道:“你不要勉强。” 吴小璐道:“我尽量试一试,有可能行,也有可能不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授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与吴小璐分手以后,侯沧海一直在回想其神态。在江州之时,吴小璐对自己的心思完全表露在脸上,根本没有掩饰。今天相见,尽管她还是挺高兴,可是神情中明显藏着心事,对自己的态度也有细微变化。他敏锐地觉察到吴小璐与自己谈话时身体距离比以前也拉得远了。 侯沧海思考了一会儿吴小璐神情和身体语言,若有所悟。 自从熊小梅离开江州以后,他短时间之内不会再谈恋爱。他有时也在追问自己:“若是吴小璐真的向自己表示爱情,能接受吗?”提出这个问题后,他一直不能肯定地说接受。 回到二七公司后,侯沧海看见伟哥在办公室门,便走了进去。 “杨总,有个事给你汇报。”侯沧海是经过机关训练的,在平时可以称呼伟哥,但是在正式谈工作之时,还是用了正式称呼。 伟哥对侯沧海这个跑医院标兵很有好感,道:“什么事啊?” 侯沧海道:“公司分给我的任务是跑四个医院,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四个医院临床推广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了,销售稳定。现在的问题是我不能无限制地与医生们见面,这得有个度,见面太频繁会惹人嫌。所以,有时经常没事可做。” 伟哥道:“你是嫌工作量轻了?” 侯沧海实事求事地道:“确实是吃不饱,这点工作量对我来说低了。” 伟哥沉吟道:“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临床推广任务,如果把其他主管的任务划给你,都会有意见啊。” 侯沧海道:“我仔细对照我们公司的责任区和全市医院联系表,发现我们公司还有很多空白点,比如山南二院,比如私立医院,比如一些县级医院,这些我们公司没有进入的医院,我可不可以去试一试。” 伟哥道:“我当然希望开发得越多越好。这些医院之所以没有进入,肯定是有原因的。私立医院你就不要想了,根本没戏,毕竟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山南二院,以前我发过话,谁能开拓出来,奖金十万,这没有变。至于一些县级医院,肉不多,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确实没有辐射到。我们的战场还是在大医院,这是效率最高的兵家必争之地。” 侯沧海到伟哥办公室,主要就是想要获得公司授权,听到传哥如此说,问道:“杨总,我可否这样理解,凡是公司没有涉及的医院,我都可以开拓。” 作为二七公司在山南公司负责人,当然喜欢侯沧海这种工作努力又很懂事的人,他用饶有兴致的眼光看着侯沧海道:“当然,但是你要正式开拓时,还得提前给老段和我报告,开发费用要由老段审核。” 与此同时,在鸿宾医院院长室里,吴小璐进门后就关了门。院长马忠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知识分子,有点惊奇地看着在白天从来不到办公室的吴小璐,道:“璐,有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 吴小璐不说话,道:“刚才我在医院底楼遇到一个医药代表。” 马忠笑道:“这个医药代表是不是才入行,或者有点傻,居然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吴小璐眼圈有点红,道:“他不是傻,他的名字叫侯沧海。” 马忠笑容就收敛了,道:“就是当时在黑河医院救你的那位。” 当时发生在黑河医院的事情,后来被江州市卫生局写成简报,上报到省卫生厅。省卫生厅厅长签了批示以后,在省内医院转发。能看到这份简报只有各医院的院级领导。马忠伸手拿出一个文件夹,在里面翻看一番,很快找到这份简报。再次阅读这份简报后,马忠道:“侯沧海是政法委干部吧,怎么当了医药代表。” 吴小璐讲述了侯沧海母亲得肾病以后发生的事情,讲到后来,涕泪涟涟,道:“侯沧海两次救了我,我一直没有报答他。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我想帮他。” 马忠背靠着椅子想了一会儿,道:“他是在哪个医院公司?” 吴小璐道:“二七公司。” “这个公司还不错,你别哭了。让我想想办法。”马忠从办公桌面前绕了过来,伸手拿出一张纸巾,直接给吴小璐开了眼泪,又道:“我明天要出差,下午在卫生局有个会,没时间和侯沧海见面。等会我给赵院长交待,你让侯沧海直接找赵院长。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侯沧海这个人能见义勇为,在众多警察和黑河医院医生无所作为时,将一个女临床医生从暴徒手中救出来,凭着这一点,我们各个医院都要支持他。” 得到肯定以后,吴小璐擦干眼泪,轻轻吻了吻马忠嘴唇。 在医科大学之时,马忠曾经教过吴小璐班级课程。他前些年一直醉心于学术,被同学们称为医学狂人,留给家庭的时间很少。结婚后与妻子关系不佳,不久就离婚,从此一直单身。遇上吴小璐之前,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遇上吴小璐时,马忠刚好四十岁。他被吴小璐明亮眼睛打动,拥有一个新家庭的**由然而生。虽然他与吴小璐的关系经过周折,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因此,马忠特别珍惜与吴小璐的这一段感情。 吴小璐得到未婚夫同意之后,立刻给侯沧海打去电话。 这时,侯沧海刚好从伟哥办公室出来,得到了初步的开拓授权。 “沧海,我给医院吴忠院长谈了你的事情,他下午有会,明天要出差,所以没有时间见你,所以安排了分管副院长与你见面,你什么时间有空,可以直接到医院来找赵院长。”吴小璐为侯沧海办了一件实在事,心情愉悦起来。 侯沧海听得有些疑惑,道:“小吴,你在医院到底是什么职务?” 吴小璐脸上笑容收敛去,用平静的声音道:“医院马忠院长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新房已经买了,结婚证也办了,近期准备办婚礼。” 在黑河卫生院发生医闹事件以后,吴小璐随即辞职。从辞职到如今也不过四个多月时间,这让侯沧海很惊讶,有几秒钟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道:“祝你们幸福,届时婚礼我一定参加。” 吴小璐小声解释道:“马忠以前是我的老师。后来离开学校,被聘为鸿宾医院院长。鸿宾医院还有两个分院,秦阳有一个,黄州还有一个,总院统一采购药品。明天你过来吧,我带你去见赵院长。” 侯沧海道:“马院有什么具体交待没有?” 吴小璐道:“他一般不和我谈业务上的事情,今天是破例,但是也没有谈具体的事。” 放下电话后,侯沧海心情有些复杂。他随即将复杂心情抛在一边,思考如何开拓私立鸿宾医院。由于鸿宾还有两个分院,这就意味着如果开拓成功,效果非同一般。 侯沧海动起了脑筋。 按照二七公司制度,每开发一家医院,必然要申请开发费用和报销开发费用,后面要发生临床费用。 申请开发费用:在开发医院之前得做好基础工作,填写好将要开发医院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一般来说,有以下几样,一是医院级别、床位、平均日门诊量,二是院长、副院长,药剂科主任,采购,库管,几个相关科室主任和学术带头人;三是竞争品种状况;四是预计进入以后的销量等。然后根据医院资料和预计销量申请开发费,经老段批准后,再报伟哥。 费用略有浮动,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费用批准以后,根据开发进度领取 报销开发费用:申请下来的开发费用算是借款,挂在帐上,等医院开发成功,进了第二批货以后冲帐报销。 临床费:每个月月底查进销存,按实际销量领取临床费。 因为鸿宾医院还有分院,这就涉及到出差,出差有每晚一百的住宿补贴,还有每天六十块补助。 这些都是正规费用,但是侯沧海脑子里始终记得伟哥曾经对开发山南二院提出的十万元悬赏,他暗自琢磨:“既然开发山南二院要给悬赏,那么开发私立医院也应该要给出相应悬赏,应该找个办法巧妙地提出此事。” 侯沧海暂时没有向老段和伟哥汇报鸿宾医院有可能取得的突破,决定先与赵院长见面之后,才正式向公司提出此事。 次日,侯沧海换上新衬衣,将皮鞋擦亮,前往鸿宾公司。为了显得从容自在,他没有挤公共汽车,而是乘坐了出租车。下车之时,他按例要了出租车票。二七公司报销制度严格,没有公司规定的票据则无法报账,出行收集票据成了公司职员们的标准动作。 进了医院,侯沧海和吴小璐一起来到分管赵副院长办公室。 赵副院长对吴小璐很热情,对侯沧海态度也还不错。看罢了二七公司提供的产品资料以后,同意使用公司四种主品,只是价格需要下浮。 二七公司以前主要针对公立医院,对于私立医院如何推广没有现成方案。侯沧海迅速在脑里进行了计算,尽管价格下浮,但是按照鸿宾医院管理规定,二七公司需要支付的临床费用相应也降了下来。总体来说,二七公司并没有增加成本。 侯沧海与赵副院长商谈了细节后,回到二七公司准备向伟哥作汇报。 他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方案:准备提议建议一个不管部。 所谓不管部,就是现在二七公司明确不管的医院,由不管部来进行开发和维护。 侯沧海如今的主管是老段。他并非对老段有意见,只是在二七公司内自立门户后,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这个方案在脑海中成熟以后,侯沧海首先找到杨兵商量。杨兵惊讶地道:“你在公司才一个多月,屁股没有坐热,就要当主管,这个不现实吧。” 侯沧海暂时没有公布底牌,道:“你知道我的情况,当个小业务员没有意思,要做就得做大。山南二院,我必定要将它拿下。还有私立医院,也至少得拿下两三所。这是另做一块蛋糕,并非动三个主管的蛋糕,应该不会有引起他们的反弹吧。而且,目前四个医院临床维护的利益我可以交出去。” 杨兵不停摇头,道:“你太激进了,到时钱没有赚到,在公司也就不能立足。” 侯沧海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就要赌一把。” 杨兵压根不信,道:“这不可能,你是瞎折腾。”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立门户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兵来到二七公司有一年多时间。也就是说,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赢得今天在二七公司的地位。此时,侯沧海才来短短一个月时间,居然就想要自立门户。这才杨兵眼里是天方夜谈。 侯沧海道:“不管是不是瞎折腾,我得折腾了才知道。当然,我到二七公司时间还短,经验不够,如果真的成立了不管部,以后肯定不会让找老段解决问题,你得全方位辅助我。” 杨兵道:“你这人被爱情和机关约束了好几年。你还记得在青树村的事情吗?当初杨胖子书记痛风发作,你居然还甘心当马夫。我当初看到你蹲下来背他时,被震动得七荤八素。现在我看清楚了,那几年生活并不适合你的性格。现在没有约束,你就变成无法无天的孙猴子。” 在大学时,侯沧海和杨兵就形成了固定的行为模式,总是侯沧海在前面冲锋,杨兵在后面扫尾,这种行为模式是基于双方的自我选择。此时到了同一个工作单位,依然延续了以前的格局。 与杨兵搭成共识以后,侯沧海立即开始着手给伟哥写请示。第一份请示是《关于成立不管部的请示》。写完请示后,他就给伟哥打电话。 下午,伟哥来到办公室。他看罢这份请示,感叹道:“这是我在二七公司收到的第一份正规请示,老段、老邱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说一声,还是经过训练的机关干部懂得规矩。侯子,你真有把握能把我们都不做的这些医院做出来?” “把握没有,但是值得一试。我还想有要一个政策,如果我能开拓一个南州中医院近似规模的中医院,是否也可以给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很有道理。” 伟哥仔细打量侯沧海,道:“你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说说,到底是哪一个医院? “伟哥应该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仅仅按步就般这样搞,没有特殊手段,家里经济肯定越来越难。我得赌把大的,不动以前的存量,专门做增量。之所以有这个胆量,和我的经历有点关系。我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几年,结识了不少朋友,趁着感情还没有生疏之前,让他们发挥点能量。”侯沧海将理由说得很含糊,又有意提供了一些让伟哥觉得有可能真实的理由。 这个方案对于伟哥来说是有利的,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只要能把销售搞上去,他对总公司就能够交待,能够交待自然意味着利益能够保证。 “侯子很有锐气嘛,只要啃下来山南医院,奖金没有问题。以前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如果我能啃下私立医院,有没有奖金?” “私立医院有大有小,不好定奖金。但是我们可以订一个年销量,若是达到三甲医院销量,给点奖金也没有太大问题。” 听到伟哥如此说,侯沧海退后一步,不再强调奖金。 伟哥又拿起报告看了看,道:“这个不管部的名字有点难听。” 侯沧海用这个名字的意图就是从制度上增加无限可能性,免得每次开拓新医院还得向伟哥请示,有了不管部这个名字,他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攻二七公司没有涉及的区域和医院,这样才有可能博得最大利益。 他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道:“我为什么要用不管部这个名字,就是明确不和前辈们争。到时伟哥甚至可以把三个主管前辈叫过来,如果他们想要开拓哪个医院,可以提前指出来。他们圈定的医院,我不会去碰。” 伟哥对侯沧海的态度还是满意的,抽了一会儿烟,道:“在具体操作上,我认为开发时间不能超过一年。开发成功后,由你继续临床维护。但是,一年时间到了,你没有开发成功,其他人都可以去开发。” 侯沧海讨价还价道:“两年,一年时间太仓促了。” 伟哥坚持道:“开发费用有限,我只能给你一年时间。” 侯沧海认可了伟哥的说法。 基本谈妥当了不管部的经营模式,伟哥将三个主管叫回来当面讲清楚。按照侯沧海预估的情况,这次调整只是涉及到增量,并未撬动他人利益,三个主管并非强烈反对。 老邱率先提出意见:“侯沧海到公司才来几天,本事没有学全,没有任何贡献,他现在和我们三人平起平坐,基本工资、补助难道也和我们拿一样多?这不公平嘛,谁都可以吹牛,难道牛吹得好就可以多拿钱?”他没有等到伟哥说话,又道:“他想开发医院,完全可以在老段领导下进行,为什么要撇开主管,这是对老段不尊重。这个人是野心家,是踩着老段肩膀往上爬。” 伟哥道:“我给侯沧海说得很清楚,先给一年时间,若是真能开发四个达到二甲水平的医院,那就可以给他主管待遇。你们都别不服气,我们这些年做下来,好啃的骨头早就被大家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全是硬骨头,所以,啃下来一个都不错了,何况要啃四个。如果他一年真啃得下四个,你们别不服气,他就有资格拿主管的工资。” 按照医药代表圈子的规定,谁能开发,谁赚钱多,在圈子里地位就高,这个评判标准很简单。伟哥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三位主管也就没有其他话说。 散会之后,老邱又去撩拨老段。 老段回了句话:“侯子是吴建军和杨兵的同学,这两位在公司都是一把好手,我相信侯子绝对不会差。侯子有一股子狠劲,还真有可能把业务做起来。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他做得不好,我们看他的笑话就行了。他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两手。” 老邱酸溜溜地道:“侯沧海以前在政府机关混过,还真会打迷药针,把伟哥和你都迷住了,我就不相信屁股没有坐热的人能开发山南二院,还想要开发私立医院,真是做春秋大梦。” 侯沧海预料到自己弄出这个“不管部”会引来某些人反弹,但是他丝毫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话对国人影响太大,特别是在二七公司这类需要在市场中求饭吃的公司,当自己当真做出成绩时,所有的废话自然会滚蛋。 晚餐时,侯沧海请杨兵、吴建军吃了饭。吴建军对侯沧海家庭底细了解得清清楚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有把握在一年内完成四家医院的开发任务。他将疑惑藏在心底,等到杨兵出去吃饭时,又向侯沧海提出了做保健品的想法。侯沧海压根没有了解其保健品的想法,打了个哈哈,道:“我这是赌一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现在谈此事早得很。” 吴建军道:“你确实是赌一把,我估计这一把会赌输。不过赌就赌吧,大不了不做医药代表。经受过医药代表训练,转行做什么销售都能胜利。这一段时间我在外面跑业务,省电器公司还想挖我。” 吃过晚饭以后,吴建军有事,不愿意去山岛酒吧。 侯沧海和杨兵步行前往酒吧。 走进酒吧,钢琴声音扑面而来,将两个医院代表带入由音乐、灯光和青年男女共同构成的特殊气氛里面。侯沧海眼光在酒吧里四处寻找,很快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姚琳。姚琳也看见了侯沧海,挥了挥手,邀请其过来。 姚琳对面还坐着一个壮实的年轻人,这人留着短发,一幅精明能干的模样。 姚琳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江海,一个奇人。” 侯沧海拱了拱手,笑道:“我最敬佩奇人。我有点好奇啊,奇在何处?” 江海道:“奇人不敢当,做的事情有点奇怪罢了。” 姚琳与侯沧海面对面而坐,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曾经带给自己快乐的男子。她是一个独立女性,有着留学经历,在私人生活上有自己的原则。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有着女权主人思想的女子,并不认为男女发生关系后,女人就一定归属于男人。有了这个想法,并不意味着她生活随意,相反,她对另一半很挑剔。从那一夜的表现来看,她对侯沧海感到满意极了。 杨兵平时是自来熟,总是能很好地引导陌生人见面时的气氛。但是他发现姚琳和侯沧海见面之时就仿佛多年老友相见,压根不需要自己这个“自来熟”来渲染气氛。 江海道:“我是商学院毕业的,目前从事一项啄木鸟事业,专门打假。” 侯沧海道:“我没有听得太明白,打什么假,为什么打假?” 江海眼睛冒着一种“炽热”的光,道:“当前消费品市场假冒伪劣横行,商家做广告也是乱整,不仅夸大事实,甚至颠倒黑白。我的事业就是啄木鸟事业,专门打假。我打假也不是乱打,有法律依据,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有欺诈行为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增加赔偿其受到的损失,增加购买商品价格或者购买服务的一倍。” 侯沧海顿时明白江海的赚钱门道:“你是不是有意买假货,然后提出索赔。” 江海竖起了大拇指,道:“侯沧海是聪明人,几句话就明白了其中奥秘。你是医药代表,这个活不好干,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打假,既赚钱,又能替天行道。” 侯沧海原本就是胆大包天的角色,毫不犹豫地道:“没有问题。我的工作很自由,什么时候要行动,随时叫我参加。” 杨兵没有料到侯沧海在二七公司自创不管部以后,居然又轻易与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江海混在一起,他站起身,伸手摸了侯沧海额头,道:“还发烧吗?” 侯沧海明白杨兵的意思,朝其笑了笑。他又端起酒杯朝江海举了举,道:“江海,最近一期啄木鸟有目标吗?” 江海用双手揉着太阳穴,道:“啄木鸟事业,最关键是寻找线索,还得有利可图,所以只能针对大型企业。” 侯沧海有过政法系统工作的经历,想起以前大型烟厂和酒厂请检察院帮着打假之事,心中一动。他没有与江海合作过,不知其深浅,就没有讲出心中想法。 陆续又有三人特意过来聊天,有两人认识江海,有一人认识姚琳。七个人换了一张大台子,聚在一起喝酒,天南海北胡乱聊天。到了十点钟,又有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子走进酒吧。七人中有人认识其中一个女孩子,打招呼道:“张小兰,过来坐。” 来者是精于象棋的无影宗张小兰。这一段时间,她每天早上照例到清风棋苑等着快刀手,准备暗中调侃他。没有料到等了十几天,快刀手居然完全消失,不再出现在清风棋苑,这让张小兰觉得很不过瘾。 今天夜里在山岛棋苑再次相遇,张小兰忍不住问道:“这一段时间,没有到棋院下棋?”侯沧海道:“每天忙着做业务,没有时间上网撕杀,偶尔在茶馆下几局过瘾。我记得你是看棋谱的,水平怎么样,什么时候来杀两局。” “我是遇尔瞎看,没有什么水平。”如果交手,侯沧海肯定会轻易知道自己就是网上的无影宗,为了增加神秘感,她仍然隐藏着两人早就是网上朋友这个事。 侯沧海遇到的对手中,女棋手很少,更别说高水平棋手。当张小兰自称“没有什么水平”之时,他虽然说着“你真谦虚”的客气话,实际上没有将张小兰当成对手。他随即换了话题,道:“你爸在做什么,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张小兰道:“他有跑不完的工程,还有许多收不回来的欠款。我劝他,既然很多钱收不回来,干脆别做了。他总觉得如果不做工程,队伍会散掉,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接工程。他是顶着老板的名头,给无数人打工。” 侯沧海礼节性地与张小兰聊了几句后,又转过头与姚琳聊华魏。姚琳哀声叹气道:“出师不利,这几天没有丝毫进展。” 侯沧海道:“你到过山南省电信局没有?” 姚琳道:“去过,我找了几个处长,没有和局领导见面。” 侯沧海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还不如直接去找一找分管副局长,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姚琳道:“没有预约,如果被拒绝了,那真是太尴尬了。” 侯沧海道:“既然要做事业,脸皮就不能太薄,心理素质要过硬。我们经常陌生拜访,肯定会受到冷遇,但是与可能取得的成功相比,冷遇怕什么。” 姚琳忽然灵光一动,道:“那你陪着我去,做我的助手,给我壮壮胆子。” 侯沧海惊讶地道:“这样也行。” 姚琳眼光忽闪忽闪地道:“就这样定了,等会到我哪里去,我给你看基础资料。” 杨兵与一个红头发女子聊得正欢,忽然听到侯沧海又做出这个决定,便拍着自己额头道:“有些人真发烧了,烧得还不轻。” 酒吧里,他们这一桌年轻人越聚越多,大家聊到凌晨一点钟才结束。这一群年轻人有白领,有大学教师,最多的还是经商人员,他们谈起财富来都闪着如狼一般的狂热眼光。 聚会结束时,侯沧海和姚琳上了一辆出租车。张小兰看到那辆出租车离开时,心里颇不舒服。她随即醒悟过来:“侯沧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带女人离开,关我什么事情。哼,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想到,快刀手也是花花肠子。” 出租车一路前行,来到了姚琳家里。姚琳洗浴前,丢给了侯沧海厚厚一本资料,让他临时抱佛脚。 “这些都要看,我恐怕消化不了。”翻看厚厚资料,侯沧海顿时头大如牛。 “你看几眼就能消化,我十年就白学了。你主要看最前面两页,里面对国内国际技术发展的分析,你应该能看懂。” 姚琳走进卫生间时,留给了侯沧海一个雪白的漂亮后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胜利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和姚琳将进入省电信局的时间定在早上十点。 从昨晚到现在,侯沧海都在恶补华魏基本业务知识。到了上午十点,两人要出发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将基本术语运用得不错。姚琳竖起了大拇指,道:“你还是有灵性的,基本上做到了马屎皮面光。”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侯沧海顺手将其披在身上的浴巾扯下来,欣赏曲线柔美的身体。 姚琳昨夜经历了过山车式的体验,心情十分愉悦,浴巾被扯下后,不以为意,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做前往电信局面见领导的准备工作。 侯沧海继续翻看资料,道:“我以前觉得我是个胆大的人,现在看起来,你们飞总才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局用交换机领域有太多世界巨头,比如美国的att,日本nec和富士通,法国阿尔卡特,瑞典爱立信,这些企业都是年销售百亿甚至数百亿美元,与你们华魏比起来是九牛和一毛。飞总居然敢和他们竞争,不了起。” 姚琳开始穿衣服,道:“我的技术绝对不差,好几个国外巨头都想给我们订单,但是要求把我们的牌子换成他们的牌子。飞总不愿意为了一点绳头小利出卖华魏的品牌,认为这样做得不偿失。他带领我们走的是一条窄门,窄门不好走,但是走成功了,比那些借壳国外品牌的企业更加靠谱。” 侯沧海提出异议,道:“海尔和联想都是有名企业,他们先借壳壮大,有钱后再投入技术,这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姚琳道:“到底谁的道路正确,再过十年就能看出分晓。我有这个自信心,飞总的选择是正确的。” 两人收拾完毕,乘坐出租车来到省电信局大门。 门卫查验了姚琳工作证,作了登记,两人走进到了威严又气派的大门。 姚琳道:“电信局就和政府机关一样,这和国外企业气氛大不一样。侯子,我们真要直接去找省局副局长?如果吃闭门羹,怎么办?” 侯沧海鼓励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你一定要记住国内一个特点,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姚琳道:“我担心贸然而进,有可能弄巧成拙,将山南省的事情彻底搞僵,没有余地。” 侯沧海道:“我们是华魏代表,寻找合作对象,最多就是对方不接受,但是不可能搞僵,更何况你们孔总和张局还有一面之缘。分管张局长是部队转业干部,我们可以从保护和支持国有企业入手,调动他的爱国心,这样成功机率更大。” 根据提前打听到的情报,侯沧海和姚琳乘坐一部不起眼的电梯,直接来到九楼。九楼电梯口第二间办公室就是省局张副局长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侯沧海非常镇静地轻敲虚掩房门。一个年轻人打开门,见门口是两个陌生年轻人,道:“请问,你们找谁?有预约吗?” 侯沧海面带微笑,用很自信的声音道:“我们是华魏公司驻山南代表,上个月在首都开会的时候,张局想看一看华魏最新资料,我们给他送过来。” 年轻人知道张局与孔总见面之事,哦了一声,将两人带进会客室,道:“你们稍等,张局还有一个客人。” 会客室与办公室连结在一起,属于张局专用,因此带有强烈个人色彩。在会客室墙上,有一幅长城图。侯沧海低声道:“我们判断是正确的,这个张局身上军人色彩很浓,可以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姚琳是技术出身,搞管理和销售并非其长项。她的优势是熟悉技术,在公司得到了高层信任,特别是孔总对其特别支持,因此她才有机会作为华魏代表开发山南市场。她悄悄握了握侯沧海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握紧拳头,道:“我们一定会成功。我有这个预感,肯定能成功。” 等了十几分钟,年轻人请侯沧海和姚琳到办公室,特意交待道:“张局时间安排得很紧,你们长话短说。” 张局长是一个胖胖的圆脸中年人,与铁血军人形象相差甚远。他很突出的特点是一道浓眉,不怒而威。他见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道:“我还以为是小孔来了。” 孔总在华魏是有名的人物,没有料到会被张局长称为小孔,这让姚琳产生强大压力。侯沧海则平静得多,微笑道:“孔总恰好有急事,到德国去了。她特意交待我们,要将资料亲自送给张局长,当面汇报好。” 说到这里,他朝姚琳看了一眼,摆了摆手。 姚琳按照事前的演练,立刻将整理好的资料双手捧着,送到张局长案头。 张局长在部队是搞通讯的,对业务还是挺熟悉,翻看了一会儿,道:“你们生产的万门机与上海贝尔同型号相比,技术上颇有不足啊。” 侯沧海在临行前专门学习了华魏万门机和上海贝尔同型号优劣,此时热炒热卖,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各有所长。” 张局长笑道:“我记得有一个半夜鸡叫的故事。” 侯沧海没有明白“半夜鸡叫”是什么意思,这时恰好年轻人泡了茶水过来,借着喝茶水之机,思考如何应对,同时轻轻用脚尖踢了踢身旁的姚琳。 在侯沧海和张局长对答过程中,姚琳渐渐适应了与行业内省级领导对话气氛,主动接话道:“张局长真是内行啊,连我们半夜鸡叫的故事都知道。” 张局长道:“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我这个分管副局长就不合格了。这是你们公司和上海贝尔的第一次同场竞技,说实话,悬得很。” 话说到这里,又绕华魏和上海贝尔的对比之上。侯沧海这时大体判断出张局长的性格,确实如以前所讲,军人情节挺重,于是在这个思路下侃侃而谈:“我们和上海贝尔相比较,技术上并不差,我们可以用hot接入网代替上海上海贝尔远端接入模式。另外,我们还有价格方面的优势和服务方面的优势,只要用户有问题,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最强的力量过来处理,这一点是华魏立足核心。更关键的是我们公司是纯粹的民族血统,背负民族振兴希望,上海贝尔虽然是合资企业,但是合资毕竟不是真正的民族企业。我们民族企业现在比较弱小,只要得到了如张局这种有眼光的领导支持,我们相信,华魏迟早会强大起来,绝对能够紧跟甚至超过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水平。” “张局,我给你们汇报整体的运作方案。”姚琳见张局听得专心,便接过话头,以免侯沧海讲得太多,露出破绽。 张局长抬手看了表,道:“今天就这样,你把资料放在这里,我抽时间看一看,以后再细谈吧。” 在两个年轻即将离开办公室时,张局长道:“华魏是很有朝气的企业,我很欣赏。但是,现在有一个现实问题需要你们考虑,在实际操作中,购买国外的机型不犯错误,如果购买技术不稳定的国内产品,一旦出了问题,拍板人是要拿话来说,很可能被认为有猫腻。” 侯沧海伸手双手,握了张局长的手,激情昂扬地道:“谢谢张局长。我们会用最好的技术、最佳的服务和最合适的价格,来证明民族企业一定能走上世界前列。” 张局长道:“我喜欢有自尊心的企业。” 走出电信局,姚琳忐忑地道:“侯子,是不是我接话不对。你们谈得好好的,我刚一接话,张局就下逐客令了。” 侯沧海道:“今天见面很成功,给张局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们第一次见面,能聊了十来分钟,也算不错。对了,你们刚才谈到半夜鸡叫,到底是什么暗号。” 姚琳笑了一阵子,道:“那是我们安装第一套万门机时发生的故事。解释起来复杂,我尽量简捷一些。当时技术人员在安装时解决了好些问题,大家庆祝之时,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由于电信局已经收了用户的钱,所以急于放号,在交换机刚能打通电话,还没有详细测试的时侯就割接上线。要测试,只能在晚上。在程控交换朵时在,一个话路占用一个时隙,用户拨打电话的时候申请一个时隙,挂机时释放时隙。我们经验和技术都不足,在程序处理的时候有时会忘记释放时隙,在最初模拟调试时没有出现,真正使用时就出现了。这个问题很难解决,所以就用了一个笨办法,在软件中设置了每天夜里两点软件重启动能,用来释放时隙,就被称为半夜鸡叫。” 侯沧海道:“如果有人半夜打电话,怎么办?” “半夜打电话的人很少,偶尔有几个,在深更半夜的,也找不到人来投诉。后来我们多次升级版本,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姚琳讲完技术问题,亲热地挽起侯沧海的胳膊,道:“你坐在张局长对面,周武郑王的,还挺象那么一回事。今天你有功劳,我要犒劳你。中午想吃什么?” 侯沧海道:“你寝室里有灶具,干脆回家随便弄点什么。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我到医院去谈一笔业务。” 与吴小璐相比, 姚琳的手艺差得不行。侯沧海实在看不过眼,亲自上灶,炒了肉丝,做了香喷喷的鸡蛋肉丝面条。中午,为了消化一大碗面条,自然会做有益身心健康的床上运动。事毕, 姚琳慵懒地躺在床上,空调被被蹬在了一边。 “侯子,刚才我突然醒悟过来,见了张局长,还是没有啥用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见一面不行,还得继续跟进。另外,给你表哥那位朋友说,张局长对华魏很感兴趣。” “张局长最后讲了一番话,确实在全国各地都存在,我心里沉甸甸的。” “我也一时没有想好如何破解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今天见到了山南省局的负责人,就是一个成功,以后再相机行事。” 两点半钟,侯沧海着装整齐地前往鸿宾医院。走进医院,他又进入另一番状态,手拿文件夹,身背挎包,脸上露出谦虚又自信的笑容。他与赵副院长仔细谈了四个主力品种进入方式、进入量以及进入价格。基本达成共识以后,赵副院长提出要与二七公司有一个协议。 一个小时以后,侯沧海带着协议样本回到二七公司。 伟哥将协议样本拍在桌子上,双手撑着桌子,恶狠狠地看着侯沧海,道:“鸿宾医院和两个分院,这是私立医院中的大佬啊,你是怎么搞定的?难怪你想弄不管部,原来是早有准备。” 侯沧海道:“前期做了艰苦细致的工作。” 伟哥打断道:“少吹牛,你才来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一个多月,无论如何不是艰苦细致的工作。到底是走的什么路子?” 侯沧海自然不肯说出吴小璐这条线,笑道:“前期开发费我可是花了不少,得报销。还有奖金,伟哥应该有所表示吧。” 伟哥道:“平时我们都没有这样操作过,我要把协议传真给总部,让法务和分管副总审一审。如果他们同意,我给你申请奖金。至于开发费用,你自己去填。” 二七公司总部效率很高,一个小时后,同意此协议的传真件便返了回来。伟哥关在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为侯沧海争取了五万元的奖金。 伟哥讲完这个好消息以后,又道:“你把鸿宾医院拿下来了,肯定要继续开发,是不是给你配几个人手?” 侯沧海道:“我这块才开发出来,人益多不益精,把杨兵调给我就行了。” 伟哥爽快地同意了,随后又道:“山南二院,你什么时候下手。以前我认为绝不可能办到,现在倒是有点信心了。侯子,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医药代表中的传奇。” 侯沧海心情极佳,笑道:“我现在是狗咬乌龟,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伟哥拍着侯沧海的肩膀,道:“你办事,我放心,肯定能成功滴。到时,我向总部给你申请十五万奖金。” “此话当真。” “一口唾沫一口钉。” 两人击掌为誓。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假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在一个月时间里跃升至为二七公司主管,老员工杨兵成为其手下。 伟哥征求杨兵意见时,杨兵一脸苦相,道:“侯子在大学时代就是我们寝室老大,如三座大山一样骑在我头上很多年,好不容易翻身,谁知他又要骑在我身上。” 伟哥道:“他的新人,你是老人,这样安排不多。你如果不愿意,我另外调人。” 杨兵眨着眼睛,道:“上辈子我欠他的,算了,我到他哪里去。” 侯、杨小组成立以后,两人组队到山南二院去了一趟,这一次他们仍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旁观,进行火力侦察,自然没有任何结果。他们离开山南二院以后,在二七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下一步行动。 朱颖一个人走进餐馆,见到侯沧海和杨兵,坐了过来,第一句就道:“侯子,我想到你这个小组来。” 侯沧海道:“不管部是新部门,现在就只有两个光杆,当然欢迎加入。不过,我这个不管部目前只是开拓了鸿宾医院,业务不多,钱不多,你要想好。” 朱颖工作以来,不知不觉受到同事影响,赚钱成为第一目标。她试探着道:“你们下一个目标是那个医院,莫非真是山南二院?” 侯沧海道:“山南二院是我们不管部的标志性硬骨头,啃不了这块硬骨头,不管部存在就打了折扣。” 朱颖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得知不管部成立以后,朱颖就产生了调往不管部的心思。她是才从学校出来的女生,对于吴建军做事手法颇有些受不了,吃、喝、瓢、赌,只要能够把医生搞定的方法,吴建军全部大胆使用,毫不顾忌。最令朱颖尴尬的是有一次请医生唱歌,除了她一个女生以外,其他女性都是歌厅里叫来的职业小姐,歌声响起,啤酒端上,整个歌厅变成妖魔鬼怪的山洞一般。朱颖没有走脱,陪着一个喝得半醉的年长医生说话,这个医生倒是规矩,只是说话而已,但是其他人行为就有些不堪入目。白天道貌岸然的男人此时全部变成了另外一种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 今天她与侯沧海见面,知道不管部确实要啃山南医院这个硬骨头,便暂时放弃了调入不管部的请求。原因很简单,朱颖不相信这个新成立的不管部真能把山南医院做下来。 又有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子走进小餐馆,单独坐在另一个桌上。这个女子个子不高,身材单薄,模样清秀。杨兵朝这个女子瞟了好几眼,低声道:“你们猜这个女生是做什么的?”朱颖摇头,道:“不知道,估计是在周围上班的。”杨兵道:“把我判断,她不是做保险的,就是做传销的。十分钟之内,她就要来和我们搭讪。” 侯沧海看了那个女子几眼,继续吃饭。 朱颖道:“你怎么知道她的职业?” 杨兵神神秘秘地道:“从气质来看,她肯定是做这两种职业的,据我判断,她应该更接近传销,南州最火的是清涟产品,她十有**是清涟产品的推销员,从本质上和我们是一个行当。” 朱颖吐了吐舌头,道:“没有这么神吧。” 杨兵道:“十分钟之内见分晓。” 不到十分钟,那个清秀女子端着菜和饭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道:“我能和你们坐到一桌吗?” 杨兵眼含笑意,道:“美女来了,当然欢迎。” 女子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任巧,很高兴和你们认识。” 杨兵看了一眼任巧随身的文件夹,在上面看见了清涟公司的标志。他朝着朱颖眨了眨眼,会心一笑。 任巧说了几句闲话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弄出两粒药丸,吞进了嘴里,对三人道:“现代白领们每天忙碌,吃饭都是匆匆在外面解决,表面上吃得很好,实际上身体里面严重缺乏维生素。” 杨兵笑道:“你是做清涟产品的吧,不用这些开场白了,直接介绍产品。” 任巧假装一脸惊喜,道:“你熟悉清涟产品,那太好了。清涟产品历史悠久,已经有了一百多年历史,进入山南市场以后,深受大家欢迎。” 侯沧海从事销售工作以来,对天下所有销售员都抱有同情心,不忍心浪费其时间和精力,道:“任巧不用介绍了,我们都是做销售的,不是你的目标客户。” 任巧认真地分辨道:“我们清涟公司真不是做销售的,而是顾客分享。” 侯沧海道:“只是换一个说法而已,分享本质上就是销售,目的还是将产品卖给顾客。” 任巧涨红了脸,道:“那是传统销售,销售人员自己往往都不用产品。清涟产品是发自内心的销售,每个销售人员都是用户,能体会到产品的卓越性能,我们真是分享,是把好产品的心得分享给好朋友,是做好事。” 任巧将这一套理论说得一本正经,朱颖笑了起来。 侯沧海没有笑,也不再搭理这个深信清涟产品可以拯救世界的小女生。 唯独杨兵一本正经地与任巧聊天,探讨产品性能,研究分享方式。吃完饭,杨兵居然主动要跟着任巧去听一节课。 朱颖作为一名医药代表,对于自己的人居然被传销人员拐跑很是不满,道:“侯子,杨兵真相信清涟产品吗?,大家都是做销售的,谁还相信这些洗脑术。” 侯沧海朝寝室里走,道:“他不是冲着清涟产品去的。” 朱颖对此语听得稀里糊涂,侯沧海却不肯再讲。当任巧出现在眼前之时,侯沧海就发现任巧与杨兵大学里签协议的女朋友有些神似,杨兵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管部只攻下来一处私立医院,这还是不需要过多维护的医院,回到寝室,侯沧海一时想不出攻下山南二院的方法,在寝室里坐了一会儿,朝山岛棋院走去。 朱颖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按照计划去跑医院。晚上,她又参加吴建军酒局,喝了酒再唱歌,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了晚上活动。 坐在出租车上,酒精上涌,朱颖头脑昏沉沉的,靠在吴建军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吴建军直接要求出租车司机换地方,直奔宾馆而去。自从朱颖分到自己组里以后,吴建军一直打这个小姑娘的主意,经过几次试探,小姑娘一直在拒绝,可是拒绝得也不坚决,算是半推半拒吧。 今天喝得尽兴,吴建军觉得瓜熟蒂落,便带着朱颖来到宾馆。 朱颖喝得迷糊,但是未完全丧失理智,站在电梯里,道:“这是啥地方?”吴建军道:“你喝得太多了,找个地方休息,我是你师傅,还信不过我?” 进了房间,吴建军将朱颖放在长沙发上,让其斜躺着。他拿了一**矿泉水,坐在沙发上,喂到朱颖嘴边。朱颖扭了扭脖子,不想喝。吴建军将手搭在其肩膀上,温柔地道:“喝一点,稀释酒精,肠胃舒服一些。” 朱颖这才喝了水。喝了一半,她闭着嘴,不喝了。 吴建军用手指将朱颖下巴上挂着的水滴擦了擦,俯身道:“你太醉了,我抱你到床上去。” 朱颖道:“不,我自己走。” 吴建军不由分说将朱颖抱了起来。朱颖酒后力气小,挣脱不了。到了床上以后,她感到吴建军一起上了床,便用手推朝外推,道:“不。”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建军用一只手握着朱颖两只手,另一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朱颖哭着不停地道:“不、不。” 吴建军道:“朱颖,我喜欢你,从第一天起就喜欢。” 上衣被解开时,朱颖仍然在用力扭动身体,不停哭。等到小裤被扒下来以后,她彻底放弃了抵抗,眼睛里滚落一串泪珠。她咬着牙承受着冲击,最初疼痛,到后来有了一丝奇怪的感受。 与时同时,在酒吧里,杨兵和任巧还是喝酒,听音乐,谈人生。汪海靠着椅子打了几个大哈欠,道:“明天我要有行动,你回去提醒侯沧海,愿意来就过来,这是一次大行动。”杨兵好奇地问道:“有什么大行动?”汪海道:“侯沧海知道,他肯定有兴趣,早上九点钟以前,让他给我回电话,我告诉他见面地点。” 早上九点,侯沧海后来到了见面地点。 汪海戴了一幅大墨镜,坐在一家早餐店等着侯沧海。见面之后,汪海道:“十点,我们分别去买夏火牌的化妆品,各买四千块钱,买完后要有完整的发票以及小票。手续办完,夏火牌相关人员就要出现,《山南晚报》和《山南晨报》的记者要进行采访,然后我们到南州工商局投诉科去投诉?” 这是一件有刺激的事情,还能发笔小财,侯沧海很有些兴趣。在接受任务后,他问了一个问题,道:“海哥,你怎么愿意让我来参加你的事业?” 汪海哈哈笑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这个事还是带得有风险性的,有人出钱买我的人头。侯子人身马大,还在学校练过散打,这样的彪悍人物就是人才啊。我们一起出现场,能应付一般场面。你太斯文了,最好剃一个光头,戴墨镜。” 侯沧海道:“我留光头,到医院去见医生,一笔生意也做不成。海哥,再问你一句,你打假的目的是什么?是做市场清道夫,还是赚钱?” 汪海想了想,说了一句很装或者说很深沉的话:“打假与正义无关 其实是一场商业交易,别去标榜你多崇高和正义,那是骗人的。” 侯沧海竖起大拇指,道:“我喜欢说话坦诚的人。” 十点钟,与夏火公司的人见面以后,侯沧海和王海就分别到大时代商贸中心,一前一后,分别购买了两千元假冒的夏火牌化妆品。开好票据以后,记者以及夏火牌工作人员一起拥到柜台。 汪海将产品交给夏火公司的技术人员,道:“你是夏火公司的技术人员,能不能鉴定一下这个产品,看一看是真是假。” 夏火公司的技术人员对着镜头道:“这肯定是假货,我们公司的每套产品都有防伪标识,每个产品有唯一的号码。另外,从产品外观也能看出真假。” 她对着镜头一一讲述真正夏火品牌的特点,指出假冒产品在技术上不能达到的地方。 这时,一个满身横肉的胖子走了过来,粗暴地推开记者,道:“那个是汪海?”后面跟着一人,指着汪海道:“戴墨镜的光头。” 胖子走过来,想用手去抓汪海的衣领。汪海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胖子朝他冲过来时,他迅速躲到侯沧海身后。 侯沧海拦住了胖子,道:“别动手啊,再动手我们要报警。” 胖子伸手抓向侯沧海手腕,侯沧海退后一步,对站在不运处的助手道:“报警。” 记者们都将镜头对准了胖子和侯沧海。 胖子肩膀上有纹身,脖子粗短,手臂巨大,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人物,相较之下,侯沧海显得有些单薄。汪海有些担心侯沧海应付不了这个胖子,躲得远远的。 胖子骂道:“坏人饭碗,全家死绝。”他扬起蒲扇大的手掌,狠狠地朝着侯沧海扇了过去。侯沧海以前参加过全省武术比赛选拔赛,在那场比赛中,他被对手的抱腿摔摔得鼻青脸肿,从此以后,他苦练摔法。今天这个胖子力量十足,但是身形相对笨拙,侯沧海打定主意用摔法对付他。 侯沧海动作十分快捷,上前一步,靠近胖子身体,用左手握住胖子手腕,右手握着胖子手肘,以前回转体势将右脚推进于胖子右脚内侧,用臀部顶住胖子腰部,把其拉向自己,猛然发力,把对方从后方摔出来。 用语言描述这个过程显得累赘,但是实际搏斗则十分简单,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胖子轰地一声被摔倒在地,如一只被翻过身的乌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想法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记者们历来不怕事情闹大,闹大以后新闻更有冲击力。他们纷纷将镜头对准打架的双方,只等更加精彩的打斗。 胖汉子翻身爬起后,面子很挂不住,怒视着侯沧海。 外围有人起哄,要求两人再打一次。 夏火化妆的工作人员很有打假经验,站在外面大声道:“我是夏火公司的工作人员,请问你是不是假夏火的人?假冒伪劣产品将给消费者带来身体和经济的双重损失,你们考虑过吗?” 胖汉子恶狠狠地道:“滚。”骂完以后,他如斗牛犬一样又冲向了侯沧海。 这种面对面的身体较量是最古老的较量,让侯沧海内心深处充满了兴奋。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时,每个人只是体系中的一个零件,根本没有**较量的机会。在体系是里的地位决定着权力,詹军从身高、体重再到技术诸方面来说都不值一提,可是他是镇党委书记,占据了绝对权力,侯沧海这个彪悍的人只能乖乖听其指挥。 这是让侯沧海极为郁闷的事情。 今天与胖汉子搏斗,没有体系庇护,纯粹是男人之间力量、勇气和技术的对决。 胖汉子的拳头刚刚到来,侯沧海动作十分敏捷,抓住其手腕,上前一步,用脚紧贴对手踝上胫骨外侧,转体,紧手,将腿别搁在胖汉子踝上小腿处,卷按上手,将其挂起,非常干脆地将胖汉子再次摔倒在地。 这一招是非常传统的摔跤术,手脚分工明确,非常具有实用性。 人群有几秒钟沉默,随即发出震耳掌声,有好事者在人群中大吼:“再来一次。” 胖汉子被摔得五脏都似乎挪了位置,眼睛里有一串又一串金光在旋转,他躺在地上吼道:“有本事别摔我,我们拳头对拳头。” 侯沧海过得十分过瘾,勾了勾手指,道:“起来,再打。” 胖汉子悻悻地爬起来,知道打不过眼前人,不再进攻,悻悻地走了。 这只是打假行动的小插曲,一行人离开商场后,浩浩荡荡前往市工商局投诉科。在媒体面前,市工商局效率出奇地高,当场将大时代负责人招到市工商局。大时代负责人表态也很磊落:“虽然柜台是出租出去的,但是大时代也存在监管不严的责任,愿意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要求,由大时代先代为赔付消费者支付的费用的一倍。同时又对夏火公司的代表承诺,配合工商部门处理假冒伪劣案件。” 到了此时,没有汪海和侯沧海什么事情了。 短短一个上午,拿到四千块钱,侯沧海心情自然十分愉快。下电梯时,他将钱装进钱包,道:“海哥,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吧,有点不真实啊。” 汪海道:“你别小瞧了打假这个活,今天这次能如此顺利,一是靠前期精准调研,我个人形象太突出,商家都有一句俗话,叫防火防盗防汪海,所以我只能让其他人调查假货信息;二是要有合适的对象,比如今天这个大时代商场,由于是新开业商场,最怕名声臭了,所以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我们能迅速拿到钱的原因;第三,这一次打假是夏火公司在背后支持,若是遇到什么事情,有公司撑腰。” 坐着电梯来到了楼下,又有夏火公司的工作人员拦住两人,递了标有夏火公司的信封给两人,以示谢意。汪海接过信封,拱了拱手,道:“首战告捷,我们下次继续合作。” 夏火公司的工作人员笑容可掬,道:“两位辛苦了,我们老板今天也到了南州,想请两位吃顿午餐。” 坐上停在大时代商场的小车,行了几分钟,来到南州大酒店。 在车上,侯沧海悄悄摸了摸信封。他是当过办公室主任的人,装信封的时候不少,凭着手感,判断这是两千元的红包。这一次打假,轻轻松松拿到了四千块赔偿和公司两千元红包,一共六千元,足够支付母亲两个月的治疗费用,让他很开心,想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古人诚不欺我。” 进了酒店,在小包间里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他正在观看拿过来的视频,见到两人进来,先与汪海握手,道:“打假英雄汪海,久仰,久仰。” 汪海进屋后,取下了标志性的墨镜,道:“您是夏总吗?” 中年人道:“我是夏宇,今天行动很成功。据我们判断,南州肯定还有假货窝点,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出来。” 汪海对夏宇提议没有进行回应,道:“那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夏宇又与侯沧海握手,道:“这位老弟,你应该习过武吧。我看了视频,刚才两个动作非常到位,比武打片还要精彩,这是拳拳到肉的实战啊。” 侯沧海笑道:“真正实战,往往几招就能分出胜负,还真没有武打片好看。武打片要借助光影手段,还有道具,打得五彩缤纷,比真实拳脚好看得多。” 夏宇笑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道:“我在哪里见过你,很面熟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侯沧海对夏宇没有任何印象,道:“我叫侯沧海,应该没有和夏总见过。” 夏宇皱眉想了想,道:“山岛棋院,你是不是在里面下过棋?对,肯定是你。那天我和跃武兄在酒吧喝了酒,然后到棋院下棋。你和老邱正杀得激烈,张小兰在旁边观战。” 夏宇说得这么具体,肯定是真事,只是侯沧海当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楚河汉界上,没有注意观战的夏宇。 几人上了桌,夏宇道:“老汪,最近打假还顺利吗?” 汪海喝了一口酒,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没有兴趣打假了。别看今天这一笔顺利,其实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相结合。在现场如果没有侯子,我肯定还要受点皮肉之苦。” 夏宇眉毛挑了挑,道:“为什么没有兴趣打假了,如今假货横行,这个行当应该能行?” 汪海道:“我打假这么些年,满肚子苦水。最初我是单打独斗,发现线索就单刀直入,每一笔赔偿几乎没有成本。后来我发现小打小闹没有意思,打假规模就做大了。好几次把商家打得痛了,商家就有了默契,发现我来到商场,死活不卖给我商品,要么是发票开得不清楚。上一次我到了上海,几个大商场老总连夜开会,统一对付我的方法,不管我买到什么假货,坚决不赔不退,逼着我去打官司,增加我的成本。现在各地大商场都用这个法子,确实是打到了我的短处。今天成功很侥幸,大时代是新商场,太过新锐,将几个老商场冲击得厉害,他还没有与老商场形成共识,所以轻易地让我们拿到了赔偿。” “哦,没有料到打假这个行当也不好做。” “我老婆说我是提着脑袋在玩,虽然有些夸张,也差不了太多。” “去年情况怎么样?” “走了滑铁卢。我一共卖了十二万的假货,获赔偿却只有六万多元,外加7宗官司缠身。”汪海喝了一口酒,道:“等官司结束以后,我就退出江湖。” 夏宇摆了摆手,道:“今天请老汪喝酒,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们集团公司有两个主打产品,一个是夏火化妆品,另一个是山南夏火特曲,最赚钱的是后者。如今市场有个特点,凡是卖得好的酒必然是假酒横行,我想委托老汪专门打夏火假酒。” 汪海脸有难色,道:“我已经没钱了,还打什么打,越打越亏。” 夏宇道:“我有一个建议,你的打假事业应该与大型厂家合作,专打大窝点。如今大商家为了打假费用很高,效果不好。你只要真打出效果,商家肯定愿意出钱。你别急着否定,第一笔业务就是夏火特曲委托打假,我们可以凭借打假的标的来结算。” 汪海沉吟不定。 夏宇早就有伏笔,道:“如果你觉得有困难,我可以投入一笔钱,成立一个商务顾问公司,由你来出任总经理,专职打假。有了正规公司以后,你就由单兵作战变成公司化运营,可以招收一些法律专业的员工,和各地工商甚至检察部门合作,共同打假。这个条件,能接受吗?” 汪海反应很快,拍了桌子,道:“英雄起于阡陌,壮士拔于行伍,夏总看得这么远,我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了。希望合作都够成功。” 侯沧海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答谢酒,没有料到见证了一次新公司的诞生。他觉得以前在做服装店和一食堂时确实眼界太过狭窄,自己浪迹南州,苦是苦点,却是大开了眼界。 汪海向侯沧海发出了邀请,道:“侯子,你能文能武,愿不愿意在新公司工作,我们两兄弟纵横江湖,向假货全面开战。” 侯沧海帮助汪海打假只是一次客串行为,完全没有任何加入汪海打假事业的想法,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海哥美意,我只是客串一把,没有做好到新公司的打算。” 夏天同时抛出了橄榄枝,道:“侯老弟,我不知你现在从事什么行业,如果有可能,愿不愿意到我的公司来。不管是集团公司还是分公司,你随意选择。” 夏天的公司与汪海的打假公司在规模上不可同日而语,侯沧海略为心动,但是如今他在二七公司时间很短,刚刚成立了不管部,获得了二七公奖励的五万元。如今拍屁股走人,鸿宾医院极有可能因自己离开而变卦,因此,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如果这样做,太不仗义。 他实事求是地讲了不能离开的原因。 夏天频频点头,道:“既然侯兄弟现在不方便离开,那就晚一些时间。我们公司随时欢迎你过来,虚位以待。” 这是一顿让人愉快的酒。 侯沧海回到二七公司寝室,打开红包,果然是二千元红包。他在寝室里回想起夏天和汪海的对话,琢磨夏天解决问题的思路。想了一会儿,他的思路转到姚琳身上,突然之间,一个奇特又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他给姚琳打通了电话:“晚上我到你哪里去,我有一个让华魏公司和省电信局合作的好方法,就是不知可行性如何?” 姚琳正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睡觉,翻身下床,光着脚在房间走来走去,道:“你也是急死个人,为什么要等到晚上,赶紧到我家里来,我心急着呢。” (今天有事,字少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合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等待侯沧海到来之时,姚琳赶紧冲了澡,又对着镜子细细化妆。她在化妆之时,心手开始出汗,额头微微发热。 思维有可能撒谎,身体却是诚实的,尽情表达了对另一人的欢迎。 “这个坏家伙,真是一个好情人。”姚琳发出了衷心的感慨。 她是一个清醒而现实的女子,侯沧海是初出道的医药代表,可以做为一个好情人,但是还不足以托付终身,托付终身的男人必定是能给人足够经济保障,而且要有良好家庭背景。这两点,侯沧海明显不具备。 当侯沧海进入房间时,姚琳急切而热烈地扑进了怀里。她身穿家属睡衣,睡衣薄透清凉,轻轻拉开中间束腰,春光便占据了卧室的全部空间。 互相消耗菏尔蒙以后,姚琳心满意足地将头枕在侯沧海胳膊,道:“你说有合作的好方法,是吹牛还是真的?” 侯沧海道:“今天我跟着汪海打假,非常顺利,总共赚了六千块钱。” “不错啊,这是空手套白狼、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是,这事能说明什么?华魏是靠产品取胜的企业,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姚琳贪婪地闻着侯沧海身上的汗水味道。 “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姚琳以前听到这首歌词时并没有实际的深刻体验,今天她躺在侯沧海身边,脑海中响起了这几句歌词。此情此景,她发现这几句歌词写得真是好。 “关键在于后面发生的事情,给了灵感。此次打假背后主持人实际是夏火公司老板夏宇,汪海在前台,夏宇在幕后。顺利打假以后,夏宇请我们两人吃了饭。吃饭时,夏宇提议注资成立了一家商业咨询公司,其实就是一家打假公司,汪海仍然在前台,夏宇在台后,这样就让汪海打假由单打独斗向职业化转变。” “这事和我的事还是没有关点联系?” “表面上没有联系,实际上我们可以借用这种思路。山南电信局领导、中层干部们为什么拒绝使用你们的产品,主要是怕担责任。使用国外产品就算出了事,也不会受到追究,但是若是使用了国品,出了事,有可能就要承担责任。” 姚琳气愤地道:“这是典型的崇洋媚外。” 侯沧海拍了拍身边人光滑温润的肌肤,道:“不完全是崇洋媚外,你们的产品确实没有上海贝尔产品稳定,这是事实,你不能否定。” 姚琳道:“你不用辅陈,直接说重点。”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山南做生意,不仅仅需要过硬产品,还得理解山南人的思维方式和利益所在。我从夏宇投资成立公司得到启示,要想获得别人的帮助,最好是双赢。上次你表哥带了电信局那个主任过来见面,他们闲聊之时,说起电信局还是有很多家属和子女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工作,还得在外面做小生意,或是给别人打工。能不能想办法用利益将电信局与华魏公司联系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侯子,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公司和电信局的家属院成立一个合资公司,电信局职工家属都有利益在其中,然后省电信局就能用我们的产品。这样做,不违法吗?”姚琳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筋极速转动。 “我仔细想过,似乎不违法。至少在现在法律对这事没有明确规定,算是一个灰色地带,值得去试探。” 姚琳猛然翻身而起,如凶狠的猛禽一样将侯沧海扑倒在床。 “停,停,我喘不过气来。”侯沧海开始求饶。 姚琳又从床上跳下去,抓了张纸,站在桌前开始画图。这是她的工作习惯,凡是工作有了突大突破以后,便用图表将所有想法固定下来。画完图表,她在屋里转来转去。转了十几圈以后,回到床前,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或许,我为公司找到了一个重要突破口。不,是你为公司敲破了一层坚冰。侯子,我觉得你是商业天才。” “天才不敢当,就是敢于胡思乱想。拜托,你在屋里走来走去时,能穿上衣服吗?这可是致命诱惑啊。” “我先给孔总报告,如果孔总同意,我就要嘉奖你。” “用什么来嘉奖。” “女人最好的武器是什么?傻瓜。” 姚琳与孔总通话时间很长,接近一个小时。打完电话以后,她便开始穿衣服,神情严肃,一幅职场白强人的形象。穿好衣服,重新化妆后,姚琳道:“孔总对这个方案很感兴趣,觉得可行性很高,她已经前往机场,坐最近一班飞机到南州机场,我要去接机,与她商量细节。” 侯沧海这算体验到什么叫做效率和速度。他不禁又将这种速度和以前在政府机关相比较,若政府机关遇到类似的事情,决策到实施绝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姚琳接受了自己的意见,要与孔总见面,侯沧海只能离开其家,在街道上四处闲逛。以前他还有医院要临床维护,如今医院这一块暂时不用维护,也就意味着无所事事。他很讨厌无所事事的感觉,连带着对于销售类工作都有了厌倦感。他很快就将厌倦感抛到了一边。正是由于有了二七公司的医药代表工作,他才能赚钱给母亲治病。没有销售工作,很多走到社会上的新人将无路可走。 侯沧海正在和杨兵在二七寝室里闲谈下一步工作之时,接到了姚琳电话,便与杨兵一起来到了山岛酒吧,在酒吧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姚琳和一个身着牛仔裤、白色t恤的中年女子走进了酒吧。 “你是侯沧海,我听了姚琳的想法,觉得很有意思,你觉得能成功吗?”孔总喝了一口酒,算是洗去车马劳顿,略为寒暄,便直奔主题。 “可能性很高,事在人为。” “好吧,你和我一起去见省局张局长。” (大醉,只能写到这里了。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培训四个月的地方。战斗了四个月的同学们一起喝分手酒,醉,不能写了,抱歉,回家后更新会补足这一段时间所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顺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效率。来自南方的孔总飞了上千公里,没有到酒店休息,直接来到山岛酒吧,喝了一杯咖啡,与姚琳讨论起成立合资公司的种种细节。等拿到总公司传真件以后,孔总找了一个安静角落打了两个电话,然后直奔省电信局。 在孔总邀请下,侯沧海也跟随前往省电信局。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分钟,各单位都即将下班。 三人来到省电信局,姚琳正准备出示工作证。满脸是风霜的门卫来到孔总面前,道:“您是华魏的孔总吧,刚才办公室打电话吩咐,请你们直接到十楼小会议室。” 一行人上了楼,在电梯里,电梯里有淡淡的若隐若无的香水味道,这个香水味道与姚琳的香水味道略为不同,有一股异域风情。 孔总认真地问道:“侯生,如果有合资,肯定不能与电信局合资,那么我们应该与哪一个部门联系,由哪一个部门具体出资?” 在传真件里,其实已经有了明确规定,要求华魏公司与电信局工会进行联营,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规避行内非议和电信局内部监管。她之所以向侯沧海提出这个问题,是想考验这个提供原始想法者到底是一时灵感,还是真正的是商业奇才。 姚琳看过传真件,知道飞总提出来的具体要求,但是在孔总面前,无法给侯沧海提供任何提示。 “孔总是真的支持合资方案?” “这是一个当前形式下较好的选择,但是我想找到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合资模式。” “电信局虽然是企业,实则有政府管理职能,要与他们合资,我们可以以工会来牵头,用这个方式最容易取得电信局认同。”侯沧海吸了吸鼻子,用加强的语气道:“其他部门都不妥当,容易受到行业内其他企业的攻击。” 电梯门打开时,孔总道:“不管这次合作能不能成功,我代表飞总,正式向侯生发出邀请,我们公司构成人员都很年轻,如今正在扩张期,希望各行各业的精英加入。” 侯沧海还未回答,上次见过的年轻人走过来迎候。 “张局,我们又见面了。”孔总在山岛酒吧时总是一直是温和而严肃的,此时与张局见面时,满面春风,还来了一个热情拥抱。 张局有些不习惯在办公室场所与漂亮女士进行西方式礼节,可是面对美丽女士热情大方的拥抱,无法退缩。等到拥抱完毕,他两道威严的浓眉略弯,带出些笑意,道:“孔总有什么事情吩咐。你见外啊,在电话里不肯明说。” 孔总笑吟吟地道:“我们是来结亲的。” “结什么亲?华魏接入网免费给客户使用,我给姚经理说过,免费是对顾客的让利,我们当然欢迎。”张局对结亲这个词有些诧异,也有些警惕。 侯沧海和姚琳坐在一旁,听着两位领谈判,偶尔间目光相对。侯沧海从机关走出来以后,为了求得生存,如一块海绵,拼命地吸取各种商业方法和诀窍。 另一个年轻人拿着笔记本坐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做笔记。侯沧海看见这个年轻人便想起自己在政法委和黑河的日子,当年只要杨定和谈事,他也总会拿着笔记本在一旁记录。如今他不再为别人做笔记,目标变成了星辰大海。 孔总一直闭口不谈华魏产品,反复宣传华魏的社会责任,这一点倒是和侯沧海思路基本吻和。她聊了国际国内通信制造产业现状以后,又聊到了下岗潮引发了种种问题。 从九十年代中期以来,国家实行了“抓大放小”政策,大量市属县属企业改制,很多不能很好适应市场的企业破产。省电信局是特殊行业,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但是电信局家属们却受到很大影响,目前有不少职工家属或者子女在家待业。人无事,且无钱,于是各种烂事屁事层出不穷,这让省电信局领导颇为头疼。在这个背景下,当孔总谈起下岗潮引发问题时,张局颇有同感。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由华魏公司和电信职工集资建立合资企业。具体来说,由电信管理局工会出资,与我们公司成立合资公司,名字是山南华魏公司。采取这种方式,电信职工可以分享华魏公司的发展成果,得到丰厚利润,解除了电信局员工的后顾之忧。” 聊了二十来分钟,孔总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聊到了“合资”之上,而且没有费话,直接就提出了方案。 “能合资吗?让我考虑考虑。”张局长没有料到孔总抛出的是这样一个极为诱人的方案。他是分管业务领导,明白现阶段通信行业有着丰厚利润,如果真能成立这样一个公司,肯定能为职工们谋福利,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孔总对方案信心十足,道:“其实这也是行业惯例了,广东很多一流民营企业都与行业搞联营,比如三株集团,他们和各省卫生厅、工商局和医药管理局都建立了良好合作关系。华魏公司是民族通信企业的佼佼者,潜力很大,能与山南电信局合作,必然是能够留在山南企业发展史的一段佳话。” 张局看了看手表。 上一次与张局见面时,张局看了看手表,会见就结束了。因此,当张局看手表时,侯沧海下意识紧张起来。 张局没有结束会议,吩咐年轻人道:“马上下班了,你到食堂安排一个房间,孔总远道而来,我们给孔总接风洗尘。” 听到这句话,侯沧海松了口气,孔总脸上绽放出极为鲜艳的笑容,觉得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上午,当孔总得到了姚琳提供的工作思路以后,立刻向飞总进行汇报。 飞总对这个思路很感兴趣,道:“这次是姚琳去开发山南吧,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我一直在寻找与各地电信局的合作方式,没有料到,居然是一个刚刚留洋回来的小姑娘提出了最山南式的解决方案。合资的提议真是神来之笔啊。如果能合资成功,以利益关系代替买卖关系,以企业经营方式代替办事处直销方式,建立利益共同体,必然能够巩固市场、拓展市场和占领市场。同时,这也是阻击其他竞争对手最好的方法。” 孔总由衷地道:“我只是觉得这方法可行,还是飞总站得高、看得远。” 飞总道:“现在不是唱高调的时候,你赶紧去与张局见面。你飞向山南时,广东这边整理资料,制定方案,然后传真给姚琳。等你到了山南时,传真件估计也到了。” 孔总乘坐的航班到达南州机场不久以后,由飞总亲自批准的工作方案传真件就到了南州,里面还附有三株公司的系列文件。华魏公司畅通的工作流程发挥强大作用。在体系支持下,孔总得以在最快时间将准确信息传达给了山南电信局领导层。 吃过晚餐后,侯沧海与华魏公司两个漂亮能干的女强人分手,独自步行回到二七公司宿舍。从电信局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回到二七公司宿舍,对比还是挺明显。杨兵正在寝室里和素素姐、朱颖**。杨兵桌上有一大堆钱,素素姐和朱颖只有几个小票子。 “小伟哥,你太不地道了,赢了两个姐妹的钱。”侯沧海心情不错,开了玩笑。 杨兵满脸幽怨地看了侯沧海一眼,道:“侯子,你这几天上窜下跳,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 杨兵调到了不管部,其收入就将与不管部联系在一起。他对于不管部负责人侯沧海要么打假、要么跟华魏混在一起的行为很不满意。 侯沧海坐在杨兵身边,道:“明天我们走杜青县,去捡漏网之鱼。”杨兵道:“有没有眉目?”侯沧海道:“完全没有,纯粹碰运气。”杨兵很无奈地竖了中指。 朱颖正想出去与吴建军偷偷约会,顺手将牌交给侯沧海,道:“我今天认输了,小伟哥一手牌打得太精。” 杨兵唉声叹气地道:“侯子下棋打牌都是天才,让他来打,由得二归一。” 果然,牌局进行了一个小时不到,原本在杨兵的钱全部转到了侯沧海桌前。 晚餐,喝了些酒,到夜里十点结束。素素姐不仅与吴建军有经济上的来往,还有身体上的来往,最近吴建军和朱颖明显眉来眼去,让她不禁悲从心来。在回宿会之时,素素姐扶着一根电杆,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侯沧海和杨兵知道素素姐的心结,但是无法安慰,只能扶着痛苦的女人,带她回宿舍。宿舍里,时常有男女酒后失态痛苦,大家见怪不怪,各做各事。 次日,侯沧海和杨兵早早起床,前往远郊杜青县。 侯沧海深入研究二七公司的经营策略。二七公司极为重视中心城市,对中心城市的重点医院基本上是寸土必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伟哥总是对失去山南二院耿耿于怀,提出重赏要“胡汉三杀回去”。但是他们对远郊县并不重视,杜青县就是一个空白区。侯沧海研究了杜青县的政府工作报告,不管是生产总值、财政收入还是人均收入,杜青县虽然比不上南州市下辖区,但是也差不了太多,没有量级差异。 经济水平不低,医院自然不会太差,这是侯沧海的判断。 坐着客车来到杜青县以后,侯沧海和杨兵先是订宾馆。两人将空调打开,痛快洗澡,弄得干净清爽以后,便兵分两路,前往杜青县最大的两所医院。 夏日的下午,杜青县医院的病人很少。 侯沧海简单做了基础调查以后,直接去拜访内科门诊的一个医生。 医生正在看报纸,听到敲门声,抬眼望去,道:“你是哪个医药公司的?” 侯沧海在进入办公室时,有意吊了一个公司牌子,这样就可以少了口舌。当然,什么时候挂牌子,什么时候不挂,讲究随机应变,今天,他见到医生办公室只有一个人,便挂了牌子。果然,挂了这个牌子,少了很多口舌。 “杨医生,我是二七公司代表。”侯沧海递上了名片。 那个医生看了一眼名片,随手丢进抽屉,道:“二七公司的药,我用了不少,你们怎么才来。” 听到此语,侯沧海顿时觉得天上降了一个林妹妹,幸福不断来,让他有点受不了。他礼貌地道:“二七公司人手不够,最近才进行了调整,我以后专门为贵医院服务。”说话之机,他将二七公司的常规小礼物放在桌上。 “再不来,二七公司的货就要断了,我只得开其他公司的药。” 侯沧海忍住心中狂喜,道:“杨医生,我马上去统计数据,汇总后上报公司,临床费一定会按量发放。” 杨医生态度明显更好,道:“你赶紧到药剂科去核实,下个月若断了货,以后再用就难了。” 这一次拜访顺利得让人觉得医药代表纯粹是在捡钱。从杨医生再到药剂科主任,都对二七公司的人态度不错,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酒席结束,大家勾肩搭背,仿佛多年老友。 杨兵到了杜青中医院进行了拜访,效果还不错,但是与侯沧海比想就差得太多。他无可奈何地道:“侯子转运了,现在是做啥啥成,随便走个医院都能从地上捡钱。” 侯沧海道:“这是我们这个小组的福气,是我们两人的。我们给大伟哥汇报之时,不要说医院原本就用了我们的药,要说明我们是英勇无畏、顽强拼搏才开发成功的。” 杨兵笑道:“那是自然,每次开发一个医院都要经过三打祝家庄嘛。我们要技术处理。” 两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如何继续开拓二七公司可能漏掉的肥肉时,姚琳电话打了过来:“明天晚上把时间留出来,飞总想请你吃宵夜。” 侯沧海问道:“哪个飞总?” “当然是我们老大,他今天飞到山南,准备明天与山南省电信局一把手会谈,商谈细节。” 华魏公司在最初起步之时,依靠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从非中心地区电信局进行突破,抢占了部分蛋糕,但是他们在中心城市和发达省份的电信部门屡屡碰壁,这一次两个年青人异想天开又略带莽撞的行为,敲开了坚冰。 姚琳为公司立了功,充满成功的喜悦。 飞总则对那位提出原始建议的年轻人侯沧海产生了兴趣。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俱乐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那个飞总又不是你的领导,一个电话就让你明天干巴巴跑去拜见,还安排在吃宵夜的时间。这是什么人啊,牛。”杨兵见侯沧海刚刚跑了一天医院,又要开始不务正业,忍不住抱怨起来。 侯沧海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做医药代表吗?我肯定不想。医药代表只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一站,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我一直在思考以后要做什么,跟着汪海打假,明天与飞总见面,都是为了探求我以后的道路。虽然现在华魏公司困难一些,但是凭着飞总敢于和上海贝尔这种大块头合资企业对战的精神,我就觉得华魏公司以后肯定不错,说不定会一飞冲天。” 杨兵故意跟侯沧海抬杠,道:“华魏公司现在挑战上海贝尔的行为,让我想起了堂吉诃德,勇敢是勇敢,最终肯定是失败。” 侯沧海道:“我接触过孔总和姚琳,她们都是极具攻击性的专业人才,效率非常高。从她们身上我看到了华魏公司的远大前景。” “能有什么远大前景?估计出了两三年功夫,世界上就没有华魏公司,这个公司和无数国内公司一样,会被国外大企业碾压得粉碎。你别不信,我们打个赌,我赌五年之内,世上再无华魏公司。” “赌就赌,我赌五年之内,华魏公司能在上海贝尔打压中存活下来。” 两个年轻人都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们清理出一个啤酒**子,各自写下自己的观点,然后堵上了**口,埋在宾馆旁边的一颗树下,约定五年后再来看**子,用时间来验证谁的眼光更加正确。 第二天下午,侯沧海和杨兵回到南州二七公司总部。 晚餐时,姚琳特意让表哥方医生约了南州二院的鲍医生。 鲍医生得知侯沧海和杨兵身份后,开门见山地道:“我们医院与其他医院相比,药剂科周主任就是一个怪异存在,药品要想进入医院,必定得过她这一关。这一关可不好过,你们应该尝过滋味的。” 侯沧海道:“鲍医生,我想了解一个事情。二院每年的药品总销售超过十个亿,这些药全部参加了两年一次的药品招标?” “多数药品都经过招标。但是总有些药会以各种渠道进入。你们二七公司就别想着这事了,基本上没有希望,与其将精力放在二院,不如干点别的有益的事情。”鲍医生知道当年发生在药剂科的事情,直截了当地斩断了两个年轻医药代表的念想,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在姚琳心中,侯沧海就是一个商业人才,否则也提不出合营的大胆建议。此时她见到了鲍医生在侯沧海面前一幅高傲模样,忍不住道:“鲍哥,是人总有弱点,对不对?那个周主任肯定有弱点,你仔细想一想。” 鲍医生道:“周主任业务能力强,老公地位高,为人又不贪婪,还真没有明显弱点。” 姚琳给鲍医生倒了一杯酒,道:“我还是觉得是人都有弱点,或许,这个弱点隐藏得特别深?” 鲍医生与姚琳表哥是大学同学,初出道时就认识当时还未出国的姚琳,他对待姚琳就如自家妹子一样,完全没有面对侯沧海和杨兵的高傲表情。他喝着酒,想了一会儿,道:“若是说有弱点,那就是周主任的弟弟。他弟弟在杜青县医院当副院长,你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侯沧海刚刚成功拜访了杜青县医院,没有料到周主任的弟弟居然在这家医院当副院长。他感到自己最近好运爆棚,压抑住内心喜悦,与杨兵对视一眼。 姚琳没有注意到侯沧海表情上的细微变化,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他弟弟是弱点?” 鲍医生道:“据我所知啊,周主任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死得早。周主任是长姐当母,一直管着其弟弟,受了不少苦。更多情况不太知道了,你们是医药代表,方法多得很,可以直接接触他弟弟。” 这是一个或许很重要的情报,侯沧海并不在意鲍医生对自己骨子里高傲态度,真诚地向其表示感谢。鲍主任酒量甚好,最初喝酒时还有几分矜持,酒过三巡,便将医生的架子放下,牢骚话、玩笑话、荤话素话皆如滚黄豆一般吐了出来。 送走鲍医生,杨兵想要回寝室,被姚琳拉住,一起来到山岛酒吧。 行在路上,姚琳大大方方挽着侯沧海的胳膊,道:“你们两人为什么非要做医药代表,在医生面前低声下气,这个工作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的。你们两人干脆一起跳槽到山南华魏公司,这才是真正前途无量的公司。” 侯沧海道:“既然要出来混江湖,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以后遇到更大挫折怎么办?医药代表还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岗位,我准备至少要做一到两年医药代表,把自己锻炼得五毒不侵之时,我再离开这个行业。” 姚琳恼怒地道:“你这人真是个犟拐拐,听不进别人意见。” “我是男人,男人就得有主见。”侯沧海说完这句话以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变化,如果以前是熊小梅说这些话,他多半是要听的。他现在对待女人,心比以前硬了。 走入山岛酒吧,遇到好几个熟人,汪海、张小兰和张局办公室的姓甘的年轻人居然都围坐在一起。 姚琳有点惊讶地道:“甘勇,你怎么也在这里?” 甘勇笑道:“上班时间我是张局的小跟班,下班时间也有自己的生活,今天和张小兰一起出来的,我们是同学。” 汪海见到侯沧海以后,马上将其拉到一边,讲起了夏宇注资成立公司的情况,神情兴奋地邀请其来加入。 聊到了晚上十点,飞总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汪海望着围坐在一起的青年男女,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大家有兴趣没有?如今是商业社会,是信息社会,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强劲的人事网络,这是老乡会、同学会盛行的原因,我建议成立一个山岛俱乐部,我们这一群人全部参加,以后还可以发展一些有潜力、有能力的各行各业的年轻人加入。俱乐部成立以后,我们可以互通有无,相互帮助,建立一个山岛俱乐部商业帝国。各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侯沧海来自于江州,在南州做医药代表以后,明白人脉的重要性,立刻响应。 姚琳将要在新成立的山南华魏公司工作,急需要山南人脉,对于这个提议很赞成。 张小兰刚刚大学毕业,在父亲公司工作,对于成立山岛俱乐部没有太急迫需求,当然,她也不反对成立这个俱乐部。 杨兵没有反对。 甘勇站的位置挺高,对于这个提议有点犹豫。他见到张小兰同意倡议,也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汪海从吧台要了一张纸,交由侯沧海来拟定一个倡议书。侯沧海当过多年办公室主任,写这种小文驾轻就熟,很快就写了一个倡议书,然后交给在场人签字、盖手印。 这是一个草率的、近乎于玩笑的倡议书。多年以后,这个倡议书被放进了山南企业发展览馆,成为代表山南企业发展的重要文献。 等到大家都盖了手印以后,侯沧海又在下面加了一句:俱乐部章程还没有订,等到章程草案起草以后,再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 汪海看了这张有模有样的倡议书,道:“侯子能文能武啊,我建议你来做这个秘书长。” 姚琳好奇地问道:“能文我们知道,为什么能武啊?” 汪海汇声汇色地讲了侯沧海如何将彪悍地痞摔成了一个大乌龟,引来阵阵啧啧赞扬声音。 张小兰陷在沙发里,偷偷打量姚琳。姚琳无论从学历、谈吐再到工作等诸多方面都比侯沧海强得多,特别是有着留学背景,这是侯沧海万万不能比的,可是从其行为及语言来说,似乎被来自于黑河的原乡镇干部迷住了。她暗道:“看来这个快刀手已经迷失在南州的灯红酒绿里,不会再下棋了。哼,以后就算他来到清风棋苑,我也不理他了。” 晚十一点,孔总电话打了过来。 姚琳和侯沧海一起离开,顿时引来无数玩笑话。 张小兰坐了一会儿,与甘勇一起离开了酒吧。张小兰开车将甘勇送到电信局家属院,小车停下后,甘勇神情有些忸怩,道:“我在座位上留了一封信,晚上你抽时间看看。”说完之后,他如小偷一样逃走了。 张小兰在副驾驶位置上拿到了那封信,信封是用胶水封好的,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她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拿在手里想了一会儿,放进了手提包里。 侯沧海和姚琳来到一个专吃江湖菜的地方,露天,谈不上什么环境,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多,热闹。两人要了一个稍稍安静的地方,点了烤鱼,等着飞总和孔总。 当烤鱼飘香时,孔总陪着传说中的飞总出现在眼前。孔总每次出现时都是一幅国际范,今天穿得很随意,如邻家大姐。飞总略莫四十来岁年龄,颇为敦实,两鬓染着些风霜。他神情非常平和,一双眼睛透着中年人的成熟与洞察。 互相介绍后,侯沧海拱手抱拳道:“飞总,地方简陋了,胜在人气。” 寒暄几句,飞总坐下来以后,道:“先给我来碗面条吧,在酒店喝了一肚子酒,从来没有吃饱过。” 面条很快送了过来,飞总开始默默吃面。在他吃面时,大家都没有说话。其他桌子都人生鼎沸,唯有这桌只有吃面的嗤嗤声音。 侯沧海感受到了飞总强大的气场。气场犹如磁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空间,侯沧海甚至感到这个强大气场压迫到了脸部肌肉。他挺直了腰,心道:“大家都是人,我不能输了气质。” “真舒服啊。”飞总擦了擦嘴巴,道:“当过兵的人,实在不习惯酒店里的虚情假意,还是这碗面条实在。侯沧海,很年轻啊,看你的气质,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吧。” 侯沧海没有在这种老江湖面前说假话,道:“大学毕业以后,先在镇政府工作,后来又到江州市下属的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 “大家都认为机关干部挺好的,为什么要出来?”飞总来到南州以后,一直忙于最后敲定合作协议,确实没有时间了解提出大胆建议的侯沧海的基本情况。他从见到侯沧海第一眼,就看到了机关干部的影子。 “最主要原因是穷困潦倒,我妈生了一场病,尿毒症,换了肾,家里所有钱都投了进去。害得都要结婚的女朋友都离我而去。”坐在飞总对面,在那双睿智眼睛面前,侯沧海没有隐瞒自己曾经遭遇的困境,如向老友倾述一样,给飞总讲起了发生在家庭中的事情。 飞总当年初创业时,被人骗了一大笔货款,为了此事,夫妻失和。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痛苦经历,放下筷子,道:“男人嘛,总要经历这些事情,不要被困难吓倒,跌倒后,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当香喷喷的烤鱼吃完之后,飞总抛出了绣球:“山南华魏公司即将成立,你是有功劳的,有没有兴趣到公司来工作?”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修长的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飞总气场强大,他所提出的问题也就变得异常重要,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侯沧海身上。 多年以后,侯沧海对身边人谈起此事,道:“如果那时我接受了飞总的条件,或许我就成为全国甚至世界范围内称得上伟大企业的元老。” “无论你是不是元老,我还是最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她望着情人眼光总是充满着小星星,这是经过苦难之后的崇拜,不再是少女式对歌星影星的狂热而盲目的崇拜。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这正是侯沧海在拒绝飞总的那一时刻的真实想法。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最近才得到伟哥申请的五万元现金,以及吴小璐在鸿宾医院的帮助,还将杨兵调到了自己所在的不管部。此时跳槽,不符合他的性格。更关键的是现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华魏公司将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公司。 吃过夜宵,各回各家。 在酒店大厅里,孔总问道:“飞总,你挺看重那个年轻人。” “我对青年才俊都挺看重。” 飞总说的是一句实话,但是并非最真实的话。今天来到了山南,一个年轻人的奇思乱想意外地打开了一直没有完全攻破的省电信局坚壳,收获极大。这个成绩让他对这个出主意的年轻人很器重。特别是得知侯沧海因病致穷导致女友南飞之后,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在内心深处引起了共鸣。当初第一笔生意失败后,他原本不错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这事给了他心理隐秘而尖锐的打击。虽然事业越做越大,似乎掩盖了伤口,可是伤口始终是伤口,遇到了合适时机便会流血。 孔总道:“侯沧海这种人才,做医药代表肯定不会长久。我让姚琳与他保持接触,合适的时间让他进公司吧。” 飞总点了点头,道:“我不再管此事,你去安排吧。” 在二七公司寝室里,杨兵坐在侯沧海房间吞云吐雾,道:“我忽然觉得你拒绝飞总是一件错事?” 侯沧海道:“为什么这样讲?” 杨兵道:“以前没有见到飞总以后,我对华魏公司不以为然,现在见了飞总,我觉得华魏肯定能行。” 侯沧海道:“人生就是选择题,你有可能选对,也有可能选错,谁知道呢。” 杨兵竖了中指,道:“矫情。” 侯沧海看了看时间,道:“走吧,既然贱货开了口,我们还是去陪一陪。这个点过去,他们应该刚刚到。” 两人换好夜行服,出门打了出租车,前往距离山岛酒吧不是太远的另一个歌厅。 这家歌厅里面有很多漂亮妹子,是医药代表们常聚之处。凡是熟悉的医药代表,一律八折。歌厅门口,朱颖浑身散发酒气,对两人道“他们刚刚进去,不到一分钟。贱货喝醉了,有几个关系在里面,你们去陪陪。” 杨兵开玩笑道:“你怎么不进去?” 朱颖脸上有一闪即逝的不满,随即笑道:“你们男人玩,我在里面怎么能够尽兴。” 医药代表陪着关系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是常有之事,一般情况下,关系户愿意与你一起玩乐,说明关系到位。在这个行业里,公事私办,事半功倍;公事公办,事倍功半。 小厅里如狼魔山洞,充斥烟雾、昏暗灯光和流行音乐,构成氤氲之气。吴建军摇摇晃晃过来,带着侯沧海和杨兵来到坐在沙发上的关系户前,逐一介绍。关系户有四个,明显带着酒意。当吴建军介绍来人之时,他们没有起来,只有一人略微欠了欠屁股。 望着几个关系户,侯沧海想起了飞总。飞总如此大的企业老板,待人如春风化雨,这些关系户从本质上是普通工薪阶层,却有一幅傲慢之极的神情。 一个穿着职业装、手拿通话器的女子走到侯沧海身边,道:“安排吗?”侯沧海道:“安排。”这个女子久历风月场所,眼光毒辣,迅速就找准了话事人。得到肯定答复以后,就对着通话器讲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排穿着暴露型职业装的女子鱼贯而入,在诸人面前站立,请几个酸熏熏的男人挑选。 坐在角落里的大胡子大声地道:“先报一报是哪里人,有两个省的人我不选。” 女子们便轮番报起了家乡名字,当报到了某个省份以后,大胡子道:“你出去吧,我最不喜欢这个省的人。” 女子显然很生气,又不敢发作,怏怏而去。 六个女子被陆续选中,和挑选者坐在了一起。侯沧海最后一个挑选,打量着剩下的四人女子。先被选中的显然都是姿色和身材更佳者,但是凭心而论,剩下四个也不错,在浓妆掩护下,很漂亮。她们都用企盼的眼光瞧着侯沧海,希望他伸出的手指向自己,于是收腹挺胸,面带微笑。 侯沧海的手指如游戏中的步枪枪口,移动一圈后,定在了一个身材高挑女子面前,扣动了板机。那个女子被子弹击中后,眼角余光朝着另外三人挑了挑,如示威一般。 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女子,原因很复杂,第一个原因是必须要有所选择,否则不能与关系户打成一片;第二个原因是他是最后一个选择的,只能从四个中选一人;第个原因是这个女子有着与熊小梅近似的高挑身材。 女子穿着相较来说有些保守,这或许是不被挑选的原因。她坐在沧海身边,先是挑了一块西瓜片,送到了侯沧海嘴边,然后又倒了一杯啤酒,要与对方碰杯。 吴建军抓着话筒,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大体意思是表示与几个关系户是很铁很铁的哥们,然后主动演唱一道《真心英雄》。侯沧海演唱水平一般,吴建军则可能称之后五音不全,开口第一句就让所有男女心中一震,坐直了身体,随之是压抑不住的笑声。 大胡子拍着桌子,道:“贱货绝了,没有一个音唱准,难道是故意搞笑。”他见旁边女子也笑得十分欢畅,就将其拉到怀里,道:“你去给我点一首,我要重唱《真心英雄》。”女子起身点歌时,大胡子在女子扭动的臀。部拍了一巴掌。女子回头给了一个白眼,继续扭动身体,如一条在水中游动的鱼。 吴建军根本不管大家的反应,继续陶醉在歌声里。 在这个五音不全的歌声带领之下,原本沉闷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暂时坐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迅速变成了恋人,在昏暗灯光下开始为期二三个小时的恋人之旅。 在吴建军唱歌完成之前,侯沧海始终没有和那个女子聊天,吃了一块西瓜,喝了一杯啤酒。那个女子受到准遇,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当大胡子唱歌之时,她朝侯沧海身体靠了靠,道:“我给你点一首歌,喜欢合唱吗,我去点一首合唱。”、 侯沧海回头打量了女子一眼,道:“我嗓门高,一般不合唱。”他之所以沉默并非瞧不起眼前的女子,而是这个女子身材太像熊小梅,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情绪之中。 他知道女子一直在似图讨好自己,为了让其工作顺利一些,主动道:“你自己点一首吧。我想听《恋曲1990》,这是一首老歌,会唱吗?” 女子脸上显出快活神情,道:“我喜欢唱这首歌。” 轮了几曲,就由女子来唱这首歌。她唱歌水平挺不错,把这首老歌演绎得挺有味道。唱歌结束后,侯沧海主动与她碰了啤酒。 吴建军唱了第一首歌以后,就拉着胖胖的丰满姑娘坐到角落,低头耳语,不时逗得胖姑娘咯咯直笑。杨兵当过一年多时间医药代表,应付这种场合很在行,再加上他天生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和他身边女子打得火热,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到了凌晨两三点钟,关系户要离开,吴建军掏出钱包,大声地招呼着给几个女子发小费,惹得一阵莺歌燕舞。 走出歌厅,三个关系户上了出租车,迅速消失在黑夜中。他们走得如此干脆,似乎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吴建军还很兴奋,主动用手勾着侯沧海肩膀,道:“今天又搞定一家医院。侯子,你的手法太素了,现在没有不吃荤只吃素的关系户。我跟你打赌,今天这一次之后,我下次请他们做大保健,绝对不会拒绝我。” 侯沧海道:“狼走狼道,蛇走蛇道,我们打法不一样。” 回到宿舍,吴建军来到朱颖房门前,敲了几下,没有人理。他骂道:“明明知道我献身是为了业务,还吃啥子飞醋。这些女人简单无法理喻。” 侯沧海低声道:“你和朱颖公然来往,不怕素素姐吃醋,那不是飞醋,是真醋。” 吴建军拍着侯沧海肩膀,用无所谓的语气道:“素素姐是有老公的,只要老公回南州,她就屁颠颠跑过去,把我摞在一边。我和朱颖是你未婚她未嫁,是谈恋爱,不碍着谁。素素姐是明白人,最多给我几个白眼。我和素素主要是生意伙伴关系,顺便睡觉,与朱颖不一样。” 两人站在侯沧海房间聊着,另一侧的房门打开,朱颖伸出头,愤愤地道:“你进来嘛。” 房间并不隔音,侯沧海刚刚躺下不久,就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这个声音很烦人,侯沧海静静地听着。空调屋凉快,他搭了一床薄被单,在咿呀声中,被单渐渐出现一个小帐篷。 这真是一个难眠之夜。 次日早上,侯沧海和杨兵离开宿舍前往杜青县时,隔壁仍然关着房门。 上次与鲍医生见面,鲍医生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山南二院周主任的唯一弱点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杜青医院的副院长。 接触杜青医院周副院长,是为了巩固与杜青县医院的关系,更是寻找攻克周主任的门路。 与杜青县医院的医生喝过一顿大酒,送了点公司配送的礼品手表,大家便成了好朋友。得知了周副院长正在办公室的准确情况后,侯沧海便单独寻了过去。有山南二院鲍医生这个中介人,他应该能与周院长说上话,不会被拒之门外。 刚上二楼,迎面下来一个穿牛仔裤的女子。女子有一双修长漂亮的长腿,猛然撞入侯沧海眼中。他目光逐渐向上,看到女子手上提着的片子。再往上,见到了昨夜才见到的一张脸。 女子也认出了侯沧海,神情尴尬,站在了梯子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章 周副院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晚上在歌厅相聚时侯沧海和长腿妹子假扮了二小时恋人,在白天偶然间相遇,双方都觉得尴尬。 侯沧海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政府机关干部,而是一个医药代表。机关干部进歌厅不少,但是没有人愿意被当面点破,这有点类似于皇帝的新装,大家都知道,就是不说出口。而医药代表进歌厅具有天然的职业合理性,可以当面承认的。 他在极短时间想通了这一点,抬头微笑道:“嘿,你好。” “嘿,你好。”长腿美女也恢复了平静,想起了姐妹们平常的议论,道:“你是医药代表?” “嗯,过来办业务。” “那你和医生都很熟吧,我爸想要住院,找不到床位,真是急死个人。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尽管只是歌厅偶遇了两个小时,如此开口有些冒失,可是长腿妹子想着父亲疼得难以忍受却无法住院,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我去试一试。” 侯沧海停下脚步,毫不迟疑就答应了眼前女子的请求。母亲得了重病,这给整个家庭致命一击,他至今还有刻骨之痛,很容易就将这种疼痛感转变成了同情心。 侯沧海转身到楼下,找到喝过一次大酒的杨医生。杨医生听说是侯沧海表妹,倒也耿直,亲自出马,半个小时后,搞定了住院手续。 侯沧海这才继续前往周副院长办公室。 周副院长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对贸然而来的医药代表很冷淡,却也没有恶语相向。等到侯沧海提到鲍医生名字以后,周副院长原本冷冰冰神情这才变得热情起来,道:“你是老鲍的朋友啊,老鲍这人有趣,他的朋友都应该不错。二七公司这种大公司,怎么跑到杜青来了,这里很少有医药代表啊。” 听到这句话,侯沧海对于周副院长便有了基本判断: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型领导,不是混江湖的老油条。 侯沧海用知识分子的语言体系答道:“正因为来得人少,所以机关就多。” 这种话出自于诸多“心灵类鸡汤”书,周副院长很熟悉这个语言体系,会心一笑,开始询问了侯沧海业务情况,得知二七公司的药早已在院里使用,侯沧海这是来主动补临床费的,态度更加亲切。 聊了半个多小时,侯沧海试探着约请晚上吃饭。周副院长爽快答应,还主动提出带一个医生过来。 离开周副院长办公室,来到大厅,侯沧海看见了长腿妹子和杨兵。他们站在大厅里,聊得挺欢。长腿妹子见到侯沧海就朝他挥手。 杨兵道:“侯子,怎么样?” 侯沧海道:“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定下了晚上饭局。” 杨兵道:“江莉要请我们吃饭,这么热的天,喝**啤酒也不错。” 侯沧海还真不想吃这顿饭,这个名叫江莉的女子在歌厅工作,赚的都是辛苦钱。在他的理解中,这个钱比医药代表的钱更加辛苦。他望了望室外明晃晃太阳,道:“喝**啤酒可以,但是哪里有女人请客的道理,女人请客,让我们大男人脸往哪里搁。” 江莉很喜欢与这两人见面时的感受,轻松自然,不受歧视。 由于父亲常年生病,她只能到离家不太远的地方做着那个行当。当年她们所读的那一所烂学校有几个女同学南下赚钱,混了两三年,什么境遇都有,最好的一个嫁了人,提前上岸,日子过得挺舒服,算是境遇最好的。混得最差的一人吸了毒,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不知人在何处。她这样不咸不淡地混下去,没有太多想法,但是总觉得天是昏暗的,心里阴沉的,生活失去了意义。 她还从来没有与在歌厅见面的人交过朋友,今天算是第一次破例。这两人是医药代表,也是混江湖的,对自己并不歧视,也并不想要和自己上床。后一点,她从两人眼神中就能判断出来。 进了有空调的小餐馆,点了几样家常菜,又要了几**啤酒,三人边吃边聊。江莉经常在歌厅里遇到过吃喝玩乐的医药代表,在心里形成了医药代表“很有钱’的心理定势,喝着啤酒,好奇地问起医药代表的收入。 “各行各业都有高收入,也有低收入,就看做得怎么样。医药代表们是马粪皮面光,经常请客吃饭,其实衣袋里没有几个钱。”杨兵实事求事地介绍情况。 江莉摇头道:“我不信。如果真没有钱,怎么能三天两头过来玩。” 杨兵道:“不信?你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我也可以当医药代表?真的能行吗?” 江莉在歌厅干了一段时间,虽然能赚点钱补贴陷入困境的家庭,毕竟不是长久之策。她十分清楚若是继续要干下去,迟早会遇上家乡熟人,这对于县城小家庭是毁灭性的,不亚于袭向父亲的一场重病。如今有一个能赚钱的行业可以容身,她自然想要跳出去。 杨兵挺起胸,道:“医药代表有一个好处,以业绩说话,英雄不问出处。有我和侯子介绍,我们老板应该会给面子的。” 侯沧海知道家中有病人是什么情况,道:“如果认真做,医药代表可以赚钱。如果真要进来,就得下定决心与以前行业摆脱关系,如果能做到,我和小伟哥可以介绍。” “我一直都想进一个正规的能赚钱的行业。谢谢你们,真是谢谢你们。”江莉在昨天夜总会时是浓妆艳抹,打扮得成熟又性感,今天相见时,卸掉浓妆,素颜朝天,还保留着几分纯真模样。 侯沧海辞去公职进入社会以后,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对眼前特殊行业女子没有歧视,反而觉得其在特殊职业上锻炼过,说不定还是一把销售好手。而且,江莉显然很再意其父亲,能爱家庭的人本质上都不坏。因此,他附议了杨兵提议,愿意成为江莉进入二七医药公司的引见人。 喝完啤酒,侯沧海和杨兵在宾馆痛痛快快睡了一个大觉。下午五点,直奔医院附近的一家中餐厅,点菜,醒酒,等着客人。 六点钟,周副院长居然带着杨医生一起出现在餐馆。杨医生进屋,表现得不认识侯沧海一般,直到做了互相介绍以后,才握手,寒暄。 酒至一巡,周院长向侯沧海提出了一个问题:“看你的气质,和标准的医药代表不一样啊?” 杨兵是数次听到这个说法,他摸着自己的脸自嘲道:“难道我就是标准的医药代表的脸?” 周院长道:“你一看就是个医药代表,侯沧海不一样,明显不是这一行的人。” “周院长是好眼力,我满打满算进入医药行业不到两个月。”侯沧海没有隐瞒自己的经历,讲了自己因尿毒症而辞职的经过,讲完之后,顺便向周院长请教尿毒症换肾后的诸多问题。 周院长毕业于山南医科大学,业务能力很不错,非常专业地为侯沧海进行了医学指导。最初侯沧海没有料到周院长还真是有料,就寻了笔和本子,一条条记了下来。 “以前我妈没有生病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父母转眼间就老了。我妈生了病后,我才发现要尽孝不能等到功成名就。”侯沧海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并不想用这句话引出山南二院的周院长。 喝了不少酒的周院长对此深有感触,摘掉眼镜,反复擦,很感慨地道:“你还好嘛,有父母可以照顾,我对父母印象淡得很,从小就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 侯沧海立刻抓住这个点,介入这个话题。 话题打开以后,周院长便讲了许多姐姐的事情。诸如姐姐以前是知青,为了解救被打成右派的父母,被迫回城嫁给了当时的当权派。这个当权派以武斗起家,为人嚣张阴毒,权倾一时。有了他的庇护,周院长父母才得以离开朱棚。文革结束,当权派倒了大霉,被判刑,这是全家人的喜事。但是周院长父母平反不久后相继病逝,将未成年的儿子托付给了为家庭做出了重大牺牲的女儿。周院长姐姐后来嫁给同院医生,那医生官远亨通,先当院长,再当卫生局领导。到了此时,周家人才算过上了幸福生活。 侯沧海算了算,以周主任现在的年龄来计算,她嫁给当权派的应该很年轻。经历过这么多磨难,难怪她会变得性格强硬,嫌恶如仇。 喝酒到兴头上时,周院长提出一个要求:“我在基层医院干得太久了,有点跟不上形式,很多新技术和新药都不知道了。二七公司是国内有名的大公司,有没有学习的机会?” 侯沧海在二七公司时间不长,对这方面倒还真没有研究。杨兵是机灵人,见侯沧海稍有迟疑,马上接过话,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公司定期赞助一些学术会议,都很权威的,到时可以特别邀请周院长参加。” 周院长对这个答复很满意,频频举杯,醉意颇深。 小包间里一直开着电视,周院长进院就将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这时,电视开始重新播放一场象棋比赛。周院长站在电视边,专心听讲解。侯沧海最近一直忙于跑业务,对电视节目看得很少,此时见到象棋比赛,也跟着站了过去。两人不时议论几句,几句话后,都觉得对方棋艺不错。 侯沧海进入医药行业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医生对象棋感兴趣,不禁对知识人子型的周院长刮目相看。周院长更没有想到这个医药代表居然懂棋,对其好感顿生。 两人专心看棋,害得杨医生和杨兵两人不停喝酒。等到象棋下完,杨医生和杨兵又喝了大半**酒,醉得互相捶胸搭背了。 “周院长的棋下得很好,肯定读过棋谱。” “我姐喜欢下棋,从小跟着她学的,后来才读读谱。” “抽时间下两局。” “好啊,我求之不得啊。” 这是一顿有意义的晚餐,一来摸到了山南二院周主任不少情况,虽然没有可以直接使用的信息,毕竟是逐渐向目标靠拢;二来是必然与周院长成为棋友,成为了棋友,以后杜青县医院就绝对能够平趟。因为周院长不仅是业务副院长,还有一个卫生局当领导的姐夫。 长腿妹子江莉在第三天时来到了二七公司。为了彻底改变形象,不被二七公司业务员认出,她将一头长发变成了短发,所有首饰都收了起来,脸上一点妆都没有,整个素面朝天的学生妹形象。 侯沧海将其引见到了伟哥面前。 不管部成立前后,搞定了鸿宾医院,在杜青县医院又旗开得胜,侯沧海成为了二七公司最新的红人。伟哥很给侯沧海面子,当场答应同意招人。但是等到江莉退出以后,伟哥担忧地道:“这个江莉相貌还是不错,口才也行,就是为人太腼腆了,从衣着打扮来看也太保守,我们这个行业对人的素质和能力要求特别高,脸皮薄了,打不开局面,到时会拖累整个不管部。” 江莉能让伟哥产生腼腆错觉,说明其演技还是不错,侯沧海一本正经地道:“伟哥放心,我会把她带出来,近期她负责杜青县医院临床维护,同时开发杜青中医院,争取尽快拿下来。” 安排寝室时有点为难,目前三套房间只有朱颖房间才有一个空床。若是江莉住进朱颖房间,必然经常与吴建军见面,吴建军经常到那家歌厅,认识大部分的女子,若是与朱颖接触太过密切,会不会被吴建军瞧出破绽 这个想法只是在侯沧海脑中一闪而过,只要江莉咬死不承认,且回避那家歌厅,谁都不敢说形象大变的江莉就是浓妆女郎。 吴建军来到朱颖房间,恰好与正在整理小床的江莉见了面。他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在脑里搜索一阵,没有找到合适的对应点。 朱颖介绍道:“这是江莉,属于不管部的,跟着侯子。” 吴建军问道:“我和侯子是开裆裤朋友,他的朋友我都认识,没有见过你啊?” “我是杜青县的。”江莉以前在歌厅里,都是用普通话交流,目的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出是本地人。这一次来到二七公司以后,她特意说一口杜青话,还突出了当地口音,将土音咬得特别重。她懂得多说必失的道理,只是讲了籍贯,其余的就没有解释。 侯沧海正在开发杜青县的两所医院,吴建军知道此事。通过江莉这句话,他开始自己脑补情节。 来到侯沧海房间,吴建军道:“你在杜青县挖了一个关系户?” 侯沧海嗯了一声,含糊地默认了。 “江莉是侯沧海在杜青县的关系户,搞定县医院靠了江莉的关系”,这个观点很快有意无意传遍了二七公司,并迅速让公司所有人都接受。公司所有人接受这个观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侯沧海到公司时间太短,做出的成绩太显眼,有人分去一点侯沧海的成绩,这能减少所有员工的压力。 江莉到来后,由杨兵直接领导。他们一男一女扎进杜青县,一方面临床维护,另一方面则开拓新医院。 侯沧海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陪着周院长下棋。 距离上次喝酒三天后,侯沧海给周院长打去电话,讲了两件事,一是近期有一个全国性学术会议,由二七总公司赞助,邀请周院长参加;二是弄到一套本地青杠木象棋,手感极好,准备到杜青县来下两局。 周院长道:“不用到杜青县,我在南州有房子,这两天回来休假,你直接到我家里来。到时我把我姐也叫来,她也是喜欢下棋的。你是医药代表,如果能过得了我姐那一关,效益肯定爆好。我提前给你打招呼,我姐脾气不太好,有可能你刚说话就要被呛,要有心理准备。对了,你知道我姐是谁吗?” “知道。” “我看着你顺眼,帮你一次。但是对我姐姐呛了,别怪我啊。” 侯沧海原本准备曲线接近周主任,没有料到周院长会这样直接。放下电话,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力。”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周家姐弟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带着象棋来到周副院长家里。 周副院长的家位于距离山南二院不远的地方,准确地说,与山南二院一墙之隔,是其家属区。当时有山南二院职工不想要医院集资房,周副院长姐姐通过关系为弟弟买了名额,于是两家人都住进了山南二院家属区。 鲍医生和周副院长一个单元,楼上楼下的邻居。 按响门铃,迎接侯沧海的是一张略带怒气的脸。 “找谁?” “我是侯沧海,找周院长。” “周鑫,有人找。” 从客厅传来拖鞋声音,周副院长出现在门口,热情地道:“你带了青杠棋子。不错,我以前用过,沉甸甸的,手感很好。” 开门的中年妇女杨红没有跟侯沧海打招呼,自顾自地回到厨房。这些年来,她和大姐周瑛一起制定了一个规则:不带医药代表进家门。 经过这些年实践,证明这个规则是正确的,家里非常清静。今天周鑫居然将大姐和自己的话置之耳边,居然邀请了一个医药代表参加他的生日。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周鑫生日,她绝对会将这位闯入家门的医药代表拒之门外。 侯沧海换了拖鞋,大大方方走到厨房边,笑容满面地道:“嫂子好。”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此人已经进了家门。杨红回头道:“你到客厅坐吧,别客气。”她想挤出点笑容,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医生相对医药代表来说,占据了绝对上风,连带着医生家属都没有将医药代表瞧在眼里,特别是发生二七医院与山南二院医生婚外恋之事以后,整个山南二院家属区都弥漫着排斥医药代表的气氛。比较吊诡的现实是普通医生们真要想增加收入,医药代表所发的临床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渠道。 当侯沧海回到客厅之时,杨红又伸头朝客厅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医药代表倒是一表人材,不猥琐,还真有自己家客人的模样。 周鑫和侯沧海在茶桌上摆好了战场。楚河汉界分明,双方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布局。布局之时,局势还不算紧张,两人聊了起来。侯沧海这才知道今天是周鑫生日。对于侯沧海来说,这是一个重要失误,在做医生档案时,有出生年月日这一栏,自己一直在主攻周鑫,居然没有想到这是他的生日。 这与经验有关,以后遇到这种主攻对象以后,侯沧海肯定会查出主攻对象所有敏感日期。 短短几句聊天,侯沧海还了解到周家姐弟的两个子女都在读大学,周瑛女儿在读医科大学,周鑫儿子则没有学医,在音乐学院读书。 象棋进入中场对峙阶段,两人都知道遇上了对手,闭口不言,专心下棋。 门铃响起,周瑛进入。杨红站在门口悄悄地道:“大姐,你弟弟脑袋进水了,今天过生日,把一个医药代表弄进家里。” 周瑛目光威严地看了正在下棋的两人,道:“那个医药代表是哪个公司的?” 杨红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高高大大的。” 侯沧海见到在医院高不可攀的周瑛以后,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将精力集中在棋盘上。他采取这样态度面对周瑛是经过设计的,如果在家里也用医院里见到医生的讨好态度,不免被人看轻。 周瑛用眼角余光看了这两人一眼,跟着弟妹进了厨房,今天是弟弟生日,她这个当姐姐也不想破坏生日气氛,将一肚子唠叨忍到肚子。在厨房里,她还是忍不住对杨红道:“这个医药代表以前来过吗?” 杨红眼圈发红,道:“第一次。而且事前没有给我说,直接把人邀请到家里。姐,你弟弟最近变得很多,杜青距离南州不运,他有一个月时间没有回家。” 周瑛脸色十分严肃,道:“是不是有外遇了,真有了外遇,你不能软弱。干脆我给你姐夫说,把他调回市里,天天在一起,总会少些风险。” 杨红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下棋的丈夫,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弟弟最近总是闹别扭,给他说什么事,总拧着做。就算不拧着做,话不好听,脸色不好看。” 做好了饭菜,杨红站在客厅,叉着腰,道:“下棋的,吃饭了。” 侯沧海欲站起来,周鑫摆摆手,道:“等会,你别走,我肯定还有破解之法。” 杨红又叫了两遍,周鑫仍然坐在棋盘前苦思。周瑛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痴迷于下棋,见到弟弟模样,有几分好奇,便走过去看了看。 棋局很明显,周鑫必输无疑。 周瑛知道弟弟棋艺不错,下得如此被动,说明对方很强。她瞄了一眼年轻的医药代表,道:“周鑫,认输吧,没有机会了,再下也是白下。” 周鑫抓了抓头发,终于放弃了挣扎,道:“等会吃了饭,我们继续下两盘。”他朝客厅看了一眼,道:“姐夫不来?” “给你说了三遍了,姐夫要去开会,来不了。吃饭吧,等会冷了。”周瑛说话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声音。 侯沧海站了起来,道:“周主任,你好。” 周瑛得知侯沧海来自二七公司以后,脸色仅有的平和之气顿时消失。若非是弟弟过生日,她铁定要主动往外赶人了。她是性格强势之人,将不满挂在脸上,不拿正眼瞧侯沧海。 侯沧海来到周家之时,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这顿饭还是让他吃得度日如年。周鑫似乎压根不在意姐姐的态度,开了一**山南特曲,与侯沧海对饮。他的酒意似乎很快上来,在席上大声讨论起上一盘棋的得失。两人都是高手,在席间几乎将每一步都在口中复盘出来。 周瑛原本板着脸,听着两人凭记忆复盘,逐渐在脑海中形成了一片楚河汉界的战场。棋至三分之二时,弟弟已经必败无疑。她几次想要插话,又忍住了。 侯沧海和周鑫喝完了一**酒,周鑫又到柜台去拿了一**酒,放在桌上。忍耐了半天的杨红终于发怒了,道:“周鑫,今天你够了。你跟我,到卧室来。” 周鑫原本想要反抗,多年来形成的积习还是让他下意识站了起来,跟着妻子来到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侯沧海和周瑛。周瑛利眼如刀,道:“二七公司是大公司,素来不到城郊小医院,你为什么与我弟弟混得这么熟悉,是什么目的?” 上一次侯沧海感叹过与聪明人打交道舒服,今天他又面对另一个聪明人,于是尽量不说慌,道:“我是二七公司新成立不管部的主管,二七公司所有以前没有进入的医院都由我负责。我到过山南二院,也到过杜青医院。” 周瑛打断他的话,道:“杜青医院能有多少销量?你这人阴险,我弟弟没有心机,你接触他,就是为了接触到我吧。我以前说过的话算数,只要我还在药剂科,二七公司的药就别想进来。如今可替代的药品千万种,不缺二七公司。” 侯沧海也不示弱,更没有道歉,道:“这是我的工作而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做不进山南二院,二七公司依然能够生存。你可以拒绝二七公司,这或许是你的权利,但是你不能凭白无故的侮辱我的人格。我是在周鑫副院长家里作客,周主任过来侮辱弟弟的朋友,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不给弟弟起码尊重。你弟弟不是你的傀儡,他是有自尊心的男人,你作为大姐,有恩于他,但不是凌架于他头上的理由。” 侯沧海来到周鑫家里以后,从其家庭成员之间的态度,再结合以前的资料,看出了强势大姐和弱势小弟之间情感纠葛。 说这一段话时,他是站在周鑫角度说话,而且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另一方面,周瑛作为药剂科主任,多年来形成针对医药代表很强的心理优势。侯沧海在其面前势弱,并不一定能讨到好,就如无数正常拜访她的医药代表一样。他决定赌一把,逆其道而行之。 周瑛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小业务员会如此犀利地评价她的家事,怒气上涌,道:“住口,我们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从卧室里传来争吵声,随即周鑫怒气冲冲地来到客厅,他抓起桌上的酒,扭开**盖,仰头喝了一口,道:“我受够了,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就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读书如此,谈恋爱如此,找工作如此,现在交个朋友你们都要管。凭什么我就不能和医药代表交朋友。今天我就要把侯沧海带回家,天塌没有,地陷没有?” 周瑛夺过酒**,道:“别喝了。借酒发疯,什么素质,在外人面前丢脸。”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鑫憋了很久火气,又喝了酒,所以敢在卧室里责骂妻子,可是在半母半姐的大姐面前始终不敢太过放肆,于是掉头对侯沧海道:“不让我在家里喝,我们出去。你们管天管地管空气。我怕了你们,不回家总是可以吧。” 他怒气冲冲摔门而了。 侯沧海紧跟着走了出去。 周瑛追到门口,道:“你,你,把周鑫看好了,不要出事,出事和你算总账。” 侯沧海赶紧出门,紧跟在周鑫身后。周鑫走出小区,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对侯沧海笑道:“我是装醉的,在杜青医院里,我是可以喝一斤酒的前排高手。今天是借酒装疯。” 侯沧海紧跟周鑫身后,道:“为什么要装疯?” 周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处于亢奋状态之中,不听侯沧海劝阻,坚持继续找个餐馆喝酒。两人走进附近一家古典装修风格的餐馆,坐在一个小包间,继续喝酒。两人刚才已经喝了一**,各自喝了三两以后,周鑫是真的酒精上头了,第一个表现是眼睛明显呈现迷离状态,第二个表现是开始讲起伤心事情。 “你今天与我姐接触了吧?她肯定趁着我到客厅之时,很冷静地打击了你。哈哈,果然如此,她就是这种风格,我从小就是在这种冷暴力下长大。大姐既是姐又是母,我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听话。考大学,选专业,谈恋爱,找工作,这一切都是大姐操办的。我老婆简直和大姐是一直模子刻出来的,两人穿了连裆裤子,对我实行法西斯统治。我后来找到姐夫,干脆调到杜青县医院去当副院长,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我姐夫同情我,但是爱莫能助。” 侯沧海的前女友熊小梅家庭情况与周鑫面临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家人总会以爱的名义来伤害自己所爱之人,此时,爱变成了一柄伤人利剑,将所爱之人刺得千疮百孔,所爱之人还没有地方说理。 侯沧海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劝解本身没有任何用处,静静听周鑫讲述。 周鑫谈了一会儿自己在两个强势女人夹击下受到的折磨,随后话题不知不觉中转了向,谈起了大姐。从这一刻开始,侯沧海充分感受到了周鑫发自内心对姐姐的爱。 “我姐是苦命人,也是个劳碌命……我爸妈走得早,没有姐姐,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屎……我家那位跟着我姐学,简直一模一样,她凭什么,又不是我妈,还不是我姐,就是给我生了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儿子比我勇敢,姑妈让他学医,他偏偏不学,去学音乐,将我姐气得两天没有吃饭……我姐以前是知青,有过一个孩子,后来为了我爸妈以及我,回来跟一个当权派结了婚……我知道她还在想着那个小孩子,是个女孩,比她现在的女儿大个四五岁……那个年代的事情,很复杂,细节我也说不清楚。对了,你是江州人吧,还在政府机关工作过,找个时间,我和你悄悄到江州去找一找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甥女。” “嗯。”这是周瑛最隐秘的个人**,并不在侯沧海想要探求之路上,他没有搭腔。 “那就一言为定,我姐是钢嘴铁牙,对于以前的事情从不讲半个字,我问过多次,都没有办法知道一点信息。我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钢。” 两人喝了大半**酒,周鑫终于现场直播,吐得满地都是。现场直播是比较保险的状态,将肚子里的酒吐了许多出来,人不容易出事。周鑫吐完之后,清醒了许多,只觉肠胃反应依然强烈,便要求到附近曾经工作过的中医院输水。来到中医院后,他径直走到急诊科,进门道:“喝醉了,输。” 急诊科里多数医生和护士赶紧将周鑫弄到单间,直接挂**。 在急诊室里等着周鑫清醒之时,侯沧海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他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周家的事,突然,一道闪电从头脑中划过:周瑛曾是江州知青,生有一个女儿,而吴小璐妈妈就是南州知青,从年龄来算差不多。有无这种可能,吴小璐就是周瑛的女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见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输水效果不错,下午四点钟时,周鑫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经过了这一次请客事件,周鑫与侯沧海关系进了一步,由医生与医药代表关系开始朝着朋友关系转化。 “我喝了酒,家里闹得厉害吗?” “说话声音大了些,总体还是挺平静。你姐不想去见未曾谋面的女儿?” “要论对姐姐的了解,我算是第一。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外表形成一个硬壳。她其实随时可以见到那个女儿,想得太多,就是走不出那一步,犹豫了二十来年。” “你姐姐为了家庭做出了贡献和牺牲,但是对于她的女儿来说,她的妈妈太心狠了。虽然当年有特殊背景,可是对于女儿来说,她确实是失去了母亲。” 周鑫是聪明人,听侯沧海说得奇怪,疑惑地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识那个女孩。” 侯沧海道:“现在不敢确定,只是觉得有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很符合这几方面的条件,但是我现在犹豫是否证实这件事情,如果周主任没有这个想法,让她们相见不一定是好事。” 周鑫道:“让她们见面吧,见面吵闹,总比在背后思念更符合人性。” 两人商量一阵,侯沧海和周鑫一起回到了山南二院家属院。侯沧海没有再上楼,在小区中庭等待。十来分钟后,周鑫偷偷摸摸带了一个影集过来。影集里有姐弟俩从小到大的相片,相片中,有许多周瑛抱着弟弟拍照的镜头。翻罢相片,侯沧海指着那一张周瑛年轻时候的单人相,叹息一声道:“不用作dna鉴定了,妥妥的母女俩。你姐那个急性子,却生个非常温婉、心地善良的女儿。她叫吴小璐,是你们的同行,毕业于山南医科大学。” 意外地知道外甥女下落,周鑫激动起来,要求马上见面。 侯沧海此时犹豫了,道:“周院长不要激动,二十多年过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周鑫道:“我怎么能不激动,那是我姐的女儿。你放心,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影响到双方家庭。” 侯沧海想了一会儿,决定先征求吴小璐的意见。打通吴小璐电话后,侯沧海道:“小吴,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很犹豫。我前一段时间拜访一个医生,关系处理非常好。这位医生的姐姐曾经是江州知青,生了一女,留在江州。我在他家里看到了一张相片,她的相貌和你有九成接近。” 吴小璐没有料到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会儿,道:“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在哪里?在南州,那我们见一面,可以让那个医生见面,如果真是那么回事,我得叫他舅舅。我没有带小时候的相片,都在江州。最近的相片倒是有,我带一张吧。” 周鑫回家以后就翻老相片,索性抱着老相册急匆匆下楼。杨红当时正躺在床上怄气,没有理睬行为怪异的丈夫,等到丈夫出去以后,她跑到窗口观察丈夫。 丈夫和那个医药代表在中庭翻相册,看相片,滴滴咕咕,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中庭。 作为长期在家里执政的执政党首领,杨红很难忍受住丈夫这个在野党的背叛,骂了一会儿引诱丈夫的医药代表,仍然不解气,便给大姐周瑛打通了电话。一般家庭,兄弟媳妇和大姑子关系往往不好,周家恰恰相反,两个女人关系很好,形成了共同管教周鑫的联盟。 接到杨红电话以后,周瑛道:“侯沧海是一个才出来混的医药代表。他没有掌握好分寸,居然介入到医生的家事之中,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根手指就可以摁死他。”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料到这个“一根手指就可以摁死的跳梁小丑”会深深地介入到医生家事,而且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距离山南二院不远处的茶楼里,周鑫心里在颇不安宁,每当有年轻女子进来,总会伸长脖子观看,如一只吊着脖子的板鸭。伸长了数次脖子以后,终于见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出现在楼梯口。 侯沧海招了招手。 周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女子,忽然拍了桌子,道:“没错,肯定有我们周家血脉,和我姐年轻时候真是太像了,气质简直一模一样,走路也是一模一样。” 吴小璐与侯沧海打过招呼以后,面对周鑫,沉默不语。她脸上肌肤素来白净,今天白净得苍白。 周鑫没有说话,郑重地将姐姐年轻时的相片放在桌前。吴小璐如地下党接头一样,也将自己的相片放在桌前。 两张相片各有一个年轻女子,年轻的周瑛穿了一件素色衬衣,黑色长裤,身后一颗黑白分明的老树。年轻的吴小璐穿了一套浅色长裙,站在一片碧蓝的海边。服装不同,背景不同,但是两个女子身材接近,相貌有七分相似,神情有九成相似。她们的脸微微向左,对着镜头都没有笑意,沉思中带着忧郁。 两个人的忧郁目光透过相纸,在虚无的空间交错在一起,渐渐地融为了一体。 周鑫将家里的老相册翻开,做了一个请吴小璐翻阅的手势。 吴小璐选择了坐在侯沧海身边,而不是靠近周鑫的位置。坐下以后,她仔细地翻看周家老相片,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周鑫原本想解释相片里的内容及来由,吴小璐举起手,摇了摇,示意周鑫不必说话。看完一遍,吴小璐再看了一遍,然后将相册合拢,还给周鑫。 周鑫试探着道:“你听爸爸谈起过妈妈吗?” 吴小璐道:“小时候我常问这个问题,后来接受现实了,也就不问这个问题了。” 周鑫觉得心里堵得慌,搓着手,道:“你爸爸姓什么?”这个问题刚出口,他觉得自己很蠢,道:“当然姓吴了,我是问,他是做什么的?以前是知青吗?” 吴小璐还以为侯沧海讲过自己身世,看了他一眼。 侯沧海解释道:“这是一次偶然发现,周院长谈起姐姐的事情,我觉得完全就是你身世的另一半。看了周院长姐姐相片更觉得相似。我还没有做介绍,周院长是杜青县医院的副院长,他的姐姐周瑛是山南二院药剂科主任,我是通过工作原因结识周院长。至于你家里的具体情况,还真没有给周院长谈起过。” 吴小璐道:“我爸叫吴培国,以前是知青,后来进工厂,现在在江州体委工作,一直没有结婚。” “啊,这样啊。我姐后来结婚,又离婚,现在丈夫是卫生局乔小柱。”周鑫没有料到吴小璐的爸爸居然一直没有结婚,这让他有点紧张,怕给姐姐惹来麻烦。 乔小柱是市卫生局领导,吴小璐以前在黑河医院时,看见过由他签发的文件,还有点印象。基本上可以断定找到了母亲以后,她陷入另一种情绪:“就算是当年有特殊情况,可是她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根本不打算认我,我也不想认这种母亲。”在小时候,她经常做白日梦,白日梦的主角是漂亮母亲,母亲远比认识的所有女老师都要漂亮,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拿着水果糖,还有红裙子,自己在所有同学羡慕的目光下离开了学校。 这个白日梦持续了很多年,从来没有实现过。当自己不再做类似白日梦时,母亲却极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周鑫陷入了左右为难境地。他从小被姐姐抚养长大,自然知道姐姐的心病。可是姐姐如今家庭幸福,贸然又出现一个孩子,而且孩子父亲还一直未婚,如果让他们相见,说不定会引起家庭战争,如果真是这样,一桩好事就要变成坏事。 吴小璐用实际行动打断了周鑫的犹豫,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周瑛吗,我马上给我爸打电话,核实一下。”记下名字以后,她就走到角落,给父亲通电话。 见“外甥女”举起了电话,周鑫也就不再犹豫和忐忑,安心地等待命运抉择。他望着吴小璐身影,道:“侯沧海,你见过吴培国吗,你觉得他会不会影响我姐现在的婚姻。” 侯沧海道:“我与老吴挺熟悉的,老吴在体委工作,喜欢下象棋,围棋特别精通。他十有**知道你姐下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又从来不告诉小璐,肯定不会来惹麻烦。他是一个潇洒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周鑫苦笑道:“我家下象棋是传统,一定是我姐教会那个老吴下象棋,所以他的象棋水平一般,围棋水平高。我姐不会下围棋,围棋肯定不是我姐教的。” 正说着,吴小璐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淡淡地道:“打通没人接。” 到了此时,周鑫也就不再犹豫,拨打了姐姐电话。 周瑛正坐在书房里读书,以前她心情不佳时总喜欢独自坐在书房,哪怕不读书,书房安静的气氛都让她觉得心平气和。接到杨红电话以后,她在心里浮现起那个可恶的医药代表的身影,咬着牙齿骂了几句,在心中给他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子。她原本想给弟弟打电话,拿起手机又放下,等着弟弟来电作解释。 终于,弟弟电话打了进来,第一句话是:“吴培国是谁?” 对于周瑛来说,吴培国是心底最隐秘的记忆,如今从电话线里传来这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狠狠地打在周瑛的耳膜上,通过神经直击心脏。她捂着心脏,一下瘫在椅子上,电话里继续传来的话语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她重重地将话筒扣在了桌上。 周鑫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明白“吴培国”肯定是以前知青点的前姐夫,否则姐姐不会如此失态。姐姐从农村回来时年龄不大,吴培国应该比姐姐年龄更小一些,在当年的那个时代,他们两人的恋情肯定受到过严酷的考验。 吴小璐一张小脸显得更加苍白,苍白得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她对侯沧海道:“侯子,我想走。”侯沧海安慰道:“既然来了,就多等一会儿,二十多年都等过去了,不要再意这几分钟,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时,吴小璐手机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传来了吴培国笑声:“女儿,什么事情啊?”笑声中,还有棋盘与棋子碰撞时发出了砰砰声音。 “你认识周瑛吗?” “不认识,我从来都不认识周瑛。” 吴小璐原本以为爸爸会很吃惊,不料,爸爸根本没有思考,脱口否认认识周瑛。她捂着话筒,对侯沧海讲了这事。 从周鑫神情来看,他姐显然是认识吴培国的。为什么吴培国要否认此事?侯沧海觉得很纳闷。 吴小璐看着周鑫,又问道:“你认识周鑫吗?” “什么,是说谁,周鑫!”吴培国手机突然从手中脱落出去,摔在硬硬的地板砖上,屏幕裂开,无法使用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聚散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周鑫以前也叫周鑫,没有改过姓名。 周瑛出生时的名字叫做周瑛,下乡前将名字改成了周文攻,来自于文攻武卫的前半部分。回城以后,又将名字改回为周瑛。每次改名都意味着一段经历和情感的结束,另一段人生开始。 在吴培国记忆中,他最爱的女子名叫周文攻,有一个未见过面的小弟弟名为周鑫。至于周文攻以前的名字和现在的名字,他真不知道。 “小璐,到底怎么回事?周鑫有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吴培国要了一个手机,再给吴小璐打了过去。 “周鑫姐姐叫周瑛,我看了她年轻时的相片,应该是她。爸,怎么办?” 吴培国已经渡过了青春激荡的岁月,独自带女儿的辛劳磨平了其脾气。他拿着手机走到无人角落,坐在石梯子上,心平气和地对女儿道:“这事过去了二十多年。大家各有各的家,都过得挺不容易,以前的事情就是个正常皮肤下的脓包,不捅破一切正常,捅破了全是伤。我和她见面没有什么意思,不见也罢。小璐,我是指我,你不一样,你是她的女儿,去见一面吧,毕竟是母女。十月怀胎,她当初挺不容易。你妈个性强,有干劲,肯定在南州有所成就。你一个人在外,遇到难事,可以找她,也有个依靠。” 听到这里,吴小璐的眼泪水刷刷往下流。 “你别担心我,我天天泡在棋室里,生活比你滋润。我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没有把你照顾好。” “爸,别说了,你永远是我最亲的爸爸。” 挂断电话后,吴培国又回到棋室,指着对手道:“今天你别特意啊,我们大战三百会合,一定要让你竖白旗。” 在遥远的南州,吴小璐挂断电话后原本想转身离开,心里这样想,脚却不听指挥,挪不开步子。 周鑫电话再响起。 在此特殊此刻,三人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似乎谁发出声音,就会扰乱天下大事,导致不可逆转的变故发生。时间走得很慢,每人脑中都有一个时钟在滴答滴答行进。 周瑛急匆匆从山南二院出来。茶楼距离山南二院不远,步行不会超过十分钟。周瑛行进速度先快后慢,用了接近二十分钟这才来到茶楼。她在茶楼下踌躇一小会儿,随后下定决心,快步上楼,走了一层楼梯后,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每踏上一步都异常艰难。 茶楼上,周瑛和吴小璐四目相对。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两人毫无疑问是一对母女,无论神情气质还是身材相貌都近似。 少女时代的白日梦变成了现实,让吴小璐脑袋一片空白。她的情感如一条奔涌大河,突遇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冬,彻底被封住了,所有情感都被压在那厚厚冰层之下。 周瑛看到吴小璐时的情感却如火山口一样爆发。她与吴小璐的感受并不一致,在她心里有欢爱的记忆,有怀胎十月的惊喜和恐惧,有小女呱呱落地的欣慰和痛苦,有被迫分离后的思念和悔恨。这种种感情一直被现实原因被压抑,让原本就性格坚强的周瑛变得更加强硬,甚至尖刻得如一把锥子。但是,此时见到第一个女儿,母性勃然而发,冲破了所有世俗压力,让她变得毫无顾忌。 周瑛一把抱住吴小璐,拉开衣领,见到了脖子处一粒从小就有的红色星形胎记,道:“你真是小璐。”她搂紧女儿,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吴小璐感受到了周瑛的体温和气息。这种感觉很奇妙,很陌生,似乎又很熟悉。她听到周瑛在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觉得自己与生母见面应该哭一下,想到这,眼圈顿时红了。 过了一会儿,吴小璐涨红了脸,说:“轻点,我出不了气了。”周瑛这才松开胳膊,道:“你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吴小璐吐着舌头,张开嘴大口吸气,顾不得答话,吸了满满氧气进入身体后,道:“再勒下去,我脑缺氧,就要变成傻瓜了。” 周鑫看着母女相认,在一旁搓手,不停转圈,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侯沧海抓住周鑫的手,道:“别转圈了,我头都要被你转昏了。” 周瑛终于松开吴小璐,转头吩咐周鑫道:“我现在到你家里去,晚上弄好吃的。”说完这句话,她牵着女儿手就要朝外走。 吴小璐停下脚步,道:“沧海,你也去。” 现场所有人中,侯沧海最为理智,道:“我还有事,不去了。” 吴小璐刚才的邀请是脱口而出,随即明白侯沧海不去的原因是顾及自己的丈夫。此刻侯沧海作为一个外人跟着到舅舅家去,确实不伦不类。她松开握着周瑛的手,走到侯沧海面前,道:“改天我做菜给你吃。” 侯沧海离开了陷入情感激荡三人,坐了公交车,回二七公司。远远地看到了山岛棋院,他便提前下了车。山岛棋院里面静悄悄,一人皆无,这符合棋院的幽静气质,也正好对了侯沧海此时此刻心境。 侯沧海寻了一处极静角落。他到棋院下过好几次棋,算是近期常客。服务人员没有问号码,直接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喝着茶,回想起吴小璐和母亲见面的场景,侯沧海不免唏嘘。 棋院和酒吧那道小门被推开,张小兰走了进来。她在酒吧呆得腻了,觉得汪海那一帮人太吵,想过来看是否有人下棋,结果转了一圈,没有听到常常能听到了棋子敲击声,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都没有?”侯沧海接了一句:“难道我不是人。”这一句接话让张小兰吓了一跳,看到是坐在竹林下边的侯沧海,道:“你一个人悄悄坐在竹林后面,专门吓人吗?” 侯沧海将心思从刚才见面场景中抽了出来,道:“你也是看棋谱的,来下一局。” “好女不跟男斗。”张小兰坐在侯沧海旁边,不愿意让其知道自己“无影宗”的身份,坚决不与其对垒。 服务员又给张小兰送上一杯清茶。 侯沧海道:“我是工作之余来这里坐一坐。经常能在这里见到你,你平时不用上班吗?” 张小兰给了侯沧海一个白眼,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问题很讨厌吗?” “我知道,但是好奇。” “你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挺没劲,就是一个花**。今天不是我想来泡吧,是姚姐叫我过来喝两杯,她心情好,想找人分享。” 姚琳如果有好心情,必然是山南华魏公司进展顺利,十有**会找自己分享。侯沧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有姚琳三个未接电话。张小兰眼尖,已经瞧见了手机上姚琳的名字,故意生气道:“噢,原来我是备用品。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姚姐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姚姐才找我过到山岛这边喝酒。从这一点来说,我真是备用品。” 侯沧海指了指连接两个地方的那道门,道:“姚琳在那边吗?” 张小兰道:“在,今天山岛俱乐部的成员小聚,几人吵得很。” “你慢慢喝茶,我去见姚琳。”侯沧海好些日子没有与姚琳在一起嘿咻了,确实怪想念的,丢下张小兰,径直到山岛酒吧。 张小兰是典型的富二代,平时围在身边的男子挺多,是骄傲的小公主。她望着听到姚琳消息就匆匆而去的侯沧海,觉得遭到了极大轻视,挥起了拳头,怒道:“如果不是看在快刀手的面上,我才不理这个花花公子。” 由于有清风棋宛这个缘分,张小兰总觉得和侯沧海很亲近。而现实中的侯沧海完全不知道张小兰就是经常在一起聊天下棋的无影宗,对其就如同对待最普通的朋友。 这其间的态度差异让张小兰很是不爽。 山岛俱乐部六七个人坐在一起。姚琳兴致颇高,端着酒杯与汪海有说有笑。 侯沧海到来后,与姚琳来到一个暗黑角落,若得俱乐部诸人一阵嘲笑。 连打三个电话无人接应,姚琳假装生气,不理睬侯沧海。侯沧海要了杯酒,坐在姚琳对面,独自品尝。 “嘿,你这人太大男子主义了,不道歉,也不问问我找你是什么事情?” “你这么心急找我,肯定是有喜事,想要和我分享。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肯定是另有原因,所以不必解释。” 姚琳瞪着眼睛望着侯沧海,过了半响,道:“我投降了,我发现如果我不讲,你真的不会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侯沧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姚琳换了一幅笑脸,又抛了一个媚眼,道:“看来我真是欠你的。我们和山南电信谈得很好,正准备成立合资公司。经我和孔总商量,你可以投资山南华魏公司,投资额大小看你的财力。” 华魏公司有产品,山南电信购买产品,这是一个绝对不会亏损、相到都有利的买卖。侯沧海经过不到一分钟思考,便决定倾其所有投资此项目。他将本月给父母和妹妹的钱留足,准备拿出六万五千块投资。 “少了点。” “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别嫌弃。这样吧,我只留两百块现金,其他全部投进去,总共七万。”侯沧海将开发鸿宾医院得到的总部奖金、两个月得到的提成和开发费以及帮助王海打假的盈利全部投入进去,这是对山南华魏最大的信任。 姚琳道:“你只有这么点钱啊?” “现在只有这么多,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很多。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肯定能成功的。”侯沧海不想过多解释家里的困难情况,免得有成为祥林嫂的嫌疑。 姚琳道:“你出七万,我借给你三万,凑足十万。” 侯沧海爽快地道:“行,十万这个数字吉利。” 谈完了正事,姚琳开始寻找张小兰。山岛俱乐部成立以来,大家平时各忙各的,很难全部凑齐,于是出现了不同的小团体,比如姚琳和张小兰就成了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好友,正在朝着闺蜜方向大踏步前进。 “这个臭丫头到哪里去了?” “在隔壁棋院,我在哪里遇到她,才发现你找我。” “她没有过来?” “不知道,别管她了。我就要成为山南华魏公司的投资人,是不是要庆祝一番。” 姚琳温柔地望着侯沧海,道:“我正在此意。孔总刚才给我打了电话,山南华魏公司成立以后,公司要派总经理。我在山南的任务即将结束了,又要到另一个省去复制山南省的经验。如今,我是孔总的助理,在华魏内部升职了。” 侯沧海和姚琳十分默契地保持着现有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紧密的,也是脆弱的,双方没有给双方任何承诺,双方也不需要有任何承诺。姚琳要离开山南省,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很难再见面。 侯沧海表面上潇洒,实则受母女重逢的影响,内心情绪一直不高。得知姚琳要离开,便沉默起来。 “你不高兴了。” “嗯。” “你不高兴了吗?真的,那我挺高兴。” 此处是偏僻暗黑角落,姚琳起身,站在侯沧海身后,将他的那颗倔强又聪明的脑袋拥到怀里,俯下头,用脸颊贴着粗硬的黑发。即将离别带来强烈的情感爆发,两人借着黑暗小小地亲热一番,然后悄悄地离开了山岛酒吧。 张小兰坐在另一个角落,喝着寂寞的酒,清清楚楚地望着搂在一起的侯沧海和姚琳离开酒吧。她抓起手机,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道:“爸,我们公司哪一个部门最痛苦,我不在办公室当花**,要从最艰难的部门做起。我要隐瞒身份去,你别让人照顾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摸底调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姚琳离开了山南,受命到邻省开辟市场。 侯沧海将七万元现金投资于山南华魏公司,顿时一夜回到解放前,身无分文,钱包空空。虽然投资华魏公司是必然赚钱的,可是远水不解近渴,他必须要加大赚钱力度,用来养活自己以及支付家里的医药费用。 当掌握了六七万现金时,侯沧海已经计划前往广东。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转眼间又成了“穷光蛋”,南下计划就暂时搁浅。这表面看起来完全是钱的事情,实则也代表着侯沧海矛盾的心理。 不管部两员大将杨兵和江莉被派到了杜青县去开拓市场。由于有周鑫大力相助,两人在杜青县各家医院进展顺利,几乎将以前未进入的医院一网打尽。俗说话,男女搭配,工作不累,杨兵完成杜青县的攻击任务以后,又主动带着小徒弟江莉朝李渡县发展。杨兵再次扯着周鑫的名头作大旗,找到周鑫同寝室大学同学,以点带面,准备杀入李渡县。 侯沧海这几天都没有行动,在南州守株待兔。 他深知吴小璐性格,肯定会让母亲周瑛为自己打开方便之门。周瑛作为母亲,绝对不会拒绝失而复得的女儿提出的要求。对这一点,他相当肯定。 等了两天,没有等来吴小璐或者是周瑛的电话,侯沧海决定不再等待,接受了汪海邀请,参加汪海公司的一次摸底调查行动,用来赚取解决生活的必要费用。 自从成立商业咨询公司以来,汪海打假由单打独斗变得有体系有组织,主动帮助一家全国闻名酒厂打假,端掉了一个大窝点,在业界名声大起,不断有知名企业委托打假。近期汪海接受了全国大烟厂宝烟厂的委托,摸底调查猖獗的假烟制作窝点。 汪海具有丰富的打假经验,知道越是利润高的造假企业越会激烈反抗,特别是这家假烟制作窝点,位于李渡县的山区,造假者全是当地农民,把假烟生产当成了摇钱树,全村都参与了制假,并与当地地方势力有着紧密联系。镇村甚至把这种制假行为作为当地经济支柱,认为是村民脱贫致富的重要门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通风报信。 参加摸底调查是极为精悍的三人:汪海、侯沧海和新招聘的打假律师梁毅然。 三人行动前的聚会点在商业咨询公司办公室。 汪海摘掉了标志性大墨镜,道:“这次宝烟厂下了大力气,委托我们查找制假窝点,联络了检察院和公安局相关职能部门,下定了铲除制假窝点的决心。按照宝烟厂提供的地址,这个制假窝点在巴岳山一条支脉里面,应该在李渡县境内。在山区制假比城郊制假者还要让人头痛,宝烟厂两位调查人员开车进山,结果被拦住了。他们外地口音引起了注意,结果这两位调查人员连假烟制造窝点都没有摸到,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车被推进深沟,人被绑到深山里关了一夜。这两位调查人员回到宝烟厂,宁愿辞职也不再当调查员。宝烟厂没有办法,才委托我们调查制假窝点,参加者费用不低。” 听到费用不低几个字,穷光蛋侯沧海便流起了口水,不过他没有丧失警惕,道:“这次调研费用丰厚,为什么叫我来参加,你们公司明明还有其他员工?” 汪海道:“你是我们咨询公司的特邀调查员,聘书我都做好了。既然是特邀调查员,参加行动理所当然。我特别说明,这一次行动有一定危险性,必须要智勇双全的人才能胜利。梁毅然是正牌子法学院毕业生,因为打群架没有拿到**,正是我们公司最需要的人选,也是参加这次行动的好人选。” 侯沧海好奇地看着身体强健的梁毅然,道:“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金融。” “学金融的长得这么强壮。” “我是登山俱乐部成员。” “你知道山岛俱乐部吗?” “知道。” “海哥看得起的人,肯定优秀,邀请你正式加入俱乐部,但是加入前,得有一个绰号,我叫侯子,你就叫梁子。” 梁毅然摇头道:“这个绰号不好,到处结梁子,不利于安定团结。” 侯沧海笑道:“绰号就是要有特点,否则大家记不住。你就叫梁子,这么定了。” 汪海笑吟吟看着两人谈论,等到绰号定下来以后,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今天我们前往虎穴,只要找到造假窝点,每个人都有两万元收入。” 一次摸底调查活动就有两万元收入,侯沧海和梁毅然顿时如打了鸡血。 三人查看了地图,又商量了行动细节,作了充分准备,然后立刻开始行动。 汪海开车,侯沧海坐在副驾驶,梁毅然坐在后边。三人带有全套野营装备,如果遇到制假窝点的人,就以驴友面目出现。 侯沧海在世安厂时代,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政府机关工作几年,他的所有野性都被压住,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如今脱离了束缚,往日世安厂性格再次回到他的身上。在山路里穿行时,汪海和梁毅然开始紧张起来,侯沧海依然从容不迫,不慌不忙。 行至半山腰,遇到一个山民模样的人。他上了车后,缩在后座,指挥汪海前行。约模走了二十分钟,越野车停在一条小道边。山民道:“我不能再走了,被人看见要把命除脱。你们顺着这条道往前,有两个岔道,第一个岔道朝左,第二个岔道朝右,就能找到那个点。他们在路上有拦路的,你们过不去。” 汪海道:“如果我们从这里走路,要走多久?” 山民道:“顺着路走,一个多小时,翻山,三个小时。” 问完细节以后,汪海递了一个信封给山民。山民拿出信封认真数了一遍,总共二千五百块钱。山民不依,道:“说好五千,少了一半。” 汪海不紧不慢地道:“当时说好的,你带我们找到那个点,才给五千。现在我们没有看到那个点,只给二千五。你现在带我们走小路,肯定没有危险,只要看见了那个点,我立刻给另外的二千五。” 山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得住现金的诱惑,带着汪海一行前往深山里的窝点。 山民身材不高,不足一米六,在山林里行动敏捷,在一条时断时续的林间小道上健步如飞。侯沧海和梁毅然体力尚好,勉强能跟上山民速度,汪海年龄要长个十岁,人稍胖,爬山林就明显不如年轻人,越走越慢,拖累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侯沧海和梁毅然分别背上了汪海部分物品,以减轻其负担。汪海只拿了一**矿泉水,仍然掉队。 在密林中穿行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在一处山坡看到了所谓的制假窝点。带路山民将院子指点给来者以后,拿了剩下的钱,转身钻进密林。最初还能见到树叶晃动,不一会儿,整个人就没影了。 三人坐在山腰密林处,用望眼镜仔细打量下面的特殊院落。 这处制假窝点位于密林深处,位置选得极佳,只用一条道路可以进入。凡是进入这个点的车辆必须要通过两道栏杠和一道铁门。两道栏杠各有三四个汉子守着,铁门紧闭,后面有两条大狼狗。更关键的沿着山沟分布着几十户村民,这些村民成为制假窝点的天然同盟军。 梁毅然道:“这个地形选得太差,只要把路口堵住,就是瓮中捉鳖,想跑都没有退路。” 侯沧海当过基层干部,看到这个地形就无比头疼,道:“瓮中捉鳖?不知谁是瓮中的鳖,沿着山沟居住的全部是村民,绝对和制假窝点是一伙的。一呼百应,到时打假者就是瓮中的鳖。” 梁毅然道:“没有这样厉害吧。” 侯沧海道:“你还有点理想主义。这个社会,人为钱死,鸟为食亡,这些造假者疯狂得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三人带着水和面包,藏在林子里观察制假窝点。半天之内,有两辆车进入院子。除了这两辆车以外,无车进出。 侯沧海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用望眼镜依次搜索院子附近,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怪异之物,从院子后门朝下有一个长长的条形建筑物,极似超大号的滑滑梯。 “海哥,他们为什么要修那条滑滑梯?很不正常。” 经侯沧海提醒,汪海注意到这条滑滑梯。梁毅然也将目光停留在这条滑滑梯上。 滑滑梯终点在背坡,视线无法触及。侯沧海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假烟团伙制作假烟以后,将成箱假烟用滑滑梯送到另一条小公路处,这条小公路应该是通向另一条主公路。这样一来,材料和成品是两条线运输,很难查到。 汪海和梁毅然都同意这个判断。 梁毅然问了一个问题:“海哥,为什么你不准我们用照相机?” 汪海道:“我们打假要得罪人,夺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这里有许多血的教训。我们提前侦察时,如果有实质内容的相机被对方拦住,那就暴露了内容。所以我们要熟悉地图,侦察完毕以后在地图上标识。这样就算被对方拦住,我们也能说得脱走得脱。” 三人沿着密林绕了一个大圈子,朝着滑滑梯方向运动。精疲力竭时,三人刚刚站在了小公路上。 五个带着锋利砍刀的汉子就围了过来。 “做什么的?”一个黑汉子问道。 “驴友,爬山的。”汪海是最正宗南州人,就由他来答话。他用手指着最高的山峰,道:“我们要爬到那个顶峰,宿营。” 五个带刀汉子目光不善,围着这三人。侯沧海、汪海和梁毅然按照事先准备的战术,三人呈品字形,手都摸到了工兵铲上。对峙片刻,一个黑汉子突然掏出了一个袖章,道:“我们是森林防火巡逻队的,现在是森防期,我们要检查你们有没有打火机和其他火源,把包打开,东西拿出来。” 汪海依言将户外背包取了下来,里面有帐篷、矿泉水、干粮、手电筒、数码相机等物。看到数码相机,黑汉子紧张起来,道:“把相机翻开,我们要看内容。” 汪海很沉着冷静,故意争辩道:“你们是防火巡逻队的,最关键是查看火源,为什么要看相机。” 黑汉子伸手在包里翻了翻,又拿出一个袖章,袖章上面写着治安巡逻。 侯沧海个子高,居高临下,发现黑汉子包里还有好几个不同样式的袖章。他意识到这次打假啃上了硬骨头,这确实是一个与地方势力有密切联系的造假窝点。 “我是派出所联防员,今天就要看看你的相机?不给,你们别想走出这里。”发现相机以后,黑汉子蛮横起来,其他几人也紧张起来。 虽然现在人数是五比三,但是眼前三人都长得很壮实,手边还是开口锋利的铁铲,真要打起来,不一定能占上风。黑汉子因此紧张地望着对方。 这也正是汪海一定要请侯沧海参加调查摸底活动原因:有身手好、胆子大的兄弟在身边,他才觉得心中有底。也才能有效减少冲突。 汪海与黑汉子理论几句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数码相机打开,让对方观看。相机里面全是城市里的图片,没有一张山区相片。 黑汉子仔细看了相片,相信这三人真是驴友,不是探秘者。他将相机还给了汪海,道:“你们回去,森林防火,不准你们乱爬。” 汪海等人背着包转身离开,他们沿着小公路往下行,一个小时后走到了主公路,再沿着主公路再往下行,走得腿软之时,来了一辆客车。三人爬上客车下行,到了目的时,已经到了李渡县界,准确地说是一个三个行政辖区交接处。 如此精密诡异的设计,让等在南州城里的宝烟厂打假人员开了眼界。宝烟厂对这一次打假很重视,通过明暗的两个关系联系了山南检察部门、质监部门、公安部门和省电视台,只等汪海的公司将准确情况摸到以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个制假窝点打掉。 看罢地图上的标识,听完汪海讲述,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棘手,一时不敢决策。 汪海团队已经完成了摸底工作,变得超然起来,等着宝烟厂打假的同志与政府部门商量。 最后,在宝烟厂打假人员大力坚持下,还是决定按原计划打假。 次日早上五点,李渡县政府一位副县长、宝烟厂打假办主任、市局经侦支队民警、杜青县经侦大队民警以及汪海公司的人,总共五十多人,开了一个警用客车、三辆警车直扑造假窝点。他们一路上没有拉警笛闪警灯,非常迅速地开向了造假窝点。 接连将两道栏杆的守候人员控制以后,车队逼近造假窝点。 沿途农家的看门狗叫成一片,不少农人站在院中看到了行进中的车队。紧接着,无数道电波射向了造假窝点。七八个人从房间里奔了出来,匆匆忙忙将成箱的香烟扔进了滑滑梯子。 造假窝点有一道厚铁门,阻挡了民警前进步伐。民警们弄开铁门,赶走大狼狗以后,这才冲进大院。院内,七八人汗水淋漓的男人站在院内,神情木然地看着冲进来的民警。 由于公安来得突然,窝点只是转移了成品的香烟,原材料没有来得及转运。 简陋房间里,站着一排排捋烟叶的妇女,成捆烟叶直接摆放在地上,旁边几个脏桶里盛着染料和油类。造假者正是用这种来源不明的红色染料和油类喷染烟叶后,切割制成假烟丝,然后再生产出各种名牌香烟。、 警车内,李渡县副县长得知滑滑梯另一端也被完全控制时,兴奋地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经侦支队副支队长站在院内,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大门口。从唯一的公路上陆续走来了许多村民,他们都手持棍棒和锄头等物品,满脸愤怒地向窝点围了过来。经侦支队副支队长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让手下关掉铁门。强行进入院内时,铁锁被破坏掉,这时想要关门,一时半会无法找到铁锁。 现场指挥的经侦支队长赶紧让手下公安堵住大门,不让村民冲进来。 侯沧海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意识到公安不一定堵得住这些愤怒村民,拉着汪海和梁毅然就来到滑滑梯处。走近滑滑梯,才发现滑滑梯很是陡峭,而且深不可测,无法速滑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管部扩编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局面很快失去控制。 山民们常年活动在山野之间,非常剽悍,何况此时还涉及到巨大经济利益。他们在众多公安面前不肯退却,怒目圆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目露凶光地喊道:“我们全村都指望这个发家致富,你们要挖我们的命根子,我们就和你们拼命。” 宝烟厂打假主任躲在公安后面喊:“你们这是制造假货,是违法行为。” 这一句普通话引起了山民强烈反感,就要冲过去逮说话的外地人。他们在冲击过程中,棍棒朝前捅,或者高高举起来,作势要打人。 带队的市经侦支队副支队长见势不对,取出手枪,命令举着锄头和棒子的山民后退。 那个老年人根本不畏惧,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朝着手枪顶上去,道:“我以前是村长,为你们卖了几十年命,今天,你有种开枪,朝着我胸口打。”随后就是一串骂人土语。 李渡副县长这时出现在人群前面,拿着喇叭,大声道:“我是李渡副县长张代强,你们听我讲几句。” “吃里扒外的东西。” “叛徒。” …… “胳膊肘往外拐。” “滚出去。” …… 李渡副县长张代强不仅没有实现震摄,反而如一枚小型催化剂,将整个局面弄得混乱起来。村民们愤慨地责骂不为自己说话的地方官员,骂声四起。随着骂声出现的石头飞过人群,砸向警察。 副县张代强长十分倒霉,被一块石头砸中,鲜血流着白净的脸上往下流。 警察们手里有枪,却不敢使用,眼睁睁看着石头飞来。好在还有十几面警用盾牌可以使用,人们躲在盾牌后面,朝着几间平房退去。 退进平房以后,关上了农村里少用的防盗门,警察们还找来所有能堵门的东西将房门堵住,以防山民们破门而入。 山民们也不硬冲,站在屋外。有些山民朝窗子里面砸石头。 张代强伤势严重,躺在一张桌子上,胸部起伏,奄奄一息。 警车里有医药箱。但是在退入房间里,谁也没有顾得去取,此时被堵在屋内,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副县长流血。张代强强撑着拿起手机,向县里主要领导报告了当前状况,汇报结束后,手机便滑落在桌上。 市经侦支队副支队长也向上级报告了打假遇到的危机。 外面山民不再扔石头,也不散去,围在一边窃窃私语。侯沧海、汪海和梁毅然三人蹲在角落里,前面挡了一张桌子,好几块石头砸在桌子上,蓬蓬直响,桌面出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小坑。这个时候,有政府机关出面,轮不到三人出头,他们只能被动等待。 汪海望着缺少窗口的房子,道:“如果外面放一把火,我们就都成为烤鸡了。” 侯沧海摇头道:“外面的人不是暴徒,是有组织的造假窝点。他们里面有领袖人物,不会任由事态发展。闹一闹事,制造些事端,又不能出恶**件,这是他们的策略。闹事以后,以后大家再来打假,便会惧上几分。” 梁毅然愤怒地道:“这些村民明显违法,为了制止犯罪,公安应该理直气壮地执法。开枪,才能震摄犯罪。” 侯沧海拍了拍梁毅然肩膀,道:“我曾在政法委工作,知道其中的分寸。从理论上,开枪没有大问题,实际上,没有那位领导愿意下令开枪。原因很简单,第一,这些山民也是人民的一员;第二,法不责众,这是传统思;第三,稳定压倒一切,开枪就要打破稳定。” 这时,市经侦支队副支队长接到了电话。在滑滑梯另一侧的行动相当成功,截获四十七箱假烟,扣缴了货车,抓获了运货人和搬运工。 这个电话打来不久,外面人群开始骚动。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异常愤怒。石头再度从窗口袭来,打假众人躲在墙壁后面,眼见着石头在身边横飞。 “狗……。” “日……。” 得知滑滑梯另一侧也出现警察,假烟全部被收缴,经济损失巨大,外面山民愤怒地咒骂。有几个山民抬来一根脸盆粗的木料,开始撞门。 防盗门明显属于伪劣产品,被撞击得歪歪扭扭,马上就要脱落下来。 一个年轻民警急眼了,道:“不能让他们冲进来,冲进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时再开枪,伤亡就大了。” 这个年轻民警是李渡县经侦支队的民警,胡子乱得铁青,面相却很年轻。防盗门哗哗乱响,眼见要倒掉,两个领导依然不决策,大眼瞪着小眼。防盗门终于被冲掉以后,一群民警用桌椅和盾牌堵住房门。 圆木威力巨大,桌椅很快被击垮,有几个民警手臂被断掉的木块扎伤。 年轻民警终于忍不住了,爬上窗台,朝着天空开了一枪,大吼道:“你们退后,谁再上来,我要开枪了。” 山民们被枪声震摄,犹豫了一下,手上动作仍然不停。 年轻民警又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刚才撕衣服堵枪口的老人见民警真的开了枪,便对抬圆木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这一群年轻人停止了行动,将圆木扔到一边。 民警们站在门口,重新用盾牌挡住房门。 双方重新对峙。 那个开枪的民警从窗台上跳下来,被叫到一边,面前是两个脸青面黑的指挥员。开枪民警手枪被收缴,昂着头,听领导训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副县长张代强状况不太好。警察们退入房门时都很急促,身上没有带水。侯沧海、汪海和梁毅然昨天侦察过地形,预料到今天情况会很难,各自都带得有水壶。当听到有人询问谁带得有水时,侯沧海拿着水壶来到李渡副县长身边。 张代强喝了水,继续躺在床上。 侯沧海问站在一旁的宝烟厂打假办主任,道:“增援什么时候来?” 宝烟厂打假主任擦了一把汗水,道:“已经出发了,估计很快就要到。” 侯沧海道:“打假很难啊,你的工作不好做。” 宝烟厂打假主任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想做这活,但是老板又是讲纪律,又是讲感情,我也没有办法。打假这活难做,最难是在后续处理上。” 侯沧海望着围在门口的山民,道:“你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宝烟厂打假主任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汗水,道:“这种情况我不怕,大不了放开打一架,最让企业头痛的后续处理。刑法虽然规定了制造伪劣商品罪、侵犯知识产权罪,但是现实中,各种利益群体纠葛在一起,制假设备难以没收,假冒产品难以销毁,以罚代刑现象严重,地方保护屡禁不止,造成假冒伪劣屡打不绝。行政执法中罚款太低、处罚太轻,与制假、售假的高额利润相比,区区罚款对不法分子来说,根本不能伤筋动骨。去年,全国工商系统共受理各类造假案件一万五千多件,受到刑事追诉的只有二十六件。处罚太轻使造假者屡打不止,许多造假售假者,都已被行政处罚过四五次,有的甚至被罚过10多次,可他们从未放弃造假贩假。行政处罚对于他们仅仅是增加了些许经营成本而已!” 市经侦副支队长在旁边道:“市里很给宝烟厂面子了,堂堂副县长,现在成了什么模样。若是石头打正,事情就闹大了。” 宝烟厂打假主任急忙赔笑道:“兄弟们辛苦了,等会回去,我请大家喝酒。” 市经侦副支队长哼了一声,道:“谁有心情喝酒。” 市经侦副支队长转身离开,宝烟厂打假办主任和侯沧海一起耸了耸肩膀。 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了4个多小时,李渡县出动了200多名武装警察,这才将又饥又渴的打假队伍救了出来。当大队伍来到时,围攻山民中的青壮年溜得一干二净,剩下一群可怜巴巴的老弱妇孺。 李渡县公安只求顺利救人,对抓人之事没有兴趣,十几辆车前后车距很近,一辆接一辆朝山下开去。 这次行动总体来说是成功的,发现并捣毁了制假窝点,收缴了制成的香烟和原料,还在滑梯另一侧抓到了人,并以上为突破口,将制假窝点主谋绳之以法。逮捕制假窝点主谋又是一场斗勇斗智的过程,在此不再赘述。 警察队伍最讲究纪律,开枪年轻人的行为就算起到了作用,可是违背命令的行为绝对不容许。开枪的年轻民警因为擅自开枪受到追责,愤而脱下警服。后来,他成为侯沧海重要的伙伴。此是后话,也不赘述。 回到了南州城里,侯沧海拿到了两万调查费用,暂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次参加打假的前期工作很值得,短短两天时间赚了两万。 汪海更是觉得成立公司这个策略太过英明。宝烟厂支付的前期调查费用是五十万,扣除找线人的费用、侯沧海和梁毅然的费用、以及零散杂支,这一笔生意他净赚了四十万。 宝烟厂也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生意,这个制假窝点的产量很大,严重冲击了山南市场。经过广泛协调,得到了政府部门支持,又委托全省闻名的打假公司找准了窝点,这才一举将制假窝点端掉。经此一役,至少在山南省内暂时不会有大规模假烟。 侯沧海回到了南州城里,立刻给家里汇去一万元。他发现自己最近花钱开始大手大脚,寄回去一万,至少可以让家里三个月不会为治疗费用发愁。 他随即接到伟哥电话,回到二七公司,来到办公室。 伟哥罕见地一脸严肃地望着侯沧海,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桌子,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侯沧海脑筋急转,思考着伟哥到底要说什么。不管部这一段时间运转良好,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唯一的破绽在于吴建军的保健品生意。 果然,伟哥问道:“你知道吴建军的事情吗?” 他平时总是称呼吴建军为贱货,今天一本正经称呼起真名,肯定是吴建军做保健品的事情败露。 侯沧海摇头道:“他不是我们部门的,对他的事,我不了解。” “你、杨兵和吴建军都来自江州,三人是最优秀的业务员。我平时很信任你们,但是有人却不让人省心。” 伟哥怒火冲天的将一封信扔到了桌上,道:“有人给总公司写检举信,说是吴建军背着公司做私活,推销保健品。在哪几个医院做,用什么方式做,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我按着检举信的内容到了几个医院小卖部,果然有吴建军的保健品。按照二七公司规矩,凡是发现做私活的,一律开除。” “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 “夜路走多了要撞鬼。” 侯沧海脑子里浮现起这两句话,这两句话弯弯曲曲飘在空中,做着鬼脸,发出嘲讽似的哼哼声。他用手拍了拍脑袋,将这两句话拍碎,于是,思路又清晰起来。 这事明明与自己无关,伟哥逮着这事来考验自己,肯定说明他并不想开除吴建军,否则直接将这封信拍到吴建军桌子上就行了。 侯沧海想明白这一点,以静制动,用无辜眼神望着伟哥。 “侯沧海,你说怎么办?” “他不是不管部的人。” “从现在起,他就是不管部的人了。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侯沧海没有料到伟哥会这么无赖,同时也证明伟哥还真不想开除贱货,便道:“很简单,出一道选择题,让吴建军选择彻底不做保健品,还是退出二七公司,只能二选一。” 伟哥用手拍了拍肚子,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轻巧,总公司如何应对?” 侯沧海眨了眨眼睛,道:“伟哥能力超群,肯定早就搞定了总公司。” 伟哥拿着这封信在桌子上用力拍了几下,道:“侯子真比猴子还精。侥幸啊,这封信被我以前在总公司好朋友收到,否则我都要跟着吃挂落。这个贱货,是一个做业务员的好手,我还真是舍不得开他。这人最大优点是路子野,最大的缺点是路子太野。你们是开裆裤朋友,以后我就将贱货交给你管。给你一个要求,业务不能下降,还不能捅乱子。” 在侯沧海出门时,伟哥道:“殷素,已经被我开了。还有,朱颖也一起调到不管部。我把最漂亮的两个女员工交给你代,业务拿不上来,唯你是问。” 侯沧海又转了回来,道:“拿下了山南二院,十万奖金能事兑现?” 伟哥很神秘地笑了笑,道:“我听说了一些事,你不要惊讶,我在二七公司这么久,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医院有铁眼钱。估计这次你能拿下山南二院,如真能拿下来,十万奖金,我单独给你申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层变动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停下脚步,反问道:“伟哥,上一次不是说十五万?我记得很清楚。” “以前没有问题,现在有点变数。二七高层不断小地震,我尽量尽取十五万,如果拿不到十五万,十万还是没有大问题。” 伟哥说这话时,神情中有些疲惫。在他一直以来的理解中,企业一切以业绩为导向。这些年,他确实凭着业绩在二七公司中层干部里享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最近高层一系列调整,并不以“业绩”为唯一凭判标准,让他对公司前景产生了少有的焦虑。 侯沧海作为曾经的政府工作人员,对“高层变动”有着切肤之痛。他惊讶地道:“高层变动?这是企业,又不是机关。人变了,以前政策不算数?” 伟哥自嘲地笑了笑,道:“在山南省里,企业和机关没有分别。” 离开伟哥办公室时,侯沧海情绪不佳。回到寝室,他振奋了精神,把垂头丧气的吴建军叫到房间聊了一会,然后叫上不管部所有的人,中午集体搓一顿。 五个人围坐于圆桌,吴建军沉默不语,朱颖无所谓、江莉则和杨兵聊得高兴。 “为了庆祝两个开裆裤朋友成为战友,我们**。”朱颖为了让气氛活跃一些,发出了倡议。 吴建军想起侯沧海在寝室所言,假装高兴,呲牙警告不能和侯沧海**,否则就是送钱。朱颖不相邪,拉着江莉一起与侯沧海**,准备使用“美人计”,让不管部大主管放血。 战斗开始后,杨兵站在江莉身边,吴建军在朱颖身后指挥。 侯沧海独自一人慢条斯理摸牌,自信得如顾盼自雄的非洲雄狮。 这是饭前娱乐,赌注不大,可是十几局之后,侯沧海还是赢了两百多块钱,朱颖和江莉虽然身后站着狗头军师,仍然不可避免地输钱。 当凉菜上桌时,朱颖将牌扔在桌上,道:“以后真不能跟侯子打牌了,手里每一张牌被算得清清楚楚,没有意思。” “这是我们的共识,只有你们两个小姑娘是傻瓜,挑战侯子的智商和记忆力。” 杨兵说话之时,轻轻拍了拍江莉肩膀。 热菜上桌,五人围坐在一起,侯沧海端起酒杯,说了一些鼓劲的话。 吴建军在伟哥压力下,被迫放弃了保健品,损失一笔可预期收入,还被调入不管部,实质上又被迫放弃了很大一笔提成。等到酒劲上来以后,他愤愤不平地道:“辛苦搞了两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侯子,干脆我们甩掉二七公司,五个人成立一个新公司,单干。” 在这种场合下,不管吴建军内心是什么想法,必然要将场子撑起来,现在这种说法实质上是在拆台。侯沧海瞪了吴建军一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吴建军看到侯沧海眼神,想起他在寝室提出的“要么现在辞职,要么好好干活”要求,便闭上了嘴巴。 这时,杨兵电话响起。接完电话后,他很无奈地道:“侯子,那个任巧要找我喝酒,我让她过来?” 侯沧海没有想起“任巧”是谁,经杨兵提醒“清涟产品”以后,这才想起那个不承认自己是在做销售的年轻女孩子。 女孩子任巧穿着职业套裙,背着小包,神采奕奕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真不是销售,是分享。比如医药代表,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自己的产品,这叫销售。我们做清涟产品的,对自己产品有信心,每个人都要消费本公司的产品,是最忠诚的客户,这是分享,不是销售。”任巧来到了现场后,与大家闲聊几句,又开始宣传产品。 由于任巧长得不错,所以在场三个男人对任巧全方位销售行为还能容忍,当成学习另一个流派的销售手法。 朱颖表现出明显的厌烦,道:“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拜托,好好吃一顿饭,不要在我们面前提清涟产品。” 任巧在公司培训时,进行过专门性的针对训练,被当面打脸后,仍然笑容满面。她暂时没有讲起清涟产品,而是聊了一些闲话。听到杨兵谈起临床费、二五扣时,她忍不住道:“清涟产品的薪酬体系是全世界最棒的,我给你们分享。” 朱颖立刻打断她的话,道:“我们不想听清涟产品,这个产品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任巧解释道:“我只是想分享一点关于薪酬的经验,没有其他意思。” 上一次与任巧见面之后,杨兵和任巧单独有过多次接触,算是朋友了。他没有料到销售药的朱颖会如此看不起销售营养品的任巧,不禁对逆来顺受的任巧产生了同情心,道:“大家都是搞销售的,互相体谅一点。我们在医院被医生训斥的时候,心情也不好受,将心比心吧。” 吴建军打量着任巧特别长的睫毛,同意了杨兵的观点,道:“举个杯,我们喝酒。” 朱颖更加不高兴,而且把不高兴显示在脸上,道:“今天是侯子请客,是不管部聚会,不是搞销售的场所。” 任巧再次申明:“我们真不是销售,我们是分享。”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侯沧海作为不管部领头者,能够容忍手下不同的性格,与此同时也在观察手下心性。他没有出声,继续旁观。 杨兵听到任巧再一次申明时,笑了起来,道:“好好好,我承认你是分享,不是销售。任巧别急,我是真承认,不是讽刺。” 面对着杨兵包容式误解,任巧涨红了脸,道:“兵哥,我真是分享。” 杨兵道:“我说过,承认你是分享。” 任巧肤白,红脸后衬得肤更白,被侯沧海再次误解后,着急地解释道:“兵哥,你还是有误解。” 杨兵被任巧倔强而不合时宜的态度逗笑了,道:“我真没有误解,你确实是分享。我们不能把药当饭吃,你能天天吃营养素。” 众人笑了起来。 “你们别笑,我就是分享。”任巧迎着笑声站了起来,委屈泪水冒了出来。 任巧这一段时间销售挺不顺利,今天到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朋友家里分享清涟产品。这人才从国外回来,在国外接触过清涟产品,承认这是优秀的营养补充剂,但是听到价格后就翻了脸,原因简单,国外清涟产品价格至少比国内的清涟产品少三分之一。她如赶骗子一样将任巧赶出家门,还站在家门口道:“国外工资比国内高得多,国外价格还是便宜这么多。你们这一群专门骗同胞的钱,给我滚出家门。” 灰溜溜离开那家后,任巧反复告诉自己:“是那个人与健康无缘与幸福无缘,而非自己受到了伤害。” 精神胜利法起到了一定作用,让她暂时忘记受到的屈辱,又不屈不挠给另一个潜在客户杨兵打去电话。她虽然用精神胜利法表面上战胜了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实则还是在内心留下了伤口。当与一群医药代表分辨自己是“分享”不是‘推销’时,情绪失控。 不管部五个人都曾经受过推销对象“伤害”,也都有压抑不住愤怒的时候。江莉经历复杂,对此更有切肤之痛,站了起来,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道:“没事,要哭就哭吧。” 任巧抽泣道:“我就是去与她分享对产品的感受。她凭什么骂我是骗子,还让我滚。定价权在公司,又不是由我来定价,我怎么知道国内的价格比国外还要高。” 听罢任巧陈述,几个医药代表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一起批判那位从国外回来的傻瓜。 国内价格高于国外价格,这让侯沧海也怀疑起清涟产品。他没有挑明这个观点,对任巧道:“你既然觉得这个工作不爽,那就换一个吧。” “我不想随便换工作,清涟产品是好产品,我只是没有做好。” 在清涟产品宣传体系中,一直强调自加压力,强调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具体行动是购买产品,让自己赶紧行动起来。任巧相信了“自加压力”的说法,已经购买了超过四万块钱的清涟产品放在家里,今天上午其老师又打电话让其购买产品,想起堆在屋里的产品以及日渐枯竭的钱包,她咬牙坚持,压力如山。 聚餐结束,杨兵等人集体去看电影《指环王》。 侯沧海接到了伟哥电话,又回到了办公室。传哥一脸郁闷地道:“侯子,山南二院到底搞定没有,如果搞定,赶紧让我们的四个主力品种进去。然后我才有依据给你申请奖金。赶紧去办,越快越好。” 侯沧海很敏感地道:“二七高层又有变化?” 伟哥道:“高层争斗,波及到分公司了。听说有个蠢货提出分公司经理对调,美其名目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我如果在被调之列,你的奖金就不敢打包票了。” 伟哥平时大大咧咧,在关键时刻能保护手下。所以山南二七分公司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管理松散,大家没老没少地都互称绰号,可是整个公司风气还算正,业绩仍然排在公司第一位。侯沧海在公司内迅速崛起,没有引起员工多少怪话,正是这种风气的产物。 侯沧海表示遗憾和惋惜之余,也为山南二院之事伤起了脑筋。 自从吴小璐与亲生母亲见面之后,侯沧海一直未再与周家人以及吴小璐联系,而周家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侯沧海是医药代表,肯定希望周瑛能让二七公司进入山南二院。最佳结果是周瑛主动提起此事。如果由自己提起要求,未免就有“携恩以求回报”的意味,这种做法并不受到传统道德褒奖。 传统的理想模式是李白所描述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是一种理想境界,但是与侯沧海当前面临的境遇南辕北辙。他很清楚当前处境,根本没有资格玩“深藏功与名”式潇洒,于是主动打电话联系了周鑫,“周院,这几天处理了些杂事,没有过来拜访你。你今天在哪里,我们喝个茶。” 周鑫接到电话后,用一种哥们式语气道:“我请了公休假,这几天都在南州。你过来吧,在上次见面的茶馆。” 侯沧海乘坐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山南二院外茶楼,要了一个面朝二院的透明房屋,点了一壶龙井茶。二十分钟后,周鑫走进小屋,进门后就发出感慨,道:“这几天家里乱了套。” 侯沧海道:“突然从天下掉下来一个女儿,肯定会打破原来的平静。” 周鑫猛喝了一口茶,道:“我姐夫早就知道我姐以前的事,找到了小璐,他能接受。关键是我姐对小璐的婚姻不满意,小璐二十出头,居然找了马忠作丈夫。马忠是我们一辈的人,还经常打交道,是熟人,小璐应该叫马忠为叔。”提起这事,他不停摇头。 侯沧海劝解道:“这是以前的事情了,无法追述。小璐一人不容易,总得找个依靠。” 周鑫瞅了侯沧海好几眼,道:“小璐经常谈起你。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好感。当初,她在黑河卫生院,你在黑河镇政府,你们就没有想到耍朋友?如果你们当初耍了朋友,我姐也不会气得睡在床上。” “我当初有住在一起的女朋友,谈婚论嫁了。”侯沧海不愿多谈熊小梅,话题回到周瑛身上,又道:“我建议不要干涉小璐。婚姻之事都是命中注定,当事人觉得好就行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算了,不说此事,下棋。”提起家务事情,周鑫就是一阵烦恼。他打开随身提着的包,将那幅青杠木象棋拿了出来。 两人暂时将话题放下,专心下棋。 有了象棋,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混到晚饭时间。周鑫已知棋艺稍逊,面对两败一平的战果已经很满意了,道:“晚上我们就不吃饭了。我要去看大姐。大姐是家里的主心骨,她卧床不起,家里气氛都被冻住了。” 如果按照侯沧海原来的性格,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时提出自己的事情。此时二七高层变动在即,为了早日能让药口进入山南医院,他决定放下无谓自尊心,理直气壮讲出自己的期望:“周院,希望你给周主任吹吹风,看我的药是否能机会进入二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高州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是医药代表,在那个山坡唱那个山歌,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也在周鑫意料之中。如果侯沧海帮助周家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不提要求,反而不正常。 周鑫客客气气地道:“我给大姐说说,先搞点临时进药。但是我说了不算,大姐这个人脾气犟,她认定的事情九条牛都拉不回来。我尽力去给她说。” 侯沧海道:“临时进药也比不进强。临时进药虽快,但是不是固定进药模式,每次把药用完还得打报告,还得把所有流程走一遍,重新与各个宰相菩萨沟通,太麻烦。我希望在临时进药的同时在药事会上能及时跟进。” 周鑫对此表示赞同,答应尽力帮助。 周瑛愿意推进就推进,不愿意则罢。事情做到这一步,侯沧海不准备进一步深入推进了,更不准备向吴小璐提起。吴小璐处于情感激荡期,还需要与强势的母亲磨合,凡是与医药代表有关的事情,侯沧海都不想与她沾边。 侯沧海在街道漫步,正在严肃思考如何解决晚餐,伟哥电话又打了过来。 侯沧海回到公司时,正好遇到老段从伟哥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票的老段将侯沧海拉到一边,道:“侯子,让兄弟们赶紧开发票,多准备点,让伟哥签。” 侯沧海压低声音道:“伟哥当真要走?” 老段道:“他不肯说。但是我觉得十有**要走。我去找他签字,他以前总要啰嗦两句,今天干脆得很,拿笔哗哗就签。伟哥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待部下都比较宽厚,如果换一个老板,我们日子就要难过许多。” 走进办公室,伟哥以四十五度角度的方式看着窗户,一脸沉思的模样。侯沧海招呼了两声,伟哥才回过神来。 “二院怎么样?” “我正在推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伟哥坐正了身体,道:“你们不管部工作成绩有目共睹,鸿宾医院、杜青县的医院,这些都是我们以前忽略的,如果能搞定山南二院,不管部就真是牛。但是不管部始终没有根据地,老是打游击也不是办法。” 二七公司经营山南多年,每个地区都由“山大王”占领着。不管部表现不错,但是没有自己基础领地,始终难以形成大气候。 侯沧海闻言一喜,道:“伟哥,那块地方需要不管部介入。” 伟哥道:“你小子真是聪明,和你说话就是不费力。高州老代表方景波要辞职,高州这一大块就交给你去搞,直接对我负责。方景波打电话摞挑子,你最好今天动身,明天与方景波办好交接。杨兵和吴建军都是老油条,你带上一个,把交接手续办理好。” 高州是山南省最偏僻的地区,山高林密,经济落后。正因为经济落后,高州成为二七公司最薄弱的一环,只有一个老代表方景波,平时由老段代管。 方景波是本地人,以前在本地医药公司工作过,熟悉医院,内退出来以后进了二七公司。他年龄偏大,有退休工资,对二七公司业务不太上心,守着市区三所医院,每个月能拿到几千块钱,觉得非常满足了。 方景波满意了,二七公司就不满意。只不过高州太偏远,伟哥懒得增派人手,容忍了方景波。方景波前些日子满了六十岁,准备完全退下来带外孙,于是主动辞职。二七总部正在发生变动,伟哥自己的位置或许有变,也就没有心思大力开发高州,为了图方便,干脆将高州整体划给了不管部。 得到这个好消息以后,侯沧海马上给杨兵和吴建军打电话。 杨兵带着江莉正在扫荡李渡县的医院,接连两天都与医生约得有饭局,暂时脱不开身。 吴建军和朱颖一起回到江州,据称是正在攻克以前忽略的两所部委工厂的内部医院,也走不开。 侯沧海分别给两人交待了准备报销票据,然后独自前往高州。 坐了近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屁股差点被摔成了八瓣,侯沧海在晚上十点独自一人来到了高州。高州市城区人口只有五十多万人,是全省城区人口最少的地级城市。城市基础设施不行,郊区路灯昏暗,沿途没有多少漂亮大楼。 背着小包,行走在高州,侯沧海惊讶地看见高州破烂街道上有很多好车,奔驰、宝马车比比皆是,在到达高州市人民医院对面的高州宾馆时,还看见了一辆在南州都很少见到的宝时捷。 订了宾馆,站在八楼上俯视高州街道,从灯光分布面积来看,高洲比起省城南州差得太远,比起江州和秦州也颇有不足。在距离宾馆不远处,有一处热闹的大排档,人来人往,却是热闹非凡。侯沧海晚饭是匆匆吃了一碗面条,坐了几个小时长途客车,又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没有洗漱,下楼,来到了大排档,准备吃点宵夜 高州此处的大排档比起南州的聚集地还有火爆,划拳的、唱歌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侯沧海独自一人正在东张四望,在大排档里响起一声招呼:“侯沧海。” 侯沧海听到这声招呼,感到很是惊讶。一是惊讶在高州居然还有人认识自己,二是惊讶这一声招呼居然是江州口音。他左寻右顾,很快看到了正在挥手的张跃武,身边坐着其女儿张小兰。 “张总,你们怎么在这里?”侯沧海走了过去,坐在了临时加起的空位上。 张跃武喝了不少酒,脸色红红的,道:“我正想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侯沧海道:“公司派我来负责高州这边的事情。” 张跃武丢了一**啤酒在侯沧海面前,道:“我在这边有生意,这一段时间都在高州。” 侯沧海又饥又渴,一口气喝了大半**酒,放下**子,问张小兰,道:“前些天还在南州见到你,怎么跑到高州来了。” 张小兰穿了t恤和牛仔裤,比起在山岛酒吧惯常形象要朴素得多。她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偏僻之地遇上了侯沧海,道:“公司如今主要业务在这边,我跟着过来做业务员。以前什么都不做,你们都把我当纨绔子弟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今天字数少点,明天补二千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狐气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我眼里没有纨绔子弟,所谓纨绔子弟只不过适应了他当时的生活状态。当生活逼迫之后,任何人都必然会随着环境变化改变自己。所谓的纨绔子弟要么沉沦,要么自救。十有**会适应新生活,最大的纨绔子弟是谁,是未代皇帝,他一样适应了最后新生尖。” 侯沧海这一番话结合了自己的人生经验。脱口而出。 张小兰道:“你怎么满口心灵鸡汤。” “是吗?” “真是。” 侯沧海倒了一杯啤酒,道:“那就将心灵鸡汤倒掉,我敬张总一杯。张总在高州是做那什么生意?” 张跃武被众人围坐在中间,与当日到黑河镇要钱的困境大不一样,自信心如早上的太阳一般喷涌而出,他侃侃而谈道:“到高州做生意,有一项最发财,那就是煤炭。房地产、餐饮、宾馆等行业都靠着煤炭才能活跃。高州以前是小高州,全省到数第一,谁都瞧不起。现在不一样,有黑金被挖出来,街上跑的车,还数高州最好。” 他看了一眼女儿,将“夜总会小妹还数高州最漂亮”这一句话剪切掉。煤炭行业复杂,特别是在高州做煤生意,什么事情都能遇上,他还真不希望女儿陷在煤炭行业里。 讲了这里时,张跃武看着侯沧海心中一动,这个小伙子曾在政府机关工作,是个能干人,可以将其吸纳到自己麾下。具体来说可以帮助女儿搞搞其他行业,这样女儿就不至于陷在煤炭行业里。 这是灵光一现的主意,张跃武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妙。给女儿一笔钱,让她独自做个与煤炭行业无法的生意,这样既保护了她,又不妨碍自己大刀阔斧做生意。 有了这个主意,张跃武便发动手下和侯沧海喝酒。张跃武在高州的这帮子手下都是老江湖,黑白都能沾的人物,见老板想要灌这个年轻人的酒,便陆续起身敬酒。他们做得很隐晦,没有群起攻之,而是你一下我一下,有掩护,有主攻。 张小兰与这一群老江湖都挺熟悉,但是仅限于在家里喝喝酒,偶尔和他们的家属出去旅游。老江湖们将张小兰视为小辈,收起黑暗之心,将善良的一面展现给漂亮的小姑娘。因此,张小兰看到的叔叔们都是慈眉善目,最起码是有点手段的好人,而不是恶人形象。张跃武不想让跟随自己打江山的手下与女儿接触太深,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张小兰没有注意到侯沧海在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啤酒。 与张小兰坐在一起的是武雪,武雪太了解老板的习惯,今天对一个年轻人过于热情,又发动大家以酒为武器,全面进行围攻,绝对应该有什么想法。而这个年轻人不过是离职的原干部,如今是不入流的医药代表,实在没有值得围攻之事。 张跃武看到侯沧海脚下的七个空啤酒**,继续豪爽,道:“今天难得遇到江州的家乡人,光是喝啤酒不过瘾,我们开一**白酒。” 七**啤酒转眼间就进了肚子,侯沧海肚子被啤酒胀得鼓了起来。在众多江州老乡热情相劝下,这一**白酒他又喝了三分之一。 啤酒和白酒夹攻,让侯沧海酒意迅速上头,眼睛明显露出酒意。 当张跃武又要开一**酒时,侯沧海抱拳道:“张总,确实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我就要现场直播了。” 张跃武豪爽地指了指角落,道:“男人嘛,现场直播正常得不得了。” 侯沧海走到角落,哇哇地大吐了一通。啤酒、白酒混合着江湖菜,从胃里喷出来,味道十分鲜美。 张小兰觉察到爸爸做得有些过了。侯沧海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还是清风棋苑的快刀手,凭着这两条,都应该帮助他。张小兰看着父亲还要拿酒,道:“爸,侯沧海不能再喝了。” 侯沧海脸色苍白,摇摆着回到座位,道:“我真吐了,大家见笑啊。” 张小兰一把就将侯沧海面前的酒拿开,道:“你们人多,他才一个人,别喝了。” 张跃武见女儿罕见地维护一个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女儿,心道:“刚才我的想法有问题,这个侯沧海长得一本人才,让他帮助女儿,如果这人品行有问题,把女儿骗了,我就是引狼入室。” 有了这个心思,张跃武有意考验侯沧海,道:“算了,今天小侯喝得不少。大家都要在高州混,以后时间还长得很。” 一个叫六指的汉子护送侯沧海回酒店。六指在这帮汉子中相对文雅,说起话来也有点文化人的味道。他很热情地将昏头昏脑的侯沧海送到房间,开了几句玩笑,这才离开酒店房间。离开酒店时,顺手取了插在取电口的门卡,插上另一张随便拿来的卡片。高州酒店的智能措施一般,酒店插电卡如傻瓜一样,只有插进去一个东西,立刻受骗,如某些无脑的女子一般。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打扮得清爽又漂亮的的年轻女子来到了侯沧海房间,用酒店钥匙刷开了房门。 侯沧海今天喝得又急又猛,回到酒店后又在马桶前吐了一通,没有洗澡,如一条麻袋般摔在了床上。迷糊之中,他被人推醒。醒来之时,见到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坐在床前,满身香气,很是漂亮。 侯沧海吓了一跳,道:“你是谁?” 女子顺手将身上最后一片纺织品取下,美好春光如导弹一样射向侯沧海。她笑道:“侯哥喝了酒,别动,我给你做个保健。做完了,身体就舒服了。” 她的手一点都不老实,朝着不该去的部位拂了拂。 侯沧海是年轻的喝了酒的男人,面对如此旖旎风光,身体里自然有了**。只是初来高州,此情此景有些诡异,他的理智迅速压制住了**,盯着对方眼睛,道:“你出去,我不需要。酒喝得多,现在只想睡觉。” “我帮你做一做,很舒服的。六指哥叫我来的,绝对可靠。” “谢谢,你走吧。”侯沧海用语客气,态度坚决,翻身起来,不由分说要将春光无限的漂亮女子往外推。将女子推到门外后,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六指是谁。 女子抓起那片布,被推出门,手忙脚乱穿上。她到了楼下,气呼呼地对六指道:“那是谁啊,假模假样,把我的手臂都弄痛了。你要多付钱。” 六指抽出几张钞票,夹在手指尖上,道:“少啰嗦,一分钱不少你。” 办完事,六指给张跃武打去电话,讲完事情经过。 侯沧海早上醒来,始觉昨日女子来得奇怪,犹如古庙青灯的狐仙。他随即自嘲道:“自己真是有病,还想起狐仙,不过就是风尘女子而已。”由于酒醉,他确实记不清那个女子如何进屋,于是暗自告戒在高州行事要多加小心,此地大有狐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走麦城(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啤酒混合白酒,总会制造出更大杀伤力。 早上起来,侯沧海头痛得紧。酒精通过肠胃进入血液,然后循环到身体各处,最后变成一个个小人,不停地啄打着他的头。 侯沧海翻身坐在床边,用两根手指压着太阳穴,仔细回想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昨天的事情如此不真实,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事实上,喝酒与清凉女子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洗过澡,到楼下宾馆吃了自助餐,侯沧海彻底从昨天的“狐气”包围中解放出来。他给老代表方景波打了电话,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电话里,这个老代表态度还不错,客客气气,听不出什么负面情绪。 侯沧海再给杨兵打电话,询问接收细节。他从老段手里独立出来以后,与老段在公司平起平坐,这些细节上的事情就不好意思询问老段,只能与杨兵商量。杨兵在二七公司时间不长,虽然号称年轻新锐,却还真没没有做过接收地盘的事情。两人在电话里推敲了一会儿,定下“当着医生的面结清临床费、看医院库房查进货”策略。 商定策略后,侯沧海有了底气。 九点半,在高州第一人民医院与方景波见了面。方景波白白胖胖,头发根上有些白发痕迹,总体来不显老。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衣,扎进裤子里,有着典型的国有企业医药公司职工的神情。他与侯沧海握手以后,热情地道:“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侯主任盼来了。我当外公了,要去照顾小娃儿。家里那位老太婆天天在催,让我马上去。那老太婆想孙子想疯子,摧得我心脏病都要发了。侯主任来了,我总算解放了。” 侯沧海听到方景波说话,立刻感受到了熟悉味道。这是在黑河镇政府和江阳区委政法委听惯了的腔调,虽然口音有所不同,但是遣词用句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是侯主任,按照二七公司惯例,叫我侯子。” “你是领导,我怎么能叫绰号。不叫侯主任,那得叫侯经理。” “老方,我不是侯主任,也是侯经理,大家都叫我侯子。” “你在不管部,那就叫侯部长。” 在称呼问题上争执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达成共识。方景波坚持称呼“侯主任”,侯沧海坚持称呼“老方”。 这一回合结束后,方景波主动道:“我和侯主任一起先把一院临床费结了。当面结临床费,我们两人就能交接得清清楚楚,没有纠纷。我这人在二七公司工作几年,把城内三家大医院都守住了,虽然没有将所有医院一网打尽,也对得起二七公司了。高州是被遗忘的地方,杨总这几年没有来过,段经理一共才来过三次。” 杨总自然就是伟哥,段经理就是老段。由于南州二七公司流行绰号文化,侯沧海几乎忘掉了伟哥是杨总、老段是段经理。 从公司得来的消息,方景波这人不思进取,几年来只是守住了三家医院,每月销售就是十七八万,是鸡肋。 在方景波观念中,他在此地苦苦支撑,功劳大大的,至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侯沧海没有评价老代表方景波,只是跟着他到医院结清临床费。 结清临床费的过程也是与各科医生见面的过程,能全面掌握方景波的工作关系。方景波即将离职,也就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关系户藏起来。 在前往高州的车上,侯沧海一直在反复默记二七公司提供的高州三家医院医生档案复印件。他已经记住了许多名字,在交接过程中,将努力让名字和真人一一对应起来。 方景波是地头蛇,又在医院公司工作多年,与医生们确实很熟悉。在结算临床费时,方景波拍肩膀拉胳膊地与医生开起玩笑,凡是年龄稍大的医生都显得与方景波熟悉,总会开几句表示亲热的荤玩笑,更准确地是互相骂几句,调侃几句。如果是遇到年长的女医生,方景波就讲讲孙子的事情。 侯沧海很冷静地在旁观,将医生的相貌气质和档案中的名字一一对应。走了几个科室后,他觉得这种交接收获极大。 将高州一院所有临床费发出去后,侯沧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方景波笑嬉嬉地道:“侯经理,我们去库房查一查货,这样更放心。” 来到库房,意外地发现大门紧锁。方景波拿出手机当着侯沧海的面打电话:“老董,关键时刻要掉链子,我和领导要看一看库房。” 打这个电话时,他用的是免提,让侯沧海也能听到。 老董毫不客气地道:“我等了你一个小时,刚刚接到头儿的电话,有一个应酬。” 方景波道:“我去发临床费去了,大家好聚好散,我走之前总得把该发的钱弄明白。你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我们领导等在库房,要看二七公司的货。” 老董大声道:“我是市一院的人,又不是二七公司的人,你的领导要来,关我屁事。我是看你方景波的面子,换个人,我才懒得搭理。” 关掉电话后,方景波急忙给侯沧海道歉,道:“侯主任,你别介意啊,老董就是这个臭脾气,为人挺好,办事耿直,没有什么歪心。我办事,你放一万个心,绝对不会有超方。” 库房无人,侯沧海无法验库。他又问道:“老方,你这边统方的人在哪里,我们一起吃个饭?” 方景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去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打了十来分钟,回来时,景波愤愤地大骂道:“现在养儿子没有什么用,三天两头催我们去带孙。山南老年人真是悲摧,明明退休了,还要为了家里当牛作马。我说晚两天,儿媳妇还说些酸溜溜的话。” 他随即又将矛头指向伟哥,道:“我对杨总还是有意见的,高州是堂堂一个地区,三百万人口啊。杨总作为二七公司在山南的掌门人,居然从来不过来指导工作,临床费也给得少,还没有其他政策,有医生要求发点论文,也没有相应支持。我在这里苦苦守了四五年,没有我,二七公司早就被赶出高州了。” 发泄一通后,他又道:“侯主任是杨总心腹爱将,你来了以后情况就大不一样,肯定各种资源和政策就要向这边倾斜。我老了,确实该走了。” 侯沧海一直在观察方景波,从目前情况看,这个老代表确实牢骚太多,进取精神严重不足,还患有国企职工依赖症。而从昨天大排档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高州煤矿众多,经济条件根本不差。另外,高州地处偏僻也是一条优势,高州病人只能在高州治疗,很少外出。综合以上诸条件,一院的销量翻两翻都有可能。 基础销量低,实际条件好,这是上天赐给不管部的大肥肉。想到这一点,侯沧海暗觉兴奋。 走出医院,方景波抢着要请客,带着侯沧海来到一家当地土餐馆,吃了一种当地土特产——尖头鱼。 餐馆大厅,玻璃柜子里养着十几条尖头鱼。尖头鱼整体色彩略淡,身体修长,游动速度快捷,姿态优美,它们更像是观赏鱼,而不是等在鱼缸里被宰杀的食用鱼。 方景波站在玻璃柜前噼里啪啦地介绍了一番尖头鱼来历,又亲自指挥服务员当场抓了两条。 侯沧海道:“老方,我们两人吃一条就够了。” 方景波摇头道:“酸菜尖头鱼,味道霸道,一条不够,我们两人一人一条。我老方即将退出二七公司,临走之时,还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二七公司是我工作的最后一个单位,值得纪念啊。” 进了包间后,方景波拿出交接表,请侯沧海签字。 侯沧海回想了一下整个交接过程,在交接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服务员端进来冒着香气的尖头鱼。香气很快弥漫在房间,钻进侯沧海鼻子里。这是一种特殊香味,混合着鱼香和酸菜香,让人食欲大开。 方景波没有征求侯沧海意见,开了一**酒,不由分说地给倒上。 尽管方景波工作能力一般,进取心不够,毕竟他是即将离职的二七公司老员工,侯沧海给了他面子,接过了酒杯。 喝酒到了二点半钟,侯、方两人又来到高州市二院,发完临床费用,过了四点。 在方景波强烈要求下,又到了高州中医院。 下班时间,终于将完成交接工作,方景波顺利地拿到了三张交接表。 晚餐时间,侯沧海准备回请方景波。方景波笑呵呵地道:“晚餐就算了,我等会要到农村老家去,看看老哥,然后要给儿子孙子做牛做马。明天我让侄儿陪你转一转高州,你别瞧不起高州,还是有些历史底蕴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章 走麦城(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方景波当天晚上乘坐晚班车前往南州。有了侯沧海的签字,他就可以到二七公司结清相关费用。从此以后,他和二七公司再无瓜葛。 他想起侯沧海年轻的面容,自得意满地道:“一个青屁股娃儿,想跟我玩,还差得远。” 侯沧海原本有心在晚餐时回请方景波,不料对方拿到签字后就不告而别,找借口推脱了晚餐,而且借口很拙劣。这给他带来一丝阴影,心里不太舒服。 次日,方景波叫来的人开车来到宾馆,说是要请侯沧海参观高州的历史景点。侯沧海是来开发高州医院,对参观景点没有任何兴趣,婉言谢绝。 上午,他吃过早餐,外出租房间。 高州有三家最主要医院,也就是方景波经营的高州一院、二院和中医院。这三家医院集中在市区,相距不远。侯沧海买来高州市区地图,在三家医院的中心地带画了一个圈,所租房屋就在这个圈内。 住房除了居住功能,还是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处。侯沧海挑选了一个三室两厅的房间,直接交了一年租金。吴建军、朱颖、杨兵、江莉四人同到高州,也不必住在宾馆。 不管部成立不久,在省城掌握了鸿宾医院、杜青县和李渡县的几所医院,正在攻克山南二院。凭心而论,这个成绩单还算不错。但是在侯沧海心目中,这些医院都不能构成不管部主体业务。不管部以后的核心地盘应该在高州,高州有三百八十万人口,三区四县,二七公司除了一个老代表之外再无人经营。他相信经过不管部的经营,高州必将成为不管部的发家之地。 正是基于此想法,侯沧海挑好房间后,自掏腰包,花了一万多元补充了必要家俱。这些钱有一部分可以在二七公司报销,有一部分则是自己贴进去。他把建立高州办事处当成一项大生意的开始,购买必要办公品正是对这项生意的投资。 侯沧海效率很高,十一点钟,办事处最基本构件已经完成。在买不买电脑的问题上,他有些踌躇,最后决定等回公司报了开发费以后,还是要购置一台电脑。他决定就算伟哥不愿意报销电脑钱,也得买一台。 医药代表短时间很赚钱,不管部也必将红火,但是这些对于侯沧海来说只是前进的第一步。他心里很清楚,积累了足够原始资金以后,必然要涉足其他行业。至于什么行业,现在还难以确定。 六指给侯沧海打通电话以后,开着越野车来到罗马皇宫小区。 “租这么大一套房间?” “住房,也是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事。” 六指手臂夹着皮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你还缺一套沙发。如果不嫌弃,我们公司以前办公室有一套沙发,实木的,还不错。武总嫌硬了,要换一套真皮沙发。我给你拉过来?” “好啊,我正想弄点家俱把房屋填满。”侯沧海看了六指几眼,笑道:“那天晚上喝酒,我醉得太快,桌上很多人我都没有记住名字,这位哥,怎么称呼你?” 六指举起手掌扬了扬,道:“我的名字就是这手指的名字,六指。中午跟我吃饭,武总弄了三**二十年的茅台酒,特意让我来找你,喝酒。” 要在场面上混,接触强有人物有百利而无一害,侯沧海快速洗了手,跟着六指出去了。六指指着大轮胎高底盘越野车,道:“会开车吗?” “会开,有证,只是开得很少,技术不算好。”侯沧海以前在黑河镇的时候,跟着司机陈汉杰学过开车,到了政法委之时又由单位统一办了驾驶证,算是技术一般的正式司机。 得知侯沧海有证,六指将驾驶位置让了出来,道:“昨天打了一晚麻将,困得很。你来开车。没开过这车不要紧,我给你讲一讲就成了。” 侯沧海是胆大之人,见到豪车也是心喜,坐上驾驶室,稍稍熟悉一下,大越野就在油门轰响中开动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少开车会显得笨拙,结果开起来一路如行云流水,很快就在六指带领下来到高州最好的别墅区。这个别墅区名为高州森林,从名字来看,高州森林应该受到了电影《重庆森林》影响,给侯沧海的感觉明显强于俗气的罗马皇宫小区。 “开得不错,比好多老司机都开得好。”六指下车时,夸奖了一句。 张跃武和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白衬衣和西裤的人坐在客厅聊天。白衬衣和西裤如今成为职业装,比如医药代表,比如银行职员,都是如此打扮,差别在于衣服的质地。 侯沧海坐下来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立刻断定这两人应该是来自银行。互相介绍以后,果真如此,一男一女皆为当地建设银行的工作人员。 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没谈具体事。 “山南菜在全国名气不响,实则是最为健康,味道也纯正。我这人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美食。前几天从山南挖了一个特级厨师,以后各位想吃正宗山南菜,不用打电话,直接来就是。”张跃武身穿非常休闲的老头衫,透着大老板的自信心。 男银行工作人员笑道:“张总开流水席,这是好事,我随时要过来叨扰。” “不算流水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张跃武又特意介绍侯沧海,道:“这位是侯沧海,来自江州的青年才俊。他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办事牢靠。” 男银行工作人员以为侯沧海也是张跃武手下,立刻客气地发名片。名片上的头衔是高州建设银行房地产信贷部主任——方天东。 侯沧海在聊天时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张跃武对自己如此热情,热情得过了头,仅凭是江州老乡,绝无可能是这种态度。他转念想道,自己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对方无所图,那就放放松松地享受美食,谈论乡情。 张小兰从楼上下来,见到侯沧海有点意外。相较于两个银行工作人员,她和侯沧海更熟悉,于是坐在其身边,道:“你一个人来,杨兵过不过来?” 侯沧海道:“杨兵在南州李渡县搞开发,正顺手,暂时不过来。” 张小兰又道:“姚姐什么时候过来,我请她吃饭。” 侯沧海道:“姚琳没有在山南,调到其他省搞开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张小兰一本正经地又问:“你和姚姐关系挺亲密,怎么不知道她的行踪。” 侯沧海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言,于是同样一本正经地道:“她的事业是星辰大海,怎么能在小地方过多停留。” 侯沧海和姚琳这种情人关系,让张小兰总觉得与大学时代的爱情故事不一样,年轻时代想象的爱情故事是主人公们爱得死去活来,生离死别,充满爱恨情仇。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故事是侯沧海和姚琳式的爱情,上床之后,各奔东西,新生活各顾各。 厨房上了冷菜。这是两盘做工精细的工艺菜,一条由白萝卜雕刻出来的凤舞,栩栩如生,刀功精湛。 随后的主菜是高州人最喜欢的酸菜尖头鱼,大盆鱼刚端上来,香味立刻扑面而来。端菜的是主厨徒弟,热情地介绍道:“尖头鱼还属静州最好,今天用的尖头鱼是专门派人从静州弄来的。这条尖头鱼是土生土长的野生静州尖头鱼,质量上乘。为了不浪费食材,我们师傅还特意到静州的霸道鱼庄学过手艺,用我们的特长菜换他们做尖头鱼的手艺。” 所有人都被色、香、味俱佳的酸菜尖头鱼所吸引,一时之间,筷子翻飞,咀嚼之声大起。 外面有汽车刹车响起,随后,两个汉子提着编织袋走了进来。六指放下筷子,问道:“上午有多少?”一人道:“三十万。” 张跃武喝了一碗汤后,放下筷子,道:“这是上午买主付的煤炭货款,三十万,这些钱存在建设银行吧。” 方天东赶紧放下碗,喜出望外地道:“张总,每天的营业额都放到我哪里?” 张跃武苦着脸道:“大家是朋友,我都得照顾啊。这样吧,每周两天营业额放在你那边。” 方天东道:“四天。” 张跃武道:“三天。” 三天亦有九十万,方天东接受了这个方案。 编织袋里满满的人民币如一颗颗迫击炮弹,在侯沧海的耳朵边、心脏里爆炸。与这种编织袋装钱的土豪相比,一支药的可观利润变得十分可笑。 喝了土豪的三十年茅台酒,坐着豪车回到寝室,侯沧海努力从虚幻星空踏入真实世界。那编织袋里装着的三十万钞票留给了他太大刺激,让他心情难以宁静。 睡了一觉,早上起床,侯沧海心情才彻底平静了下来,做了功课以后,前往市一院。 来到市一院,侯沧海抽空与交接时相识的医生见了面。医生态度不冷不热,聊了两三句后,道:“上个月临床费,得发了,你是新来的,要讲信誉,不要拖。” 侯沧海惊讶地道:“临床费,老方已经给了。” 医生态度强硬地道:“老方给的是上上个月的临床费。他说这个月的临床费由你来给。那天签字时你在现场,怎么就不认了。以后还想不想我们开方。”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走麦城(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接连问过一院的三个医生,都是相同说法。侯沧海又来到二院和中医院,遇到的情况与一院基本一致。他已经意识到被“老实巴交又急着带孙子”的方景波耍了一道:方景波以二七公司财务清账为理由,少发了一个月临床费。自己在交接时没有识破其诡计,白纸黑字在交接单上签了名字,于是将这一部分临床费成功又窝囊地接了过来。 具体来说,二七公司发了这笔钱,交接单上也表示发了这笔钱,但是实际上医生们没有得到这笔钱。为了开展工作,必须要按照交接单数目再给医生发这一笔钱。这一笔钱公司已经支付过,不可能再出。谁犯了错,则由谁来负担。 侯沧海想清楚这一点后,拨打方景波电话,电话已经关机。他按照公司传过来的家庭地址找了过去,大门紧闭。据其邻居称,方景波外出带孙,至于在什么地方,不清楚。 站在方景波家门口,侯沧海给伟哥打电话,老老实实、原原本本报告了事情经过。 伟哥对这事没有太过惊讶,声音仍然不缓不急,道:“嘿嘿,不叫的狗才咬人啊。昨天方景波到了公司,还到我办公室坐了坐,感谢几年来对他的照顾。然后,他把该领的钱全部算走了。有你的交接签字,我们当然要认账。” “方景波是有意设图套来算计我。昨天,他独自到公司,把最后一点钱全部结清。同时又派一个侄儿拉我去看名胜古迹,想把我稳住,不到医院去。我虽然没有去看名胜,却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所以昨天没有到医院,耽误了时间,没有当场戳穿这个把戏。”侯沧海向来自诩为精明能干,没有料到第一次独掌一方,便犯了让人笑话的错误,谈起此事,极为羞愧。 “哈哈,吃一次亏,下次就不会犯错。” “伟哥,这次被骗得团团转,太丢面子了。” “你去查一查存货,找以前的统方再核实一下。我让老段代表公司明天过来一趟,和你一起把此事抹平。” “方景波不接电话,他的统方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准备把方景波的关系全部废掉,重建新关系。至少从现在开始,所有关系都得认我。” “方景波本来没有把业务开展起来,你放开手脚干吧。这一次算是交学费,没有什么大不了。侯子,我话说到前面,你既然犯了错,多多少少都能承担一些经济损失。” “我有这个准备,自己犯错就得自己承担。” “也用不着全部承担,我其实也有责任。没有派公司的人监交。大家都交学费吧。”一般情况下,地区级工作移交时,二七公司都会派人监交,三方签字,这样才能确保顺利交接。这一段时间二七公司高层风云变幻,伟哥心思全在那上面,再加上高州原本就是一个鸡肋,因此没有派人前往。 伟哥如此大气,侯沧海更觉不好意思。放下电话,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想起当天办接交的过程,侯沧海发现自己在业务上还真有缺陷。他在短时间内接连攻下鸿宾医院、杜青医院后,在二七公司窜起得太快,对医药代表基础工作掌握得并不扎实,或者说书面知识没有变成潜意识的行为。 反省之后,他自我鼓劲道:“每个人都必然会犯错,犯点小错是好事,能提醒自己,免得犯上无可挽回的大错。” 侯沧海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没有坐等老段来处理此事,转身去了一院库房。 上一次到库房,方景波联系了一个叫老曹的人。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态度,直接来找此人。 医院岗位都是固定的,药房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掉。既然老曹愿意演戏,说明其心思活泛,十有**会为我所用。 在库房门口,侯沧海见到一个头顶发亮的人,便在门口敲了敲。 头顶发亮的人转头看了一眼来者,道:“进来。” 侯沧海进去后就发烟发名片,问道:“您是曹主任吧。” 头顶发亮的人拿着名片看了看,拉开抽屉,随手丢了进去,道:“二七公司啊,你是顶替老方的吧。我姓曹,不是什么主任。” 侯沧海继续客气地称呼对方为曹主任,并讲了二七公司在高州的变动情况,再提出看库房和进货账目的要求。他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有料到曹主任很爽快地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 库房如阿里巴巴的宝库,堆放着码放得整齐的各类药品。曹主任手拿一本账目,轻车熟路地在药堆中穿行,然后在进货区左侧角落停了下来。 进货区摆放着八件二七公司的三个主力品种,包装上图形似乎发生了变化,都在嘲笑侯沧海是笨蛋。 见到八件药,侯沧海心里很痛,脸很红。从方景波交接的情况来看,这些药品都应该销售出去,没有料到仍然在库房里睡大觉。 曹主任不等侯沧海发问,主动将进货账目递了过去,神情似笑非笑,道:“认真瞧瞧,这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侯沧海默算了交接中的销售情况。从进货账目中反映出来的情况显示,方景波在还有三件药品没有销售出去的情况下,又进了五件。如今方景波拿了各项奖金跑了,留了一地烂摊子给后来者。 让自己上当的关键是医生在装模作样配合方景波演戏,包括这个曹姓库管员,其实都在配合方景波演戏。所有演员肯定把二七公司的后来者当成了傻瓜。更让人可恨的是就算后来者心里清楚此事,却不敢怎么样,还得继续找他们合作。 曹主任脸上始终带着嘲笑目光,等到侯沧海合拢账目后,道:“方景波是老狐狸,从年轻时就耍滑头。现在医院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了。” 侯沧海很快就从气恼中回过神来,并从曹主任话中听出一些话外的意味,道:“是啊,以后我来负责二七公司,还请曹主任多照顾。” 曹主任压低声音道:“虽然说统方是明令禁止的,可是你们没有统方,怎么开展工作。” 侯沧海是机灵人,立刻听懂了曹主任的话外之意,道:“曹主任,不知以前是谁统方啊。” 曹主任一幅推心置腹的神情,道:“统方的事,虽然是惯例,可是毕竟是灰色的,名不正言不顺,谁拿出来说啊。” 侯沧海迅速在脑中作出了决策。他必须要找一个人来统方,与其找其他人,还真不如找这个办事灵活的曹主任。这个曹主任应该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角色,这种人虽然讨厌,可是也有着独特的利用价值。他用目光直视曹主任,道:“曹主任,我想请你统方。”说到这里,他比了一个手势,轻声在曹主任耳朵说了个数字。 曹主任在心里给反应敏捷又很上道的侯沧海竖了个大拇指,点头应了。他又笑道:“老方这几年都是混过去的,没做什么事。他是老医药公司的人,大家照顾着老面子,敷衍着开方。侯老弟过来做,肯定会有大起色。” “还得曹主任多帮助啊。” “别客气,你多去盯医生。库房就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离开库房时,侯沧海和曹主任有说有笑,仿佛多年老友。 侯沧海在医院转了几圈,找到最初见面的梁医生,笑容满面但是没有隐满事实,道:“梁医生,我刚才到库房看了,库房的账目和您这儿有点出入啊。” 梁医生不以为然地道:“开了多少我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侯沧海内心深处怒火燃烧,这个梁医生明明和方景波一起做手脚,将自己当猴耍,现在还显得如此蛮横不讲理,而自己作为医药代表,还真不敢得罪他。他忍了气,主动找台阶道:“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有跑方?” 所谓跑方,如今也是一种常见现象。一般情况下,去医院看病,拿着医生开的处方直奔医院药房取药,这在最常见看病模式。如今 “跑方”看病新模式也不少,即去医院看病,然后怀揣医生的处方跑到街头药店买药的现象。 梁医生点了点头,道:“外面药店多,一个个药店如雨后春笋,院里没有好办法。你是二七公司新来的,叫什么,叫侯沧海啊,我记住了,以后给你多开点。” 明知对方耍了你,还得好言相求,这种感觉令侯沧海很不爽。 成为医药代表以后,虽然赚钱比单位拿死工资高得多,可是一直行走在灰色地带,让他难以产生职业自豪感。 他知道医药代表非长久之计,有了尽早脱身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二终端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老段来到高州,再与侯沧海一起走了三个医院。看罢库房,老段叹方景波人老成精,老奸巨滑。 侯沧海提出了不同意见,道:“我不觉得方景波是老奸巨滑,反而觉得他目光短浅,为了一两万块钱,将二七公司得罪了,在整个医院其实都坏了名声。医生们心里也有一杆秤,他们见到方景波这样处事,和他打交道时会防一心,不会真心和他交朋友,这样反而增加了方景波以后办事的成本。” 老段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生,道:“你说的是一般情况,放在这里不适合。方景波是个退休老头,如今屁股一拍,潇洒地到外地带孙子,说不定打好主意一辈子不回高州。就算几年后回来高州,谁还记得这些烂事。” 侯沧海道:“方景波肯定就是这样想的,才做出这种流氓事。通过这件事情,我发现高州人有抱团排外的特点,医生们和方景波沟结在一起,很愉快地欺负外地人。难怪高州被认为全省最落后的地方,既有经济原因,也是观念原因。” 经老段实地调查以后,伟哥最后同意由侯沧海承担三分之一的损失,公司承担三分之二的损失。 解放方案提出以后,侯沧海以为交接引发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将精力转到开拓高州市场。杨兵、江莉、吴建军、朱颖,这四员大将都各有业务,一时半合走不掉,这让侯沧海变成一个光杆司令,空有想法无法实施。 最先来到高州是一个意外不到的人物。 老段离开后,侯沧海接到任巧电话,来到小区门口。等了几分钟,一辆高州特有的三轮车停在小区门口。在南州、江州这些全省发达地区,三轮车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在高州,高档越野车、奔驰、宝马与三轮车混杂在一起,公路混乱不堪,这在全国闻名。 任巧从三轮车下来,提了两个大箱子,还背了一个背包。三轮车师傅在叫嚷:“你这么多东西,等于两个人的重量,得给两人的钱。” 任巧额头上有汗水,不停地往下滴,道:“在车站说好的,你为什么临时加价。” 三轮车师傅蛮横地道:“你给不给,不给走不脱路。”说话间,他就下了车,脖子上青筋暴涨。 侯沧海通过方景波事件对高州人的性格有了深刻了解,如果任巧坚持不给两个人的钱,说不定还真有可以当场打起来。虽然说侯沧海不惧打架,可是为了这种事情打架实在不值得。他拿了十块钱给三轮车师傅,解决了这个纷争。 任巧实在囊中羞涩,没有同侯沧海争抢着付钱,羞答答地道:“侯子哥,你接到杨兵电话没有。” 侯沧海望着两个大箱子,道:“你到高州来做业务?” 任巧一脸忧伤地道:“老师天天就要我自加压力,自加压力就是购货,这些货都是我买来的,正准备与人分享。” 侯沧海直言道:“高州经济远不如南州,更没有销路。” 任巧眼泪在眼圈里打滚,可怜巴巴地道:“我不是到高州来分享清涟产品,准备跟着侯子哥当医药代表。杨兵说侯子哥在高州负责,我过来投奔你。这两个箱子都是清莲产品,我只能随身带着。侯子哥放心,这些营养营我不分享,都是自己吃。” 两个箱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箱子,里面如果全是营养素,足够任巧吃个几十年。侯沧海有些怜惜地看着这个独自在外打拼的女子,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接过一个箱子,拖着往里面走。 任巧此时仍然穿着职业套装,在太阳之下,汗水很快顺着额头往下流,流到眼睛里,将眼睛弄得模糊一片。 侯沧海想在高州做大业务,需要有人来具体参加,任巧做过清莲产品,倒是一个用得着的人。 回到房间,任巧很仔细地收拾侯沧海指定的房间。 房间有一张新床,还有新的床上用品,简单收拾,关上房门后,任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这瞬间居然产生了家的感觉。休息一会儿,任巧打开箱子,取出一些自己服用的营养素,有鱼油、维生素等各类品种。虽然暂时不做清涟产品,她还是决定坚持服用营养素,一来是增强抵抗力,二是对产品保持关注。在她心里,过来跟着侯沧海做药只是权宜之计,等经济条件缓和过来以后,她还是要做清涟产品。 任巧从房间里出来以后,被侯沧海叫到客厅边上的一张桌子前。 “我给二七公司负责人讲了招人的事情。你目前可以算是实习,由我统一管理。实习结束,如果我觉得可以用,还得到总部去培训。”侯沧海说话没有寻常的笑容,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我具体做什么?是跟着杨兵作医院临床推广。” 任巧与杨兵很熟悉,知道医药代表的基本常识。 侯沧海摇头道:“你暂时不进医院,我想让你负责搞药店。一般来说,终端有三个,第一终端是医院,第二终端是药店,第三个终端是除医院和药店之外的直接面对消费者的终端,二七公司以前只抓了第一终端,对第二终端和第三终端放任自流,我给你的任务是做otc,也就是第二终端。” 对于曾经的清涟公司合作伙伴来说,到药店销售不是难事,任巧道:“给我什么政策?” “二七公司政策都是统一的,底薪加提成,工作时产生的费用由公司按发票报销。你是做otc,具体的点子与杨兵在算法有差异,我还得和公司再协商一次。” 侯沧海原本想召开一次“高州工作”会议,由于四大主力有两个在南州,两个在江州,无法马上过来,“高州工作”会议便无法召开。 全面进入第二终端是侯沧海主政高州时未经大家商量的第一措施,任巧来得恰逢其时。 安排完工作,任巧问道:“厨房有菜,是不是中午都在家里吃。” 侯沧海道:“高州办事处初建,能节约一点算一点,我准备以后大家轮流煮饭、炒菜,尽量在办公室吃饭。” 任巧立刻乖巧地戴上围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忙碌了一会儿,她出来给侯沧海泡了一杯茶,端到桌前。侯沧海有点意外地看着任巧,道:“谢谢。”任巧温柔地笑了笑,道:“我炒菜水平一般,别嫌弃啊。” 在任巧开始炒菜时,侯沧海端着茶杯来到厨房门口,望着细心切菜的任巧,随口闲聊。 “任巧,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你怎么不找个安逸一点的工作?” “我是民办七流大学出来的,找不到正经好工作。男的可以进工厂,我不想去。” “民办七流大学!那一所?” “江州电科院,去年毕业的。” “我靠,你到过一食堂没有。我以前承包过一食堂,客串过厨师。” 有了这个缘分,侯沧海不再旁边,接过任巧手中的铁锅,麻利地颠了起来,展示一食堂大厨的风采。 任巧到过山岛俱乐部多次,一直认为侯沧海非常高大上,此时得知侯沧海曾是一食堂老板兼厨师,瞠目结舌之后,变得很开心。 颠完菜,侯沧海产生了一个疑问,道:“你没有给杨兵谈起,你是江州电科院毕业的。” 任巧道:“这种七流学校,谁好意思主动提起。有一次他问过,我遮掩过去了。” 侯沧海道:“那为什么要给我说真相?” 任巧用手掌擦了鼻尖汗水,道:“我觉得侯子哥可以信任,我是说的真心话。原因很简单,你从来不歧视我,看我的眼神也很平和,不象有的男人,总是色迷迷的。” 吃过饭,任巧不由分说地刷了碗。她见到侯沧海有一件脏裤子扔在盆里,细心地帮他洗了。 侯沧海一直在观察任巧。当看到任巧帮着自己洗外裤时,内心产生了保护弱女子的冲动。他如今不是一个人战斗,而是带着一个团队,作为团队领导者,有责任让团队所有人都有钱赚。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销售之难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中午,侯沧海丢了一本二七公司培训手册,让任巧自学。等把这本手册读完,就可以接触药店。 两人站在窗前,侯沧海指着从窗口能看到的一家药店,道:“那就是你今后的工作对象,是你的战场,你害怕陌生拜访吗?” 顺着侯沧海手指的方向,任巧看到了一家写着“和平药房”的药店。她心情比初到高州时好了许多,微笑道:“我是做清涟产品的,做陌生拜访是我们的长项。最大的问题就是被拒绝,难道,被拒绝算是大问题吗?” “被拒绝还真不算大问题。做我们这一行不需要脆弱的自尊心。但是,任巧,我希望我的团队做人做事上能有底线,否则赚了钱都不快活。” 这是一句侯沧海想了很久的话。二七公司算是很正规的医药公司,但是也发生过医药代表和医生之间的绯闻,留下了山南二院这种烂摊子。高州这边目前有三男三女,全部是相貌不错的年轻人,侯沧海准备划一条线,不能让员工与工作对象发生任何超越朋友的关系。 “谢谢侯子哥,我记住了。” “你要开展业务,可以提前借点钱,以后拿发票冲抵。” “好,我现在能借吗。” “可以。在阅读培训手册的时候,把二七公司主要药品资料也读一读,提前熟悉。” 将预支的业务费用交给任巧以后,侯沧海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翻书。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他翻身下床,穿着拖鞋来到门口。 任巧端着一盘葡萄站在门外,“我在窗边看到下面有卖葡萄的,下去买了两串,这是高州本地葡萄,挺甜。我洗干净了,侯子哥吃吧。” 侯沧海眼睛没有办法从葡萄上挪开,因为葡萄被剥了皮,露出青油油身体,这给侯沧海的感觉如面对脱掉衣服的美女一般鲜嫩可口。他望着葡萄笑了起来,道:“你的动作挺快,我没有看几页书,你就剥了这么的葡萄。” 任巧端着盘子,道:“你尝尝,挺甜的,果味足。” 她独自来到省城,没有任何人际关系,清涟产品让她很崩溃了。虽然嘴里不承认失败,可是内心对职业生涯失去了刚刚毕业时的梦想。此次千里投奔侯沧海,实质是绝望之中抓住的一根稻草。来到高州以后,一切都比预想中要好,特别是侯沧海待人很有大哥风范,虽然只是短短时间,还是让她产生了依靠感。 侯沧海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尖夹起了一粒,扔进嘴里,果然很甜。他接过盘子,道:“我记得在读小学之前,我妈给我剥过葡萄。” 任巧脸微红,道:“侯子哥,小兰等会要来看我。我这是做清涟产品的习惯,凡是到某一个地区,都要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以方便拜访。所以,我在车上就打了小兰的电话。刚才她回电话过来,说是要过来看我。你不会怪我吧,以后我不会把清涟产品带到工作中来。” 有一段时间,任巧被杨兵带到了山岛俱乐部。于是她成为山岛俱乐部的常客,有空就到俱乐部来,拜访过所有俱乐部或紧或松的成员。在这个过程中,她和张小兰相识,关系处得还不错。 侯沧海见任巧有些紧张,道:“客走旺家门,张小兰是山岛俱乐部成员,到我们这里来也很正常,你不用担心,更不要看我脸色。我们是工作伙伴,是平等的。” 任巧这才放下心来,道:“这里有厨房,里面什么都不缺,等会我去买点面粉,晚上我们包饺子。” “随便你,自己安排吧。”侯沧海端着葡萄走进了房间。 他盘腿坐在床上,慢慢吃着葡萄,脑子里没来由想起了张跃武家里的那一麻袋钱。这一麻袋钱代表着不同行业的境遇,也反映了煤老板的奢华生活,与他们这一群最基层的小职员们有天壤之别。 吃完了葡萄,刚刚躺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跃武的电话。 “侯老弟,下午有空没有,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让六指来接你。” “张总,有什么指示。” “没有指示,就是找你聊一聊。等会六指到你小区,会给你打电话。你是在哪个小区?” “罗马皇宫。” “名字好俗气。高州是全省最落后的地方,不是某一方面落后,是全方位落后。这个罗马皇宫放在江州和南州只能算是中档偏低的小区,在高州就变成了高档小区。我有很多想法,过来后跟你谈。” 来到高州以后,侯沧海觉得张跃武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异样,左思右想没有想通这里面的奥妙,今天这一次见面,估计会有结果。 打完电话,侯沧海没有再睡觉,穿好衣服,等着六指。。张小兰来到罗马皇宫,与她一起上来的是六指。 办事处初开,诸事未打开,侯沧海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他在等待六指时,打开电脑,进入清风棋宛,准备找无影宗下一局。在清风棋宛转了一圈,与棋宛的几个老友打了招呼,再向无影宗发出了约战请求。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无影宗的回应。 电脑属于办事处公用,摆在了客厅,张小兰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清风棋苑熟悉的界面。在侯沧海和六指打招呼的时候,她走到电脑旁边,看到了快刀手向无影宗发出的约战请求。这是久违的约战请求,张小兰暗觉解气,心道:“无影宗前一阶段无数次约战快刀手,快刀手都不理。如今,快刀手约战,无影宗也不理睬。哼。” 六指与侯沧海凑在一起抽了根烟,说了会话,离开了罗马皇宫。离开前,侯沧海还特意坐在了电脑前,在清风棋苑上给无影宗留了话,约定明天早上战斗。 等到侯沧海离开,张小兰迫不及待地查看了在清风棋苑的留言,决定继续不理他。 任巧将桌子收拾开,准备和面。 张小兰道:“你不用这么麻烦,就是我们两人,等会到外面吃一点就算了。” 任巧道:“我给侯子哥包几个饺子,煮熟了,他晚上可以吃。” 张小兰直截了当地批评道:“瞎忙活,侯子跟着六指出去了,晚上肯定要喝酒。你没有冰箱,煮了饺子得臭。” 任巧想想有道理,停了下来,道:“看来,还得给侯子哥建议买个冰箱。” 以前见面之时,任巧总会在最短时间将话题引到清涟产品,今天见面这么长时间,任巧还在想着和面做饺子,这让张小兰很是奇怪,道:“你到高州来,不做清涟产品了?” 任巧神情坚定地道:“我绝不会放弃清涟产品,只是暂时不做了。我在高州办事处这边专门负责otc项目。等这边项目做成功以后,我就能缓过气。缓过气以后,我还会继续做清涟产品。” “真能缓过气,何必又做清涟产品。对了,otc项目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很高大。” “二七公司高州办理处负责跟药店销售的,第二终端。”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跑药店难吗,今天有时间,我想去试一试。我没有做过销售,陪你去看一看。” 在张小兰大力鼓动下,任巧决定到对面的和平药房试一试。她之所以没有拒绝张小兰,很大一个原因是张小兰是清涟产品的大客户,让大客户满意,是清涟产品合作伙伴的基本准则之一。 来到了不远处的和平药店,一个年轻店员用挑剔眼光瞧了两个年轻的药品销售,道:“负责人不在。二七公司,没有听说过,是刚成立的小公司吧。”说完,将资料丢在一边,自顾自看柜台里的小电视。 任巧没有经过培训,怕把事情搞坏,只想搞一家了事。张小兰兴致不减,坚持要多走两家。任巧性格原本温婉,依了她。 第二家公司,负责人态度还不错,道:“怎么没有报价单,没有报价单谁进药,把联系方式留下吧。” 第三家公司,没有见到负责人。 第四家公司,一个中年负责人抱着手,道:“代销,可以。其余免谈。” 走了四家药店,张小兰体会到销售的难度,感叹做销售真不容易。任巧是经受过清涟产品的严格培训,在承受失败上的能力明显强于张小兰,道:“没事,我还要全面学习两天,能把公司资料掌握透了以后,再请教侯子哥如何切入市场,只要努力跟进,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至少今天四家中有一家想看报价单。”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橄榄枝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来到张跃武所在别墅后,六指离开,剩下侯沧海和张跃武单独在一起。 经过前期多方考察,特别是经过公司高薪聘请的大师看过面相以后,张跃武准备向侯沧海伸出橄榄枝,让这个有魄力而且人品还不错的年轻人帮助女儿从事房地产行业。大师对侯沧海面相的评判一直留在张跃武心里,坚定了收揽侯沧海的重要原因之一。 依据他的判断,如今房地产行业进入一个上升通道,女儿迟早会接受自己的衣钵,应该让她起点高一些,从独立运作项目开始,直至最后接受自己家业。这个新成立的小公司就算失败,也不过是皮毛,但是能带给女儿最宝贵的经验。 “我听说你们在南州搞了一个山岛俱乐部,你的绰号号侯子,我可以称呼你为侯子吗?” “当然可以。” “侯子,做医药代表怎么样?” “一项工作而已。” “据我了解,山南省的医药代表所有手段都是灰色的。反商业贿赂相关法律将在近期出台,你们实质上行走在法律边缘,稍有不留意,就有可能触犯法律。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一项长期的事业。男怕入错行,你应该考虑自己从事的行业。趁着入行时间短,早日转项。”张跃武特意找了自己的法律顾问,对医药代表这个行业进行了分析。今天见面后,他一针见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张跃武提出的问题确实是侯沧海的隐忧。他如今带领着一个团队游走在灰色地带,几乎只能靠灰色行为来获取利润。这不是侯沧海一个团队的悲哀,其实是整个行业的悲哀。侯沧海之所以在离职后当上了医药代表,主要原因是想找快钱,满足每月支付母亲医药费的需要。 侯沧海不愿意向强者张跃武解释这个原因,道:“张总,有什么事情,你吩咐。” 张跃武道:“你认识我女儿张小兰,她是我的独女。我想让她在高州搞房地产,但是需要有人辅助,你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侯沧海没有料到居然是这个事情,没有立刻否定,也没有肯定,反问道:“为什么是我来辅助?” “我调查过你,你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会背景,又在政府机关工作过。” “为什么房地产公司不在江州开发,而在高州,高州经济条件一般,远不如江州。” “我到高州来办企业是为了煤矿。高州煤矿全省第一,如今煤炭行情好,很多资金都在各显神通进入高州。我以前是修桥筑路,在高州中标了一段路,承建方是下面一个县的交通局,县里没有钱支付修路款,就硬塞了一个年年亏损的煤矿。我当初找了很多关系,不想用煤矿抵债。高州人排外,地方官员和一些矿老板勾结起来,强行将这个煤矿抵给了我。不要这个煤矿,也拿不到工程款。当时,搞得我欲哭无泪。煤矿到手后,需要生产才能维持,否则就是浪费一大笔钱。我在春节到黑河要钱,确实是没有钱了,钱全部投到煤矿了。”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脑海中一直飘荡着编织袋和现金,画面发此富于刺激力,想忘记都难。此时听张跃武讲起煤矿的奇异来历,他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随着国内经济转好,对能源需求特别旺盛,煤炭价格肯定还要飞涨,我接手这个强塞给我的煤矿时,每吨煤的价格在98元到105元之间浮动,我基本没赚到钱,只能勉强维持。去年,煤炭价格一夜起飞,跃至每吨180元,我想不发财亦难。以前是我四处求人卖煤,如今是长长的煤车等着拉煤。据我判断,国内建设还要持续,所以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张跃武自嘲地道:“经过这次事件,我有一个总结,发财是上帝抛色子,扔到了谁的头上,谁就会发财。” 侯沧海道:“我对煤矿是一窃不通啊。” 张跃武摆了摆手,道:“你听我慢慢讲。高州人抱团排外,不管哪个行业都是这样,你很快就能够体会到,这是高州经济始终搞不好的一个重要原因。煤炭成了赚钱机器以后,许多小煤矿受到了地方势力或者说是**的敲诈,我们这个煤矿产量大,质量好,也很受**关照。为了护矿,所以我们弄了护厂队,准备了削尖铁棒。在厂区打了两次架,**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我们护厂队的队长被公安抓了,差点判刑,三个月前才放出来。为了保他,我花费不少。” 侯沧海不解地道:“既然这样,张小兰要搞房地产,为什么不回江州,或者直接到南州?” 张跃武道:“这里面又有另一个新故事,你在江州工作过,应该还记得黄书记吧,他的女婿是你的大学同学。三个月前,黄书记调到高州任市长。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把房地产放在高州了吧。黄书记来到高州后,在省城搞了一次推介高州的招商会,想给高州多找一些项目。我在江州时就和黄书记关系不错,他如今到了高州,恰好我在高州又有煤矿。所以,我还得在开发区搞些地块,投资做开发。这是给黄市长扎场子。在江湖行走,都讲究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黄市长想让开发区热起来,所以我们必须要支持。” 侯沧海再次张大了嘴巴,黄书记是黄英的爸爸,也就是陈文军的岳父,没有料到绕了一个大圈子,陈文军的岳父居然来到高州当市长。想想也是正常,书记、市长、公安局长、组织部长四个重要职务原则上异地任职,黄书记是江州人,要想当正职,必须要离开江州。 “黄书记过来了三个月?” “嗯,半月前刚刚完成了选举,他如今是高州市委副书记、市长。你平时没有看报纸和电视。” “我才来高州,没有注意这些事情。” “以后不管到哪个地方做生意,当地新闻要多看。当地新闻就是领导日记,你可以从中了解他的执政理念。” “医药代表不考虑这些。” “刚才我讲过,医药代表要成功赚钱,必须游走在灰色领域,最容易被打击。张小兰刚从大学毕业,为人单纯,我不想找一帮子老江湖去帮她。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我女儿是老板,你帮助她处理日常事务,我给你年薪。” 张跃武举起手掌,五个手指伸得老长。 “五十万?” “嗯,项目完成后,项目利润的百分之十做为你的奖金。” 如果是从政法委刚离职,这个条件确实十分优厚,足够让侯沧海为之拼命。如今侯沧海负责二七公司在高州的业务,据他初步估算,如果业务顺利,他这个地区级主管能有二三十万的年收入。相比之下,五十万年薪显得不是那么诱人。 张跃武看出了侯沧海的犹豫,道:“你如今是二七公司高州负责人,这个职务可以保留,再找一个副手帮助你管理这边的业务就行了。到时我带你去见黄市长,有了黄市长的面子,二七公司在高州做业务,谁还能挡得住。你很幸运,这么年轻就能亲自操盘一家房地产公司。虽然是小型公司,也要走过所有流程,遇到所有麻烦,经过这家公司以后,你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掌握山南省情的真正企业家。” 同意,或者不同意,这对侯沧海来说是一个问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陈文军到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我是二七公司驻高州主管,手下有几个兵,是一个团队。成或者不成,我都会一个星期之内给答复。”侯沧海最终没有立刻答复。 见到侯沧海态度,张跃武知道事情基本成了,笑道:“一个星期,希望侯子能到兰城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就任。再抽时间向黄市长汇报工作。” 离开别墅区时,六指丢了一把越野车钥匙给侯沧海,道:“这车停着没有人开,你去跑磨合。” 侯沧海没有客车,接过车钥匙,驾车离开别墅区。越野车穿行在街道上,不时有三轮车迎面而来,让侯沧海被迫刹车或者变道。三轮车就宛如高州人,穷,硬,横,不惧怕比他强大的人。 侯沧海看见一家鱼俱店,停车,买了两幅最便宜的鱼竿。世安厂位于城郊,外面有河沟,小时候,父亲经常带着侯沧海到野外钓鱼。这给小侯沧海留下深刻印象。如今他要负责一方,有心通过钓鱼来放松思想和身体。 小车开进罗马皇宫小区,保安懒洋洋的,视车如无物。侯沧海将车直接开到楼下,站在车门外给任巧打了电话。 “我和小兰在楼上。我还是要包饺子。” “你和小兰一起下来。我带你们去郊游。” 张小兰下楼,见到这车,惊讶地道:“这车是六指在开,怎么在这里。” 侯沧海甩了甩钥匙,道:“六指说这车闲置,由我来跑磨合。” 张小兰深有疑惑地望了望越野车,又看了看侯沧海。最近她和父亲长谈过几次,父亲很坚决地拒绝了她到煤矿的要求,神神秘秘提出有另一个生意由女儿全权做主,并且正在寻找得力助手。她看到侯沧海开着六指的越野车,暗猜道:“莫非,我爸给我找的助手是侯沧海?肯定是这样的,否则不会对侯沧海这么热情。” “喂,侯子,我爸到底搞什么鬼,你肯定知道?” “你不清楚?” “气人得很,他不给我说,只是说很快就会见分晓。” “你爸是个好老爸,他不说,我也不说。任巧去弄个锅,弄点姜、葱和盐。既然有车,我们到郊外去耍一耍,找个水库,钓鱼,然后在水库边上煮鱼吃。” 任巧赶紧乐呵呵地上楼。 张小兰道:“你知道哪里有水库?” 侯沧海道:“高州是山区,在六十年代农田水利建设时,城边肯定有大水库,我们去买一份高州地图,自然一清二楚。” 张小兰道:“开车技术怎么样?以前没有见你开过。” 侯沧海道:“放心吧,六指应该是你爸的军师,他将钥匙交给我,说明相信我的技术。” 六指确实是父亲一帮兄弟伙中最喜欢假装斯文的一个人,也是兄弟伙中的智囊,凡是处理“外务”,一般是由他来出面。六指能将钥匙交给侯沧海,更说明侯沧海肯定就是那个助手。想到侯沧海要来当自己的助手,张小兰总感觉怪怪的。 任巧将锅碗都拿了下来,放进尾箱里。 小车在报刊亭暂停,买了一份地图,然后根据地图直奔郊外。半个小时左右,侯沧海带着两个女孩来到了红旗水库。红旗水库大坝上写着严禁垂钓几个威严的大字。张小兰嘲笑道:“侯子,你出错了吧,这里不能钓鱼。不过,风光不错,我们到水库边走一走。” 侯沧海也不解释,拿着烟,进了管理房。几分钟之后,他走了过来,径直到后备箱里拿了鱼杆。张小兰道:“准你钓鱼?”侯沧海道:“一根杆十块钱,随便钓。” 经过管理房时,耳朵上夹了枝烟的邋遢管理员站在门口,道:“我们有特制的料,用来喂窝子。不喂窝子,不好钓。五块钱一包,便宜。” 付钱买了带有酒味的糟子,管理员热情起来,道:“你们朝里面走,有个小湾,将料撤进去,最容易吃钩。” 沿着水库行走,脚边是清冽的湖水。侯沧海道:“这就是社会,我们要能读出潜话语,否则办不成事。我建议张小兰到我们二七公司来做几天业务,跟着任巧跑。” 听到这话,张小兰和任巧笑了起来。任巧道:“我和小兰一起跑了四个店,一无收获。侯子哥,有药店提出要代销,可不可以?” 侯沧海断然否定道:“我研究过这事,otc终端和第一终端有明显区别,前者快,后者慢。如果代销,医店面对代销品没有资金压力,必然不会全力推荐。现在同品牌的药品多得很,代销的药品肯定放在最后。我们不能走代销,特别是小药店,绝不能追求单纯的数字好看,要实实在在销售。” 任巧道:“小药店不能代销,那些连销的大药店怎么办?我问过一家,凡是产品进柜都得交进店费,不仅要交钱,还得审核资质。” 侯沧海想起张跃武谈过的话,笑道:“如果是连锁大药房,那我们就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把区域负责人搞定再说。” 谈话间,三人来到小弯处,洒下特制酒料,然后开始垂钓。最初侯沧海还和两个女孩子说两句,在等鱼儿上钩时,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开始走神,想起了曾经与熊小梅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与熊小梅分手后,他与陈华和姚琳都发生过关系。欢娱时,他会暂时通过身体的舒服忘记曾经的爱,但是,还没有谁真正能够代替熊小梅在心中的位置,或者说,还没有一个女子能填满熊小梅在心中留下的铬印。 张小兰守着另一枝鱼竿。 任巧打开矿泉水,细心地削了一个苹果,削成片,分给侯沧海和张小兰。 等了半个小时以后,水面终于有了动静,任巧站在侯沧海身后,看到浮子上下地抖动,然后猛地下沉,便用手捂着嘴巴,担心发出声惊走了即将上钩的鱼。 一条漂亮的翘壳鱼被钩起来以后,任巧高兴得又拍手又蹦跳。 张小兰望着兴高采烈的任巧以及沉稳的侯沧海,觉得有些生气。她知道生气毫无来由,于是强行克制,专注地看水面。水面终于也有了动静,张小兰屏气凝神,等着浮子下沉。这时,电话响来起来。 “我和文军都在高州,晚上约起吃饭。” “好啊,我和侯子在水库钓鱼。” “侯子,谁是侯子?” “侯沧海啊,陈文军的同学。” “你们在一起钓鱼,这太奇怪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确实有点莫名其妙,晚上见吧,我们在水库钓了鱼,挺新鲜,晚上喝鱼汤。不说了,我的鱼竿被拉走了。” 张小兰打电话时,鱼线被扯得很紧,一条鱼在水面上左冲右突。 这时,侯沧海电话响了起来,是陈文军的电话。 “我调到高州来了,在高州新区管委会当主任助理,我以前就是科级,这次是平调。”陈文军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兴奋。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们在谈恋爱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听到大学同学陈文军出任高州新区管委会主任助理的消息,侯沧海心情变得烦躁起来。浮子在水里静止不动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却觉得很长,干脆将竿插在地上,看张小兰与大鱼搏斗。 每个人在人生中都会做出无数的选择。选择,这个词听起来轻飘飘没有份量,实质每一次选择都一次次改变了人生方向。陈文军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是从大学时代一次次选择积累起来的结果,每一次选择都很关键,无法取代。选择黄英而与陈华分手固然关键,但是离开了前面的选择,这一次关键性选择必然不会出现。 侯沧海现在的生活,也是从大学时代一次次选择积累起来的结果。 张小兰努力想收起上钩的大鱼。大鱼不甘心突然降临的厄运,带着刺入身体的鱼钩,在水中快速游动。它露出青黑色背脊,翘起的嘴壳如发怒一般。 任巧站在水库边,想用胶桶将大鱼舀上来。 翘嘴大鱼不肯服输,拼命在水中转圈,忽远忽近,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侯沧海准备帮着任巧将那条强悍的大鱼弄上来。走过去时,任巧已经用桶舀到了大鱼。大鱼身体强健而滑溜,拱了拱背,趁着敌人立足稳,轻松地从胶桶中滑了出去。任巧眼见进桶的大鱼又溜走,上前一步,弯腰准备再次将鱼装进胶桶里,不料脚一滑,身体前倾,卟通一声摔进了水库里。 侯沧海站在旁边看了一秒,用来观察形势。他发现任巧沉到了水中,便毫不犹豫跳进水库里。 张小兰站在岸边,急得直跺脚。 侯沧海下水以后,没有急着靠近任巧,而是游到其背后方向,准备将水中的任巧从后面托起来。 当任巧从水中露出之时,侯沧海迅速靠近,从后面抱着她的脖子。这是救人的正确姿势,免得救人者被溺水者抱住,发生更大的悲剧。 “放手啊,我会游泳。” 任巧摔进水里后,顺手就抱住了那条大鱼。她双手抱着那条大鱼,双腿在水里有节奏地打水。由于脖子被侯沧海从后面抱住,她接连喝了好几口水。 侯沧海愣了愣,随即放开扼住任巧脖子的手,道:“你早说啊,我衣服没有脱就跳下来了。” 任巧水性着实不错,抱着那条大鱼,双腿打水,来到岸边。 那条大鱼足有六十公分,是一条大块头翘壳鱼。上了岸以后,它失去了威风,身体蜷缩在胶桶里,尾巴将胶桶打得啪啪直响。 侯沧海和任巧都成了落汤鸡,在水库风吹动下,水珠滴滴下落,既狼狈,又可笑。 张小兰提醒道:“手机,赶紧拿出来,不再使用,要立刻关机。” 任巧指了指旁边的包,道:“我的手机,在包里。” 侯沧海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和皮包拿了出来,按照张小兰的提示,直接打开后盖,将手机电池取了下来。 任巧落水,张小兰最初被吓了一大跳。谁知原本英雄救美女的好戏变成了英雄卡住美女脖子,导致美女接连呛水,这个画面比较滑稽,惹得她很想笑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侯沧海为人还是不错,做事也挺冷静。 由于侯沧海一身是水,由张小兰开车回城。小车进城后,侯沧海和任巧在商店买了衣服,换好以后直奔黄英所住的老干部小区。黄英和陈文军是坐单位的公车来高州,家里小车停在江州,所以,张小兰开车到家里去接黄、陈两人出去吃饭。 老干部小区建在距离老市委所在地的后面,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普通,走进以后,才发现里面绿树参天,宛如小型森林公园。很多小型院落,住着离休的副厅级及以上领导干部。 由于黄英提前打过招呼,小车得以在院内穿行,在第三个交叉小路口左转,行进百米,见到了一幢单独院子。 小道处有一个小房子,里面坐着一个保安。保安看了车号,示意其停在一边。 小车无法停在院落前,下车后还得走上百来米。侯沧海望着胶桶里的大鱼,道:“我们是第一次到黄英家,总不能空手而去,正好钓了两鱼,送一条给黄英家。” 张小兰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送那条大鱼吧。黄英爸是大领导,一般礼物还不好送,这条鱼是最合适的礼物。” 侯沧海将那条小一点的翘壳鱼扔在网兜里,用胶桶提着大鱼前往独幢小院。 任巧在路边买的衣服实在难看,头发也乱七八糟的,躲在车里,不愿意出来。 黄家住在左侧的一个单独院落。院落门前是一个半截木门,院子里种着花草,此时正当盛开的花季,小院在大树包围之下,无数繁花盛开。这个小院子的建筑相当久远,可以追溯到解放初期,整个建筑格局偏传统。有了这些花草,整个建筑显得很有时代感。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背着手在院子里低头沉思。 黄英和陈文军站在靠近木门处,小声交谈。陈文军看见侯沧海、张小兰过来,打开了木门。侯沧海在很多年前看过一部好莱坞四十年代的黑白片,名字叫《鸳梦重温》,最后一个画面是男女主人公在曾经居住过的小院相遇。电影里面的小院和现实中的小院几乎一个样子。 陈文军看见侯沧海手里的桶,道:“提桶做什么?” “这是张小兰钓的鱼,这么大的翘壳实在罕见,给叔叔阿姨送过来。” 侯沧海脱离了机关,不再是公务员,因此,他故意没有称呼黄市长的职务,而是以长幼辈伤来称呼。 “好大的翘壳,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黄英瞧了瞧桶,惊讶地道。 听到女儿的惊呼,黄德勇思绪从沉思中走了出来,这才发现进来了两个年轻人。女子是张跃武的女儿,他是认得的。男子则不认识。 张小兰甜甜地打了招呼,叫了一声:“黄叔叔。” 黄德勇在来到家里的小辈面前没有架子,答应了一声,又瞧了侯沧海一眼,道:“这是小兰的男朋友吗,果然一表人才。” 张小兰刷地红了脸。 黄英笑弯了腰。 陈文军道:“爸,这是我大学同学侯沧海。当初在黑河镇政府工作,后来调到了区委政法委。辞职后,如今在做二七公司驻高州经理。” 黄德勇对此侯沧海调动之事还有印象,脸色比刚才严肃一些,道:“为什么要辞职?” 黄英抢着答道:“侯沧海的妈妈得了尿毒症,为了换肾,卖了房,花光所有积蓄。换肾手术的后续治疗费用也高,侯沧海只能辞职,否则靠工资只能饿死。” “哦,原来这样。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谢谢黄叔叔关心,我妈妈比较乐观,因此恢复得还行。”侯沧海不称呼黄德勇职务,努力将关系由上下级变成私下的朋友关系。他将胶桶提到黄德勇身边,道:“黄叔叔,这是张小兰钓的鱼,很新鲜。” 黄德勇看见张小兰和侯沧海第一眼,觉得两人真有夫妻相。他看着张小兰,又问道:“你们两人在谈恋爱?” 张小兰脸更红,道:“黄叔叔,没有。” 黄德勇哈哈大笑,道:“这条鱼不错,晚上有口福了。” 以前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侯沧海参加大会,曾经听过黄德勇副书记讲话,在会场上,他服饰整齐、神情严肃、一丝不苟,散发着摄人气场。他现在离开整个体系,从另一个视角来看黄德勇,又是不同感受。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州饭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越野车宽阔,五个人不显挤。 陈文军即将到高州新区任主任助理,这顿晚饭就安排在高州新区。 侯沧海开着车在高州新区转圈,观察着这个高州的热土。转了一圈下来,他比较失望,相较于南州或者说江州,高州这个开发区实在差劲,到处是被圈起来的土地,一点都没有“热土”的迹象。整个区域内商业更是凋零,接连找了几家餐馆,都不如意。诸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回到老城吃大排档。 位于高州一院的大排档是全市最火爆的场所,比起新区的冷清,这里又显得太嘈杂了。大家原本想要坐在楼下的坝子里,被划拳声音和震耳的音乐吓得到了楼上。关上房门,俯视楼下,虽然没有了大排档的热闹劲,却也清静了不少。 “黄英,你会调到高州来吗?”张小兰坐在黄英旁边,正好讲点悄悄话。 “文军要来,我只有跟着来。”黄英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和侯沧海在一起钓鱼?他是单身汉,你们还真的挺配。” 张小兰望着站在门外抽烟的侯沧海,道:“这是一个偶然。我爸在这边做煤矿,我一个人在南州无聊死了,就到高州这边找点事情做。侯沧海原本在省城一家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因为业绩不错,被派到了高州当主管。我们在这边遇上,纯属意外。任巧是他们公司的新员工,以前是清涟产品的。” 在门外,侯沧海与陈文军站在外面抽烟,聊近况。 “你都叫黄叔叔为爸爸了?” “结婚证都领了,自然叫爸爸。” “你们的小日子不错啊,是不是准备要孩子了。” “迟早都得要小孩子,早点要,年轻一些,黄英容易恢复。” 这家店的服务员全力以赴去应对楼下的大排档,所以对楼上单独一桌很是敷衍,任巧点完了菜,又给几人倒了茶,然后坐了一会儿,再出去催菜。反复催促后,黑黑的胖服务员不高兴了,端着菜上来,重重地往下放,菜里的油和水都溅了起来。 黄英当场就要发作,被陈文军挡住了,道:“高州民风彪悍,服务意识不强,你和她生气,反而把自己气坏。”黄英道:“如果不是你要来,我真不想到这个鬼地方。这个地方的意识至少比江州落后十年。”陈文军温柔地道:“正因为高州落后,所以才需要爸来这里工作,通过爸的工作,我们就能改变这里的风气,让改革走上快车道。”黄英点了点头,道:“我只能忍了。” 侯沧海离开体制有了一段时间,往日构建在思想里的规则、原则和套话都变得遥远。在这个大排档听到陈文军这一番高论,他只觉得中午吃的饭菜都要吐出来。看见黄英点头的样子,不禁疑惑道:“难道黄英真相信他爸就能改变一个地区的风气。” 他在心里呕吐之时,看了两眼另外两个女子。 张小兰在东张西望,眼神对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嘲弄。 任巧则乖巧地拿着汤勺给大家盛汤。 侯沧海决定回家以后要批评任巧,批评如下:“就算黄英是市长的千金,就算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的主任助理,就算张小兰是富家女,她也不必把自己弄成服务员,挺起腰来,别人才会真正重视你,否则留给对方的是轻视。” 当然,在这个场合里,他不会当面批评任巧,还很礼貌地对任巧的服务说了谢谢。 高州餐厅服务员质量不怎么样,但是菜的味道还算不错。由于原材料比较好,高州菜比较讲究本味,有一种特殊的纯朴感觉。其中有一道汤将鱼和鸡混搭着熬制,味道着实鲜美。侯沧海几口就喝完了一碗,刚将碗放在桌上,任巧就拿起汤勺给他盛了一碗。 黄英打量着任巧和张小兰,突然问了一句,“任巧,你以前做过清涟产品吗?推销挺难的,是不是经常受到白眼。” 任巧微笑着将碗放在侯沧海面前,道:“我现在还在分享清涟产品,只是这一段时间的重点在做otc。” 黄英没有听明白什么叫otc,望了陈文军一眼。陈文军在脑子里将这个词过滤了一遍,道:“这应该是一个模式,比如我们投资的方式就经常用英语代号,侯子,是不是这样。” 侯沧海神情严肃地道:“otc确实是一种模式,最初来源于股票市场,是指在证券交易所以外的市场所进行的股权交易。移用在医药市场,指在医院外进行药品交易的一种模式。” 这一番介绍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足之处还是没有讲得明白。 张小兰曾经跟着任巧去跑过药店,明白otc是怎么一回事。她看见黄英还是思考这个问题,憋着笑,走出包间,到了卫生间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她笑得很是畅快,越笑越觉得好笑,眼泪水都笑了出来。她想起侯沧海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笑骂了一句:“这个侯子,还会玩点冷幽默。” 走出卫生间时,张小兰揉了揉笑脸,准备回到桌上也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 楼下传来了一阵叫骂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上响了起来。张小兰走到包间门口,停下脚步,观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楼下冲上来一个狼狈逃窜的中年人,后面是几个短发年轻人。年轻人手上都有砍刀,闪着寒光。中年人跑上二楼后,无路可逃。他不顾一切地冲向窗边,准备跳楼。餐厅是一楼一底,从二楼跳下去应该问题不大。 一个光头年轻人飞身往前扑,抱住了中年人的腰,将其从窗口拖了下来。 中年人顺手抓起桌上的空碗,狠狠地敲在光头年轻人的光头上,一股血流了出来。他狠狠推着光头年轻人,道:“滚开。” 被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让中年人陷入包围之中。 几个年轻人挥刀猛砍。转眼之间,中年人后背衣服被砍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个刺青男子将中年人提了起来,面对着疤脸男子。 疤脸男子恶狠狠地道:“复星矿,必须卖。” 中年人尽管被砍得很惨,仍然坚持道:“不卖。” 疤脸男子用砍刀横着在中年人肚子上拉了一刀。 张小兰被血腥场面吓着肝胆俱丧,愣了几秒后,叫嘴就要惊叫。侯沧海站在她的身后,眼疾手快,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其拦腰抱起。回到包间,他轻轻掩上房门,才将张小兰放下。 张小兰腿软得紧,倒在了侯沧海怀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忧喜参半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外面发生打斗时,出于好奇心,侯沧海打开了房门。发生在二楼的砍杀制止了所有看热情人们的步伐,他们站在门口观看了整个过程。说是“过程”,其实就是十来秒钟的时间。 侯沧海将张小兰搂抱着带进屋,让她坐在椅子上,安慰道:“你别怕,街头打斗就是这样,有时会很血腥。以前我在世安厂时,青工们打架比这还要厉害。” 张小兰大脑处于混沌状态,血腥场面将所有思维染成红色。 侯沧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他拉开门,迎面见到窗口处血肉模糊的伤者。伤者爬在地上,呻吟,腿在抽动。两个服务员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边。楼梯口站着几个来自底楼大排档的食客,伸长脖子看热闹,指指点点。 侯沧海走近伤者,蹲下身查看。伤者全身血肉模糊,眼睛还顽强地睁开,道:“救我。”他的声音细如蚁音,时断时续,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断掉。 侯沧海快步走回包间,要过任巧手机,打过120,又给110报警。他将手机还给任巧,道:“你们别在这里逗留了,我处理一下受伤的人。” 黄英爸爸是新任市长,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即将上任的领导,都不宜和这起伤人案有牵连。张小兰和任巧则是女生,亦不适合这么血腥的场面。陈文军戴上放在包里墨镜,对侯沧海说了一名“改天再见”,便牵着黄英离开。 侯沧海叫住陈文军,道:“别走这么快,把张小兰也带走。任巧也别留在这里。” 四人离开后,侯沧海到楼下买了一**水和三条毛巾,再上楼。他没有系统学过现场救护,凭着本能觉得应该给伤口处包扎上,否则失血过快,救护车到来也没用。 中年人腹部被锋利刀口拉伤,皮肤被划出一条超过十厘米的大口,肠子挤了出来。侯沧海凭想起影视和小说中常有受伤后将肠子放回去的描写,将三条毛巾接起来,紧紧捆住伤口,不让肠子继续向往挤。 伤者手臂和腿上还有多条伤口,不停往外流血,很快在身体周围形成一摊血水。侯沧海正准备到楼下再拿毛巾,不知何时转回来的任巧颤抖着道:“我下去拿毛巾。” 在等待任巧拿毛巾时,侯沧海喂了几口水给伤者,道:“别着急,我打了120和110,医生很快就到。你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没有伤到要害。”他没有给伤者说肠子露出来,故意往轻的方向说。 刚将大腿伤口扎住,外面传来了警车响声。随后,几个警察出现在楼梯口。 警察出现后,任巧快步向卫生间走去,来到门口时,她捂着嘴巴就吐得稀里哗拉。刚才第一眼见到冒出体外的滑溜溜的肠子时,想要吐出来。她强忍呕吐**,直到警察到来才奔向卫生间。 正在呕吐时,传来了120急救车的声音。 受伤中年人脸色苍白,被急救人员抬上车时,一直望着侯沧海。 “谁报的警?”警察作现场勘查的同时,询问起报警人。 侯沧海跟着一个老警察下楼,准备到派出所做笔录。 下楼后,侯沧海经过了越野车。 张小兰坐在越野车上,没有发动汽车,应该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侯沧海跟老警察解释两句,走到越野车边,道:“你别开车了,坐出租车回家。改天我再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张小兰瞧见不远处的警察,道:“派出所为什么要带你走?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报的警,要作笔录。这事挺麻烦,你别揽在里面。”侯沧海道又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任巧道:“晚饭没吃饭,回去又包饺子。” 听到包饺子三个字,任巧脑子里浮现起滑溜溜的肠子,捂着嘴巴又到一边。 张小兰仍然手软,无法开车,将车钥匙交给侯沧海,和任巧分别打车离开了大排档。 在派出所做了笔录后,侯沧海开车回到罗马皇宫。 客厅坐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一碟咸菜。侯沧海经过一番折腾,确实饿了,坐在桌边,喝了一口稀饭。 “回来了,快吃吧。”任巧头发湿漉漉,显然才洗过澡。在日光灯下,她的脸色出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生病了。” “没有,你包扎时,我看见了肚子上的伤口,后来我在卫生间吐了。至少一个星期,我不会吃荤。” 侯沧海当时只是顾着救命,完全没有在意伤口情况,更没有意识到此类伤口会对年轻女子带来如此大的冲击。他笑道:“没事,这也是人生百态之一态。” 任巧道:“砍人的是什么人?如今我在高州有了严重的不安全感。” 侯沧海站在门口时恰好听到了“复兴矿”三个字,虽然现在无法断定复兴矿是金属矿还是煤矿,但是这次砍杀肯定是因为矿产而起。他这时才明白当初张跃武所言。张跃武有黄德勇这个后台,仍然如履薄冰,看来高州经济环境真不好。 他让任巧坐在身边,道:“以前在南州时,我们成立了一个山岛俱乐部。到了高州,我们尽量不要去过夜生活,主要是指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少去,免得惹事。” 任巧用毛巾擦着头发,露出白白细细的脖子。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小伟哥和军哥说过,要做好医药代表,少不得要和医生打成一片,唱唱歌 ,喝喝酒,应该免不了吧。” “这也是我最头痛的地方,到时我们绞尽脑汁想办法吧。”侯沧海准备要充分利黄德勇这条线。目前有黄英、陈文军的关系,还有陈跃武的关系,想必这条线走得通。 手机落水后,电池和手机暂时分离。从落水到现在,侯沧海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接电话。作为二七高州的主管,没有通讯工作相当误事。喝完稀饭后,他用餐巾纸将手机壳重新擦了一遍,将电池安了进去,遗憾的是手机没有丝毫反应。 这个诺基亚手机有电话薄功能,手机损坏,电话号码就丢得一干二净。 侯海洋先后有两个重要的纸质电话记录本,第一个本子在熊小梅离开后,被他一时冲动丢进街边垃圾桶里。等到后悔时,再也找不到这个本子,幸好手机里面还存了一部分电话号码,包括熊家的电话、熊小琴的电话。他一直想将手机里的号码转抄到纸质笔记本上,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完成这个工作。 第二个本子是到南州以后重新记录的,主要是南州关系户电话和山岛俱乐部成员电话。 今天损坏了手机,他靠回忆将以前熟悉的号码记在第二个本子上。熊小梅的电话,熊家的电话,陈华的电话,杨定和的电话,这些都是十分熟悉的电话,他记得很清楚。唯一想不起来的是大姐熊小琴的电话。 他左思右想,总也想不起熊小琴的电话。 这原本不是一个十分重要且紧急的电话,却如一根带毒的尖钉,扎在了侯沧海心中。在屋里徘徊了两个小时,无心做其他事情。想啊想,仍然没有想起熊小琴的电话号码。 当夜梦多,太阳再次升起之后,侯沧海立刻去配手机。 手机刚配好不久,吴小璐电话打了过来:“你电话怎么不开机,昨天下午就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赶紧回一趟南州,我妈松了口,同意在山南医院临时进二七公司的药,你们要及时跟进,免得有变。” 侯沧海没有对这事有过多惊喜,谢过之后,道:“小吴,家里的事理顺没有。听周鑫讲,周主任对马忠不太满意。” 吴小璐叹息一声,道:“我妈与马忠原本就认识,算是同辈人。我妈不能接受我嫁给一个她的同辈人。她没有明确反对,只是不愿意和马忠来往。打了这一段时间冷战,我怀孕了,这场战争才结束。” 侯沧海道:“怀孕了,祝贺啊。” 吴小璐道:“这是人生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希望生一个女儿,让她享受完整的母爱。父爱和母爱,缺一种都永远无法弥补。” 母亲周永利生病时,吴小璐送了一笔钱过来。这笔钱是救急钱,让侯沧海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吴小璐怀了孕,恰好是还这份情义的时机。 与吴小璐通话后,侯沧海马上拨通伟哥电话。 伟哥接到电话后,火气很大,道:“你昨天手机为什么关机,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 侯沧海道:“手机掉水里,才换了新的。伟哥,刚才接到通知,山南二院同意临时进药,我马上回南州,及时跟时,争取将我们四个主品列入山南二院药事管理委员会的处方集。” 伟哥在电话里的声音无精打采,道:“这事和我无关了。我接到正式通知,调到岭西省,新的总经理马上要到,她来接管这一摊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分歧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放下电话,侯沧海立刻启程前往南州,将任巧留在罗马皇宫继续自学培训手册以及药品资料。 侯沧海离开后,任巧看了一会儿资料。她有些心神不宁,换衣、化妆后,给那家提及报价单的药店送去了报价单。她已经预领了二七公司的费用,就得认认真真工作。这不是挣表现,而是能否生存的大问题。 吃大锅饭的现象容易出现在大企业,原因是一个人是否真正做工作往往只能间接影响体系,工作结果与生存没有直接关系,与生存有直接关系的往往是内部人际关系。这就是大企业病的根源,是办公室政治产生的直接原因。 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处是一个小单位,每个人都将负责一条线或是一个面,能否赢利就是能否成功的唯一标志,简单明白,一清二楚,由不得任巧有半点偷懒。 长途客车上,侯沧海似睡非睡,有一段时间将自己幻化成了常山赵子龙,在曹营左冲右突,面对曹将如砍瓜切菜。砍完曹将,救出来的却是熊小梅。 想起熊小梅,侯沧海从白日梦状态中惊醒,惊醒以后,又开始绞尽脑汁地去想熊小琴的电话号码。来到南州以后,他仍然不能想起熊小琴的电话号码,看来这个号码已经坠入记忆黑洞里,估计凭着自己之力再也找不回来了。 二七公司宿舍还保留着前往高州时诸人的床位,这是伟哥要求的。当时有人要将这些床腾出来,方便以后新人进入。伟哥未同意,一是新人还没有到,用不着提前做没有发生的事情。二是给侯沧海等人留个床,就留住了他们的归宿感,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不做,才是傻瓜。 侯沧海见到自己的宿舍和床位时,确实产生了对二七公司的归宿感。他和还在宿舍里的员工们打过招呼,直奔二七公司办公室。 “山南二院开了口子,要立刻全员跟进,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要安排好。”习惯性说完这句话,伟哥自嘲地笑道:“我都是要走的人了,这些事情由新来的苏松莉来操心了。苏松莉一直在总部工作,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强人,在总部的时候最看不惯我们山南这边的绰号文件,估计以后在正式场合不准称呼绰号了。” 周瑛开了口,进入山南二院就打开了缺口,侯沧海对跟进之事倒不是特别担心,道:“伟哥,我进入了山南二院,,以前说的奖金,怎么兑现?” 伟哥道:“如果早几天,我可以兑现我的诺言。但是,公司文件已经下发,现在我不是山南公司的负责人了,作不了这个主。在工作交接的时候,我会将这件事情提出来。” 侯沧海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离开办公室后,将杨兵和江莉召了回来,将跟进山南二院之事交给了他们。 杨兵在二七公司的时候比侯沧海长得多,业务更加精熟,为人圆滑又谦和,由他去跟进山南二院最为合适。相较之下,吴建军更适合稍小一些、管理不太正规的医院,比如高州几家医院就很适合他,他的许多歪招怪招在不太正规的地方最有用武之地。 五人一起吃了晚餐。 饭后,吴建军单独将侯沧海叫到一边,埋怨道:“侯子,山南二院是肥缺,你为什么不交给我?我们可是开档裤朋友。” 不管部如今主体到了高州,但是以前开发的杜青县、李渡县医院、鸿宾医院和新近开发的山南二院,必须得留人继续跟进临床科室,朱颖极不愿意离开省城,前往最偏僻的高州,因此,吴建军对于是谁跟进山南二院很在意。 侯沧海所掌管的不管部实际上分成了三组人马:杨兵和江莉成为一组,吴建军和朱颖成为一组,任巧目前独立成一组。他作为不管部主管,只能派出一个小组进入山南二院,要么是杨江小组,要么是吴朱小组。他在让杨江组进入山南二院时,就考虑到吴朱组可能发出的疑问,道:“你要跟着我到高州,高州接近四百万人口,市场容易足够大,远远强过山南二院。” 吴建军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道:“我们都是从世安厂那个山区出来的,早就住得厌烦了,我想要留在南州,跟进维护以前开发的几家医院。” 侯沧海道:“我已经给杨兵下了任务,在吃饭前。” 吴建军有些恼火地道:“你事先怎么不征求我们的意见。我等会去跟杨兵商量,让我和朱颖留在南州,他们跟着你走。” 吴建军在二七公司是著名的“野路子”,效率高,口碑差。山南二院的周瑛有“道德癖”,若是吴建军带着关系户乱来,被周瑛知道了,临时用药恐怕就真的变成了永远临时,这是侯沧海最为担心之事。 如今,吴建军坚持留在山南,则必须将此事挑破。 侯沧海道:“贱货,你要留在南州也行,但是二院还是得由杨兵介入,这个不会变化。” 山南二院必将成为最大利润来源点,将山南二院交给了杨兵,那么吴建军留在南州就缺了很多提成。吴建军想起朱颖坚决不到高州的哭泣样子,怒气冲冲地道:“你和杨兵是大学同学,我们还是发小,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不管怎样,我们不去高州。” 话说到这里,侯沧海不可能让步了,道:“要留在山南二院,也行。除了山南二院外,其他医院都归你跟进,如果有精力,还可以开发周边空白区。以前二七公司主要盯着城区,对县城介入不够,你们可开发医院也不少。” 谈话不欢而散。 侯沧海晚上和杨兵一起去了山岛酒吧,江海等人知道侯沧海回南州,特意约了人在酒吧见面。 除了往常见到的熟人以外,江海将一个短发年轻人介绍给侯沧海,道:“侯子,你认识他吗?” 侯沧海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肯定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江海道:“那次我们被围在假烟窝点,在最危机的时候,有人果断开枪,逼退了暴民。陈杰就是当天开枪的警察,他现在辞职了。” 侯沧海对那位开枪的年轻警察印象深刻,只不过他当日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与现在形象大不一样,才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要辞职啊?” “明明是当官的优柔寡断,搞成了我严重违纪,要给处分,写检查。我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不干了。” “杰兄,离职后做什么?” “海哥想让我跟着他打假,这个工作没有意思,我没有同意。” “那跟我合作,我在高州正缺人手。” “我不想当医药代表。” “有一家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是新成立的,我任总经理。一块白纸,正可以画最美的图画。” “这样啊,可以。” “休息两天,然后我们一起下高州。”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章 苏松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苏松莉刚满四十岁,多年职业生涯让她柔软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铠甲。她从二七公司总部调至山南省,有了主政一方的机会。临走前,总经理找她长谈了一次,要求将山南业务由中等变成上等。 来到山南省第一天,上午苏松莉与总公司来人一起与杨伟办了交接,下午看了半天公司各类报表,又与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分别谈了话。 第二天,苏松莉和山南公司财务人员、内务人员和个别骨干进行交谈。 苏松莉约谈了吴建军,第一句话就是:“不管部这个部门很奇怪,据我所知,别的省都没有这个部门。” 苏松莉专门研究过不管部这个怪胎,每次看到公司表册上的不管部三个字,都碍眼得很。 在伟哥时代,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在二七公司除了跑具体业务外,还有额外职责,比如老段要负责培训业务,算是培训、人事和法务方面负责人;老江是营销方面负责人,要帮助伟哥管理销售、运输和仓库;老邱则是帮助管理财务、统计;不管部是与老邱、老段和老江所掌握部门平起平坐的一个部门。 正因为此,苏花莉总觉得伟哥设计的组织机构是畸形的怪胎。 吴建军知道新来的领导一定会展开三板斧,今天找自己专门来谈“不管部”,说明其中有一板斧头可能砍在不管部身上。他打量着新来的老板,道:“不管部是因人而设。侯子是怪才,先是搞定了一般人搞不定的私营鸿宾医院,最近又搞定了二七公司一直在吃闭门羹的山南二院,伟哥看上了他专做偏门的才能,成立了不管部。别人不管的,由侯子来管。” 听到“侯子”的绰号,苏松莉道:“stop,stop,我们是在正式谈话,不要叫绰号。在正式场合叫同事绰号极不严肃。你当过兵,应该知道什么是规矩。” “苏总,明白。” “我有一个疑问,如今侯沧海主管高州,不管部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确实没有存在的价值,我承认这一点。” “高州主管把手伸到了南州,难道不是变相串货,这是违反规则的。” “我也认为是这样。以前侯沧海在南州,搞个不管部还行,但是他到了高州,不管部就没有意义了。” “把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分到南州相关区域负责人,有没有问题?” “原本就应该如此。” “侯沧海会有什么反应?” “这应该是您的职权。” “谢谢你,小吴。” 昨天,苏松莉和杨伟办交接时,苏松莉特意询问了公司骨干的基本情况。伟哥对一手做强的山南二七公司深有感情,不愿意让苏松莉产生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因此,他主要介绍了骨干员工的特点,谈及缺点时,轻描淡写的说两句,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比如,在谈及吴建军时,将其违规做保健品这一段灰历史抹去了。 苏松莉想撤掉眼中不伦不类的不管部,属于不管部的吴建军完全同意了她的观点,这让她对吴建军好感激增,打上了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标签。 谈话就要结束时,吴建军道:“我以前不是不管部的人,一直跟着老江。不管部成立后才调到不管部。我正在跟进鸿宾医院、杜青县、李渡县的医院,成绩还行。苏总,我有一个请求,如果要撤掉不管部,能不能让我回归原位,继续跟进这几个医院。” 苏松莉道:“不管部就是一个怪胎,山南二七是独一份,我肯定要撤掉这个部门,你的请求我会认真考虑,希望以后在二七公司努力工作,公司经营得好,你们的收入自然会水涨船高,大河流水小河满的道理,你肯定懂的。另外,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要保密,不能透露。” 吴建军出身于世安厂,当过兵,出来做过生意,算是老江湖。听苏松莉说了几句话便知道其来自于大企业机关,实战经验远不及伟哥。他利用苏松莉对区域业务不太熟悉、对老江湖手段不太敏感的机会,暗地里给“不管部”撤了点面面药。这样一来,不管部被撤掉的可能性将急速增加。 回到新租来的房子里,吴建军想到今天给侯沧海下的“面面药”,有些内疚在对朱颖道:“朱颖,今天苏松莉征求意见,我琢磨着这个傻婆娘是想撤掉不管部,顺水推舟,说了几句同意的话。侯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这样做有点阴吧。” 朱颖愤愤地道:“谁想到高州去啊,我们好不容易租了房子,就要在南州安家,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疯了。而且,侯子明显向着杨兵,把最肥的山南二院交给他,根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既然他不仁,你也不义。” 吴建军听到这话有些尴尬,道:“我不是不义,不管部确实是怪胎,苏松莉那个傻婆娘肯定是要撤掉这个部门,我不过附和两句,尽量争取自己留在南州。我没有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就是多为我们两人考虑而己。” 第三天,苏松莉召开了山南二七公司中层干部会,将外派各地的主管们全部召了回来,准备召开苏氏风格会议。 苏松莉开会的方式与伟哥不一样。 以前伟哥在召开各地区主管、代表会议之时,会花两天时间。第一天会议各地主管和代表汇报工作,会场设在公司所在地,每人一张椅子,围在一起,大家讲完便开始讨论,讨论结束后开始喝酒。中午酒局。下午不上班,所有人聚在一起打牌。 第二天会议布置工作,会场仍然设在公司所在地。经过前一天讨论,再结合平时掌握的数据,伟哥将各地情况掌握得很准。第二天上午会议就由伟哥唱独角戏,首先谈总公司要求和新政策,其次总结上个月工作,总结工作没有什么废话,纯粹以数字说话。该表扬就表扬,该责骂就责骂,然后布置下一阶段工作,也是以数字说话。 两天会议后,有特殊事的主管和区域代表留下来,单独讨论。 这是伟哥风格的会议。 苏式会议方式显得很高档,专门租用了酒店会议室,每位参会人员打上座牌,有投影仪,参会人员还要提前上交发言材料,打印成册,在会议期间发给参会人员。 这种方式让整个二七公司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同时也让每个参会人员别扭和生疏起来。 侯沧海见到苏松莉的第一眼,对这人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没有原因,纯粹直觉。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调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人走政息其实是一种常态,广泛分布于社会各个层面。 侯沧海对此有着深刻的痛。 当年如果不是区委书记张强突然被调离,有两件事情肯定会发生: 第一个将要发生的事情:熊小梅肯定能调到江阳区一所重点中学。之后,两人一个在机关,一个在学校,这是江阳区普遍认可的理想模式。在这个模式下,两人结婚,生子,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第二个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侯沧海调到了区委机关,成为区委核心机构的一个工作人员。他将在岗位上熬着资历,慢慢能爬到科级,甚至处级。或者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中途,两人或要经历七年之痒。但是,生活会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进。 因为张强被调离了区委书记岗位,侯沧海的生活便被改变。此事后,侯沧海对于人走政息有了深刻理解。 此时,侯沧海坐在宾馆会议室的椅子上,看着收藏起咄咄逼人神态的苏松莉,不由得想起以前的那位镇党委书记马军,产生了天然警惕和强烈的不信任感。 第一天会议结束后,侯沧海是被留下来谈话的第一个地区级主管。在与苏松莉见面时,侯沧海尽量将所有陈见抛在脑后,听听苏松莉说些什么。 闲聊了一会儿,苏松莉很快就将话题集中在不管部,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侯经理主管高州,应该将所有精力集中在高州,这样才能把高州业务做起来。从目前业绩来看,高州是倒数第一,杨总当时把你派到高州,肯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会尽量把业绩提起来。但是,高州在全省gdp倒数第一,经济水平会直接反映在业绩上。苏总在山南二七公司搞每月业绩排名,高州就算从纵向看业绩提高很多,横向比也有可能接连垫底。三次月排名垫底就要调动岗位,这种做法不科学。” 侯沧海很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态度平静,观点鲜明。 他拿出一张业绩排名表,放在苏松莉桌前。 从排名表上来看,倒数第一的高州与倒数第二的湖州儿在目前存在不小差距,就算高州业绩增幅达到了百分之十,仍然远远不如湖州。 苏松莉坚持着自己的改革方案,道:“湖州和高州都在边远山区,两地条件差不多,业绩不应该相差这么多。相差这么大的原因只有一个,以前没有开发好,所以我必须得给主管高州的分公司经理以压力,否则落后的永远落后。” 交谈在这里,苏松莉和马军的形象基本上重合在一起,引起了侯沧海极不愉快的记忆。侯沧海不愿意如在行政机关那样委屈自己,直言道:“这种比较其实没有意义,要结合历史来看问题。” 苏松莉来到南州以后,与南州员工谈了十几场话了,到目前为止,侯沧海是对改革新方案最不配合的人。她知道还要动侯沧海的蛋糕,便没有过多谈论已经确定下来的每月业绩排名之事,道:“排名方案经过总部同意,不用再讨论,执行三个月以后,自然见分晓。我现在想谈的另一件事情,侯经理如今是高州分公司经理,不管部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在整个二七系统里,这是唯一一例。” 侯沧海道:“苏总是什么想法?” 苏松莉挥动着手,道:“撤掉不管部,按区域进行管理。否则侯经理在管理高州的同时,还得管理山南二院、鸿宾医院、杜青县医院,分散了精力,不利于公司统一管理。其他地区对此意见很大。” 苏松莉谈话时,红色嘴唇一闭一合,让侯沧海产生了一条红色鲤鱼精正在说人话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诞,又很真实。 侯沧海等到红色鲤鱼精将主要观点表达明确以后,道:“苏总,当初成立不管部是为了攻克二七公司现存的薄弱点,比如,鸿宾医院是私立医院,二七公司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领域,相信在全国都是特此一例。再比如,山南二院因为历史原因多年来都将二七公司排斥在外,如今能够进入实在侥幸。不管部花费大量精力进入了这些以前不能进入的领域,现在一句改革就将所有即将到手的收益让出去,恐怕不合适吧。” 侯沧海自从离开机关以后,回想在机关的那一段经历,决定从今以后不和圆滑沾边。对他而言,强者不用圆滑,只有弱者为了生存才需要圆滑。或者如方景波那种懦夫和骗子需要圆滑。 苏松莉双眉竖起,顿时在侯沧海眼里又幻化成一只好斗的公鸡。她开始咄咄逼人,道:“难道谁开发了那一家医院,就必须永远享受那家医院的提成吗?从来没有这个道理。作为公司中层干部,为了公司的总体利益,必须服从公司的调整。” 侯沧海没有在苏松莉面前退缩,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问,杨伟总经理曾经向总部报告过,谁能成功开发山南二院将有十五奖金?不知这事杨总跟您提起过没有。” 苏松莉在此事上态度坚决,道:“首先我申明,不是十五万奖金,而是十万。其次,这笔奖金是总公司对成功开发山南二院的奖励,如今只是临时用药,临时用药算是成功了吗?我认为,等到四个主品列入山南二院药事管理委员会的处方集,并且业绩达到山南三院二分之一时,才能叫做成功开发。到时候,十万元奖金肯定会奖励给开发过程中有功劳的人。” 这个理由很正当,而且不好反驳,却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相符合。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侯沧海和周瑛的特殊关系,二七公司绝对难以进入山南二院。 侯沧海靠着椅背,没有再说话。 苏松莉已经射出了枪中子弹,就不准备停下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总公司法务部门提出了不同意见。你和方景波交接之时,由于交接工作不细致,犯了不应该的错误,这个错误不应该由公司来承担,所以,根据总公司法务部门意见,所有损失应该由高州分公司承担。你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侯沧海对于苏松莉已经完全失望,在这种不懂业务又自以为是的老婆娘手里,二七公司发展岌岌可危。 苏松莉继续痛打落水狗,道:“刚才你谈到了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为了保持临床维护的稳定性,我对人员有调整,将吴建军和朱颖划出高州分公司。听说吴建军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由他来继续做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的临床维护,侯经理肯定没有意见吧。” 侯沧海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既愚蠢又恶毒,在心里叹息一声,道:“没有意见。” 苏松莉见原本倨傲的侯沧海彻底哑火了,开始放缓语气,道:“为了加强高州分公司的人员力量,可以召三到五个工作人员,这样工作力量就能得到充实。我现在宣布一条好消息。”说到这里,她略有停顿,道:“现在很多中干实际上都是临时工的身份,这一次总公司给了山南一些特殊政策,业绩好的分公司,主管者可以转为二七公司的正式工。” 二七公司是国企,正式工就有了国企职工身份,这是苏松莉手里握着一块蛋糕。 侯沧海本身是从政府机关辞职出来,对这块蛋糕没有什么兴趣。他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苏松莉。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刻反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谈话在侯沧海的沉默中结束。 望着侯沧海宽阔背影,苏松莉觉得最难啃的骨头被自己啃了下来。她握紧拳头,充满自信。 侯沧海在沉默中开了两天会,没有对苏松莉施政方略再提任何意见。会议结束以后,吴建军和朱颖离开了不存在的不管部,回归原位。 侯沧海给吴小璐打通了电话,约请其夫妻吃饭。 马忠对于传说中的侯沧海挺好奇,接到电话后,马上安排了鸿宾医院附近最好的中餐馆,带上好酒,准备和久闻大名的人物喝两杯。 前往餐厅之时,侯沧海下定了决心,准备给苏松莉还以颜色。这些年来,不论是在黑河镇机关还是在江阳区委政法委,他都压抑着自己,被欺负被压制后只能默默忍受。尽管如此,他在黑河镇还是落得个被逼调走的结局。在政法委时间短,虽然混得不错,却是在夹着尾巴前提下才获得领导好感。 辞职后,侯沧海来到二七公司是为了尽快赚钱。经过一番努力,他在南州这个江湖上站住了脚跟,可与江海合作,可与张跃武合作,还在华魏山南公司中有了股份,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他决定不再受苏松莉的窝囊气,立刻展开反击。 在餐厅里,侯沧海和马忠握了手。见到马忠第一眼,侯沧海就明白吴小璐为什么最终会和他走到一起。马忠与吴培国从身高、气质上颇为相似,这种相似可以意会不能言传。吴小璐从小缺失母爱,恋父情结相比其他女子更重一些,马忠恰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替代人选。这个替代并非贬义词,而是一种正常的情感选择。 与在黑河镇相比,吴小璐稍稍胖了一些,皮肤红润,精神状态不错。 侯沧海见面就送上一个厚红包,道:“你们结婚时,我没有送上祝福,这一次小吴怀孕,我一定要有所表示。请不要拒绝。” 虽然说友谊不能用金钱来量化,可是友谊必须要有所付出。在侯沧海的世界观里,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友谊必然虚假。 吴小璐急忙摆手,道:“别这样,真的。” 侯沧海对马忠道:“我母亲患上尿毒症之时,我眼睛和饿狼一样,看见钱就想扑上去啃两口。小吴给了一个大红包,当时还真解决了大问题。这是给小侄儿的礼物,你们别推辞。” 马忠道:“小璐,别推了。推来推去,大家都会尴尬。” 吴小璐这才接了红包,放进小包里。她决定抽时间再去看一看周永利,到时可以将红包转回去。 打开山南五星特曲,马忠和侯沧海如老友一样碰杯。几杯酒下去,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周瑛身上。 “我认识周瑛大姐很久了。” 马忠怀着歉意对吴小璐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叫不出妈妈。” 吴小璐微笑道:“没事,别说你,我是女儿,也是很久都开不了口。” 马忠继续展开这个话题,道:“当时我还在学院当老师,算是青年教师,经常在学术会议上见到周瑛大姐。她理论水平挺高,辨论起来不留余地,尖牙利嘴,直指要害处,大家都挺怵她。后来我们接触多了,我也由青年教师演变成了青年学者,成为了挺谈得来的好朋友。周鑫与我也挺熟悉,特别是我到了鸿宾医院以后,见面更多。谁也没有想到,吴小璐居然就成了周瑛大姐的女儿,周瑛大姐成了我的岳母,世事之奇,谁又能够预料。” 侯沧海道:“当初为了将药品打进山南二院,我多次到医剂科侦察。周主任面对医药代表时,只要用眼睛一扫,医药代表就要退后三步,仿佛那道眼光变成了降龙十八掌。” 听到“降龙十八掌”的说法后,马忠大笑起来,道:“这个比喻形象,确实如此。我岳母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两眼放光,恨不得掐住我的脖子,让我远离她的女儿。” 聊到此,最初还有的隔阂渐渐消失,大家谈得就融洽了。 侯沧海举了杯,对马忠道:“马院,敬你一杯。” “叫马院就见外了,你应该叫我马哥,这样才亲热。” 马忠与吴小璐谈恋爱之后,发现吴小璐对侯沧海有着特殊感情,原本还以为两人发生过什么事情。结婚以后,他惊讶地发现吴小璐居然没有和男人真正交往过,于是他对侯沧海的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当初为什么坚决让二七公司介入鸿宾医院进货体系,也与此事有关。 “马哥,当初我几乎身无分文来到了南州,全靠鸿宾医院,我获得五万元奖金,这才有了一笔安家钱。” “这是相互的,二七公司也是有名的医药公司,我们其实还有很宽的合作领域。” “这一次周主任让山南医院临时用药,我原本准备精心跟进,只要让二七公司四个品种进了处方集,还可以得到一笔奖金。” “奖金是应该的,与二院相比,鸿宾医院的量就是九牛的一根腿。” “现在奖金飞走了。二七公司高层发生了变动,以前总经理调走了,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当总经理。这人有周主任的杀气,但是没有周主任的智慧。她来了以后,屁股没有坐热就开始搞改革,撤销了我领导的部门,将我彻底赶到高州。” 吴小璐惊讶地道:“还有这种事,山南二院进了药,二七公司的奖金还有没有?” 侯沧海主动倒了一杯酒,与马忠碰了一杯,仰头喝下,道:“奖金肯定飞了,而且鸿宾医院也不让我负责了,以后销售提成一分都拿不到了。马哥,你别笑我俗气。从政府机关离开,就是为了赚钱,一是为了支付我妈的治疗费用,二是为以后事业积攒创业基金。高层打架,底层遭殃,换了一个老板,居然将我的所有努力全部推翻。” 马忠是非常聪明的人,明白了侯沧海的意思,道:“你以后专攻高州?” “嗯。新的总经理在各地区都成立了分公司,我是最偏僻的高州分公司经理。” “我在山医当过老师,各地都有学生和朋友,高州自然也有,到时我给你介绍,需要我出面,我们就到高州过来喝喝小酒。至于鸿宾医院、山南二院,打开的门随时可以关上。” 吃过饭以后,侯沧海想起了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做了这事,他心情并不痛快,仰天长叹:“难道,我已经变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他随即想起苏松莉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的神态,心肠硬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变化才正常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对马忠印象很不错。马忠这个人聪明得紧,一点就透。为人又不失宽厚,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吴小璐嫁给马忠是一个非常理智和幸福的选择,至少比跟着自己更靠谱。 侯沧海与马忠握手告别后,跳上了公交车。在来聚会时,他就决定要和马忠喝几杯,因此将那辆大越野留在了公司,坐公交车来到医院。 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路边的马忠和吴小璐夫妻,挥了挥手。吴小璐站在马忠身旁,伸手挽住了丈夫的胳膊,另一只手朝着公共汽车也挥了挥。 公交车开得挺快,转眼就将站在鸿宾车站边上的马忠夫妻甩在一边。坐在窗边的侯沧海感到从窗口吹来的风有了冷意,缩了缩脖子。前面老人受不了这秋风,用力将车窗关掉。 侯沧海望向窗外,这才注意到树叶落满了街边。公交车开过,金黄色树叶随着汽车起舞。在今年五月九日,他带着满腹心痛离开江阳区政法委,在南州渡过了炎热夏季。秋风起,痛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隐蔽,他甚至可以很久时间不去想熊小梅以及大学那一段恋爱时光。 公交车朝着二七公司方向行走,走走停停。 二七公司宿舍,杨兵和江莉分别在寝室收拾行李。 张姐站在杨兵门口,望着狼藉房间,道:“以前伟哥在的时候,特意交待要给各位留床。现在公司把你们赶走,凝聚力肯定要下降。” 杨兵对这个大嗓门直性子的大姐很有好感,嘘了一声,道:“张姐小声点,莫被人听到,听到会被传话,说不定要被穿小鞋。” 张姐左右看了一眼,正好见到侯沧海进屋,打招呼道:“侯子,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也得把床收拾出来,由公司重新统一分配。” 侯沧海微笑道:“我正是回来收床。张姐,你以后到了高州,我请你吃鱼。” 张姐跟在侯沧海身后,道:“我还是二十年前去过高州。高州全是山路,路状差得要命,把我的屁股抖成了八瓣,后来再也没有去过。以后去的机会更少。” 将原本就很少的行李从寝室搬走,侯沧海有了一种受驱逐的感受,这种感受让人不好受。山南二七走了伟哥,就如失去了个性的衣服,泯然众人矣。 杨兵也有这个感受,在将行李装上侯沧海开来的越野车上时,道:“以前我觉得会在二七公司工作很多年,还想转正成为正式职工,为此工作很努力。现在看起来,二七公司也是一个官僚气严重的国企,伟哥是一种特殊,泥石里的一股清流。” 侯沧海没有在外人面前评价伟哥和苏松莉,保持沉默。 张姐是一个大嘴巴,如果在她面前进行评价,肯定会在短时间弄得整个二七公司都知道。他要反击苏松莉,不是用嘴来反击,而是用行动。这些行动,都不足为外人道矣。 杨兵和侯沧海都没有太多行李,所有行李只装了两个箱子,轻松塞进后备箱。 江莉行李就要多得多,比起两个大男人的行李加在一起还要多,更夸张的是她还带了一只白色大熊,占了一个人的位置。系上安全带,白色大熊仿佛真人一般。 对于江莉来说,这一次调整来得太及时了。最近做业务时,好几次在歌厅遇到前同事,场面惊险得犹如碟战片。她知道夜路走多了肯定会撞鬼,终会有一天会被前同事发现自己的秘密。如今远走高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彻底解脱。时间长了,夜店小姐妹们也就烟消云散。 怀着这种走向解放区的心理,她将自己喜爱的东西尽量带在车上。高州,是她真正新生活的开始。 三人在临行前以高州分公司的名义宴请了老段、老江和部分关系不错的同事。老段和老江曾经分别是侯沧海和杨兵的主管,且是二七公司元老,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二七高州分公司开展工作是有利的。 吴建军和朱颖另有安排,分不开身,没有参加高州分公司的酒局。 晚上一共有十一个人吃饭,大家喝得很尽兴。 王红曾经是侯沧海短暂的同组同事,这次表现得很是英勇,不时挑起酒战,结局是最先喝醉。 在众人起哄下,喝醉的王红和老段喝起了交杯酒。一般的交杯酒是手腕与手腕相交。这种特殊情谊的交怀酒,则是互相将手穿过对方的上衣,从领口穿出来,然后才是手腕与手腕相交。老段原本是严肃的人,今天面临着二七公司大变局,众多同事老友奔赴各地区,让他变得伤感。伤感后,意志力薄弱起来,和王红喝了特殊交杯酒。 当老段和王红喝这种带着强烈挑逗意味的交杯酒时,大家手掌拍红,嗓子喊哑。 老段带头,杨兵和江莉也喝了同样级别的交杯酒,赢得一片喝采声。 开席前,大家原本计划要去唱歌,结果酒席结束时,醉倒一片,喝歌计划被迫取消。 由于没有了寝室,侯沧海、杨兵和江莉三人住进了宾馆。侯沧海喝了不少酒,进了宾馆房间倒头就睡。 杨兵到江莉房间聊了凌晨才回到了与侯沧海共住的标准间。 开车回高州途中,在密闭空间里,三人开始针砭苏松莉新政优劣。 杨兵坐在副驾驶位置,睁着一双满带血丝的眼睛,声音激昂地道:“山南二院原本就应该由不管部跟进,把不管部撤掉,将山南二院划给了老江,老江是飞来横福。” 侯沧海淡淡地道:“山南二院只是临时用药,以后能否完全对二七公司打开大门,谁说得清楚,还得看跟进的力度。苏总见过大世面,应该有办法吧。” 杨兵道:“整个二七公司的人都知道是侯子将二七公司大门推开的,一把钥匙一把锁,换了钥匙不一定灵。苏总来到公司后,找了很多人谈话,我不相信没有人给苏总谈起此事。苏总知道里面的关键,为什么还要如此决策,我真是没有想通。” 侯沧海完整参加了中层干部会,对苏松莉的想法了解得更加清楚,道:“苏总来自总部,见过大世面,谋的是全局。她第一步是理顺关系,在其心目中,就算个别地区因为区域调整受到影响,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体系理顺,最终会将暂时的损失补回来。这就是她的总体思路。” 杨兵脸上尽是嘲讽的笑容,道:“苏总小看了伟哥。伟哥表面大大咧咧,实际上将二七公司控制得很紧。为了达到掌控公司的目的,伟哥主动放弃了一些市场,比如高州只是放一个代表,杜青县、李渡县也基本上没有跟进。侯子主动成立不管部,实则弥补了伟哥布局的短板,所以他很支持你。苏总在各地区都成立了分公司,招兵买马,二七公司人员和地盘迅速扩张,抢占市场,热闹得很,实则留下些隐患。比如,有些分公司刚刚成立就开始接私活,这在伟哥时代是很难想象的。” 杨兵在二七公司里面人缘极好,是一个活跃的社会活动家,往往能听到侯沧海不能听到的小道消息。 侯沧海惊讶道:“这么快就有接私活的?” 杨兵回头看了一眼江莉,然后开始试探侯沧海,道:“有人来找过我,我觉得挺不错的。” 侯沧海平静地道:“说来听听?” 杨兵道:“有一家专门生产抗生素的公司最近在山南寻找代理。这家公司的老总不想做市场,要把各个市场代理出去。这样利润少些,但是不用劳心费神。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想接这个活,就怕你不愿意。”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 “当初吴建军做保健品时,你一口拒绝了,还说做人要有底线。” “此一时彼一时了,既抗生素然能赚钱,又不需要我们额外开辟渠道,而且做抗生素,凭劳动吃饭,没有伤害其他人。我们为什么要拒绝?” “违反了二七公司的规定。” “公司的规定有这么神圣吗?苏总刚到山南,伟哥的规矩就被废掉了。我们这么傻,还要拘泥于苏总的规则?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位大人物说过的话,胜利者不受恰谴责。胜利者不受恰谴责、胜利者不受恰谴责、胜利者不受恰谴责,这句话太重要,得说三遍。我们要成为胜利者,就不能给自己定下条条框框,要增强攻击性。换句官方的话说,就是要有开拓进取精神,要大胆的试,要大胆的闯,要摸着石头过河。当然,我们也有底线,我们的底线有两条,第一条,不要有意伤害人,这是道德要求;第二条,不能和刑法对着干,那是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只要不违背这两条,很多事情都可以做。” 杨兵想起了侯沧海在黑河的暴风雨之夜背着肥胖杨定和书记上车的画面,打量着此时侯沧海瘦得坚硬的侧面轮廓,闷了几秒,道:“刚才你提到不能跟刑法对着干,话外之意,是不是可以跟其他法对着干?” “所有发财的捷径都写在刑法上,我们要控制住**,不走刑法禁止的捷径,这其实很难了。只要不违刑法,有点经济纠葛,民法纠葛,算不了大事。比如我们高州分公司在做二七主品时,卖点其他公司的抗生素,能有多大危害性。” “侯子,你变了。” “要想在这个社会上竞争胜利,必须得变,变化才正常,否则就会成为生活的失败者。从大学毕业开始,生活给了我们太多教训,必须要让自己更强一些,才能抵御外人强加的伤害。我再重复一遍,胜利者不受谴责。” “侯子,我喜欢你的变化。”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四 霸气的招聘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我来到南州以后变化很大吗?”侯沧海自问,也是在问杨兵。 杨兵道:“正常,你还是你,没有变成妖怪。细论起来,从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 江莉一直在听侯沧海和杨兵谈话,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侯子,对我们以前那一群人来说,你想的问题太不值得一提。我很不愿意回顾我的经历,更不愿意讲,只在你们两人面前可以说两句。以前我完全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遇到的事、听说的事,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黑暗,尔虞我诈,不择手段,杀人放火,醉生梦死,最后结局是进监狱,被砍被杀,生病,失去生活乐趣,一句话,没有好下场。” 杨兵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这些都是小儿科。” 江莉紧紧抱着大白熊,道:“我之所以愿意跟着你们,因为你们就是好人,而不是细论起来才是好人。我们替另外一个公司卖抗生素就是屁大个事,侯子搞得如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不断给自己寻找理由。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做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找理由,赚钱,养家,用自己的劳动让自己活得好,这就是理由。” 侯沧海道:“江莉,你的意思,我是太矫情?” “是的,确实矫情。杨兵、我、任巧,以后肯定还有另外的人要和我们组成一个团队,你是团队大哥,让我们这个团队的人赚钱,比什么都要强,否则大家谁会跟你。我尝够了没有钱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滋味,所以这一辈子绝不矫情。侯子,我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不,不,我喜欢听到这种话,这是对我的当头棒喝。江莉说到本质了,我们团队要赚钱,这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情都是白扯,让矫情滚一边去。”此时,侯沧海打开隐藏在心中的暗结,真正轻松起来。 回到高州后,侯沧海与杨兵长谈了一次,达成共识后,开始组建高州团队。 高州有三百八十万人口,三区四县。二七高州分公司已经有了四人,经理侯沧海,主管全面工作;杨兵实则担任副经理职务,管理日常事务,抓三区开发及维护;江莉分管四县开发及维护;任巧负责全市otc,兼管内务, 江莉一直以来都跟在杨兵身后,如今突然要负责四个县的开发和维护。一时之间,觉得压力如山,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打定主意,在最初阶段一定要将杨兵拉在一起。 任巧反而轻松一些,埋头看资料,天天跑药店。 内部分工以后,下一步工作就要招兵卖马。 根据侯沧海和杨兵商定的计划,将在三区四县各招一个医药代表。这个人数比起实际需求稍多一些,从培养自己嫡系的角度来看,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带着公司介绍信和相关证照来到高州人才市场,恰好遇到高州人才市场搞大型招聘活动。举办方正在为招聘单位少而焦头烂额,审过杨兵带来的证照,立刻安排了一个招聘位置。 来招聘的单位提供的多是推销类岗位,相较之下,二七公司牌子更响更硬,桌前人头攒动,一幅兴旺发达的模样。 为了给分公司招到人才,侯沧海和杨兵亲自上阵,面见招聘者。上午时间一晃而过,两人说得口干舌燥,累得象狗。 招聘结束后,两人面前堆了厚厚一叠简历。 此时,大学生刚刚毕业不久,简历都没有用完,正好可以投到各个招聘台。侯沧海翻着这些简历,大学生独有气息扑面而来。几年前,他和熊小梅也有过这类经历,先后投递了几十分简历。在投简历时,他和熊小梅觉得自己挺成熟,对社会有深入了解,骂过无数次面试官有眼无珠,不识人才。几年时间后,侯沧海坐在招聘桌前翻看这些简历,才发觉简历里特别突出的重点都不是用人单位感兴趣的,看起来实在幼稚。 杨兵望着一大堆简历,道:“侯子,这么多人,你用什么标准选择?刚才你与面试者谈话时,也不做标记。” 侯沧海默想了一会儿,道:“你相不相信命运?” 杨兵道:“读大学时候不相信,觉得人定胜天,现在,似信非信。” 侯沧海道:“似信非信,其实就是三观开始变化了。我越来越觉得命运不可琢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还记得起以前体育系的那个接近一米九的排球主攻手吗?他每次参加比赛,都会引起女生疯狂围观,是公认的白马王子。有一天他走过教学楼,一大块脱落外墙砖从高中坠落,砸中他的头脑。他被砸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床上。” “侯子,你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这是轰动江州师范学院的大新闻,惹得无数女生为之落泪,至今在校园论坛上还有人提起此事。杨兵前女友也是该男生粉丝,记忆深刻。 “我讲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不看简历内容,先随机扔掉一半,从剩下的另一半挑选合适人选。” “这样操作是胡作非为,没有任何道理。” “我们招聘,肯定要选运气最好的人。被扔掉的,肯定是走背运的人。剩下的人,自然带运气。” 侯沧海拿起简历,也不看内容,第一本淘汰,原因是放在最上面;第二本留下,原因是放在第二位;第三本留下,原因是放在第三位;第四本放弃,原因是放在第四位…… 转眼间,一半简历投递者被淘汰。 杨兵随手拿起一本被淘汰的简历,翻开看了相片,道:“我靠,今天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被你淘汰了。如果投简历的同学知道你是这样选人,肯定会把你拖出去活活打死。” “这人原本被淘汰了,现在被你转了运,按照规则,要淘汰另外一人。” 侯沧海拿起被杨兵捡起来的简历,从留下的简历中挑了一份,放在淘汰那一堆。 很多人的命运,被侯沧海近似玩笑的做法所改变。 (第一百四十四章)(晚十二点左右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主任助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做出决定以后,笑眯眯地对杨兵道:“我挑选了一半,剩下工作由你来做,这些人主要是你在使用,尽量考虑全面。” 杨兵拿起被自己捡回来的女生,脑子里又想起那个肤白唇红女生站在面前的模样,骂道:“侯子这个傻瓜,把最漂亮的美女扔在外面,幸好我发现了,否则要后悔终生。”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要记住我说的这句话。”侯沧海用最粗暴直接的方法拿掉了一半应聘者,将另外一半交给杨兵选择。 杨兵提着一大包简历,跟在侯沧海后面,坐上了越野车。他拍打装简历的旅行包,道:“爽啊,我也有决定其他人命运的权力了。鲤鱼精算是做了好事,将招聘权下放给了分公司,要不然我也不能过把瘾。” 高州分公司继续了伟哥流传下来的绰号文化,第一个正式绰号送给了苏松莉,将其由苏总变成了鲤鱼精。这个绰号由侯沧海无意中谈起,再由杨兵和江莉共同拍板敲定。 汽车发动机轰响,越野车缓慢移动,走上主公路,速度很快提了起来,汇入不时有高档车出现的车流之中。 “我不知道鲤鱼精是怎么考虑全盘的,从高州情况来看,招人自主,市场自主,经济半独立,这样下去,二七山南公司必然要失去对分公司的控制力。比如我们,目前正在大步走向失控。” 这一点最让侯沧海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杨兵抱紧了装简历的旅行包,道:“鲤鱼精一直在机关搞办公室政治,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思考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她觉得权力在手,要调你就调你,要撤你就撤你,要开除你就开除你,所以毫不犹豫将伟哥弄的这一套否定了。其实,我们做业务的,市场才是第一位,有了市场和渠道,还怕没有饭吃?有的老业务员根本不想要公司职务,守着自己的渠道,日子过得润滋无比。” 侯沧海同意这个看法,道:“以后我们做企业,不仅要有好产品,还得要有自己的强大渠道,否则受制于人。特别是全国性企业,处理不好产品与渠道的关系,绝对被动。” 杨兵发出“呲”声:“我们才开始喝稀饭,就不要想着三珍海味的事情。” 侯沧海反驳道:“没有谁是天生的富豪。只要敢想,就有可能成功,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两人都会身家上亿。” “我的梦想是奋斗十年,能有两百万存款,一辆小车,在省城有一套房子。” “鼠目寸光,十年说不定我就是山南首富。” “吹吧,吹牛又不上税。” 小车在略带兴奋的争论声中回到罗马皇宫。杨兵提着旅行包钻进侯沧海宿舍,关上房门,行使裁判权力,在剩下的一堆档案中选了十名面试选手。 “不行,女的太多,男的才两个。而且,女生漂亮标致,男生歪瓜裂枣。小伟哥同志,分公司把选择权赋予你,是希望你为分公司选出有用的人才,而不是专挑美女。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欣赏权,留下大量美女,典型的以权谋私。” 杨兵把几个女生简历放在侯沧海面前,道:“你说一说,漂不漂亮?” 侯沧海道:“漂亮不能当饭吃,具体淘汰哪一个我不管,男生至少要增加到四个,否则我们公司会阴盛阳衰。” “医药代表就需要美女,美女是稀缺资源,哪怕是最顽固医生,面对撒娇女生,都很难辣手摧花。” “真正业务做得好的,还是老段之流。” “你让我把公司挑起来,就得放权。” “好吧,你选吧,我不干涉了。” 杨兵将八个女生的简历排在自己面前,左挑右选,优中选优,最后如割肉一般将两名特色不太突出的女生淘汰,换上了看上去就是笨蛋的男生。与侯沧海取得共识以后,杨兵分别给十个初选通过者打去电话。接电话者自然欢心鼓舞,将打电话的杨兵视为从电波里跳出来的天使。 面试时,侯沧海和杨兵在多次争辩中达成共识,挑选了五个女生和两个男生。一个星期后,这七个新入职的准医药代表将集中参加培训。 从招聘开始,到最终确定七人参加培训,这个过程表面上很简单,实则充满许多细致的不可控的变数,稍稍有任何一个环节变化,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并非虚言。至于这七人进入高州分公司以后发生的故事,同样可以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来概括。 很久以后,杨兵回忆起当初招募人员时发生的事情,长时间唏嘘。 以后发生的事情暂且不说。高州分公司的架子搭了起来,有四件事情必须依次尽快办理。 第一件事是由侯沧海出面,到新区管委会弄一套办公室。以前分公司准备将办公室安置在罗马皇宫,人少时,罗马皇宫做为办公室尚行,如今分公司有十二个人,将办公室安在居民小区挤就显得极不正规。 第二件事是在办公室确定以后,由任巧出面寻找两套住房,用以安置新入职员工。 第三件事是由杨兵前往省城南州,请老段出马,到高州进行为期五天的正规培训。老段差旅费用由高州公司报销,不占二七公司的便宜。 第四件事是联合市卫生局在高州搞一次大型学术培训,用这个形式切入到高州卫生系统。此事需要二七总公司支持,由苏松莉同意后,报请总公司派出技术力量,老段是具体联系人。 除了属于高州分公司的四件事情以外,侯沧海和杨兵还要与生产抗生素的企业见面,谈合作条件。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杨兵前往省城之时,侯沧海开着越野车前往新区管委会。 新区管委会是一幢四楼一底的独立办公室,装修风格现代化,门口有穿着整齐制服的保安,凡是没有通行证的车辆进出都需要登记。 登记以后,侯沧海将车停在院子里,迈入新区管委会办公大楼。从江阳区委政法委辞职以后,侯沧海再也没有进入过任何政府机关(省电信局除外,其虽然有一定管理职能,本质上仍然是企业)。新区管委会从编制来说不是一级政府机关,实则具有一级政府机关的所有特点。站在门口,往日熟悉的氛围扑面而来,将其紧紧包围,侯沧海仿佛又穿上代表着约束的西服。 “你找谁,过来登记。”楼内保安的一声招呼,将侯沧海拉回现实之中。 得知侯沧海是来找陈文军,保安顿时热情起来,直接将侯沧海带到最角落的电梯,道:“三楼,左拐第一间办公室就是陈主任办公室。” 出了电梯,还未到陈文军办公室,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 循着声音来到一间小会议室。陈文军站在黑板前,正在用力地写写画画,粉管在小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看到推门露出一个脑袋的侯沧海,道:“我有客人,改天再跟你们具体谈。同志们,你们思想太保守了,新区是高州发展的发动机,你们这个工作思路绝对不行,我丑话说到前头,再不换思想就要换人。” 陈文军架了一幅眼镜,面色严肃,批评起部下一点不留情面。 三个受批评的部下有一个稍年轻,另两个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被批评后,三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会议室。 “是那股风把你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个女工作人员过来为侯沧海泡了茶水,出门时,轻轻将房门带上。 等到女工作人员把门关上后,陈文军摘下眼镜,道:“什么事情?是医药公司还是张家的事情?你别瞒我了,张跃武给我透过了风。我分管新区规划和国土,可以给你合理咨询。高州干部的思想和水平比起江州来,至少差上十年。” 半年不见,陈文军在气质上发生了明显变化,目光锐利,充满自信。 新区主任助理实际算作二级班子。在具体工作中,新区党政没有将陈文军当成二级班子。除了工资待遇以外,新区党政在用车、值班等方面都将陈文军当成了一级班子成员,还让其分管招商、规划、国土等重要领域。 钱和权都是男人的胆,掌握了其中一项,男人就会变得自信,有了自信,男性魅力就会展现无疑。 侯沧海和陈文军是大学同学,相互熟悉得紧,对其气质变化观察得很细致。他喝了一口清茶,道:“今天我是来办二七公司的事情,二七高州分公司要寻找办公室,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场所推荐。” 陈文军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本子走了下来,详细汇报了新区管委会为入驻企业提供的办公场所公布情况。听完汇报,他指着一个开放式办公区,道:“这套办公室你们用起来正合适,租金从优。” 工作人员就在图表上画了一个勾,询问了侯沧海的公司名称后,在图表上加了备注。 办完正事,侯沧海见陈文军确实忙碌,约定饭局后,告辞而去。 在办公楼外,他在越野车上听了半个小时音乐,这才发动汽车。 每个人的路不同,每个人都要经历**和低谷,走好自己的路,这才最重要。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窥破心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的办公室确定之后,任巧和江莉就开始全城寻找住房,绕了大半个城,看了好几家住房,都不满意,失望而归。 回到罗马皇宫,任巧在保安门口见到物管告示里贴着住房信息,有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要出租。房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两人当即拍板租下这间房子,用来作女同事寝室。 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让充满主人公责任感的任巧和江莉大叹灯下黑。 侯沧海和杨兵看过新租来的房屋后,简单商量,决定在新区靠近办公室的小区租两个单间,供侯沧海和杨兵单独使用,同时也在罗马皇宫保留两个床位。 保留床位的目的是便于与员工们接触,不至于脱离群众。 另租两个单间有三个目的,一来是让两个领导稍稍距离手下远一些,距离太近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距离太近往往会失去领导的神秘感,距离远一些,会给部下增加一些神秘感;二来是两个单身大男人总得有些情事,有单间,好办事;三来张小兰设置的办公场所在新区,侯沧海到另一个办公场所更方便。 有了陈文军这个老同学支持和关照,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的办公场所落实得很快,甚至还配齐了一整套办公家俱。高州市在建设新区过程中,为了促进新区发展,各大局行都逐步搬迁到新区。各大局行搬了新办公楼,往往会购置新家俱,老办公室的旧家俱有一部分交给新区管委会调剂使用。 二七公司高州公分司得到了全套半成新的家俱,包括皮沙发、高背椅、办公桌、公议家俱和开水器等,一应俱全。虽然是半成新,完全不影响使用功能。办公室布置完成以后,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顿时鸟枪换炮,由游击队变身为正规军。 第一个来到新办公室的客户是抗生素生产厂家的朱副总。 在当下市场上,抗生素潜力较大,很多医药公司都靠着做抗生素发了财。此家公司的抗生素是三代产品,虽然价格较贵,仍然有较大空间。这是侯沧海和杨兵的共识,因此一定要拿下代理权。 最初朱总不愿意到又穷又远的高州,有意让侯沧海一行来到南州,吃喝玩乐的费用全部由生产厂家解决。但是在侯沧海坚持下,杨兵打了几通电话之后,朱总才勉强带了一位销售经理开车前往高州。 朱总完全没有料到二七高州分公司如此正规,办公室条件好,态度顿时改观,热情起来。 参观完办公室以后,侯沧海和杨兵没有马上展开业务,陪着朱总到水库去钓鱼。这一次钓鱼运气实在不好,四人钓了三个多小时,只钓起两条小白鲢。水库管理方按照侯沧海意图,提前准备了四条漂亮的翘壳鱼,装在充了氧气的密闭袋子里,直接放进越野车尾箱。 这一招是来源于以前在江州政府机关工作学到的招商招术。按照招商引资的经验,不管能否让企业落地,先让客户玩好喝好,感受到主人的热情。有了感情,正式谈事情的时候,往往会顺利一些。 侯沧海来自于招商的策略收到了良好效果,从水库回来时,宾主言谈甚欢。 任何策略都是外因,内因还是厂商实际需要。比如鸡蛋变成小鸡的主因是本身是一枚受。精。卵,没有这个主因,无论外部条件多好,都无法变成小鸡,这就是主因决定结果。另一方面,一枚受。精。卵要孵化成小鸡,必须要有合适的温光条件,否则也不行。 比较响亮的牌子,良好的办公条件,热情的接待,这就是与抗生素厂合作的温光条件。 对于生产抗生素厂家来说,他们的药生产出来,总得找人销售,交给实力强硬的公司自然是最好选择。 内因和外因都满足的条件下,谈判很顺利。 谈判时,侯沧海和杨兵坐在圆形会议桌的一端,厂家副总和销售人员坐在另一端,很正规,又很严肃。 首先谈的代理针剂。 其次谈的是代理价格。 再次谈的是首次进货量和年销售指标。 前两者多依惯例,后面才是重点。经过反复讨论,双方将首次提贷定为十万,年销售量不低于四百万,完成指标后奖励百分之六。 各项条件谈妥当之后,双方拟定合同,签上名字。 侯沧海和杨兵顺利地拿到了代理权。 晚上,谈成合同的双方痛快地喝了一顿酒,喝完酒,又去洗澡,然后再吃烧烤。这一套程序完成,已经是凌晨三点。宾主都很累,都想早点睡觉,可是为了合作便顺利,都在硬撑着。 送走合作方后,侯沧海和杨兵睡了一个大觉,醒来后单独找地方喝了一杯,准备安静将近期事情进行一番梳理。 “小伟哥,这一次代理抗生素,我原来的想法是让你来签字。你为什么不愿意签字?” “侯子,没有别的意思。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反思,我到底能做什么事情?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实则每个人要认清自己很难。你来到二七公司后,我才算彻底认清了自己。我来到二七公司时间不算短,业务也行,可是我从来没有产生独立于老江做事情的任何想法。而你来到二七公司不久,就弄出了一个不管部,二七公司上上下下都还认可这事,没有多的异议。通守这事我才认识到自己真不是一个大刀阔斧打江山的人,我的才能更接近大内总管。你在前面打江山,我则帮着稳固后方,打江山我不行,搞管理还不错。” “你谦虚了。” “真不是谦虚,我是深刻反思自己。比如接下来的全市学术性会议,是你提议,再主动借助陈文军的关系联系了市卫生局。我做这种开拓性工作比较难,但是你把事情定下来以后,到公司去请老段,去搞定苏总,这些具体会务工作是我的特长。我们两个性格互补,合作起来肯定愉快。你和吴建军从性格上比较相似,都是敢想敢做的性子,你和他的差别在于理念,他是野路子,凡事总喜欢考虑下三路,下三路不是完全指男女关系,而是说他考虑事情总喜欢从阴暗的、灰色的、低端的地带出发,把人拖下水,达到目的。如果由他来开发高州,绝对现在又开始拉着关键人物吃喝玩乐,他绝不会去举办高端的学术性会议,以堂堂正正以师攻下高州卫生系统。这就是你和吴建军行为方式的不同。” “少拍马屁了,捧得越高摔得越痛。在我越界之时,多提醒我,这是非你莫属的责任。为了显示诚意,我先要问你一个尖锐问题?” “说吧,我的心很大的,能接受任何尖锐问题。” “你和江莉有没有实质性关系?这是你的私人问题,我原本不想问,可是这涉及到分公司,还是要问。” “我和江莉关系不错,没有实质关系。” “江莉对你不错,我看得出来。” “为什么突然想起谈论男女问题。” “那个被我丢掉,又被你捡起来的女生,叫孙艺欣吧,你看她的眼神不对,只要孙艺欣出现,你的眼光不自觉就在她的身上留连。我想提醒你,正确处理好男女关系,特别是有工作关系的女人要尽量躲远点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有道理的。” 杨兵被窥破心事,恼羞成怒地道:“也就是侯子能说我的私事,换个人,早就让他滚一边凉快去。” 在前一段时间,杨兵带着江莉做业务,请客,喝酒,喝歌,诸事皆在一起。两人拉过手,跳舞时也曾拥抱过,但是没有进一步发展关系。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没有忘记江莉曾经是舞厅小姐,这一个心结,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这一次新招来的孙艺欣,清纯,漂亮,狠狠地打动了杨兵。 侯沧海道:“今天我要把事情说透,你对女人心软,容易犯错,必须要谨慎。” 杨兵瞪着眼睛,道:“我们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任巧对你也是含情脉脉,大家都清楚。” 涉及到男女事,实在麻烦。侯沧海抓了抓短头发,道:“下次姚琳过来,我请她到高州公然同居一次,就能消除麻烦。” “残忍。” “早点残忍,总比晚点残忍要好。”侯沧海道:“我们两人互相提醒吧,免得犯错。明天我要回江州去一趟,我妹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没有回去过,再不回去,我这个当舅舅的就实在不象话了。我从江州回来以后,就要正式介入张跃武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二七公司的事情,你要撑起啊。等到我把经验摸得差不多时,肯定会有新的更大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胞胎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开着越野车回江州。 从空中俯视,高州到江州距离不远,不足一百公里。实际上由于穿行在连绵的大山里,越野车很难提起速度,从高州出发,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开进江州城。 侯沧海最初没有准备给两个小侄女带礼物,越野车直奔世安厂。他想到第一次与小侄女见面,只给钱,不买点礼物说没有纪念性,便掉转车头,进了城。 来到江州商场,侯沧海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弄得眼花缭乱,不知道应该为初临人世的小侄女买什么礼物。他站在商场底楼,调出了陈华电话。 这一次回江州,侯沧海准备抓紧时间与陈华、杜灵蕴和周水平三个人见面。 周水平不仅仅是开档裤朋友,还在检察院工作,这条线值得持续联系。而且这一次见面,他特别想和周水平聊一聊吴建军。在二七公司共事这一段时间,他和吴建军关系不是太和睦,这严重破坏了小学时代形成的铁三角。不管与周水平聊这事能不能解决问题,他还是想聊一聊。 杜灵蕴是在黑河工作期间关系比较铁的朋友。如今杜灵蕴在给分管卫生局的王副市长当秘书,尽管自己是高州分公司经理,说不定山不转水转,又会在某种情况下转到一起,所以这条线都不能断,还得继续维持。 与陈华见面则有另一层意味。侯沧海在离开江州前与陈华有过亲密接触,在高州期间两人偶尔也通通电话。熊小梅离开对侯沧海的打击深刻而持久,这一点连侯沧海本人都没有觉察。他如今没有心思从谈一些“熊小梅”式全身心的恋爱,只想保持“性”关系,而不愿意更加深入地交流,并且强烈回避婚姻。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和心灵同样受过重伤的陈华以及重事业甚于家庭的姚琳发生临时性关系。 想到陈华以后,侯沧海小腹有些燥热,便打去电话,咨询给小侄女买什么礼物最好。 接通电话,陈华飞快地道:“我跟着部长在县里,晚上十点才能回来,到时你给我打电话。一对双胞胎,那就买一套银手镯吧,江州商场就有。”侯沧海道:“晚上十点才能回来?”陈华爽快地道:“十点钟肯定在家,你准点过来。” 约定了会面时间,侯沧海心情愉快起来,朝首饰店里走去。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侯子,你在江州吗?我正在商场门口停车,看到了越野车。你在商场哪个位置?” “我刚回来,正在底楼首饰店门口。” 说到这里,侯沧海已经看见了走进商场的张小兰。张小兰穿了件浅色风衣,风衣不仅没有遮住年轻女子的苗条身材,还增添了些绰约感和灵动感。她见侯沧海站在首饰店门口,调侃道:“要给哪位美女买首饰,我可以给你参考。”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焦头烂额。要给两个双胞胎美女买礼物,实在应付不来。” “很风流嘛。” “不是这么回事,我妹妹的双胞胎女儿满月,我得送点礼物。” “哦,满月礼物。江州一般流行送玉佩,或者银器,不用太贵,表示吉祥富贵就行。” 在张小兰帮助下,侯沧海买了一对有着马头图案的银手镯。 张小兰买了两个马头形玉佩。 当侯沧海正在客气时,张小兰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们两人是搭档吧,遇上搭档家的大事,总应该表示一下,过于客气就是虚伪。你等会坐我的车,六指那辆越野车总是有一股汗臭味,我不想坐那辆车。” 张小兰开了一辆新款德系车,车内有若隐若无的香水味道,确实比越野车的味道舒服。车内女性化色彩突出,除了一些女性小摆件外,有四五个黑色分明、表情憨萌的熊猫靠垫,还有一个挂置在座椅侧背方的储物盒。 张小兰开车水准在女子中算是极高的。小车在她的驾驶下,如一条鱼在海水中穿行,顺风顺水,轻易绕过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时常出现的不守规矩的人和车。 “你怎么回来了?” “我爸准备下个星期给公司挂牌,营业执照办了下来。我本来想借壳弄一个房地产三级资质,我爸不愿意,让我们按照规定申领《暂定资质证书》。” 侯沧海虽然在黑河镇当过办公室主任,接触过一些开发项目,但是他以前只是站在甲方角度考虑问题,对房地产企业是一片空白。他没有藏拙,问道:“暂定资质,这个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张小兰见前面有人横穿公路,轻按了一下喇叭,道:“我爸真是心大啊,让两个外行来做房地产。我好歹还有些概念,你完全是一张可以画最新最美丽图画的白纸。” 侯沧海道:“别扯其他的,回答问题。” 张小兰猛地按了一下喇叭,道:“你这人求教知识还挺横的,算了,看在搭挡份上,我给你说说。每个房地产公司都只能按照其核定的资质等级条件承担相应的房地产开发项目,不得越级承担业务。三级资质可承担二十万平米的开发项目,四级可承担十万平米以下的开发项目,暂定资质没有具体数额,由高州市建委核准开发项目的规模。” “明白了。这个不是高深知识,说清楚就明白了。” “你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我在新区看见你们的二七高州分公司了,不错,很正规。平时谁在那边负责,是杨兵吗?” “嗯。” “你们做药这帮人都挺能干,到时拉几个帮着销售房屋。” “八字才一点的事情,考虑得太早。” 两人聊着天,斗着嘴,来到世安厂六号大院。 周永利见到紧跟在儿子身边的是一个年轻漂亮时尚的女子,有些惊讶。从女子穿着打扮和相貌气质来看,应该是来自有钱人家。 侯沧海介绍道:“这是张小兰,从高州过来的,我的生意合作伙伴。” 周永利有些为难地道:“生意合作伙伴,那我该称呼什么,张总,张经理?别扭得很。” 张小兰没有料到侯沧海母亲一点没有工厂女工的小家子气,笑道:“伯母,我年龄小,你就叫我小张吧。” “那我叫了,小张。” “哎,伯母好。”张小兰答应了一声后,好奇地问道:“周阿姨,以前家里有人生过双胞胎吗,我听说双胞胎都有遗传。” 周永利道:“生双胞胎确实需要遗传,周家没有这个基因,但是侯家人倒是经常生双胞胎。” “好不容易见到生双胞胎的,我可要沾沾喜气。”进了屋,张小兰好奇地凑到床前看双胞胎,看罢,哇了一声,道:“我以为小孩子都很丑,没有想到这一对娃娃这么乖。” 侯沧海用手轻轻碰了碰张小兰胳膊,道:“江州风俗,不能说刚出生的小娃娃漂亮、乖,要说丑,这样才好养。” 侯水河好奇地打量着哥哥带回来的漂亮女子,温柔地问道:“两个娃儿丑不丑?” 张小兰道:“丑,丑得一塌糊涂,丑得完全说不出来。” 三人笑了起来。张小兰将两个玉马头送给了侯水河,顺手还塞了一个红包。 一对双胞胎头发稀少,眼皮还有些肿,凭心而论,还真不漂亮。尽管新生儿看起来并不好看,可是,一股柔情正在侯沧海胸中泛滥成灾。他站在床前就盯着一对侄女仔细地看,挪不开步子。 周永利站在门口,道:“侯子,你出来一下。”等到儿子出来,她立刻将儿子带到一边,悄悄道:“这是女的是谁,年轻、漂亮、又有钱。能跟你到家里,应该不是一般关系吧。” 侯沧海道:“她真是我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是老板也行。” 周永利道:“骗人,哪有这么年轻的老板。” 侯沧海道:“一句话说不清,等她走了,我慢慢和你聊。” 回到房间,侯沧海用肥皂洗了手以后,小心翼翼地托起了柔软的小生命。小侄女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侯沧海不转眼。 “她在看我。” “哥,不会的。她的视线还很短,看不了多远。” “肯定是在看我,我能感觉到。” 侯沧海如捧着和氏壁一般捧着娇嫩小生命,轻轻放下后,又托起另一个。周永利站在身后,道:“小娃儿都是绑着的,你别怕,放松点。” 侯沧海道:“你们给侄女取名字了吗,如果没有取,我要取,绝对是好名字。” 张小兰站在一旁望着柔情四溢的侯沧海,心道:“这个家伙感情挺细腻,和外表看起来不一样。” 张小兰离开时,侯沧海送其到六号大院。 “今天我要和以后公司管技术的顾工一起吃饭,你也参加吧。” “今天不行,我要去约会,不是姚琳,是另一个。” “花花公子。”张小兰生气地打开车门,又狠狠地关了车门。车门发出砰地一声响。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理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花花公子,情人多多多。然而开不开心,他都不是太清楚。”侯沧海想起张小兰的那句判语,哼起多年前一首流行于世安厂的歌。 这是某个流行歌手九十年代初期的一首歌,曾经在世安厂四处唱响,惹得古板的老干部在大会下严令厂广播台播放,他的原话是:“现在我管不了你们在家里听什么,但是我管得了广播站,有我在,广播站永远不能播发靡靡之音。” 这句话成为了全厂的笑话。 侯沧海当年并不喜欢这首歌。乔峰式的英雄形象才是其心中的理想模型,而非见一个爱一个的段正淳。所谓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表现在这个想做乔峰的人如今哼唱起了“花花公子”的歌词。 “快点,说清楚,这个女孩子是做什么的。”周永利如一只长得有厚厚脚垫的猫科动物,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儿子身后。 侯沧海转过身,将手放在母亲肩膀上,道:“先别说无关的事,你的身体怎么样?” 周永利道:“比我想象中要好,除了重体力不能做,基本上算是正常人了。” 侯沧海曾经找周鑫请教过尿毒症肾移植的后期护理,然后自己整理成六条。这次回来,他准备详细把这六条讲给父母听。护理得好一些,母亲就能生存得更久,开不得半点玩笑。 “我给你讲六条,第一条是做好记录,每天记录好体重、尿量、体温、服药种类及剂量。” “每天记,太麻烦。” “妈,我长期跟医生接触 ,懂得比你多。你别打马虎眼,事关生存,我一点都不能开玩笑,再麻烦也得记。第二条,严格按照医嘱服药,不能想当然随便减药、改药,否则容易发生排斥反应。第三条是定期按时复诊、及时复查。” “这两条我知道。” “第四条, 体温升高至38度以上、尿量减少、体重增加、肾移植肿大、疼痛、血压升高、乏力、腹胀、心动过速、血肌酐以及尿素氮升高,如出现上述情况,尽快复查肾功能;第五条预防感染,我不多说。” 周永利拍着儿子脑袋,道:“当了医药代表,我儿进步很大。你其实是一个当医生的料,要是高考的时候不去看棋谱,肯定能考进医科大学。” 侯沧海继续搂着母亲肩膀,道:“最后一条要和全家人一起商量,开个临时家庭会议。”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开会时再说。” 侯家议事会在侯水河房间召开,两个小小的新成员听不懂,仍然滴溜溜地转着眼睛。 “我有两个建议,第一,我妈不要去上班了。工厂本来效益不好,上班没有意义,立刻办理病退手续;第二,我妈退休在家以后,家里要请保姆,一个不够就请两个。” 听到最后一句话,家里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侯沧海。 侯援朝拿着儿子写给自己的六条护肾注意事项,道:“侯子,你写的这些东西还算靠谱,让你妈病退也靠谱,可是请保姆就太不靠谱了。你妹和你妈,两个人在家,还带不了孩子?你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侯水河道:“现在大学毕业生工资普遍不高,哥的工资就算高一些,自己要用一部分,还得给妈治疗费用,我估计没有剩多少了。如今保姆费用不便宜,实在用不着。” 侯沧海为了说服家里人,道:“刚才你们都在问那个叫张小兰的女孩是什么来历,现在我就讲明了。他爸爸是江州一个大老板,目前在高州开煤矿,每天收入都是用麻袋来装。他准备给女儿张小兰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张小兰是老板,让我做总经理,拿年薪,五十万。爸,妈,我是一个拿年薪的人了,请一、两个保姆有什么问题。你们节约钱,把我妈累病了,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五十万年薪,对于侯援朝和周永利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侯沧海又道:“除了五十万年薪外,我在二七高州分公司还有收入。所以,家里不要节约钱,必须请保姆。一句话,不能让我妈再劳累了。” 屋里诸人都不说话,只有两个小孩子的哼、哼声。过了几分钟,侯援朝道:“你别吹牛。老板又不傻瓜,会拿五十万给你,十年,就是五百万,可能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时代过去了,现在不能浮夸,你不能骗我们。” 周永利道:“就算骗我,我也高兴。” 侯沧海道:“我从不说假话。明天把越野车开回来,你们就相信了。”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抱着小孩子在院内散步,惹得众人围观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院内人都知道侯沧海为了母亲的病而从政府机关辞职,多数人都觉得侯沧海真不错,很孝顺,是为家庭付出牺牲。也有极个别人心里阴暗,对侯家遭遇的不幸是幸灾乐祸的态度。 晚上九点,侯沧海借口与老同事吃烧烤,离开了世安厂。他坐着公交车来到江州商场,取出越野车,直奔陈华所住小区。 晚十点钟,他开车准时来到小区门口,还未停车,就见到了站在路边的陈华。 陈华上了车,拿给侯沧海一个门禁,道:“以后不用把车停在路边,直接进停车场,坐电梯上楼。” 侯沧海将那枚门禁挂在钥匙串上,道:“这个门禁我能用多久?” 陈华道:“直到我通知你作废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别有意味。 小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背靠墙,前面视线通透的角落。 “前面有停车位,怎么停在这里?” “这里隐蔽。” 侯沧海伸手搂住陈华,将其身体拉到怀里。陈华原本想让侯沧海上楼,可是根本无力抗拒那双手,顺势靠了过去。两人在车里热情地吻了起来,深入而热烈。 这是两个尝过人间至味的年轻身体,相遇就擦出了熊熊大火。在即将进入关键环节时,陈华轻轻道:“我想在床上,不喜欢这个憋屈的地方。” 两人下了车,陈华整理好衣服,准备乘坐电梯。她走了几步,见侯沧海站在车旁不动,催促道:“走啊。”侯沧海低声道:“稍等,我这个样子,遇到外人挺尴尬。” 陈华这才发现侯沧海裤子某处搭起了大帐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垫了垫脚,在侯沧海脸上温柔地啄了一口,道:“今晚,让我们爽个够。” 这是一个激情之夜,侯沧海和陈华都暂时忘记了人间种种不快。 在第三次洗浴之后,侯沧海和陈华坐在窗边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聊天。 “陈文军跟着黄德勇调到了高州,你们见过面没有?” “陈文军是新区主任助理,二七公司把办公室设在新区。他如今意气风发,据我观察,很快就能上处级。” “朝中有人提携,自然升得快。” 侯沧海喝了一口茶,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话题,“你最近和小梅有没有联系,她过得怎么样?” 月光从窗户透了过来,晒在了陈华脸上。她微微笑道:“我们刚刚亲热了两次,然后谈论起各自前任,这有点滑稽。” 侯沧海伸手摸了摸被月光照着的脸颊,道:“一日夫妻白日恩,何况我和小梅好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陈华用脸蹭了蹭侯沧海的手掌,道:“我和小梅没有联系上,但是和李沫有联系。小梅最初到广州时,在李沫家里的服装店上了班,后来去了一家服装技校学习。最近在一家服装厂工作。据李沫说,她还是单身。你现在状况不错啊,其实可以去找她。” “有时也想南下,每次临行前就犹豫。”侯沧海又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华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道:“没有特别变化,在宣传部好好工作,熬资历。” “有没有合适的人?” “我对男人很挑剔,又有戒心,始终没有看得上眼的。”陈华这几天身体正在饥渴,恰好侯沧海回来了,让她完全得到释放,此时身心都处于非常舒服的状态。 经过了社会的重重考验,侯沧海如今能够理解了当初陈华的选择。他将椅子拖到陈华身边,并排坐着,看天上半月,聊天。 “侯子,你还有理想吗?” “有啊,我想当山南首富。”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我真没有开玩笑,现在算是解决了生存问题,就得想点高远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有这么高远的理想,能当上一县主官就行了。” “拜托,这个理想非常高了。当上县委书记基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意志了,很难。” “我们两人都努力吧。” 月光如水一般洒下,落在两人身上。侯沧海眼光随着月光移动,不一会儿,沉入梦乡,发出轻微鼾声。 陈华没有入睡,在鼾声中想着心事。那一张威严的面孔和相反的形象混合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想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侯沧海挺直的鼻梁,叹息一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乡诸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与陈华相会之后,侯沧海又与杜灵蕴和周水平打去电话。两人都只有晚上有空,干脆就将两个人约在了一起。 约好晚上饭局以后,侯沧海抽空前往大舅家。 从小到大,面条厂给侯沧海留下了无数美好印象,特别是在物质还短缺的时代,面条厂伙食团的大肉包子香味简直如人间最美的美食,现在回想起来,至少仍然和昨晚另一个人间美味有同样深刻的印象。 来到了面条厂厂区,时间如停止一般,地面是破损水泥地,完整记录下了其繁荣和衰败。当江州城区还有许多泥水小肠道时,面条厂厂区用上了水泥路。此时江州城区有了许多白改黑工程,面条厂仍然是三十年前的水泥路,而且破损得不成样子。 侯沧海将越野车停在厂区外面,步行走进厂区。在行走过程中,寻找下残棋的摊子。很快,他就在厂区大门口找到了那个绰号老棋的守摊老头。 老棋与三十年前最大变化是戴了幅眼镜,岁月让他整个脸和烂掉的水泥路一个样子。他认出了走近的侯沧海,道:“侯子,来,走两手。” 听到这句话,侯沧海真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他无数经过老棋的摊摊子,每次老棋都是用相同方式打招呼,从来没有改变过。 侯沧海停下脚步,望着地上的残棋。地上仍然摆着七星局,这是十年前就有的棋局。老棋用手摸了摸干涩的胡须,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局,看你能不能破?” 侯沧海蹲在棋盘边,道:“老棋,多少钱一局?” 老棋道:“你是老下棋的,三十块钱。” 侯沧海道:“五十块。” 老棋犹豫了一下,道:“要得。” 摆开棋局不久,就有一堆闲人围了上来,观看棋局。围观者比侯沧海还要激动,等到侯沧海走了一步臭棋后,便抓耳搔腮地扭动起来。侯沧海对旁边者视而不见,继续走棋。很快,他就将自己陷入失败境地。被将死后,他给了五十块钱给老棋,拍拍屁股走人。 望着侯沧海走向家属区的背影,有人就嘲笑起侯沧海,认为此是傻瓜。老棋悠然地道:“这是老周家的小子,以前你们都认得,长大了,变了模样。他下棋水平高,今天是故意输给老夫的,你们是什么眼神,这点都搞不清楚。” “老棋,你就装吧,真把自己弄得仙风道骨了。几十年邻居,谁的屁股翘一翘,我就知道拉屎和拉尿。”一个大胖子平时最看不惯老棋神神叨叨,恣了一句。 老棋不理睬他,继续掂须而笑。 侯沧海最困难时候,靠下象棋赢了不少钱,今天算是作一个小小的回馈。 大舅家里很清静,小表妹周红蕾读大学以后,将家里彻底变成了空巢家庭,往日欢声笑语一下被冷冰冰的电视声音所代替。周永强见到侯沧海显得很高兴,又是泡茶,又是端些零嘴。 “舅妈呢?” “去跳舞了。” “上午就去跳?” “她没事,每天跳两场,上午有一场,晚上还有一场。” 侯沧海见到家里冷冷清清的模样,感慨地道:“大舅,当初你就应该生两个,表妹读大学,你们真是空巢了。” 中午,住在对面的金家悦老厂长过来吃饭。他早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由于整个江州矿务局没有来接面条厂店这个烂摊子,仍然由老厂长来维持,这些年,面条厂被原来骨干们建的小厂步步蚕食,地盘越来越小,就算以低工资维持运转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喝了口小酒,金家悦叹息道:“如果不是为了上百号上有老下有小的老职工,我真不想做了。这些老职工从青壮就跟着我们厂领导,他们现在过得苦,是我们无能啊。我们思想老了,搞营销不行,真应该换一批年轻人来做。” 周家强望着侯沧海,道:“你是做药生意,连药都卖得出去,卖点面条肯定能行,干脆你来把面条厂承包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侯沧海知道面条厂半死不活好多年了,对于至今倒有点好奇,道:“大舅,你们现在面条是怎么卖?” 周家强道:“以前有两个门市部,生产出来的面条就交给门市部,江州面条厂是老牌子,质量还是很稳定的,有一批老人至今只认这个牌子。怎么,你有兴趣?” “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确实没有精力做面条厂。”侯沧海即将和张小兰一起做房地产,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做面条厂,而且,他想做更前沿的事,跟一帮子“老头老太太”混在一起做面条,是真没有前途。 周家强只是随口一说,见侯沧海压根没有接手的意思,也就罢了。 喝了酒,离开大舅家里之时,侯沧海给了大舅妈一个信封。在自己创业初期以及母亲生重病期间,大舅家用尽力量来支持自己家,投桃报李,帮助大舅家便是应有之责。 离开大舅家以后,侯沧海开着越野车不知不觉到了黑河镇。黑河镇是他第一个工作单位,给他留下了许多美好和痛苦的回忆,今天他悄悄回到这里,是为了纪念消耗在这里的青春时光。在黑河政府这边走了一圈,隔着车窗见到了几个熟人,还远远地看到了财政所长冯诺。他心情很复杂,没有下车,直接公路开到了青树村。以前马军当书记时主持修建的公路收费站成为了废墟,这让侯沧海感到了好奇,继续开车前行,又走了约四公里才见到了新的收费站。 这个收费站基本上越过了青树村的地盘。也就是说,最终以马军为代表的黑河镇没有说服青树村村民,为了防止更大的群体**情,修改了原方案。 通过这个收费站,侯沧海看到了马军吃瘪的样子,有些畅快。 黑河的岁月已经彻底翻了过去,畅快只是暂时,他将越野车又开进了江州师范学院,来到曾经和熊小梅一起共渡过无数美好时光的大操场,站在大操场角落的水泥台下,心情阴郁得厉害。虽然离大学时间并不长久,侯沧海仍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侯沧海又开车回到世安厂,让家里人看了越野车,证明了实力。在事实面前,侯援朝最先同意请保姆照顾双胞胎。 在家里休息到五点钟,侯沧海开车直奔检察院,接到了老友周水平。 周水平上车后,自然是互相锤了两拳,以示亲密。互相锤打之时,侯沧海想起渐行渐远的吴建军,心里有一丝阴影。 “还要接哪一位?” “杜灵蕴,你和她如今没有来往吗?” “打过一次羽毛球,后来她忙,我就没有再约。” “你这人脸皮薄,既然还没有谈恋爱,又觉得她还行,就约啊。” “时间久了,也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没有。” 聊了几句与杜灵蕴有关的事情后,又聊着二七公司的事,越野车很快来到了市政府大楼,周水平向保安出示了检察院证件,很顺利地进入了大院。等了十来分钟,见到杜灵蕴穿着红色大风衣的女孩从门洞出来,走下九步梯子,开始东张西望。 越野车开到了杜灵蕴身旁边。侯沧海招了招手。 上车后,杜灵蕴与周水平打了招呼后,对侯沧海道:“侯主任,看来发展得不错啊,都开了这车了。” 侯沧海笑道:“侯主任早就被废在了黑河,现在都叫我侯子。听着侯主任的称呼太别扭了。” 小车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白公馆。老板见到熟客,上来就散烟。周水平照例点了最喜欢吃的粉蒸肥肠,侯沧海要了最喜欢的凉拌毛肚,杜灵蕴为了节食,还是要豆花。 往事仿佛再次重现,所有细节都曾经发生过。 侯沧海道:“上次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小杜不是要打羽毛球,只要打了羽毛球,肯定不怕长胖。” 杜灵蕴道:“有一段时间很忙,没有打羽毛球。后来就很少去了。” 侯沧海道:“是不是谈恋爱了,才没有时间打球。” 杜灵蕴摇头道:“前一段时间迎着一个国家检查,大部分时间都泡进去了,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侯沧海批评道:“这就是周水平不对了,服务得不太好。” 周水平一直在仔细听两人谈话 ,得知杜灵蕴没有谈恋爱,一阵心喜,主动道:“qq没变吧,改天我来约你。可惜,侯子在高州,要不然一起来。” 杜灵蕴惊讶地道:“侯主任,你怎么到高州去了?” 侯沧海道:“一言难尽,酒喝起,我慢慢道来。” 粉蒸肥肠、凉拌毛肚、羊排蒸和豆花陆续上桌,依然如此美味。侯沧海有意撮合周水平和杜灵蕴,努力将气氛搞得活跃。 小聚即将结束时,杜灵蕴和周水平重新接上头,聊得不错。。 这次回乡,有可能无意间真正促成这一对,侯沧海看在眼里,甚是心喜。 电话铃声响起,吴建军的电话。 “侯子,你什么时间回公司,我想和你聊一聊。”在电话里,吴建军态度热情。 吴建军最近有点焦头烂额,鸿宾医院、山南二院和杜青医院都几乎停掉了二七公司的四大主品。针对这个情况,苏松莉态度很明确,道:“吴建军负责维护这几家医院,我只看业绩,至于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章 回乡诸事(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苏松莉考虑的是二七公司全省业务,对于数家医院得失并不在意,绝不会为了这几家医院的问题改变花费大力理顺的结构。如今全省一、二级结构已经搭建完毕,不出意外,今年的业绩比杨伟在任时肯定会有明显提高。 对于吴建军来说,最早自己的获利盘由于做保健品被伟哥剥夺了,如今这几家医院是重要的潜在获利盘,突然间全线出现毛病,真是要命的事。他来到二七公司以来,将“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嫖”这人生四大铁关系奉为办业务的金科玉律,努力将有用的关系户变成四大铁之一。 吴建军当过兵,有一个同班战友如今在南州一院工作。这个战友的父母都是南州一院医生,按照转业军人分配规则,转业后分配到南州一院设备科。设备科在医院也是一个吃香的部门,这个战友职务不高,活动能力挺强。 吴建军将这个战友视为秘密武器,从不轻易向其他同事透露这层关系,一直保持单线联系,通过这个战友联系和搞定了不少关系户。这是他来到二七公司能够不断进步的原因之一。到今天为止,这个战友都没有和二七公司任何人接触过,包括他的主管老邱、杨兵和侯沧海,都不知道这个很重要的战友。 这是他关于“一起扛过枪”的运用。 在一起同过窗这一条上,吴建军差了许多。他只有高中学历,其同学基本上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一条基本上没有用。 吴建军用得更多的是“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嫖”这两条金科玉律,而且运用得非常娴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也是被二七公司认为“路子野”的重要原因。 吴建军之所以敢于在没有侯沧海配合下就接下鸿宾医院和南州二院,是因为以前操作得太过顺利,凡是撕破一个口子的地方,他跟进以后一定能站稳脚跟,因此具有强大的自信心。这一次他的四大关系在这两个医院以及杜青医院突然失效,无论找了什么关系,包括战友出现,都没有任何进展。 他此时才意识到侯沧海肯定和自己一样,有进入医院的特殊渠道。虽然在他在不管部时间不短,可是长期游离在不管部之外,几乎是独立做业务,对侯沧海应该存在的特殊渠道没有太深了解。他打电话问过杨兵几次,杨兵回答得吱吱唔唔,但是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这几家医院都和在江州见义勇为之事有关联。 接到吴建军电话之后,侯沧海望了周水平一眼,道:“我在江州,正在吃饭。马上要回高州,事情挺多,暂时回不了总部。” 吴建军道:“你什么时候回高州,我跟着过来一趟。我也曾是不管部的人,过来看看老兄弟伙们,哈哈哈。” 侯沧海放下电话后,再望了一眼周水平。他想了想,没有谈起这是吴建军打来的电话。将话题转向了黑河镇党委书记马军,“今天我开车到黑河去看了一趟,收费站最终还是迈过了青树村。” “这一次青树村闹收费站,事情弄得挺大,防暴队出动了三次,打得不可开交。马军是黑河镇党委书记,控制不了局面,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市政府被迫让步,这事在区委那边挺不好交待。”杜灵蕴从内心深处偏向侯沧海,对当初马军治理方式颇不以为然,如今到了市政府工作,从高处俯视黑河,自然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侯沧海道:“青树村是黑河镇最特殊的村,出的企业家最多,黑恶势力也不少。包青天是必不可少的人物,把他的工作做通了,事情成了一半。包青天才是牛鼻子。 ” 杜灵蕴道:“听说包青天为了收费站的事情向马军提了几个条件,马军没有接受,后来两人关系搞得挺僵,包青天干脆请了病假,到南方治病去了。发生大规模冲突的时候,包青天不在青树村。” 周水平插话道:“这事情确实闹得挺大,市委开了两次专题会,最后由一个副市长牵头出面协调解决,弄得江阳区委区政府挺没有面子。我以前开车送过马军,这人不行,成不了大器。我估计他在黑河镇也呆不了多久,要被调到一个轻闲单位,被冷处理。” 杜灵蕴点头道:“极有可能,这也是惯常的处理方法。” 听到周水平和杜灵蕴谈起官场上的事情,侯沧海产生了一种隔膜感,以前遇到这些事,他肯定会谈得津津有味,今天虽然是他提起话题,却没有更高的兴致谈下去。 吃完饭,侯沧海开车先将杜灵蕴送回家。站在市委市政府家属区门口,侯沧海道:“还是在市政府工作有优势,你都分得有住房了。” “我没有赶上集资建房那班船,这是租的里面房子,安全,离家近。” 杜灵蕴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提着包,进了家属区。进门时,又转过身,挥了挥手。 送周水平回家时,两人谈兴很浓。 周水平道:“我这人在女人面前脸皮厚,怕被拒绝。吴建军不一样,贱货名符其实,根本不怕被拒绝,什么话都敢说。现在的女人还真吃他那一套,吃着喝着就上了床,我要向他学习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小杜不错,约过她两次,她都说忙,没有赴约。害得我多了心,不敢再约她。” 正说到这,兴奋的周水平接到了吴建军的电话,大声道:“我和侯子在一起吃饭,还有以前见过的小杜。我要向你学习,发扬不怕被拒绝的精神,和小杜约会。” 吴建军没有料到侯沧海正和周水平在一起,愣了愣,随即道:“你们两人在一起,为什么不叫我,我可以马上回来啊。明天早上,我从南州回来,中午三兄弟一起吃饭。” 周水平爽快地道:“好啊,中午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三兄弟好好吃一顿。” 侯沧海原本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回高州。二七高州分公司初建,有一大摊子事情,另外房地产公司办公场所已经选好了,也有一堆烦人的事情。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推迟行程。 晚上回到家,父母和双胞胎都睡着了,侯水河正在侯沧海房间上网。侯水河大学毕业后做过室内设计工作,工作期间买了一台配置挺高的电脑,回家生小孩时将电脑带回了家。她见哥哥回来,来到客厅,与哥哥说话。 “今天来家里的那个张小兰,和你挺搭配啊。” “她是富二代,家里的钱用麻袋装,是我的老板,和我不是一路人,别把我们扯在一起。对了,你一直没有和永卫联系吗?” 提起杨永卫,侯水河一阵心痛,道:“整个世安厂没有谁和他联系得上。就算联系得上,又能怎样?” 侯沧海道:“他不知道有一对双胞胎,如果知道,肯定会改变态度。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有名字,你准备让她们姓杨还是侯?” 侯水河没有丝毫犹豫,道:“这是我和永卫的孩子,肯定要姓杨。我名字都想好了,我家在西,他家在东,所以老大叫杨小东,二妹叫杨小西。” 见到妹妹这个态度,侯沧海暗自发愁。按照当日杨永卫的态度,十有**不会回来,妹妹不可能永远不嫁人,有了这一对小东小西,嫁人难度可想而知。” 聊了一会家长里短,小东小西一起哭起来,如合唱一般。侯水河赶紧进屋照顾两个小家伙。 侯沧海没有睡意,进入清风棋宛网站。进入不见,居然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无影宗。 “嘿,无影宗,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来,下一局。”侯沧海以快刀手的身份主动打了招呼。 张小兰本是无聊之下进入清风棋宛,准备随便找个人虐待,没有料到快刀手突然上线。她看到快刀手在网上发出的表情,想起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大模大样地要与情人约定,恨得牙咬:“这个人可恨,别人乱搞男女关系都是偷偷摸摸,他这人根本不遮掩,脸皮厚得像城墙。 ” 无影宗下棋以防御见长,今天藏了火气,准备偷袭快刀手。 快刀手对无影宗棋路相当熟悉,还是按照以前套路进行攻防战,不料今天无影宗棋风突变,战至中局,突然不留余地地全线进攻。仓促之下,快刀手着了道,被突袭成功。 侯沧海意外输了棋,好胜心升了起来,敲下一行字,道:“再来两局,决一胜负。” 无影宗仿佛透过电脑看到了侯沧海输棋的糗样,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敲下:“棋力下降得很快啊,是不是掂花惹草去了。我睡觉了,败军之将,88。”她没有给侯沧海说话的机会,直接下线。 侯沧海望着屏幕上变白的身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早上九点,张小兰给侯沧海打去电话,道:“中午有个饭局,我爸要请高州建委主任吃饭,我们要去参加。” 侯沧海拨通了吴建军电话,道:“贱货,我有事,要回高州,改天在南州见面吧。” 吴建军着急了,道:“我和朱颖从南州出发一个小时了。中午吃了饭,你再回高州。”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乡诸事(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吴建军这种以自己利益为出发点的行为让侯沧海左右为难。 他必须在两顿饭之间作出选择,一方是对以后开发房地产相当重要的建委主任,建委主任是实权派,对于开发商来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也是需要极力接交的。张跃武能将建委主任请出来吃饭,实则是利用共关系给女儿的新公司铺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另一方则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老友。吴建军带着女朋友从南州赶过来,特意来请客吃饭,这种情况下他离开江州,这将撕裂三人的友谊,至少以后和吴建军将产生深深的缝隙。 犹豫了一会儿,侯沧海还是决定留在江州吃这一顿午饭。 他给张小兰打去电话,说明中午不能回高州的原因。 张小兰道:“我在山岛咖啡见过吴建军,是不是比杨兵壮实的那个。你们是一个公司的,似乎还是老朋友,随时都可以见面,一顿饭不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建委那些领导都很忙,架子也大,特别是一把手很难约出来。我爸约过很多次,一把手才把时间定在今天中午。你能不能跟吴建军另约一个时间?” 张跃武打电话给女儿时,特别强调过中午这顿饭的重要性,让女儿和侯沧海准时参加,还要穿着稳重一些。张小兰得知侯沧海为了与二七公司同事吃饭而不参加这一顿重要午饭,不觉着急,也有些生气。 “这里有点特殊情况。”这是三兄弟之间的事情,对外人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侯沧海来说是涉及到能否维持友谊的大事。他决定留在江州吃午饭,便将此事来龙去脉给张小兰说了说。 张小兰仍然不能理解此事,道:“难道你和吴建军这种开裆裤的朋友,友谊脆弱得少吃一顿饭就要破裂。” 侯沧海已经打定了主意,便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完全明白。但是我们的工作来日方长,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今天确实有事来不了,对不起。” 说完,他轻轻挂断了电话。 张小兰是张家公主,平时大家都顺着她,很少有这种毫不妥协的拒绝。放下电话,她气得跺脚,却对侯沧海无可奈何,开着车独自到高州。 侯沧海并不想与老板张小兰发生冲突,但是拒绝张小兰也经过了充分考虑,并非完全率性而为。在这种小事情上发生冲突也有好处,冲突之后应该可以获得一定独立性,一点不发生冲突,容易成为一个得不得尊重的提线傀儡。若是因为这种小事情就与张家破裂,那合作的稳定性太差,这种合作关系不要也罢。 他留在家里陪着家人,到了十一点,才开车到检察院去接了周水平。见面之后,周水平快活地道:“我今天早上试着跟杜灵蕴约了约,中午她有时间出来吃顿饭。我知道一家餐馆,菜品挺有特色,距离市政府不远,中午我来请客啊。” “对,烈火怕郎缠,何况你们这种门当户对的。”侯沧海夸了一句,又道:“贱货今天找我来谈事情,就是昨天我给说过的事,我有可能不会答应他。” 周水平劝道:“大家都是从小在一起的朋友,不要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撕破脸皮。” “这件事情是我和苏松莉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新来的一把手撕毁了以前的约定。吴建军原本就不应该介入,本来是我和苏松莉的纠葛,他介入其中算什么?” 侯沧海有些话不太好明说。前一次他请老段喝酒时,老段悄悄说起苏松莉在小规模会议上说起的话。苏松莉原话大意如此:“不管部确实是一个奇葩,我征求过不管部老员工吴建军的意见,他也认为不管部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还容易扰乱市场。” 分析苏松莉说过的这一段话,再观察苏松莉对吴建军的安排,侯沧海认为吴建军不太够意思。但是,他没有把这事对局外人周水平说得太透彻。 周水平又道:“你如果要拒绝,也别太直接,给个面子,把事情拖过去,这样以后才好见面。” 侯沧海同意了这个说法。 在市政府外面的大院等到下班,接上了杜灵蕴,三人有说有笑地直奔一家名为“江州新菜坊”的餐厅。 吴建军和朱颖已经来到了餐厅,站在餐厅门口说话。见到从小车里下来的三人,吴建军惊奇地道:“嘿,侯子,这辆越野车很爽啊,你从哪里搞来的。”周水平的车都是警车或是警用便车,这种纯粹的地方牌照的车不可能是检察院的,因此吴建军判断这是侯沧海搞来的车。 侯沧海道:“找一个朋友借的,从高州到江州,没有车真不方便。” 朱颖笑道:“我听江莉说,高州分公司招了七个人,现在兵强马壮啊” 侯沧海道:“三区四县,每个地方一个人,刚刚够用吧。” 互相作了介绍,五人进了餐厅。刚刚走进餐厅,侯沧海眼光停留在坐在吧台后面女子身上。那女子也望着侯沧海,两人眼对眼没有说话。侯沧海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里走。周水平问道:“你认识那个老板娘?”侯沧海道:“以前在一食堂工作过的,是我表弟媳妇。”周水平道:“我记起了,大厨夫人。”侯沧海点了点头。 既然在江州开店,遇到侯沧海便很正常。杜玉荣来到厨房,道:“老公,刚才我见到侯沧海到里面吃饭去了。”郭加林还是习惯性地带着高高的白帽子,道:“侯沧海,他们几个人?”杜玉荣道:“五六个吧。” 陈东正在另一边做剁椒鱼头,闻言道:“侯主任辞职了,他现在做什么?” 郭加林道:“听我妈说,在南州做药生意。” 杜玉荣呸了一声,道:“恶人有恶报。侯沧海平时在厨房的时间少,都是熊小梅在挑拨离间。现在他们两人分了手,熊小梅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捞着。” 金勇如今不再是墩子,跟着郭加林学厨艺,讨好杜玉荣道:“等会给他们菜里吐点口水。” 郭加林顺手扇了金勇后脑勺一个巴掌,道:“你懂个屁,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过,在江州有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不用才是傻瓜。我们做这个餐厅容易吗,时间不长就遇到各种各样的骚扰。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前的事算个屁。等会,我们几个在一食堂工作过的都去敬杯酒。给了侯沧海面子,以后有什么难事,找到他,或许还能帮着解决。” 杜玉荣瘪着嘴,不高兴地道:“当初是他们把我们赶走的,我们为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郭加林呵斥道:“你硬是头发长见识短,少鬼扯,到时跟我们一起去。” 郭加林离开一食堂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餐馆。后来周永利得病,侯沧海将一食堂转手给侯金玉。得知一个大桃子被侯金玉捡了,郭加林心疼得不行。经过反思,觉得自己当时还是操之过急,如果真能忍几天,一食堂就手到擒来。 当时与侯沧海和熊小梅关系弄僵,有一多半原因是自己的婆娘,为此,他骂了好多次“头发长见识短”。后来,他们在此开了一家新菜馆,将南方菜与本帮菜融合,弄了一个新菜馆,生意不错。 生意火了起来,郭加林反而觉得战战兢兢,担心遇到惹不起的人,坏了自己生意。侯沧海曾经在政法委工作过,虽然有过龌龊,毕竟是亲戚,说不定还在关键时刻用得差。正因为如此,郭加林准备带着所有在一食堂工作的人去敬酒。 在小包间里,侯沧海听从了周水平的建议,对吴建军采取了拖字诀,道:“贱货别急,我肯定要回去一趟,找一找关系人,问一下情况。但是,我们都是医药代表,不能决定医院要做什么。” 吴建军道:“当初你能成功开发南州二院,肯定有特别铁的关系,到时我陪你一起去见关系人。” 侯沧海道:“周鑫,周瑛,你都认识的。” 吴建军一幅苦瓜相,道:“我去找过周瑛,连药剂科椅子都没有坐过。她是名不虚传的厉害人,眼光就和刀子一样,我搞不定这样的关系人。侯子要马上找时间回去,必须得尽快跟进,否则黄瓜菜都凉了。” 朱颖给侯沧海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侯子哥,我敬你一杯。我们两人一块进入二七公司,你都做经理了,我还是一个小兵。侯子,你得拉我和建军一把。” 侯沧海满脸笑容地道:“你们在省城,我是在最偏僻的高州,古时候叫发配边关。来,来,来,我们大家喝一杯。” 周水平和杜灵蕴坐在一起,两人没有过多关注二七公司的事,兴致盎然地交谈起机关里的趣闻和秘闻。周水平讲起办过的案件,杜灵蕴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郭加林、杜玉荣、陈东和金勇端着酒杯一起走了进来。 郭加林道:“表哥,我们来敬一杯酒。” 侯沧海有点诧异地看了郭加林一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往日矛盾随着一食堂被转让已经成为陈年旧事。他举起酒杯,道:“臭鳜鱼味道正宗,剁椒鱼头也不错,你们的菜和本地菜明显不一样,又能适应本地口味,不错不错。” 侯沧海喝了酒,又将在座诸人介绍给郭加林。 介绍郭加林等人时,侯沧海很是感慨。当初在一食堂闹得很不愉快,其实是利益所至,跳出了当初封闭环境,才发现那点利益在更大空间范围内算不得什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与郭加林成为好朋友,但是能恢复正常的亲戚关系也不错。 郭加林带着诸人挨个给包间里的人敬酒。他得知里面有一个是市政府干部,还有一个市检察院干部,更是觉得自己确实来对了。在生意面前,以前的“意气”算个屁,他给了每个人几张优惠卷,用力将这两个人记在心里。 如果他还是厨师,有可能会持技自傲,如今成为老板,这个店投入了所有能投的钱,欠了一屁股债,所以绝对不能任性,得委曲求全,得八面玲珑,得为自己找依靠,得有一条退路。 喝了一圈酒,郭加林退出房间前,对侯沧海道:“馆子刚开业,忙得不可开交,等忙完了,我带我妈去看大姨。” 侯沧海和以前一食堂的“叛将”们依次碰了杯,然后将他们送到门口。 吃完这顿饭,侯沧海就离开了江州。这一次回江州见了许多人,但是没有与杨定和见面,他准备下次回家乡时,将老领导请出来,好好玩两天。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南地产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离开了江州,没有作出能解决问题的承诺,只留下模棱两可的含糊话。 这让吴建军很是不满意。他回到世安厂,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朱颖劝解几次没有效果,也就不再啰嗦,关门睡觉。她刚进入梦乡,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摇醒。 “我刚才得到准确情报,那个在鸿宾医院的叫吴小璐,他爸爸叫吴培国,在体委工作。吴培国早年离婚,一直没有再婚,也就是说,吴小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吴建军摇着一张潦草的纸,兴奋得很。 接电话时,吴建军抓起笔飞快记录,纸上笔迹潦草,内容相当重要。 朱颖把那只抓住要害部位的手打掉,翻身坐起,道:“找到吴培国又起什么作用。” 吴建军道:“这种单亲家庭出来的人,最看重带她长大的人,吴小璐肯定和父亲关系最好。找到吴培国,跟他建立起关系,然后就能通过吴培国联系吴小璐。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打通了吴小璐,几个医院就顺理成章全部打通。” 朱颖这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抱着吴建军亲了一口,道:“还是我老公最有才。” “晚上的活动你就不要参加了,我请吴培国吃饭,要认个大哥,然后想办法弄去歌厅耍一盘。只要他肯下水,事情就办成了一半。”吴建军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性格,找到了一个熟悉体委的朋友,准备晚上请吴培国吃饭。他这次准备花血本,擒贼先擒王,把吴培国彻底搞定。 “请吴培国玩,是不是自己也想玩?”朱颖虽然知道请客喝酒找小妹是吴建军例行手法,忍不住还是开始吃醋。 吴建军举手发誓道:“我绝对不会下水,把老吴安排好以后,我就在外面等着。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我才没有心情乱来。你要对你的魅力有自信心。” 吴建军把女友搂在床上亲热了一番后,坐上前往城区的公交车。他在慢悠悠的公交车上,想着侯沧海开着的那辆越野车,涌出了一股不服,“侯子比我还晚到公司,凭什么他就能当经理,能用小车,我就得挤这个破公交。” 侯沧海知道自己的推托肯定会让吴建军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此事不是他挑起,而且他针对的对象也并非吴建军,只不过恰好吴建军自己主动跳进了争斗的漩涡中。他不愿意主动去伤害别人,也不想当好好先生。 越野车进入高州城区以后,没有回新区,而是来到了长途汽车站一处旅馆。侯沧海上了楼,将正在睡觉的陈杰敲了起来。陈杰上次在南州的山岛俱乐部与侯沧海见面之后,约定近期到高州汇合,在侯沧海回江州之时,他如约来到了高州,先住进了一家价格不算高的旅馆。 “杰兄,实在对不住啊,我回江州办了事,多耽误了时间。” “侯总,你别客气。我是不想在家里闲呆着,提前出来了,绝对没有催你回高州的意思。” “你叫我侯子就行,这是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我的绰号。你有没有绰号,叫绰号要亲切一些。” “我的绰号叫弹弓,小时候最擅长打弹弓,所以得了这个绰号。” “这个绰号好,和你的性格很符合啊。” 两人开着车朝新区走。在车上,侯沧海出了一道选择题,道:“我在高州有两块生意,一块是你了解的二七公司,准确来说是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你可以过来当医药代表;另一块事情是房地产,我如今被聘为一家小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这两边你都能进入,弹弓选择哪一块。” 陈杰没有犹豫,立刻道:“房地产肯定要比做药要赚钱,我选房地产。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愿意在房地产行业,哪怕从最基础的小工做起。” “好,我就知道你是这个选择。” “为什么?” “我和你有相似经历,我在做医药代表前是江州江阳区委政法委干部。你别吃惊,如果不出来,说不定几年后就是公检法某一家的副职领导。出来做医药代表是为了赚快钱,在做医药代表过程中,我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摧残。以前当机关干部尽管钱不多,但是求人的时间少,一般是别人来求我,所以形成了比较优越的心理。走出机关,才发现优越心理只是一个虚假伪装,是一个壳,这个伪装在保护你的同时,也让你变得脆弱。” “是啊,我毕竟当过公安,还有职业自尊心,想到要给医生赔小心赔笑脸,绝对头皮发麻。” “那说明你还没有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 “现在既然给了我选择,我就到房地产公司老老实实从头学起。” “那我开始给你封官了,做为了我的助理,主要搞物业这一块。” “我想去做点更实在的?” “物业要稍晚一些才成立,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估计到时什么事情都会让你去做。你可以先到工程科去帮忙。” “没有问题,我就当一个小学徒,把所有流程全部搞通。” “我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高州这个地方太排外了,民风也彪悍,你是读过省警校的,在高州肯定有同学。房地产公司涉及面广,矛盾也多,找时间把你的同学约起,交个朋友。” “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同班同学有一个死党就在高州,在刑警支队当小兵,随时可以叫他出来。” 侯沧海对陈杰的态度还是挺满意。最初让陈杰到公司来工作时,他唯一担心陈杰以前是公安,心高,不能从最低级做起。如今陈杰愿意从工程科的学徒做起,说明此人有自尊,有志气,值得交往。 来到了新区以后,侯沧海没有进二七高州分公司办公室,而是开着车慢慢寻找张小兰所说的“江南地产”的大招牌。转了半圈,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高高耸立的“江南地产”四个大字。门面正在装修,除了四个大字气派逼人以外,门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一个三十来岁的酒糟鼻子叉着腰,正在大声地挑剔装修工人的安装质量。他抬头见到进来的两人,道:“你们找谁?这里在施工,不能进来。” 侯沧海自我介绍道:“我是侯沧海。” 酒糟鼻子穿着西服,西服上戴着老式的袖笼子,看上去不伦不类。他听到来者自报家门,是一个不知道的名字,于是又问道:“你找谁?” 侯沧海笑了笑,继续道:“我是侯沧海。” 酒糟鼻子见来者衣着还行,却是夹杂不清,脸就冷了下来,道:“我没有问你是谁?我请问的是你找谁?” 侯沧海自嘲地笑道:“看来这个名字不好使,说起去没效果。” 酒糟鼻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但是说话还是挺文明,不带粗话,道:“这里是装修场所,闲人莫进。” 侯沧海道:“张小兰在不在?” 酒糟鼻子听说是找张小兰,拍了拍袖笼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道:“她刚刚都在,估计到后院去了。后面有个门,可以进院子。” 侯沧海从酒糟鼻子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及其气质来判断,应该是属于从张跃武以前公司调过来的实权派,最大可能性是财务科,便散了一枝烟,道:“你贵姓啊,是不是江南公司财务负责人,财务科科长,负责前期的装修。” 酒糟鼻子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侯沧海打燃火机,递到了酒糟鼻子面前,笑道:“我当然知道。” 猛然间,酒糟鼻子想起了张小兰在中午说起的“侯子”,道:“你是侯总?” “我是侯沧海。” “哎呀,脑子笨,没有反应过来。我马上给张总打电话?” “不用,我到后院找她。”穿着后门,走进小区后院,后院栽了不少树木,树木都是没有长起来的小苗,稀稀拉拉,显得整个小区绿化水平不高。院内设计了小溪,溪水流速缓慢,溪水里飘着不少白色垃圾,这让整个景观显得低劣。 侯沧海如今要进入房地产行业,观看小区景观便有了不同感受。他的目光扫视整个小区时,张小兰跳进了瞳孔之中。 张小兰双手抱在胸前,独自在中庭亭子走来走去,如一个孤独的沉思者。 侯沧海望着小亭子,介绍道:“在小亭子里站着的就是张小兰,江南房产老板。” 陈杰原本以为老板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未料到老板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惊讶得眼睛都要掉下来,道:“怎么老板是个大学生?我有点面熟啊。” 侯沧海道:“他爸是企业家,真正的出资人。他爸给我说得很明确,这个房地产就是他女儿的,所以,张小兰是货真价实的老板。至于面熟的原因更简单,她也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你进入的时候,她来得少了。或者你们也遇到过,只是没有深入交流。” “我去的时候少,而且当时还处于刚脱下警服的悲愤期,除了海哥等少数人,与其他人交流得不多。” 两人交谈着,走进小亭。 张小兰见到侯沧海,哼了一声,故意把头扭了过去。 侯沧海道:“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你现在是老板,肚子里要学会撑船。” 张小兰白净脸上略为绯红,明显能看出喝了酒。她气鼓鼓地道:“肚子里撑船,我有这么胖吗?你今天中午不来,害得我为了江南地产多喝了好几杯。建委一把手不好请,下次请出来吃饭,不知道要隔多久,你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张小兰的说话方式以及表情动作让曾经的警察很吃惊,陈杰暗道:“莫非,我来到了一家夫妻店。。” 侯沧海正式介绍道:“这是陈杰,我给你介绍过的那位,准备入职江南地产。” 张小兰脸上表情变得很正式,道:“陈杰,欢迎你加入江南地产,这是一个草创期间的公司,希望各位鼎力支持。我也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以前听海哥谈起你在最危机时刻开枪,我们都挺佩服的。”她说话就有了几分董事长的味道,雍容大度,没有丝毫小女儿态。 陈杰客气地道:“我到山岛俱乐部的时间很短,去得次数也少,所以没有见过张总。还请张总多多关照。” 侯沧海笑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子的蚱蜢,这么客气真的见外了。张总,搞装修的那个人是不是财务负责人。” 张小兰听到“张总”两个字总是不顺耳,不过这也是最正确的称呼,便没有纠正,道:“他是才从我爸公司抽过来的,你应该没有见过,怎么猜出来的?” 侯沧海笑道:“他头到脚的气质已经凝结成四个财务科长四个字,是典型的财务科长气质。” 张小兰道:“那个一年四季都戴袖笼子的是梁期罗,名字有点古怪,为人有时也古怪,死认财务制度,为了财务制度六亲不认,我妈最讨厌他,我爸挺认可他,专门抽过来做财务科长的。” 正说着话,梁期罗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三个矿泉水。走过小溪时,矿泉水**子掉了一个,他就趴在水沟边,弯腰去捡,捡起来后,发现矿泉水外面有点脏,就拿到附近的一个水笼头冲洗。 冲洗完毕后,梁期罗将矿泉水**子依次给三人,张小兰和侯沧海是没有掉进小溪的干净矿泉水**子,掉进水沟里的那**矿泉水给了陈杰。梁期罗愤愤不平地道:“这个小区管理得太差劲了,自来水随便用,这是极大浪费。” 三个拿着矿泉水的人一起看着梁期罗,都觉是张小兰父亲太有才了,给新成立的小公司派来了一个认死理的财务科长。 侯沧海心里非常清楚,江南地产从本质上是一个家庭企业,这人实际上就是张跃武留在江兰公司的一只眼睛。他觉得有必要跟张小兰长谈一次,尽量少让张家亲戚进入公司,否则牵手扯脚,公司难以经营得好。另外,还得将他和张小兰的权力边界进行一次明晰,否则也容易起矛盾。 四人回到装修场所,对照着装修图纸,讨论了一会儿办公室装修。 晚上四人找地方吃饭。吃了一会儿,杨兵赶了过来,又吃了一会儿,张小兰认识的江莉和任巧也加入。梁期罗数着来人,终于把张小兰叫到一边,道:“今天二七公司来了四个人,加上陈杰就是五个,我们才两个,应该由二七公司来结账。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这个观点弄得张小兰苦笑不得。作为富二代,她哪里会在这些地方小家子气,于是道:“我和侯总请客,你去付钱就行了。” 梁期罗一板一眼地道:“我是财务负责人,兼做会计,手里不过现金。” 张小兰道:“陈杰是办公室的人,让他来负责支付。” 梁期罗这才作罢。 这一桌人以青年人居多,很快就热闹起来,喝了不少啤酒。这让梁期罗很是心疼。 晚上九点半,侯沧海接到了吴小璐的电话: “刚才我接到我爸的电话,给一个叫吴建军的当说客,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能帮一点算一点。我记得吴建军是你的朋友吧,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扫黄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听得莫名其妙,道:“我没有听得太明白,你爸在给吴建军当说客?吴建军确实是我的老朋友,以前也在不管部。二七公司新老板到来后,他调到了其他部门,和我的部门没有关系。” “今天晚上,吴建军在江州请我爸吃饭。我爸肯定是喝多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要我去给我妈和老公说,让几个医院都继续用吴建军的药。这个吴建军未免太难个了吧,我爸和医院毫不搭界,现在把他当枪使,这个不太好吧。” 吴小璐想起父亲喷着酒气的样子,挺气愤。 吴建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倒很适合当医药代表,只是这样做未免弄得侯沧海很难受。 侯沧海道:“对不起啊。” 吴小璐缓和了口气,道:“我不是针对你啊,是对那个吴建军不满意,这种操作手法太过了。马忠刚刚给刘副院长重新讲了政策,现在我爸又提要求,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你的事,马忠办起来乐呵呵,没有任何意见。可是这个吴建军不一样,他与我爸估计就是一面之交,马忠为人精着了,未必肯再听我的。” 这事涉及到了吴培国,侯沧海比较谨慎,道:“等你爸爸酒醒以后,再问问他的前因后果以及真实想法。现在有可能是在酒桌上,正喝在兴头上。” “吴建军这人怎么回事?找到我爸那边去了,还劝我爸喝酒。我爸肝不好,我向来不劝他喝酒。” “吴建军办了糊涂事,我先代表他向你道歉。” “侯子,你道什么歉,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窝着口气,打电话说出来就舒服了。吴建军太功利了,这种人,我和你都得防着点。我爸这人头脑简单,吃人嘴软,自然要给吴建军说好话。”吴小璐如今是院长夫人,长期跟着马忠,眼界提高得很快,一语道破天机。 侯沧海不愿意在吴小璐面前多说吴建军,闲了两句其他闲话,挂断了电话。 晚上与张小兰等人分手以后,侯沧海将陈杰送到了罗马皇宫宿舍,安顿下来。他则和杨兵回到新区宿舍。新区宿舍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过单身生活非常合适。 两人聚在房间里聊起吴建军,都是大摇其头。 杨兵道:“贱货真是贱货,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风格。这次居然绕过你,直接找吴小璐的父亲。他这样乱整,得罪了吴小璐,如今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侯沧海道:“确实如此。这原本是我和苏松莉的事,与吴建军无关,他也是挺精明的人,为什么一头跳进漩涡里。” 杨兵道:“很简单啊,为利益蒙住了眼睛。朱颖肯定在背后也出了些烂点子。” 侯沧海道:“前些天伟哥给我打过电话,伟哥说总部其实早就同意了那笔十五万的开发奖金,只是交给苏松莉具体处理。苏松莉上嘴唇和下嘴唇这么轻轻一碰,就将以前伟哥千方百计从总部争取到开发奖金否掉了。所以我对苏松莉有意见。” “事至此,你别再管此事,反正贱货已经去找了吴培国。” 杨兵又道:“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猜测,当初吴小璐应该对你情有独钟,你却根本不理睬别人,吴小璐只好嫁人。她运气不错,嫁了个有本事的。张小兰对你挺特别的,和吴小璐有点相似,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张小兰对我和陈杰都是客客气气的,很理智,很有大家风范,唯独对你小心眼,你难道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老江湖了,天天揣着明白装糊涂。” “熊小梅走了,谁还有心思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张小兰这人虽然是富家女,其实挺单纯。我和她就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关系,不可能再突破。如果真想女人了,我可以找你情我愿、下床就走人的类型,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杨兵拍了拍侯沧海的肩膀,道:“你这人表现得象个花花公子,实际上是个情种,还没有从熊小梅的阴影中走出来。” 侯沧海在杨兵面前没有装,道:“我们是大哥别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 天亮时分,一阵铃声将侯沧海吵醒。 吴小璐声音很急,道:“不好了,我爸出事了?” 侯沧海安慰道:“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吴小璐道:“昨天晚上,江州公安扫黄,在一家夜总会将我爸抓了,还有那个吴建军。江州早间新闻播放了扫黄镜头,我爸穿了一条短裤,用双手遮住脸。侯子,我马上要回江州,你能不能跟着过来一趟,帮我把人弄出来。我爸这么大一把年龄,关在拘留所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们交罚款,多交点都无所谓,关键不能把人关在拘留所。” “马忠在江州有没有关系?” “他出国了,正在飞机上。” “你赶紧回江州吧,我跟着也回来。” 侯沧海放下电话,他到对面去敲杨兵的门。 杨兵被敲醒后,道:“侯子,拜托,你就不要学半夜鸡叫了,还没有到九点。今天公司的会是十点,我去早了没用,这就是医药代表的时间观。” 他得知了吴培国被关进了拘留所,顿时清醒过来,拉开门,道:“我靠,贱货做的是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下彻底砸锅了。”侯沧海叹息一声,道:“老段今天要过来搞培训,你好好陪他,给他详细聊一聊学术论坛的事情。我回高州以后,想办法与卫生局蒋局长见一面,一定要把卫生局关系打通,以官方名义开这个学术论坛,效果更好。” 安排了二七公司的事情,侯沧海想到昨天与张小兰约定上午去新区看现场,顿时一阵牙痛,他决定实话实说,这样以后交往起来更轻松一些。 “太早了吧,今天有雾,视线不好,十点半钟来接我,估计雾气会散。”张小兰慵懒地躺在床上,床边还丢着一本《笑傲江湖》第一部。 侯沧海道:“今天上午没时间了,我得赶紧回江州一趟。你别叫,今天有特殊的事,我有个姓吴的棋友昨天被扫黄了,我要回江州捞他。” “吴培国?” “你认识?” “他是挺忠厚正统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嫖娼,肯定搞错了。” “只要是男人,都有可能嫖。娼,何况老吴还是单身,解决生理问题,这是很正常的事。” “你有点无耻,嫖。娼还有理了。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我是声音大了一点,不是叫,会不会说话啊。” “我尽量早一点回来,拜拜。” 与侯沧海打了一通电话,又生了一肚子气,张小兰彻底清醒过来,懒觉也睡不成了。她在客厅意外地见到正在喝茶的父亲,发牢骚道:“爸,你给公司请的什么人啊,不懂业务,杂事多得要命,脾气还不好。” “你说谁?” “还能说谁,就是那个上窜下跳的侯子。明明说好今天一起去看现场。结果又要回江州捞人。” “捞谁?” “你应该认识的,江州体委吴培国,昨夜嫖。娼,被公安扫黄了。” 张跃武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道:“我怎么不认识吴培国?江州围棋界和象棋界的大功臣,围棋水平比我高,象棋不如我。你妈总是把他当成好男人的榜样,结果他和大家差不多。话又说回来,他独自一个人将女儿带大,没有再找女人,确实了不起。” “这些臭男人,我爸也是。”张小兰见爸爸也是这个反应,气得够呛,转身回屋。 (第一百五十三章)(单章两千多字,一般都有两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吴培国的感受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开车前往江州之时,脑中形成了三个捞人的可靠人选,一是周水平,他在检察院工作以后,关系网越来越宽,是捞人的第一人选;其次是杨亮,杨亮虽然是基层民警,活动能量却远超普通民警,也可以捞人。如果这两人都失败,还得去找一找老领导杨定和。杨定和在政法委任副书记也有一段时间了,与公安联系得挺多,应该有捞人的能力。 由于母亲生病,侯沧海和熊小梅买房计划落空,黑河房子出卖了,这导致侯沧海回到江州城里以后,无处可去。他开车来到江州,将车停在拘留所外面,先给周水平打电话。 周水平此时远在千里之外出差,无法直接处理此事。他没有把此事看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开玩笑道:“吴小璐的事,你都挺热心啊。” “贱货联系你没有?” “没有,这事和他有关。” “这次是吴建军惹的祸,他和吴培国一起被扫黄,具体来说,是贱货请吴培国吃喝玩乐惹出来的事情。” 周水平很清楚三人之间的纠葛,道:“我给公安朋友打电话,然后你再去找人。” 侯沧海道:“遥控指挥很麻烦。我先去找另一个朋友,如果解决不了,再来找你。” 派出所民警杨亮接到电话后,道:“昨天确实是有大行动,我也参加了。捞人很简单啊,交罚款就行了。这些事情我操作得很多。”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进钱少,花钱多,钱包迅速瘪了下去。当他将吴培国和吴建军捞了出来以后,菏包已经完全瘪了下去。 吴建军请吴培国到了夜总会,原本以为彻底搞定了吴小璐的爸爸,没有料到会遇上大扫黄,让胜利从指尖滑走。他神情沮丧地道:“我走了,朱颖绝对要找我麻烦。老吴,下次想玩,给我打电话。” 吴培国垂头丧气地道:“玩了一次,弄出这么大一摊祸事,谁还敢玩。” 吴建军咕哝道:“这是天灾**,我也没有办法。我先走了,回家打架。”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世安厂。 吴培国站在侯沧海面前一脸尴尬,道:“谢谢你。你若不来,他们就要通知家里来交罚款了。若真通知到单位上,我这张老脸怎么搁。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侯沧海道:“小吴给我的打了电话。她打开电视就看到了你的镜头,原先是江州电视台的录的,被省电采用了。” “完了,完了。让我怎么有脸见小璐,以后也没有脸皮到单位了。”吴培国捂着脸,对过得泪水直流。 侯沧海劝解道:“这事在以前算是破事,现在根本不算事,如今男人有两种,一种是进过派出所的,另一种是没有进过派出所的,你别太在意。如今应该还没有惊动单位,趁着大家不知道,悄悄回去,别声张。小吴坐车快要进城了,我们回你家等她。” “悄悄回去没有用,迟早要被人发现。” “那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老吴,你要有心理准备。” 越野车直奔体委家属院,下车刚进院子就遇到一个精瘦家伙。精瘦家伙见到吴培国后,大笑道:“没有料到老吴还好这一口啊。昨天电视放一个大卫星啊。” 吴培国紧张地道:“大家都知道了。” 精瘦家伙笑嬉嬉地道:“电视台刚刚抓了你一个镜头,是特写,省台转播了。院子里的人全知道了,都在议论此事。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个年头,笑贫不笑娼,何况玩一把。不好办的是单位知道这事,肯定要给你处分。” 往回走时,望着大妈大婶异样眼光,吴培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回到家里,他躲进澡堂,不停地用水冲身体。正在洗时,听到女儿的声音,便开始磨蹭起来,久久地不愿意走出澡堂。他将耳朵贴在卫生间的门口,想听女儿说些什么。这道门是用了很久的老门,丝毫不隔音,能将客厅谈话听得很清楚。 侯沧海劝解吴小璐,道:“我说点实话,是男人都有正常生理需要。你爸是一个身体正常的中年男人,以前为了消耗多余能量,天天泡在象棋围棋上。你要理解他的难处,别去责怪他。” 吴小璐不停地擦眼睛,道:“我太自私了,根本没有想到爸爸也有需要。从小到大,他为了我,都在克制自己。” 侯沧海道:“你爸才五十多,身体挺好,应该重组个家庭。你现在在南州成了家,他一个人在江州,肯定日子不好过,空虚、寂寞难免。” 吴小璐接受了这个观点,抹掉眼泪,神情坚定地道:“我爸面子观念强,肯定在江州呆不住了。我让马忠给他安排一个在医院的岗位,搞搞工会活动,这是我爸的老本行。我要在南州给我爸买一套房子,然后介绍一个年轻点的女子,让我爸重新活一回,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最好。” 侯沧海没有想到吴小璐说出这一番话,半天合不拢嘴巴。 躲在门后面的吴培国慢慢挺直了腰。 他百感交集,用力抓扯自己的头发,感慨万千。 自己倾尽所有养育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如今获得了丰厚回报,女儿孝心足以抵挡以前的劳累。 他多年没有接触过女人,昨天他克服了恐惧和慌乱后,抱着那个年轻妹儿时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舒服到了极点。在那一刹那间,他明天这一次酒后行动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从此,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因为,他需要女人,需要弥补二十来年的寂寞人生。 吴培国在卫生间抓头发时,吴小璐拿出钱包,将五千块罚款交给了侯沧海。侯沧海没有客气,接过了五千块钱。此时,吴小璐从激动中完全平静了下来,道:“我以为吴建军只是请我爸吃饭,没有料到会使用这么下作的方法,以后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绝对不进二七公司的药,除非你重回南州。” 侯沧海道:“我暂时不会回南州。高州是我新的根据地。” 吴小璐打开冰箱瞧了瞧,道:“我去买点菜,中午给你和我爸煮饭。” 侯沧海摇头道:“中午,我要请那个帮忙的公安朋友吃饭。你不用参加,免得尴尬。” 吴小璐点了点头,又拿起钱包,再取了一叠钱,道:“鸿宾医院很赚钱,马忠拿年薪,有股份。我在经济上很宽松,这个客应该我来请,你不要推来推去。” “不行,吃饭的钱,我自己来,本身就是我的朋友。” “侯子,别矫情,拿着。” 侯沧海接过钱,道:“那我走了,免得你爸尴尬。” 吴小璐将侯沧海送到门口,叮嘱道:“你做生意,如果手头紧张,记得开口啊,不要一个人硬撑。” 她依在门口,看着侯沧海身影慢慢消失,连父亲从卫生间出来也没有觉察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事重重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中午,侯沧海请杨亮夫妻吃饭。 他试着给陈华打去电话,陈华爽快地答应出来吃饭。 王桂梅的监控器曾经帮助过侯沧海,若当时没有监控设备,一食堂那一道难关很难渡过。正因为帮助过侯沧海,她对侯沧海挺不错,见面透着亲热,道:“现在这个时代,能赚钱的生意,总会有人做。皮肉生涯是古老职业,还是无本生意,杨亮这些年扫过多少黄,从来没有扫绝过。” 侯沧海道:“纯粹从生意角度来看问题,当然利润很高。从古到今,主流社会对娼这一行都持反对意见,应该还是有道理的。” “这个是自然,将心比心,谁都不愿意自家人陷投入这个火坑。在这个社会看某个行业是否是好行业,只用一个指标检验就行了,凡是愿意子女去从事的行业,才是真正的好行业。良家人谁愿意子女去当小姐,所以,凡是去里面玩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王桂梅思路很跳跃,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丈夫。 杨亮摊了摊手,很无辜地道:“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可是扫黄的。” 王桂梅的思路随即又跳到了另一边,道:“我听陈华讲,你在高州正从事房地产了。我们监控设备目前改进了很多,可以用屏幕实行现时监控。我建议你开发的小区一定要用监控设备,这样才显得高档。” 侯沧海道:“我回去跟老板讲,如果要用监控,没有其他特殊原因,我肯定要用你这家。” 听到这个表态,王桂梅举起酒杯,道:“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来,侯子,我们碰一杯。我听大家都叫你侯子,我也叫一声。” “当然可以。”侯沧海举起酒杯,与杨亮和王桂梅夫妻分别碰了一杯。 陈华脱掉外衣后,更显得丰满妖娆。她如今为了身材在节食,只挑了一点素菜和牛肉在碗里。她有些心不在焉,话也不多,偶尔才插一句话。 谈到兴奋处,王桂梅不停打量侯沧海和陈华,道:“我说一句话,你们不准骂啊。既然不骂,我就说了,侯子和陈华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干脆组成一对。我就觉得你们两人挺合适的,一个学校毕业,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 侯沧海和陈华对视一眼。 陈华口气带了些沧桑,道:“我们两人在大学入学时没有见到面,被熊小梅捷足先登了,可惜了。” 王桂梅与熊小梅也算熟悉,叹息一声:“谁这一辈子不遇上点难事,老话说得好,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陈华将筷子放下,道:“如果能轻松放得下,那还叫包袱。” 侯沧海早就发现陈华情绪不对,有外人在场,没有询问。吃罢午饭,他等到陈华坐上越野车,道:“你有心事?” 陈华道:“情绪不太高,女人都有那么几天。” “没有这么简单,以前你来大姨妈时,不是这种情绪。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情绪和当年冷小兵那会有点接近。是不是冷小兵又来纠缠,我现在离开了体制,教训他没有任何问题。” “和冷小兵没有关系。我有他的短处,他不敢来纠缠。不知怎么回事,身体真不舒服。” 侯沧海与陈华见面之时,肾上腺一直在体内狂奔,早就心痒痒了,闻言有些失望,自嘲道:“我养精蓄锐了好几天,只能下回来战。既然身体不舒服,干脆回家休息。” 陈华在脸上绽出笑容,道:“回小区,不休息。我有嘴啊。” 这是一句带劲的话,侯沧海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声喇叭响起,惹得路边人直竖中指。回到小区,两人极尽温存之能事,比平时还有激情。 激情之后,侯沧海扯了一床被子盖在自己和陈华身上。陈华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休息一会儿。” “稍等,我去漱口。” 陈华在卫生间洗漱之后,钻进被子里,她伸手将钟摆在床头,道:“现在心情好得太多了。我两点半走,三点钟有会。” 侯沧海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你今天情绪真不高,和大姨妈没有关系。刚进门时,你努力在调整情绪,我很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能和我讲一讲吗?” 陈华望着天花板上的或在或不存在的纹路,道:“我和李沫通了电话,熊小梅恰好在李沫身边,我和她通了电话。”说到这时,她明显感觉侯沧海手指有点发僵。 侯沧海很快就稳住心神,重新将手指放松,道:“她在做什么?还是在服装加工厂吗?” “没有做服装,听说在做化妆品。她从服装厂出来以后,到一家香化妆品港公司实习,准备学成以后,回内地开化妆品店。据她说,利润比做服装店高得多。”陈华爬在床头,写了一串手机号码,递给侯沧海道:“这是她的新手机号码。” 侯沧海拿着新号码,看了一遍,道:“我的号码重来没有变过。” 陈华道:“她当时确实感觉走投无路,在我家哭过几次,你别记恨她。” 侯沧海道:“我确实没有记恨,一点都没有。” 到了二点半,侯沧海开车送陈华上班。从小区宿舍到单位很近,几分钟就到了。侯沧海将车停在距离单位还有两三百米的隐蔽地方,吻别之后,看着陈华提着包走进大院。凭着对陈华的了解,他知道陈华一定遇到了难解的问题,而且这个难题肯定会对其人生影响巨大,否则以她的心胸,不会如此放不下。 在激情前,他再次询问过此事,陈华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加激烈的姿势来宣泄情绪。在激情后,陈华对他的再次提问仍然采取回避方式,包括给熊小梅的电话都是在回避更加严重的问题。 他渐渐意识道:“或许,我和她的缘分要尽了。” 回到高州后,侯沧海将陈华遇到的问题抛在一边,开始另一个人生主战场的搏杀。他清楚地明白,既然陈华不愿意讲遇到了什么问题,肯定是这个问题自己无法解决。他不能怨天尤人,只能不断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爱自己的女人。 侯沧海作为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总经理,思考的问题与一般业务员不同。为了打开整个局面,他准备从卫生局一把手蒋局长入手,从上到下地将二七分公司摆在所有医院面前,形成一个良性局面。而这个渠道,只能通过陈文军才能打通。 侯沧海不愿意事事依赖陈文军,只是初到高州,人生地不熟,实在没有更好的渠道,而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至少要花上一、两年时间。 他如今是带团队的人,绝不能因为自尊心和面子,拒绝一条现成的极为便利的渠道。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陈文军办公室没有人,依然是那个女工作人员接待了侯沧海。这个女工作人员记忆力非常好,知道来者与陈文军有特殊关系,于是热情接待,将侯沧海带到贵宾室,泡上好茶水,还送上几张报纸。 十来分钟后,那位女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道:“侯先生,陈主任的会结束了,他回办公室了,请你过去。” 侯沧海走进办公室后,望着坐在老板椅上的陈文军,道:“你们的会真多,多得都没有时间工作了。” 陈文军指了指办公室前的椅子,让侯沧海坐下。 “你也是机关干部出身,知道开会就是基本修养,也是信息传递的最佳渠道,还是统一思想的最佳武器,跟我抱怨开会,这是装大尾巴狼。而且,新区管委会这种实战单位,比起机关忙上不知多少倍,会多,也正常。侯子有什么大事,不肯在电话里说。” 侯沧海朝门口望了一眼,道:“我想认识黄市长的秘书?用来狐假虎威。” 陈文军道:“小林?找他做什么,他说话还没有我好使。” 侯沧海道:“你是重磅人物,得用在关键场合。我想用小林的渠道联系卫生局蒋局长,搞一场全市主要医院关键人物参加的高规格学术论坛,医学专家由二七公司总部邀请,你放心,绝对是业内鼎鼎有名的真专家。” “这是双赢的好事啊。二七公司推广了自己的产品,高州医生得到了学习提高的机会。” 陈文军知道是什么事情以后,便联系了岳父的秘书小林。 从陈文军办公室出来以后,侯沧海来到江南地产,果然找到了守在装修场所的张小兰。 见面之后,侯沧海笑道:“董事长,你没有必要天天守在这里,这些事情由梁期罗负责,大可放心。以后外出不想开车的时候,可以给陈杰打电话。他是公安出身,可以做司机,也可以当保镖。” 梁期罗从里间钻了出来,满脸是灰。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灰尘没有弄掉,整个脸变成了京剧的花脸。 “侯总今天也来了,我提个意见,装修是大事,我一个人很多事情定不下来,以后每天侯总还是要来一趟。”梁期罗灰扑扑的脸上没有表情,挺严肃。 “你把装修图纸给我瞧一瞧,否则我来也没有用,一头雾水。” 侯沧海看了看装修现场,又道:“所有隐蔽工程全部完成,把场地弄出来以后,摆上家俱就行了,我相信梁科长的水准。” 梁期罗道:“侯总都当甩手掌柜,那我就要丑话说在前头,装修出来后,如果你不满意,可怪不得我。”他丢下这句话后,又对着正在弄窗框的工人叫道:“哎,哎,我给你说过,要包个边。”工人**地回答道:“你给我们老板讲好没有,要加边,得给老板打招呼,和我讲有屁用。” “那你给我停下。” “停下就停下。” 梁期罗如斗鸡一样,和弄窗框的工人争辩起来。 经过梁期罗打岔,张小兰绷着的脸就缓和下来,道:“明天总有时间吧,我们看现场。看现场这么简单的事情,弄得我都产生了心理负担。” “明天肯定能看现场。今天晚上我约了陈文军夫妻和罗市长秘书,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陈文军在新区分管规划和国土,是个重要人物。选哪一块地,我们真要听听他的想法。” “好吧,那我回去换个衣服。” 两人刚走出门,一辆货车停在门口,几个人跳下来,气势汹汹。一个人指着江南地产的大牌子道:“就是他们把装修垃圾倒在我们田里。不拿个几万块,绝对搁不平。”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四对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回头看了一眼财务梁期罗,道:“装修垃圾怎么处理的?” 梁期罗依旧是一幅没有表情的模样,道:“我承包给专门收垃圾的,签得有合同。他朝哪里倒,和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来者手里拿着一块木板,用手指着用黑笔写的“江南地产”几个字,道:“这是从我们田里找出来的,全城只有一家江南地产,你们还要抵赖了,要么把田里的垃圾全部拉走,要么赔钱。” 梁期罗想要说话,被侯沧海一把拉住。 侯沧海上前一步,道:“你屁话多,找一块板子,随便写上江南地产几个字,就想在我们这里敲钱,是不是想钱想昏了,飞起来吃人。” 他说这几句话之前,进行过快速的分析,“江南地产办公室正在装修,几乎没有带有江南地产标志的装修垃圾,这块板子上之所以写上了江南地产四个字,应该是进货或者发货时,为了标清楚买家才临时写上的。也就是说,除了这块板子以外,对方应该没有其他任何证据。” 来者四人,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他们见对方根本不讲道理,激动起来,围了上来,一人道:“被抓到现场,你们还要耍赖,是不是人啊。” 另一人吼道:“走,跟我们到田里头去。” 还有一人道:“不赔钱,将你们这个店砸了。” 张小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侯沧海当过黑河镇干部,驻过村,对这事很了解。他知道不管对方态度如何,此时绝对不能软,只要软下来,很有可能一个大黑锅就扣过来。他双手抱在胸前,态度倨傲地道:“这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吵到天上,都没有屁用。真有本事,你们把倒垃圾的车扣下。冤有头债有主,跑到我们这里敲钱,门都没有。” 他没有选择讲道理,而是有意采取了蛮横的语气和态度,让对方知难而退,不再纠缠。 四个汉子都是亲戚。其中一人的田里近期被倒了好几车大垃圾,要想把这些建筑垃圾弄起来,肯定要花不少钱。他们没有抓到倒垃圾的车,就在建筑垃圾里东找西翻,终于找到了一块写有江南地产的板子,于是如获至宝,跑到城里转了几个大圈,终于找到了江南地产。他们没有料到眼前的人根本不讲道理,明明自己证据在手,仍然要死不承认,鸭子死了嘴壳子还硬。 陈杰开着越野车回来,远远看见有人围在公司门口。他没有停车,将车绕到后门,下车后,找了根带有竹把子的扫帚,去掉前端,弄出一根如哨棍式的竹棍。这种棍子不容易打出事,但是打在身上真痛,是对付群殴的利器。 他提着竹棍来到公司门口时,侯沧海已经和四个汉子打了起来。 侯沧海从小就打架,还练习过散打,身高力大,出拳迅猛。与他对战的汉子都是长期从事体力活的人,有一身蛮力气,只是不擅长打架。刚近身就有两人吃了亏,脸上挨了直拳,一人嘴皮被打破,一人鼻血被打了出来。 侯沧海占了便宜后,没有恋战,朝离开公司方向快速移动,跑了几步后猛地停下来,对准追在最前面的汉子就是两记直拳。他的手够长,拳够快,两记直拳打在脸上,怦怦有声。 追上来的汉子被打得满脸金星,捂着脸停了下来。 开始打架的时候,张小兰吓得躲进屋里,拿出手机打110。报警后,她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侯沧海打出两记直拳。 侯沧海打完这两记直拳后,并不停步,继续朝前跑。唯一没有中拳的汉子又追了上来,不过此时他没有了气势,脚步明显迟疑。侯沧海干脆停了下来,转身朝他做了一个继续追的手势。 来人被刺激得又追了过去,伸手抓住这个无赖大个子的胸口。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间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 陈杰拿着竹棍在一旁观战,看得十分开心。他多次听汪海夸奖侯沧海打架厉害,一直不以为然,今天见到他以一敌四,赢得轻松自在,这才相信服汪海所言非虚。 最先中拳的两个汉子没有追赶逃跑的侯沧海,转身向江南地产办公室奔去。 梁期罗是搞财务出身,很少参加这种街头混战,见两人奔过来,吓得转身就钻进屋。 陈杰守在门口,提着竹棍,道:“这是私人场所,谁敢乱闯,老子不客气。” 江南地产的邻居们早就站在旁边围观,见到两条汉子如此勇猛,不禁大声叫好。侯沧海搞起了统一战线,向大家抱了抱拳,道:“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几个人,拿一块牌子,写个江南地产,就要找我们要几万块钱。你们帮我作个证,是他们来殴打我们,我们是正当防卫。” 这些邻居们都曾经装修过门面,听到双方吵架后,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然都站在侯沧海这一边。特别是一个做餐厅的老板,更是叫喊得厉害。凡是地产公司都会经常在外面请客,他帮着地产公司吼两声,结个缘分,以后好拉生意。 双方对峙起来。 侯沧海特别交待梁期罗,要给转运装修垃圾的驾驶员打电话,说清楚这事。他又问:“那四个字是谁写的?”梁期罗道:“不是我写的,应该是送货单位写的。”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侯沧海心里更有底。 110到来以后,将打架双方带到了派出所。 侯沧海态度非常从容,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对方四人脸上都挂了花,拿着木板的汉子既生气又委屈,向警察诉苦道:“这块板子是我在田里翻出来的,肯定是江南地产的。那块田有五挑多谷子,被倒了垃圾,根本无法用了。” 面对警察,侯沧海没有讲假话,解释道:“我们是室内装修,垃圾量很少。而且,我们所有装修垃圾都承包了出去,根本不是我们运的。他们几个找了块木板,写上江南地产几个字,就让我们出几万块钱,哪里有这个道理。” 那个汉子赌咒发誓,坚称这块板子是从田里建筑垃圾里面找出来的。 警察问清楚了打架原因,好奇地道:“你们四个人打一个人,为什么你们的脸都被打成了熊猫,他脸上好好的,高州人打架什么时候这样孬?” 一句话,把四人说得十分羞愧。 一个鼻子被打破的汉子气愤地道:“他耍赖,一边打,一边跑。” 侯沧海道:“我更正一下,准确来说是你们寻衅滋事,我一个人被你们四个人追打。街坊们都看见的,可以找他们来作笔录。” 听到“寻衅滋事”和“笔录”这两个名词,那个警察眉毛挑了挑,道:“你还是老手啊,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 侯沧海道:“不管进几次,还是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他们找几块木板,写几个字,就要几万块钱,走遍中国都说不通。我们是新区管委会招来的企业,如果处理不公,我们要向市委市政府反映高州的经商环境。” 派出所民警对此事门清:江南地产的装修垃圾肯定混在建筑垃圾一起倒进了田土里,这个应该是真实的,社员没有作假。但是这几个社员没有当场将车辆逮住,事后凭着一块写着字的木板,确实难以让江南地产承认倒了垃圾。 江南地产的总经理是一个难缠人物,稍稍处理得不好,真被告到市委,自己这个小小民警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清楚了这一条,派出所民警就很谨慎,要求将运垃圾的司机叫来。 等了半个小时,承包垃圾的司机来到了派出所。进了派出所,司机一口咬定没有将垃圾倒在田里,是倒进了新区统一的建筑垃圾场,还出示了建筑垃圾场的准入证。 事至此,吃了亏的四个汉子只能干瞪眼。一人道:“建筑垃圾场远得很,他肯定是图方便,四处乱倒。”司机瞪着眼睛,道:“你这人讲话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告。” 在派出所民警的调解下,侯沧海陪了四百块钱医药费,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派出所门口,四个汉子上车前,威胁侯沧海,道:“你娃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出个几万块钱,下一次老子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开车的陈杰此时在手臂上贴了两个黑色纹身,敞开上衣,从驾驶室跳出,气势汹汹地走到四个汉子身边。他拉了拉衣服,露出一个乌黑枪柄,冷冷地道:“你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的枪子不认人。” 纹身加上手枪,将四条受委屈的汉子震住了。 陈杰将衣服拉紧,又威胁道:“我是跑社会的,天天提起脑壳耍。刚才你们在派出所说了住在哪里,我老大记得很清楚。以后你们敢乱来,我就到你们家里摆摆龙门阵。看你的刀子凶,还是我的子弹快。” 货车远去,带起一路灰尘,连骂声都没有。 站在小车边上的张小兰再次被吓得脸青面黑,等到陈杰上了车,道:“你有枪?” 陈杰哈哈大笑,道:“昨天我散步,看到有一把玩具手枪做得挺精致,就给侄儿买了一把。” 张小兰道:“你以前没有纹身,纹身从哪里来的。” 陈杰道:“贴贴纸,简单得很。上一次我听侯子谈起在餐厅遇到**砍人的事情,就准备了些纹身用的贴贴纸,准备冒充**吓吓人,没有料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张小兰又问侯沧海,道:“你觉得这些垃圾是不是我们店里的?如果真是我们店里的,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欺负人?” 侯沧海解释道:“我们的装修垃圾全部承包出去了,倒进田里,确实和我们无关。但是,当时只要承认这块带字的木板是我们店里的,绝对会惹上大麻烦,那块田里的所有垃圾肯定要让我们负责,说不定其他地方的建筑垃圾也要算在我们头上。这不是一千两千的事情,他们下车时候,喊的价格就是几万,而且,以后麻烦事情不断。” 陈杰赞同道:“只要承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张小兰道:“如果没有人承认,那几个社员就亏了。” 侯沧海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这个社会上总有人要吃亏,不是他们就是我们。今天他们吃亏在于没有抓住倒建筑垃圾的车,如果有一辆车乱倒垃圾被他们抓住,肯定会被他们弄得苦不堪言,痛不欲生。这种事情在公路沿线比比皆是,所以你根本不要自责。” “这么严重。” “我以前是黑河镇青树村的驻村干部,就是你去过的青树村。省道穿青树村而过,有一处弯道比较急,时不时有车冲进田里。那家人就靠这事发了财。一辆车从田里拖起来要三万,清理掉落到田里的玻璃或汽油又要两万,总之,一辆车摔进田里,不出个五六万根本别想拖起来。” 张小兰很无语地道:“这是一个什么社会!” 侯沧海道:“社会就是这样,不要太悲观,也不要太天真。我们的底线就是不主动伤害别人,在这个底线下,合理的防守反击必须有。” 晚上要和陈文军夫妻以及黄市长秘书吃饭,小车回到驻地,大家各自要换衣服。 换衣服时,张小兰想起今天遇到的这场冲突,渐渐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弄一个不懂房地产的总经理。她脑里浮现出侯沧海一个打四个的潇洒画面,暗道:“这个侯子真是个猴子,动作太快了。” 侯沧海和陈杰在楼下等张小兰。 侯沧海道:“你那把玩具枪不是无意中买的吧?” 陈杰道:“是我精挑细选的,关键时候吓唬人,防身。”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菜鸟当家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前往餐厅途中,张小兰仍在担心会不会受到那几个社员报复。 侯沧海道:“这件事情最大的后果是以后乱倒垃圾的货车要吃大亏,今天我和陈杰够狠,反而不会受到反扑。如果我们两人表现得软弱,麻烦才会不断。今天这件事情以后,邻居们都知道我们是狠角色,不会轻易招惹我们。打一架,获得多年和平,坏事变成好事。为什么要让陈杰兼着弄物管,我就是想搞点有战斗力的保安队伍。陈杰当过公安,做这事正合适。如果陈杰还想做其他事,也可以兼着做。” 张小兰望着西装革履的侯沧海,道:“依你这个性格,在政府机关过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出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开车的陈杰笑道:“侯子,你有点装啊。” “偶尔装一装,大多数时候不装。不过,现在享受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再让我回机关,打死都不会回去。”侯沧海又道:“很多外资公司里,员工都有一个外文名字,我们公司应该推广第二个名字,也就是绰号,我叫侯子,陈杰叫弹弓,张小兰应该有一个好听的第二个名字,否则我们天天叫董事长,你烦不烦。” 张小兰差点说出“无影宗”三个字,想了想,忍住了,道:“你们不能乱给我出绰号,以后在私人场合就直呼其名。” 张小兰身份特殊,又是一个女孩子,不宜强行加入绰号,侯沧海也就作罢。 餐厅里,江南地产三个人与陈文军夫妻、小林围坐在一起,除了陈杰以外,其他几人都来自江州,属于名符其实的江州帮。 小林对侯沧海印象挺深。当初小林调到市委办之前在市政府工作,负责过市政府办公室的信息工作,与当时陈文军工作非常接近。侯沧海作为黑河党政办主任,前后有十来篇信息被市政府信息科采用,这在乡镇政府中非常少见。侯沧海因此成为市政府特约信息员。 小林与侯沧海见面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提起此事。 提起往事,侯沧海再次觉得往事隔现在很远了,远得记忆开始淡漠。他认真想了想,才记起写过那些信息,反而没有编信息的小林记得准确。 有了这一层关系,气氛很快融洽了。 侯沧海提出了要联系卫生局蒋局长之时,小林道:“侯哥,这个电话我可以打,打了电话,能不能成就说不清楚了。” 张小兰有点奇怪地问道:“你到高州时间不长,哪些局长们知道你的身份。” 陈文军道:“那是必须的。否则就不是称职的局长。” 果然,小林报了名字以后,蒋局长没有犹豫就叫出了“林科长”的称呼。 小林在电话很策略:“蒋局长,不好意思,打扰了。是这样,二七公司准备在我市开召开一个高水平的学术研讨会,二七高州分公司的经理侯沧海想给你汇报这件工作。” 蒋局长答应很痛快,道:“这是好事啊,那就请他到我办公室。” 两三句话,事情谈定。 然后就是喝酒,大家主要讨论了江南地产在会新区何处选地。 这是一个暂时没有能够统一的问题,包括张小兰和侯沧海都心中无数。全力投入煤矿的张跃武非常粗暴地将江南地产交给女儿和侯沧海办理,没有给女儿留下准备时间。他凭着对房地产市场的理解,认为投资肯定能赚钱,只是赚多少的问题。 女儿独自将这个项目操作完成以后,基本上就可以独自应对社会上较为复杂的事情。 吃过午饭后,侯沧海、陈杰和张小兰到新区实地进行考察。 高州作为全省欠发达地区,其缺陷在新区中显露无疑,大片征用过的土地都长着高高的荒草。他们下车走近草地时,居然惊起了一只大斑鸠。大斑鸠扑腾着翅膀飞起,又惊起一群斑鸠。 张小兰拿着新区规划图,道:“按照规划,这是体育馆,难怪有这么大一块地。按规定,建设用地两年不使用,就要无偿收回使用权,这块地看起来绝地四五年了。” 侯沧海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工地道:“那边在动工啊,就是规模比较小。” 在这块大地块的远端有一个小工地,修了一层楼,第二层楼正在施工中。 陈杰道:“这块地的老板大大狡猾,他确实在开工,只是规模小,侯子说得很错。” 离开了这块体育馆,三人又来到了一处叫高州湖的城市水体公园。此时规划中的水体公园还是一片小水洼,完全和城市水体公园不搭界。 在新区走了一遍以后,张小兰有些泄气,道:“地段,地段,地段,我记不清是谁说的,我们真要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修房子,鬼都没有一个,谁来住。” “这是李老头说过的话,成为房地产金科玉律。但是,南方一个小岛和内地不完全一样,小岛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开发区吧,开发区都是各地政府打造的样板,政府多数钱都要投到开发区,所以,我们抢占开发区没有问题。到老区开发,拆迁是一个大难题,变数大,我们没有必要趟这个浑水。”侯沧海道:“我们拿出两三个备选方案,交给你爸最后拍板。” 这是侯沧海的习惯思路,经办者定下方案,交由领导或者领导集体决策。 张小兰摇头道:“我爸不会拍板,他说过,除了派财务、技术等基本人手、给启动资金外,他不管江南地产的具休事。以后拿到地了,我们要到银行贷款,不能再用集团的钱。” 侯沧海道:“是不是这样理解,买那块地,多少钱拿地,你爸都不管?” 张小兰道:“以后全归我管。我们不用给谁拿方案,觉得合适就可以下手。也就是说,这次投资,输赢的责任都在你和我的肩上。” 侯沧海笑道:“你爸的心真大,钱也真多。” 张小兰道:“他这样做,对我们的压力很大。我们在房地产上都是大菜鸟,不知道会犯多少错误。我还是觉得在新区建房子不靠谱,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卖给谁啊。” 侯沧海道:“你不要轻易下结论,多研究市政府思路,特别是对政策性文件要绝对掌握,才能抢占先机。我个人不太想到老城区去搞房地产,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张小兰望着大片大片长满荒草的土地,满脸犹豫。 越野车开过新区,来到未征地农村,沿着灰尘满天的公路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群人。 陈杰全神贯注驾驶,一直在注意前方情况,他松了油,放慢速度,道:“糟糕,这是在公司门口打架的那伙人。” 这群人气势汹汹地聚在公路上,有的手里还拿着锄头、扁担。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菜鸟当家(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张小兰脸色吓得发白了,紧紧握住前方椅背,道:“赶紧掉头,他们还没有追过来。” 陈杰踩了刹车,让越野车停在路边,观察前方情况。 侯沧海此时瞅见了一个货车的车斗,车斗上装着建筑垃圾。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道:“我是个乌鸦嘴,中午说过的话,下午就应验了。” 一个汉子被拖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道:“我是第一次来倒,以前没有倒过啊。我发誓,对天发誓。” 高州建筑垃圾场距离城区有七八公里,免费倒建筑垃圾。很多小货车图方便,出城就往田土里乱倒。村民们田里被倒了垃圾,原本是有理一方,却在江南地产吃了大亏,憋了一肚子火。从派出所出来后,他们找到退休的老支书,讲诉了被欺负的经过。老支书看着大家乌眉皂眼的模样,大怒,聚集了沿线村民,下定决心抓住乱倒垃圾的车辆。 老支书采用的办法非常简单,也很有效。他在靠近城口的一家茶馆处安插了人手。只要看到有垃圾车拐进小公路,眼线就打电话通风报信。汉子们两头一堵,绝对能将闯进来的垃圾车逮个正着。 中午安排了堵车计划,下午就逮住了一个胆大的家伙。 一群汉子围着驾驶员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怒火。 老支书是满过七十的人,脸上不少老年斑。他弯着腰,背着手,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道:“好啦,出了气就行了,不要打出事。让他说清楚,倒了垃圾,是哪个公司让他来倒的。” 汉子们拉着鼻青脸肿的驾驶员来到老支书面前。 驾驶员可怜巴巴地道:“我真是第一次来倒垃圾,哄人全家死绝。” 老支书摆了摆手,道:“我不管这么多。哪家的田土被倒了垃圾,让他们来问。你们给镇里打个电话,说是我们抓到了一个乱倒垃圾的家伙,综治办和派出所不来,要出事。” 侯沧海、张小兰和陈杰远远地看着这一群人。当驾驶员从地上被拉起来以后,侯沧海道:“这个货车完了,恐怕回去时只有四个轮子。”陈杰同意这个说法,道:“他运气不好,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小兰十分郁闷,道:“我怎么觉得高州是无法无天的地方,还讲不**律?” 侯沧海道:“法律必须是某个地区的人达成共识才有效,否则很难被完全执行。高州这种地方,法律实施情况和南州没有办法比。” 张小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侯沧海道:“当过几年基层干部,这些事情自然就明白了。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当时坚决不承认那些装修垃圾是江南地产的装修垃圾,虽然无赖,也是为了自保。” “我们回南州发展算了,最不济回江州,那边的人没有这样野蛮。” “高州是乱点,但是市场发育得不行,机会比较多。我们这点资金,想要在南州搞房地产,门都没有。” 张小兰刚刚当上了江南地产老板,连办公室都没有装修好,就上了一场社会再认识的课堂。今天,她对社会的认识一下就发生了质的飞跃。 “我有点担心,他们人多势众,如果到办公室找麻烦,我们怎么办?” “一点没事。他们肯定认为我们是**,至少跟**有牵连。现在怪得很,人们聚在一起,敢去围攻政府,敢去打警察,可是真正遇到**,他们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什么原因?” 陈杰回过头来,道:“原因很简单,政府和警察不能轻易乱来,**无法无天,没有任何规矩,谁不怕啊。” 公路上的人陆续散了,越野车启动。人群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货车司机上,没有人注意到这辆小车里坐着江南地产的两个凶人。越野车将一群人扔在脑后,张小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我们报警,否则那个驾驶员肯定会被打惨。” 远处开来了一辆警车,闪烁警灯,拉响警笛。 陈杰道:“不用报警了,那些村民肯定已经报警了。” “我读了这么多书,怎么看不懂现在的社会了。”在两个前政法系统官员面前,张小兰觉得自己挺傻。 回到家里,张小兰见到了难得回家吃饭的父亲,讲了今天遇到的事情。 张跃武道:“侯沧海和陈杰处理得不错。陈杰以前当过公安,是个敢做事的人,干脆把他调到我这边来,当个保卫科长肯定合适。哎,我其实应该把侯沧海也挖过来,有他们两个精干力量,我也省点心。” 张小兰给父亲泡了一杯茶,道:“爸,我这边刚搭起架子,你就想来挖我的墙角。” “算了,还是将这两个人留在你那边。” “爸,你那边遇到麻烦吗?” “都是些扯皮的事,回家不说这些事情了。” 在张小兰回房间换衣服时,张跃武锁紧了眉毛。 如今煤炭行情依然火爆,钱如流水一样来面前。财富不断积累的过程,各种烂事也接踵而来。煤矿出厂有一条公路,占用了当地一户人家的地。按照当地规矩,所有占地补偿都赔到位了。最近这户人家的一个儿子从外地回来,说这条路赔少了,如果不多赔十万,就要断路。 这事自然不以轻易答易,否则后患无穷。 今天这家儿子带着当地一群涉黑人员到煤矿谈判,涨成了二十万元,还扬言最后给两天考虑,否则断路。 煤矿前的公路是一条流着钱的路,绝对不能断。可是这家人的儿子不是善茬,给了二十万能解决问题,肯定就给了,如今最怕的是给了二十万,他又会想办法要更多,没完没了,无穷无尽。而且,给钱解决麻烦就会提供一个坏榜样,让周边人都有样学样。 因此,听到侯沧海和陈杰在处理这起纠纷时的表现,张跃武产生了挖墙角的心思。他随即想起女儿身边也要有得力之人,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思来想去,张跃武决定不妥协。如果那家人真要断路,矿上的人就要来硬的,不就是打架,打就打,谁怕谁。 另一方面,他准备再向黄德勇市长汇报一次。有政府主要领导支持,以后工作才好开展。 过了一会儿,张小兰换上鲜艳长裙出现在面前,道:“老爸,我要出去吃饭。” 张跃武下意识地问:“跟谁吃饭,别到乱七八糟的场所,高州不比其他地方。” 张小兰道:“没事,黄英刚才打电话给我,约我吃火锅。” “你把侯沧海叫上。” “我们女人家的私下活动,叫他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地块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你去不去接黄英,要去,就给他爸提两条翘壳,我特意找人在水库里弄的。这些小玩意,不值钱,是个心意。与人交往,要舍得长线投入,不能临时抱佛脚。” 张跃武带着女儿来到厨房,厨房里有一个新的大水缸,里面装着好几条大翘壳。 “我是和黄英玩,用不着提条鱼去。我和她是平等的,每次都送礼,显得我要低人一等。” “小兰啊,这种心态还不成熟,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要注意团结所有能团结的人,这是我从统战工作中学来的绝招,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肯定会有用处。你现在能随随便便提两条鱼送给黄市长,这说明关系很好。几百人口的市长,他的家门不是人随便进的。”张跃武只有一人独生女儿,很明显,自己赚再多的钱,最后还是要交给女儿。若女儿不够强,钱太多,反而会害了女儿。 教导女儿,成为张跃武当前非常重要的工作。 “好吧,我提鱼就是了。”张小兰的董事长生涯刚刚开始,便见识了社会的复杂性。她将鱼桶放到后备箱,开着自己的新车去家属小区接黄英。 进了小区,她将小车停在路口,向保卫打了招呼,来到位置角落的小院子。黄德勇独自站在院子里,欣赏院中花。 “黄叔,给你提了两条翘壳。” “你去钓的,这么年轻,多做点事,少钓鱼。” “我爸钓的。” “你爸在做啥?没有饭局,叫他到我这里来。” 接到女儿电话后,张跃武赶紧出发,来到家属小区时,刚好看到女儿开车出来。 张小兰和黄英去买了衣服。刚在美食街坐下,黄英手机便响了起来。 “文军原本要陪客人,客人临时有事走了,他准备过来吃烧烤,那你把侯子和小伟哥叫过来。”黄英放下电话,笑眯眯望着张小兰。 张小兰道:“你不要笑得这么神经兮兮。今天我们三人吃,不叫他们。上班时见面,下班不要弄在一起。” 黄英意味深长地道:“你和侯子其实挺配的。” 张小兰断然道:“打住啊,他这人是花花公子,情人好几个,不是我的菜。” 黄英道:“你还是打电话吧,文军带了图纸,准备给你们介绍一个好地块。” 涉及到工作,张小兰赶紧给侯沧海打去电话。三分钟不到,侯沧海和杨兵来到烧烤摊。张小兰有些吃惊:“来得这么快?”侯沧海道:“就在附近用餐,和二七公司同事。” 等了十来分钟,陈文军提着包来到餐桌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们要看图纸,到楼上找个包间,免得影响不好。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还会遇到打架的。” 移步楼上后,陈文军打开一张规划图,用手指在一处红圈上,道:“这是规划展览馆公开的一张图纸,我反复研究过,有一处最适合你们的土地,这块土地是已经征用的国有土地,有二十多亩。” 红圈位置在水体公园旁边,右侧约五百米则是体育馆,一条小河将这块土地半包围,成为一处半岛。 侯沧海和张小兰开车经过此处,注意力被大块土地所吸引,没有注意这一小块土地。 “这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研究新区的各类配套,包括地下管网、环卫设施、菜市场、教育资源等,今天重点研究了学校。”陈文军在圆圈外又画了一个点,道:“这里是新区将要投巨资重点打造的小学,与这块地隔着一条河。正因为有这条河,割裂了人们的思维,认为这块地与小学没有关系,其实只要修一座跨度十来米的人行桥,这块地就和对面无缝联系在一起了。” 侯沧海仔细看了规划图,在脑海中形成一个画面,在水体公园、体育馆和小学中心位置有一个精致小区,绿树成荫,三三两两行人在小河边散步。 张小兰道:“公交车方便吗?” 陈文军道:“肯定方便,这里有水体公园和体育馆,能不通公交?水体公园和体育馆外侧都是大块商业用地,体量太大,你们吃不下。” 张小兰此时是决策者,不敢贸然做决定,继续追问道:“体育馆和水体公园什么时候能修好?” 陈文军道:“这两项工程都写进了市政府工作报告,肯定要执行。如果不执行,无法向代表交代。今天我说的事都是报纸上公开的,没有秘密,只不过由于我从事这项工作,集中在研究规划,所以可信度很高。目前这个片区没有完全启动,大家对这块地关注度不高,或者说没有关注度。等到水体公园和体育馆真正动起来以后,这块地绝对会有人盯上,大家各显神通时,你们还真不一定能拿到。” 侯沧海在政府机关工作过,明白写进政府工作报告的事原则上都要实施,陈文军提供的情报很有应用价值。 晚餐后,在黄英建议之下,四人去唱歌。杨兵没有唱歌,回到二七分公司那一桌。 唱歌时,小厅可以跳舞。侯沧海猛然间有了往事重来之感,男主人公仍然是侯沧海和陈文军,女主人公刚换成了黄英和张小兰。他有了心病,于是对跳舞没有了丝毫兴趣,只是出于礼貌分别请黄英和张小兰跳了舞。 黄英娇小玲珑,与侯沧海跳舞总是不太协调。跳舞之时,两人的话题主要集中在陈文军身上。从交谈中要以听得出来,黄英对丈夫还是非常满意的。 侯沧海与张小兰面对面时心里有点“隔”。张小兰身高甚至体形都与熊小梅接近,在舞厅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侯沧海屡次产生错觉,仿佛与自己跳舞的是熊小梅。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产生抗拒感。他首先打破了沉默,道:“你觉得那块地怎么样?” 张小兰道:“你这人无趣,除了工作,不能聊点别的。” 侯沧海还真不知道与张小兰能聊点别的什么,沉默了几秒,又道:“明天,我们去看看那块地。早点出发,争取十点钟回来。十点半钟,我要和杨兵一起见卫生局蒋局长。二七分公司的那一摊子事情,以后主要交给杨兵。有什么重要关系人,我都和他一起去。” 听到侯沧海又谈起工作,张小兰恨不得踢了两脚。 唱完歌,跳了舞,张小兰郁闷地回到家。到家后,她做出一个决定:“以后再不跟侯沧海跳舞了,这人平时能言善辩,单独相处地,变成了榆木疙瘩。” 客厅,张跃武独自一人看电视。他脸上没有表情,注意力明显不在电视上。 “爸,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喝酒。” “喝了二三两。你怎么这么晚?” 得知陈文军介绍了一块条件很符合预想的地块,张跃武脸上表情有些迟疑,还是将晚上与黄德勇谈到事情压回肚子里。 他准备到实地去看一看,等到方案成熟以后,才将那事交给女儿去办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今天又是长途飞行,在机场时间长,回家后写得少一些。) 第一百六十章 地块(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叫陈杰来给我开车,老戴扭伤了腿。” 张跃武坐在客厅大沙发上,揉着肚子。近些年来,他的肚子慢慢开始鼓了起来,很影响形象。他没有时间锻炼,每天有空之时,便揉肚子。 张小兰刷着牙,站在卫生间门口,道:“爸,实在想要人,把陈杰调到你那边吧。” “临时用一下,君子不夺人之美,我更不能强女儿的助手,更何况,你那边可怜巴巴就几个人手。你上午做什么?” “看陈文军昨天介绍的地块,从图纸上看,这块地还真不错。” “昨天我和黄市长聊了一次,情况很复杂啊。我准备将公司主体业务转移到高州,武雪这两天要过来,以后你出去有个玩伴了。” “我妈同意武雪过来?” “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你妈无聊,胡乱吃醋。若真要在外面找女人,以你爸如今的财力,应该找个主持人,或者歌星、影星。马文昌这个粗货,找了一个选美比赛冠军当小三。何况你爸这样一表人才的。” “我爸品行还算好,我可以给我妈作证。这次我回家,要给妈做做工作,让她辞职算了。再不辞职,老公飞了,她损失就大了。” “你这人没大没小。见识比你妈还要稍稍强一些。” 对父亲聊了一会儿,张小兰拿着牙刷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细细刷牙。她的牙齿非常美,如一粒粒大小均匀排列整齐的糯米。在大学寝室,最神神叼叼的室长韦苇偶尔间发现这一点,当众惊呼:“小兰居然是糯米牙,这种牙齿的女人,下面都长得挺漂亮。” 张小兰羞红了脸,提着枕头追打韦苇两层楼。 两人打累了,坐在阳台休息。 张小兰悄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韦苇道:“不信,我来看看,一目了解。” 张小兰道:“女流氓,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说这事,我怪不好意思。” 刷牙时,张小兰莫名回想起大学往事,多愁善感起来。她到寝室给苇苇打电话:“苇苇,做什么?” 韦苇接到电话后,如作贼一样将头埋进电脑里,道:“兰花花,有事?” 张小兰道:“没事,突然间就想你了。” 韦苇的办公室有几十个人,分成一个个小格子,每个人如装在格子里的巧克力,模样清透,含糊不清。她见主管不在,压低声音道:“凭着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是遇到让你动心的帅哥了,一腔柔情无处述说,才找到老娘。老娘命不好,得苦命挣钱,要是有个好爹,我就当公主了。” “我现在变成工地女了,这几天都在荒钻草。真想你了,找时间来看你。” “你一人来,我不接待,得找个让人流口水的帅哥。不讲了,主管来了。她是更年期,与我八字不和,得老实一点。” 与韦苇通完电话,张小兰来到客厅,见到父亲还坐在沙发上揉肚子,道:“爸,你想吃什么?” 张跃武心思不在家里,随口道:“等会出去吃碗面,或者整一碗豆花。” 冰箱里没有牛奶,只有几个鸡蛋。张小兰换了鞋,到外面搜索早餐食品。走到街上之时,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江南地产的董事长了,应该以权谋私,想办法照顾吃饭没有任何规律的爸爸。杨兵夸耀二七分公司能自己开伙,自己也应该弄一个留吃饭的地方,免得老爸偶尔还在家里吃方便面。 外面的早餐除了面条和豆花,其他都是爸爸不吃的。张小兰买了牛奶,在面馆站了一会儿,离开,到豆花店买了一份豆花。回到房间,再弄了一个外焦内嫩的煎蛋,放在桌上。 “爸,吃早饭。” “来啊,挺丰富。” “这算啥,你可是日进斗金的人,吃得和手下工人没有两样。” “就是这个命,从小吃惯的东西,最对胃口。” 张跃武很享受女儿的服务,吃了豆花、喝了牛奶,再将煎蛋吃得干净。 到了九点钟,侯沧海和陈杰一起过来。张小兰坐上越野车,张跃武坐上了陈杰驾驶的陆虎。 张跃武上了车,指了指驾驶室左手位置。陈杰看了一眼,放了一个大号金属板手,这个板手拿起来打架,绝对是夺命的利器。张跃武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拼命的时候,可用。”陈杰点了点头,道:“明白。” 张小兰进了越野车,问道:“吃了没?” “啥?”侯沧海没有听得太清楚。 “吃了没?” “哦,吃了。今天变天了吗,你问起这么老土的名字。郑重地回答,吃过了,任巧在罗马皇宫那边包了包子,自己弄的馅,皮薄肉香,我吃了五个。” “吃了没刷牙,臭死了。” 张小兰打开窗子,吹了一会风。她忽然发现车内除了难闻的包子味道,似乎越野车里说不出的难闻怪味没有了。 “洗过车?” “里里外外彻底洗了一遍,以后我规定,在越野车里不准吸烟,不准穿拖鞋。” “为什么?” “因为你要做这辆车,那些粗人确实太粗,比如六指,经常把脏脚翘在窗子上。” 张小兰打开窗子后,右手肘正放在车窗上,闻言赶紧抬起手肘,不停地拍。 来到陈文军所说的地块,侯沧海和张小兰站在荒草边缘朝里面张望。野蛮生长的灌木将视线遮住了,除了草地中间,附近没有制高点,无法完全看清楚全貌。 侯沧海从车内取了一把镰刀,又拿了一根棍子,道:“里面有个小坡,算制高点,我们进去瞧一瞧实际情况。你敢不敢钻灌木丛。” “有蛇吗?” “这个时节,蛇都进洞了,就算没有进洞,也不活跃。蛇是胆小的动物,只要不踩到或者直接碰到它们,它们都会先躲起来,这就是打草惊蛇的原因。我们这边有句俗语,蛇咬头,狗咬尾。蛇是很胆小的,听到声音就会躲起来,如果攻击,最大可能性是攻击队伍中最前面的一个。狗就不一样,大大狡猾,它总是在咆哮时仔细观察,避开最前面开路的,然后冷不丁咬队伍的最后一个人。这些都是生活经验,有实用价值。如果来了一条大狗,你的男朋友走得比你快,就一定要赶紧甩了他。” “我才不会找胆小如鼠的男朋友。” 两人一路砍灌木,踩野草,在没有路的地方弄出一条路,经过一阵辛苦才来到制高点上。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百来米的路,还是让张小兰出了一身汗水。在小山坡上,微风吹来,皮肤微凉,让她十分舒畅。 “那边是水体公园?” “对。” “那边是体育馆?” “对。” “对面是小学?” “对。” “你能不能说点其他的,感觉怎么样。” “位置颇佳,我们要将它拿下。” 张小兰在小山坡上打量周边环境,不停发问。侯沧海则摊开了图纸,将图上地标与实际情况相对照。两人如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在野草、灌木和杂草中研究进攻方向。 一个小时后,两人沿着来路返回。张小兰小心翼翼跟在侯沧海后面,猛然间踩到了一条绳状物,吓得跳了起来。落地之时,陷在了小坑里。 “哎哟。”张小兰叫了一声,扑倒在地。 侯沧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张小兰扑倒,上前一步,将其拦腰抱了起来。 张小兰吓得双手搂紧侯沧海的脖子,道:“快走,我踩了一条蛇。” “别怕,这个天气,哪有蛇。”侯沧海低头看了脚下,是一根烂绳子。 看清楚是绳子,张小兰就下地。脚刚触到地面,一阵钻心的疼痛惜来,站立不稳,赶紧扶住侯沧海肩头。 脱下袜子,踝关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能触地吗?既然不能,我背你出去吧。别忸怩了,你在我心中是董事长,不是美女。” “滚,我不让你背。”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块(三)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我不背你,你又走不动,别犟了。” 侯沧海弯下腰,等到张小兰将手搭在肩膀上时,将手搭在了她的腰弯。 在缓慢撑起身体之时,他如穿越了黑洞一般,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天夜里,他背起了身体肥胖的党委书记杨定和,一步步走在风雨之中。人的命运被家人的一场疾病轻易打败,被迫离开了机关。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此语确实挺有道理。 “看清楚路,别走神。” “哦,你注意挡一下上面灌木枝,灌木枝有刺,划到脸上,破了相别怪我。” “臭嘴。” “真话。” 冲破如瑛姑怪阵一般的灌木丛后,两人回到了公路。离开了杂草和灌木统治的区域,顿觉世界清爽了。张小兰坐在公路边上,低头观察扭伤的踝关节。踝关节上雪白肌肤迅速肿了一片,红肿迅速扩散。 “伤得还比较重,先冷敷,再到医院。冷敷促进血管收缩,使出血症状得到减轻,每次冰敷的时候进行15分钟。我以前在学校是散打队员,经常出现扭伤,冷敷是必备品。” 侯沧海从后备箱提了个桶,到河边查看了河水,然后提了半桶水到岸上。 张小兰拒绝使用这个桶,道:“这个桶脏死了,六指好几次吐在里面,我亲眼所见。” 侯沧海道:“那我背你到河边,直接泡在河里。这条河水在城市上游,没有被污染,水清见底。” 张小兰的踝关节越发疼痛了,站起来费劲。 侯沧海道:“你是伤员,我就不讲究了,抱你到河边。不要难为情了,在我眼里,你是董事长,我得对你好点。” “你这人一张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张小兰很生气。 侯沧海抱起了张小兰,往河边走。一个人下到河边,轻松愉快,抱着一个人下河岸,行动就受到阻碍,走得小心翼翼。张小兰最初双手交叉放在怀里,见侯沧海走得费劲,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串汗水滑向了眼角,让侯沧海不停眨眼。张小兰拿了纸巾,为其擦掉了汗珠,免得流进眼里。 “谢谢啊。” “不用谢,我只是怕你摔倒,把我弄伤。” 来到河边,张小兰在一处平坦地方坐下,将受伤的脚伸进流水,享受河水冲刷的清凉,脚上的伤痛分子被带进了水里,顺流进入下游。侯沧海在岸边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块大石,放在张小兰脚边的河水里。这样一来,张小兰就可以将脚放在石块上,不至于一直费劲地翘着。 “十五分钟了,行了。隔六七个小时再冷敷。你记住,千万别按摩,如果乱按,损伤部位的血液就会渗出,肿胀得更厉害,也别用红花油等药。二十四小时以后,才可以用红花油。” 侯沧海又抱着张小兰上岸。 爬上河岸时,张小兰嗅到浓重的男性气味,觉得这一段路太短。 越野车一路向前,很快开到了江州第一人民医院。越野车停在停车场,侯沧海拉开车门,望着张小兰,道:“能走吗?” 张小兰道:“脚碰着地就疼,我回去休养两天就行了,不必到医院吧。” 侯沧海道:“拍个片子,看伤到骨头没有,伤到骨头就要住院治疗,没有伤到骨头,也要在家里住个十天半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说着玩的。” 张小兰道:“我怎么这样倒霉,这是不是出师未捷先扭伤。这块地真的太适合我们了,但是这块地似乎不欢迎我,第一次走进就来了一个下马威。” 侯沧海抱着张小兰走到了门诊处,迎面就见到了背着包的任巧。任巧将手里的材料放回包里,快步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张总怎么了?” 张小兰道:“扭伤了脚。” 任巧道:“稍等一会儿,我去借个轮椅。轮椅在旁边就借得到,很快。” 张小兰其实不想做轮椅,轮椅是很多病人坐过的,细菌多。只是任巧十分殷勤,又是山岛俱乐部的老熟人,让她难以拒绝。更关键是在任巧面前,她不想让侯沧海抱着。坐上了轮椅后,她顿时觉得和医院格格不入,后背靠着轮椅,轮椅的塑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怀好意,触手处的铁柄又冷冰冰,没有任何感情。 整个轮椅就如精神分裂患者,软处肮脏,硬处冰凉。 侯沧海推着轮椅,让任巧挂号。 任巧在挂号前,递了一张纸巾给侯沧海,让其擦汗。她对医院很熟悉,挂号后,带着侯沧海和张小兰穿过了复杂走道,上了二楼,又左转,再右转,这才来到外科门诊处。她站在门口朝屋内看了一眼,确定是最近在一起吃过饭的医生,便没有排队,推着张小兰进了门。 这个插队行为惹到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骂声不断。 在众人异样、鄙视和不满的眼光下,张小兰被推了出来。张小兰家世良好,相貌姣好,脾气温和,从小到大,面对的都是笑脸、鲜花和掌声,今天看病插了队,节约了一点时间,却成为走道上病人及家属的敌人。如果这些人手中有臭鸡蛋,肯定会毫不迟疑地扔过来。 这种感觉不好,张小兰宁愿老老实实排队。拍片时,她明确提出:“我不想插队了。” 任巧笑道:“在这里想插队都不行,我不认识拍片的医生。” 排了一会儿,张小兰被任巧推了进去。任巧蹲下身,细心地帮助张小兰脱下鞋子,道:“哎,伤得挺重,肿得厉害。但愿不要伤着骨头。”拍片医生说话总是一股不耐烦劲,此时见到两个美女,态度明显不同,说话细声细气,彬彬有礼,尽量绅士风度。 任巧出来时,侯沧海问道:“你怎么在跑一院?” 任巧甜甜一笑,道:“杨经理昨天进行了调整,江莉任务太重,跑不过来,我以后跑一院。” “还顺吗?” “二七公司是大公司,有知名度,我们到医院拜访时比小公司相对容易。只是我的业务能力不行,还没有学会与医生接近关系的方法。学术会议召开后,我们做起来肯定更容易。那个抗生素,比二七公司效果还要好。” 抗生素属于私活。在没有完全掌握新业务员时,暂时没有在高州全线辅开,原来只是由杨兵、江莉在市区医院推广。现在看起来,任巧也加入其中。 正聊着,里面医生发出招呼声。任巧赶紧进屋,将张小兰推了出来。 任巧跑上跑下,态度良好,帮助张小兰到窗**费和取外用药,还主动要求下午帮着拿片子,再推着张小兰来到停车场。 有其他人在场,张小兰不想让侯沧海抱上车,由任巧搀扶着,挪进副驾驶位置。 越野车开走,任巧笑容渐渐消失,忧伤袭上心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地块(四)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小车开进车库,可坐电梯直接上楼。 侯沧海将张小兰背进了电梯,道:“我就一直背着你,免得换姿势麻烦。”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醒悟有语病,“换姿势”是他以前和熊小梅在床弟之间的玩笑话。 张小兰自然听不出侯沧海和熊小梅的密语,没有反对。 电梯有轻微的机械之声,总体安静。张小兰两手轻轻撑着宽厚肩膀,这样可以保证上身不至于全然贴在对方背上,保持了必要矜持。 “董事长,江南地产开发的小高层,是否安装电梯?” “总经理,肯定要安装,我们要做最好的小高层。” “董事长,你应该有一个绰号,否则我们这样称呼起来很别扭。” “嗯,在公共场合不能叫我绰号,但是在私下里可以称呼为兰花。” “兰花”这个绰号在嘴边进出两次,侯沧海终于笑了出来,道:“这个绰号土味十足,与你的形象严重不符。”张小兰道:“你的绰号是猴子,倒是符合得很。” 斗着嘴,回到家,侯沧海看了表,道:“我要接杨兵去拜访卫生局蒋局长,敲定开学术会议之事。中午,你吃什么?” 张小兰道:“冰箱里有牛奶。” 侯沧海道:“你爸事业如此成功了,家里应该请保姆,这样回家才能吃口热乎饭。” 张小兰道:“我爸从小苦惯了,对自己生活不在意,什么事情都可以应付过去。我没有来的时候,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矿上,矿上有食堂,所有没有必要在家里请保姆。” “我中午给你带点吃的,光吃牛奶顶不住。”离开了张家,侯沧海开车回罗马皇宫,与杨兵汇合后,直奔市卫生局。 由于黄德勇市长秘书提前打过电话,蒋局长接待二七分公司来人时挺客气。他认真听取了二七分公司关于学术论坛的思路,略作思考,在侯沧海递上的《高州市面向基层心血管危重症研讨会学术论坛工作方案》上批示:原则同意此方案,请科技教育处协助办理。 写下批示后,蒋局长拨通了科技教育处负责人电话,特意作了交代。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侯沧海告辞前,给蒋局长送上了二七公司资料,以及印有二七公司标志的礼物钢笔。钢笔是定制的,相当精美,又非常好用。由于是批量生产,折算成人民币不值几个钱,但是每当收到礼物的同志使用钢笔时,总会看到二七公司的名字,是一份挺有心计的礼物。 离开蒋局长办公室后,侯沧海和杨兵趁热打铁,将蒋局长签字的文件复印了十份,找到了科技教育处的负责人。 给蒋局长汇报的是侯沧海,给科教处负责人的汇报是杨兵。汇报还同有结束,到了午饭时间,杨兵便停止汇报,顺势邀请科教处负责人共进午餐。 杨兵做了一年多医药代表,交际能力大大提高,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自来熟性格,一顿简餐下来,与科教处四个同志都混成了熟人。午饭结束,六人特意泡了一大壶茶水,还在餐馆里讨论起学术会议的具体实施细节。 两点钟,科教处诸人回办公室上班。侯沧海将杨兵送回罗马皇宫,又拐到菜市场,买了一份豆花和米饭,又买了一块猪后腿肉和杂七杂八的佐料。以前经营过一食堂,当过采购,侯沧海走进菜市场如鱼得水,挥洒自如。 提着一包材料上了车,侯沧海突然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这是继熊小梅之后,他再一次为其他女人做饭。 他随即自我安慰道:“这和当年给熊小梅做饭绝对不同。张小兰是工作伙伴,是重要搭挡,还是老板,我为她炒回锅肉是朋友和工作伙伴之间的正常往来。” 提着饭菜回到张家时,侯沧海在顺路的药店买了一柄铝合金拐杖。在付钱时,他看到堆放医疗器材的角落里有几个方便腿脚不方便老年人使用的便携式马桶,买了一个。 回到张家,张小兰开门就叫苦道:“总经理,你太不守时了,我的肚子饿瘪了。” “我陪卫生局科教科的同志吃了饭,顺便买了点小东西。”侯沧海将购买的物品一件件摆开。 见到便携式马桶后,张小兰脸上腾就升起一朵红云。刚才她为了小解,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完成了平时简单得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她没有料到侯沧海这种糙男人居然心细如发,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有一股暖流。 “张总挺大方一个人,怎么舍不得在室内设施上花钱,这种老房子早应该彻底重装了,马桶、烤箱、微波炉都是必备品。”侯沧海挽起衣袖,到厨房做饭。 张小兰试着使用拐杖,来到厨房,道:“你还会做饭?” “和以前女朋友开过伙食团,做菜是我的本能手艺了。”侯沧海埋头工作,随口应答。 “吹牛吧。”张小兰很想问一问其女朋友的事情,又忍住没有问。 侯沧海在厨房里的动作颇为利索,一招一式极具章法: 将肥瘦相连带皮的后猪肉洗干净; 锅里放开水,点大火,等到水翻滚时,放下猪肉和葱、姜、花椒; 煮肉时,蒜苗洗净,切成八分长节,豆瓣切细; 肉煮熟但不煮耙,将煮好的肉捞起,放在盘子里,在还有余热时切成约一分厚的连皮肉片; 将铁锅烧热,放油,油烧至五成熟时下肉片,放少许盐铲炒均匀,炒至肉片出油时,铲在锅边,放入郫县豆瓣、甜酱和豆豉在油中炒出香味,再与肉共同炒匀,最后放蒜苗合炒; 蒜苗炒熟但不能炒蔫,加入酱油炒匀,起锅即成。 侯沧海一边操作,一边介绍诀窍:“你要记住两个经典诀窍,第一是煮肉一定要滚水下锅,才能封住里面的水分,成菜吃起来才润泽;第二是煮肉前,在水里放生姜片、蒜片、葱段、花椒粒熬出香味,再把肉放入煮制,这样肉更有味。” 回锅肉香气浓郁,在屋里尽情舞蹈,迅速占领所有空间。 张小兰早就饿了,哪里经得起如此诱惑,筷子如机关枪一样不停伸缩,转眼之间,一碗干饭下了肚子。 房门打开,张跃武走了进来。他使劲嗅了嗅,道:“谁在炒回锅肉,真香。还有饭没有,给我弄一碗 结果,侯沧海为张小兰准备的晚饭,被张跃武吃个干净。 放下碗,张跃武抹了抹嘴巴,道:“侯沧海也在,我正好一起讲。你们在新区看的地块要放弃。” “为什么?”侯沧海和张小兰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跃武语调低沉地道:“我接受了黄市长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不讲价钱。在老城区有一处锁厂家属区,原来职工住的是危房,必须改造。政府财政紧张,今年没有钱来改造,黄市长让我们出钱给职工修住房,然后我们在老锁厂那一块地盘上修几幢商品房,这样也不亏我们。去年秦阳垮过一处老房子,死了六个人,引起全省震动。今年必须要完成老厂区危房改造,这是政治任务,完成了,肯定以后在高州好办事。完不成,就别想在高州混了。” 说完之后,他望着江南地产的一男一女,道:“那个地段不好,没有开发商愿意开发,你们要啃硬骨头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危房改造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和张小兰都很看好体育馆旁边的小型地块,觉得这个地块完全是遗落在新区的一个明珠,高质量开发出来后,绝对能成为江南地产的一块品牌。 谁知天算不如人算,张跃武一席话就将这个明珠废掉了。 张小兰心有不甘,道:“爸,我们可以两边同时开发。” 张跃武不停摇头,打断道:“相较于楼盘,煤矿这边才是大生意,黄市长支持了我的收购计划,涉及到好几亿资金。所以,这边楼盘必须要按照黄市长的要求来办。” 张小兰继续坚持,道:“两个小区可以同时启动,这样就不会违反黄市长的要求。” “兰花,这里面很微妙。锁厂的房子涉及到危旧房改造,里面很复杂,进度极有可能被拖延。如果两边楼盘同时启动,新区快,老区慢,会让黄市长形成误,认为我们态度敷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只能选择开发锁厂楼盘。”张跃武说话到这里,才发现女儿的脚不对劲,道:“你的脚怎么了?” 张小兰道:“我和侯子去看那块地,扭伤了。在一院拍了片,还没有拿到结果。” 侯沧海一直在安静地听着父女俩对话,没有插嘴。他有基层工作经验,知道涉及到老厂区的改造往往很麻烦,麻烦不在于建设,而是在于人。 张跃武转头对侯沧海道:“你有什么想法?” 侯沧海道:“危房改造涉及拆迁,群众工作应该是政府做,我们只管建设。” 张跃武道:“项目有一点商业地产,但是主要任务是改造危房。政府是玩空手道,既办事,又不出钱。所以前期工作肯定是南城区完成。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这个工程不要想着赚钱,能够不亏本,圆满完成任务,对于我来说就是大赚。” 张跃武的这个说法,对于侯沧海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在当初约定中,除了年薪以外,还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分成。如果这个项目基本不赚钱,这百分之十便打水漂了。 侯沧海望了一眼张小兰,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自己还在政府机关工作,侯沧海说不定出于面子考虑,不会提出这个百分之十的问题,如今在商言商,他必须得在事先把话讲明白,免得以后打肚皮官司。 “呵,我没有想起这事。我们可以签一个补充合同,年薪增加二十万,其他条件不变。” “可以。”侯沧海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番,这个项目应该是两三年才能完成,两三年时间,不算百分之十的收入,至少有接近两百万收入,这在高州甚至整个山南的打工阶层是很高的了。 对于张跃武来说,他满脑子想的是整合煤炭资源,玩一把大的。玩成了,以后收入就应该是亿甚至十亿为级别来计算。所以为了完成黄德勇市长交办的事,为了锻炼女儿,为了安全,花个高价请个总经理完全值得。更何况,侯沧海是个命相特别好的人。 张小兰对于父亲的计划有点担心,道:“爸,你这一段时间都在搞并购,会花很多钱的。如果风险太大,干脆别做了。” “煤炭至少还有十年黄金时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我专心做煤矿,你做房地产,算是两条腿走路,风险不大。” 由于有侯沧海在场,张跃武有些话没有讲透。 前些年煤炭行情不好,有一个国营煤矿由于经营不善,还发生了瓦斯爆炸,破产了。恢复生产、技术改造等预计要花四个亿,而且矿内爆炸过,有些情况无法预计。种种情况叠加在一起,尽管煤价一直上扬,也没有人敢于轻易下手。 张跃武多次下井考察,觉得把这个煤矿拿下来也就四个亿,如果地方政府再让一让价,不到三个亿就可以恢复生产。按照这个矿的资源,经营十年,利润高得不可想象。 至于钱的问题,除了自有资金以外,银行可以贷款。 此事最大的问题在于技术改造资金是否预计得准确。但是,就算多用出一个亿,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张跃武办企业多年,经历过无数波浪,信奉富贵险中求,也正是在这个理念下,闯出了今天的基业。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他很难控制住**,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将这个大煤矿拿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下午有时间,悄悄去看看现场。”侯沧海很有分寸,一句都没有询问张跃武煤矿上的事情。 危房改造与煤矿收购联系在一起,重要性立刻凸现出来。张跃武不想因为危房改造而影响当前最重要的煤块收购,于是道:“你先坐一会儿,我有个建议,你能不能把二七公司的工作辞掉?” 侯沧海道:“二七公司主要工作都是由杨兵在做,除了涉及全局的事,我基本上没有参加。但是杨兵不算是二七山南公司的正式中层干部,如果我辞职,很有可能南州公司会另外派人过来当经理。这个团队是我和杨兵一起拉起来的,为了保持团队稳定,把渠道彻底掌握住,我还得挂这个总经理。” 张跃武没有将二七公司这类企业看在眼里,随意地道:“你那个团队不超过十人吧,可以全部转到我的公司来,不仅是煤矿和房地产,还有路桥公司,你的团队都可以选择。” 侯沧海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道:“谢谢张总,二七公司在高州运作得不错,发展势头良好,暂时还不用跳槽。” 张小兰道:“爸,你的手伸得太长了。现在二七公司的事情都是杨兵在操作,他们做得挺好,日子滋润,没有必要过来。” 张跃武这才作罢。 商量妥当以后,侯沧海准备看那一片危房。 面临着重大变化,张小兰在家里也坐不住,驾起拐杖,也要跟着去。 两人坐电梯到了底楼,一路上没有说话。 上了车,张小兰道:“不好意思啊,突然发生这个大变化,我确实也不知道。” 侯沧海道:“没事,我们要服从大局。对我来说,不算是坏事啊,至少我多得了二十万,二十万啊,可以做多大的事情。” 侯沧海和父亲谈论年薪时,张小兰觉得挺不好意思,总觉得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讨价还价挺尴尬。听到侯沧海提起此事,她忍不住道:“你还真财迷啊。” “在商言商,我是有事说到明处、说在前面,先说断,后不乱,这样最好。” “你是对的,我有点玻璃心了。” “谢谢你的理解,董事长。” “我们一起面对挑战吧,总经理。” 聊着天,斗着嘴,越野车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南区,开过了一条由铁路分割的区域,来到了一片有大量厂区的南城区。二十年前,南城区聚集了高州主要市属和县属国营厂矿,锁厂、糖厂、家俱厂、水**厂等企业都聚集于此,南城区的居民十有**和这些企业有关联。在很长时间,在高州有“要嫁就嫁南城”的说法。 如今风水轮流转,南城区成也萧和败了萧和,市属县属国营工厂纷效益下滑,多数破产,南城成为整个高州最萧条的区域。 侯沧海开车进入南城,看到街道上行走的人,便生出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很多中年男人都穿着工厂制服,面容与世安厂、铁江厂的叔伯们极为相似,可以说是一个车间印出来的。 新区有宽阔大道、整齐绿化带、现代楼房,还有大片大片已经征用的土地。老城区有连片陈旧房子,破烂基础设施,还有街道上明显没有事情的闲人。 张小兰坐在车上,望着窗外景色,脸色凝重。 侯沧海问了几次路,将越野车开到了南城区边缘较为独立的一片厂区。他下了车,张小兰也跟着下了车。 厂区正门是一个破烂的拱形门。如果时光倒流,这道门还是颇为气派的。侯沧海甚至能想象众多工人进出工厂的情形。他随即更改了设想,锁厂里面有家属区,进出工厂的人不算太多,应该以自行车为主。 下班铃声响起,一辆辆自行车飞驰而过,骑在车上的人穿着工厂制服,高晃着头。这幅图画如此生动,侯沧海仿佛曾经来到此地,看过此景。 “你的表情很奇怪?为什么会变得很迷茫的样子。” “我是在国营企业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在类似的大门下穿过。世事难料,没有想到堂堂国营大厂会破败成这个样子。你走路行吗?我想进去走一走。” 张小兰伸了伸胳膊,道:“你得挽一下,我还不太适应拐杖。” 两人走进了没有门卫的大门,走进了荒草丛生的厂区。厂区没有被硬化的地方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土,用竹条或者绳索分开。土里种着时令蔬菜。蔬菜得到了很好照顾,生机勃勃,与厂区形成鲜明对比。 侯沧海进了厂区便被熟悉气息全面包围。由于世安厂一直还在生产,工厂管理层还在行使职责,与这个完全停产的工厂有些区别。锁厂与熊小梅父亲所有的铁江厂极为相似,厂房如一条条被打断脊柱的蛇,懒懒地散布在厂区公路沿线。 两人如今要改造这里的危房,与从来没有发生过联系的锁厂便有了命运上的牵连。 “你爸说,这里有多少亩?” “七十来亩,足够大。家属区在哪里?” “跟我走,我能闻到家属区的味道。” 在侯沧海带领导下,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家属区,看到了标有一、二、三幢数字的家属楼房。这些楼房都是灰色砖房,平均在四层,有着长长的外置楼道,楼道栏杆是水泥构成。 “这房旧是旧点,还不错啊。” “我们走近看看。” 来到第一幢楼的门洞,不用上楼,就可以看见墙体上的裂缝,水泥楼梯上也有小指头粗细的裂缝。张小兰看着裂缝就心虚,加上脚不好,没有往上走。 走了几幢都是类似情况,走到第三幢时,在一处小坝子上传来议论声音。 有三四十个中老年男女站在小坝子处,中间有一个老头激愤地讲:“我天天看新闻,别他马的想哄我。那些当官的肯定是看上了我们这块地,想搞商业开发,骗我们是危房改造。我们当牛当马几十年,一句破产就把我们几十年工作抹消了,现在又想来抢我们的土地和房子,门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破败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如果要拆迁,至少要一比二赔偿。” “我们都是小房子,大多是五六十平米,一比二才一百平米左右,全家人仍然挤了。一比二低了,一比三才能同意,大家要意见一致,不能下软蛋。” “不应该按照实际住的房子来赔房子,应该按照实际居住数,每个人至少得给三十个平方。” “拆房子时,要给我们发租房子的费用。” 小坝子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各自的意见。 张小兰用不可思议的眼光听着大家议论,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对侯沧海道:“这一片不是拆迁,是危房改造,他们究竟是怎样在思考问题,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肯定是政府宣传不到位,才让他们产生误解。” 侯沧海道:“我们只负责修建,其他工作是政府的事,不要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我现在担心的是在这个地方修房子,能否卖得出去,能否卖得起价格吗?如果卖不出去,不是赚钱的问题,而是要亏一大笔钱。” 锁厂片区地处郊区,周边基础设施极差,生活在此处的人们大都是下岗工人,没有什么消费能力,而有消费能力的人肯定不会在此买房。两人到了现场后,马上明白黄德勇为什么要将这个任务打包交给煤矿老板张跃武,因为摆明了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两人没有惊扰聊天的众人,准备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往回走时,张小兰想起一群情绪激动的中老年人,觉得肩上担子重如山,压根承受不起。 侯沧海道:“事情已经在黄市长那里接了下来,不可更改,所以我们要鼓足勇气迎上去。你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张小兰道:“新区那块地多舒服,一点都没有纠纷,前景光明。想起锁厂这个环境,我就没有任何信心,是真没有信心,信心是假装不来的。” 两人走出家属楼,远远地看到越野车周围站着几个人。这几个人在越野车周围转来转去,似乎把这个越野车当成了怪物。 当侯沧海和张小兰走到越野车前,一个身体肥胖的中年人凶巴巴地质问道:“这个车牌是江州的,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江南地产和政府还没有正式协议,江南地产与锁厂暂时还没有任何关系,侯沧海也不愿意由自己来透露政府意向,没有理睬询问之人,打开了车门,道:“请让一让,她的脚不方便。” 中年男人拉住车门,道:“新来的黄德勇是江州人,这个车是江州车牌,肯定是黄德勇的狗腿子,是不是过来打锁厂的主意。我告诉你,要开发锁厂也可行,绝对不能出卖工人的利益。” 提前沟通是政府职责,而并非企业应该和能够承担的职责,侯沧海不想在这个时间段与情绪不太对劲的工人们发生任何纠纷,避重就轻地道:“我是二七高州分公司的,过来看一看。” “二七公司是什么鸟公司?” “我们是一家医药公司。这一个片区没有医院吗?” 中年男人眼睛往外秃,脸色红热,有着很明显的高血压症状。他火气十足地道:“以前厂里有卫生室,现在工厂垮了,卫生室也就完了。” “这一片地盘不小,没有医院?” “南城区有中心医院,距离这里挺远。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是卖药的,当然要问这些事。刚才我进家属区看一眼,里面房屋都应该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吧。我家里江州世安厂的,这里的房子和世安厂家属区基本一样。” “你家是世安厂的?” “嗯,父母都在世安厂工作。” “我到世安厂去过,接受培训。部属大企业比我们强。”中年人眼珠一转,道:“你家住在哪里?” “一厂区那边,六号大院。” “我知道那个院子,就在一厂区附近,我在那边培训和实习。当年世安厂是全省钳工的培训基地,承担培训任务,很多工人都去培训过。当年还有从世安厂调到锁厂的,现在看来亏死了。” “那个时候都是国营厂,哪里能想到得这么多。我刚才到家属院看了看,发现家属院的房屋都开了口子,从建筑时间来看,应该不会裂缝吧。” “那片房子地基不稳,当年建厂的时候是一条大水沟。98年那次地震,房屋就不行了。你有事就走吧,别到这边来,锁厂如今晦气得很。” 侯沧海出身于世安厂,具有与锁厂天然的血脉联系,言谈举止都有一种工厂子弟范,很快就消除了中年人戒心。 正在上车时,远处跑来几个人,有人吼道:“那是谁的车,等一下。” 张小兰正在听着侯沧海与中年人聊天,紧张心情慢慢放松了,忽然听到这声呼叫,心一下悬在半空中。 一人跑了过来,道:“老张被墙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了,流了好多血,你帮着跑一趟,将老张送到医院。” “叫救护车没有?” “救护车慢得很,这里有车,比救护车快。” 这对于侯沧海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毫不犹豫地道:“最近的医院是南城中心医院吧,我送老张过去,你们谁有南城中心医院的电话,给他们打一个电话,提前做好准备。” “我们这一片,谁都没手机,得到小卖部去打。” 侯沧海对张小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把人送过去就回来。” 张小兰有些害怕单独留在锁厂,道:“我跟你一起去。” 侯沧海道:“伤者有家属,要给他们留点位置,你就在这里等我。” 中年人指了指一百米处的一排平房,道:“你到我家去坐一坐,不要怕,这是锁厂,大家都互相认识的,穷是穷点,安全。” 侯沧海驾驶越野车,转了方向,回到家属区。他接到血流满面的伤者以后,狠按喇叭,一路狂奔。 张小兰跟着中年人来到了平房处,没有进屋,要了一根板凳,坐在平房外面等着侯沧海。她从小生活环境都比较优越,很少深入到来到工厂,坐在屋外,打量即将由自己开发的厂区。 木门噶地打开,从门内走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张小兰见到这个妇女时,差点吓得站了起来。这个妇女五官还算不错,吓人之处在于脖子上长了一个很大的瘤子。这个黑黄色瘤子完全将脖子包围,让脑袋变大了一整圈。 妇女见到拿着拐杖的年轻妹子吓得花容变色,道:“你不用怕,我这是良性瘤子,不传染。只是长的位置不对,没有办法做手术。你是来走亲戚?” 锁厂区域是封闭区域,外人极少,妇人有点好奇这个漂亮女子跑到锁厂的目的。 妇女笑起来更恐惧,张小兰随口吱唔了两句,站了起来,离开了平房。 妇女脸色变得很惨淡,没有挽留张小兰,回屋里,提着一个罐子,到公共卫生间去倒掉肮脏物。 张小兰用拐杖支撑,坚定地朝公路走去。 来到锁厂家属区不过一个多小时,让她见识了什么是破败。这种感觉不好,如有毒的雾气一样侵蚀着内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没存稿真痛苦,今天喝了酒,实在写不了太多。)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兰花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张小兰用拐杖支撑身体,来到破旧街心花园,坐在水泥台子上,眼巴巴地等着越野车。越野车犹如星际旅行一般,去了就久久不回。 不断有锁厂人走过,都用异样的眼光瞧着闯入此地的陌生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弄得张小兰心里发毛,暗恨道:“这个侯子,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小时后,越野车扬起一道灰尘,出同在张小兰视线中。 见到越野车,张小兰松了一口气。越野车来到街心花园停下,侯沧海很利索地下了车。 “怎么去了这么久?”张小兰抱怨道。 侯沧海看了看手表,道:“接近一个小时,比预计要慢一些。南城医院不敢接手,我又将老张送到了一院,直接送去急症。车里流了不少血,有血腥味,怕你不适应,我开去做了一个室内清洗,回来晚了点。你放心,这是老国企核心区域,外面看起来乱糟糟,实则很安全。我从小生活在类似环境里,知道没事。” 上了车,张小兰讲起在平房见到一个脖子上长着巨大良性肿瘤的中年妇女,很吓人,又可怜。 侯沧海脸色慢慢暗了下来。虽然没有见到这个脖子比脑袋还是粗的中年妇女,可是在脑海里形成了格外清晰的画面。他以前在铁江厂遇到的跳楼老姜的灵魂似乎出现在此处,与锁厂环境无缝重合,弥漫着一股幽怨之气。 “你阴沉着脸做什么,我没有怪你。只是说了一句,别这么小气。” “想着锁厂这群工人,我突然觉得很心酸。兰花,我很想为他们做点实事,你能理解吗?看着他们,我想起了我妈,我妈当年得尿毒症,家里买了房子,都凑不齐医药费。当年我从政法委辞职,就是因为家里缺钱。” 一直以来,侯沧海在如何称呼张小兰时颇费心思。直呼其名太生分,不妥当。叫董事长是在正式场合,或者私下戏称。今天侯沧海搭载受伤老张和家人一起前往医院,听到他们在车上议论到底要花费多少费用,几个人既担心老张伤势又为医药费焦灼,让侯沧海感同身受。与张小兰想遇时又听到了“中年妇女肿瘤与头一样大”的事,他陷入了莫名忧伤情绪中,称呼了一声“兰花”。 “兰花”是父亲对自己的称呼,就算闺蜜韦苇都是称呼自己“兰花花”,“兰花花”与“兰花”在情绪上有着微妙不同。在车上听到男人气概十足的侯沧海低声称呼自己为“兰花”,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心中荡了烫,泛出几丝柔情。 “我也心酸。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侯沧海意识到这一刻自己突然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张小兰面前,随即调整了情绪,将所有忧伤强行压进心里。前方有几个小孩子在公路上玩耍,一会儿在路边,一会儿窜到公路上,极为危险。他猛然按了喇叭,对外面吼道:“小兔崽子,不要在公路上玩。” 这是世安厂式粗声大气,想必在锁厂区域也能适用。 几个顽皮孩子果然毫不在意被吓斥,甚至还跟着车跑了一阵子,喊着“司机,叔叔我搭个车”。这是侯沧海小时候就玩过的把戏,小孩子们狡猾地通过节奏将“司机叔叔,我搭个车”变成了“司机,叔叔我搭个车”,通过这种方式,来占司机的口头便宜。 在侯沧海在少年时代,司机是个很高大的职业,孩子们就用他们的狡黠方式来打倒权威。锁厂落后于时代,这里的少年们仍然玩着侯沧海少年时代的游戏。 在侯沧海和张小兰探访锁厂两天后,江南地产作为承建方,参加了南城区建委关于锁厂危房改造的工作推进会。参会单位有三家,南城区建委,锁厂所在地的大河坝街道办事处,以及江南地产。 南城杨副区长主持了会议。他见到侯沧海和张小兰,有些皱眉,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道:“张董,挺年轻啊。” 张小兰微微一笑,招呼道:“杨区长好。” 漂亮便是女孩子行走江湖的通行证,杨副区长回应了一个笑脸,道:“现在年轻人不得了,我在张董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挑泥巴。” 开会前,为了让自己老成一点,张小兰特意选了比较正式的黑色调职业装,又配了一幅眼镜,涂了润泽口红。这身装扮仍然掩饰不住逼人青春,这逼人青春在多数时间是好的,但是在某些场合算不得好事,比如在此时的危房改造项目中,青春会让人觉得不可靠。 侯沧海特意有三天没有乱胡子,让嘴唇上留下一圈黑茬子,整个人神情显得有些冰冷和强硬。 会议开始以后,先由杨区长谈整个项目的来龙去脉,特意强调了黄德勇市长作出的“两年旧房换新颜”的要求,要求尽早将工人们从危房中搬出来,免得出安全事故。 然后就由大河坝街道办事处主任介绍前期工作。 大河坝办事处主任与当年黑河纪委书记谈明晨的名字有几分相似,叫谈明得。谈明得是典型基层干部,身胚粗壮,肚子明显地凸了出来。他的口才不错,讲了锁厂基本情况,然后大声地道:“硬是日了鬼,我们派了两个小组到锁厂做工作,发放宣传资料。锁厂那群老头老太婆以为我们是来开发房地产,把自己要倒塌的破屋当成了金包卵,咬定要一比二赔偿。我亲自去找了以前的汪厂长,讲了这是原地危房改造。那个汪厂长怎么说,如果只在锁厂修工人住的房子,大家举手欢迎。如果还要在老锁厂的地盘开发房地产,那就得谈判。汪厂长的意思不能低于一比二。” 杨副区长道:“乱弹琴。锁厂早就走了破产程序,进行了彻底清算,锁厂作为一个实体不复存在。除了工人的私人住房以外,其他土地都是国有土地,他们没有权利支配。谈书记,你一定要把这点讲透,不能含糊。” 建委左大刚主任看了坐在一旁的侯沧海和张小兰,道:“一比二其实也做得到。张总和侯总好好设计一下,把工人住房修成一百平米左右。区里可以在容计率上给你们一些优惠,再说土地也免费,赢利还是有保证的。” 建委左大刚和谈明得讲完之后,杨区长道:“张董,你有什么想法?” 侯沧海咳嗽两声,道:“尊敬杨区长和各位领导,江南地产很荣幸能参加锁厂的危旧房改造工程,这是市里和区里对江南地产的信任。能为老企业职工做点实事,我们觉得很荣幸。我和张董到锁厂看过两次,对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在商言商,所以要在这个提前交流情况的通气会上把我们的想法给各位领导报告。江南地产是免费改造房屋,市里给出的条件是在锁厂区域免费给地,用来修商品房。但是锁厂区域太偏僻,没有区位优势,反而是占尽了区位劣势,而且那一片是老国有企业聚集区,基本没有消费能力,商品房销售成了大问题。” 这是大实话,三位领导心里都清楚,没有回应。 侯沧海一字一顿地道:“我个人意见是不接这个项目。” 杨区长紧绷着脸,将眼镜取下来,在桌上重重一顿。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斗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锁厂危房改造是市长黄德勇定下来的项目,牵涉到张跃武的煤矿收购计划,不可更改。侯沧海深知此节,并非不接项目,讨价还价而已,以便争取在开发时获得更有利的位置。 他提出自己意见后,便扬起下巴,一幅不好惹的模样。 张小兰随即接过了话头,但是转换了方向,道:“侯总个人不想接这个项目,是纯粹出于商业考虑。但是集团公司和高州市政府、南城区政府多年保持密切联系,关系十分良好,为政府分忧理所当然。我们说服了各位高管,准备克服一切困难,把危房改造项目做好。” 侯沧海又接了一句:“要接这个项目也行,前期动员、搬迁、安置的工作,作为企业没有办法参加。等到前期工作完成,我们才能进场。” 建委左大刚看明白江南地产的企图,坦率地道:“项目前期工作很多,你们不能等,可以立刻进行。一般情况下,从立项、申请项目用地开始,到与土地方签订合同,委托相关单位进行项目方案设计、初步设计和施工图设设计,挑选合适的建设单位、监理单位,拿到《国有土地使用许可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等相关许可,怎么得也要花半年时间,如果完全等到大河街道把安置工作完成,时间拖得太长,不符合市政府工作纪要的要求。” 大河坝街道办事处谈明德发了句牢骚,道:“你们都吃肉,把骨头留给大河坝。” 杨副区长道:“老谈,你怎么这样想问题,锁厂片区在大河坝,出了安全问题,直接责任人就是你,现在是市、区都在帮你小河坝解决问题。” “嘿嘿,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大河坝坚定信心要把硬骨头啃下来。江南地产是开发商,要协助大河坝做好搬迁工作,你们的工作和搬迁工作密切相关,不参加怎么能行。”话虽然如此说,谈明德心里还是不服。当年锁厂是市属企业,效益好时根本没有把街道瞧在眼里,想塞个人进去还得看锁厂的脸色。效益不好,锁厂的事就全赖在街道,而且,小偷小摸,坑摸拐骗,十有**与这些破产企业职工有关系。 杨副区长接受了谈明德这个意见,道:“张董,你们要抽一个高管进入安置小组。” 侯沧海和张小兰对视一眼,侯沧海道:“让陈杰总经理助理进入安置小组。” 散会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坐进越野车。 “侯子,你对今天的会怎么看?” “没有特别看法,就是一个普通的会。政府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空气,每天的会实在是多,这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会。我们要提防谈明德,这人是地头蛇,对杨副区长并不是太尊重,小心他从中作梗。”在叫过一声“兰花”以后,侯沧海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兰花”这个绰号,“兰花”这个绰号太土,适合在床间低语时使用。 “为什么,不会吧?” “杨副区长不是常委,在人事上没有话语权。这些街道的正职们个个手眼通天,牛得很。我最担心是完不成搬迁任务,最后他倒打一耙,把责任推给我们。” 在父亲张跃武让菜鸟侯沧海过来担任总经理时,张小兰觉得两个菜鸟主持一家房地产公司,这是很不靠谱的。经过这一段时间接触,她觉得父亲眼光确实比较毒,在看人和用人上比自己厉害。侯沧海虽然不懂房地产,但是他懂得整个政府机构运作方式,也对整个社会有自己独到之处,由他来担任总经理,只要熟悉房地产开发业务,会非常靠谱。 侯沧海驾车将张小兰送回家,让她继续休养。虽然张小兰的脚伤只是挫伤,没有伤到骨头,可是毕竟伤得很重,除了必要的公务活动外,还只得在家里等着。来到小区门口,张小兰不想下车,道:“我爸请了老家来的保姆,做饭真难吃,比起你炒的回锅肉差得太远。而且,我不喜欢她,话多,还不卫生。我爸准备隔两天就送她回去。” “那就到罗马皇宫吃饭,任巧手艺不错。” “算了吧,我随便在外面找个馆子。你不用陪我,回去吧。” 把用着拐杖的张小兰一个人丢下,侯沧海觉得于心不忍,道:“这样吧,我们回办公室那边,随便弄点吃的。下午把陈杰、老梁以及工程科几个人叫过来开会,商量事情怎么弄?” 张小兰兴致勃勃地道:“以后江南地产也要弄一个食堂,经常弄个好吃的,免得到处找吃的。” 小车刚经过二七公司办公室时,见办公室打开着,杨兵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他看见越野车开过,不停招手。 “你们怎么在这里?”侯沧海将车靠了过来,问道。 杨兵道:“你今天上午怎么不接电话,事情麻烦了,我单独给你讲。张小兰也在啊,一起过来,江莉和任巧在我房间包饺子。” 大约是同性相斥的原因吧,张小兰不是太喜欢跟江莉和任巧在一起,特别是任巧,望着自己的眼光总有些异常。做为一个女子,她明白另一个女子望着自己的这种眼光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觉得这种狭隘的竞争关系很可笑,也不屑于解释,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这种感觉很微妙,只有女人之间才能理解。 任巧见到张小兰,招呼道:“张总,进屋来一起包饺子,今天有萝卜馅和白菜馅两种。”她拉了一把椅子来到桌边,让张小兰也能坐着饺子。 包饺子不是张小兰的强项,会包,水平一般。任巧有一双灵巧的手,动作极为简洁流畅,一个个形状好看、大小均匀的饺子便在桌上栩栩如生地站立起来。 在隔壁房间,杨兵大倒苦水:“抗生素销得很不错,以前我们进的货基本销完了,必须拿钱进货。” 侯沧海道:“这是好事啊,你愁什么?” “你真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一点不管这边的事情。我们没钱了,不能给医生发临床费,也没有钱进货,等到断了货,其他产品就马上扑过来,好不容易开拓出来的阵地不要丢失。我们三个把二七分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都全部拿了出来,勉强把一院这个最大阵地稳住。” 杨兵指了指嘴上水泡,道:“我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原来不准备找你,这样会显得我无能。实在撑不住了,必须找你。今天这顿水饺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从现在起,我们要饿肚子了。” 高州所有医院都不能直销,必须走高州医药公司渠道。高州医药公司作风拖拉得很,还与各个进入高州市场的医院制定“不平等条约”,必须要三个月才能回款。二七分公司背靠大树,在钱款上没有太大问题。杨兵的抗生素业务则遇到了大问题。高州医药公司不能及时回款,又要不断进药给医院,还得发临床费,几个因素聚合起来,形成了资金漩涡,将杨兵能找到的钱全部吸走。包括侯沧海留下来的与二七分公司有关的所有钱。 无奈之下,他承认了现实,向侯沧海求援。 “你这个傻瓜,前几天怎么不说?” “老子也有自尊心,你能当高州分公司经理,我也行,凭什么你就比我强。哎,离开了你,确实不行。” “要多少钱才能运转。” 杨兵抽着烟,仔细算了算,道:“两万吧。” 客厅,三个女孩子仍然在包饺子。任巧全面占了上风,包出的饺子比张小兰多了两排,饺子排列整齐,乖巧得很。张小兰包的饺子个头不整齐,有大有小,还有几个饺子没有包紧,即将散架。 侯沧海走出来后,在张小兰身边耳语了一阵。张小兰指了指放在旁边的小包,道:“我手上全是面。你自己打开包,卡在钱包里,第一张。” 侯沧海从钱包里拿出第一张银行卡,对任巧道:“你赶紧洗手,让杨兵开车,陪张总到银行取钱。” 张小兰轻声道:“我不去了,把银行密码写给你。我每张卡的密码不一样,这张卡是平时消费的,里面钱不多。”她拿了一张纸,写下密码递给侯沧海。 侯沧海看了密码,笑道:“这是你生日?马上要过生日,到时给你买蛋糕。” 任巧拿到卡和纸条,问道:“侯子,取多少?” 侯沧海道:“多备点,十万。” 任巧坐在桌边,心里充满了屈辱和委屈,一字一句地写借条。她很痛恨和羡慕张小兰这个富二代,仅仅是平时用于消费的卡,居然就能随便取出十万。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暴风雨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锁厂危房改造是一个漫长过程,周期至少在两到三年,甚至更长。虽然黄德勇市长定下了危房改造时间表,能有效促进国土、规划和建设等部门办件速度,但是涉及到大量下岗工人,变数仍然很大。 大河坝工作组已经多次进入锁厂,宣传政策,但是始终没有磕磕碰碰,进展不快。 二七高州分公司的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 基层心血管危重症研讨会学术论坛得到了两方面支持,一是得到了高州市卫生局的支持,科技教育处的同志积极参加,发文件,召开分管院长通气会,挑选会议场所,制定会议议程,邀请相关专家。侯沧海当过多年办公室主任,又在政法委机关工作过,做这些事情是行家,与科技教育处配合得非常默契; 二总部负责教育培训的大伟哥亲自出面,邀请了国内相关专业的数位重磅专家参加。高州医学界首次迎来如此众多专业,医生们参加的热情很高,论坛还将推荐精华发言到医生期刊发表; 杨兵充分显示了内管能力,将整个会议服务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持续两天的基层心血管危重症研讨会学术论坛搞得相当成功,会后,还有数篇研讨文章在国内核心期刊发表。 高州各医院的骨干医生们参加过国内很多学术讨论,但是在本地参加高水平讨论还是第一次。他们对组织会议的二七高州分公司刮目相看。个别水平高的医生开始联系杨兵,想通过二七公司的渠道在国内重要医学期刊发表文章。 二七高州分公司获得了非常良好的生存环境,会议之后销量有一个猛增,这引起了二七公司高层的注意。元旦过后,2003年1月7日,二七公司高层在苏松莉陪同下,专门来查看了在默默无闻的小地方异军突起的二七高州分公司。视察后,二七公司高层对侯沧海和杨兵产生了浓厚兴趣,人事部门准备将两人录用为国有企业正式员工。 经过一番讨论,杨兵接受了二七公司伸出来的橄榄枝,愿意成为国营企业的正式员工,并正式担任二七高州分公司副经理之职。在地区级分公司中,原本没有设置副经理之职,此职是专为杨兵所设置。 侯沧海很坦率地对人事部门同志道:“我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之所以出来,有一个原因是受不了约束,所以我们还是签聘任合同。在合同期间,我完成二七公司预订任务。合同结束,还可以续聘吧。” 人事部门同志道:“侯经理,总部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准备把你作为第三梯队培养。一般来说,纳入第三梯队培养的骨干都应该是正式职工。否则,不会纳入。” 侯沧海笑道:“高州工作才开始,等到一年、两年后,我希望用销量来证明高州的工作,那时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他辞职后成为医药代表,是为了临时解决生存问题。但是相较于房地产等行业,医药代表给人的职业自豪感要差一些,发展空间也要狭窄一些,至少侯沧海是如此认识的。而且他从大伟哥口中得知二七公司高层内斗详情,倒了胃口,丝毫没有成为国营公司正式员工的兴趣。 人事部门负责人带着遗憾离开高州,车箱尾部装满杨兵赠送的高州特产。 望着人事部负责人的车尾巴,侯沧海道:“祝贺小伟哥,你进入二七公司的战略梯队。” 杨兵竖了一个中指,道:“我终于知道肉食者鄙是什么意思了,渠道是我们的,抗生素是我们的,用了他们的资源做了我们的事,他们还来大力赞扬,有毛病。如果我们团队脱离了二七公司,立刻就有其他公司来找我们团队。你说,这些高管是傻瓜吗?” 侯沧海道:“他们不是傻瓜,而是二七公司整个体系患上了大企业病。大家只管自己的自留地,对于其他事情充耳不闻,,看见了装作不知道。具有权利的决策者们管的事情太多,又往往听不到真话。多重因素聚合,让我们在空隙中成长。不管是国营还是私营,都是一个尿性。我们这次高州分公司的成功,会让总公司产生错觉,认为苏松莉的改革是一条正道,其实他们犯了战略错误,基层各个单位都有了自己的渠道,有了自我生存能力,随时可以成为叛徒。目前二七公司还算不错,基层单位就会留在公司里,与公司一起成长,倘若二七公司出现了问题,基层单位立马可以改庭换面。” 杨兵道:“公司太大,也有难处,要让基层单位有活力,就得松梆。松到什么程度,真是说不清楚。这条线很微秒,靠苏松莉搁不平。总部也有高手,不断制定调整性措施。比如这次要给所有分公司派会计,其实就是加强对我们的监控。会计直接由高州公司付工资,这一招有点麻烦啊。” 侯沧海道:“我拒绝成为正式职工,高层便明白我的心思不在二七公司,他们肯定会在一两年内调整我的职务,由你来接替。到时你不要推辞,否则便宜了其他人。至于那个会计,你要想办法收服,不能收服,就让他变成聋子,哑巴。” 杨兵道:“抗生素的量越来越大,我们还得另外建一套系统。我准备让孙艺欣来当会计,仍然让任巧作为出纳。” 提到孙艺欣,侯沧海道:“分公司的事情,你全权处理。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啊,保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江莉对你挺好,肯定有那个意思。你也明显对孙艺欣更有兴趣。男人做事,当断则断,否则自食其乱。说得具体些,你和孙艺欣好上了,江莉怎么办?” “我和江莉顶了天就是暧昧,没有突破底线。” “你是这样想,天知道江莉是什么想法。她知道所有底牌,真要捅出去,你在二七公司就没法做了。二七公司毕竟是有实力大公司,还不到彻底分手的时候。” 越野车来到公司办公室,一脸苦相的杨兵下了车。 孙艺欣刚好从办公室出来,朝着越野车上的侯沧海挥了挥手,又对杨兵道:“小伟哥,祝贺你,成为二七公司正式员工。我们找个餐馆,喝一杯。” 杨兵与车中的侯沧海对视一眼,神情复杂,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越野车开远以后,孙艺欣伸手轻挽杨兵胳膊,道:“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日料,环境很好。” 两人在街道等了一会儿,坐上一辆出租车,朝新区的生活区开去。坐在出租车上后,孙艺欣将头靠在杨兵的肩上,秀发轻轻碰着杨兵的脸颊。嗅到混杂着女友体香的淡淡香水味道,杨兵内心充满了幸福。自从在学校与前女友合同制关系结束后,他内心便一直充满了惆怅。从毕业到现在,发生过关系的女子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进其心中。直到孙艺欣出现在眼前,世界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目前有一个隐忧,那就是侯沧海多次提醒的事:保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在南州时代,吴建军和朱颖、杨兵和江莉,被公司同事视为两对情侣。杨兵和江莉虽然没有上过床,不过也有亲吻、拥抱、抚摸等行为。如今孙艺欣横空出世,彻底让杨兵坠入情网。 他下定决心,做出选择:全身心投入与孙艺欣谈一场恋爱,结束与江莉的任何亲密行为。就算天要踏下来,这场恋爱也得谈下去。 暴风雨要来,就来得痛快些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锅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来到了刚装好的江南地产办公室,进门后,将所有门窗全部打开,让冷风吹掉装修留下的甲醛残留。 张小兰穿着轻便羽绒服站在办公室门口,道:“别全部打开,再吹就吹成冰棍了。下午三点钟,南城区政府办公室开会,我们参加。” 侯沧海哈了哈气,空中起了一团白雾,“今天下午这个会恐怕会有火药味?” 张小兰道:“陈东在协调组听到什么消息?” 侯沧海道:“陈东在协调组自愿当摆设,只带了一双耳朵,经常跟着小组到锁厂片区。如今的核心问题是大河坝甚至南城区在锁厂工人心里失去了公信力,无论他们说什么话,锁厂的老工人们要么不信,要么拧着听。” “什么是塔西佗陷阱?” “具体来讲,塔西佗陷阱得名于古罗马时代历史学家塔西佗,指当公权力遭遇公信力危机时,无论发表什么言论,颁布什么样的政策,社会都会给以其负面评价。在锁厂这种特殊地方,塔西佗陷阱转得溜溜的。我担心谈明德很有可能甩锅给我们。” 江南地产原本可以超脱于锁厂危房改造,由于此项工程和市长黄德勇有关,就牵涉到煤块并购,江南地产很难真正超脱,必须在里面有所作为。 有所作为不等于被牵着鼻子走,必须有自己的方略。 虽然陈东在协调小组没有什么作为,但是人事关系处理挺不错。有一次喝大酒之后,一个抽出来搞协调的大河坝干部提醒道:“谈明德这人就是初中文化,82年招聘干部出身,没有正经本事,最擅长甩锅。好事是他办的,坏事全是别人弄的,你们江南地产得提防着一点。” 侯沧海和张小兰听到这个风声以后,将上次会议纪研究一番,没有想明白这个锅怎么就能甩到江南地产身上。 既然想不透“这口锅”,他们时刻准备见招拆招。 为了顺利见招拆招,两人特意让江南地产新招来的厨师老刘弄了几个好菜,把总经理助理陈东、财务负责人梁期罗、办公室主任杨莉莉、工程科戴瑞双都骨干叫了回来,到楼上食堂开吃饭诸葛亮会。 办公室主任杨莉莉来自于山岛俱乐部,是张小兰在南州的好友。 工程科戴瑞双则是张跃武路桥公司抽过来的,是科班出自的技术好手。 由于侯沧海是个吃货,空闲时间就和炊事员老刘聊天,切磋厨艺。因此江南地产的食堂水平还真不赖,能做出几有象模有样的家常菜。最近在侯沧海要求下,老刘终于将臭鳜鱼弄了出来,味道怪怪的,但还真不错,与以前郭加林弄出来的味道各有千秋。 张小兰抛出话题以后,大家围绕“甩锅”问题展开了大讨论。两条臭鳜鱼下肚,各种可能的“甩锅”措施都被细心的杨莉莉记了下来,复印两份,交给了侯沧海和张小兰。 张小兰对于江南地产当前的氛围挺满意,整个公司没有尖锐矛盾,积极地准备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工程。她有点惊讶侯沧海的领导能力,这个年龄不大的男子居然很快就将老江湖戴瑞双、倔驴子梁期罗和来自大公司的杨莉莉都弄得服服帖帖,愉快地接受其领导。 她经常在暗自观察侯沧海言行举止,琢磨其领导力的核心来源。 三点正,南城区工作会正式招开。张小兰对于其他领导的发言都不感兴趣,专心等着大河坝谈明德“甩锅”。功夫不负有心人,谈明德汇报工作时,果然将一口黑锅扣向了江南地产。 他在讲了具体工作后,谈到面临的具体困难,第一条就针对江南地产。 “两个协调组进厂入户,作了深入宣传,成效还是显著的,多数工人们理解了政府的一片苦心。但是,由于江南地产一直没有拿出设计方案,工人们无法直观地看到改造过的锁厂片区是什么样子,因此心存疑虑,有部分工人迟迟不肯最后表态,这是搬迁工程遇阻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不是唯一的原因,可是这个原因很关键。协调小组的工作人员没有看到设计方案,也不知道最后会改造成什么样子,心中无底,面对工人时变成了空口说白话。希望江南地产拿出点社会责任心,加快进度,早日将设计方案拿出来。” 这是一个看似有道理,实则颠倒黑白的发言。如果遇到不熟悉情况的领导,恐怕这口锅就被扣在头上了。 参加会议的除了分管领导杨副区长,还有区长。区长没有参加前几次会议,听到这个说法,看着江南地产的眼光就有几分不快。 侯沧海看了一眼杨莉莉整理出来的“甩锅表”,第二项就是类似的说法。 当国土、规划和大河坝相继发言完毕以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江南地产两个年轻人身上。 主持会议的杨区长道:“张总和侯总,你们谁发言?” 职能部门分管领导都没有主动为江南地产辩解,江南地产只能靠自己来澄清事实。 侯沧海迅速将思路理了一遍,道:“各位领导,具体工作是由我来负责,所以由我来先发言。距离上一次下发的区政府工作纪要有二个多月的时间,我主要汇报这两个月江南地产做了什么工作。第一条是抽调了总经理助理陈东参加协调组的相关工作;第二条是积极向相关部门报建,具体报建手续办理情况,刚才各位负责人都讲得很清楚,我不多说。”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道:“感谢规划、建设、国土等相关部门支持,报建工作非常顺利,再次深深感谢,希望各部门继续支持江南地产。” 侯沧海准备犀利地反击大河坝谈明德,在反击前要搞好与各职能部门的统战工作,获得职能部门支持不仅仅能在本次会议上取得优势,还能够使以后工作更加顺利。 “报建的同时,江南地产组织有资质的勘察部门进行了地质勘察,这是房地产开发项目前期准备工作的重要一步,是规划设计和基础设施建设,以及项目建设的重要依据和基础。”侯沧海又给规划部门拱了拱手,道:“感谢规划部门提供了近年来的详细地形图,给我们节约了时间。” 南城区规划局参会的康红琳副局长客气地道:“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几句话之后,她对江南地产这位年轻总经理产生了好感,同时对于不学无术的谈明德很鄙视。谈明德当过多年大河坝行政一把手,谁知在房地产开发上还是生瓜蛋子,实在让康红琳瞧不起。 侯沧海又道:“工程勘察要查明建筑场地的土质、构造,地层和地基的承载能力及稳定性,这在危房改造项目上特别重要。地下水、地表水的勘探在锁厂项目同样重要,据初步判断,这不是正式的地堪报告,只是有经验工程人员的判断,一切以正式报告为主。目前出现裂口的危房全部建设在一处地下水沟之上,非常不稳定,这个问题必须要有准备的勘探报告。从勘察到出正式报告,有一个必要过程。出于对危房改造项目负责,在没有正式勘察报告前,很难完成项目设计。所以,谈主任提出的要求,我们做不到。不是不想做,是违背科学规则,而违反科学规则,有可能还没有解决好新问题,又出现新问题。” 面对侯沧海犀利反击谈明德神色不变,道:“侯总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不一定出正式设计,至少有个大体上的效果图吧,比如,安置房朝哪里摆,商品房在哪里,把效果图做漂亮一些,摆到锁厂去,工人们心里就清清楚楚。” 侯沧海道:“请问谈主任,如果最终设计图与效果图不一致,工人们闹起来,谁来负责,反正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在场有建设部门好几位搞业务的副局长,都为谈明德强词夺理感到脸红。 侯沧海反言完毕,张小兰又发言,主要内容是一定会配合南城区工作,高质量完成危房改造工程。 会议结束后,南城区政府纪要中有特别一条要求:江南地产要配合大河坝工作,提前介入,针对工人们具体问题,尽快拿出项目规划设计方案,报区政府规划委员会。” 散会后,张小兰道:“总体来说,今天我们没有阐明了观点,应该是占了上风。” 侯沧海道:“恰恰相反,麻烦事刚刚到来。不学无术者,办正事不行,搞坏事能力超强。” (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散会不久,张小兰接到父亲电话,与侯沧海一起来到家里。 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张跃武和六指回到家里。两人脸颊、头发、鼻孔都沾有黑色煤灰,整个人看上去灰朴朴的,很有煤矿工人风采。 六指手臂上有夹板,夹板上也有煤灰。张小兰看见夹板就心慌,询问六指,六指笑呵呵地说没事,就是摔倒了。六指和张跃武在屋里说了一会话,然后六指就神色匆匆离开。 “爸,又下井了?”张小兰神情凝重。 “下井,看了那个爆炸过的国营矿,里面设施全部完了,得投钱全部改过。” “资源怎么样?” “量还是很大,开采困难,但是得往下走。走多少,得测绘后才知道。” “侯子坐一会儿,等会到对面餐厅吃饭。”张跃武打了招呼,进卫生间洗澡。 侯沧海到张家的次数不少,算得上常客,互相都不客气了。他以前在机关上班时,与各类老板时有交道,打交道要么是在办公室,要么是在酒桌上,因此老板们留给他很潇洒的印象。这一段时间与张跃武经常见面,才发现老板多数时间还是在忙着自己的正事,喝酒确实是为了应酬。不管是老板还是领导,没有谁愿意天天晚上陪人应酬。 张小兰端了一杯咖啡放在侯沧海桌前,道:“下午的会,我爸知道了。估计他又接到官方指示,过来和我们谈心。” “我一直觉得企业是企业,不应该做政府的事情。否则,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当年一些有政府背景的国企为了修路与地方村民发生纠纷,打群架,收不了场,更何况我们这种房地产公司。” 侯沧海喝了一口几乎是原味的咖啡,接着又喝了一口。他以前喝过小袋装的咖啡,里面有各种辅料。第一次喝张小兰自己磨的咖啡时,觉得不象是咖啡。如今习惯了这种简单味道,便不再喝那种甜甜的袋装咖啡。 张跃武洗完澡,换上干净羽绒服,整个人顿觉清爽。他扔了一枝烟给侯沧海,道:“你的想法是不错,企业不能代替政府行事。在这件具体事上,我们还真得妥协。黄市长担心如果再来一次地震,震级稍高一些,锁厂房子就要垮,垮了房子必然死人,这是黄市长不愿意看到的。虽然地勘报告还没有盖章,但是数据都出来了。哪些地方不能修房子,让工程科认真研究。然后根据研究内容,做出来效果图。正式设计方案可以缓一步,还得经规委会研究。黄市长明确要求,我们提前介入,程序不合法,让各职能部想办法,这是危房改造,特事特办。” 侯沧海在张小兰面前很少抽烟,拿着烟,如转笔一样在手中旋转,张小兰知道其习惯,凡是转笔,必然是闷在心中想事情。 “走吧,喝点酒,点份毛血旺,清清肺,免得老了得矽肺。”张跃武拍着侯沧海的肩膀,带头迎着寒风出了门。 喝了两杯小酒,侯沧海沉呤着道:“张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从明天起,我开始跑一锁厂,到工人家里实地调查,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然后再修改我们的方案。我是工厂子弟,与他们能谈到一块。在前几天,我其实已经有了准备。上一次我们到锁厂,有一个中年人无意中提起,有世安厂的人调到锁厂,我妈到厂里问了问,要找到了那人的住址。小时候,我们两家还真有接触。我准备就从这家入手,认认真真摸个底。” 张小兰道:“你去摸底,有用吗?” 侯沧海道:“我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谈明德的话,方案确实对工人搬迁有影响,既然要让我们提前介入,我就要做彻底,从工人角度出发,提出最优化的方案。” 张跃武道:“侯子大胆做,这一次危房改造,只要不大亏,我们就算大赚。在山南做工程,不仅要算经济账,更要算政治账。算赢了政治账,经济上就不会亏。” 经过一段实践,江南地产基本形成了由“侯沧海下定决心,再由张跃武和张小兰父女同意后就执行”的局面。 张小兰在处理危房改造的过程中,迅速扔掉了初出校园大学生的青涩。 这顿饭以后,侯沧海正式以江南地产总经理身份进入了锁厂。 第一次进入是单枪匹马拜访曾经在世安厂工作过的锁厂老职工曾阿姨。 这位老职工住在平房,与脖子长着肿瘤的中年妇女仅隔了三个房间。侯沧海为了不惹人嫌,将越野车停在了厂外,提了一袋红富士苹果,如走亲戚一样找到了曾经在世安厂工作过的曾阿姨。曾阿姨早年在世安厂工作,为了照顾夫妻关系,走了后门,才跨地区调动到高州市锁厂。由于丈夫是一线工人,曾阿姨是外来户,他们没有分到楼房,一直住在平房。 “曾阿姨。”侯沧海找到了家门,在门口敲门。 “找谁?”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中年妇女拉开了门。如果不是知道面前女子的实际年龄也就五十出头,侯沧海估计会认为对方年龄在六十和七十之间。 “你是曾阿姨吗?你记得江州世安厂的周永利吗?她是我妈。”侯沧海主动自报家门。 曾阿姨想了一会儿,表情麻木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道:“哦,哦,你是周永利的老大,我们都叫你侯子。小时候我还经常抱你,眨眼功夫,你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屋内,一个极度削瘦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盆子里。盆子装有药水,散发浓浓的中药味道。 曾阿姨道:“老肖,这是世安厂周永利的儿子。你和他爸还喝过酒,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肖眼睛不太对劲,脸上泛起艰难笑容,道:“稀客,稀客。屋里龌龊,下不得脚。” 侯沧海蹲在老肖身边,道:“肖叔,你这上糖尿病脚啊,最好不要用中药泡,免得感染。你还得用胰岛素控制血糖,按时换药。” 曾阿姨眼睛一亮,道:“侯子是医生啊。” 侯沧海道:“我以前卖过药,听别人谈起过,略知一二。” 老肖道:“厂里得这个病的,都是用中药泡脚。” “你得戒烟戒酒,按制饮食,还得用些消炎药。我明天抽时间给你带点抗生素治疗感染。” “要你花经济,怎么要得。” 侯沧海坐下后,聊起母亲周永利的病情。 曾阿姨得知周永利因为尿毒症移植了肾脏,感叹地道:“你妈有福,娃儿争气。我家娃儿在监狱蹲着,还有四年才出来。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捅了别人一刀,自己进去九年。” 侯沧海是工厂子弟,有着朴素的阶级感情,看着老工人生存状况,鼻子酸了好几次。聊了一会儿,曾阿姨道:“侯子啊,你过来,是办什么事啊。” 上次遇到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仔细回想这个眼熟的年轻人是谁? 侯沧海直言不讳地道:“我是这次危房改造的开发商。这次锁厂危房改造的工程是由我们来做。” 曾阿姨和老肖没有说话。 门口中年人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章 老同志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对于发生这种事情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很平静地道:“进来坐啊,讲一讲为什么骂我。你凭什么说我是黄鼠狼,我安了什么坏心?” “你们就是想把这块地皮占了,好搞商品房,赚大钱。”中年男人道。 “进来坐啊,别站在外面。”侯沧海没有畏惧,主动邀请中年人进来。 曾阿姨道:“这是侯子,我世安厂同事的小孩子,他小时候我就认识,还抱过。” 中年人男子进了屋,站在侯沧海面前,满脸敌意。 “我是开发商,修房子肯定要赚钱,我不会亏本修这个房子。”侯沧海看见门外站着长着瘤子的中年妇女,道:“都进来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长着瘤子的中年妇女道:“屋里这么挤,你干脆到门外来,我想听一听你们怎么讲?” 侯沧海道:“外面风大,有点冷。” 中年妇女道:“我们都是苦惯了的人,半截入了土,这点风不算什么。” 这一排平房住了八家人,全部都有人在家。听说有开发商过来,很快就围了过来。 “我是世安厂子弟,对工厂有感情,更何况我们前无冤后无仇,难道过来修房子是为了害大家,没有这个道理嘛。” “刚才那个大哥说我搞商品房,为了赚大钱。我如果真想要赚大钱,何必跑到南城区这个角落,房子修在这里和修到新区或者城中间相比,哪个更赚钱,大家想都想得到。” “我为什么要来修楼,政府安排的。为什么我要听政府的,开发商哪个敢不听政府的,这个工程没有赚钱,或者少赚钱,但是与政府搞好了关系,以后我就好办事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侯沧海准备单刀赴会之前,作过认真准备。反复推演以后,他决定与锁厂的工人老大哥说真话,不说一句假话。假话一时爽,最终是要付出成本的。 “你说得这么好听,我不相信天下还有专门做好事的开发商。” “这位大叔,那我问你,我来锁厂片区修房子,比起在新区修,到底哪边的房子好卖?我来修房子,能占你们什么便宜。锁厂是破产企业,土地是国有土地,你们的主要财产是房产,现在用提高了抗震标准的新房子来换老房子,是让你们住得安全。哪一条损害了你们的利益。而且改造锁厂片区,必然要修基础设施,房子升值,对你们都是有益的。” “如果那十几幢家属房子不改,不需要地震,说不定久晴之后来一场大雨,房子就要出问题。危房改造工程,自然越快越好。” 侯沧海实事求是的一番话,让围观群众安静了下来。 一个长相精神的老同志路过此地,听到侯沧海说话,便挤了进来,非常尖锐道:“我在锁厂工作了三十来年,见证了锁厂从建厂到破产整个过程,这块地原本是锁厂的,当年是划拨用地,我们辛苦几十年建起一个厂,破产时土地凭什么就要收回国有。这不公平嘛!你们开发商过来修房子,按规定交纳的土地出让金,应该分给我们这些工人,这才能体现我们曾经是工厂的主人,否则主人公在什么地方体现。” 破产企业土地问题相当复杂,不同时间,不地地区,各有各的处理方法。侯沧海与工程科老戴反复分析过这个问题,知道作为企业绝对不碰土地。 今天在现场,果然遇到了与土地有关的问题。侯沧海道:“我是房地产开发商,是过来修房子的。南城区把土地交给我,我就按时按质把房子修出来。至于土地问题,那不是我们企业能答复和解决的。” 老同志背着手,道:“土地问题不解决,你说的话就是放屁,来这里宣传没有任何作用。我这一辈子,听过的口号比你多,你骗不了我。” 侯沧海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征求危房改造的设计方案,听一听大家有什么需求,然后体现在我们的设计方案里面,难道这一点有错吗?” 老同志道:“你来征求方案,能作得了主吗?” 老同志讲话的时候,其他工人都没有讲话,而且曾阿姨还提了一根椅子,让老同志坐下。从这一点判断,老同志应该是以前的厂领导。侯沧海从内心对这个老同志是鄙视的,当厂领导时,把工厂领导到破产,还牛个什么牛。没有当厂领导了,还带头拖延危房改造工作。这是典型的小事聪明万分,大事糊涂千倍,由这样的人做领导,犹如盲人骑瞎马,工人不倒霉才怪。 虽然心里鄙视老同志,侯沧海还是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道:“设计方案就是由我们公司制定,然后规委会审定。我是公司总经理,说话当然算数。这一次我过来,就是想充分听一听大家对危房改造的设计方案有什么意见,以便我吸纳到设计方案之中。” “土地问题怎么说,你不要避重就轻。” “我们是房地产公司,负责危房改造工程,土地问题不归我们管。” “既然土地问题不归你们管,那么我问一个与设计有关的问题,这次赔偿是一比二还是一比三。” “具体搬迁方案也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修建,对片区进行总体设计。” 老同志提高声音,猛吼了一句:“这不管,那不管,你过来放屁吗?” 当老同志第二次说粗话时,侯沧海怒了,道:“请你说话文明一些。冤有头,债有主,你有问题,该找谁找谁。我是来为你们服务的,冲我说粗话,有眼不识好人。” 老同志被气得够呛,用手指着侯沧海。 侯沧海不再搭理老同志,道:“我想征求大家意见,危房改造后,你们想要住在那一个区域,需要周边有什么配套,对容积率有没有要求,还有房屋结构有什么要求,这些都可以提前告诉我。我需要的这些想法,然后融入到我们的设计中去。这些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别跟我提那些没用的事情。” “土地问题没有解决,搬迁标准没有谈妥,你说这些话都是空话。”老同志站了起来,指着侯沧海道:“这是锁厂的土地,除了给我们修房子以外,别想在上面修商品房。” 这一条要求非常蛮横,南城区政府绝对不会接受,江南地产也不会无偿修房子。 锁厂片区的事情远比侯沧海想得复杂。等到老同志气冲冲走了以后,侯沧海又耐心地与大家谈了谈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老同志在此对立,大家谈了些具体问题,包括周边没有小学校,希望新住房尽量在老厂区东侧,也就是原来厂房位置,不要修在现在地基不稳的那一片。 这些问题很实在,正是侯沧海想要的。 说了两个小时,侯沧海记了十几条有价值的意见,正要离开厂区,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将其围在中间。 一个汉子拿了双截棍,二话不说,朝侯沧海小腿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路可去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小到大,最拘束自己的时间是在政府工作这几年。如今离开了体制,野性在身体里勃然而发。他压根不想忍辱负重,又判断刚才那八家人不会任由自己被欺负。于是,二话不说就还击。 他没有后退,迎着双截棍向前一步,几乎与壮汉脸对脸,鼻对鼻。由于两人身体靠得太近,双截棍没有发挥应有的威力,抽在腿上,有点疼,但是没有造成损伤。 穿着旧工装的壮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猛然间失去平衡,腾空而起,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来得突然,壮汉被摔得七荤八素,满脸闪烁星星,在眼前卖力地旋转。 另外几个汉子有些发懵。一个满脸红疙瘩的汉子最先清醒过来,抡起拳头打了过来。见到这个汉子出拳姿势,侯沧海知道此人不是打架好手,再次靠近,一个过肩摔,直接将这个汉子扔了出去。 这两下交手极快,与侯沧海有过接触的八家人都没有来得及阻挡。 当其他人都开始掏刀子的时候,曾阿姨率先赶了过来,护住侯沧海,道:“刘赖子,你们要做啥?” 曾阿姨的儿子在锁厂是有名刺头,大哥级人物,前些年捅了人被判刑。虽然人在牢里,曾阿姨儿子在锁厂社会里仍然有威信。因此,曾阿姨面前刘赖子等人很有底气。 刘赖子拿着一把自制的匕首,指着侯沧海,道:“我们锁厂混得够惨了,这些人还想来骗钱,把我们最后的房子骗走。以后凡是进厂当说客的,我们见一个打一个。” 曾阿姨道:“这个不能打,侯子和肖勇从小就认识的。” 长着肿瘤的中年妇女道:“刘赖子,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们见一个打一个,以后没有人敢进厂修房子,那些危房怎么办?刚才这个侯子说得还是有些道理,房子真要垮了,那就真是天大的事情,不知要死多少人。你们不要听汪厂长挑拨,当初就是在他手里把工厂弄得破产了。他的话,我从来不听。” 侯沧海适时站在这八家人里面,免得受人突袭,道:“我回去就开会,将你们刚才提出的想法融合到设计中去,一定会尽量让各位叔叔阿姨和大哥大姐们在新家住得舒服。至于以前纠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说话比协调小组要中听,不说大话,也不骗我们。你们刀子收起来,耍狠斗勇的都是狗熊。”长着肿瘤的中年妇女虽然十分丑陋,还有些吓人,但是挺有头脑,举止也落落大方。 几条壮汉都是厂里的人,面对曾阿姨和小团姐等人的劝说,将刀子收了起来。 最先被摔在地上的人爬了起来,道:“小团姐,外面的人坏得很。我们锁厂如今一穷二白,就靠这块地了。” 长着肿瘤的中年妇女以前是锁厂团委书记,年轻时能歌善舞,活泼大方,组织厂里年轻人搞了不少活动,是锁厂任职时间最长的团委书记,得了一个绰号叫做“小团姐”,在青年人中很有人缘。后来小团姐嫁给了厂里新分来的唯一大学生,让很多青工都失望透顶。如今大学生和他们一样落魄,还长出了酒糟鼻子,青工们这才心理平衡了。 小团姐恨恨地道:“锁厂这块地还是我们的吗?这事你们还真的要去问一问江厂长,当时破产谈判时,我们都认为出让土地和划拨土地是一样性质,土地应该拍卖,拍卖所得按清偿程序进行处置。江厂长不知喝了什么**汤,最后让政府白白地把土地收了回去。现在这个时候,水过三秋,他再来提土地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酒糟鼻子哼了一声,道:“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就冒火,你们以后听江屁股的话要反着听,他说东,你们走西就对了。” 酒糟鼻子对江厂长一直深怀不满,按照他自己和小团姐资历,原本应该能分到楼房。由于自己在外面做了些私话,老婆又支持了当时的党委书记,所以自己一家人被打入另册,居然以中干身份没有分到楼房,一直住在老旧平房里。谁知天算不如人算,十幢楼房全部出了质量问题,开了许多口子。锁厂大部分工人经济条件不好,明知有危险,亦无力搬走。平房虽然没有室内卫生间,没有厨房,但是不会担心随时会垮掉,睡得踏实。 侯沧海进入锁厂不到三个小时,与锁厂工人进行了面对面接触,收集到很多有用信息,而且还对以前的事情有所耳闻。坐进越野车时,他想起了以前政府经常提出的“深入基层”这句话。这句话在政府机关里面已经被用烂了,成为套话,大家读到这句话都熟视无睹。但是换一个思路,重新理解“深入基层”的意义,往往会发现这些套话实则蕴含了真知灼见,按照这些套话去办,真有大作用。 发动越野车。侯沧海在后视镜里,小团姐、曾阿姨等人越来越远,锁厂显得更加灰暗。 开了约三四百米,在一处狭窄的路段,一辆小车从前面开过来,速度极快,毫不客气,将道路死死堵住。侯沧海急忙刹车。越野车发出刺耳而狂躁的刹车声,差一点就与前面小车撞在了一起。 一个年轻男子下车,骂道:“你会不会开车,退出去。” 这是常见的路怒症,侯沧海没有太在意,回头看了一眼后视境,准备后退。年轻男子不依不挠,上前猛拍引擎盖,还用脚来踢打车门。 侯沧海知道高州民风强悍,可是这种行为超出了强悍了范畴。他熄火,下车,准备讲一讲道理。刚下车,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公路前后出现了拿着棍棒和砍刀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最初下车的年轻男子抽了一把砍刀,迎头劈了过来。 侯沧海在锁厂里面敢于战斗,是因为有曾阿姨等工人保护,不会出大事。这一群袭来的人明显不是工人,而是社会青年。他知道今天单刀赴会肯定是捅到了马蜂窝,至于捅到什么马蜂窝,不得而知,但是肯定挡了某些人的道。 侯沧海此时没有时间重新上车,闪过年轻男子的砍刀以后,他用拳头猛击年轻男子的脸部。这是用力极狠的一记直拳,恰好打到了对方鼻梁上,鼻梁断裂,鲜血横飞。 以锁厂里面,他一直控制着打斗力度,多用摔法。这种打斗能解决问题,又不会弄出重伤,结下深仇。在街头面对危局时,他必须全力出击,否则就是宋襄公。 迅速打倒年轻男子以后,侯沧海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后面的刀光棍影。他未加思索,后退一步,助跑两步,跳上了对面的小车,踩过引擎盖,跨过小车,从另外一侧跳了出来。 从小车下来四个人,后面追上来五六个人,他们原本以为能将外来的挺能打的老板堵住,砍翻。没有料到这个老板确实能打,而且很狡猾,居然踩在汽车顶上逃掉了。 他们发了一声喊,追了过去。 侯沧海不熟悉路况,朝左拐,跑进了一条平整的支公路。 跑了几百米,侯沧海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误,这条支公路是一条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个关着房门的大院子,院子里有狗叫声。 很显然,有了这个大院子,才有这条公路。 侯沧海跑到大院子门口时,无处可去。后面一群拿刀青年,杀气腾腾。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死恶斗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原本想跑进支公路,利用速度优势,对追在前面的对手进行迎头痛击,就如前一次与社员发生纠纷一样。没有料到,人算不如天算,还算宽阔的支公路居然是一条断头路。他跑过去推了推大院的门。 大门紧闭,推不开。 事至绝境,侯沧海镇静下来,准备反击。他迅速脱下外套,左手握着,向着对手们冲了过去。这群年青人没有料到眼前人如此强悍,居然没有跪地求饶,还冲过来反击。年轻人稍有愣神之机,侯沧海已经冲到了面前。 与侯沧海最近的年青人抡起砍刀劈过去,却被对方的外套缠住。他正要抽刀回来时,一个硕大拳头打了过来,正击打在鼻梁之上。随即下身一阵剧痛,被对手凶狠一脚踢中了要害。 这是打鼻梁加上撩阴腿,是侯沧海从世安厂青工中学来的绝招。这招阴狠,非在拼命时不能用,中招者,必进医院。 来者没有还手之力,惨叫着满地乱滚,捂着下身,手中刀丢在一边。 侯沧海用最快的速度去捡刀。尽管他的速度极快,仍然被追过来的刀锋掠过。刀锋划破了毛衣和内衣,在皮肤上发出“吱”地一声响。皮肤绽开,鲜血从砍破的肌肤中略有一秒钟准备,便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鲜血顺着后背往下流,被皮带挡住后,一部分从衣服中涌出,一部分顺着大腿往下流。 侯沧海顾不得伤势,挥刀乱舞。一阵乒乓声响,他用刀挡住了一阵乱刀。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若论单打独斗,侯沧海不怕在场任何人。如今群狼环伺,乱刀横飞,侯沧海这头老虎只有被砍的份。 手臂又中一刀后,侯沧海眼露凶光,放弃最后一丝犹豫,准备以命相搏。越是到了关键时刻,他越是冷静,在公路快速转移,不停地用凶狠地劈砍将跟到面前的人逼退。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追了上来,劈砍时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重心。侯沧海闪开劈过来的这一刀,顺着其失去重点方向,猛地将其踹倒。他高举砍刀,向着络腮胡子的脖子砍了下去。 一直紧闭的大门被猛然推开,最先出来的年轻人举着一柄打铁砂的火药枪,砰地朝天放了一枪。随后有人喊道:“都他马的住手。” 枪声响起时,砍刀已经落下。侯沧海非常凶狠,也非常冷静,在最后关头收住劲,冰冷的刀锋划破了络腮胡子的脖子,不深,有一股血流了出来。 大门完全打开,一个人坐着轮椅出现在大门口。这人脸上有一道伤疤,破坏了整体形象,变得恶脸恶相。他指着侯沧海,道:“他是我的朋友。” 提刀年轻人瞪着这位疤脸中年人,过了半响,一人道:“杨哥发了话,今天就算了。” 伤疤中年人道:“那你们退后几步,别逼到面前。哎,我退出江湖好多年,又被人砍了几刀,说话不灵了。” 这群年轻人退了好几步。 伤疤中年人又对侯沧海道:“你把刀拿开。这事不要报警,江湖事江湖了。” 侯沧海道:“我不是江湖人。” 伤疤中年人道:“从今天起,你就是。” 侯沧海将砍刀从络腮胡子脖子上移开。络腮胡子从地上爬起来,脚印有些水渍,还有屎臭味道传出来。刚走了一步,络腮胡子双腿发软,又坐在地上。当伙伴来拉他时,络腮胡子喃喃自语,畏惧地道:“刚才他要杀我。” “你脖子没事,皮外伤,很浅。” “他刚才要杀我,如果不是杨哥的人开枪,肯定要杀我,我知道。” “你今天丢丑了,吓尿了。” “丢丑就丢丑,捡条命。” 这一伙年轻人走了,侯沧海提着刀走进院子。当院门关闭时,他将砍刀仍到了一边,对伤疤中年人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杨哥。”伤疤中年人打量侯沧海几眼,道:“很能打啊。我们出来晚一点,你是不是真要砍下去。”侯沧海道:“肯定要砍,你死我活了。这些是什么人?” 伤疤中年人道:“他们砍你是有备而来,不是临时起意。你是什么人?” 侯沧海道:“我是江南地产总经理,锁厂危房改造工程由我来做。” “这就对了。这一群人是南城区地头蛇,年轻一代的社会人,下手毒得很。他们和你没有仇,肯定是有人嫌你抢了锁厂危房改造工程,出钱给这伙人,让他们办事。按照南城规矩,你肯定要被断手或者断腿。只是没有料到,遇到一个硬茬。” 伤疤中年人又道:“上一次在大排档,你救了我一命。这一次,我还了人情。” 侯沧海一直在纳闷杨哥为什么会出手,听到此语,才知道杨哥就是那个在二楼大排档被砍杀的中年人。此时,他的血越流越多,头脑开始眩晕了。 杨哥道:“你能拿到锁厂危房改造工程,肯定是有背景的人。刚才福四娃给了我面子,你也得给我一个面子,按江湖规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报警,也不要去找你的后台。若是动用官方力量,危房改造工程绝对做不动。就算动起来,绝对要被烦死。” 侯沧海脸色苍白,道:“杨哥,我答应你。赶紧送我到医院。血都流了半盆,用开水紧一紧,可以做毛血旺了。” 杨哥道:“你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让他到东城医院等着,我马上送你过去。” 侯沧海拨通了张小兰电话,道:“我受了点小伤,要到东城医院。你把陈东和杨兵都叫过来,在医院汇合。” 张小兰惊叫道:“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 侯沧海道:“与人发生了小摩擦,你把陈东和杨兵悄悄叫过来,暂时不要声张。” 张小兰还在问话,侯沧海脑子越来越昏,身体发冷,不知何时结束了通话。 他坐在小车前往东城医院时,做了一个长梦,梦中,他和熊小梅刚刚大学毕业,正坐长途客车前往秦州。那一次秦州之行的所有细节,几乎都在迷糊中得到了再现。 到达东城医院时,传来张小兰焦急呼喊声。侯沧海努力睁开眼睛,道:“流血多了一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报警,不要让黄市长知道,我答应了杨哥。” 杨哥没有坐轮椅,支着拐杖站在身边。听到黄市长三个字,耳朵动了动。 任巧奔了过来,扑在身上大哭。 侯沧海眯着眼,咧着嘴,道:“轻点,你压着我了。” 随身是医生和护士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工人支持你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进手术室之前,侯沧海再次叮嘱道:“不要给我家里打电话。” 手术出来,病房里围了一圈人,除了二七公司和江南地产的人以外,陈文军和黄英也在场。陈文军对趴在床上的侯沧海道:“我已经给市局同志说了,你是我们招商引资来的企业家,肯定得重点保护。对于黑恶势力,一定重拳出击。” 侯沧海答应过杨哥不报警,就用力撑起来,道:“我答应过不报警的。” 陈文军惊讶地道:“为什么不报警,里面有隐情?侯子,你不要和**有任何牵连啊。” “我没有和**有牵连,有点个人隐秘在里面。”侯沧海以前和陈文军走的一条路,如今两人一个从政,一个经商,行为模式和思维方法渐行渐远。 “你受这么重的伤,差点把命都丢了,凭什么不报警。送你来的那个疤脸是谁?”张小兰想起侯沧海浑身浴血的样子,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我受了伤,倒在他的家门口,是他送我过来的。”侯沧海手臂和后背受了伤,在病床上不能平躺,这个姿势实在难受。他撑起身体,想要坐在床上。撑起身体这个平时简单的动作,在今天做起来迟吃呀咧嘴。 张小兰道:“你进手术室以后,他就走了。这人一幅凶相,做什么的?” 侯沧海总觉得报了警,有点对不起杨哥。他没有杨的手机,就对陈东道:“我要上卫生间,陈东扶我一下。” 在卫生间里,侯沧海原原本本讲了发生的事情,让陈东赶紧找杨哥,免得公安查过来,违了江湖道义。听了交待,陈东笑了起来,道:“你真把自己当江湖中人。”侯沧海道:“若是杨哥出来,我那一刀肯定就砍下去了,后果比现在严重百倍。我要讲信用,说过不报警。现在报了警,总得给杨哥说一声,否则就是恩将仇报。” 陈东离开不久,市刑警大队来了人,询问细节。 侯沧海一直记得杨哥那一句话:“刚才福四娃给了我面子,你也得给我一个面子,按江湖规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报警,也不要去找你的后台。”按照对救命恩人杨哥的承诺,他面对警方只讲了前面部分:从锁厂出来,被人堵住,逃跑,在大院门口被砍伤。 后面部分,他就推说受伤头昏,记不清楚了。 陈东开了一辆跑工地的两用车直奔锁厂,那条支公路和大院子的地标太明显,陈东很快就找到了杨哥所住的大院子。他将车停在院外,敲门。 院子里修了一幢小洋楼,小洋楼有三层,杨哥坐在二楼带着落地玻璃平台上,听到外面响起汽车声音,便拿起手边望眼镜,仔细打量来者。 他拿起对讲机,道:“有人来,带他到楼上。” 院子里有三条大狼狗,被关在铁栏杆后面,直立起来时足有一人高,脑袋硕大,吼声低沉,舌头伸出来,锋利牙齿令人胆寒。 陈东目不斜视地跟着年轻人屋里走,来到二楼,见到了杨哥。 “我是侯沧海朋友,江南地产总经理助理。刚才在医院见过杨哥。” “找我有什么事?” “侯子做手术的时候,我们那边不知道内情,有人报了案。如今市刑警大队马上要到医院。侯子只说被砍倒的事,至少谁砍的,他不知道。杨哥看见他受伤,便做好事,送他到医院。” “明白了。你是警察?或者,以前是?” “嗯,以前是警察。辞职后跟着侯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皮鞋,你穿的是警用皮鞋。” “这鞋好穿,我喜欢。回去换掉。” 几句谈完,陈东抱拳离开。 杨哥还是坐在楼上,望眼镜放在旁边,望着陈东离开。他在医院听到“黄市长”三个字,便基本能推测将要发生什。做为曾经的江湖大哥,如今的煤矿老板,杨哥既不能完全脱离江湖,又不能远离官场,如高空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地寻求平衡。这几年都有惊无险地走了过来,没有料到今年阴沟里翻了船,被一群青屁股娃儿当街砍翻。 这事在高州江湖上引起了一阵涟漪,当然,也就是一阵涟漪而已。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如今的高州发展变化太快,快得连杨哥这种老江湖都觉得陌生。他趁机在脱离曾经的血雨腥风,专注做煤矿。 刑警队离开后,张跃武闻讯来到了东城医院。他脸色严峻地站在床边,道:“惹到谁了,做这种政府工程也要遇到鬼,我没有想到啊。” 张小兰用抱怨的口气,道:“爸,我们不想提前介入,就是怕沾上麻烦。明明是政府的事,非得让我们去做,哪里能做得下来。侯子刚刚走访一次住户,就遇到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开工,还不要人命。” 侯沧海道:“多数工人还是想住新家,少部分人心怀鬼胎。肯定是有其他人想做危房改造工程,嫌我们挡了路,才下狠手。” 最初的危房改造工程方案并非以地换房,而是按照常规方式,由政府发包工程,然后由房地产公司承建。锁厂七百多户人,在高州算得上大工程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方案在高州市规划委员会被黄市长当场否决,理由很简单:财政太紧张,得用经营城市的理念来转变思路,具体模式就是引入开发商,免费修建职工新房,允许开发商在锁厂位置建商品房,由南城区具体实施。 由于锁厂位置实在偏僻,开发商品房不一定能赚大钱,甚至砸在自己手里。高州房地产开发商都不愿意接这个活。在这种情况下,黄德勇市长才将危房改造工程交给了江南地产。 张跃武清楚此事前因后果,明白侯沧海被砍的原因,肯定是地方利益团体想要推翻黄德勇提出的以地换房新方案,回到最初方案——政府出钱,开发商修房。在后一种模式下,市政府要支付一大笔钱才能完成危房改造。承建者,会有大笔收入,不冒风险,稳赢。 砍人者,必然就是当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产商。 锁厂个别职工提出当初破产清算时对于土地的处置方式问题,肯定也与当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产商有关系。 张跃武道:“事情出了,我们不怕。我要向黄市长汇报,让他清楚事情的复杂性。” 侯沧海道:“纯粹依靠官方力量恐怕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得把锁厂工人动员起来。据我判断,有相当多的锁厂工人还是想赶紧危房改造,这涉及他们个人利益。” 正在交流时,外面走进来好十几个人,领头的是长着肿瘤的小团姐、酒糟鼻、曾阿姨等人,小团姐提着一袋水果,皆是比较寻常的苹果。侯沧海见到这几人,眼前一亮,高兴地道:“曾阿姨,小团姐,孙哥,快来坐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屋里所有人都被小团姐脖子上的肿瘤骨吓住,静静地看着来人。 小团姐对这种异样眼光习以为常,道:“锁厂就是屁股那么大一块地方,消息传得比风还要快。他们砍你,说明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工人支持你,把危房改造工程做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柱纹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支持危房改造的工人多不多?跟着老同志走的人有多少?”侯沧海长在工厂,知道工人们真要团结起来,就是很强的力量。 小团姐道:“你才受了伤,坐下来说话。” “我坐不下来,背后被砍了一刀。要睡觉,只能趴着,累死个人。”侯沧海又用肯定的语气道:“砍人的绝对不是工人,他们没有工人气质,是社会青年。” 小团姐用手托了托有些下坠的肿瘤,道:“前一段时间,江厂长四处宣传一种观点,锁厂这块地是属于锁厂的,就算破产,也应该将这块地拍卖了,把拍卖的钱分给工人。他算过一笔帐,如果按照市场价格来说,锁厂这一块地每亩至少值二十万,总共价值一千五百万。每家都分得到两万元。他多次说不过这事弄清楚,任何施工队不准地来。” 侯沧海问道:“以前有这种说法没有?” “江厂长的说法只能骗不了解情况的人,骗不到我。当初工厂破产的时候,蒲书记坚持一个观点,不管是出让土地还是划拨土地,尽管取得方式有所不同,但是没有性质上的差异。他认为政府对国有企业因划拨取得之土地使用权的用途和转让附加一些特别限制,不能否定国有企业对划拨土地使用权所享有的处分权能。当时,江厂长对这事态度含糊,最后土地被政府无偿收回去了。蒲书记气得心脏病发作,后来也死在心脏上面。蒲家三个子女,有一个留在厂里,下岗失业,有两个考上大学,离开了高州。江厂长是一儿一女,儿子进了公安局,女儿进了税务局,都是好单位。” 小团姐当过多年团委书记,又当过厂办主任,很有政策水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她说话之时,大家专心听她讲话,忘记了其脖子上吓人的肿瘤。 这一番话,众多工人们产生了共鸣。 “我是外来户,看得最清楚,感受最强烈。锁厂前些年由蒲书记作主时,风气最正,效益也不错。后来江厂长作主,风气一点一点变坏,效益一步一步下滑,最终破产。锁产是高州破产的最大国营企业,三千多工人,说没有饭碗就没有了饭碗。”曾阿姨想起老伴患上糖尿病的惨状,泪水磅礴。 酒糟鼻道:“侯总走了以后,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觉得你是外来的开发商,与当地没有拉拉扯扯的事情,没有理由坑我们。南城区几家房地产商,根根底底我们都知道,偷蒙拐骗,跑冒滴漏,偷工减料,让他们修房子,隔不了多久又是危房。” 侯沧海道:“有没有针对我们的不好说法?” 酒糟鼻迟疑了一下,道:“当然也有,说你们是黄市长从江州带来的企业,凭什么让江州人来赚高州的钱。”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小团姐道:“我们走了,侯总受了伤,好好休息。” 侯沧海望着这一群衣着朴素、身体皆不太好的老工人们,道:“你们能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拿到地勘数据以后,准备讨论设计方案。你们可以找三四个懂行的来参加讨论。房子将来是你们住,你们肯定发言权。” 几个工人们议论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小卖部电话号码。只要打这个号码,找小团姐、曾阿姨,都可以。 张跃武坐在另一个空病床上旁观,身边坐着女儿张小兰。张小兰尽管在视觉上适应了肿瘤中年妇女,仍然不敢靠近。 侯沧海站在门口,送这一群工人离开。 张跃武看着裹满纱布的后背,再次肯定自己没有看走眼,眼前的年轻男子以后绝对要成大器。对此,他深有信心。 “侯了,危房改造比我想得要复杂,害得你受了伤。” “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高州民风确实强悍,或者称为野蛮。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得到锁厂工人支持,工程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你没有灰心?” “没有。我是工厂子弟,看到这些工人们,就如看到了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叔叔阿姨们,肩上有了责任感。” “不是大话?” “是真心话。我曾经与女朋友熊小梅到过秦州铁江厂,在家属院亲眼看到隔壁康叔跳楼自杀。康叔得了癌症,没有钱治疗。我觉得有责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们。感谢张总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决定把这个项目做成江南地产的第一个精品项目。不仅项目质量好,也要从第一幢楼开始,让真正经济利益和社会效益良好结合。这或许,是我以后经商办企业的理念。” 这一席话太具正能量,张跃武和张小兰并排而坐,半张着嘴,仰望被包裹成小半个木乃伊的侯沧海侃侃而谈。 侯沧海说完这一段,摸了摸脸,道:“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张小兰用手指着眉心,道:“刚才你说话的时候,额头有一道红线,和包公那条差不多,只是颜色稍红。难道,你是包公转世?” 张跃武取出随身带的相机,照了一张,道:“以前没有注意到你的额头有道红印,我照下来了。相信我的摄影水平,我还是江州摄影家协会的成员。” 任巧提着不锈钢饭盒走进病房。打开第一个盒子,饭盒里是炖得雪白的鱼汤,散发食物特有的香味。侯沧海闹腾了大半天,确实饿了,端过饭盒,准备动手。 “等会,烫得很。”任巧将三层饭盒摆开,道:“先喝鲫鱼汤。在我们家乡,受了伤就要喝鲫鱼汤,有利于伤口愈合。其他菜都没有放酱油、辣椒,免得刺激伤口。” 侯沧海狼吞虎咽,张小兰看着心里有气,脸色不佳。 张跃武站了起来,道:“晚上我要到黄市长家里去,等会侯子是住医院还是回家?回家以后,晚上别再出来。注意防备啊,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小兰原本想跟着父亲一起走,站起来,又坐回到病床上。 “侯子还挺会团结人。这些工人们在一天时间就站在你那边,与他们接触,有什么收获。”张小兰不再纠葛于任巧提来的鱼汤,直接询问了更能让侯沧海关心的问题。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才能吸引周边的潜力消费者来购买我们的商品房。这次与工人们面谈以后,我有一个新观点,工人们最了解锁厂片区,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同样是商品房潜在住户想要解决的问题。换句话说,工人们是在帮助我们完善设计方案,提出最优方案。” “对啊,确实是这样。换个角度看问题,效果不一样了。”张小兰故意谈得兴高采烈。不过,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两人讨论房屋设计方案时,张跃武回到家,将相片传给了老道。 老道既是绰号,也是职业。他留着罕见的道髻,道髻上插着木条,古香古色,仙风道骨。老道熟练地打开电脑,上了qq,看见了侯沧海的相片。 他随即在qq上留言:“这个年轻人面相真不错。你说的额头上的伤,那不是伤,是天柱纹,从天中直至印堂,没错的。天柱纹,大贵之命。” 张跃武打字速度慢得多,道:“真没有破相?” 老道打字如飞,道:“我们是老同学了,你难道信不过我的专业水准。肯定是大贵之相。这次收费1000元。” “这么贵?我们可是老同学。” “我们是老同学,才便宜了很多。这种大富大贵之命,至少得收一万。” 老道到里屋,将一个更老的老道推出来,道:“爸,这个相片我有点看不准。以我们家的相法来看,此子必是大贵,可是我又觉得有凶相,大凶大吉,那边占上风。” 老老道看了一眼相片,道:“你看得不错,确实是大贵之相,不是凶相。有句格言,你听过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后面还有几句,我记不起来了。你啊,学艺还是不精,继续读传家宝。” 翻看由草纸钉成的传家宝,老道嘀咕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这不是格言,是孟子说的。我这老爸,屁话胜过文化。” qq上又出现一行字:“抽个时间,帮我看一块地。” 老道直截了当地道:“多少钱?”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打得我好痛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qq交谈完毕以后,张跃武盘腿坐在沙发上。最初他想了一会儿锁厂的事情,很快,思路又转到收购国有煤矿上。与煤矿相比,锁厂的危房改造工程就是小意思了。 最大收获应该是女儿,她完整经过了锁厂危房改造工程,应该能够独立自主了。 “兰花,回家没有?” “没有,我还在病房,和侯子讨论设计方案。他这人走火入魔了,居然想在锁厂附近引来一座私人医院。南州有一家鸿宾医院,私立的,总经理马忠和他关系不错。他想让马忠投资建一所私人医院。” “这不叫走火入魔,思路挺不错。” “爸,你听我说完。他生在工厂长在工厂,对工厂有偏执。以前没有暴露,进入锁厂以后,这个偏执就被完全释放出来。他除了医院以外,还想在附近配一所小学,说是要办南城小学分校。” “没错,这是做房地产的思路,应该是比较高级的思路。” “办医院、办学校我都可以理解,他还想在危房所在位置挖一条河,说是以前这里地下水丰富,把填土挖开后,可以和锁厂外围一条改过道的小溪连接起来。他想要制造一个景观带。” “哟,这个工程量有点大了。” “我也是这个说法。他说不造水泥河岸,弄成纯粹土质原生态河岸,挖掘开,有水就成。” “兰花,按他的方案做,商品房还真有可能以好价格卖出去。你是董事长,注意控制成本,别让他捅一个大窟窿出来。” “哼。他走火入魔,说是肯定能赚钱。” 张小兰最痛恨的并非侯沧海脑子里的中魔想法,而是任巧那幅女主人模样。在病房里,任巧忙前忙后,给侯沧海带来换洗衣服,包括内裤都给带来了,还有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最可气的是任巧居然给自己带来一**罐装饮料。看着红色罐装饮料,她禁不住生气。 “我要回家了,你准备在这里住几天?”张小兰有骨气,没有动那**红罐饮料。 侯沧海没心没肺,一点没有注意张小兰情绪,道:“我本来今天就要出院,结果医生觉得伤口深,让我观察一晚上,明天换药后再走。董事长,我刚才的设想真有操作性,在电话里我和鸿宾医生马总约好了,等行动方便以后,我们去一趟南州,进一步沟通。” “总经理,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你在异想天开。” “董事长,总得试一试。与马总见面之前,我们还得先见黄市长,透彻汇报锁厂危房总体设计思路。如果他支持,市卫生局、市教育局的工作就容易,否则难于上青天。” 任巧拿了护士发的药粒和白开水,走到侯沧海身边,温柔地道:“该吃药了。” 张小兰最看不惯任巧一幅贤惠和低眉顺眼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离开了医院。刚下楼,她遇到杨兵。杨兵一脸晦气,头发乱成一团,脸上还有两条血印子。 张小兰思维陷入惯性,吃惊地道:“你也受伤了,谁下的手?” 杨兵用手捂着受伤的脸,尴尬地道:“猫抓的。” “真是猫抓的?不会吧,是江莉下的手。”张小兰见到杨兵倒霉样子,笑了起来,将病房里受的腌臜气释放了一小部分。 “你也知道江莉的事了?这个侯子原来是个大嘴巴,出卖朋友。”杨兵很气愤的样子。 “与侯沧海没有关系。你和新来的那个美女眉来眼去,太明显了。江莉肯定会吃醋。” 杨兵叫苦不迭,道:“我和江莉是同事关系,从来没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她是单方面宣布主权。我是单身汉,有权利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张小兰瞪了杨兵一眼,道:“你和侯沧海都是花花公子,活该受伤。” “喂,我是花花公子还有的说。侯子这人对我们公司如花似玉的女同事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花,花花公子套在他头上,不适用吧。”杨兵望着张小兰挺直的背影,急忙为侯子作解释。 “哼,侯沧海是花心大萝卜,你们两人是一丘之貉。”张小兰内心五火翻腾,于是加快脚步,继续释放戾气。 “我也许真是花心大萝卜。” 杨兵与江莉摊牌后,江莉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发了疯,扑上来就是一阵乱抓。若不是杨兵动作灵活,脸上肯定会被抓成烂鸡窝。他望着张小兰背影,总觉得她的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了想,他知道原因了,平常张小兰都是亲切地称呼“侯子”,今天三次称呼“侯沧海”,这一点不寻常。 病房里,侯沧海将地形图辅在桌上,如将军一阵专心看图,不时拿纸笔作标注。任巧在卫生间洗碗,水流落在碗上,发出哗哗之声,灵动欢快。 杨兵为情所困,特别敏感,见到厨房里的任巧,理解了张小兰的异常,心道:“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都一样会吃醋。吃醋,真不是好习惯。” 侯沧海朝杨兵挥了挥手,仍然盯着地形图,不转头。杨兵道:“这次你是被砍在背上,脑袋没有坏吧,见到客人来了都不招呼。” 侯沧海又看了一会儿,才将地形图卷起来。他看见了杨兵脸上伤口,冷笑两声,没有言语。 杨兵道:“你冷笑是什么意思?” 侯沧海道:“等会跟你谈。” 等到任巧回罗马皇宫熬鱼汤时,侯沧海道:“任莉今天到病房,精神状态不好。你必须有个果断选择,不能再拖了。当初我将孙艺欣的简历扔了出去,你非得捡出来,这是逆天改命。你改了命,所以才有今天这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孙艺欣被你捡起来,也是天意。” “天啊,我变成了陈世美。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家》《春》《秋》的时代了。不过,你说当断不断自食其乱,确实有道理。摊了牌,被她抓伤一次,以后我就可以和艺欣大大方方谈恋爱了。在女人方面,你和我都不如贱货。他纵横花丛,从不受伤,令人神往啊。”杨兵仰头,不停地拍额头。 两人聊着一会儿,手机响起,传来了任巧惊慌的声音:“江莉割了手腕,流了好多血。” “赶紧打120,用纱布包伤口。”侯沧海猛地站了起来。 杨兵得知江莉割腕,面如土色,愣了几秒钟,冲下楼去。 在罗马皇宫宿舍里,任巧打了120以后,手忙脚乱地给江莉包扎。江莉坐在地上,眼角没有泪水,双眼失神,喃喃自语道:“我以为在和小伟哥谈恋爱。小伟哥不承认我们在谈恋爱。男人真的靠不住,没有一个是好人。我真傻,还相信爱情。我当过小姐,小伟哥知道。我真傻,还以为他不在意。” 任巧泪水噗噗往下落,一句劝解之语都说不出来。 罗马皇宫距离江州一院最近,救护车很快就开进小区。侯沧海来到江州一院时,江莉已经在治疗。他踢了魂不守舍的杨兵几脚,将其赶出医院。 治疗结束以后,江莉住进了病房。侯沧海将病床前的帘布拉拢,形成一个封闭回字形。他面对江莉,严厉地道:“江莉,抬起头,看着我。” 江莉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侯沧海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道:“这一个耳光,是我帮你父母打的,他们生你养你,你还没有足够回报,没有资格自杀。你自杀后,你的家人怎么办?” 江莉被打得呆住了。任巧也被惊得呆住了。 侯沧海又抽了一个耳光,道:“这一个耳光,是我要打你的。一个人要有自尊心,自杀算是什么diao事。出院后,你先到江南地产工作,努力工作,以后自己当老板赚大钱,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江莉苍白脸上出现了两个手掌印,红彤彤,如两记如来神掌的掌印。 过了半响,她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哽咽地道:“侯子,你打得我好痛。”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忠臣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高州市长黄德勇得知江南地产总经理侯沧海到锁厂片区走访后被砍伤,震怒,将公安局长叫到办公室,拍了桌子,严肃地提出“务必抓到凶手,给企业家一个交待”的要求。 此案在市委常委会上通报后,久被治安问题所困的常委们提出了相当尖锐的意见,弄得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面红耳赤。会后,市政法委员会召集了全体政法委员参加的政法委员工作会,传达市委精神,布置近期针对黑恶势力的集中打击活动。 警方集中精兵强将,重点扫荡南城地下世界。此次行动成效显著,打掉了三个黑恶团伙,捉住两名网上有名的逃犯,破了五起影响恶劣的积案。砍杀企业家的犯罪嫌疑人福四娃被锁定,遗憾的是福四娃已经外逃,没有抓到人。有几个参加行动的马仔被警方抓获,而马仔们只负责砍人,对砍谁、为什么砍人一概不知。 在警方集中行动的同时,市政府办公会再次专题研究了原锁厂片区危房改造项目,提出:一、原方案不变,继续推进;二、南城区政府尽快完成拆迁任务,将净地交给开发企业;三、南城区要做好维护稳定相关工作。 江南地产按照政府要求,在协调小组继续进厂做拆迁动员工作的同时,开始房地产开发项目报建工作。由于这是危房改造工程,更是黄德勇市长亲自抓的工程,各职能部门相当配合,凡是公司上报的材料,基本上在规定工作日内审核完毕,按时发出了诸如《选址意见书》、《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规划设计要点通知书》等文件。 锁厂危房改造项目以协议出让的方式获取土地以后,张小兰和梁期罗便开始与高州建设银行房地产信贷部主任方天东接触。江南地产拿到了土地,而且父亲张跃武是煤矿主,实力雄厚,自然不愁贷款。 “张总,我们两人去见方主任就行了,侯总事情多,忙着项目的规划设计,就不用叫上他了。”张小兰正要给侯沧海的电话时,梁期罗罕见地提出阻止自己的观点。 张小兰有点惊奇,道:“侯子今天没有事,在家里看房地产开发经营教材,把他叫上,与银行的人多接触,以后好办事。” 梁期罗总觉得张家这个大小姐脑袋里少了一根弦,明明是董事长,却把自己当成了副总经理,大事小事都让侯沧海作主,继续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张家企业就要变成侯家企业。他作为张跃武麾下老员工,着实心疼。 梁期罗提醒过多次,大小姐还是执迷不悟,让他焦急得脚板心都抓紧了。今天公司要与银行方面接洽,他准备把话彻底挑明。 “侯总是很能干的人,做事也认真。但是,他毕竟不是张家的人,如果事事都让他作主,小心以后反客为主,尾大不掉,以前在江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董事长既然派我过来当财务科长,是对我的信任,是让我监督整个企业财务运行。张总,人心难侧,你得为企业留一手。这样说可能要得罪侯总,但是我必须要说,不能辜负董事长对我的信任。我建议以后凡是大笔资金,还是得由你来决定。你不用给侯总解释,毕竟他是打工的,你才是真正的老板。” 梁期罗说这一番话时,态度很真诚,眼神很坚定,就如古代向昏君谏言的忠臣一样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 张小兰有时会对侯沧海不满,但是从来没有怀疑其人品,更没有“留一手”的打算。她皱着眉毛,道:“梁科长多虑了,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我都是出资人。你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说起刚才那一番话,这会引起内部矛盾。” 梁期罗道:“这些话我肯定只对你说。在江南地产,你、我和戴工才是真正可靠的老人,绝对信得过,其他人没有经过考验,我信不过。”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有敲门声。 江莉穿了公司新订制的薄羽绒服,头发剪成短发,人瘦,脖子长,特别精神。她将一份规划部门传过来的文件送到张小兰手里,退了出去。 “侯总还在办公室吗?”张小兰问。 “他刚刚出去,到南城区教委,昨天约好的事,去谈南城分校的事。”江莉道。 既然侯沧海不在,张小兰便卸下了心理包袱,与梁期罗一起前往南州建设银行。 春节后,2月18日,江南地产邀请十个原锁厂老工人参加讨论《危房改造规划设计初步方案》。 小团姐见到《初步方案》的具体内容后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方案居然还有医院、小学和景观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反而让她不敢相信是真实的。特别是对私立鸿宾医院到锁厂片区建设分院,更是不敢相信,怀疑开发商使诈。 侯沧海道:“市区两级政府都很关心危房改造项目,大力支持我们引进医院到锁厂片区,具体位置是原南城机械厂停止使用的厂医院,距离锁厂片区只有三百米。市卫生局一把手亲自带着我和鸿宾医院投资方进行洽谈,提出优厚条件,这才打动了鸿宾医院投资方。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鸿宾医院院方代表马忠先生给大家讲话。” 马忠讲了鸿宾医院的基本情况后,邀请工人代表去参观位于省城的鸿宾医院。 随后南城区教育局的同志谈了修建南城小学分校的实施方案。 有院方代表和南城区代表为设计方案背书,十个工人代表这才相信了方案的真实性。他们在细节上提出修改意见后,高高兴兴地回到锁厂,向各自亲朋好友进行宣传。 工人们站在真实的土地上,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厂区,心里阴沉下来。 按照《高州市锁厂片区危房改造搬迁偿安置实施方案》规定:南城区政府完成房屋征收、地上建筑物和附属物拆迁,将净地依法依规交给开发企业。 在具体实施过程中,由于市政府对危房改造时间要求得紧,江南地产在南城区政府没有完成拆迁的情况下,实际上已经开始走房屋开发的必走流程。流程走得很顺利,但是南城区的拆迁工作却受到了极大阻力。 以原厂长江洪峰为代表的部分职工,向高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了行政诉讼,要求撤销高州市人民政府做出的无偿收回锁厂土地的行政行为,要求在行政诉讼未结束之前,暂停开发锁厂片区。 另有一批工人在省两会期间,突然出现在两会会场附近,打出了“还我土地,我们要生存”、“高州黄德勇市长停止违法行为”等标语,引起了极为强烈的社会反响。 南城区危房改造协调小组的三名工作人员在厂区外围,被无名人员殴打,受伤住院。 这一系列事件爆发得密集而突然,南城区锁厂片区拆迁任务受阻。 对于江南地产来说,由于还未进场,未受到影响,前期各项工作仍然在稳步推进。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职业荣誉感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锁厂部分群众在全省两会期间上访,标语中专门有“高州黄德勇市长”七个字,七个字如七把匕首,刀刀扎在了黄德勇腰上。这一招极狠,每一刀,都带着一个血洞。 黄德勇来到高州前,有关系不错的上级领导特意提醒:高州政治生态不好,每届领导班子都内哄,扯皮,下绊子,划分势力范围。你要千万谨慎,别一脚踏到地雷。 黄德勇当过多年市领导,工作经验丰富,临行前还是信心十足。来到了高州以后,他越来越觉得高州整个社会从上到下如一张烂网,只是做实事,必然会受到来自各方的牵扯。危房改造工程相对简单一些,不料,正是这个工程闹出了最大的妖蛾子,成为爆炸的地雷。 除了在两会期间上访,给黄德勇留下政治影响之外,关于土地的行政诉讼给工程制造了极大障碍。 立案后,按照行政诉讼的期限,一审和二审走完,至少接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之内如果危房出现问题,虽然说黄德勇有推托之词,可是一届政府放任危险降临而不采取措施,这是难以接受的。而且,若是黄德勇亲手抓的危房改造工程被迫搁浅,在高州的威信难免会受损。 黄德勇暗自认为南城区主要领导同志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南城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同志是高州重要干部,区委书记还是市委委员,作为初来之市长,难以轻易调动其岗位。 为了解决锁厂片区危房改造工程,市委再次研究,决定重新召开协调会,彻底做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确保危房片区改造工程顺利进行。 在协调会上,有部分职工代表提出解决方案:比照市政府给江南地产的条件,原锁厂工人组成危房改造建设小组,开展生产自救活动,自行引进房屋开发公司来改造危房。 这个方案提出来以后,市委有领导支持此方案。在小范围的会上,该领导说:他们要折腾就由着他们折腾,政府靠得近走得开,免得猫抓糍粑脱不了手。危房改造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肯定比其他人更在意工程质量。只要职能部门好好履职,把好关,没有什么大不了。 反复折腾之后,黄德勇此时已经心如明镜。他作出妥协,以损失自己市长威信为代价,接受此方案,换来危房改造工程尽快动工。在妥协时,他划了一条底线:为了确保工程质量,严格按工程建设程序走,不能走捷径。 得知此消息后,为锁厂项目操心数月的侯沧海最为丧气。他在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和小团姐等工人代表密切联系,不断听取工人们提出的各项意见,除了医院、小学以外,还增加了锁厂片区小型菜市场、公厕等功能。至此,锁厂片区整个规划设计得到了众多工人认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前期工作全部白费。 张跃武为此专门请侯沧海以及江南地产全体员喝大酒,以示鼓励。 从张跃武的角度来看,他已经顺利地完成了黄德勇交待的任务,现在任务发生变化,责任在政府,和江南地产没有任何关系。黄德勇还欠了张跃武一个人情。 除了得到黄德勇人情外,还有一个收获是新组建的江南地产运转顺利。有了新公司,做不成这一单生意,可以做下一单生意。在这个时代,生意机会大把大把,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把握住机会的能力。有了团队,有了资金,有了人脉,何必再操心锁厂片这个这个垃圾桶。 对于侯沧海来说,锁厂危房改造工程没有能够实施下去,实在是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他从政法委辞职以后,有过一个从灰心丧气、没有职业荣誉感,到激情投入、拥有职业荣誉感的过程。 在做医药代表时,他很快就感到理想中有医药代表和实际医药代表的差异。 理想的医药代表是连接医生、医院和药厂重要纽带。医药代表把药厂最新研发动态带入医院,再把医生用药的临床状况反映给药厂,例如药物的不良反应信息和治疗范围的变化等。国外,临床医生的新药知识有很高比例来源医药厂家,来源于医药代表。 正因为此,医药代表具有职业荣誉感。 山南的医药代表制度由外资药企引入中国,一般认为最早引进者是西安杨森。这些大型国际制药企业的多数药物都是自己研发,并有严格专利保护。原研药在进入临床之前,要经过药理学研究和临床试验。当这些药物进入临床后,医药公司有两个市场需求:第一、从循证医学角度向医生群体介绍药物的功效,使用方法,以及及时反馈不良反应;第二,出于竞争性考虑,希望医生更多地使用自己公司生产的药物。 在医药代表初进国内时,山南最大的三甲医院,药品大约也只有四百多个左右的品种,治疗手段单一,死亡率高。九十年代实,大量外国药企登陆中国,成立合资企业,国内医生受惠于医药代表制度给自己带来的知识和技术的更新。 比较出名的例子是拜糖平。 拜糖平由德国拜耳公司生产,其功效主要是控制餐后血糖。拜糖平刚刚进入山南时,山南内分泌医生根本就不知道餐后血糖在控制糖尿病中的重要性。拜耳公司的医药代表用了差不多五六年的时间,通过文献、教育、资助中国的糖尿病研究等,使医生认识到餐后血糖的重要性,奠定了使用产品的学术基础。 这个时候的医药代表是高端的,具有相当高的职业荣誉感。 等到侯沧海进入之时,医药代表变成灰色了,失去了职业荣誉感。是锁厂工人们对江南地产寄托的希望,让侯沧海重新产生了职业的神圣感。 张跃武道:“你们赶紧从锁厂脱手,主动与各部门联系,该退就退,该废就废。早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出去,我们早点安心。你们以前在新区看上一块地,现在可以下手了。” 侯沧海摇头道:“我觉得事情还会有变,闹事的那伙人是跟江洪峰在跑,这个江厂长当了多年厂长,有一些人是其受益者,会跟着他闹事。但是绝大部分工人会冷眼旁观,并不信任江厂长。江厂长早就不是真正意义的江厂长,不能代表多数工人。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锁厂工人肯定会闹起来。” 张跃武道:“那是他们工人内部的事情,不管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和我们企业再没有关系,所以我们要早点脱手。” 侯沧海道:“工人闹起来就是大事,只怕我们难以脱手。我经常和工人接触,对他们思想状态有所掌握。以前党委书记姓蒲,他有个儿子蒲小兵在厂里当过车间主任,后来被江厂长撤职了。最近在很多工人们在联络蒲小兵,希望他能带头,不能让江洪峰那伙人再来主宰工人的命运。以前工人们是一盘散沙,命运不能自己掌握,如果蒲小兵真的带起头来,把这一群生活没有希望的工人们组织起来,局面又要发生变化。” 张跃武惊道:“这些情况,政府怎么不知道?南城区有两个协调小组经常到厂区,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侯沧海道:“工人们不愿意和他们说实话。他们信得过我,愿意跟我讲真话。” 张跃武道:“锁厂真是一锅浆糊,我们更不能掺合在里面,趁着黄市长还不知道这些事,赶紧撤退。” 侯沧海道:“只怕不容易撤退,到时还得让我们收拾残局。据我了解,百分之八十的锁厂工人是支持我们的设计方案的。” 张跃武此时感到侯沧海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也是一个不好控制的人。他警告道:“你不能参加工人内部的事,这是大忌。” 侯沧海道:“我对他们内部的事没有说一个字。工人的愤怒情绪早就存在,非常普遍,江南地产的设计方案就是点燃工人希望的火柴,也是点燃他们愤怒的火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贼船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不管做不做锁厂危房改造工程,江南地产作为一家房地产公司,必须得和国土、规划和建设等相关职能部门接触,无法回避。 陈杰揉着醉眼,找到出纳小王,将一张借条递了过去。借条上有张小兰签字,主要用于协调房地产交易中心。 协调有两方面内容,一方面是汇报相关工作,另一方面是吃饭。房地产交易中心要面对数量众多的房地产公司,选择和谁出来吃饭,也是有考虑的。 陈杰约过两次,今天对方终于答应一起吃饭。吃饭之后,极有可能去唱歌,所以,他打算借一万元,宽备窄用。 出纳小王毕业于江州财贸中专校,是一个本分的年轻女孩。她见到借条上的数目后,脸带歉意地道:“陈总,超过了一万元,你得给梁科长说。” 陈杰昨天与锁厂片区派出所喝了一顿大酒,整个脑袋昏沉沉的,道:“张总签了字,难道不算数?这是张总安排的事。” 小王抱歉地道:“当然算数。只是,梁科长说这个月要安排的资金多,得统筹把握。” 陈杰最不喜欢和梁帅克打交道。梁帅克就是梁期罗的绰号,意思说梁期罗的酒糟鼻子和好兵帅克一样。其实好兵帅哥是不是酒糟鼻子,陈杰已经很模糊了。 “陈总,这个月钱严重超支,帐上没有钱了。”梁期罗拍了拍两个袖笼子,脸上没有表情。 陈杰道:“今天请房地产交易中心领导们吃饭,约了好久,今天终于把一把手约上来。没有钱,拿手掌心请客吗?” 梁期罗道:“哪些人参加?” 陈杰有些不耐了,道:“你想不想参加,我们吃喝玩乐,享受得很,你来参加吧。” 梁期罗听到陈杰语气不对,道:“公司没有项目,实质上停摆了,还花钱如流水,怎么得了。你等会,我要去找张总。” 陈杰在前方为了江南地产打拼,委曲求全,回到公司后,还要受同事的气。他火气上来,把借条砰地拍在桌上,大声道:“条子放在这里了,爱给不给。得罪了交易所,以后事情不好办,到时可别怪我。” 梁期罗不阴不阳地道:“大家都是为公司办事,冒啥子火嘛,我也是按照财务制度办事。” 侯沧海听到隔壁吵闹声,走到门口,见陈杰气呼呼地往外走,将其叫住。 梁期罗拿着条子来到张小兰办公室,叹气道:“小张总,公司资本再雄厚,也禁不起这样花。前天请客吃饭,用了一万多元,今天又要借一万。这是坐吃山空,金山也要被花光。” 张小兰解释道:“今天这顿饭挺重要,以后很多事情要和交易所发生关系。” 梁期罗道:“晚上你去不去?你不去,让陈杰另外改时间。我担心他们花了公司的钱,建立起自己的关系。” 张小兰对这个财务科长很觉头疼。 梁期罗在财务上还是有能力的,但是脑袋里装满各种“斗争”东西,把张小兰、他本人和工程科老戴划成真正属于公司的人,把侯沧海、陈杰和江莉划成外来人,至于办公室杨莉莉不是从老公司调过来的,由于是张小兰叫来的,便划到了可以争取的那个部分。凡是老公司过来的人要用钱,他基本不打折扣,见到张小兰的签字就付款。对于外来人用钱,则象葛郎台一样,非得寻根探底。 侯沧海是特殊人物,梁期罗不敢明目张胆刁难。由于陈杰负责与各部门对接,用钱最多,与张家父女关系又稍远一些,便成为梁期罗重点盯防对象。 “这顿饭是我安排的,很重要的客人。” “能不能改时间,这些人脉小张总要亲自掌握。” “好不容易才把交易所领导请出来,怎么能乱改。” “小张总,公司没有项目,少用点钱,否则大张总问起来,我不好交待。” “锁厂项目不管做还是不做,我们都得与银行、政府部门打交道,否则关门算了。” “好吧,这笔钱我让小王给了。小张总,你的手要紧一些,成本控制很重要。” “凡是我签了字的,都是我同意的。你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找我,但是签了字的要及时付。” 梁期罗见张小兰“执迷不悟”,唉声叹气地出了门。 陈杰坐在侯沧海办公室里,发了一通火。侯沧海一点不生气,等到陈杰在烟缸里按熄了一个烟头,又递了一枝烟过去。 “不抽了,再抽就成烟鬼了。” “你也是暴脾气,受不得委屈的人。你不用改这个脾气,没有脾气不是男人。” “既然不用改,按你的说法,我出去揍梁帅克,出口恶气。” “我的话没有说完,最大的脾气应该用在事业上,为了事业,男人能忍气。” 小王敲了敲门,手里拿了一万现金,满脸微笑。 安抚好陈杰以后,侯沧海来到张小兰办公室,道:“董事长,到底怎么回事,财务部门是保障公司运行的,业务工作不需要财务部门管理吧。” 张小兰安慰道:“梁期罗以前在公司就是以执拗著称,我爸派他过来,估计也有点看着我的意思在里面。你别和梁期罗生气,有个拗人在公司也好,随时可以提醒我们。” “执拗倒是不怕,怕的是不明理。我在想另一件事,以后公司肯定会越做越大,他的财务能力能不能够支撑?这一段时间稍有空闲,我在思考企业需要什么样的财务总监,比如企业内控、风险管理、税务筹划、融资手段、企业估值等等,不是梁科长所有支撑的。虽然我们现在是小企业,但是不把问题想深一些,企业肯定就做不大。”侯沧海谈起未来的事业,双眼炯炯有神。 张小兰挺喜欢侯沧海谈理想的状态,道:“我没有想这么远,首先想的是找一个项目做,免得企业空转。” 锁厂项目遇阻后,江南地产原本想将最初看中的体育馆附近地块吃下来。谁知,年初国土资源部出台《紧急调控土地市场的通知》和《进一步治理整顿土地市场秩序工作方案》,各类园区都必须控制土地供应总应。 山南省率先提出推出土地市场“招、拍、挂”试点。在这种情况下,原先可以轻易拿到的地块必须参加“招、拍、挂”,这对江南地产这种小地产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侯沧海在研究新政策的同时,一直对锁厂片区危房改造保持关注。凭着他对锁厂片区工人情绪的了解,新进入房地产企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爆众多工人的情绪。真要引爆了情绪,事情有可能不可收拾。 在南方传来**疫情之时,一场风暴在锁厂片区被引爆。 按照《高州市锁厂片区危房改造搬迁偿安置实施方案》规定:南城区政府完成房屋征收、地上建筑物和附属物拆迁,将净地依法依规交给开发企业。 当以小河坝街道为主体的拆迁工作组按照程序准备动员搬迁时,以蒲小兵为带头人的工人们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要求新进入的南城建筑公司公布规划设计方案,否则不搬家。 新进入的房地产公司公布了经过精心修饰的效果图,至于真实的规划设计方案则不敢也不愿意示人。 小团姐、曾阿姨、老肖看到摆在厂区门口的新效果图,心就彻底凉了。危房改造工程有十五幢楼房,每幢八层,每层十户。效果图画上了蓝天白云,还有绿草和运动场,但是掩盖不了没有其他附属设施的本质。 蒲小兵、小才姐等人商量以后,前往南城建筑公司。在南城建筑公司没有找到负责人谈明才,却意外见到在里面“帮忙”的江洪峰。 “这是标准的危房改造工程,政府投资,南城建筑公司承建,绝对可靠。这种做法,锁厂的地保住了,没有乱七八糟的开发商进来占用我们的地。”江洪峰下巴刮得很干净,穿上了以前工作时的西服,又恢复了几分厂长模样。 蒲小兵客气地道:“江厂长,整个锁厂片区有七十来亩地,修十五幢房子,其他地有什么用途?” 江洪峰笑眯眯地道:“十五幢房子,间距宽,其实没有剩多少地了。其他土地平整出来,可以做运动场,大家平时锻炼身体,还可以搞绿化,以后大家生活在公园里。” 小团姐忍不住道:“上一家开发商承诺修一家医院,还有小学,新方案中完全没有啊?” 江洪峰和蔼地道:“大家经历过从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难道还要信那些资本家的谎言吗?医院、小学都要投钱,哪个开发商愿意拿出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是骗你们的,别傻了。” 在小团姐心目中,江洪峰早就不是代表工人利益的江厂长,对他的话根本不信。她托了托往下坠的肿瘤,道:“江厂长说得对,现在我们得擦亮眼睛,不看广告看疗效。按照以前的方案,开发商得按照《实施方案》给我们修住房。也就是说,不管是南城建筑公司,还是江南地产,我们都有一套标准住房,这是少不了的。至于是谁付钱,我们不关心。我们工人最实在,谁的方案好,我们就接受谁的方案。前一套方案,在锁厂片区要配置医院、小学和菜市,还有一条景观带,南城建筑方案只有十来幢楼,其他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我们要接受南城建筑方案?” 江洪峰神色不变,狡辩道:“医院不能凭空变出来,开发商得投钱。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开发商会白白投钱。他们画一个大饼,然后侵占锁厂的地,主要目的是修商品房赚钱。” 看着江洪峰这张不知羞耻的脸,蒲小兵恨不得用拳头在他的脸上砸一个咕隆,他强忍着多年来积累的愤恨,道:“开发商要赚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知道一点,江南地产的方案对我们有利。如果不是看到江南地产的设计方案对我们有利,当初我们也不会签拆迁协议。等我们签了协议,你们又开始乱来,跑去围攻两会,造成极坏的政治影响,把江南地产逼走。江洪峰,你是锁厂的人,以前当厂长时的烂事情我们不追究,现在还要帮着外人出卖锁厂全体工人的利益,你从头到尾都坏透了,每个细胞都流着毒,带着工人们的血汗。” 江洪峰被骂得脸青面黑,嘴巴仍在强硬,道:“我是全心全意为工人办事,问心无愧。当工厂破产,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全省破产了多少企业,不止我们一家。” “呸。”小团姐吐了江洪峰一脸口水。 临走前,蒲小兵挥着拳头,威胁道:“你别想再出卖工人利益,否则等着瞧。” 蒲小兵、小团姐离开后,江洪峰打了个电话,坐上汽车前往南城建筑老板谈明才别墅。等了一会儿,谈明德也出现在别墅里。 江洪峰谈起了自己的顾虑。 南城建筑老板谈明才是谈明德的远房兄弟。 谈明才道:“你别听那些工人瞎说,吓唬人的。锁厂早就破产了,那些人一盘散沙,各顾各,没有人敢闹事。再说,他们每个人都签了拆迁安置协议,现在想反悔,晚了点。到时他们不搬出去,明德兄可以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我手下那帮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江洪峰想起工人们愤激的脸孔,暗自后悔上了谈家兄弟的贼船,上船容易下船难,只有到时拿了钱,彻底离开锁厂,不和这些底层的低素质工人打交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冲突(一)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事情完全偏离了预想轨道。 一般情况下,被拆迁者是守方,拆迁者是攻方,绝大多数争执、打斗都发生在拆迁区域。这一次锁厂片区的拆迁工作稍有不同,拆迁者刚刚开始进攻,被拆迁者便发动了反击。 3月10日,大河坝街道工作人员来到锁厂,要求按协议进行搬迁,并开始在楼房墙上刷上“拆”字。工人们很快聚集起来,围住大河坝工作人员,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几名工作人员挨了揍。 3月11日,有几名不愿搬迁的工人在菜市场买菜时,被不明身份人员殴打,有一人大腿中了刀,其他几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3月12日,锁厂工人开始重新穿上老工厂的制服,非锁厂工厂人员,一律不能进厂。锁厂工人内部也发了小规模冲突,有十几人挨了打。这些挨打者皆是在省两会期间参加上访的积极分子,在锁厂没有倒闭前,多数都有一官半职。另外还有部分参加上访的锁厂员工在厂区外有住房,侥幸逃脱了工人们的拳脚。 这些冲突发生在小河坝辖区,是整个城市的边缘地带,相关信息进入公安局,没有上报到市委市政府。 3月15日,南方**形势严峻起来,世界卫生组织将此疾改称为“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sars)”。此时,山南省没有**,整个气氛是外松内紧,虽然没有大规模动员,但是各地都将注意力转向了**。 上午十点,从各条街道涌出了不少穿着锁厂老工作制服的老工人。他们不吵不闹,从不同街道朝着市委市政府大楼聚集。 市委前面是面积不小的市民广场,十点钟开始出现工人,十点十分就聚集了好几百老工人,十点二十分,广场聚集了上千名工人。 这些工人没有任何破坏公共秩序的行为,安静地坐在广场上。 市委小会议室正在传达省委关于处置**的相关会议精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走到市委书记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市委书记立刻站了起来,走向阳台。站在阳台上,他清楚地看到大楼前面市民广场有大片灰色。 市委书记脸色异常严峻,道:“这是怎么回事?” 市委办副主任道:“我们同志去询问了,是锁厂工人,人数至少上千,他们要求与市委市政府对话。” 市委书记吩咐道:“请所有领导都来看一看。” 所有市委领导都来到阳台,看到市民广场灰蒙蒙的人群,吓了一跳。 市委书记用威严眼光扫视高州最核心的领导,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要永远记得这句话,要永远敬畏人民的力量。” 黄德勇市长取下眼镜,暗自叹气。 接下来整个市委放下手中工作,紧急行动起来,一是通知南城区立刻到市委;二是公安机关做好备勤,随时可以到达市委;三是请以前锁厂领导来到广场,做劝解工作;四是请工人代表到市政府办公室,市委市政府听他们的诉求。 经过锁厂工人们的现场推荐,蒲小兵、小团姐等五位代表走进市政府办公室。今天来到广场的工人都是被蒲小兵等人暗中组织起来的,以前最活跃的、代表锁厂的那些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迫于压力,闭门不出,不敢在广场边来露面。 自从工人们开始与大河坝政府发生冲突以后,江洪峰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从锁厂破产到现在,接近七八年时间,锁厂工人们由一个有组织的集体变成了真正的一盘散沙,为了生活,各人顾各人。这一次危房改造成了一个导火索,点燃了工人的怒火,让一盘散沙的工人们重新聚了起来。 江洪峰看到全厂工人穿上老制服,不是觉得工厂重新崛起,而是感觉害怕。 12日那天,最基层的工人们来到以前的中干楼,将自己的几个铁杆兄弟叫出来问话,个别人还挨了拳脚。江洪峰在南城建筑上班,没有与工人相遇。他不敢回厂区,躲到儿子江波涛家里。他原本准备到南州亲戚家避一避风头,没有料到南州那边正在开展防治**工作。南州亲戚讲明了情况,这个时候凡是外人进入社区,肯定要被隔离,明确希望他不要来。 耽误了两天后,江洪峰无意中得知大部分工人都将要到市政府,吓得胆战心惊,立刻来到儿子江波涛家里,准备让儿子送自己回老家隔房兄弟家里避风头。 江波涛到单位去点了卯,以给父亲看病为理由,请了半天假。正准备离开时,又被一件推托不了杂事缠住了脚,到了十点半,这才开车回家,准备送父亲到农村老家。 车行至街道上,前面一群人拥挤在一起,堵住了去路。江波涛不耐烦地按了几声喇叭。这几声喇叭提醒了行人,有人过来敲窗,道:“前面有人打架。” 江波涛从单位出来,身穿警服,开着警车,没有办法推托。他下了车,分开人群,吼道:“干什么?都住手。” 挨打的是锁厂以前的陈副厂长。锁厂破产以后,这位陈副厂长便在外面住生意,平时基本不和锁厂的人接触。他生意做得挺不错,日子挺滋润,将锁厂丢在脑后,警惕心不免下降。今天看到了许多穿锁厂制服的工人走在街上,陈副厂长不免好奇,凑了上来。这位副厂长在职期间,便是工人口传的“贪官”,今天鬼使神差地凑到了工人队伍前,几句话不对,便挨了工人愤怒的拳头。 工人们见到了警察,便停了手,闪在一边。 这位副厂长认识江波涛,捂着脸,来到警车前,希望熟人讨个公道。江波涛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捅这个马蜂窝,敷衍道:“陈厂长,你先回家。现场人太多,改天处理。”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副厂长眼尖,在江洪峰儿子拉开车门时,一下瞧见了坐在车里的江洪峰,大声道:“江厂长,你眼睁睁看着我挨打,都不下车。” 陈副厂长在工厂破产后,便从不在厂区出现,从不参加锁厂的事,已经被工人淡忘了。但是江洪峰是一把手厂长,住在厂里,在危房改造工程中又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成为工人眼中的敌人。 听到“江厂长”三个字,群情激愤的工人们便围了过来。 车门被拉开,无数人吼道:“江洪峰,你龟儿子出来,说清楚。”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冲突(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有性急的工人伸手去拉江洪峰。 江波涛是老公安了,脾气不小,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退一边去。”他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正在拉父亲,便抓住老工人手腕,用力反扭。 这是标准擒拿动作,老工人手关节被反扭住,只得将江洪峰放掉。 江波涛推了一把这个老工人,道:“回家呆着,别来扰乱治安。” 老工人至少六十多岁,被壮汉被推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他本身有高血压,被推倒在地上后,血压更高,头脑昏沉,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本是一个意外,江波涛没有想把老工人推倒,其目的是让老工人别把父亲拉出来。可是工人们正是愤怒期,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人多也容易失去理性。几十名穿着制服的工人们将警车围住,后面还有数百年有男有女、有老年有中年的工人,相继发出怒吼。 江波涛为了维护父亲,结果父子俩都挨了拳脚。 曾阿姨老公老何也在队伍中。他平时行走不便,很少外出。今天他特别兴奋,坚持要参加活动。为了参加活动,他用几层纱布将脚裹住,穿上了以前的劳保皮鞋,又带上拐杖,这才勉强能跟上队伍。 现场越闹越大,除了工人外,还有许多闲人围观。很多人抱膀子不怕柱大,大声喝打,甚至还呼起了口号。现场气氛反过来刺激了工人,让他们血脉贲胀。自从进入九十年代,锁厂工人们便一点又一点丧失了国营工人的优越感,这种丧失是全方位的,不仅是经济上、从社会地位,还从心理上,全面丧失优越感。 这口气窝了很多年,今天终于发泄了出来。 群体**件很多时间没有道理可讲,群体往往是受无意识动机支配的,影响他们行为的往往是脊髓神经,而不是大脑。 一个工人与江波涛抓扯,迅速演变成一群人围打江波涛。 江洪峰被拉下了车,被一群女人怒骂。 当大队警察过来之时,警车已经被推翻,四轮朝天。江波涛警衣被撕破,脸上有血迹。当警察列队,准备将江洪峰带走时,一根拐杖敲了过来,打在江洪峰后背。 江洪峰年龄也不小了,被以前手底下的工人在大街上围攻,身体和精神受到双重打击。这根拐杖敲在背上时,江洪峰哇地吐了一口血,软倒在地。 事情发展到这里,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让局面平静下来,警察没有抓捕打拐杖的老工人。在人群中的便衣用**录下了整个过程。 事态随即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江洪峰在前往医院的途中,突发心肌梗塞,没有到达医院就去世了。 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到了市委。市委做出四项决定:第一,这是一起刑事案件,走法律渠道,谁的责任,谁将为此负法律责任;第二,锁厂工人的正当权利要得到保障,只要不违背法律和政策,尽量满足工人要求,当前重要工作是防止**,绝对不能在**期间在出群体**件;第三,南城区要为这起**负责,如果有行贿受贿行为,将严惩。 市委做出的决定,让工人代表与政府的座谈相当顺利,达成了一项简单协议:继续按照《高州市锁厂片区危房改造搬迁偿安置实施方案》规定,南城区政府完成房屋征收、地上建筑物和附属物拆迁,将净地依法依规交给开发企业。开发企业为江南地产。 看罢达成的协议,市委书记拍了桌子,摔了杯子,在送到身边的协议副本上批示:“工人们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合情合理。但是,就是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硬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逼出了一件惊动省委的群体**件,市纪委牵头,严查,绝不能估息破坏高州建设和安定团结局面的犯罪分子。” 当天夜里,两辆公安的车悄悄来到锁厂,敲开了曾阿姨的家门。 “谁是何家强?” “我是。” “今天是你用拐杖打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我打的。” “请你配合公安调查。” 曾阿姨老泪纵横,对带队警察道:“我家老头是严重的糖尿病,眼睛几乎是看不见了,脚也坏掉了。” 带队警察没有意识到糖尿病的严重性,道:“脚不好,我相信。眼睛看不见了,还用拐杖打人。” 何家强平静地道:“当时江洪峰从我面前走过,我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当了多年厂长,我不会认错。顺手敲了他一下,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禁敲。一命抵一命,我打了人,赔一条命给老厂长就行,反正活起也受罪。” 由于锁厂刚闹出**,过来执行抓捕任务的警察非常谨慎。他们不愿意长时间停留,将何家强带上警车。曾阿姨追了过来,道:“他有糖尿病,要吃药,否则出人命。” 一个年轻警察接过一个小袋子,上车后,顺手放到一边。何家强两眼更花,伸手看不到五指,而且双腿恶化得很快,身体极度难受。他自知活不了多久,变得异常平静。在下车时,他提醒道:“我感觉身体很恼火,如果死在你们那里,你们有没有责任?如果有责任,把我送回家吧,我这个样子,跑不脱。我也不会跑。” 年轻警察刚刚从警官大学培训归来,进入刑警队不久,对何家强的话没有足够警惕性。另一位老警察觉察到何家强状态不对,准备暂时将其留置在刑警支队过一夜,等到明天请示领导,再作安排。他们为了避免何家强真的出现问题,特意开了一间条件比较好的值班室,让何家强休息。 凌晨两点,何家强出现不适。年轻刑警赶紧到车上找药袋。找回来时,何家强已经不行了,送至医院后去世。经诊断,何家强是糖尿病心脑血管并发症,引起脑部大量出血,医院回天乏力。 这是涉及到锁厂稳定的大问题,市公安局不敢耽误,立刻分别上报了市委、市府值班室。 凌晨两点十五分,相关市领导回到会议室,研究应对方案。公安局长在会上被领导痛骂:“明明是如此严重的糖尿病,眼睛看不见,行走困难,收集证据就行了,为什么要带回支队。真是猪脑子。” 这注定是一个许多人的难眠之夜。 当锁厂老工人们得知何家强死亡消息时,刚刚平息的事态又炸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章 利益(一)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早八点,从山顶翻过来的北风呼啸地穿过街道,吹得街道灰尘四起。侯沧海和张小兰站在锁厂片区入口处,看着来来往往的穿着灰色工作服的老工人。站了一会,侯沧海请张小兰吃面。这是一家很破旧的小面馆,张小兰走进去迟疑了一下,见侯沧海毫不犹豫坐下,也跟了进去。小面馆专门设了一个锅,里面煮的是筷子。桌面沉旧,抹得挺干净。 “小面?还是杂酱?” “小面没肉,不过瘾。杂酱信不过,我吃肉丝面。” 挑面的老太婆麻利地调佐料,嘴里念道:“我家的杂酱都是自己做的,开了几十年,锁厂的人没有哪个被毒吃。碗是从消毒柜拿出来的。现在做生意难啊,小本生意,防疫部门非得让我们买消毒柜。开水煮起,什么细菌都煮死。以前我当护士的时候,针头、手术刀都用开水煮。” 老太婆话虽然细碎,手上功夫却是极好,两碗肉丝面味道扎实,香、麻、辣皆到位。一碗面下去,整个身体都舒服了,两人站在路边,似乎因为这碗面而融入到锁厂环境之中,不再显得异样。 按照市政府决定,江南地产将继续做危房改造项目。 此刻,刚吃了面条的侯沧海和张小兰站在街道边看着锁厂工人,感受与其他市民完全不一样。 “前期工作基本完成,外部障碍基本扫除,你为什么一脸沉重?”张小兰总觉得眼前男子颇为神奇,很早就预言南城建筑无法进场,如今事态发展果然验证了他的说法。 “锁厂三千多人,都将改变环境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这个压力太大了。如果不能做好,我们既不能向市政府交待,更不能向锁厂工人交待。我们只能把锁厂工程做好,要做到尽善尽美。”侯沧海神情沉郁,脸上没有笑容。 张小兰知道事情所有细节,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侯沧海道:“关于内部管理的事,我们两人要达成共识。江南地产的第一个项目一定要按照精品的思路去做,这样才能树立起品牌,对得起锁厂工人的信任。” 张小兰道:“具体一些?你说得太虚了,在我面前不要话中有话,我有可能听不懂,你就白说了。” 侯沧海道:“那我就直说了。从本质上来说,江南地产是张家的家族企业,说得好听一些,我是职业经理人,说得不好听,我是打工仔。在这种情况下,我担心开工以后,来自张家的各种利益相关人会通过各种关系找过来,建筑商、材料商等,绝对会络绎不绝。这件事情我们要有共识,一定不能随随便便开口子,让资质不符、实力不行的企业进场。” 张小兰道:“这事我跟我爸谈过。我们形成了共识,他可以推荐公司,但是用不用完全由我们做主。你放心啦,我这人还是有大小姐脾气的,真是翻了脸,除了我爸,谁都把我没奈何。” 十点钟,侯沧海接到电话,得知南城区工作组找到了曾阿姨,通过协商,达成赔偿协议以及与儿子有关的条款,具体数额和情况不详。当天上午,何家强尸体被送到殡仪馆火化。一场风波刚刚吹起,迅速消于无形。 十一点,江南地产两位主要负责人被叫到了市政府,到会的还有所有与危房改造有关联的职能部门。黄德勇亲自参会,通报了锁厂发生的**,要求南城区、各职能部门以及开发商要全力以赴,高质量完成危房改造工程。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个环节的相关负责人就要拿话来说。江南地产如果辜负了希望,将成为不受高州欢迎的企业。 从会场出来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没有回办公室,直接来到锁厂片区。在小团姐的家里,他们与蒲小兵见了面。 蒲小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发花白,额头有深深皱纹,皮肤粗糙,暗黑。如果没有介绍,侯沧海第一眼会认为此人绝对超过六十岁,是锁厂退休的普通老工人。经过了锁厂事件,侯沧海对眼前沧桑的中年人不敢有任何轻视。此人能组织起这样一场**,尽管有特殊背景,其组织能力仍然不能让人小觑,准确地说让人佩服。 “你们真准备按照规划设计来搞?” “方案过了规委会,必须按照这个来执行。” “这个方案,你们要多花钱。” “恰恰相反,完成规划设计的内容,我们的商品房才有价值。如果商品房卖不出去,我们就亏大了。” 侯沧海在见到蒲小兵以后,便决定与他尽量谈真话,可以无可奉告,但是绝不能谈任何假话,假话就是地雷,有可能伤了自己。 蒲小兵沉默了一会儿,道:“在商言商,我能够理解。如果你说大话,我不放心。既然在商言商,我就代表锁厂和江南地产谈一笔生意,房屋拆迁以及前期平场工作,我想承包下来。” 侯沧海眼前一亮,道:“以谁的名义承包?” “我们准备成立一个公司,凡是愿意入股的锁厂工人家庭都能以户为单位入股。公司成立以后,我们要购买挖土机、推土机等设备。放心,我们是以市场价承包,不会亏你们。锁厂有很多四十来岁的产业工人,各种人才都有。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他们心劲才会重新捡起来。”蒲小兵说话时,眉头的皱纹时而放开,时而收紧。他两只手放在桌上,手指上有明显老茧,又厚又硬。 按照高州市的《实施方案》,需要由政府净场后,才能交给江南地产。由于出现了一连串变故,南城区干部将拆迁工程按市场价交给了江南地产。拆迁加上平场,以及景观带挖掘,工程量不小。蒲小兵应该知道了内情,所以想将这一块吃进去。 张小兰悄悄碰了碰侯沧海。 侯沧海对着张小兰点了点头,然后对蒲小兵道:“稍等一会,我和张董商量几分钟。” 张小兰原本是想悄悄与侯沧海商量,没有料到侯沧海直接把这个意思说了出来。进了屋,她责怪道:“你也太坦白了,什么都和蒲小兵说。” 侯沧海道:“说真话,他才相信。” 张小兰道:“这人能量太大,如果让他来搞拆迁和平场,要价太高,我们怎么办?我们不答应,他又来一个群众游行,那就惨了。” 侯沧海道:“我正在为拆迁发愁,他就找了过来,这是好事。在商言商,先签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我们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他,与他合作的最大好处是少麻烦,由工人组成的队伍来拆迁,应该比我们更容易吧。” 张小兰道:“我觉得他就是个大麻烦。” 侯沧海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大麻烦已经来了,我们只能迎头而上,没有办法退却。赌一把,赌这些国有工人做事有底线有良心。” 张小兰道:“如果赌输了怎么办?” 侯沧海道:“愿赌服输。但是,凭我对人的了解,我选择相信他。若是赌对了,江南地产第一个工程就成功了一半。” 两人商量完毕,到了外间,同意蒲小兵提出的要求,约定明天谈细节,签合同。 谈完正事,蒲小兵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道:“两位若不嫌弃,就留在家里吃个便餐。昨天我到小溪钩了鱼,小是小点,正宗野生鱼。江南地产里面有高人,居然想到把小溪与景观带连接,想到这一点就是经过调查的,了不起。这个工程花费不高,接通以后,整个片区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年我爸就坚决反对填沟修房,结果被批评成老顽固。他若能看到新的景观带,肯定会很欣慰。” 留住客人后,蒲小兵开始剖鱼,用姜、葱为主要调料,还加了一把小须须草。很快,一盆鲜鱼汤就活色生香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侯沧海喝着鲜美鱼汤,暗自盘算:“如果蒲小兵讲规矩,能把工程做好,那就要想办法将其收到麾下。这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家伙。” (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利益(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工程开动,事情多如牛毛。 陈杰继续到与各职能部门联络,喝酒无数。好几次,他在侯沧海办公室甩门钥匙,道:“胃不行了,天天陪吃陪喝,就差陪睡了。回到单位,还得报看梁期罗的脸色。”每次这个时候,侯沧海就将钥匙扔回去,只说两个字“矫情”。 陈杰被调侃后,也不恼,就在侯沧海办公室抽枝烟,胡扯一通。走出办公室,他变得心平气和。 与蒲小兵谈细节是一件麻烦事,谈判主力是工程科戴双瑞。侯沧海坐在一边基本不说话。当双方争执不下时,他才出面将双方各往后拉回一步,让谈判继续。从上午谈到中午两点过,双方终于达成协议。 此时,蒲小兵还正在办工商执照,因此,合同正式文本没有签署。 蒲小兵道:“我们已经购买了挖土机,人员也基本准备妥当。新公司成立,锁厂老工人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事做。听说有事做,大家都积极得很,想到新公司工作。为了避免出事故违规,所以到新公司工作的人必须在六十岁以下。为了这个决定,我还被骂过几回。” 侯沧海道:“目前平房搬得最快,拆迁从这里入手。把平房推掉,场地打开,你的机械设备也好摆。” 上一次是蒲小兵请吃鱼,这一次谈判就由侯沧海请客。 来到楼上食堂,侯沧海亲自炒了一大份回锅肉,配了点厨师亲自磨的豆花,再来两**高州特曲。菜虽然简单,胜在由侯沧海亲自炒。蒲小兵知道侯沧海的心意,就放开喝了一回酒,喝了七八两,然后由戴双瑞开车送回锁厂。在车上,喝了酒的蒲小兵比平常兴奋,与谈判对手老戴聊得甚为投机。 老戴道:“蒲总,你以前在锁厂工作,不是建筑这一行。今天我们抠字眼,你对土建不陌生啊。” 蒲小兵将两只手翻过来,看着上面的老茧,道:“锁厂破产,我们全家还得吃饭。我凭着一身蛮力,先到一家做土建的公司,从小工做起,离开时,我是他们的业务副总。” 老戴道:“这个工程好好做,张总是厚道人,不会亏待你。” 蒲小兵略有愣神,道:“我一定会做好的。” 送走了蒲小兵,侯沧海感到了酒意,于是关了门,准备睡一觉。关上门后,他喝了口茶,一时又不想躺下去,于是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久未开启的电脑。电脑打开后,他直接上了清风棋苑,很遗憾,没有发现无影宗。 正要下线,张小兰在外面敲门。 侯沧海开了门,道:“喝了酒,准备睡一会。” “在办公室睡起太不舒服,你的寝室又不远,不如回家睡觉。晚上我爸约我们两人去喝酒。”张小兰说话时,转头看到了电脑上清风棋苑的界面。 “现在我最怕有人请喝酒,十有**是要来揽生意。” “是我爸叫吃饭。” “你爸也有各种人际关系,说不定也会介绍生意。” “没有人介绍生意,如果让我们去寻找建筑商、材料供应商,那才是真的累死你。这是相互需要。” “董事长,这次你说得对。” “总经理,我对的时候也挺多。” 张小兰不想多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办公室。在门前,她回头笑道:“你就睡办公室吧,下午我有事找你。”她回到办公室,赶紧把门关掉,用最快速度上了清风棋苑,给披着长发如武松一样的头像发了一条信息:“快刀手,好久不见,战一局。” 侯沧海看到无影宗的头像闪亮起来,坐回电脑边,道:“刚才还在呼你。看来我们有缘啊,同时上线。” 张小兰有点高兴,又有些生气,调侃道:“你应该很久没有下棋了,棋力下降,会输给我的。” “废话少说,直接开战。”侯沧海打下这一句话,开始布局。 两人都熟悉对方的棋风,前十步非常快,布局完成以后,速度便慢了下来。 无影宗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问你,你在现实中是从事什么行业?”侯沧海发了一个哭脸,道:“一言难尽。” 无影宗继续道:“还保密哟,有女朋友吗,听你说话的口气,应该是结婚男人吗?”侯沧海立刻回了一句:“今天这么八婆,中午喝酒了?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保持神秘感,或许,与你聊天的就是来自海外的王子哟,也许,是一条狗。” 无影宗聊天的兴趣胜过下棋,结果,被暗藏杀机的侯沧海偷袭成功。 “看吧,这就是多嘴的下场。”侯沧海发出了五个笑脸。 无影宗发出几个哭脸,再次挑战。 这时,隔壁传来的敲门声,随后传来陈杰的说话声。侯沧海说了一句话:“有事,改天战。”然后直接下线。 侯沧海喝了一口浓茶,推门而出。他来到走道上,见到了坐着轮椅的杨哥。 “稀客啊,杨哥。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有求于人必低于人,所以我得主动些。” “说的是什么话啊,有事吩咐。” 两人聊着天走进总经理室。杨哥开门见山地道:“我想介绍一个兄弟做点危房改造的工程。他是做正规生意的,从来不管江湖事,这一点你放心。” 侯沧海从见到杨哥那一刻起,便明白肯定事涉工程。他亲自泡了一杯茶给杨哥,道:“想做什么事?” 杨哥道:“我那兄弟不贪心,想做点粗活,搞点前期土建,这是卖力气的活。” 侯沧海道:“你来晚了一步,土建和拆迁全部打包给了蒲小兵。锁厂下岗工人们自己搞了一个公司,这个必须得给他们,否则很难。希望杨哥理解。” “确实不巧啊。”杨哥早就知道蒲小兵拿到土建工程,今天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先让侯沧海拒绝一次,然后再提下一个要求。他相信,以侯沧海的性格和为人,不可能拒绝自己两次。 “我来之前给兄弟说了大话,说侯子和我是生死之交,揽点活没有问题。他是二级资质,修楼房没有问题。侯子,能不能分两幢给我的兄弟。”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利益(三)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侯沧海没有拒绝,也没有贸然答应,道:“二级资质,参加危房改造完全没有问题。杨哥,你那兄弟如果有时间,能不能来一趟,找工程科老戴。” 杨哥道:“今天得不到准话?” 侯沧海递了一枝烟给杨哥,很诚恳地道:“锁厂工人闹了这么大一锅面,我是坐在火山口上。稍不留意,就要被火山冲上天,炸得粉身碎骨。既然是杨哥的兄弟,我们肯定会在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这不是推脱,是真心话。” 杨哥脸上伤口轻微扯动,道:“什么是同等条件?” 侯沧海道:“凡是想要做危房改造项目的,我们一要验资质,二要查看他们以前做的工程,确保工程质量,然后综合考虑。” “你们要几个建筑商?一个,两个,还是三个?” “我们有七十五亩地,准备把工程分为三大块,由三个建筑商做。” “有这句话,我不会让兄弟为难。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同等条件下,得有我兄弟一口汤喝。” 送走杨哥,侯沧海来到张小兰房间,道:“刚才杨哥介绍了一个朋友,二级资质的建筑商。虽然杨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介绍的建筑公司还是必须符合我们的基本条件。如果条件相差不大,可以考虑优先用他推荐的人。我顶住了这个关系户,晚上应该由你来顶了。你爸介绍的关系很难顶哟,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听说一句话,诸葛多智而似妖。如果我爸今天来当说客,你未卜先知,就真是妖怪了。” “我们只用三个建筑商,目前各种关系推到我们面前的已经有七个建筑商了,以后肯定更多。不管如何取舍,都要得罪人。最简单的做法是压根不考虑关系因素,只看建筑商硬条件和历史作品。” 张小兰将清风棋苑的小图标悄悄关掉,起身,给侯沧海倒了一杯咖啡。她看着坐在沙发上浓眉大眼的汉子,产生了一种奇怪感觉,仿佛两人的这种见面方式似曾相识,在很多年前就经历过。但是,从理智上又是不可能的,从江南地产成立到现在,他们合作也不到一年时间。 “请问,你找谁?”江莉在第一间办公室,见一个跨着小包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赶紧走出办公室,打招呼。 中年妇女很矜持地打量办公环境。她仿佛没有听见江莉说话声,对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子道:“新办的公司,办公环境差了点。” 身后女子夸张地道:“小兰才从大学毕业不久,能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很能干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服不行。” 张小兰办公室门开着,清楚地听到对话声,夸张地吐了吐舌头,道:“老妈驾到。” 侯沧海喝了一口咖啡,道:“又一个说客。” “我得端一端架子。”张小兰装模作样拿起一份文件,还架上平时不怎么戴的平光眼镜。 江莉带着中年妇女来到了门前。 中年妇女笑眯眯地道:“兰花,你妈来了。” 张小兰这才取下眼镜,先招呼跟在身后的女子,再道:“妈,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当妈的看女儿,难道还要预约。”中年妇女用挑剔眼光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年轻人。 侯沧海惊讶地看着来人,来人是张小兰的妈妈,还是江州市机关管理局的杨副局长。他在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曾经在一次现场交流会上见过杨副局长。当时她紧跟在江州市长身边,热情洋溢地介绍情况。他知道张小兰的母亲是机关干部,原本以为是市政府里面一位普通机关干部,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很风云的人物。 从侯沧海认识张跃武以来,从来没有听到张跃武谈妻子的事。 张小兰在侯沧海面前多次说起:“我妈虽然在政府工作,她的工作没有一点意思,就是一个服务员。我早就劝她辞职,她还不肯,真是死脑筋。” 梁期罗数次谈起张小兰的母亲,没有称呼职务,而是用“杨姐”来代替。至于老戴,则根本不谈家长里短。 陈文军倒是数次用挺亲密的语气提起杨局长,当时还让侯沧海纳闷了几次,不知陈文军为何要提起杨局长。 阴差阳错之下,加上侯沧海素来不喜八卦,导致他一直误认为张小兰母亲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机关干部。现在得知了张小兰母亲身份,他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了起来:机关事务局为领导服务,长期跟在领导身边。张跃武在江州政界的关系,至少有一部分得益于夫人这座桥梁。 侯沧海把咖啡喝完,站起来,微微欠身,道:“杨局长好。” 中年妇女修长的眉毛微微上挑,道:“你认识我?” 张小兰介绍道:“这是江南地产的总经理侯沧海,也是江州人。” 中年妇女听丈夫说找了一个年轻人在江南地产当助理,其他情况并不清楚。她看了一眼年轻英俊的侯沧海,又看了一眼女儿,道:“江州人也不一定认识我啊?你以前是哪个部门的?” 这一句话过后,侯沧海知道张跃武总是留在高州不回家的原因。眼前的杨局长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和张小兰站在一起似姐妹不似母女。若仅从相貌来看,张跃武肯定要是回家的。但是几句对话后,一个精明又强势的女领导形象便在侯沧海脑中鲜活起来。 “我以前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 “蒋强外的兵。为什么辞职?” 张小兰知道侯沧海不喜欢提及家里的“惨事”,打断道:“妈,你别查户口了。” 杨局长后面跟着一位穿戴甚为富贵的女子,侯沧海根本不用交流便知道这又是一个说客。他朝着张小兰眨了眨眼睛,道:“董事长,你们慢聊。” 在杨局长心目中,眼前这位总经理就是自家聘请的打工仔。她想为麻将桌上的好友介绍工程,但是只想对丈夫和女儿说,不容外人插手。 张小兰冰雪聪明,道:“侯总,你别走啊,等会我爸要来,说好了一起吃饭。我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听到女儿如此用词,杨局长又打量了侯沧海两眼。这一次打量就更加挑剔。 侯沧海走到门口时,听到杨局长道:“兰花啊,陈阿姨家里有个建筑队,你弄几幢房子,让陈阿姨的建筑队来修。” 侯沧海加快脚步,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小兰立刻体会到刚才杨哥过来揽工程给侯沧海带来的压力。她面带微笑地道:“我把侯总请过来,他具体负责选择建筑承包商。” 杨局长道:“这么重要的权,怎么能由他说了算。你这是大权旁落。” 张小兰太了解母亲的性格,道:“我和侯总是共同做事业,妈,不要把官场的生存法则套在江南地产上。” 杨局长道:“兰花啊,你还是幼稚了。官场和商场都来自于同一个传统,根本分不开。” 张小兰还是顶住母亲的亲情压力,出门,将侯沧海“拽”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孕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门口,张小兰低声道:“这个陈阿姨是作餐饮的,后来开了一个山庄,生意比铁梅山庄还要好,赚了不少钱。她是很能干的生意人,但是没有做过建筑,我不想让她来接锁厂危房改造的工程。她平常对我挺好,你要替我顶住。” “没有,我来吧。得罪人是我的本职工作。”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侯沧海收敛了脸上笑容,将危房改造工程所需要的资质条件摆了出来,特别强调要考察近两年完成的房地产项目。 陈阿姨这几年做餐饮赚钱不少,见房地产热了起来,便生出投资地产的心思。在打麻将时无意中听杨敏提起高州危房改造项目,便想弄几幢楼房操作。她手里并没有建筑公司,但是认识不少建筑商,准备先将工程揽下来,转手交给其他建筑商,从中获得转手费。 她久经商场,听到侯沧海介绍后,嫣然一笑,道:“没有问题,欢迎侯总回江州考察。” 杨局长对侯沧海的态度颇为不满,见女儿与这个小伙子关系不一般,暂时隐忍,没有当场发作。她坐在张小兰的位置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给张跃武拨通电话,“我和陈萍萍到了高州,晚上别安排其他事情,一起吃饭。” “你不上班,跑到高州作什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张跃武接到夫人电话,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今天请了假,特意过来。高州市委小招挺有特色,我订了位置,准时过来啊。迟到了,要受罚的。今天晚上就住小招,条件不错。”杨敏来之前,与高州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朋友打过电话。杨敏在全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系统都是个活跃人物,大家挺给面子。听说杨敏来到高州,高州机关事务管理局特意在市委小招安排了酒水,预订两个套间。 离开江南地产时,杨敏安排道:“兰花,我和陈阿姨在小招附近美个容,你开车,给我们带路。” 张小兰叫苦道:“手里事情一大堆,我让老戴开车带你们过去。” “老戴不错,忠厚人。”杨敏挺着腰,带着陈萍萍离开了江南地产。 侯沧海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没有起身相送。 张小兰安排了老戴之后,又回到办公室,道:“你这人确实是个乌鸦嘴巴,居然我爸妈真有人来走后门。我妈这人自负得很,不了解锁厂的烂事,瞎指挥。晚上吃饭之时,你看在我面子,别跟她来气。” 侯沧海道:“你妈根本没有让我去吃晚饭的打算。她走的时候,我本来要起身相送,结果她正眼都没有瞧我,我就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张小兰与侯沧海共同时间不短了,深知其性格中有着非常强硬的一面,是一头不服输的犟驴子。她不再勉强侯沧海,道:“不管怎么样,我妈那边,就由你来挡炮弹,反正你和她刚见面就不对眼。” 侯沧海道:“你爸是不是耙耳朵?” 张小兰道:“我爸小事都让着我妈,但是大事精明,基本上将我妈挡在公司之处,不让她插手重大业务。” 侯沧海笑道:“这样说来,我可以随便得罪她。” 张小兰瞪了眼,道:“她是我妈,是长辈,你得有起码的尊重。” 在高州一处幽静别墅内,张跃武颇有些心烦意乱。屋内温暖如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剥好桔子,用小盘子盛好,放到张跃武桌边。 “谁的电话?接了电话,你就挺烦。” “没事,工作上的事情。晚上我要出去,不回来。” “少喝点酒。身体是自己的。” 吕思涵欲言又止。她是一个性格内敛的女子,每次回想起与张跃武交往的经过,都觉得如在梦中,不可思议。 张跃武将与女儿年龄差不大的女子抱在怀里,道:“你今天有心事?” 吕思涵搂着张跃武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道:“这个月,例假没来,今天我用验孕棒试了,有了。” 这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在张跃武脑门心。他稳住心神,道:“确定?” “嗯。”吕思涵一脸忧伤,道:“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跃武哥,我是爱你的,想将孩子生下来。如果你不想要,我就去做人流。”说到“人流”两个字,她声音发颤,楚楚可怜。 “不流产,我要这个孩子。”张跃武在房子转了十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声音很大,态度坚决。如果煤矿收购成功,他的财富将爆炸式增长,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未免美中不足。他有足够的信心让两个孩子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真的!” “真的。” 张跃武是在高州认识的吕思涵。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老江湖,经历了无数风险,已经修炼得百毒不侵。最初只是和小吕逢场作戏,谁知老房子着火,一来二往,烧起来就不可收拾。 与控制欲太强的杨敏,吕思涵倒真是具有温柔顺众的美得。这是最让张跃武称心如意的地方。 是否生下这个孩子,吕思涵很犹豫,作好了两手准备。此时听到张跃武决定,幸福感油然而生。她热情万分地跨坐在张跃武腿上,道:“晚上,我等你。以后肚子大了,那个动作就不成了。” “今晚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明天过来。”张跃武弯下腰,吻了吻吕思涵的肚子,道:“抽时间提一辆车,五六十万的,最好不要奔驰和宝马,太打眼。” 从别墅开车往回走,一路上,张跃武都在琢磨吕思涵肚子里倒底是儿子还是女儿。人到中年,又将当爸爸,这种感受很神奇。 市委小招,杨敏在做美容前,抽时间单独和张小兰在房间里聊天。 “妈,在政府工作没有意思。你干脆搞病退,或者辞职,到高州来,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傻孩子,你妈过得潇洒自在,为什么要辞职?你一向认为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为什么改想法,劝你妈辞职,莫非你爸不老实了。” “倒不是这个原因。不过,爸如今这么有钱,长得也不差,不知有多少女人盯着他。” “你爸晚上经常外出吗?” “一半时间住在城里,一半时间在矿上。”张小兰没有完全说实话。她初到高州时,爸爸有一半时间都在家里,只是最近反常,住在矿上的时间未免太多了。 杨敏发了一会愣,道:“我们是老夫老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大不了就是那些屁事。我问你,那个侯沧海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在江南地产当家。你说老实说,是不是和他有点意思。” 张小兰变得忸怩起来,道:“我们是搭档,没有其他关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光滑的下巴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杨敏故意道:“如果你们仅仅是搭档,他这个打工的为什么这样嚣张。世界上没有这个道理。” 在张小兰心中,从来没有将侯沧海当成打工者,打工者三个字特别刺耳。她认真地道:“妈,你见到侯沧海得给予必要尊重,不要故意把架子端起来,他这人有本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尊心也强。” 不管女儿是否承认,凭着这一席话,杨敏试探到女儿的心思。 张跃武来到时,母女俩结束了谈话,杨敏去做美容,张小兰无聊地看电视。 “你妈呢?她来做啥?” “她和陈萍萍阿姨一起来的,陈阿姨想到锁厂幢修楼房。” “乱弹琴,陈萍萍做餐饮就行了,何必什么钱都想赚。你妈是聪明人,不应该做糊涂事,肯定另有想法。” “不管什么隐情,锁厂项目太特殊了,不管谁想承包项目,我们只看硬功。” “改天我找侯子长谈一次。” 今天张跃武准备约侯沧海吃饭,原本想替吕思涵要一点装修工程,没有料到吕思涵有了身孕,这就让所有计划完全改变。从现在起,他得从长计议。 到了晚餐时间,张跃武吃惊地见到了黄德勇居然也来到餐厅。 黄德勇到来之时,高州机关事务局正职领导、张跃武一家以及陈萍萍都等在了餐厅。黄德勇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直接来了一句:“侯沧海没来?” 杨敏眼皮跳了跳,侯沧海不过是江南地产总经理,与这里所有人相比都算不得什么,但是黄德勇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小子还真有些门道。 张小兰道:“今天他要到锁厂一家姓张的工人家里吃饭。我和他第一次到锁厂看地形,恰好遇到工人受伤,侯总开车送那个受伤工人到南城医院。有了这一次经历,他发现整个锁厂片区缺乏一家医院,这才想到要引进一家医院。” 黄德勇道:“江南地产在锁厂片区人望很高,这是有利因素,但是,如果你们做得不好,工人们的反弹将更加强烈,若是惹了事,我饶不了你们。小兰啊,你要把我这话转给侯沧海。他有什么困难,我尽量在原则范围内帮他解决。” 这一番话让杨敏知道了侯沧海这个打工者为什么这么牛,这小子是挟锁厂工人的支持自重,不把老板夫人放在眼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得到锁厂工人支持,这一点挺牛。也难道兰花花对此人态度暧昧不清。 黄德勇对杨敏和陈萍萍都很熟悉。说了侯沧海的事情,便与两人打招呼。高州机关管理事务机的正副领导暗自庆幸高规格接待了杨副局长,如果怠慢,被奏上一本,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晚餐到十一点,兴尽而归。 张小兰回家。 张跃武和杨敏夫妻住在小招。小招条件不错,至少可与四星级酒店相媲美。虽然不奢华,但是品质上乘。 杨敏洗澡之后,穿上自带的睡袍,在屋里出没。室内温暖如春,睡袍里面不着一物。她收拾妥当之后,发现丈夫还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道:“女人真是悲哀,穿得透明,果然在丈夫面前变成了透明人。” 张跃武这才回过神来,道:“你在说什么?” 杨敏站在张跃武面前,道:“从吃饭开始,你就魂不守舍,你在想什么?” 张跃武望着妻子半遮半掩的身体,道:“我在想煤矿的事。” 杨敏坐在丈夫对面,道:“购买这家国有煤矿就是赌博。你要学会见好就收。贪心不足蛇吞象,是有道理的。” “据业内行家判断,煤矿至少还有十年好行情。政府里面有黄市长支持,资金又很雄厚,我实在想不起失败的理由。”张跃武将手伸进睡袍,摸了一把。 杨敏顺势就坐在张跃武怀里,敞开衣襟,道:“侯沧海拿我们家的钱办事,居然在我面前瞪鼻子上脸。陈萍萍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你的根基在江州,江州的关系还得维护。陈萍萍就是拿两三幢楼,有什么大不了。” “锁厂的事太复杂。” “复杂个屁。手别闲着,摸我。” 夫妻俩人亲热了一阵,张跃武道:“等会,在矿里走了半天,先洗个澡。”在享受丈夫抚摸时,杨敏仔细摸了张跃武的下巴。 杨敏脸上有一种琢磨不定的笑容,稍稍收拢了衣襟,俯身拿起电视遥控板。 在澡堂里,张跃武仰头迎接着从喷头里落下的大股热水。这一段时间,与吕田涵亲密的时候很多,老夫聊发了少年狂,耗费大量精力。今天与至少两个月没有见面的妻子前戏时,居然没有明显反应。,有些力不从心。 客观来说,杨敏这个年龄能将身材保持着这样好,皮肤也细嫩,很不容易了,还是有吸引力的。但是,时间是把杀猪刀,无论再美丽的明星在青春失去后,都比不上青春洋溢女孩子对男人的吸引力。再加上久为夫妻后失去新鲜感,手牵手时,更象左手牵着右手。 到了这个阶段,爱情存续的关键是否成功转化成了亲情,是否有共同价值观和奋斗目标。 杨敏摸着脸颊,从第六感判断丈夫确实有问题,理由很简单:张跃武习惯早上起来用剃须刀刮胡子,刮得非常干净。到了晚上这个时候,下巴会冲出来一些细小的胡茬子。刺到自己脸上,会有轻微的刺痛感。而今天蹭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没有出现轻微刺痛感。她仔细用手摸了丈夫下巴,下巴非常光滑,应该是在下午才用剃须刀刮过胡子。 为什么下午刮胡子?这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惯,必然有异常。 杨敏是个坚强的人,没有将疑惑摆在脸上。等到张跃武出来之时,她已经扔掉了睡袍,躺在床上。 事毕,杨敏讽刺道:“这一段时间你是真累了,状态一般。干工作得悠着点,毕竟是这么大一把年龄,别把身体弄跨了。” 杨敏平时在家里总是飞扬跋扈,今天态度温柔,让张跃武心里打鼓,心虚地道:“没事,等完成收购,我就会轻松下来。” 杨敏道:“我要开一家高档的美容院,先打五百万过来。” 张跃武道:“这么多?” 杨敏道:“高档的美容院,装修都要花不少钱。我接触了不少富家太太,她们在美容上花钱如流水。你别打岔,我的经营头脑不比你差,自己能够赚钱自己花。而且,以后美容也不用去别人的破地方。年龄到了这个点,肚子松了,屁股瘪了,成了黄脸婆。我再过两年也得从岗位上退下来,退下来以后,总得找点事做。” “美容院到底要多少钱?” “我不知道,先把装修搞下来,再说下一步的事情。张跃武,我不是找你要钱。你的企业有我多少心血,难道你忘记了。我是拿我自己的钱。” “不是这个意思,春节你才拿了一百万。如今我收购煤矿,资金正打紧。” “少说屁说,这两天打给我。你再缺钱,也不缺我要的这五百万。” 杨敏原本准备与丈夫谈一谈侯沧海的事,此时被“光滑的下巴”弄得很生气,也不想谈侯沧海了。相对于丈夫的胡子,侯沧海算个屁。 “张跃武,我到了高州,陈萍萍也开了口,你总得想办法给她弄点事情做,这个面子必须给。” “我找侯沧海商量一下,看弄个什么项目。” “张跃武,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侯沧海,他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口罩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张跃武闷了半天,道:“侯沧海是什么东西,这句话只能在我面前说一说,不要在兰花面前提起。” “我看得出来,兰花花对那人有意思。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幅**样,没有打工者的自觉性。”杨敏因下光滑的下巴,对丈夫产生了猜疑。但是在涉及到女儿婚姻大事时,她暂时放下愤怒,恢复了理智。 张跃武讲了侯沧海辞职出来的原因后,又道:“侯沧海除了在江南地产工作以外,还是二七高州分公司经理,手底下有好几个女职员,都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他知道杨敏不喜迷信的东西,没有讲出看相的结果。 “真是气死我了。侯沧海没有工作,家庭困难,靠着我们家吃饭,但是反过来还要挑剔兰花花,又和其他女人勾搭。你们父子俩真是笨死了,气死我了。你也是老江湖了,这事笨到让人不可思议,你以前追我时的机灵劲跑那里去了。”说到最后一句话,触到了杨敏伤心处,她焦燥起来,骂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发财的。我的兰花花,找个平庸一些男人算了。” 这一次高州之行,杨敏摸到了丈夫光滑的下巴,终于发现老实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在赚了大钱以后,终于泯然众人矣。其职业让她周旋于非富即贵的人群中间,对权力和财富的魔力认识得很深刻。 她在离开高州之时,一直没有谈及这个光滑的下巴。只有在与女儿分手时,悄悄讲了几句真心话。 “兰花花,别怪你妈啰嗦,有一句还是要说。你不要被侯沧海牵着鼻子走,妈承认他挺有男人魅力。你别打岔,让妈说完。男人魅力是专门祸害女人的。妈是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可以利用,但是不要相信他们的人品。如果相信他们,受伤的一定是你。”杨敏平时总是意气风发,今天在女儿面前显示出灰暗的一面。 张小花挽着母亲,道:“妈,你这是怎么回一。我们没有当场答应陈阿姨的事,你也不用这样伤心。男人嘛,还是有好的,比如我爸。” “该说的我都说了,防备那个侯沧海。这人有毒。” “妈,别说这么难听。他这人挺好的,就是傲慢了一些。” 送走了母亲,张小兰回到办公室,经过侯沧海办公室前,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眼正在与杨哥介绍的建筑商谈生意的侯沧海,心道:“我妈为什么说他有毒?有毒就有毒,只要能把江南地产做好。” 送走杨哥介绍的建筑商以后,侯沧海拿着几张纸来到了张小兰办公室,道:“有五家二级企业,三级一级企业,二级以下被我全部砍掉了。” “太粗暴。如果只论资质,我们其实一点资质都没有。按你的做法,新企业没活路。” “我们是开发商,在商言商,必须讲利益。感情放在生活中就行了,不要带进工作。” “我妈介绍的企业,你根本没有考虑?” “我们只和公司老板谈,不接待代理人。我看得很清楚,那位陈总只想拿到项目吃差价,这在锁厂危房改造项目中行不通。从今天开始,我要和工程科的人一起查验这些公司以前修的房子,采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和住户交流。你别忘记了,我是医药代表,与陌生人打交道是长处。” 张小兰在与侯沧海说话时,脑子里一直想着母亲那句“有毒”的话,又从这句话联想到侯沧海与姚琳搂抱在一起的样子,心中暗怒。 侯沧海已经发现张小兰精神不太集中,知道肯定和杨敏之行有关。他没有细究这些小女子的心思,从包里取出一个口罩,递给张小兰,道:“南方有**型肺炎,有不少医生护士都被感染,闹得挺厉害。以后你到公共场合,记得戴口罩。” “有这个必要吗?” “死了不少人了,小心无大错。杨兵跟医生们接触得多,得到消息快,卫生系统已经高度紧张了。” 张小兰随手拿起口罩,发现手感与平常口罩不一样,道:“这是什么口罩?” 侯沧海道:“这是杨兵专门从厂家进的n88型口罩样品。他最近一直在盯着南方的消息,发现很多南方人还有首都那边的人都戴口罩,觉得**肯定要波及到山南省,准备进了一批n95型口罩,储备在库房,算是为高州防**作贡献,也能赚一笔。” 张小兰戴上口罩,试了一会儿,道:“太憋了,我不戴这玩意。侯子,这事有点冒险啊,如果风波不到高州,你们就亏了。” “杨兵从本质上来说是谨慎的人,他敢于冒险,说明有一定把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肯定要全力支持他,就算亏了也得支持。” “刚才你才说不把感情放在工作中,你对待杨兵其实有感情。” “这不一样,支持杨兵,就是支持二七高州分公司,这是公事。我明天还要参加分公司一个办公例会,好久没有参加了,我也得出出面。参加完会议之后,我就带队去几个建筑商修的房子。” p88型口罩的预防功能较一般手术用口罩为佳,孔洞较小,纤维密度高,平常在五金铺有售。p88型口罩虽然最能阻隔病毒,但年长的人或哮喘病人及呼吸不顺畅人士不宜佩戴。如果戴过厚的口罩,会感觉很憋闷,特别是长时间戴,会使鼻黏膜变得脆弱,失去了鼻腔的原有生理功能,反而可能会引发其他疾病。 是否进一批p88型口罩,二七高州分公司几个员工有不同意见,特别是南州公司派来的会计坚决反对,第一个意见是这款口罩并不适宜大规模推广,**这种传染病,来得快去得快,还没有传到高州肯定就结束了,到时候这一批口罩就砸在了分公司;第二个意见是分公司主营业务不是做这个的,强烈反对随意调整主营。 杨兵一时拿不定主意,将侯沧海约回到分公司办公室,参加了办公例会。 侯沧海很久都不参加二分分公司的办公例会了,说说笑笑的员工们进门,见到了这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经理,都愣了愣。他们迅速找到各自位置,坐了下来。 杨兵先谈例行工作,公布了每个人的业绩,逐一点评。侯沧海在危房改造项目中,不管是与银行还是跟建筑承包商,都是谈的上千万的生意,此时听到二七公司每个人的业绩,数量级差得太远,一下就觉得索然无味。 当杨兵再次谈及购买口罩计划时,驻高州会计稍有犹豫,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反对意见。 侯沧海不等杨兵说话,接过话头,道:“楚会计,你的职责是会计,这一点你要记清楚。分公司经理和副经理决定的事,你按职责执行就是了。听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稍稍提高了语气。 杨兵和楚会计谈论此事时,更注重分析**爆发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比较难以判断,所以两人都无法说服对方。此时侯沧海来到分公司,压根不想谈可能性,作风实在是简单粗暴。 楚会计用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声音小声说了两句,然后就焉了。他曾经多次到南州公司向苏总汇报侯沧海几乎不到公司上班的事实。苏总每次都很重视,然后没有了下文。 二七公司虽然带有大企业毛病,毕竟要靠市场业绩说话。自从在高州招开了质量颇佳的学术讨论会以后,二七高州分公司业绩一下就如毒蛇咬一般窜了起来,从最后一名直接跃升至全省中等水平,达到第一集团也极有可能。 这一成绩的跃升被大伟哥弄成了简报,写上公司最新案例,二七总公司每个老总都知道了在山南偏僻之地有一个高州分公司在侯沧海去了以后,由废柴变成先进。在这种舆论环境下,苏松莉不会调整轻易调整侯沧海。而且,侯沧海正是自己改革方略下走出来的英雄人物,她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虽有不满,也要忍着这个飞扬跋扈的部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开发商和建筑商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2003年4月,危房改造工程在全民抗**中继续进行,一手抗非,一手搞建设。 危房拆除顺利完成,没有发生纠纷。 当最后一幢楼房被敲掉了钢筋结构后,熟悉的住房、厂房变成废墟,往日场景灰飞烟灭,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和旧相片中。 围观锁厂工人们黯然离场。尽管他们知道必须先拆掉旧楼,才能建设一个新家园。可是,携带着他们青春的厂房被催毁时,他们仍然觉得痛到骨头里。 老幼离开后,锁厂精壮年留在了锁厂,开始清场工作。 暮气沉沉的锁厂危房被拆除以后,焕发出难得一见的生命力。这种四处扬灰的生命力,迅速取代现场工人们对老锁厂的怀念。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如水一般流动,没有任何情感是一成不变的。 锁厂危房改造工程顺利实施的同时,针对群体**件背后黑手的调查一直没有松懈。检察机关根据掌握到的线索,一直派员盯住谈明德,取得过硬证据后,立刻对其采取了措施。依法搜查其住房时,检察官在其家中暗室查出现金七百多万。很多现金连银行的封条都没有拆掉。 搜查结果传到市委后,几人欢喜几个忧。 南城建筑的老板谈明才被带到检察院后,没有费多少周折,很痛快地交待了锁厂事件的前因后果,把诸多事情(包括福四娃砍杀侯沧海之事)统统推到死去的江洪峰身上。 谈明德同样如此,将一口黑锅扣到江洪峰身上。 此案办理得十分迅速。 谈明才以行赌罪被起诉,因有检举立功情节,一审判决结果很快就出来:谈明才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一年执行。 谈明才不上诉。 谈明德因受赌罪和巨额来源财产不明罪被起诉。审判后,一直没有判决。 对于侯沧海来说,谈明德和谈明才已经成为往事,包括外逃的福四娃也变成无关轻重的人物。这几个人都没有在其脑中过多停留。侯沧海如今满脑子都是危房改造工程。 锁厂片区危房改造现场,三家建筑企业负责人跟在侯沧海和张小兰身后,实地查看现场。张小兰是江南地产实际老板,同时也是一个才从大学毕业不久的新老板。她面对久经商海、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的建筑商时,明显自信心不足。由于自信心不够足,她便把架子端起来,用冷傲来做掩饰,尽量不谈具体事情。 侯沧海作为总经理,由他来给三个建筑商谈合作具体规则。 一般情况下,建筑商与开发商都是单对单见面,不会将几家建筑商凑在一起。侯沧海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按照统一标准要求建筑商,先说断,后不乱,不给建筑商乱来的机会。 八家建筑企业有五家来自江州,三家来自高州。经过综合平衡,江南地产选定了两家江州建筑公司和一家高州建筑公司。 侯沧海处事挺硬气,在挑选建筑商时设置了相当严格的入场线,也实实在在地按照自己设定的规则办事,将一批关系户口拦在了入场线之外。在最后定调子的时候,侯沧海和张小兰就没有办法太硬气,关门商量很久,考虑了方方面面关系,最终入选的三家企业都各有背景。 高州建筑公司正是杨哥推荐的那家企业。 杨哥不仅救过侯沧海一命,还是当地有影响的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同等条件下,杨哥的面子必须要给。而且,如果三家建筑商里面没有一家高州企业,难免会落人口实,引起高州建设系统反感,惹出不必要麻烦。 来自江州建筑公司有两家,一家有黄德勇的关系。只要过了入场线,与政府有关系的企业肯定在优先考虑之列。 第三家企业是张跃武的关系户,有银行背景。 开发商为了确保投资项目顺利进行,必须要融通资金。开发商融资的实质是充分发挥房地产的财产功能,以达到尽快开发、提高投资效益的目的。房地产投资项目通过融资,投资者可将固着在土地上的资产变成可流动的资金。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开发商有了启动资金,拿到了地,用地抵押就可以得到银行资金。搞好和银行的关系,很重要,甚至来说性命悠关。 最终选定这三家企业,平衡了各方面关系,相当不容易。这不是势利,而是在现实在生存所必须做出的选择。 结果出来以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张小兰很快就受到了来自家族的压力,首先是母亲杨敏打来的问罪电话。 “兰花花,真是翅膀长硬了,不认你妈了。” “萍萍阿姨确实不符合要求,危房改造项目曾经引起过群体**件。相当麻烦。黄市长还将这个项目与我爸收购煤矿联系起来。所以,我必须要谨慎。” “你爸有一个煤矿就行了,何必赚这么多钱,贪心不足蛇吞象。女人最悲哀的是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提醒你,别上当。对了,除了修楼以外,景观设计、土建、强电、弱电,你们总得承包出来。这次是你妈要来承包,当然有代理人。别给你爸说,他这人就想把我排斥在生意之外。” 母亲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小兰道:“好吧,好吧,我争取找个项目给陈阿姨。” “错了,是给我。” “妈。你别来插手,我很难办。” “放心,妈很聪明,不会让你为难。再给你说一句话,别太相信侯沧海。这人太强,你控制不住。” 杨敏电话打来以后,以前家里做建材的三个亲戚又找了过来,张小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做建材生意的三个亲戚应付了过去。 此刻,在工地现场,张小兰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走在人群正中间。侯沧海位置稍前一些,最前面是承包了拆迁和土建工程的蒲小兵。 危房改造项目有七十五亩,现场组织得井井有条。十几辆大货车在清理运输废弃的砖石和门框窗框,挖机将水泥块、砖块和各种家俱碎块装进货车车厢,整个工地灰尘高扬,噪声横行。由于锁厂地处偏远,周围几乎没有住家,因此,防尘措施比较粗陋,接近于无。 有三幢楼房已经完全被清理干净。按照设计方案,一台挖机开始往下挖掘,挖到四米左右时,地下水冒了出来,水量颇为充沛。围观的锁厂工人看到如此多的地下水,吓出一身冷汗,都觉得在这种地基下,几幢楼房经历了地震,只是裂缝而没有倒塌,真是一个奇迹。 看到地下水,侯沧海对于打造景观带的信心更加充足。山南讲究有水则灵,环绕整个住宅小区的这条小溪将极大提高小区品质。他有信心打造出超过江州市江南水岸小区的高品质小区,而不仅仅满足于危房改造。 一个工人凑了过来,发了一枝烟给侯沧海,又依次发给几个建筑商。这是一支廉价烟,三块钱一包,抽起来呛人。侯沧海并不想抽这支孬烟,为了照顾工人自尊心,接过烟,神态自若地抽了起来。另外三个建筑商见侯沧海接了烟,便也接过烟,点燃。 等到离开挖沟处,三个建筑商悄悄将香烟掐灭,扔掉。 看罢现场,三家企业争着要请客。侯沧海摆了摆手,道:“现在**期间,不要搞那么多花架子,到江南地产伙食团吃饭。” 杨哥介绍的建筑商留着小胡子,相貌彪悍,很江湖地道:“侯总,没有这种搞法,今天无论如何要由兄弟请客。我是高州人,今天我是地主,你们都别跟我争。” 建筑商和开发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合则共赢,分则共输,既是兄弟,又是冤家。谁也离不开谁,又各有利益。小胡子朱永波混建筑行业时间很长,对此深有体会,也有痛到骨头里面的伤口。 杨哥出现揽活时,朱永波一直在暗中窥视侯沧海。这个年轻人是市长的人,背景够厚,又敢和福四娃动手,下手够狠。如果只有这两点,朱永波会敬而远之。当他观察到侯沧海对锁厂工人们挺仁义,这才下定决心揽住这个工程。这个工程只是一个跳板,他想通过这个工程结识侯沧海,为以后合作打下良好基础。 侯沧海一语定乾坤:“第一顿饭必须由江南地产作东,以后你们请吃饭,机会多得很。” 一辆越野车和三辆豪车,来到江南地产办公室门前。高州经济不发达,但是豪车挺多,三辆豪车停在门口,并不引人注目。 到了伙食团,侯沧海套上围腰,道:“今天是江南地产和诸位第一次合作,为了显示诚意,我得亲自炒一份回锅肉,不是自夸,味道真的很棒。” 这个举动让三个建筑商受宠若惊。 苏希望是一个满身肥肉的大胖子,由于肥肉太多,整个五官都严重变形了。他搓着手,道:“我本来都在减肥,但是侯总亲自上灶,这个礼遇太高了,就算血压马上升高,我今天也得痛快吃一顿。这一段时间减肥,嘴巴淡出个鸟。” 司马国文是三人中最文静的,脸皮白净,话不多。他从车里提了一箱茅台,道:“这是茅台酒厂出来的正宗货,今天我至少喝一**。” 说话间,侯沧海炒了回锅肉,端上桌。 张小兰坐在主位,倒了半杯红酒。 侯沧海道:“我受董事长委托,有几句话要说。” 这是今天最关键的话,事关以后操作。三个建筑商聚气凝神,不敢稍有分心。 侯沧海道:“为了确保工程质量,除了监理以外,原锁厂职工将成立一个十人质量跟踪小组,随时到工地进行巡视,希望三位配合。” 这个措施极为凶狠,三个建筑商皆变色。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司马国文咳嗽两声,站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开学季,忙了两天。)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发商和建筑商(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司马国文站了起来,随即想到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转身拿起水杯,到开水处接了开水。工程科老戴扔了几枝烟给在场的建筑老板。 苏希望面有猪相心头嘹亮,故意说起粗话,道:“锁厂职工都是与铁疙瘩打交道,根本不懂建筑,看都看不懂,巡视个什么玩意。” 朱永波与锁厂职工有不少接触,知道这句话大有谬误,道:“我担心另外一点,锁厂职工真要上工地,会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纠缠不休,若是遇上脑袋执拗的人,会影响工期,说不定会造成麻烦。” 侯沧海道:“这些质量跟踪小组对接江南地产工程科,发现问题后不和你们接触,而是汇报给工程科,这点你们放心。有一点请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这些工人们抱团,房子对他们来说太重要。所以,他们肯定会监督得很仔细,你们必须要有过硬的建筑质量,否则,会被工人围攻的。凡是因为建筑质量被工人围攻,只有两个字——出局。先请董事长讲两句,然后我来具体讲。” 在高州的建筑市场里,开发商占据着市场上最主要的资源——建筑用地,还控制销售环节,建筑商只能依附开发商才能生存。对于开发商提出的合作条件,在竞争者众多的情况下,往往会无条件答应。当然,硬币有正也有反,很多建筑商往往在在开工后,慢慢使尽各种手段慢慢来与开发商较劲,争夺利润。 侯沧海将三位建筑商邀请到此,主要是用自己的想法来改造开发商和建筑商的关系。他和张小兰形成共识,想要通过这次合作,寻找到能长期合作的建筑商。 听到侯沧海出言威胁,三个老板都没有反对,默默地听着。 “我们的想法是要将锁厂危房改造工程做成江南地产标板工程,建筑质量必须第一位。等会侯总代表江南地产,要和大家谈有几条约定,约定不仅仅约束你们三位,同样也在约束江南地产。我希望通过这一个工程以后,江南地产与各位能有一个稳定的合作关系。在现实社会里,开发商和建筑商就如男女关系一样,男人要找个漂亮又善良的女人很不容易,如大海捞针一样。女人要找一个能干又可靠的男人也不容易,如沙漠里捡一粒米。我们现在既然坐在了一起,就是缘分,我希望结成战略合作伙伴,能够长期合作。我说这一番话,是在详细调查你们历史的基础上,相对不公平的是我们处于主动调查的一方,没有办法,这就是当前的现实。” 张小兰努力想讲得接近房地产商的说话方式,但是对于三位建筑商来说,还是太文了。 为了配合张小兰的话,朱永波、苏希望和司马国文都笑了起来。 苏希望夸张地哈哈大笑,道:“开发商就是男人,我们建筑商就是女人,强奸女人的永远是男人。” 司马国文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说不一定。” 侯沧海把一杯酒倒进肚子,开始谈五个约定。 “第一个约定,我们不签黑白合同。既然江南地产有心和各位建立良好的战略全作关系,在扯结婚证的时候,我们就老老实实把该说的谈清楚。最近有件事,不知大家注意新闻没有,有人结婚时为了图方便,随口说了**号码,结果给自己惹来很多麻烦。比如办理房产登记等,结婚证上的**号码与真实**号码不一样,至少给你增加十倍工作量。” 所谓黑白合同是指江南地产和建筑商就同一建设工程签订的两份或是两份以上实质性内容相异的合同,通常把备案的合同称为白合同,把实际履行的补充协议成为黑合同。这在高州建筑市场很普遍。 建筑市场僧多粥少,施工单位为拿到工程往往被迫签黑白合同,屡屡哑巴吃黄连。不签黑白全同,总体来说对于建筑商是有利的。 “江南地产对你们调查得很详细,掌握了很多信息,而且我们又不想逃避行政主管部门监管,更不想逃避备案费等各种费用,所以,江南地产没有黑白合同的动力。对于你们来说,这种黑白合同往往吃亏,所以,你们不会强制要求我们签黑白合同吧。” 三人听到江南地产自废一项武功,自然举双手赞成。 司马国文道:“签黑白合同,最终吃亏的是我们,谁让我们是处于女方的位置。” 苏希望竖起大拇指,道:“侯总耿直。” 朱永波道:“董事长和侯总值得交往。” “第二个约定,江南地产不会要求你们出具施工单位同意无条件放弃优先受偿权的书面承诺。” 在高州,建设单位在进行开发建设时往往缺乏足够资金,需要将土地使用权及其在建的工程抵押给银行以获得贷款。银行为了保障贷款资金的安全,往往会凭借放贷人的优势地位,要求建设单位出具施工单位同意无条件放弃优先受偿权的书面承诺。建筑商出于下游地位,只能被迫签下这个书面承诺。 这是江南地产废掉了第二项武功,弄得三个建筑商既高兴,又担忧。 “第三个约定,江南地产选择了诸位,就是看中了诸位的实力,我们不允许非法分包、转包和挂靠。” 前两个约定算是自废武功,这一个约定算是废掉建筑商的武功。 非法分包、转包和挂靠是法律明文禁止的行为,这是在高州建筑市场禁而不止,一方面是由于建筑市场严格市场准入,大量无执照、无资质、有关系、有资金的包工头希望进入施工市场分一杯羹,有市场需求;另一方面正规的施工企业管理成本高,在利润空间压缩的情况下,也乐意出借资质、出让工程给下家,不劳而获的获得固定利润。 很多房地产商为了各种关系,甚至还授意施工方违法分包、转包或出借资质。 第三个约定算是针对双方都有效。 三个建筑商都是明白人,对于这条没有异议。 “第四个约定,建筑质量大于天,也是我们要成立业主监督小组的原因。我们会给监理打招呼,绝不会和你们拉拉扯扯。还有质检站的同志,我们会让他们每一步都盯紧你们。原因很简单,这是江南地产的第一个产品,我们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而且,我和董事长都不是科班出身,必须依靠外力进行监督。” “第五个约定,你们还是需要按高州规矩进行垫资,我不想彻底改变高州建筑市场的规矩。但是,江南地产会根据进度拨款。实话给你们说,江南地产资金雄厚,自有资金和银行资金都充足,简称不差钱。我在这里代表董事长承诺,不会有意拖延你们的辛苦钱。” 三人想起一片掌声,这次是真心的。 随后,由三个建筑商提建议。 朱永波首先提议:“希望能对江南地产提供的图纸图纸会审,会审后,要有图纸会审纪要。如果图纸有明显的瑕疵的,图纸会审纪中要体现。” 这一条与建筑质量有关,张小兰和侯沧海都同意。 司马国文提出与结算有关的提议:“希望做好工程签证。工程签证影响到工程量变化和工程款增减,签证必须及时,而且要详细具体。在签证过程中,希望业主方代表以及监理方尽量不要拖延。” 这一条也是合理建议,张小兰和侯沧海同意。 苏希望则提出合法分包和内部项目承包管理的问题,最后还开玩笑提出不要用房子来抵建筑款。 这个问题,由参加饭局的工程科老戴进行了回答。 这一顿饭,将江南地产和三个建筑商的合作方式都讲得非常清楚。 对于三个建筑商来说,这是与开发商合作历史上最为透明和公平的一次协商,也是对双主都有利的协商。 大家都有了信心,也各有盘算。 (第一百八十七章)(晚上争取再写一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外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锁厂有一幢老办公楼,位于大门附近,与拆迁的住房以及厂区都较远,江南地产便将此办公楼整理出来,暂时作为江南地产在工地的落脚点。一般情况下,开发商都不会在工地找落脚点,由于侯沧海和张小兰都没有在建筑行业从业的经验,决定靠前指挥,每周到工地来个两三天,从头到尾全过程参加楼房从地基到出售的全过程。 有了这个经历,他们才算真正进入房地产行业。 与三个建筑商正式签完合同以后,由于**形势渐紧,建筑商的队伍暂时没有进场,依然由蒲小兵带着锁厂人马在完成基础工作。 在江南地产位于新城区的办公室里,侯沧海将梁期罗叫到了办公室,狠狠地说了一顿。 自从那天与三个建筑商搭成协议以后,梁期罗对“建筑商少垫资的决定”深恶痛绝,劝说张小兰没有效果以后,直接跑到张跃武办公室,痛斥侯沧海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不管是江州还是高州,建筑商垫资都是惯例。侯沧海屁都不懂,处处大手大脚。大笔资金存在银行,一年利息都是钱啊,更别说高息借出去赚到的钱。更重要的是让建筑商垫了钱,他们就是菜板上的肉,随意我们拿捏。现在按期付了款,小心这些建筑商翻脸不认人。张总,你不能放任侯沧海乱搞,得出面管一管。小张总如今完全受了蒙骗,对侯沧海言听计从。”梁期罗在张跃武面前是绝对忠臣,说到后来,几乎声泪俱下。 张跃武如今被刚刚完成收购的国营煤矿弄得焦头烂额,对婆妈的梁期罗有些心烦,敷衍几句后,将其丢在办公室,又带着技术人员下井。 梁期罗郁闷地回到办公室,忍不住又到张小兰面前啰嗦此事。 张小兰站在侯沧海这一边,对梁期罗好言相劝,但是明确表示与建筑商的协议不可更改。 梁期罗见张小兰执迷不悟,对侯沧海变得很是愤怒。恰好这时陈杰过来报账,顿时成为梁期罗的出气筒。 陈杰拍了桌子,气得扬长而去。 侯沧海从江莉处知道事情经过,将梁期罗叫到办公室,给出了两个选择:要么一切行动听指挥,要么滚蛋。 这是侯沧海第一次在梁期罗面前露出獠牙。 梁期罗想到大小张总的暧昧态度,心凉了半截,最终表示屈服。 梁期罗离开办公室不久,侯沧海接到了一个来自江州的电话。 “侯总,我是杨亮,有事过来找你。你修了这么一个高档小区,肯定要用监控吧。” 打电话的是陈华的老乡杨亮。他的夫人王桂梅开了一家经营监控器材的公司。在熊小梅做电科院一食堂时,如果没有这一套监控设备,一食堂极有可能陷入不利的境地,惹上大麻烦。正因为这件事情,侯沧海对王桂梅和杨亮心存感激,有意在锁厂危房改造中安装监控器材。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危房改造工程?” “陈华给我说的。我现在就和陈华在一起,等会我们三人一起过来。我们有新的监控系统,效果比以前的那一套系统好十倍。” “闹**,你们也敢走?” “没事,我们开私家车,从山路直接过来。让陈华给你说两句?” 陈华是无意中说起侯沧海正在做危房改造工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亮和王桂梅夫妻立刻意识到里面蕴含的巨大商机。监控器材竞争越来越激烈,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们一天也不想耽误。 陈华接过杨亮递过来的电话,道:“我们快来快去,来回顶多三个小时,不和其他人接触,应该没有问题。” 侯沧海略为沉吟,道:“你们直接到高州锁厂,我在那里有办公室,平时主要在那边办公。” 之所以要让陈华直接到锁厂,原因很简单,侯沧海不愿意让张小兰与陈华面对面。女人往往都有惊人直觉,特别在涉及男女关系时更加敏感。张小兰是女人,还对自己有暧昧情愫,因此她十有**会觉察到自己和陈华那微妙的关系。 侯沧海以前与姚琳有过关系,并不回避张小兰。 但是陈华是江州市委宣传部干部,侯沧海要保护其**。 放下电话,侯沧海来到张小兰办公室,打过招呼,前往锁厂工地的办公室。 来到锁厂办公室后,他在底楼找到新来的厨房李前宏,安排道:“李师傅,今天中午有几个江州客人,多弄几个菜。” 李前宏以前是江州面条厂的厨师,后来到了电科院一食堂当大厨,近期他通过侯沧海大舅舅的关系,又过来给侯沧海煮饭。江南地产已经有了厨师,侯沧海将李前宏安排到位于工地的办公室。这样一来,不管在哪个办公地点,侯沧海都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开过一年食堂,给侯沧海留下了深刻印迹,他对食品变得挑剔起来,对水平不高的饭菜深恶痛绝。 李前宏乐呵呵地道:“还有两条水库鱼,正好弄水煮鱼。江州客人,是谁啊?” 侯沧海道:“以前给一食堂安监控的那家。” 李前宏对这事印象深刻,道:“杨公安啊,那次多亏了有监控。”他再次想起了熊小梅,想着两人分手的原因,暗自惋惜。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侯沧海换上雨鞋,又去查看景观带基础工程的进展情况。整个工地写了不少诸如“一手搞**,一手抓建设”标语。工地外面还有十几面红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蒲小兵看到侯沧海过来,迎了上来,道:“工地围墙马上就完工了,以后加上一个门,我们就可以在里面封闭施工。现在施工的都是锁厂老工人,不是流动人口,**绝对进不了这道大门。” 锁厂地处南城的角落,再往外走就是农村,如今房子被拆除以后,整个工地显得极为开阔,看起来与**极不搭界。 侯沧海不敢放松,指着远处的工棚道:“蒲总,马虎不得,按照南城区防非要求,要建立人员进出档案,不能有空缺。” 蒲小兵自豪地道:“锁厂是老国营厂矿,这点自觉性和组织能力还是有的。目前小团姐专门登记,凡是有人进出都建得有名册,具体到每一天哪一个时间段哪一个出门,哪一个时间段进门,都记得一清二楚。小团姐被那个病她毁了,要不然,她会是我们新公司的骨干力量。” 在挖土机不断工作下,以前家属院变成一条约百米长的水沟,只等与环绕在锁厂外的小溪水接通,就是一个天然河道。站在工地边上,侯沧海完全能够想象河边长满芦花的美景。而且这个美景是自然景观,不是人工景观,更具有生命力和观赏性。 正在憧憬未来美景时,一辆小车开进了工地。 工地守卫者熟悉这辆小车,没有阻拦,放行。 张小兰拿着一卷图纸,走向景观带。她经常跑工地,喜欢穿宽松工装。宽松工装仍然遮掩不住青春女子的窈窕身材,在工人群中仍然如此卓然不群。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隔离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陈华陪着杨亮夫妻来到高州,在工地停留时间大约也就一个小时时间。所以,侯沧海让三人直接到锁厂工地。在锁厂工地谈事,吃饭,然后各回各家。谁知,原本不准备到工地的张小兰突然来到工地。这就意味着张小兰必然要和陈华碰面。 “我在办公室看图纸,商品房这一块有地下车库。我有点担心地下水太丰富,处理得不好,会对车库造成影响。”张小兰站在沟边,望着新挖出来的溪水发愁。 侯沧海道:“专业的事要给专业的人去处理。我给设计单位打过电话。他们准备约做地勘的工程师一起过来,再做一次专题研究。如果有必要,由他们出补充设计。” 蒲小兵走过来,谈了一会儿现场挖出地下水的情况。 聊完地下水,张小兰和侯沧海到办公室商量给居委会留房间的事情。这事原本不在议程之内,整个设计方案里也没有居委会办公用房。刚才张小兰接到南城区杨副区长的电话,杨副区长在电话里提起了给居委会留办公用房的要求,据说这是山南省最新出台文件的要求,必须要留。 给居委会留办公用房,这实际上将占用商品房面积或者说是门面的面积,从经济角度看不是一笔小数,张小兰挂完电话,便直接来到工地,先看一看地下水,再和侯沧海商量留哪一块区域作为居委会办公用房。 侯沧海则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此事,道:“我觉得这是好事。民间有一句俗话,叫做客走旺家门,菜市场、医院、小学、居委会,这些服务机构都能增加我们商品房的卖点。” “你这人倒是看得开。” “我是从全局考虑问题,高质量修好房子,然后全部卖出去,实现赢利,这是我们的最大目标,所有行为都要围绕这个最大目标推进。梁期罗在私下说我崽卖爷田不心疼,主要原因是他局限于自己的业务,没有考虑全局问题。” “你当时真准备赶他走?” “确实下了决心,作为部下,反复阻挠上司决策,这绝对不行。” 回到办公室,两人摆开图纸,准备找一块既能给政府交差,又不占用黄金位置的区域作为居委会办公用房。两人在图纸前反复比划,最后决定将第七幢商品房的底楼一处门面房作为居委会住房。 他们准备采取增加铁栅栏等措施,将居委会和小区进行物理隔离,杜绝到居委会办事的居民进出小区。 两人专心致志研究居委会用房,不知不觉中到了午饭时间。 外面响起了小车声音。侯沧海看了看时间,估计是杨亮的小车开到了锁厂。果然,楼底传来李前宏的招呼声:“杨公安,你过来了?”随后传来杨亮惊奇的声音:“你认识我?” 李前宏道:“我以前在一食堂当过大厨,那次二食堂老板过来投毒,我就在场。” 侯沧海对张小兰道:“我有一个熟人,是做监控器材的,想来揽生意。” 张小兰道:“质量怎么样?” 侯沧海道:“以前我做电科院一食堂时,用过他们的器材,质量不错。后来整个电科院采用了他们的监控器材。” “既然质量可以,可以纳入采购备选名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其间必然夹杂着利益互换。张小兰如今对这事挺理解。她大学室友韦苇近期也要过来,准备推销一款防盗门。 这句话刚刚说完,杨亮、王桂梅和陈华出现在门口。 陈华得知眼前女子是江南地产董事长以后,极为迅速地看了侯沧海一眼,在脑中将一男一女并排在一起。这幅画面在脑中停留时间极短,迅速被陈华强行按进了大脑的某个角落。 张小兰得知陈华在市委宣传部工作,脱口而出:“陈文军以前在市委工作,现在调到了高州新区,你们应该认识?” 陈华微微一笑,道:“陈文军是我的前男友,后来分手了。” 张小兰愣了愣,道:“对不起啊。” 陈华道:“没有,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陈姐是江州师范学院的?” “我、陈文军、侯沧海都是一届的同学,只是不同系。” 张小兰顿时想起了侯沧海的前女友熊小梅。她忍住没有问,又与杨亮和王桂梅聊天。杨亮是城区派出所老公安,三教杂流人物都有接触,与张小兰父亲张跃武也有过数面之交,算是认识的朋友。 寒暄之后,王桂梅开始介绍公司的监控系统。王桂梅拿下电科院全校的监控系统后,又做了另一个学校,这两个大单让公司实力一下就提升起来。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放映由生产厂家提供的宣传片。 宣传片还没有播放完毕,外面传来不断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锁厂蒲小兵一阵小跑来到楼上。 “侯总,张总,刚才我接到南城区打来的电话。因为我是锁厂搞土建的负责人,又是锁厂工人,他们先找到我。据他们所说,高州出现了一例**病例,是外来人员。经过政府排查后,发现我们锁厂有一个叫李帮友的工人和那个**病人坐过同一辆长途客车。李帮友下车后,直接步行回到工地。他虽然没有发烧,但是需要紧急隔离。”蒲小兵平时挺稳重一个人,此时说起话都露出紧张之色。 侯沧海道:“南城区来人没有?” 蒲小兵道:“南城区、小河坝街道以及市公安局、卫生局的同志已经到了外面。我已经按照南城区的要求,把李帮友从工地上被叫了出来,坐救护车悄悄转移到隔离点。李帮友工作积极,回来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先回工地。他平时住在工棚,工棚有几十号人。所以整个锁厂片区马上要全部封闭,观察十五天以后,才能准许人们进出。” “你有多少人在工地?” “连工人带驾驶员,七十七个。” “全部在工地上吗?” “这两天恰好有突击任务,全部在工地上,一个不少。” 这时,侯沧海和张小兰的电话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给侯沧海打电话的居然是黄德勇。黄德勇几句话讲了事情经过,又询问侯沧海当前位置。当得知侯沧海正在锁厂工地时,黄德勇声调明显高了几分,道:“锁厂工地从现在起要紧急隔离十五天,隔离以后,将有专门通供提供食物和药品,你作为江南地产的开发商,要配合政府,组织好隔离区的工作。” 侯沧海接到电话时,与张小兰对视了一眼。他声音平稳地问道:“黄市长,我们在工地有多大的危险性?” 黄德勇直言道:“谁都没有遇到过**,所以只能采取最严的措施。十五天时间,你就当成一次休假,希望侯总能配合政府工作。这件事情顺利结束以后,你就是高州有功之臣,高州人民和政府将有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去做。现在,我们将放置一套隔离方案在大门口,你赶紧去取,然后与蒲小兵一道,给正在工地的工人讲明白。半个小时后,我们将实施隔离措施。” 当杨亮、王桂第和陈华得知要被隔离时,大惊失色。他们急急忙忙从江州过来,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隔离区扑了进来,简直是自投罗网。 陈华站在门口,瞧见了警车和救护车。她在单位请了半天假,如今陷在高州,如何给单位解释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九十章 隔离(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若是锁厂那位工人真被传染了**,又和大家生活在一起,那么很有可能不少工人都会受到感染,自己和工人们困在一起,说不定真的难逃此劫。 他有需要养病的妈妈,还有养育双胞胎的妹妹,是家中货真价实的顶梁柱。如果逃不脱此劫,家庭将受到致命一击。 想到此处,恐慌情绪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侯沧海在这一瞬间产生了逃出锁厂工地的念头。凭着他对工地的熟悉程度,要找个薄弱环节逃出去应该能办到。但是,逃出去以后,他在高州所有工作将全部清零,还将背负懦夫之名,甚至面临着牢狱之灾。 正在内心交战时,蒲小兵了过来,道:“现在怎么办?” 侯沧海立刻将软弱情绪镇压下去,语气平淡地道:“遇到这种倒霉事情,还能怎么办,只能见招拆招。当务之急要把工人稳住,不能乱跑。若是几个或者几十个带着传染病毒的工人到外跑,高州就完蛋了,甚至山南也完蛋了。所以,我们必须守在这里。”最初侯沧海的口气还有些犹豫,说到后来,细思逃跑的后果,他真正地冷静下来。 蒲小兵沧桑的脸上涌出悲哀之情,道:“在工地的锁厂工人沉沦了十年,终于重新找回做男人的尊严,没有料到遇到这事,老天爷不长眼。”他用猛击了铁栏杆,发现沉闷响声。 “我们侯氏家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这句话用到这里挺适合。张小兰董事长是女人,不适合在这种事情上出面,所以这个工地将以我们两人为主。我们要把所有软弱情绪收起来,就算死,要死得象条汉子,要死得有意义。而且,我们不一定会死。刚才我和黄市长通了电话,他直言没有遇到过**,全无经验,所以按照最严的方法来做,虚惊一场的可能性很高。我们两人把工人组织好,就是给市委政府解决了大问题,以后我们在高州就算是有了背景。我们两兄弟赌一把。” 侯沧海试着给蒲小兵鼓劲,其实也是为自己鼓劲。 “赌一把就赌一把,赌赢了,我带着锁厂老工人们重头再来。赌输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喜欢这句话。” 统一思想以后,侯沧海和蒲小兵一起朝着大门走去。 特警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防疫部门穿戴整齐,反复消毒。空气中充满了医院特有的味道,让人心悸。 南城区区委书记正在门口,紧张地看着来人,担心这两个人走出了警戒线。 预案和宣传资料放在警戒线前面,厚厚一堆。。预案里面还夹着**的知识手册,以及宣传提纲。 侯沧海从容不迫地捡起了一份预案,站在公路边仔细阅读了一会儿 蒲小兵也拿起预案,也站在侯沧海身边细读。 区委书记直接拨通了电话:“侯总,里面情况怎么样?” 侯沧海道:“工人全是锁厂老工人,他们出自于国营企业,觉悟挺高,情绪还算正常,至少暂时如此。我和蒲总准备拿到预案后,就去给他们开会。你们一定要保障工人们的生活。多配些预防药,就算没有作用,也有心理安慰。” 区委书记满口答应:“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我们绝对满足。” 蒲小兵主动要过电话,道:“你们要做通家属的工作,有家属配合,里面的人才不会乱,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记住。送两台电视机过来,还要找些碟片,工人们需要娱乐。” 与大门口的现场负责人沟通以后,侯沧海和蒲小兵去了工棚。 张小兰、陈华、杨亮、王桂梅以及李前宏都站在老办公楼门前,看着两人慢慢朝工棚走去。 张小兰此刻心揪紧了,喘不过气。作为公司董事长,她应该站出来,可是想着工棚里面的工人有可能患上了烈性传染病,双腿就发软,根本不敢跟着侯沧海前往工棚。她有些恼怒自己的软弱,用手紧紧抓着铁栏杆。 侯沧海和蒲小兵即将走到工棚时。侯沧海回过头,对着远处的老办公楼招了招手,然后挺直腰,进了工棚。 办公楼的陈华和张小兰都看见了侯沧海招手。 陈华暗道:“侯子应该是在给我招手。” 张小兰天天跟侯沧海在一起,对他的习惯很熟悉,心道:“他看起来潇洒,实则还是充满担忧。我是董事长,难道真不过去?” 走进工棚后,侯沧海眼晴有些不适应里面稍暗的环境。当适应了室内环境时,他还是被一大片白发和花白头发所震住。蒲小兵在破产的锁厂里挑选了一百多名自愿来做土石方的老工人,这些老工人大都在四十岁以上,五十岁年龄是工人主体。 老工人们离开组织多年,重新回到新公司,找到了集体,燃起了生活的激情。他们干活比在锁厂时积极主动得多,一来工作量和工资挂钩,干得多,拿钱多;二来大家都经历过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时间,无所事事对于男人来说具有致命杀伤力,让男人们失去自尊心、失去了荣誉感。今天他们终于有了正事做,都格外珍惜。 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道理平常,实则深刻。 更诡异的是要理解这句话,必须要失去某些不能失去的价值时,方才能够真正理解。 所有工人们都用冷静的态度看着侯沧海和蒲小兵,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喧闹。 侯沧海握着厚厚的预案和宣传资料,可是站在几十个白头工人面前,这些宣传资料没有什么用处。他对蒲小兵道:“我先讲两句吧,然后你来具体组织。” 侯沧海在关键时刻没有逃跑,表现得很镇定,得到了蒲小兵极大的尊重。他点头道:“侯总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在关键时刻丢脸。” 侯沧海接过平时蒲小兵用来指挥生产的小喇叭,道:“我是江南地产的总经理侯沧海,大家都知道。我今天不想说大话,先介绍自己的情况。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爸爸妈妈在世安厂工作,我妈得了尿毒症,做完肾移植手术不久。妹妹生了个双胞胎,双胞胎的爸爸跑到国外去了。我们家很需要我,没有我,家里日子难过。但是,既然被困在这里,我就得认命,就算真是被传染了,也得象个爷们一样过好每一天。我们不能走出围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的家人。刚才我和老蒲聊到一句话,希望和所有工友们分享,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祝我们好运。” 侯沧海讲得很真诚,没有半句假话,赢得了掌声。 掌声真诚,也很节制。 蒲小兵在工人中深有威信,谈了南城区政府的具体安排后,又道:“我坚信一点,我们经受过这么多磨难,一定不会在最后关头被打垮。吃过午饭后,下午大家继续工作。侯总把现金准备得很充足,就看我们能不能拿到。我等会拟定一个隔离十五天的工作任务表。我们要按照任务表,完成十五天的所有工作。大家能不能做到?” 工人们表情凝重,内心也很焦虑,但是没有人当逃兵,“能做到”由小到大,此起彼伏。 与工人交底后,蒲小兵到旁边办公室制定十五天的工作计划。 侯沧海跟着蒲小兵来到办公室,道:“工人们有没有问题?” 蒲小兵道:“侯总讲得不错。从大家情绪来看,应该没有大问题。”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管理细节,侯沧海离开了工棚。 站在工棚门口,他开始犹豫是不是回办公楼。办公楼主要是江南地产的员工在使用,工人们很少过来。也就是说,就算工人们真被传染上,在办公楼的人也有极大可能性没有被传染。 如今自己在工棚走了一圈,或许还真有可能被染上无孔不入的病毒。 侯沧海在距离办公楼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隔离(三)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锁厂办公楼的陈华和杨亮诸人都没有与工人近距离接触过,被传染的机率不大。张小兰与工人虽然有接触,但是都保持着相当距离,被传染的机离也不高。 为了保护他们,侯沧海停在距离办公楼台五十米的地方。他拨通了张小兰电话,讲了工棚情况,道:“我刚才到了工棚,增加了染病的可能性,所以,我不上楼了。” 张小兰气急败坏地道:“谁叫你逞能,谁叫你逞能。你又不是政府官员,这不是你的职责,你偏偏要去逞能。” 侯沧海道:“锁厂老工人都是为江南地产干活,所以我觉得有责任做好组织工作。而且,**是烈性传染病,没有控制好,全社会都倒霉。我不想成为历史罪人。” “你难道不怕死?” “最开始挺怕,真正到了现场,反而不怕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侯沧海打电话时,四处张望。他发现在老办公室对面有一个破旧的独屋,是以前的门卫室,放弃多年。走到门卫室,仔细观察一番,又道:“我找到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间门卫室。你们平时别下楼,外面把盒饭送进来以后,依次过来取。” “那屋没有窗,没有门,什么都没有,怎么住啊。” “我是粗人,没事。” “那间房子不行,你可以住工棚。” “工棚臭哄哄的,住起来不舒服。而且,我还是有侥幸之心,希望进去讲话后没有被传上染。最后一条,你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啊。说了以后,他们会对我丧失信心。” “侯子,为什么要强出头,你真是傻瓜。” 挂断电话后,张小兰站在走道上,眼泪婆娑地看着侯沧海一个人在门卫室进进出出地忙碌。她很想到门卫室,由于对传染病有强烈的畏惧,内心交战良久,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手机再次猛然响起。 母亲杨敏在电话里声音极大:“你是董事长,到工地做什么。我才听张跃武说起这事。张跃武这人有毛病,让你来做房地产。如果你出事,我跟他没完,要跟他拼命。”最初她由于生气,说话十分凶悍。随后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变成了哭声。 张小兰反而要劝解母亲,道:“我们这幢办公室距离工棚挺远,平时工人不到我们办公室来。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在围墙内,所以被一起隔离了。” 杨敏情绪失控,哭道:“侯沧海在哪里?你是董事长,用不着上工地,侯沧海让你到工地,是他的失职。马上开除,一分钱都不给他。” 张小兰被闹得有些心烦,道:“妈,你少说两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怎么能怪侯沧海,明明是我们聘请的他,他才到锁厂。” 与母亲聊天后,张小兰心情变得糟糕透顶。她主动给爸爸打了电话,谈了妈妈的状态,又想起自己被困锁厂工地,如果染病,后果不堪设想,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张跃武从矿井出来,接到女儿第一个电话,吓得双腿发软。他叫上车直奔锁厂工地。在车,他给杨敏打了电话。杨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在电话里发疯一般大吵大闹,一点没有副局长风度。 女儿打第一个电话时情绪尚正常,与妻子通话后,情绪明显恶化。 张跃武觉得心口一阵气闷,猛拍车门,骂道:“这个傻婆娘,老子和她离婚。” 开车的六指知道张跃武心情恶劣,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专心开车。张跃武平时从来不坐快车,今天心烦意乱,不停催促提高车速。 小车在蜿蜒山路上高速前行,扬起灰尘,如一条恶龙。 张小兰正在哭泣之时,陈华走过来,递了一张纸巾,又拍了拍张小兰的后背。等到张小兰稍稍平静之时,陈华道:“从底楼到二楼,中间有一道铁门,我找到一道旧挂锁,平时我们可以把们锁上,实行自我隔离。” 张小兰擦了眼泪,同意这个做法。 陈华看着在门卫室忙碌的侯沧海,叹息一声:“我们锁门,其实在工人里的影响不太好。为了活命,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只是我们这样做,把侯子彻底关在外面了。这也是他做出的选择,是对我们的保护,他应该能够理解。” 张小兰听到陈华的口气,莫名觉得有些诧异。女人直觉极为敏锐,她从陈华眼神和语调中,似乎发现一丝不仅仅属于同学间的柔情。 “我的大学室友是熊小梅是侯沧海的前女友,可惜了,熊小梅做出了一个错误选择。”陈华又道:“我去锁门,尽量自保吧。” 陈华与张小兰相比,经受过的磨难多得多,一直是以独立女性的姿态在社会上求生存。她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每一步都带着泪珠。也正因为此,她在面对困局时显得比张小兰更加冷静。 张小兰追到电梯口,道:“你和熊小梅真是同寝室同学?” 陈华回头,道:“是啊。当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你没有见过熊小梅的相片?” 张小兰脸一红,道:“我为什么会见到熊小梅相片。” 陈华用几句话试探,就将张小兰的心意彻底了解,也弄明白了侯沧海的态度。将二楼锁上后,陈华与守在门口中的杨亮一起上楼。 杨亮道:“侯沧海这人不错,很有勇气,是条汉子。这次隔离结束,你们干脆在一起。”陈华苦笑道:“杨哥,你是知道我的情况,这些年被男人伤透了心,算了,自己一个人过,免得心烦。” 张小兰仍然站在走道上,望着从门卫室不停地往外扔垃圾的侯沧海。 侯沧海是果断之人,决定住在门卫室以后,便立刻清理垃圾。他清理一会儿,汗水钻了出来,从额头往下滴。他见陈华和张小兰并肩站在走道上,又挥了挥手。 区委书记海强很尽职责,一直在隔离区靠前指挥。他从临时办公室出来,在警戒线外面见到侯沧海独自一人在门卫室忙碌,打电话过去,问道:“侯总,你做什么?” 侯沧海简单讲了工棚里的情况,又道:“我把这个门卫室弄出来,当成值班室,外面有什么事好找我,里面有什么事也好联系我。” 海强是南城区委书记,承担了极大压力,满脑子都是如何控制局面。他对侯沧海敢于担当的行为极为赞赏,道:“好好好,侯总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挂断电话,海强招手将身边人叫了过来,指着门卫室,道:“看到那间值班室没有,里面什么都没有。从现在开始,侯总要单独住在里面。你们赶紧去买生活用品,不要问我需要什么,自己动脑子。” 这间门卫室是一间破烂空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必须要增添家俱。侯沧海也就不客气,要了行军床、枕头、被子、牙膏牙刷等必备生活物品。 南城区委工作人员行动极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所需要生活用品全部买来,所有物品质量上乘,而且极为齐全,包括内裤、袜子、指甲刀、折叠椅子等,一样不缺,远超侯沧海想象。 蒲小兵做完工作计划,到工棚作了安排。他再次走出工棚时,看见侯沧海正在一个人搬家俱,便走了过来,不解地道:“你怎么住这里?” 侯沧海道:“这里离大门最近,方便与部门同志联系。” 蒲小兵挽起衣袖,帮着侯沧海一起收拾门卫室。 侯沧海道:“蒲总,等隔离结束,你到江南地产来工作。” 蒲小兵摇头道:“我倒是想来,可是现在有上百个老兄弟跟着我,我不能把他们抛在一边。以后侯总的土建工程,能不能照顾我们这群老工人。他们干工作绝不拉稀摆带,这点你要放心。” “这有什么问题,我认蒲总这个朋友。” 两人动作麻利,很快就将小小的值班室大体上布置出来。他们拿出折叠椅,坐在门口抽烟。 这时,工棚内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工人大吼着冲出工棚:“你们别拦我,我要回家。”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隔离(四)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是对全社会的一次考验,也是对社会凝聚力、基层组织能力和卫生体系的一次大考验。经过了考验,将凶残的传染病消灭,社会才能稳定下来。如果过不了这个考验,传染病恶性扩张,社会必然会产生动荡。 侯沧海在渡过头脑发懵阶段后,朴素地认识到这一点。 一个头发全白的工人甩开了阻拦的人,直朝大门跑了过来。 警戒线外的警察和医生听到闹声,都站在起来,紧张地注视着局势发展。按照预案,遇到强行走出警戒线的情况,肯定会强制隔离。冲上去阻止闯线的工作人员,也得隔离。 侯沧海看着冲过来的老工人,对蒲小兵道:“不能让他出去,出去太麻烦了。” 蒲小兵道:“这是老秦,家里有病人,还有小孙子,才出生不久。我去拦住他,把他劝回去。” 侯沧海道:“他情绪失控了,暂时听不进意见,你拦不住。我先控制他。” 两人形成共识,扔掉香烟,朝着老秦堵了过去。 老秦狂叫:“我要回去,让开,不管你们的事。” 侯沧海紧紧盯着老秦的身体,当老秦伸手推自己时,猛然抓住伸过来的手,一个漂亮的抱摔,将老秦摔在地上,死死压住。 老秦拼命挣扎,想将侯沧海推开。无奈侯沧海年轻力壮,训练有素,老秦挣扎一会儿,耗尽了全身力气,无力地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警戒线外警察和医生都屏气凝神,等到侯沧海完全压制住冲出来的老工人时,才稍稍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拘束棍等警械放了下来。 蒲小兵蹲在老秦身边,道:“老秦,你要冷静一些。你出去,想做什么?” 老秦眼里有泪,道:“我要回家。” 蒲小兵道:“你肯定回不了家,出去也要被强制隔离。就算你偷跑出去,若是你真是有病毒,难道想要害死家里的人,你的小孙子才几个月,是你秦家独苗。” 蒲小兵最了解每个老工人的情况,劝解直抵要害。老秦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道:“我不跑了,喂,侯总,你刚才把我骨头压断了。” 侯沧海道:“你真不跑?” 老秦道:“我打了电话,听到孙子哭声,一时激动,做了傻事。蒲小兵说得对,我回去有可能把全家人惹起病。” 这句话说得真诚,侯沧海和蒲小兵对视一眼,放开老秦,伸出一只手,拉他起来。蒲小兵也伸出手,拉住老秦。 老秦和蒲小兵慢慢地走回工棚。工棚内站了一群工人,神情复杂地望着夺路而逃的老秦。侯沧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追了过去,道:“蒲总,你给工人们说,隔离期间,每个人额外有一百块钱补助。我是堂堂的江南地产总经理,说话算话。” 蒲小兵点了点头,来到老工人面前,讲了侯沧海的意思。老工人们没有欢呼,也没有反对,默默地在工棚附近坐了下来。蒲小兵原本制定了今天下午的工作任务,看到工人们的状态,便没有催促。 侯沧海拍掉衣服上的泥尘,走回门卫室,拿起不断尖叫的手机。 “海书记,有一个工人情绪失控,想回家,被我们劝回去了。为了稳定工人,我事先没给你汇报,擅自答应每个工人有一百元补助,由南城区政府出。” 海强在警戒线外看到侯沧海摔倒工人的全过程,对局面的复杂性、严峻性和困难性有了充分认识,毫不犹豫地道:“里面也就八十来人,每人一百元,补助十五天,区政府认这个事。侯总,你要想尽办法,稳住整个工人团队。工人中有不少党员,我建议你们成立一个临时支部。” “成立临时支部的事,我得和蒲小兵商量。海书记,你们要跟所有工人亲属做好思想工作,这样才能稳住工人们。” “每家人都有一个工作组,全部到位,放心。” 放下电话后,海强书记又把身边人招呼过来,道:“我刚才看到你们买的物品,没有给侯总买外套。他摔了一身泥,不可能穿了十五天不换吧。” 身边人赶紧又去给侯沧海买衣服。 站在老办公室走道上的张小兰终于拨通了侯沧海的电话,温柔地道:“你自己摔伤没有,小心点嘛,别把自己弄伤了。你一人在门卫室,又没有管。我有一件事情想给你说,其实我是。” 她原本想说出自己就是认识多年“无影宗”,谁知说到这里,张跃武出现在警戒线外,朝里面大喊,“兰花花,兰花花。” 两个警察赶紧将大喊大叫的人拉到一边。海强书记认识这位富得流油的煤老板,急忙招呼道:“张总,你过来了,好、好、好,我们一起做好安抚工作。你别急,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这只是预防措施,你千万要理解。” 张跃武最疼爱女儿,女儿是其心肝宝贝。为了女儿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他想得挺细挺远挺深,谁知天算不如人算,万万没有料到,女儿会遇到这种千年一遇的烂事。 “你的手怎么样了?”海强注意到张跃武手臂一直在流血,地上很快就有了一摊。 张跃武道:“没事,小车开得快了些,侧翻了。” 海强赶紧将张跃武带到救护车。医生们剪开衣服都有些傻眼,张跃武手臂足足有七八厘米的伤口,皮开肉绽,吓人得很。 张小兰在走道上能够看到警戒线外面的情况,见父亲进了救护车,不知什么原因,急得就要冲出去,被杨亮和陈华死死拉住。 陈华非常冷静,给侯沧海打去电话。 得知父亲是摔了一跤,手臂擦伤,张小兰这才放心。 警戒线外又出现几个人,是江南地产陈杰、江莉和老戴,以及二七高州分公司的杨兵和任巧。他们分别跟侯沧海和张小兰通了电话,以示安慰。 轮到任巧打电话时,她未开口,眼先红,道:“侯子,等会我给你送饭过来。” 侯沧海道:“不用,南城区统一送盒饭。区委区政府送的盒饭,营养价值肯定高。” “盒饭太难吃了,你是喜欢美食的人。吃十五天盒饭,口中肯定淡出鸟。”最后一句话是侯沧海开玩笑时常说的话,任巧故意学了出来,想把气氛弄到轻松一些。 六点,晚餐准时送了过来。每个工人两个盒饭,有菜有肉有汤,味道不错。等到盒饭依次分完之后,任巧提了一个饭盒,悄悄放在指定位置。她随即打去电话:“区委海书记特批,让我给你送饭。我送饭的时间晚点,你记得去取。”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对打架的男女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进入四月以后,高州市防疫形势异常严峻。 4月1日,市卫生局成立防治**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全面启动《高州市防治**工作预案》。 当天下午五点,高州市召开防治**工作紧急会议,传达贯彻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关于做好防治**工作的重要讲话精神,进一步对全市防治**工作做出部署。市政府确定高州第三医院为高州市防治**工作唯一的检测医院,医院成立了防治**领导小组和专家组,设立了发热门诊和隔离病房,制定了隔离和消毒措施,配备了专车运送被感染病人。市防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还公布了疫情咨询和举报热线电话。 3日,新增**型肺炎疑似病例2例、密接人员11人、隔离121人。 市委书记看望了锁厂片区隔离点,并用高音喇叭做了“万众一心、共渡难关”的演讲,赢得了隔离区工人们长时间掌声。海强书记站在市委书记身边,等到讲话结束后,特意将侯沧海指给侯沧海。 随后,市委书记和侯沧海第一次通了电话。 6日,高州市召开防治**工作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会议传达了山南省关于开展社会性预防消毒工作的会议精神,要求各成员单位按照“条块结合,各负其责”的原则,认真落实各项防治措施和工作任务。 即日起,在全市建立疫情日报及零报告制度,各单位每日下午5时前向市政府进行报告。 市卫生局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市政府会议精神并部署以下工作:迅速建立区、街、居三级网络,落实区、街、居和楼门院四级管理;加强对流动人口管理;做好居民体温晨检和发热人员跟踪汇报工作,立即印制下发《居民健康状况普查表》。同时启动社会性预防消毒工作。各区卫生局监督所对辖区内857个相关部门,特别对公共场所、重点部位消毒情况和食品行业、超市从业人员落实行业规定戴口罩、手套售货情况进行专项检查,并将督查情况进行通报。 8日上午,门卫室方向传来“砰、砰”的打击声,还有侯沧海的喘息之声。 门卫室外面设立了一个拳馆用的拳击沙袋,侯沧海穿了运动短裤,正在沙袋前挥汗如雨。直拳、摆拳、勾拳,鞭腿,正蹬,他反复练习大学时期学过的组合拳,最初心生,如今打得颇为流畅了。 被隔离期间吃得好,休息得好,又有大把闲暇时间,不做运动,肯定会长胖。侯沧海此时心态摆得极正,为着解除隔离做准备。每当想当有可能出现的坏结局时,他就骂一句: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 这句属于侯氏家族的口头禅,以前他不喜欢用,此时此景,唯有这句口头禅才最有激励性。 办公楼走道上坐了两人,张小兰坐在左侧角落,陈华坐在右侧角落。她们各坐一角,沉默地观看侯沧海打拳。 最初被隔离时,楼上四人除了担心以外,天天聚在一起议论这突出其来的疫情。几天之后,最初的恐惧慢慢过去,他们开始找其他玩法。 今天上午,四人聚在一起用扑克打双扣,张小兰和陈华一组,杨亮和王桂梅夫妻一组。张小兰下棋是高手,打牌水平也高,算牌极准。陈华稍弱,但是水平也还行。 相较之下,另一对选手水准就差得太多,长期被蹂躏。 今天还是如此局面。连输两局后,杨亮有些急眼,指责王桂梅出错了牌。如果在寻常时间,出错了牌,互相说两句,都在正常范围之内。自从被隔离以后,王桂梅情绪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今天她很勉强地陪着大家打牌散心,在被丈夫指责出错牌以后,心情一下变得极坏,怒火不可抑制,将扑克牌重重地扔在桌上,开始数落杨亮结婚以来做过的种种错事,边数落边哭。 在外人面前被揭,杨亮极为尴尬,拉着王桂梅,准备将其弄回寝室。 两人在走道上撕打起来,陈华和张小兰赶紧上前劝架。 侯沧海没有注意到办公楼发生的事情,仍然在对着沙袋拳打脚踢。 杨亮用尽全身力气将王桂梅拖回寝室。 陈华和张小兰在寝室门口听了一会儿,最初王桂梅还是骂人,有撕打声。后来,屋里居然传来呻吟之声。陈华是过来人,极短时间就听明白这是什么声音,转身走到走道右侧,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看侯沧海打拳。 张小兰虽然没有真实的经验,可是在寝室里和韦苇偷偷看过**,明白这个声音是什么声音。她面红耳赤地走向左侧角落,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她看侯沧海打拳时,心跳远超平时。 临近午饭时,一辆越野车来以警戒线附近,警察们都熟悉这辆车,没有阻拦。陈杰和杨兵下车,朝着打拳的侯沧海挥手。 任巧没有下车,坐在小车后排,手里提着中午为侯子煮的饭菜。她要等到送工人们取了盒饭以后,才能悄悄给侯子送饭。 杨兵站在警戒线边上拨通电话,喜气洋洋地道:“侯子,给你讲一个好消息。我进的手套全部脱手,利润超高。可惜,当初胆子太小,只进了十万元的货。” “十万元的货,利润多少?” “除去成本,净赚五万。我本来还想高价卖,你胆子小,不准。” “在这非常时期,适当赚钱,是多赢。真要贪得无厌,会被工商和公安收拾。这条界限很重要,你要学会理解政府的行为逻辑。” “我其实理解,当初就是胆子小了,少进了货,被楚郎台影响了。” 二七高州分公司的楚会计目前有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口号——楚郎台。绰号来源于葛郎台,结合了本身的职务,变成了楚郎台。侯沧海性格强,说一不二,将楚会计压制得死死的。杨兵处事方法与侯沧海有差异,为了笼络楚郎台,经常给其小恩小惠,发点小钱。通过这种简单手法,杨兵有效将楚会计变成了双面间谍。 放下电话,侯沧海继续打沙袋。 工棚区,蒲小兵充分发挥了领头羊的作用,将工棚管理得井井有条。 上午,蒲小兵带着几个班组长,分成三个组,给老工人们量体温,并进行记录登记。每天,隔离区要将登记情况报告给防非办。 在隔离期间,有两个工人先后发烧,惹得工棚工人们差点情绪失控。侯沧海和蒲小兵带着新成立的临时党支部,加上几个班组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工人安抚住。比较幸运的是两个工人都是单纯感冒发烧,吃过退烧药以后,温度很快降了下去。 高州三院已经做好了接收感染者的准备工作。当工人退烧以后,所有医务人员才松了一口气。以高州三院的设施设备,如果**病人突然增加,还真没有办法应对。 量完体温以后,临时党支部成员制作了一些简单的宣传图画,张贴在工棚四周。宣传图画来自于宣传册,党支部成员采取了漫画的方式进行简陋创作。漫画是工人们喜闻乐见的方式,也是在特殊情况下传播知识最快的方式。 午饭后,工人们选出的消毒组开始定时定点消毒,并由班组长进行消毒登记和消毒质量评估监督。 蒲小兵监督消毒组完成当成工作后,来到门卫室。他看到侯沧海堆放整齐的厚厚碗筷,一本正经地道:“那个小姑娘真有心,对你挺有意思。我觉得她不错,天天坚持给你送饭菜,以后娶进家门,绝对是贤妻良母。” 侯沧海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任巧坐在陈杰驾驶的越野车里,听杨兵和陈杰天南海北胡聊。眼见着隔离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最初的紧张和压抑渐渐消失,有一种为侯子做事的甜蜜感。 小车进城,她在罗马皇宫下车,到最近的超市里采购了新鲜食材。 小车又到新区,杨兵回寝室,用钥匙开门。房屋又从里面反锁,无法打开。他轻轻地按了门铃。 屋内传来脚步声和孙艺欣的声音:“外面有消毒液,你先消毒。” 杨兵依言在消毒液里洗了手。由于每天在消毒液里洗手次数超过十次,两只手起了皱,如被水泡过多时。 “喷衣服。” “我没有进警戒线,就在警戒线外面站了站。” “病毒会通过空气和水传染。你去一次就行了,没有必要三天两头去锁厂。” “我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要嬉皮笑脸,谁跟你开玩笑。你如果得了传染病,我怎么办?你心里只有哥们,没有老婆。” 这一次侯沧海被困锁厂,江南地产和二七高州分公司绝大部分员工都到过警戒线,多数去过一次,杨兵、陈杰去过多次,任巧则是天天去。江南地产和二七高州分公司的业务骨干各有一个从来没有到过锁厂警戒线,江南地产是梁期罗,二七高州分公司是孙艺欣。 杨兵向衣服上喷了消毒喷剂,完成了所有进屋准备工作,又去敲门。进入后,孙艺欣站在卧室门边,手指着杨,道:“你先洗澡,衣服扔到洗衣机。” 杨兵将外套脱了,塞进洗衣机。 “内裤,一起脱。现在,去淋浴。” 杨兵脱得光滑滑的,将内裤丢进全自动洗主机。杨兵和孙艺欣谈恋爱以后,最初由孙艺欣洗衣服。后来她经常抱怨手已经洗老了,杨兵当即买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杨兵买这台全自动洗衣机纯粹自觉自愿,让情侣保持双手皮肤的细腻度,好处很明显。 淋浴完毕,孙艺欣这才走到客厅,手里拿着杨兵的换洗衣服。她来到卫生间旁,道:“侯子这个经理当得才舒服,什么事情不做,工资比我们都要高。这次买口罩,完全是你出的主意,经手也是你,他凭什么分钱?” 杨兵在卫生间答道:“你不要老是盯着侯子,他是分公司经理,大事其实都要靠他。” 孙艺欣不满地道:“我最看不惯你这熊样,明明可以自己当头,为什么事事都要看别人脸色,我的男人不能这样窝囊。” 这是孙艺欣多次提起的话题了,弄得杨兵很烦。他开玩笑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要掺合男人的事。” 孙艺欣拉开门,怒气冲冲地道:“天天跑去拜见侯沧海,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才二十一,如果感染了病,那才冤枉。你想当侯沧海的跟屁虫,我不想当。我是分公司的员工,不是卖身的奴隶。” 说到愤怒处,她将衣服丢进了卫生间。 **开始以后,孙艺欣变得特别神经质。杨兵忍了她好些日子了。扔在卫生间的衣服成了导火索,他光着身子冲出来,抓住孙艺欣,道:“你把衣服给我捡起来。” “我才不捡。” 两人在客厅里拉扯起来,最后,杨兵将孙艺欣压在了沙发上。孙艺欣停止了反抗,哇地哭了出来。 听到哭声,杨兵慌了神,急忙投降,哄了一阵。孙艺欣依然在哭。 杨兵只好拿出“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绝招,开始全方位进攻。孙艺欣一动不动,任由杨兵宽衣解带。最后一道程序时,杨兵停下动作,挺直了腰。他明白孙艺欣情绪激动的原因,例假来了。 他又温柔地俯下身,亲吻女友嘴唇,道:“对不起,没发现你来例假了。” “你眼里只有兄弟,没有老婆。”孙艺欣梨花带泪,楚楚可怜。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牺牲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昨天与好友相聚,大醉。回家,原本决定睡半个小时后,起床更新,结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非常抱歉啊,醉得请假条都没有办法写。) 女人例假期间往往情绪不佳,主要原因是体内激素水平变化,导致身体受到影响。不同女人身体状况不同,例假期间反应不一样。 孙艺欣在例假到来期间必然会有反常的脾气,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不对,都会生气。本月例假恰逢**期间,情绪变化更加强烈。是杨兵认识孙艺欣以来最激烈的一次。 他手忙脚乱弄了一碗苹果银耳汤,让孙艺欣喝了。 平常的经期间,孙艺欣都是自己做苹果银耳汤。这次情绪太坏,只想着发火,没有为自己做准备工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杨兵终于侍候孙艺欣睡觉。 有人曾经说过,美人是花**,外表漂亮,抱在怀里却是冷的。杨兵现在实实在在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以前他与前女友和江莉交往时,只是偶尔会觉得女友经期会不方便。但是,与孙艺欣交往以后,他开始畏惧女人经期。 杨兵独坐于客厅,想起独身的侯沧海,倒有几分羡慕。 侯沧海此时与大厨师李前宏在一起聊天。 李前宏平时住在底楼,很少到二楼。二楼被锁掉以后,开始时挺不高兴,觉得自己也受到嫌弃。好在侯沧海更惨,只能住在门卫室,比自己还不如,心里才觉平衡。最初几天,李前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根本不出门。被隔离一个星期以后,他胆子大了,经常过来到门卫室和侯沧海聊天。 李前宏最喜欢聊的话题是曾经工作过的面条厂。他无数次感慨,希望面条厂出一个蒲小兵似的人物。只是,蒲小兵式的人物可遇不可求,每个厂的情况也不相同,他只能想想而已。 李前宏聊了一会儿江州面条厂,又回寝室睡觉。 侯沧海在门卫室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拨通了陈华的电话。 陈华和张小兰各自在角落里坐了很久,相当无聊,又聚在一起聊天。正在聊天时,陈华接到了侯沧海电话。 “南方**更厉害?” “**就是从南方开始,肯定厉害。” “那边死了不少人?” “侯子,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打听熊小梅的消息,我不是想和她通话,就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全?” “你还是忘不了她?” “不是。特殊时期,问问他的情况。毕竟曾经恋爱过。” “好吧,我帮你问一问。” 张小兰听到“侯子”两个字,心里便不痛快。“侯子”是侯沧海的绰号,很多人都在喊。其他人这样称呼,张小兰觉得正常。每次陈华很亲密地低声称呼“侯子”时,张小兰就会不高兴。这时,她特别不想理睬侯沧海。 她假装没有听见陈华和侯沧海的对话,低头摆弄手指。 陈华挂断电话后,叹息一声,“侯子打电话,想探听熊小梅在广东的情况。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人重情重义。” 张小兰低着头,继续摆弄手指。 陈华打通了李沫电话,聊了一通近况以后,询问熊小梅近况。 **爆发以后,熊小梅到了城外的一户农庄,一直生活在农庄里,准备等着这一场风波结束后,才回城。 陈华似探着拨打熊小梅最新的电话,顺利拨通。 陈华与熊小梅对话之时,张小兰神情变化数次,终于不再摆弄手指,回寝室休息。她原本想重重摔门,又强忍着不佳情绪,轻轻关门。她躺在床上,脑里全是侯沧海围着沙袋跳来跳去的猴样子,恨恨地道:“这个侯子,花心大萝卜,花花公子。” 在门卫室,侯沧海将一串号码写在了笔记本上。他盯着这一串普通号码看了很久,终于将号码放进了抽屉里。既然得知熊小梅平安,便已心安,没有必要再去打扰。 他拿着手机在锁厂工地走来走去,来到挖开的水沟边。水沟装满了一沟清水,形成一条向外流淌的小溪。为了防止病毒随着溪水外流,工棚严禁工人们身体接触水体。此时的水体几乎没有受污染,纯净如一条玉带。 隔离初期,侯沧海和吴小璐通过一次电话。如今隔离过半,两人没有再通电话。当时吴小璐曾经说过,马忠极有可能抽去抢救**病人。侯沧海站在沟边,给吴小璐打去电话,以示关心。 铃响多声,吴小璐才接电话。 “马忠自愿报名参加了省卫生厅组织的专家救治小组。”吴小璐情绪不高,或者可以说是忧心忡忡。 侯沧海惊了一跳,他听杨兵说起过,**最厉害的南方,有不少医务人员牺牲在岗位上。马忠是全省有名的内科专家,知道参加一线抢救的危险性。而且,他是以私立医院医生的身份自愿报名参加救治,极有勇气和仁义之心。 “我很担心他。” “马忠是专家,懂得保护自己。你要相信他。”虽然知道劝解是无力的,侯沧海还是用苍白语言来安慰吴小璐。 “我也是医生,知道风险性。我真的很怕。” 正在聊天时,门铃响起。吴小璐有身孕,在**爆发以后便回家休息。这一段时间,家里门铃极少响起,包括母亲都基本不来。因此,听到门铃响起,吴小璐禁不住心惊肉跳,没有与侯沧海打招呼,直接挂断电话。 打开门,听到来者表明身份后,吴小璐就用手扶着墙。对方嘴巴不停地闭合,说了许多话,多数话语都在半空中自行解体,没有进入吴小璐耳中。吴小璐耳中只记得一句话:“马忠医生被感染。”这一句话如原子弹,在脑中轰然爆炸,冲击波将脑神经冲得七零八落,处处断裂。 “我要去看他。” “暂时不行,省领导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我们正在全力抢救。” “全力抢救,已经很危险了吗?不要骗我,我是山南医科大毕业的。” 来者如何解释,吴小璐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从门铃响起,到来者谈完情况,直到自己昏倒,醒来时在医院病床上。这个过程是空白,完全没有记忆。不管如何回想,吴小璐都无法回想起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醒来后读到长篇新闻报道,才知道丈夫最后的情况。 这篇报道完整记录了自己的丈夫以及孩子未见面父亲最后时光。报道节选如下: 年仅41岁的马忠医生因抢救**病人而被感染,后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岗位,离开了共同战斗的同事和战友,离开了一起生活的妻子和未谋面的孩子。 马忠同志毕业于山南医科大学,留校任教,后到南州胸科医院工作,再到鸿宾医院……马忠医生为了使自己能全身心地投入抗击**的战斗,对怀孕的妻子说:我是搞呼吸道传染病的,技术在全省一流,救治**型肺炎病人是我的职责,否则就是失职! 他以专家身份主动加入急救小组,站在了最危险的岗位上。 从收治第一例病人起,到4月4日增至10例,4月8日增至23例…… 4月5日,一内科收治了一名27岁男性**型肺炎患者。他曾患有恶性淋巴瘤,体质差,入院当天深夜就病情垂危,肺部病灶迅速增加,血氧饱和度和血压降到了最低,呼吸一度骤停。马医生接到通知后,马上赶到病房,与当值医护人员共同抢救。病人情况非常危险,家属已做好了办后事的准备。为了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马忠医生给病人上呼吸机,当时病人出现抗拒和挣扎,自主呼吸与呼吸机不同步。他当机立断,果断切断病人的微弱自主呼吸,完全运用机械通气。直至凌晨4点多,病人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经过马医生和全体医务人员一周的精心治疗和共同努力,这位濒临死亡的病人的病情得到稳定,痊愈出院。 马忠医生为病人上呼吸机,做纤支镜时,几乎是嘴对嘴、鼻对鼻的“零距离”接触,有时被病人痰液、血液喷了一身,他不顾个人安危始终奋战在第一线。当他看到病人转危为安,看到疫情得到有效遏制时,马忠医生脸上虽显疲倦,却露出欣慰笑容。 ……就在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马忠医生病倒了,病情急转直下,虽然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但终因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心脏停止了跳动……永远离开了父母、妻子和未谋面的孩子。 让马忠精神永存!让生命之光永恒! 在锁厂隔离即将结束的时候,侯沧海看到了这一篇报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跟妈回江州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无法用语言形容得知马忠牺牲时自己的心情。他的心脏如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每一口都很轻微,却疼得极真切,还无法化解。 侯沧海和马忠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处得相当不错。他的医药代表生涯在短时间取得成功,得益于马忠。这次引进鸿宾医院到高州,多亏了马忠从中斡旋,高州卫生局才能顺利与鸿宾医院资方签下合作协议。 更关键是马忠对吴小璐非常疼爱。斯人逝去,对怀有身孕的吴小璐是极其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一点,侯沧海便长吁短叹。 还有一天就要解除隔离,工棚老工人们已经开工。隔离区传来机器响声以及阵阵灰尘。 办公楼诸人开始庆祝胜利。陈华和张小兰想要打开一楼二楼之间的铁门时,遭到王桂梅反对。四人经过商量,决定明天解除隔离后才打开铁门,奔向自由世界。 半夜,陈华在房间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凌晨,已经到了能够解除隔离的时间,她拿出挂锁的另一把钥匙,悄悄出门。当初找到挂锁时,锁上带有两把钥匙,陈华留了一个心眼,单独掌握了一把钥匙。另一把钥匙就由变得神经质的王桂梅掌握。 尽管陈华动作够轻,打开铁门时,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是发出了“吱噶”一声响。她迅速躲到阴影里,观察是否惊动了其他人。等了几分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出来。她锁上铁门,绕过警戒线后面射出来的灯光,走了一个大圈,从黑暗处来到门卫室。 自从下定决心晚上与情郎相会以后,陈华便认真规划了前进路线。按照规划路线,果然避开了警戒线灯光,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门卫室。 在走道角落的阴影里,张小兰的目光一直跟踪着陈华。这一次在锁厂见到陈华以后,她立刻意识到陈华和侯沧海的关系不简单,每次陈华称呼“侯子”,似乎都是朝着自己示威。 夜深人静时,张小兰听到铁门发出吱地一声响,便轻手轻脚起来,隐在黑暗角落观察,果然见到陈华离开大楼,鬼鬼祟祟来到门卫室。 陈华走进门卫室时,没有被马上赶出来,似乎会一直停留在里面。 张小兰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做出失态之举。她对侯沧海的失望充满了全身,失望如小刀,切割着她娇嫩的肌肤以及娇贵的自尊心。 此时此刻,陈华的感受和张小兰是冰火两重天,张小兰坠入冰窖,陈华则是进入了热烈的夏季海洋。 “你怎么过来了?” “我早就筹划和你在最后一天相会。” “没穿内衣和小裤?” “嗯,这样方便。” 位于隔离区,门卫室一直没有门,不远处就是日夜有人守卫的警戒线,而且随时有工人可能过来,种种因素让陈华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这比一般情况下的约会更加让人血脉激昂。 “等会,我声音如果有些大,你要及时捂我的嘴巴,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没有问题,愿意效劳。” 这十来天,侯沧海打沙袋,四处巡查,表面上非常镇静,实则经历过恐惧。明天是解除隔离的时间,他心情放松,十分享受男欢女爱。 正在兴头上,放在一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海强书记和侯沧海有过约定,在隔离期间,两人二十四小时开机,必须在第一时间接对方电话。因此,侯沧海从来没有关过手机。此时三更半夜,手机突然响起,屏幕明亮起来,将黑暗的两人身影迅速勾画了一个轮廓。 张小兰站在走道上打的这个电话。她眼尖,似乎真看见了想象中的情景。她用很冷静的声音道:“侯子啊,我睡不着,能不能陪我聊聊天,谈谈工程也好。” 接电话时,侯沧海停止动作,道:“太晚了,明天就解除隔离,江南地产所有可以大吃一顿,找地方玩个痛快。” 陈华与张小兰一样冰雪聪明,见电话响起,明白肯定是自己出门时惊到了张小兰。 侯沧海停下来打电话时,她不仅没有停止运动,反而让身体如弹簧一般,前后左右都在摇动。摇动过程中,她渐渐达到难以抑制的兴奋,扯了毛巾,用嘴巴咬住。 在一阵又一阵让人迷醉的幸福潮流中,她脑里闪现出一具不堪如目的身体。这具身影如此不真实又如此不合时宜,如来自地狱的丑陋的小鬼。她闭着眼,紧紧咬着毛巾,愁苦满面,泪如雨水。 电话结束,放在一边。 终于,她和侯沧海同时停了下来。她变成一条八爪鱼,将这具充满活力的健美身体搂住。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真正女人,有了女人真正的情感,能感受到阴阳交汇时的美妙。而更多时间,她不是女人,只是道具和傀儡。 陈华喃喃低语:“那个丫头对你情愫暗种,你难道不明白?” 侯沧海叹息一声:“她是一个好女孩,但是,我不是一个好男人。” 陈华摸索着穿上衣服,低声道:“你这话不是真话,主要原因还是熊小梅。她离开你,伤了你的心,现在还没有愈合。” 侯沧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不是**,我不会寻找她的消息。” 陈华道:“既然放不下,我给她打电话,你们见个面。当面谈清楚,免得你扯肠挂肚。” 侯沧海很敏感地问道:“听你的意思,她有人了?” “你还真是一个傻男人。她有没有人,我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到准确消息。” “不必去问。不要让我知道真实情况。”侯沧海突然觉得奇怪,道:“我们如此亲密了,难道你没有考虑过我?” “我们是一对伤心人,这种状态最好。”陈华情绪变得低沉起来,充满沮丧。 吻别后,陈华原本想问道:“如果可能,你愿意和我成家吗?”随即觉得这句话太蠢,便没有问。 天亮时,市委常委、南城区区委书记海强亲自到场,向解除隔离的工人们表示祝贺。张跃武挤过人群,看到了女儿,夸张地道:“兰花花,你把我吓死了。” 杨敏抱着女儿流了眼泪,道:“兰花花,你的脸色真差,跟妈回江州,不到这个破地方。” 张小兰点点头,道:“我跟妈回江州。” 说完这句话,她迅速看了一眼侯沧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解除隔离日(一)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即将开车,张跃武忽然觉得不对,道:“兰花花,你回沙州,没有给侯沧海说一声?” 杨敏叉着嘴笑,道:“兰花花大学才毕业,你就让她挑这么重的担子,亏你当初想得出来。回家休息几天,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要看侯沧海脸色。” 张跃武见女儿脸色苍白,神情抑郁,还认为是隔离综合症,同意让女儿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小车启动时,他看了一眼正在和海强书记交谈的侯沧海,道:“不给侯沧海打个招呼,我们就走,总是不妥当。这次被隔离是天灾,你别怪在侯沧海身上。” 女儿无恙归来,杨敏心花怒放,她没有和丈夫争论,坐在车后排,挽着女儿,道:“别在车上谈生意。女儿没事,比什么都强。” 张跃武朝窗外看了一眼。 锁厂工地的净地工程进展得很不错,一般工地常常遇到的拆迁难题在这里几乎不存在。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三个建筑老板最多一个月就要进场。这一个月的相对空闲期,有侯沧海这个能力超强的总经理顶着,女儿可以好好散散心。 侯沧海能力强,张跃武以前就知道。在隔离期间侯沧海的表现,更让张跃武刮目相看。对其评价由“能力强”变成了“能力超强”。 侯沧海将市委常委、南城区委区委书记海强送到了车上。 这十五天来,为了做好隔离期工作,侯沧海天天和海强通话数次。如今顺利结束了隔离,两人俨然成为了朋友。 海强来到小车边,年轻秘书赶紧拉开车门,将车门拉开,同时用手拦住车门。年轻秘书做这件事情时,神情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他眼里只有海强书记,其他人和事都变成浮动,甚至整个宇宙都不存在。 此情此景,让侯沧海产生了强烈的旧梦重温之感。在母亲生病之前,每当自己和区委政法委书记蒋强华一起出行时,也有差不多类似的行为。尽管程度有所不同,本质是一致的。 身在局中的人,没有觉得如此行为的可笑之处。曾经的局中人回头再看此行为,便觉得没有实效却充满仪式感的行为太可笑。 海强书记上了车,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又下车,将侯沧海招到身边,道:“你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现在想不想回来。如果想回来,我可以把你弄到国企,然后想办法调到机关来。” 侯沧海觉得海强书记这个想法不可思议,拱手抱拳,道:“谢谢海书记。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回去。不管在那个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这边的岗位更适合我。” 在隔离区十五天,让海强书记产生了爱才之心。至于提议让侯沧海到国企工作,他是临时起意。海强书记也预料到侯沧海不会离开现在的总经理岗位,道:“不来也罢。锁厂危房改造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你不要掉以轻心,锁厂工人都盯着这个项目。只要进展得不顺利,必然引起风波,切记,切记。” 再三叮嘱后,海强书记坐车离去。 侯沧海环顾四周,总发现少了一人。他目光寻找一圈,没有看见张小兰,也没有看见张跃武和杨敏夫妻。刚才在海强书记宣布解除警戒时,他明明看见了这一对夫妻和张小兰。 “张小兰在哪里?” 陈杰摇头,道:“我刚才和蒲总在一起看水沟。” “张小兰在哪里?” 江莉摇头。她刚才见到杨兵,仍然觉得无法面对曾经喜欢的人,扭转头,留给杨兵一个背影。 “张小兰在哪里?” 工程科老戴道:“小张总跟着大张总,还是杨局长,上车走了。” 隔离解除,侯沧海原本想和张小兰沟通危房改造下一步的工作。他没有料到,张小兰会不辞而别。此时刚刚解除了隔离区,还有不少人要应对,侯沧海暂时没有给张小兰打电话。 来到楼上,杨亮夫妻收拾好房间,正在和陈华聊天。王桂梅的情绪在解除隔离后立刻就由阴转睛,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她见到侯沧海后又变成落落大方的生意人,讲起在隔离期间的各种糗事,笑得格外轻脆。她并不讳言在初被隔离时的绝望,以及天天赖在床上不起来的脆弱。 杨亮心情也不错。经过这一次意外被困,监控器材生意稳稳当当落在自己怀里。这是一笔能赚钱的大生意,更关键的是与张小兰和侯沧海加深的感情,以后江南地产所有监控器材应该都能拿到手里。祸福相依,总在不经意间转化,古人的阴阳学说确实充满了朴素的辩证法。 陈华和侯沧海走到另一个房间。 陈华脸色红润,肌肤光洁,如一朵刚被春雨浇过的小蘑菇。在解除隔离时,她一直站在走道观察大门处高高兴兴的人群。渡过了一道难关,所有人的高兴都发自内心。她在所有人高兴的时候,涌出一丝落寞。 “张小兰走了,一家三口团聚,似乎没有和你打招呼。” “这家人不打个招呼就走,害得我找了半天。”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小姑娘对你真有意思。昨天她应该看见我来找你,早上起来脸色差得不行。” 侯沧海也猜到此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昨晚最兴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流泪?以前不这样。” 陈华给了侯沧海一个大白眼,道:“大白天,不要讨论这么**的问题。你不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说明你对张小兰有好感,准确来说是上了心,是不是?” 侯沧海原本想说“张小兰太纯真,我不愿意伤害她”,话到喉咙处,觉得这样说对陈华不尊重,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聊了一会儿家常后,陈华坐上杨亮的小车,三人离开了锁厂。 快乐的人群逐渐散去,侯沧海脸上笑容完全敛去。马忠牺牲之事时不时涌上心头,让他压抑。 侯沧海将所有情绪放在心底,在卫生间里独处了半个小时。出来后,他与蒲小兵谈了工地的事,这才坐上陈杰开的越野车,回新区。 吃过午饭后,他还要在江南地产办公室开一个短会,然后前往南州,去看望逝去丈夫的吴小璐。 出租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间还放着鲜花,散发阵阵清香,增添了勃勃生机。厨房里还熬了一锅鸡汤,鸡汤清洌,表面上飘着几粒油珠。 洗完澡,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侯沧海觉得浑身都透着舒服。 他喝着浓茶,让思绪平静下来,这才给张小兰打去电话。电话打通,无人接听。打第三个电话时,手机关机。 马忠英勇牺牲后,侯沧海心中始终堵着一块石头,情绪低落。他不想去管小姑娘的心思,将手机丢在一边,将杨兵、孙艺欣叫了过来。 四人一起吃午饭,谈了二七高州分公司的业务。孙艺欣一直以来都不满意侯沧海挂个名字拿钱,在背后经常向杨兵抱怨。当侯沧海坐在面前时,她感受到对方强大气场,所有想法全部被堵在肚子里,不敢当前说出来。 敢于当面跟侯沧海叫板的是梁期罗。 在办公会上,梁期罗态度强硬,道:“凭什么要给每个工人每天一百元补助,十五天就是一千五百元,七十多个人啊。侯总经常讲要成本控制,这笔钱就不应该开支。” 侯沧海耐着性子,道:“这笔钱由南城区支付,只是由我们垫付。海强书记亲自安排的。” 梁期罗道:“这笔钱只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一次隔离期间,梁期罗有意无意多次讲起由于侯沧海坚持要靠前指挥,这才导致张小兰陷在隔离区。心急如焚的杨敏自然十分恼怒,多次在不同场合大骂侯沧海。有了杨敏这个态度,梁期罗觉得腰杆硬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解除隔离日(二)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在江南地产这种家族企业里,用财务人员来作为牵制和监控的棋子是常见之举,梁期罗就是张跃武放在江南地产的棋子。有的棋子聪明,上下关系抹得平。有的棋子没有摆正位置,处处以资方代表自居,和所处企业弄得很僵。 梁期罗就是那颗没有摆正位置的棋子。 侯沧海很厌恶地看了梁期罗一眼,道:“你再说一遍?” 梁期罗感受到了来自侯沧海的压力,略为退缩,还在自言自语道:“这样搞,金山银山,也要被用光。” 侯沧海放下手中的笔,心平气和地道:“梁科长,你的劳动关系在江南地产,是江南地产的员工。如果我作为总经理的决定得不到执行,那么,我们两人之间会有一人卷铺盖滚蛋。你仔细考虑一下,滚蛋的是你还是我。恕我直言,你的水平就是财房先生水平,距离一个合格财务科长还有很大差距。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多学习,提高本事,而不是处处和一个没有任何财务问题的总经理死磕。识时务为俊杰,否则你只有卷铺盖走人一条路。我今天把话说得很直接了吧?听懂了吗?” 他是用平和语气说出这一番话。如果语言可以化成匕首,这几句话就已经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梁期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刚要开口讲话,又被侯沧海打断。 侯沧海道:“这十来万解决的是整个锁厂隔离区稳定之事,事涉全局,不仅是江南地产的危房改造工程,还有大张总的煤矿,不容讨论。在今天之内,梁科长要将钱备好,交给蒲小兵。我不想看到任何乱子。” 坐在梁期罗身边的老戴用力踢了梁期罗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梁期罗疼得抬了膝盖,撞在桌上,发动咚地一声响。 梁期罗明白老戴的意思,被迫屈服,道:“那让蒲小兵来办手续。” 侯沧海道:“这是你的事。你给蒲小兵打电话,今天之内必须把钱给蒲小兵。我不管银行是不是准备了现金,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几天前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早应该和银行联系。” 谈了这笔钱后,会议话题转到进度计划。 江南地产采用的是传统水平进度计划,也就是横道图法。每项内容后面是年度和月份,用纯黑表示进度计划,用灰色表示实际进度。 第一项内容是项目评估,因为已经完成,则全是黑色。 第二项土地,已经完成,用纯黑色, 第三项是资金筹措,则黑色进度下面是灰色进度,筹措情况一目了然。 以此类推,将房地产开发项目的二十一个内容用一张大表格完全展示出来。 其缺点是从图中看不出各项工作之间的相互依赖和相互制约关系,看不出一项工作的提前或落后对整个工期的影响程度,看不出哪些工序是关键工作。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侯沧海将政府机关的管理模式移植到了江南地产:通过定期召开工作例会,各部门汇报情况并提出问题,然后统一安排。 **隔离,打乱了整个安排。今天是解除隔离第一天,尽管张小兰不辞而别,侯沧海还是立刻全面恢复危房改造工作,履行了总经理职责。 会议结束以后,工程科老戴开始给三个建筑商打电话,交待会议情况。打完电话后,他见侯沧海开车离开,将梁期罗叫到了自己房间。 梁期罗犹在生气,而且是气得浑身发抖,道:“侯沧海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拿着公司的钱收买人心。我要回江州,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向大张总和杨局长反映。” 老戴慢条斯理地道:“老梁,我们都是老同事了,有几句话我想劝你。别跟侯总找别扭了。大张总派他来当总经理,肯定经过多方考虑。如今,侯沧海和海强书记关系不一般,又和蒲小兵结成了同盟。只要他不贪污,没有做明显祸害大张总的事,他的地位稳如泰山。你如果继续和侯总闹得不可开交,你自己坦白地说,大张总是要动他,还是动你。侯总今天把说得难听,实际上挺实在,你要三思而后行。” 梁期罗唉声叹气地道:“大张总让我来,就是让我把钱看住。有些事情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说出来,过意不气。特别是杨局长三番五次打招呼,要我随时给她汇报。我现在是老鼠钻冰箱,两头受气。” 老戴道:“我们都是打工仔,做好手中事就行了。手别伸得太长,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梁期罗愤愤地道:“侯沧海挂着总经理的名字,实际上也是打工仔。” 老戴道:“老梁啊,你的情商太低。你仔细想想小张总和侯总的关系,说不定他们就搞成了一家人。你和我这个外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期罗情商确实不高,仔细回想侯沧海和张小兰在一起的情景,仍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侯沧海作为总经理,没有用人权,面对这个眼力界不够高的刺头只能发出威胁,心里也不痛快。他决定等到张小兰回来,好好和她谈一次,争取增设一个财务总监。 接任总经理职务后,他一直在思考需要什么样财务总监。 在其心目中,梁期罗就是一个账房先生式的财务人员,工作范围扩张的极限就是编制报表、制定制度、会计核算、资产管理、税务管理和内部控制。而且这个梁期罗屁股坐歪了,不以大局为重,一心只想讨好张家。 另一种是总**式的财务人员,除了以上职责外,还有财务预算、融资活动、资金管理、产品定价和成本控制。 一个大型企业真正需要的财务人员是懂得财务战略、资本运营、绩效考核、企业及财务风险管控,以及企业价值。 这三个模式是他参考了一些书目,结合自己经验,对未来企业所需要的财务总监大体进行的设想,虽然还是空中楼阁,很粗陋,但是若有机会发展起来,财务上的设想大体如此。 他准备劝说张小兰引进位总**的财务人员,地位在梁期罗之上。这样一来,梁期罗就会淡出决策层,成为纯粹执行人员。 越野车一路穿山越岭,从江州市远郊区进入高速路,在下午五点来到南州。 小车来到南州二院家属院,周鑫接到电话后,来到楼下等侯沧海。两人见面也不客套,直接时入主题。 “小吴状态怎么样?” “我这个外甥女没有福气,刚过几天好日子,就遇到这事。马忠真是傻,省卫生厅的副厅长打了一个电话,热血上头,立刻傻乎乎冲到第一线。他被评为烈士又能怎么样,留下老父老母和孤儿寡母。” “小吴是什么情况?” “小璐状态不好。为了照顾她,我们千说万劝,才把她弄到我姐家里。现在她发呆,不说话,也不哭, “他爸来没有?” “来了,没用。” 侯沧海跟着周鑫进入周瑛的家。周瑛比上一次见面至少老了五岁,愁眉不展,精神焦虑。她见到侯沧海,叹息一声,打个招呼,坐到一边不说话。 周鑫将侯沧海带到房间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 侯沧海进屋不到两分钟,屋内传来吴小璐的号啕大哭声。 周瑛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道:“小璐哭了?” 周鑫点头,道:“哭了。哭出来就好了,比憋在心里强。她再不哭出来,我们就要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解除隔离日(三)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没有想到吴小璐会突然间号啕大哭,没有任何伪装,哭得眼泪和鼻涕全部糊在脸上。她紧紧抱住侯沧海,就这样不停大哭,如初生婴儿那般。 哭声引得周瑛和周鑫姐弟都站在了门口。两人都是学医的,最担心遇到这类事情后,情绪得不到释放,全部堆积在心里,如果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吴培国和周瑛反复劝解,吴小璐都没有能够释放情绪。周瑛和周鑫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出现后,吴小璐马上就哭了出来。 周瑛抹掉了挂在眼角的泪珠,将周鑫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侯沧海和小璐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鑫道:“他们都在黑河工作过,侯沧海在公共汽车上见义勇为,救的就是小璐,后来还有一次,从医闹手里救了小璐。他们关系不一般,但是没有男女关系。” “现在他们可以有男女关系了。侯沧海是医药代表,有了我们家的关系,肯定会做得很好,他愿意吗?”周瑛经历过苦难的人,看问题很现实。 “姐,马忠才走。我们说了都不算。暂时别提这事,让他们自然发展。”周鑫小心民翼地给姐姐提建议。 “你前几天怎么没有让他来?” “我和他通过电话,他被隔离在工地上了。” 在屋里,侯沧海胸口被完全打湿了。他等到吴小璐哭够以后,让其坐下,走到屋外。 “你要什么?”周瑛急忙迎上去。 “水和毛巾。” 周瑛以年轻人一般的速度,迅速拿了一**矿泉水和一条毛巾,递到侯沧海手上,道:“她没有吃饭,想办法让她吃点,有身孕的人,不吃饭怎么行。” 侯沧海进了屋,将矿泉水打开,递到吴小璐手上。他又拿起毛巾,胡乱在吴小璐脸上抹了几把。 “现在好点了吗?” “我很难受。” “事情发生了,你必须承受。人这一辈子,总得倒霉几次。比如我们家过得好好的,食堂也赚钱,正要准备结婚。谁知老妈一场病,我们全家都直接掉下地狱十层,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 “我不管睁眼还是闭眼,脑里都是马忠。他最爱肚子里的孩子,结果没有看到孩子出生。” “勇敢点,别伤心了。我们要拿出最现实的态度,伤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知道,就是控制不住。” “那就慢慢控制,每个人生都得有道坎。” 两人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聊。最初窗边还是亮的,后来慢慢变成火烧云那种红色,最后天空完全坠入黑暗之中。周瑛姐弟在屋外等得焦急,急于想知道女儿的状态。他们听到屋里一直有说话声,稍为心安。 到了晚上九点时,侯沧海走了出来,道:“家里有回锅肉的材料吗?我给小吴炒一份回锅肉。” 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处理马忠的事,又为吴小璐的情绪担扰,家里没有开伙,直接到医院食堂打饭吃,家里确实没有备料。 周鑫道:“小璐要吃饭,那是好事,我开车去买。” 侯沧海叮嘱道:“除了后腿肉,还要蒜苗,郫县豆瓣,豆豉,料酒,白糖。” 周瑛急急忙忙到厨房去看,道:“没有豆豉,白糖也用完了。阿姨**时走了,真心不方便。” 在弟弟买肉时,周瑛用电饭煲煮了米饭。她平时很少做家务,为了电饭煲加多少水,还特意给丈夫打过电话。 二十几分钟以后,周鑫提着一块猪后腿二刀肉进屋。周瑛埋怨道:“这么久?”周鑫抬起手碗指了指表,道:“我跑了两家大超市,才买到这个二刀肉,差一点没有买到。” 侯沧海要来围腰,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过了一会儿,扎了一根橡皮筋的吴小璐走了过来,道:“你来炒?” 侯沧海道:“我虽然做不出你擅长的那种香菜肉丸子,但是炒回锅肉还是一流水准。你别忘记了,我曾经开过食堂。” 很快,厨房有了烟火气,热锅油爆豆瓣的香味十分浓烈,随后便是二刀肉在热锅里与各类调料发生化学和物理发生后散发出来的奇香。自从马忠牺牲以后,吴小璐吃得很少,每天以牛奶为主。经过几天时间,她的情绪已经慢慢缓了过来,侯沧海到来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伸手将其从困境中拉出来了。 看着女儿开始吃回锅肉,周瑛觉得无比幸福。只要肯吃饭,人的精神就不会崩溃,只要精神不崩溃,年轻的身体便没有太大问题。 吃完饭,吴小璐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问道:“我爸呢?” “他住在你舅家里。乔叔最近忙着抓**,在办公室住了好些天。”周瑛见女儿开始询问其他人的情况,顿时觉得人生太幸福了。 女儿洗澡之时,周瑛、周鑫和侯沧海在一起聊天。周瑛主动道:“听说你是在工地被隔离?” “今天刚解除隔离。” “你是医药代表,到工地做什么?” “我还兼职在一家房地产企业工作。” 谈到这里,周瑛觉得这个侯沧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家庭条件差了些。若是女儿真和他好了,条件肯定不如马忠。经历过马忠的事,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加强了,心道:“我们一家都在医药系统工作,真要扶侯沧海一把,他这个医药代表也能赚大钱。” 想到这里,她眼神更加柔和,轻声道:“你也别做两份工作,专心做医药代表更好。你想办法调回南州,不仅可以做药,还可以做器材。如果二七公司不行,还可以跳槽到更好公司。我、周鑫还有老乔都认识一些有实力的药企,打个招呼,你就能进去。” 听到这言语,侯沧海知道周瑛肯定把自己想成了吴小璐的未来男友。他假装没有听懂,道:“房地产公司效益不错,我是负责人。估计再等一段时间,我会辞去二七公司工作,专心做房地产。” 择机辞去二七公司的职务,是侯沧海在被隔离期间决定的事情。如今杨兵羽翼渐丰,就算自己真辞职,苏松莉也应该不会再派其他人到高州任经理。 医药代表只是人生的一站。如今他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一站便结束了。人生一页就此翻了过去。 虽然做医药代表有诸多不容易,却是侯沧海最困难时期的一根稻草,没有这根稻草,他的日子或许更难。 听说侯沧海选择做房地产,周瑛很失望。如果侯沧海继续当医药代表,凭着周家在卫生系统的人脉,他能获得很多帮助。既然获得了很多帮助,自然会对女儿很好。 如果他进入房地产这个资金聚集地,则一切都变得不明郎。 等到吴小璐洗完澡后,侯沧海又进卧室和她聊了一会儿,然后告辞而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奔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la,最快更新侯沧海商路笔记最新章节! 侯沧海来到南州,主要目的是安慰吴小璐。 至于鸿宾医院在高州开分院之事,则需要陪着高州市卫生局长一起再谈。马忠是牵线人,不是投资者,他的离去对合作事宜有一定影响,并非决定性影响。尽快进行第二轮会谈,将有助于资方进快入场。 从周家出来后,侯沧海开车来到山岛俱乐部,准备会一会老友。由于**原因,俱乐部棋院和酒吧大门紧闭,没有对外开放。侯沧海看了关闭的大门,不愿意在**期间惹人烦,没有给汪海等人打电话联系,连夜开车回江州。 江州世安厂灯火通明,凡是进出皆需要进行登记和盘查。盘查人员都是老工人,都认识侯沧海,打过招呼后,还是按照规矩量了体温。体温正常,他们才放侯沧海进厂。 侯沧海将小车开到六号大楼,正在下车时,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两个小婴儿,自己这一天跑了不少地方,若是把病毒带了回来,则是闯了大祸。他将车停在六号大院门口,没有下车,在车中给家中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妹妹侯水河。她的状态不错,说了些双胞胎趣事,还让两个不会说话的双胞胎叫舅舅。 随后母亲周永利过来接了电话,谈到当前让人色变的**,叮嘱侯沧海不要乱跑。又间儿子要给自己多留点钱,不能把钱全部拿到家里,否则以后没钱成家。当谈起病情时,周永利情绪不错。相较厂里其他得了尿毒症的同事,她最为幸运,及时做了肾移植手术,没有明显排斥反应。 母子啰嗦一阵,周永利又问起侯沧海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等**这个风波过去,可以回家相个亲。六号大院邻居们都挺热心,一直帮着侯沧海张罗女朋友,有几个女子还挺不错。 谈起女友之事,周永利道:“虽然你钱赚得多一些,但是你现在不是国家干部了,找女朋友时要把条件降低一些。只要人勤快,心眼实在,就可以交往。”” 侯沧海对母亲这个说法哭笑不得,道:“事业未成,我不谈恋爱。” 周永利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结婚的想法要不得。我还等着抱孙。现在只抱了外孙,不过瘾。” 侯沧海坐在黑暗处看到家中窗户开着,道:“晚上有山风,妈要把窗帘拉上,小心,千万别感冒。” 父亲侯援朝给儿子打电话时永远只有干巴巴几句,诸如“好好工作,注意安全”等,然后就没了话说。 给家里人轮番通了电话后,侯沧海有了一种少有的幸福感。他在外面辛勤工作,最大收获是让父母、妹妹以及两个小宝贝能安静地生活在世安厂。有了此刻的幸福感,就不怕在工作中遇到的危险和困难。 打完电话后,他没有立刻开车。在车内随手打开收音机,一首熟悉的音乐在车内响起。这是那首著名的《后天》: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女生唱得忧伤又很优雅。 侯沧海以前就觉得这首歌挺好听,今天在黑暗中孤独地听到歌声,将其猛然拽回从事,熊小梅唱歌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往日女友熊小梅离开了许久,有时又恍若从来没有离开。今天偶然间再次听到这首歌,侯沧海惊讶地发现歌词居然很能契合自己和熊小梅往事。 熊小梅喜欢唱这首歌,或许一语成谶。 母亲身影出现在窗边。她站在窗前向外看了一会,将窗帘拉上,转身离去。几分钟后,客厅灯光熄灭。 侯沧海开着越野车离开世安厂,钻进群山,在蜿蜒公路里穿行。 江州和高州隔着一座大山,双方经济和人员交往都不频繁。夜间,公路上没有几辆车。但是不时会遇到从矿山开出来的大货车。因为夜间车少,大货车横行霸道,在公路上威风凛凛,气吞万里如虎。 大货车浑身是钢铁,遇上擦挂无所谓。小车若与大货车相遇,轻则伤,重则死。每次遇到这种大货车,侯沧海都会小心翼翼应付,以免吃亏。从山中穿行出来,他先后遇到了六辆大货车,产生了六次从死亡边缘跳脱的奇怪感觉。 回到高州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高州同样严阵以待**,各个关键路口都有人守卡。 在高州新区过了两个关口,量了两次体温,侯沧海才回到了宿舍。 在小区停车时,侯沧海发现家里亮着灯。原以为是出门时忘记了关灯,走到门口,才发现电视居然也开着,老掉牙的电视连续剧的对话声在门外也能听到。 屋里的人是任巧。她睡在沙发上,身体卷缩,双腿靠在腹部。 在隔离期间,任巧从杨兵处要了侯沧海家里的一把钥匙,这样就可以用家里的厨房设备来作饭。当然,这也征得了侯沧海同意。今天解除隔离以后,任巧将侯沧海的脏衣服拿回来,彻底清洗了一遍。她熬了一锅鸡汤,又把房间重新清理了一遍。 做完这些事情,任巧在房间里等着侯沧海回来吃饭。左等未回,右等未回,打电话也没有接。她在晚上九点才吃饭,喝了两碗鸡汤,看电视时不知不觉睡着了。 侯沧海轻手轻脚地进屋,取了一床薄被,盖在任巧身上。他有些口渴,拿起桌上茶杯。茶杯泡了茶,从茶叶汤水来看,应该是新泡的茶。喝过茶,侯沧海又轻手轻脚到卫生间洗澡,今天一天跑了不少地方,汗水出了不少,不洗澡,难受。这是长期与熊小梅生活在一起形成的良好卫生习惯。 卫生间水响起以后,任巧睁开了眼睛。钥匙响起,她便醒了。 任巧选择了装睡。若自己是清醒的,就没有理由呆在这个房间。 当侯沧海轻手轻脚为自己盖上被子时,任巧感到了久违的幸福。她的幸福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得到侯沧海的重视和关爱。 最初见到侯沧海是在山岛酒吧,当时她衣官楚楚地混迹于酒吧,与山岛俱乐部年轻人混得脸熟,主要目的是推销清涟产品。每次想起推销清涟产品时,任巧就有不堪回首之感。她从学校毕业后,辗转了两个小单位,工资不高,看不到前途。这时偶遇到清涟产品,立刻被其宣传所吸引。她怀着成为白领阶层的梦想进入清涟公司,成为公司合作伙伴,购买了产品,开始了清涟事业。 她曾经拒绝承认自己在销售清涟产品,而是与大家分享清涟产品。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清涟产品的合作方,不是打工仔。打工仔有五险一金。合作方是拿钱购买产品,销售出去以后,按照清涟产品的规则来算钱。她不是清涟产品的员工,没有保险,没有休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合作方的好听名义。 她曾经在出租房里囤积了大量产品,上级还在不停地催促买货。按照上级理论,只有不停买货,才能自增压力。后来,听到铃声,她就下意识地害怕,怕听到那个极具鼓动性的声音。再具有鼓动性的话语,都抵不过产品囤积在家里的事实。 她曾经把所有财产都穿在身上,装进钱包,以白领姿态行走在各种场合,脸上是装出来的自信心。在酒吧周旋时,她内心滴血。回家,只能吃泡面甚至是馒头。 在走投无路之时,绝望的任巧遇到了侯沧海,这才从一场“灾难”中清醒了过来。她成为了二七高州分公司的员工,不再需要购买产品,每月按时拿钱,中午还在伙食团有一顿工作餐。到了高州分公司以后,她告别了钱包空空、最值钱的东西是那一身行头的境遇。 任巧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恋爱。她和男友经济条件都不好,互相看不到希望,不到半年时间便黯然分手。分手后,她并不悲伤,对于一个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女孩子来说,爱情是奢侈品,生存更重要。 她来到二七高州分公司后,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侯沧海。这个爱来到迅速,爱得没有理由,是一个年轻女子对优秀异性天然的自发的爱。 任巧清楚地意识到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次恋爱。就算不成功,也是最美的。她表达爱情的方式很质朴,默默地为所爱的人付出,比如煮饭、洗衣等等。 今天,侯沧海轻轻为自己盖上了被子,幸福如阳光从云层射出,笼罩在任巧身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第两百章 油嘴滑舌 昨夜,任巧在沙发上躺了很久才真正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沙发上睡觉不舒服,起床后,她腰酸背痛。 寝室门打开,床上被子叠得整齐,不见人影。她进了屋,摸了摸被子。 这一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侯沧海洗了澡,直接进屋,动作敏捷快速,没有给任巧假装醒来的时间。或者说,任巧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单独面对侯沧海,犹豫之间,迟迟没有假装醒来,错过她想要的时机。 最让任巧觉得难为情的是自己居然睡了懒觉,太阳进屋晒屁股,雄鸡打鸣震耳朵,都没有让她醒来。 任巧前天在冰箱里备了些自制臊子和农家蔬菜,还有一斤高州水面。她不知道侯沧海何时回来,便先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正在吃面时,侯沧海满头打汗地跑步回来,手里还提着几盒牛奶。他将牛奶放在桌上,道:“你先喝牛奶,再节食就成柴禾妹了。等会帮我下碗面。你挑面的手艺还不错。” 侯沧海动作非常自然,没有一句废话,让任巧感觉很舒服。她放下筷子,赶紧给侯沧海下了一碗面。侯沧海洗漱出来后,便直接坐在了桌上。两人相对吃面,听到一阵阵吸面声音。吃了两口,他到厨房拿了几粒大蒜,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任巧脸微红,道:“吃了口臭。” “刷牙就行了。”侯沧海在近距离看着任巧。 任巧脸颊两侧有着些少女的细细绒毛,皮肤闪现在着年轻女孩特有光泽。她长得细眉细眼,文静,和杨兵第一个女朋友在类型上有点相近。 “我们做同事时间不短了,一直没有了解你的家庭。当年你为什么到第七流大学读书?” “我也想读好大学。高考没有考好,爸爸不准复读,所以到了电科院。” “爸妈是做什么的?” “爸妈以前在县里的饮食服务公司工作,后来到处是饭馆,公司垮了。” “难怪你做饭还行,有家传。” “我爸痛恨这行,不让我学。我是瞎弄的。我还有一个弟弟,超生的。读高一了,爸妈全部精力在弟弟身上,准备弄他去读大学。他是我们家的希望,成绩也还不错。” “我的家庭和你差不多,父母都是工人。高州公司如今情况不错,你要努力,多赚钱。这是一个现实世界,有钱心里才不慌。我把你当成妹妹,希望你能过得好。” “哦。”任巧进入高州分公司是由杨兵引荐的。她倒真把杨兵当成大哥哥,没有另外的心思。此时侯沧海主动当她的大哥哥,其实是变相挑明了事情。她有些失望,但又不是特别失望。因为从小到大以来,好东西从来不属于她,都是别人的。 “清涟产品还有很多存货吧,找个时间带过来。我让江南地产买一些,做为公司福利。” “很贵的。” “洗涤等家居产品还可以,营养品太贵。公司多少可以消耗一批,不要矫情啊。” 任巧洗了面碗以后,到寝室与侯沧海告别。侯沧海坐在电脑前,电脑界面是一个大棋盘。 “侯子哥,有什么想吃的?” “你别管这些事,多去跑药店和医院。我希望大家都能发财,成为富翁,到时什么都会有。” 任巧离开了侯沧海的家,漫步在新区没有多少人的街头。她想起几个业务员常开的玩笑:男人都很贱,只要上了床,他们就变成了狗,什么事情都能答应。 “昨夜如果我勇敢一些,走到寝室去,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任巧脑子里迸出这个大胆想法,渐渐地,变得面红耳赤。 侯沧海知道任巧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脆弱的自尊心,用她能读懂的方式很礼貌很委婉地拒绝了这份感情。客观地说,他不喜欢任巧这类小鸟依人的类型。更喜欢姚琳、陈华那种独立自强的女子。 清风棋苑,无影宗居然在里面活动。侯沧海上前打了招呼,道:“好久没有见你了。平时在忙什么?” 无影宗一直没有回话,隔了一会儿,出现一句对话:“遇到一个负心汉,天天和我在一起,还在和其他女人勾搭。” “你长得很丑吗?” “本姑娘说不上貌若天仙,也是五官端正,气质出众。那人瞎了狗眼。” “他很有钱,或者很帅吗?” “人挺能干,长得还不丑。钱不算多。 “那你犹豫什么,让他滚蛋。世界这么大,不要为了一颗树丢失一片森林。” 张小兰看见侯沧海打出的这一段话,很解恨,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其他女人搅到一起,就在我眼皮底上乱来。” “叔可忍,婶不可忍,我若是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对他挺好,这人没有良心。” “我看过一句话,对良心有过解释,发给你看看。良心是心里一个三角形的东西。我没有做坏事,它便静静不动;如果干了坏事,它便转动起来,每个角都把人刺痛;如果一直干坏事,每一个角都磨平了,也就不觉得痛了。你的那位男人属于最后一种,坏事干得太多。” 侯沧海在江南地产工作期间,严肃时候居多,聊天时以工作为主,很少废话,与网上快刀手的啰嗦完全是两个样。张小兰回到家里一直对镜自怜,想起陈华暗自摸进门卫室就痛不欲生,一点都不想搭理侯沧海。今天无所事事中习惯性打开了清风棋宛,没有料到那个可恨的家伙居然在上面活动,而且“油嘴滑舌”,充满正义感。 在快刀手再三邀请下,无影宗终于同意下一局。 刚刚进入中场胶着状态,快刀手道:“我有事,要到单位去,改天再战。”打完这一行字,快刀手的头像变灰了。 无影宗望着灰灰的头像,想了一会儿,在自己的头像上加了一句话:“瞎了狗眼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增添了这一行字后,她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 这时,手机在桌上摇摆起来,屏幕上显出侯沧海三个严肃的字,与快刀手的“嬉嬉哈哈”顿时形成鲜明对比。张小兰如今很喜欢快刀手,讨厌侯沧海。 手机顽强地第三次响动,张小兰被搔首弄姿的手机折磨得心烦意乱,最后还是接了电话,用有生以来最冷冰的语气道:“什么事?” (第两百章) 第两百零一章 探望 侯沧海隔着上百公里,都能听到手机传出的冰语。他没有计较张小兰的态度,道:“市政部门来催交渣土处理费,每吨八元,按他们核算,我们要交四十来万。” 张小兰惊讶地道:“锁厂项目是危房改造项目,市政府有纪要,这些费用应该全部免掉啊。”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陈杰正在应付市政部门的人,我跟着回办公室。”侯沧海又道:“三个建筑老板马上要进场,事情千头百绪,我们随时要碰头,否则事情不好办。你什么时间回高州?” 张小兰在清风棋宛上留下了发泄情绪的签字,这是典型的小女孩行为。侯沧海的电话将她带回董事长的角色。她知道工地真正开工以后,必然事多,自己若是耍脾气不去,侯沧海确实难办。危房改造工程受影响,父亲整个涉及数亿甚至更多资金的煤矿“帝国”将受到影响。 “我身体不舒服,休息两天就回来。”张小兰决定回工地,又不想马上回来。马上回来意味着屈服。 侯沧海道:“刚解除隔离,你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一直没有问到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抽时间来看你。” 得知侯沧海要来,张小兰吓了一跳,道:“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没情绪。休整两天就好了。你守在工地,不用来。” 结束通话后,张小兰非常痛恨自己,明明要让那个瞎了狗眼的人有多远滚多远,可是接到电话后又答应到工地。 侯沧海其实知道张小兰为什么不高兴,只能假装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不希望受到工作以外的杂事影响,专心专意想把危房改造工程做好。做好了这个工程,以后十有**要自立门户。但是在自立门户之前,必须要把工作做好,这是职业道德,也是江湖道义,还是行业规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张小兰各方条件都优秀,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体有身体,要头脑有头脑,性格不错,家世良好。从世俗角度来说,她要配侯沧海这个高级打工者绰绰有余。 侯沧海知道自己始终与张小兰保持距离的主要原因在于尽量不让自己陷入一场爱情之中。与熊小梅分手才一年多时间,伤口依旧在心灵深处,于是他用一层壳将自己紧紧包围。尽管这样做很蠢,他还是无法真正敞开心灵。 也正是相同原因,他与任巧保持着更远的距离。当然,任巧与张小兰不同。他对任巧完全是经理对职员、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情感。他对张小兰则复杂得多,不仅仅是搭挡,角实也包含男女之情,他本人一直在抗拒后一种感情,不愿意承认而己。 也正是相同原因,他与姚琳、陈华交往没有太多心理负担。他们之间也有感情,但是更倾向于身体的互相吸引,**的意味超过爱情的份量。 侯沧海驱车来到办公室。高州市环卫处正、副处长坐在陈杰办公室沙发上,喝茶、抽烟。 侯沧海客气地散了烟以后,道:“我们这是危房改造项目,市政府同意我们减免相关税费,包括土地出让金都免了,渣土处理费也应该在免除之列。” 姜处长道:“我知道锁厂项目是危房改造工程,所以蒲小兵来拿渣土准运证,我们没有按规矩交钱拿证,已经充分理解项目的特殊性。但是,市政府会议纪要上没有明确渣土处理费在免除之列,我们如果不收,审计追究此事,那我们绝对就是渎职。你们想要不出钱,必须给环卫处一个不出钱的理由。” 侯沧海拿起市政府会议纪要逐字研究。文件明确提到了免除土地使用权出让金、城市建设配套费等费用,这是费用中的大块。正如姜处长所言,文件中确实没有提到渣土处理费。他和张小兰以前没有从事过建筑行业,虽然咨询了老戴等专业人员,毕竟不太熟悉整个流程,在开会时没有将这笔费用列进去。若是当时想到这一条,顺手写进去,姜处长就没有过来要钱的理由。 如今会议纪要中没有提到免除渣土处理费,不交,则违法。 四十多万在整个盘子里不算大,可是若不堵住这些出血点,出血的地方多了,要想维持收支平衡,很难。 包副处长又道:“除了渣土费用以外,你们清洗设施不到位,从工地出来的大货车,走一路,污染一路,弄得满城是灰。我们接到好多投诉电话了。” 侯沧海承认包副处长提出的问题。前期有大量渣土要运出,轮胎不可避免地要沾上泥土。隔离期间,车辆没有出来,这个问题得到有效缓解。解除隔离后,为了尽快把场地弄出来,大货车三班轮换,确实把锁厂区域弄成了一片灰城。 侯沧海对环卫处两个领导印象挺不错,道:“那就请姜处长和包处长一起,我们先看冲洗设备。两位领导给我们提要求,我们严格办理。” 侯沧海叫上老戴和陈杰,陪着环卫处两个领导到大门口。包处长在现场提出建“双水池、配备冲洗水管和冲洗人员”的工作方案。看罢现场,接近中午,四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小羊肉馆,喝了一**酒。 环卫处两位领导同意可以暂时不开渣土处理费,但是要尽快拿到市政府相关批文,否则还是要过来收缴。 下午,侯沧海让办公室写了一份请求免去渣土费的文件。 办公室只有两个人,江莉文字功底不行,写不出这类文件。办公室主任杨莉莉能写点小文章,甚至能在报纸上发表豆腐干,却对公文不擅长。侯沧海拿到了杨莉莉文章后,几乎重新写了一遍。 杨莉莉拿到侯沧海重新写好的文件,吐了吐舌头,道:“侯总,不好意思,我一直写不好公文。” 侯沧海自嘲地笑道:“我以前当过机关当过办公室主任,形成了臭毛病,看见文章就想改。这是毛病,实际上公文只要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侯总,有空的时间,教我写写公文。” “公文不难写,你去买一本公文写作的书,对照格式,很快就能掌握。”侯沧海又道:“张总解除隔离后,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在江州休息。你跑一趟江州,代表公司看望张总,替我送一束花。” 在江南地产里面,杨莉莉算是张小兰的嫡系,也是其好友。提起这事,她用意味深长的神情瞧着侯沧海,道:“侯总,你和小兰一起被隔离,这是生死之交。我以个人身份有一个建议,最好你和我们一起去江州,给小兰一个惊喜。” “工地事情多,我脱不开身。”侯沧海推脱。 “工程上有老戴,协调有陈杰,你走半天没事。”杨莉莉抿嘴而笑。 “看来我是可有可无的人。”侯沧海自嘲。 “他们做具体事,你是主心骨。我不是恭维,是真心话。” “你代表我们去吧,送一个花篮,大一点的。” “那好吧,我先给小兰联系。”杨莉莉回到办公室,打通张小兰的电话,低声道:“侯子安排我到江州来看你,还送一个大花篮。我想请他和我一起来。” “不,我不想要他来。”张小兰道。 (第两百零一章) 第两百零二章 后来 杨莉莉是旁观者清,将张小兰心思看得很清楚,低声劝了几句。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何必用他来。好,不说了,我在开车。”张小兰挂断电话,想起快刀手在清风棋宛的油嘴滑舌,脸上有了笑意。她随即想起黑夜中的门卫室,笑容又隐去了。 张小兰回到锁厂后,变成了不苟言笑的董事长。 侯沧海很配合张小兰的转变,有事谈事,绝不啰嗦。 时间过得很快,山南省抗非工作成效显著,6月14日世界卫生组织对山南省解除旅游警告。6月24日全省最后一名**患者康复出院,至此,山南已连续30天无新发**病例,防治**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锁厂危房改造工程进展顺利,蒲小兵完成工作以后,撤离了场地。 朱永波负责修建十幢锁厂居民楼。 苏希望负责修建三幢二十层的电梯楼。 欧阳国文也负责修建三幢二十层的电梯楼。 居民楼皆是八层建筑,没有电梯,也没有考虑地下车库。在最初设计之时,侯沧海、张小兰与蒲小兵、小团姐等锁厂代表多次磋商,锁厂老工人几乎都持相同的观点: 在讨论是否修车库时,他们认为老工人家庭绝无可能买得起小车,完全没有必要修车库; 在讨论是否修电梯楼时,他们认为电梯以后维修要产生费用,费用还不小,所以他们不住电梯房,要求修传统的八层楼。 侯沧海劝道:“许多老工厂的家属区都是这种八层楼房。年轻时没事,人老了以后,身体不好,腿上没劲,没有电梯,上下楼很困难。” 小团姐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工人没有这么娇气。就算八层楼走起困难,可以多歇点气。大家经济都不宽裕,能为将来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 在修户型时,设计方提供的都是两个卫生间,也被老工人否定了,他们宁愿多要一个房间,也不想要两个卫生间。 侯沧海充分尊重了老工人们的意见,基本按照其想法进行了设计和补充设计。凭着他居住在南州小区的经验,车库和电梯其实是必须品,若是设计差了,以后很难弥补。因此,他要求设计时预留处外置电梯的位置,如果以后经验条件好了,也可以增加电梯。同时,每层楼之间要设计一个地面小型停车场,至少可以停二十辆车。 朱永波进场准备施工时,特意给侯沧海打去电话。 放下电话,侯沧海来到张小兰办公室,没有坐下,站在办公桌前,“今年朱永波要进场分段开挖,我要去看一看,你去不去?” 张小兰望着窗外,道:“要下雨。” 天空阴沉,空气潮湿,身上总觉得有一层油汗,不爽快。侯沧海穿了一件灰色短袖t恤衫,手臂处晒得黑黑的。他眼光扫了一眼桌上的日历,道:“今天是老朱定下的日子,下雨也要干。” 建筑商大多迷信,信风水,信黄道吉日,凡是选定了进场的日子,一般不会轻易改动。张小兰如今是开发企业董事长,见识过无数迷信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侯沧海到工地。 以前她挺喜欢坐侯沧海开的越野车,如今她从爸爸那边弄了一辆吉普,自己开车,与侯沧海保持距离。 各自上车前,侯沧海问道:“今天在锁厂那边吃饭吗?李前宏从外面河沟弄了些鲫鱼。黄焖鲫鱼,是李师傅的拿手菜。” “我今天要吃素。”张小兰干净利索地拒绝。她上了车,想起黄焖小鱼的美味,不禁狠狠地按了按喇叭。 自从隔离结束,张小兰就开始闹别扭,以前的和谐场景一去不复返。侯沧海认真履行总经理职责,让自己对董事长反常情绪视若无睹。 侯沧海对张小兰有着复杂情感。针对目前情况,为了不破坏与张家的友谊,他打定主意,等到顺利完成这个工程,拿到合同约定的钱,就离开江南地产。 来到靠近大门的工地,远远瞧见朱永波在工地前转来转去。门卫室已经被推掉,变成了用来加工和堆放钢筋的场所。三种颜色的钢筋卧在工地一侧,钢筋摆放整齐,钢筋之间有些杂物。一台外表桔红色的挖机停在一旁。 十点,朱永波象征性地挖了土。 然后,施工员开始用水准仪抄平,瓦工配合清理浮土。 酝酿许久的雨水终于飘了起来,朱永波道:“两位老总,下雨了,工地乱得很,走,找个地方喝酒。” 侯沧海道:“等会,小团姐刚才给我们打了电话,也要来看。” 提起质量监督小组,朱永波发了句牢骚,道:“两位老总,我个人是欢迎监督的。不管是那种方式的监督,其实对我们都有好处。建筑质量,百年大计,口号都背得烂熟了,我怕有些工人不了解现在的技术,胡乱发言,影响施工。” 张小兰正想要解释。侯沧海一句话就将朱永波堵了回去,“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没有?既然没有,你的说法没有什么意义。” 朱永波道:“做工程久了,最怕工地附近的老百姓,形成条件反射了。” 几分钟后,小团姐出来。她拿了一台老式相机,对着材料一阵拍。如果不是脖子上有碍眼的肿瘤,小团姐绝对是干练的人。她拍完以后,道:“朱老板,你是给我们修房子,所以我们监督小组会经常到你这里来,我会拍些相片,你不介意吗?” 朱永波道:“我是高州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房子修得不好,我拍屁股也走不掉。放心,张总和侯总让我来修你们的房子,就是考虑到我是本地人。而且,如今建筑质量终身制,我不会砸自己的牌子。” 小团姐道:“朱总,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问得不专业,你别见怪。我到一号工地和二号工地都去看了,他们那边也堆了不少钢材,比你这边要粗。” 朱永波用无辜眼神瞧了瞧侯沧海,解释道:“用什么型号的钢筋是按照设计来的,我们不能乱用。搞房建,安全是必要的,但是过于保守的设计未见到好。”他有些不敢盯着小团姐的脖子,眼光朝向一号和二号工地,用最直白地话解释:“他们修二十楼,我们八楼,能用一样的材料吗?” 看过工地现场,朱永波强烈要求一起吃午饭。 张小兰原本想要拒绝,随后想到这两三年都要和这些施工方打交道,用对待侯沧海的态度对待施工方不妥当,于是答应一起吃午饭。 锁厂片区最好锁厂餐馆为朱永波这一批人准备了大盆红烧兔。锁厂人爱吃兔,有着无兔不成席的习俗,锁厂传统美食就取名为锁厂兔,麻辣鲜香,味道劲霸。做餐馆的老板是极少数在市场经济中活了下来的锁厂人。虽然赚了钱,开了分店,但是锁厂老板还是守在破烂的老店,不愿意挪窝。 施工方来了四个人作陪,皆为工地上的汉子。在他们眼里侯沧海和张小兰开的是标准夫妻店,几杯酒下肚,各种带荤味的笑话就满屋乱飞。 张小兰坚持没有喝酒。她和工人接触次数多了,不再如大学生那般脸嫩,做不到同流合污,也不会明显害羞。 侯沧海作为男性总经理,和朱永波等人碰了不少杯。喝着酒,聊着工地上的事情,气氛挺不错。 喝掉两**酒,正准备结束,苏希望带着手下团队出现在餐馆。 苏希望见到侯、张两人,亲热地打招呼,又让手下拿进来两**茅台酒。他不等侯沧海推辞,大声道:“侯总,张总,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喝了朱总的酒,不喝我的酒,那我回去得哭。” 苏希望长着一张胖脸,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 “喝就喝,大不了下午睡觉。”侯沧海很豪气。 结果,侯沧海又喝了不少酒,明显有了酒意。 滴酒未沾的张小兰不能让侯沧海酒后开车。她开越野车,侯沧海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两人在车内不咸不淡地谈了工地上的事,气氛渐渐变得怪异起来,极似小夫妻闹别扭后的状况。 于是,侯沧海假睡。 张小兰顺手打开音响,一首《后来》响起。这是当年流传大江南北的歌,她兰随着音乐轻轻哼道:“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听到张小兰唱起这首歌,侯沧海皮肤迅速起了整整一层鸡皮疙瘩。他悄悄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张小兰侧脸。 侧脸轮廓极美! 侯沧海伸手,果然地将音响关掉,阻止张小兰继续哼唱这首歌。 (第两百零二章) 第两百零三章 醉话一箩兜 张小兰见醉酒后的侯沧海居然关了歌,伸手又要打开。 侯沧海睁开眼睛,望着极美的侧脸,道:“我头昏,再听要吐。” 张小兰迟疑了一下,没有打开音响。 车至新区,她将车停在侯沧海宿舍楼前,道:“能走吗?不能走,我叫个人扶你上楼。” “不用,我能行。”侯沧海仰天打了一个酒嗝,又道:“明天老朱的工地要在基坑里装木方,装木方是浇柱基承马下的混凝土垫层,去不去看。我肯定要去,这是一个实习从地基到封顶全过程的好机会。” 侯沧海喝了酒,还说得一本正经,张小兰小脾气上来了,道:“不去。”发动汽车,直接回家。 回到寝室,侯沧海蹲在卫生间吐了一会儿,将酒、肉混合物全部吐进了蹲坑,又用水冲掉。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快进入梦境。在梦境里,总有人在哼唱:“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这个声音如影随形,又如附骨之蛆,不管侯沧海如何在床上变换睡姿,耳中似乎都在回响这个歌声。他在床上挣扎了一个多小时,爬了起来,泡了浓茶。 走到冰箱取牛奶时,他见到冰箱上面有一张纸条,纸条写着:“少喝酒,冰箱里有牛奶。” 看到任巧的字迹,侯沧海一阵牙疼。他拿起牛奶猛喝,手里捏着纸条,不知放在何处。他将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还拿着那条纸条。在屋里乱窜了一会儿,将纸条关进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喝过牛奶和浓茶,侯沧海仍然感觉酒精在身体里循环奔走。酒精分子如一个个妖娆的女子,挑逗着身体里饥饿的细胞。 侯沧海打开了电脑,进入清风棋宛界面。他原本没有希望能够遇到无影宗,只准备随便找个人大战几局,谁知刚刚进入清风棋宛,居然遇到了无影宗。 “嘿,你不上班,在这里玩啊,小心被老板捉住,扣工资。”侯沧海如往常一样打招呼。 “今天不上班,你怎么也在上班时间下棋,不怕被老板捉住?”对着电脑屏幕,张小兰化身无影宗,心情平和许多。 “喝醉了,睡不着,郁闷啊。” “为什么郁闷?” “开战,边下边聊。” 下到中局,无影宗追问:“为什么郁闷啊?讲一讲嘛。” “哎,一言难尽。我的前女友最喜欢唱《后来》,有事无事唱这首歌,硬是把我们好好的婚姻唱得脱了线。今天我喝了酒,在车上睡觉,又听到有人在车上哼唱《后来》。听到歌词,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肝乱抖。” “车上的她是谁啊。” “霸道女总裁。” “哪有这么多霸道女总裁,白日梦吧。” “真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张小兰在上班时见到侯沧海严肃办公的样子就想生气,因为这个样子总让她想起门卫室。化身无影宗后,她觉得和快刀手聊天是蛮愉快的事情。因为侯沧海化身为快刀手以后,顿时变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比平时有趣十倍都不止。 “霸道女总裁漂亮吗?”她端着咖啡,喝得很香,迅速打字。 “还行吧。” 张小兰正要发出抗议,又看到一句话:“霸道女总裁侧脸轮廓极美,立体感强。”这句顿时让她消了气,咖啡十分香甜。她取了一面镜子,观察自己侧脸轮廓。 “既然霸道女总裁这么漂亮,你应该忘掉前女友,追求新的幸福。”打这句话时,无影宗手心有汗。 “理论上应该如此,可是我犯贱。” “为什么这样说?” “分手后的思念不叫思念,叫犯贱。我现在就是在犯贱。” 无影宗想了一会儿,道:“找时间送你一个马桶。” “这句话怎么讲?” “按一下开关,所有不该有的东西就冲走了。” “哎,你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偷袭我。” 快刀手长于进攻,无影宗最擅长防守。今天快刀手喝了酒,思维不是太集中,又急于将胸中郁闷倾述出来,不免对下棋不太上心,中了无影宗的双马盘槽。 快刀手打了一串流泪表情,认输,要求重新再战。重燃战火后,两人继续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你为什么介意霸道女总裁唱《后来》,应该是不想重蹈覆辙。说明你潜意识对霸道女总裁有感情,怕又一次失去。我说得对吗?”打完这句话,无影宗紧张地看着对方的回复。 快刀手耍起无赖,道:“别光聊我,你结婚了吗?” “别说结婚,男朋友都没有,惨无人道啊。”见快刀手不肯回答刚才的问题,无影宗有点失望。 “连男友都没有,确实比我还要惨。条件别太高,将就一下就得了。” “我曾经遇到一个骑白马的,原本以为是白马王子,哼,谁知是唐僧。” “你肯定要求太高。我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提几句忠告:又帅又有车的,那是我们下的象棋。有钱又有房的,那是银行。有责任心又有正义感的,那是奥特曼。长得帅还有车有钱有房又有责任心与正义感的,那是在银行里下象棋的奥特曼。” 无影宗没有忍住,将一口咖啡吐在了桌子上。她很喜欢醉酒状态聊天的快刀手,比起一本正经的侯沧海可爱一百倍一千倍。 “还有其他忠告吗?”无影宗擦掉桌上咖啡,继续聊天。她现在如开了外挂打游戏,作弊的感受畅快得紧。 “有啊。女人的奋斗目标就该是让以前的男人遗憾,让现在的男人流汗,让未来的男人稀罕。” “定个规则啊,聊天不能带黄色,本姑娘不是霸道女总裁,清纯得如一朵马尾巴花。”快刀手发的这句话有点隐秘黄色,无影宗看懂了,脸红如天边夕阳。 “哎,你这个规则限制我的才思。我们这代人呐,包括你和我,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所以什么都得不到。我们父母那一代人,什么都糊里糊涂,该结婚结婚,该工作工作,现在什么都有了。” “嗯。我问一个私人问题,既然你还想着前女友,为什么不去找她?现在交通方便,通讯方便,找她并不复杂啊。”无影宗已经打出了“你车上音响里放着那首歌,说明你很想她”这一句话,随即发现这句话打出来肯定要暴露身份,赶紧删除。 隔了许久,快刀手才回答:“我讲一个故事。我家住在某个厂的六号大院,我有一个朋友在二十出头时辞职,为了音乐理想,和朋友建了支乐队,四处奔波,却反响平平。三十岁时,父亲得病要很多钱。他准备唱完这场就放弃,将歌唱生涯定格于此。他要放弃之时,一个女观众递上纸条,写着我喜欢你的歌,要坚持梦想。于是,我那朋友把纸条攥紧,坚持梦想。三十四岁那年,他欠了十几万的债,父亲也病逝了。” “我没有听懂这个故事。” “我就是想起这个故事。” (第两百零三章) 第两百零四章 摇扇的刘伯温 张小兰迷上了与侯沧海和无影宗的双面游戏。 她与侯沧海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霸道女总裁”。当他们在清风棋苑相遇时,她便成为了无影宗。通过几天的双面游戏,她发现侯沧海尽管是个花花公子,但是有一个优点,遇到不愿意说的话,不愿意讲的话,便糊弄过去,不会编织谎话。 这说明侯沧海基本可信,不是两面三刀的人。 近些天来,天空阴雨不断,让夏日高温迟迟不至。侯沧海的办公室窗户大开,没用空调。他放下电话,来到张小兰办公室,道:“到不到工地看看?老朱工地遇到一处淤泥质土,要彻底挖除。监理和老戴马上要去。” “他们挖掉就行了,有必要去看吗?”距离门卫室事件有些时间了,张小兰情绪渐渐平和,在上班时间也能与侯沧海正常交流。 侯沧海道:“挖掉淤泥,这是设计中无法预料的情况,最终是要算钱的。我们两人是外行,大事小事都去看一眼,没有坏处。” “好吧,我去。” 在现实生活中的侯沧海说话简洁,讲逻辑和事实,和清风棋宛里的快刀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张小兰跟在侯沧海后面,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后背,想着其在清风棋宛讲的“在银行里下象棋的奥特曼”段子,不知不觉笑容浮现在脸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了锁厂工地。 监理和老戴已经在现场。监理是个胖伴中年人,手里拿着相机,对准基坑内一处挖机挖出的四方孔拍照。拍完之后,监理又在基坑里走来走去,查看淤泥质土范围。 挖基坑遇到这种情况是常事,老戴从基坑上来后,给两位外行两总讲解具体情况。 虽然侯沧海和张小兰是外行,但是来到现场后,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这不是高科技。若是长期不到现场,真有可能变成糊涂老总。 挖机清理这些淤泥质土时,老朱拿了几张报纸,让侯沧海和张小兰坐在板凳上看施工。侯沧海接过报纸,没有坐,继续站在一边看动作灵敏的挖机师傅摆弄这台铁疙瘩。 当挖机师傅停下来喝水时,侯沧海顺便看了一眼报纸,惊讶地道:“我靠,国务院宣布废除了收容审查制度,公布了《城市无着者流浪乞讨人员救济管理办法》” 侯沧海经过这些年社会锻炼,变得很沉稳,尽管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已经很能克制情感。他被一张报纸弄得激动起来,立刻吸引了老朱和张小兰的好奇目光。 朱永波递了一枝香烟过去,道:“侯总,什么事,这么激动?” 侯沧海道:“你们知道孙志刚吗?” 朱永波摇头,道:“谁是孙志刚?” “我知道孙志刚,还到新浪网上跟过贴,当时很快就有好几千条评论。”说到这里,张小兰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漏馅,因为在新浪网上用的网名正是无影宗。 “我也在新浪上跟过贴,在新千年还发生这种事情,完全让我不能接受。孙志刚只是缺暂住证,有**,居住在朋友家里,根本不符合收容审查条件。”侯沧海又问;“你是用的哪个网名,说不定我们还有交集。” 张小兰吓了一跳,忙道:“我没有网名,匿名发言。” 在**时期,有一篇名为《被收容者孙志刚之死》报道在众多**报道中引起了广泛关注。侯沧海看到这篇报道后,骨头发冷,感同身受,立刻积极参加跟贴活动,发表了不少自己的看法。今天看到后续报道,难抑内心激愤。 《被收容者孙志刚之死》节选如下: 3月17日:孙志刚在广州街头被带至黄村街派出所 3月18日:被派出所送往广州收容遣送中转站 3月18日:被收容站送往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 3月20日:救治站宣布事主不治 4月18日:尸检结果表明,事主死前72小时曾遭毒打 孙志刚,男,今年27岁,刚从大学毕业两年。 2003年3月17日晚10点,他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网。在其后的3天中,他经历了此前不曾去过的3个地方:广州黄村街派出所、广州市收容遣送中转站和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这3天,在这3个地方,孙志刚究竟遭遇了什么,他现在已经不能告诉我们了。3月20日,孙志刚死于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广州市脑科医院的江村住院部)。他的尸体现在尚未火化,仍然保存在殡仪馆内。 朱永波不太注意新闻,更不上网,完全不知晓孙志刚事件。他从侯沧海手中接过报纸,看过全文后,也是一阵破口大骂。他以及其建筑公司的同事们绝大多数都到广东打过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进过广州市收容遣送中转站,包括他本人也有类似经历。他们不是大学生,是最社会底层的务工人员,懂得好汉不吃哑巴亏的道理,该低头时就低头。而且他们是体力劳动者,身体强壮,就算挨了几下也能抗得住。他们走出了中转站,而心高气傲的大学生孙志刚没有走出来。 侯沧海感叹道:“如果当时我辞职出来到广州工作,也有可能遇到和孙志刚一样的事情。从这件事情,我们要注意网络媒体的力量。全国网民汇集起来的力量,实在不能小觑。据我判断,我们国家的新闻面貌肯定会被网络改变。” 张小兰决定再到这几个网站瞧一瞧侯沧海的发言。每个人都是立体的,当面所见往往并非一个人的全貌,暗地里发言往往才能显示真性情。 朱永波道:“收容审查制度被废掉,我们这些打工者当然举手欢迎。还有一个劳教制度,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废除。劳改是个名,劳教弄死人才不填命。” 劳动教养就是劳动、教育和培养,简称劳教。劳动教养并非依据法律条例,而是依据国务院劳动教养相关法规的一种行政处罚。公安机关不用经法庭审讯定罪,即可对疑犯投入劳教场所实行最高期限为四年的限制人身自由、强迫劳动、思想教育等措施。 在实际生活中,出现过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同一个案子,主犯触犯刑法,被判一年。从犯不够判刑的格,被弄去劳教三年。实际执行结果是主犯出来后,从犯还要劳教两年。 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过,不少法律工作者对劳教制度提出意见。听到朱永波提到此事,他用肯定语气道:“据我判断,劳教制度迟早要被取消,原因很简单,劳教制度和社会发展大趋势背道而驰。” 在张小兰眼中,侯沧海此时正义感爆棚,又很有预言家的风范,一会儿是坐在马路边下棋的奥特曼,一会儿是坐在马路边摇扇子算命的长胡须刘伯温。 在李前宏的厨房吃过午饭。老戴见左右无人,给两位老总道:“我觉得苏希望工地不太对劲。他的人员、设备都不足,明显比欧阳的工地要少。我担心他的资金有问题。” 施工企业资金出现问题,这不是好玩的事情,侯沧海道:“先莫声张,暗中调查。” 在这一刻,有了急需处理的大事,张小兰忘记了双面游戏,态度坚决地与侯沧海站在一起。 (第两百零四章) 第两百零五章 痛哭的苏希望 到施工现场看过以后,没有发现明显问题。 老戴道:“我在工地混了二十多年,鼻子和狗一样灵。我觉得苏希望有点不对劲儿,工程进展比欧阳的工地要慢,设备老化,数量不够,还有一批钢筋型号不对,被监理发现。我感觉他的资金有问题。” “钢筋型号不对,我怎么没有听说此事?”侯沧海瞪着眼睛。 “当时监理给我说了,我也去核对了。苏希望解释是弄错了。当天就把这批钢筋拉走,第三天送来合格钢筋。所以,没有给你们讲这事。”老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苏希望曾经数次送钱打点。这虽然是常事,可是苏希望打点的钱明显多了。 老戴是老江湖,知道哪些钱能拿,哪些钱不能拿,还知道以他的身份能拿多少。苏希望打点的钱超出了寻常范围,让他警惕起来,意识到阴谋和危险。 侯沧海天天泡在工地上,对材料价格有了切身体会,道:“从年初到现在,钢材每吨涨了接近一千元,涨得实在太凶。我估计是苏希望被涨得肉痛了,想鱼目混珠,混得过去就混,混不过去就装楞。你别小瞧了他,他心里特别明白。从今天起,我们都要把《工程质量监督方案》背得烂熟,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张小兰想起那句“面有猪相心头嘹亮”的评语,觉得这个评语用得真是恰好其分,道:“他这个工地全是旧设备,确实可疑。” 老戴道:“我打听过,苏希望在其他地方没有建筑工地,所以我觉得不对味。” 在选择苏希望作为建筑商时,侯沧海考虑到其二级资质以及背后深厚的银行关系。他站在工地边上,道:“老苏的关系人是省银行的头头,他这些年做过不少工程,应该不会出现资金问题。” “理论上不会,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味。资金链断裂,在我们这一行是常事。现在我们只看到表面,根根底底还是掩盖起的。”老戴跟着张跃武混了很多年,此时很真诚地提醒两位没有太多经验的老总。他决定将这件事情还跟张跃武说一说。 侯沧海想了一会儿,做出决断,道:“让苏希望下午来办公室,我们当面问个清楚。这是大事,不能藏着掖着。” 下午,苏希望来到江南地产办公室,与侯沧海、张小兰和老戴在小会议室会面。 苏希望听到侯沧海的问题后,头摇得如拨郎鼓。由于他脸上肥肉多,摇头之时,眼睛几乎淹没在脸上的肥肉里面。侯沧海原本想要观察他的神情,结果对方肥肉太多,完全看不透他的表情。 “张总和侯总是厚道人,说话算话,按进度拨了款的。虽然叫我们垫了些钱,毕竟不是全额垫资,算是良心人了。”苏希望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又道:“侯总、张总,你们为什么觉得我缺钱了?” 侯沧海将工程科制作的施工进度详表放在苏希望面前。 苏希望拍着胸膛响亮地道:“我是严格按照施工计划在进展,没有拖后腿。欧阳他马的吃了春药,修这么快。对于施工来说,太快,并不见得是好事。你们几位放心,我苏希望在高州还是有点小面子,绝不会拖后腿。” 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侯沧海觉得达到了目的。 苏希望离开江南地产时,胸膛挺得高高的,脚步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留给江南地产诸人一个宽厚的背影。 上了车,苏希望笑容如最美好的日子一样慢慢消失。他很威严地靠在车椅上,注视前方,没有如往常一般和司机聊上几句。 他此刻已经陷入极度沮丧之中,肥胖身躯中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悔恨。今天在江南地产办公室的表演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他将最后一丝精力用在司机面前,维持最后的老板尊严。 回到家,苏希望到楼上楼下查看了一遍,没有见到妻子。他打通妻子电话,得知妻子正在打麻将。他放下电话。一阵哭声就在家里响起。 苏希望仰天躺在地上,肚子和胸口一起一伏,哭了起来。哭声由大到小,最后变成鬼哭狼嚎。他住在别墅里,有独家小院,与周边邻居隔得挺远。只要家里无人,无论用什么声音哭都不会有人管。 鼻涕、眼泪、口水,凡是能出水的地方都在冒水。哭到痛快时,他尿了裤子,屋里迅速有了尿臊味。 “我不该贪心,三个亿啊;全部都在煤矿里,拿不出来啊;够我吃五辈子,吃也吃不完啊。”苏希望如农村妇女那样哭诉,而且是有韵味地哭唱。 反复唱了十几遍了后,手机响了起来。 苏希望翻身爬起来,用帕子将眼泪揩掉,接通了电话,然后用愉快声音道:“阿姨,什么事啊?” “小苏啊,你送五百万到南州家里来。家里急着用钱。” “阿姨,什么时候要啊?” “越快越好。倒霉时喝冷水都塞牙齿,你舅舅遭了小人,现在还没有出来。我们要花钱打点。” “以前这五百万是小意思,现在钱都塞进煤矿那个无底洞了,一时半会筹不齐。” “小苏啊,你舅平时对你不薄。你舅是被诬陷,组织上很快就要还他清白。你就不要找借口推这推那。没有钱,是不是需要给龙书记打个电话,让他给建委打招呼,多拨点工程款。你舅在煤矿的那点股份,我们也不想钱生钱了,把股本退给我们就行了。一个月,能不能拿过来。” “一个月,太紧了,三个月,肯定没有问题。工程款就不用找龙书记了,江南地产讲信用,不拖款。” “没有哪个地产商不拖款,小苏别哄我这个老太婆。” 打完电话,苏希望脸上肌肉一点一点往下掉,由笑脸变成了哭相。他将电话扔在地上,又开始如农村小院的狗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边滚边哭。这一次他哭骂“舅舅”所谓的股本。 电话又响起。 “老爸,我想提款车。我的车太没型了。几万美元,你又不是没有。” “等两个月,现在手里有点紧。” “老爸,我真的很想要。” “等两个月吧。” “不给就算了。” 听到电话里的盲音,苏希望如挨了两鞭子的狗,又在地上躺着,大声嚎叫。 电话再响起。 看到是侯沧海的电话,苏希望站了起来,脸上神情专注,没有丝毫赖皮狗形象。 “苏总,有一个做模板的老刘到我们办公室,问我们拨款没有。你没有付款给老刘?” “这个老刘和我们有点小纠纷,所以没有给他钱。你让他来找我,为点小钱跑到公司来,太削我面子了。侯总,你放心吧,我马上给老刘打电话。” 给老刘打完电话,既说好话,又带威胁,总算让老刘离开了江南地产办公室。老刘是一个老鼠精,肯定嗅到了什么气味,所以才撕下面子来要钱。 “以后老子发达了,让老刘提起裤子给我爬开,关键时刻下烂药。” 电话接连响了两次,苏希望这才接了电话。这次他没有站起来,躺在地上打电话。 “苏希望,你狗日的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钱,老子要下了你一只手。”这是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龚老板,再等几天,我就有钱了。” 一阵恶言之后,电话被挂掉。苏希望刚才还能哭得出来,此时躺在地上,除了眼珠子间或转一下,如死去一般。 苏希望一直觉得自己这三年就是做了一个天大的噩梦。三年前,他是一个较为纯粹的建筑商。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积累了一大笔钱和一大群好朋友,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转折点在煤炭上。省银行当领导的“舅舅”送来了一个惊天财富——邻省与山南交界处的一个煤矿。 他如高台跳水一般钻进了深山里的一个大矿,从此陷入一连串的麻烦之中,到了今天,二十来年辛苦给别人修房子的钱全部搭了进去,还从银行贷款一个亿,以及三千万高利贷。这些钱如泥牛入水,全部化成了煤渣渣。 苏希望一直幻想“卖出一吨煤赚多少钱”来安慰自己。但是,这一大笔巨款还没有到手,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窒息而死的临界点在舅舅被调查。舅舅由实权派变成靠边派,而且极有可能进鸡笼。贷款断裂,他的黑金帝国眼见着就要轰然倒地。在危机关头,他明知是毒药,还是喝下了高利贷这碗毒酒。 在绝望中,苏希望想通过江南地产的三幢大楼还掉高利贷,然后熬到煤矿黑金出世。从理论上,这完全可行,界时,他的财富将比做楼房时多十部都不止。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失血速度,千疮百孔的钱袋子根本无法支撑到拿到工程款的那一天,更别说煤矿正常生产。 按照国家规定,建筑企业在施工之前都需要上缴工程总支付款的5%作为质量保证金,三幢楼交了三百万保证金。这笔钱在前些年没有什么大不了,在现在就是拿走了很大一块流动资金。而且这个保证金交出去之后,真正回账至少要三年。 今年运气更差,钢材在半年时间每吨猛地涨一千元。工程开工不能停,向甲方增资又难,这项工程仅这笔费用就多了500多万。 此外,下面的人以及供应商又在催要人工费、材料费。 以前舅舅大权在握时,这些事情都好办。如今,苏希望拿着工程合同找到银行借贷,银行高挂免谈牌,一句话,先还旧钱,再谈新款。 他找到以前关系挺不错的副行长,哀求道:“我是二级资质企业,锁厂危房改造工程真能赚钱,就是周转一下,一定能按时还贷。”这位副行长推得一干二净:“地是江南地产的,要借只能是江南地产来借。作为乙方的建筑企业,我爱莫能助。” 几年前,他有一段时间每个星期都和副行长在一起吃喝玩乐,这时墙倒众人推。当这位副行长说“我爱莫能助”时,苏希望很想拿酒**子将这个副行长脑袋打破。 极度绝望,苏希望反而无所畏惧了。他睡在地上想了很久,爬起来,给高州另一个放水人打了电话,喝下另一杯毒酒。 此时,他暗自庆幸煤矿是在邻省,还捂着盖子没有爆炸,否则想喝毒酒都喝不到。 两天后,苏希望在洗头房外面用一个新卡给110打了电话后,然后大义凛然地走进了洗头房,要了两个洗头妹为自己服务。当三个公安冲进屋里时,一男两女赤条条在床上,被捉了现形。 苏希望的妻子交了罚款,第二天就和苏希望离婚。房子和儿子归苏希望妻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苏希望彻底放开了,根本不管已经深度套牢的煤矿,天天守在工地上。主楼施工相当顺利,没有风波。 八月中旬,苏希望向江南地产提出了五百万元的《按施工进度拨款申请表》。 (第两零五章) 第两百零六章 人间消失 苏希望与江南地产签合同时,依据《合同法》、《建筑法》以及建设部相关规定,工程进度款的拨付以发包方代表确认的已完成工程量,相应单价及有关计价依据计算。 根据合同要求,苏希望填好了《按施工进度拨款申请表》,没有马上送走,又重新填了一张七百万元的申请表。 将申请表送走以后,他仍然坚持在工地上,实则作好了一切准备,拿到进度款后,便人间消失。人间消失以后,在高州的公司、邻省的煤矿、银行的贷款,放水者的钱,以及所有的人事关系,苏希望都将要放弃。 这是金蝉脱壳之计,是毒计,也是苦计,不到山穷水尽,绝对不能使出这一招。 对于江南地产来说,这是一次正常的拨款。拿到申请表之后,侯沧海来到了张小兰办公室,道:“这是苏希望要求拨付的进度款。” “你怎么看。” “从程序上来看没有问题,工程量由老戴签字确认,工程质量监理也签了字。” “你的意思是付这笔款?” “我们没有不付款的理由。” “我心里不太踏实。我爸提醒,苏希望在邻省煤矿收入比较多,我们要注意他的资金。” “我让老戴悄悄调查了工人和供应商,上一期的钱全部都付了。这一笔工程款到位后,苏希望才能支付这一阶段工人的工资和供应商的钱。一句话,苏希望把前面的屎尿抽干净了,没有啥大问题。如果不付进度款,要影响工程进展。”侯沧海道:“我让老戴和梁期罗挤了水分,实付四百八十万。” 如果没有对苏希望的怀疑,这是一次极为正常的拨款。 侯沧海和张小兰是新人,接手的是黄德勇市长一直关注的危房改造工程,事关张跃武煤矿帝国的成败,在诸多因素共同作用下,两人达成了共识,将这笔四十八十万的进度款拨给了苏希望。 “拨吧,但是我总觉得不安。” “理由,我需要不拨款的理由?” “第六感吧。” “第六感不能摆在桌面上。” 张小兰坐在办公桌后面,侯沧海坐在其对面。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望了眼前男子一眼,道:“喝咖啡吗?” 这是隔离解除以后,张小兰第一次邀请侯沧海喝咖啡。 侯沧海喝着略带苦味的咖啡,道:“董事长,你终于从天上回到人间了。” 张小兰这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清风棋宛和快刀手聊天。侯沧海变成快刀手以后,顿时如换了一个人,变成了话蒌子,而且语言清奇,反转速度极快。张小兰与快刀手闲聊,可是聊到后来,她突然开始吃起无影宗的醋了。 因为侯沧海肯定不知道无影宗是自己,他对无影宗的兴趣明显大于自己,这一点实在令现实中的张小兰悲伤。 张小兰叹气道:“我不是从天上回到人间,是从烂泥坑里爬起来。” 她等着侯沧海追问这句话的来源,没有料到侯沧海张开血盆大口,将咖啡倒了进去,然后拍了拍屁股,公事公办地拿着有自己签字的进度表,道:“那我让梁期罗赶紧去办。” 望着那张办公室脸,张小兰产生了将咖啡杯扔过去的**。这个**十分强烈,忍了半天才忍住。 梁期罗从小道消息听说江南地产要弄一个财务总监的岗位,尽管不知这个消息是虚是实,还是变得老实多了。他拿到手续完备的拨款单,便开始办理手续。 苏希望对这笔钱望眼欲穿,想办法把大笔款项弄到手以后,立刻按照原计划玩起了人间消失。借银行钱不还是老赖,名声不好听,弄进监狱都很难。但是,借了高利贷还不了,那真是断手断脚的下场,甚至丢了这条命,还要波及家人。 他最初是与妻子离婚,准备以此来转移财产。思来想去,若是把前妻留在高州,红了眼的放水人肯定不会放过妻子。妻子得到残酷真相后,最初无法接受,痛哭了半夜,这才勉强接受了现实。两人又将家庭巨变告诉了在海外的儿子,于是一家人都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苏家是彻底的裸奔,所有不动产以及公司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当地。好在他们手里还有近四百八十万工程款,以及妻子两百万私房钱,生存至少不会受到影响。这两百万私房钱是妻子给自己留的后路,从来没有给任何人透露。这次要做亡命鸳鸯,苏希望妻子就将私房钱拿了出来。 在夜幕中离开高州时,苏希望和妻子有一段对话。 “你这人毛病不少,但是对我们母子还不错,否则我才不会跟你跑路。” “我也不想这样,谁愿意逃命。” “我们两人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不过我的相片是用的余二哥的。” 余二哥是苏希望的表兄,两人相貌在小时候颇为相似,互相都可以鱼目混珠。 “你这么胖,余二哥是瘦子,不一样。” “从今天起,我们就亡命天涯,我要减肥。” 说到这里,苏希望老婆醒悟过来,道:“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银行贷款全部投进矿里,我借了高利贷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办了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假**。” “我们这要走了,所以亲戚和朋友从此就彻底断了联系,我心里很不好受。” “那也胜过被人装了麻袋丢进河里强,也比断手断脚强。我们离开山南,越远越好,然后从头来过吧。” 夜色茫茫,神情凄惶的夫妻俩离开了高州,踏入另一个无法预测的命运之河。 (第两百零六章) 第两百零七章 怎么办 我数了一下,从3月20日到现在,共有四天断更,先给自己点个赞。我会继续努力的。十二点以后,还有一章,大家别等,明天早上可看。 ………………………………………… 最先发现苏希望失踪的是公司财务人员。这一段时间,不少供应商打来电话讨要材料款。 江南地产付了四百八十万,但是钱在苏希望授意下转走。此刻,帐上只有不到一万元现金。财务人员多次给苏希望打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包括苏希望老婆同样如此。在第三天,财务人员直接来到苏希望家里,家里也无人。 到了支付工人工资的那一天,公司的人仍然找不到苏希望。工人骂声一片,几个包工头到财务室每天都到财务室来几趟。 例行查看工地的侯沧海和老戴也听到工人的骂声,还有胆大工人直接让江南地产给钱。施工企业扣发工资是常事,工人们都习惯了,牢骚归牢骚,依然在工地上干活。 工人的牢骚引起了侯沧海警惕,问道:“老戴,苏希望平时经常在工地,这三天,他似乎不在工地?你见到他了吗?” 老戴想了想,道:“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 “你回想一下,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间”侯沧海对工地比较熟悉,他一边询问老戴,一边试图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苏希望的时间。 “给钱之前。”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侯沧海意识到出了问题,安排道:“你马上联系杜工和他们财务人员,问清楚情况。” 老戴打完电话,脸色严峻起来,道:“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苏希望在哪里,有几天没有见到人了。而且,苏希望老婆也不见了。” 侯沧海道:“先不要声张,让杜工和财务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我先回办公室,和张总碰头,你在工地观察情况,如果有异常,要稳住。” 在江南地产办公室,侯沧海和张小兰刚刚碰完情况,杜工和财务人员一起来了办公室。四人关了办公室房门,谈苏希望的反常之举。 听到苏希望公司帐上只有一万元现金,侯沧海一颗心就不停地往下沉,“公司的钱,怎么就随意让苏希望划走,这违反财经纪律。” 财务人员挺委屈地道:“这是私人公司,老板要用钱,我必须要执行。老板有几家企业,互相周转是常有的事情。” 从现在看起来,苏希望极有可能卷钱跑路了。侯沧海隐隐担心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了。但是让他百思不得期解的是苏希望为什么要卷钱跑路。他有一个二级资质建筑企业在手,还在邻省经营一个煤矿,实在没有跑路理由。 他慢慢在头里理思绪,准备针对性策略。 “你们不要在外面乱说,苏总有可能与老婆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为了稳住苏希望公司两个员工,侯沧海故意说得很轻松。 “材料款可以拖一拖,工人工资不太好说。” “想办法拖两天,借口你自己去找。每家施工企业都拖过工资,不用我来教吧。” 侯沧海表现得很镇静,从容,自信。 两人离开后,侯沧海和张小兰脸色凝重地互相望着。两人脸上没有笑容,紧绷绷的,所有与此事无关的表情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特别是张小兰,面对四百八十万有可能被卷走的大事,小女儿心态灰飞烟灭。 张小兰道:“四百八十万啊。” 侯沧海道:“苏希望极有可能跑了。” 张小兰道:“他为什么要跑。” 侯沧海道:“肯定有原因,只是我们掌握的材料少。” 张小兰道:“现在怎么办?” 侯沧海道:“如果苏希望卷款跑了,那就是犯罪,是职务侵占或是挪用资金,得让侦经介入。他在建委那边交得有保征金,这些钱足够支付工人工资。你马上给你爸打电话,给他讲这事。” 张小兰打完电话后,道:“我爸马上回家,我们一起过去。” 张家,张跃武、侯沧海和张小兰碰了头。 张跃武听了事情详细经过,凭着多年做企业的经验,毫不犹豫地道:“如果苏希望真是跑了,唯一的原因只能是资金链断裂。资金链断裂的原因极有可能在他的煤矿上。我也在做煤矿,知道煤矿就是一个吞口,多少钱都填不满。我同意侯沧海意见,立刻报警,由经侦出面,把苏希望公司的情况彻底弄明白,到底欠了多少钱,欠了谁的钱,免得到时是一笔糊涂帐。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如果是资金链断裂,各方来追钱的人很多,银行的人有可能会盯着交到建委的保证金。这个时候抢到碗里的都是肉,抢到一点就减少一点损失,就看谁的动作快。” 张跃武提到“煤矿引起资金链”,侯沧海顿时将所有事情串了起来,有豁然开朗之感。经商做企业的人,大多有过资金暂时短缺的情况,有的小企业没有办法得到银行支持,向高利贷借钱周转也是常事。 他继续深入分析张跃武所言,道:“如果光是欠银行的钱,苏希望不太可能跑路,最多是拖着不还,或者耍死狗,让银行继续贷款。高州私营老板多,放高利贷的也多,这些人心狠手辣,我怀疑苏希望借了高利贷。实在还不起了,这才跑路。” “这个想法有道理,十有**是为了躲高利贷。”张跃武认同了这个说法。 “爸,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张小兰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复杂的情况,心里发慌,一时之间乱了手脚。 张跃武道:“侯子有什么想法?” 经过三人讨论,侯沧海脑中有了大体上的思路:“第一,我们要给黄市长报告这事,一点不能隐瞒。黄市长一直关注危房改造工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了解。以后才能支持我们;第二是要向公安局经侦大队报案,由他们出面控制苏希望公司,停止一切经营活动,把损失减至最低;第三是动作要快,争取把放在建委的保证金拿出来,掌握在手里,支付工资和材料款;第四,如果苏希望真的借了高利贷,有可能要牵涉到我们。这一段时间公司和工地都要有所防备,确保正常经营,要注意安全。” 张跃武一直认为侯沧海是可用之才。所谓可用之才,一定要用复杂紧急局面来考验。从现在的表现看,女儿张小兰还不具备应对这种事情的能力,当然这也不能怪女儿,她才从大学毕业就掌握一家房地产企业,驾驭不了很正常。 侯沧海刚才提出的四条应对之策,思路非常清晰。 “我马上去找黄市长。侯子带着苏希望公司的杜工和财务到公安局报案。小兰在家里听电话,我给黄市长报告以后,就去找建委,务必要将保证金想办法弄出来。” 侯沧海又建议道:“找黄市长的时候,最好写一个报告,有了黄市长写在纸面上的批示,事情就好办多了。” 张跃武道:“那你赶紧写,小兰寝室里有电脑。” 侯沧海正要去写报告。张小兰记起早上进入清风棋宛,一直挂在网上,还没有关掉。紧张地道:“等会,我处理一点东西,你才进来。” 张跃武催促道:“还有什么保密的?事情急,别啰嗦。” “女孩子的秘密。”张小兰进了房间,赶紧将电脑上清风棋宛关掉。这才让侯沧海进寝室写报告。 (第两百零七章) 第两百零八章 怎么办(二) 感谢朋友们指出不足之处,以后出实体时会一并修改,至于对具体情节有争议,这很正常,各地情况千差万别,此地符合现实,彼地并不一定。希望朋友们理解,打五星啊。 。。。。。。。。。。。。。。。。。。。。。。。。。。。 侯沧海在写报告的时候,才体会到以前在机关的训练大有用处,让他知道怎么表达才能获得实质性好处。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一个键盘侠。 张小兰站在身后,不时提出修改意见。 半个小时后,侯沧海敲下年月日以后,回头道:“有没有u盘。” 在张小兰拉开抽屉找u盘时,侯沧海打量了以前没有进来过的闺房。张小兰的闺房和寻常女孩子的闺房没有太大区别,唯独不同是多了些书,有文学类书,还有几本棋谱。在书架上放着一张大相片,相片中,六个青春女孩迎风张臂,笑容灿烂,裙角飘扬,清纯无比。 张小兰道:“这是我们毕业时全寝室的合影,这是关系最好的韦苇,以后要过来推销防盗门。” 韦苇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有一张极为性感的厚嘴唇,是六人之中最为性感的。侯沧海道:“她没有正式工作?” 张小兰道:“她在银行上班,家里有人做防盗门生意。她开玩笑说是赚嫁妆。” 闺房里有着若隐若无的香水味,以及年轻女子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构成特殊氤氲气韵。 侯沧海最受不了这种氛围,赶紧走出房间,上街将材料打印了两份。 江南地产对于苏希望跑路之事反应迅捷,张跃武、侯沧海和张小兰分头行事,同时进行。 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案件受理室接到侯沧海报案以后,不慌不忙,严格按程序办事。 受警民警三十多岁,微胖,将一张《报警表》交给侯沧海,道:“你来报案,要有本人的有效**明文件和复印件。这种单位报案还要有营业执照原件和复印件,不是法人代表报案,要携带法人代表授权书,报案人应在复印件上注明提供的时间及写上‘与原件相同’几个字,签字盖章,或捺印指纹。书面报案材料以及举报犯罪事实的相关证据材料,也要签字盖章,或捺印指纹。” 侯沧海虽然曾在政法委工作,但是没有具体办过案,除了**以外,什么都没有带。他问道:“如果没有这些材料,就不能立案?” 受警民警带着职业性冷淡,反问道:“你说呢?没有这些证明材料,谁都可以来乱报案,我们怎么工作?” 侯沧海给江南地产办公室拨打电话,让杨莉莉将所需要材料在一个小时之内送到经侦支队案件受理室。 填完了《报警表》,侯沧海坐在报案室里等待杨莉莉。他闭目养神,脑里一直在推演苏希望跑路后有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并在脑中提前做预案。 四十分钟后,杨莉莉将所需材料送到侦经支队。 受警民警检查材料以后,动作娴熟地将案情录入警用信息管理系统,并通过系统制作《接受刑事案件登记表》。他很快把该系统自动编号的《报案回执》打印出来。 侯沧海拿到回执,问道:“请问,支队什么时候开始侦办?” 受警民警道:“侦办,还早。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支队会尽快开展立案审查工作,一般在七个工作日内,作出立案或不予立案的决定,到时会通知你。我说明一点,疑难、重大经济犯罪案件,可以延长三十到六十个工作日决定是否立案。你坐在这里没有用,回去吧,到时办案民警会来找你。” 受警民警严格按照程序办事,其解释完全符合办案要求,一点都没有错误。 侯沧海听得脑袋立刻大了一圈。按照他原来的设想,报案后,公安介入,使用查询冻结、扣押、搜查、询问等侦查手段,将苏希望公司情况全面掌握,这样才能有效应对各类潜在的矛盾和冲突。 现在看起来自己设想过于理想,公安自有一套程序,并不会因为企业心急而改变程序。可是,严格按照公安程序办理,会给锁厂项目增加许多潜在的风险。 侯沧海手执报案回执单,给张跃武打通电话,讲了报案情况。 张跃武压低声音道:“黄市长还在开常委会。我给他发了短信,会议结束以后我去找他。你先回公司,等消息。” 下午三点左右,市经侦支队长接到局办通知,要求支队汇报江南地产报案情况。市经侦支队长完全没有对该案的印象,从系统中调出此案,才知道是上午才报的案子。他对副支队长发牢骚道:“现在的老板们真是手眼通天,上午才报案,下午就捅到局长那里。” 副支队长安慰道:“老陆,你是干刑警的,对经侦不熟悉。我们办案会遇到一个个牛逼冲天的老板,很多老板可以递直接话到市委书记和市长耳朵,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陆支队长道:“你认识那个跑路的苏希望吗?” 副支队长道:“怎么不认识,他有几年风光得很,还给辖区派出所捐赠过车辆。我不看案情都知道,他是败在贪心上,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陆支队长道:“让江南地产老板来一趟,我听他怎么讲,然后给老大汇报。” 侯沧海正在办公室和陈杰商量如果有高利贷的人到工地捣乱如何应对。接到经侦支队电等方面,他赶紧又到经侦支队。这一次,他见到了经侦的正、副支队长,原原本本谈了苏希望携款跑路的前因后果。 从经侦支队出来,侯沧海到锁厂工地上看了一眼。由于信息封锁得好,整个工地秩序井然,仍然在正常施工。 回到办公室时,张小兰办公室房门打开,老戴坐在沙发上。 侯沧海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酒味。 老戴眼睛喝得通红,如兔子眼睛。 张小兰脸上绯红一直延伸到雪白的脖子处,看上去如一只煮熟的虾。 侯沧海吓了一跳,道:“你喝了多少?” 老戴道:“张总平时不喝高度白酒,最多意思一下。今天中午为了办成事情,与建委晏副主任碰了两个高杯,足足有四两。她是真拼了。” 侯沧海道:“建委怎么说?” 老戴道:“建委还得向分管市领导汇报,等领导发话。”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侯沧海无奈地叹息一声,又道:“张总,你别坐在办公室了,回去休息。” 张小兰突然站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向卫生间,紧接着传出哇哇的呕吐声。 (第两百零八章) 第两百零九章 怎么办(三) 侯沧海是第一次听到张小兰喝醉酒的呕吐声。 作为富二代,董事长张小兰始终与江南地产有一种隔膜感。这种隔膜感很明显,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员工们都靠从江南地产拿工资生活,而张小兰完全不依靠江南地产收入就能过得很好。这种隔膜感让员工们很难和她产生“同呼吸、共命运”的情感。 今天她为了江南地产喝得在卫生间呕吐,让这种隔膜感稍稍减弱。至少侯沧海有这种感受。 财务室梁期罗听到呕吐声,兴奋起来,站在办公室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他如今接受了杨敏交待的任务,除了监控江南地产经济活动以外,还要随时向杨梅报告张小兰的私人生活。 张小兰每一声呕吐,都将成为梁期罗射向侯沧海的炮弹。 在前一段时间,梁期罗经常站出来和侯沧海做对。数次对峙之后,他受到了侯沧海**裸的威胁。让他悲伤的是张跃武和张小兰居然偏向侯沧海这个奸臣,让他这个忠臣次次受委屈。 如今,梁期罗改变了做法,不再出言顶撞侯沧海,而是单独向杨敏打小报告,给侯沧海下药。如何打小报告,他进行过深入思考:一定要将公司利益与张小兰捆绑在一起,才最容易得到杨敏支持。 “杨局长,张小兰喝醉了,在卫生间吐得厉害。” “啥事?为什么让小兰喝酒,还喝得在公司吐。” “哎,这事还是侯沧海一意孤行造成的。” “江南地产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杨局长,我是犹豫了两天才打这个电话,免得被人误会是告状的小人。可是不说出来,良心又受不了,对不起杨局长的信任。有一个叫苏希望的建筑商卷了五百万逃跑了。张小兰是为了去要当时苏希望交给建委的保证金,与建委领导喝酒,所以才喝醉了。” “建筑商为什么要卷钱跑?” “我不知道原因。这个建筑商是侯沧海定的。” “侯沧海定的建筑商,为什么他不到建委要钱,让兰花花喝这么多酒。他要上天吗?” “我不清楚侯总在做什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什么侯总,就是一个打工仔。脸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真是给脸不要脸。” 杨敏接到梁期罗小报告后,火冒三丈,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她为了让朋友承包江南地产的工程,不惜放下老板娘架子,亲自到高州当说客。谁知自己家请来的打工仔根本不给老板娘面子,把江南地产的家全部当了,弄得自己这个老板娘在朋友圈里受到嘲弄,很失面子。这件事情,她为了大局,忍了。 谁知这个打工仔又带着刚大学毕业的女儿“深入一线”,被隔离在锁厂。这件事情有点偶然性,她最终还是忍了。 现在,这个打工仔自己闯了祸,还让兰花花去收拾残局。这事,她绝不能忍。 杨敏立刻给丈夫打电话,质问此事,让她更加生气的是丈夫居然还在替侯沧海说话。 “这是一个偶然事件,江南地产按进度拨款,没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他们千挑万选才定下来三个建筑商,既然如此,为什么会选了一个孬货。我怀疑侯沧海在里面有猫腻。没有猫腻,我不姓杨。赶紧让侯沧海滚蛋,我们家的企业,凭什么让他来当家。张跃武,你这人莫名其妙,脑子进了水。我忍了很久,这一次绝对不能忍。” “这事处理起来很复杂,有可能存在群体**件。” “你这个当爹的,为什么让女儿喝酒,侯沧海在吃什么屎。” “你别打断我说话,侯沧海一直在协调公安,防止出现**。你别来插手啊,我给你说,这就是意外事件。做生意搞企业,谁都会遇到各种陷阱。” “意外个狗屁,我怀疑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养了小三,侯沧海是代表小三的?” “不要胡搅蛮缠。” “被我说中了吧,难怪跑到高州去搞煤矿,是不是有意躲我。” 妻子高八度的嗓声如烈性炸药爆炸,响声让张跃武眩晕了至少有十分钟。他十分纳闷当初为什么会认为杨敏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而且自己还把这八个字的优点反复给家里人宣传。现在看起来,她的“温柔贤淑、知书达理”都是面子功夫,其本质是极具控制欲又能表演的强悍女人。 在另一方面,张跃武又无法过于强硬。虽然妻子对侯沧海的判断基本上是错误的,但是妻子对自己的判断又很准确。 放下电话不久,张跃武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电话,通知其明天到市政府小会议室参加有关锁厂危房改造项目的协调会。 江南地产办公室也接到会议通知。 侯沧海此时开着车,送张小兰到医院输水。 张小兰在卫生间吐了一阵子,肠胃在翻江倒海。吐到最后,她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甚至胆汁也吐了出来。 侯沧海见这种状态不行,亲自开车,送张小兰前往高州市一院。如今高州市一院已经成为二七高州分公司的重要战略据点,杨兵与大部分医生都弄得如铁哥们一样。杨兵接到侯沧海电话时恰好在一院,赶紧找到昨天在一起喝大酒唱大歌的医生哥们。 张小兰进了医院,立刻开始输水。输水不久,她便沉沉睡去,脸上绯红色慢慢淡去。 “以前,她在山岛俱乐部不喝酒吗?”侯沧海问杨莉莉。 杨莉莉道:“很少,她以前喝酒就是做做样子,今天听老戴说,喝了整整两大杯。” 侯沧海坐在床边椅子上,看着沉睡中的张小兰。张小兰除了侧脸轮廓非常漂亮以外,还有长长睫毛以及精致五官。他移开目光,努力将思维集中在明天的协调会上。 张小兰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晚饭没有食欲,只喝了几口侯沧海熬的粥。早上仍然没有精神。 第二天,张跃武和侯沧海参加在市政府召开的协调会。 会议总体来说对江南地产有利的,会议纪要明确了以下几个内容: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正式立案,开始侦查此案;市建委同意动用苏希望交的保证金,用于支付工人工资和材料款;江南地产要精心组织施工,不让项目受到影响,特别是不能影响锁厂老工人住宅楼的建设;南城区要采取措施,维护社会稳定。 从会场出来后,原本心里有阴影的侯沧海觉得天空晴郎起来。 张跃武心情比侯沧海阴沉,原因是杨敏已经来到高州,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两人站在汽车旁进行了几句简短对话。 “侯子,苏希望卷款跑路,是意外事件,与你和我都没有关系。”张跃武强调。 “苏希望被选择成为建筑商,完全符合各项要求。前期施工质量和进度,也挺不错。老戴经验丰富,发现了蛛丝马迹。我被苏希望假象迷惑,没有重视当时老戴提出的问题。”侯沧海尽量客观公正描述此事。 他之所以会选择苏希望,一方面是苏希望资质合格,以前开发的房产都还不错;另一方面是张跃武看中了苏希望背后的银行关系,想通过这个工程与银行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 “你不用自责。这就是商场的残酷性,谁都无法避免永远不踩雷。市政府对我们支持挺大,有政府支持,戴上红顶子,企业才容易生存,这是山南省情。” “我有隐忧。根据公安内线提供的情况,苏希望借有高利贷,这事处理不好,会很麻烦。我有建立一个原则,江南地产和高利贷尽量不搅在一起。” “本来就没有关系,不能别人的尿坑我们来负责。到时见招拆招吧,也不必惹怒放水的狠人。另外有一件事,今天杨敏到了高州,如果她有冒犯你的你地方,不要往心里去啊。” 侯沧海坐上越野车,独自朝公司开去。 天空阴沉,大有黑云压城城欲催之感。 (第两百零九章) 第两百零一十章 怎么办(四) 江南地产公司门口停着一辆南州牌照小车。 侯沧海上楼,杨莉莉迎上来,道:“赵律师到了,在张总办公室。” “喝醉了酒就如生一场肝病,痛苦得很。事情再急,也没有必要让张总这个病号来办公。以后大家千万要记住,不能让张总沾高度白酒。”侯沧海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交待道。 杨莉莉道:“赵律师来到高州后,最先联系的就是张总。张总接到电话后才来到办公室。刚才我给她送了盒牛奶。张总气色比起昨天好得太多。” 山岛俱乐部是省城南州一帮年轻人弄的小团体,以山岛酒吧为活动地点,因此得名。侯沧海、张小兰、杨莉莉、杨兵都是山岛俱乐部成员。今天来到高州的赵律师,也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 侯沧海将手包放到办公室,喝了一口茶,整理了思路,这才来到张小兰办公室。 “青皮兄,欢迎欢迎。” “侯子,我们又见面了。每次见到姓侯的,我就高兴。” “彼此,彼此。” 侯沧海又看了张小兰一眼,道:“你身体受得了吗?” “哎,喝醉酒的滋味一言难尽。我完全无法理解那些酗酒者。”张小兰面色还显得苍白,脸似乎瘦了一圈。 略作寒暄,进入主题。 赵律师打开硕大皮包,拿出一份材料,道:“我研究你们传来的几份文件,建议你们不要和苏希望公司继续合作。如果继续合作,江南地产汇到苏希望公司的钱,随时有可能被其他债权人申请冻结。” 张小兰轻言细语地道:“苏希望公司完成了地基部分,主体结构也开始动工了。如果换一家公司,要影响进度。” 赵律师道:“影响进度只是速度慢一些,但是,能保证工程款安全。苏希望公司将面临各种官司,以后麻烦得要命。” 听到赵律师建议,侯沧海终于下了决心,道:“张总,我的想法是结束与苏希望公司合同。新公司相当于接了一家烂尾楼,重头开始,没有什么大不了。结束合同以后,苏希望公司的烂事才和我们彻底无关。” 张小兰稍有犹豫,同意了侯沧海的意见。 赵律师有一个大脑袋,头皮剃得光光的,得了绰号叫青皮。这个青皮是指头皮,而非地痞流氓。他接受了江南地产委托,准备以最快速度依法解除与苏希望公司的合同。 他将盖上了江南地产公章的委托书放进皮包,又道:“苏希望公司现在一定要停工,如果不停工,又要产生新问题,处理起来麻烦。” 侯沧海道:“公安立案侦查,正在清查苏希望公司,已经停工了。” 一个中年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办公室。她杏眼瞪圆,双眉倒竖,道:“你们两人出去,我要和张小兰谈话。” 侯沧海拍了拍赵律师的肩膀,示意离开张小兰办公室。 两人刚离开,听到“砰”地一声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赵律师道:“张小兰的妈妈?” 侯沧海道:“观察力不错。” 赵律师回望房门,道:“这是做律师的基本素质,除了太上皇,谁敢在董事长面前如此用力摔门,而且对总经理一点不假颜色。” 杨敏这个举动,确实让侯沧海很没有面子,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侯沧海苦笑数声,没有作答。赵律师道:“我去办正事,以最快速度解除合同,把细节处理好,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侯沧海与赵律师握了手,道:“那就拜托你。” 赵律师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我们这一行的职业道德。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以后在山岛俱乐部才有面子,才能接到更多活,这是现实。” 从张小兰办公室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隔着门,仍然清晰地传了出来。办公室、财务室以及工程科诸人都缩在各自办公室里,不愿意掺合到神仙们的战斗中去。 侯沧海心里不痛快,点燃烟,在窗口抽。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如被满城黑云压住,奋力挣扎,弄得响声沉闷。 “侯总,我是朱永波。有件事情要给你说说。最好你到工地来,我到公司会引人注目。” “这么严重,什么事?” “与苏希望有关。” “那好,我一个小时后过来。” 侯沧海原本可以现在到工地。但是,杨敏在张小兰办公室吵架,现在离开,不妥当。他不愿意让张小兰独自承受来自母亲蛮不讲理的责怪。勇于面对困难,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张小兰办公室的吵架声持续不断。最初声音高亢,随后变得越来越低。站在门外基本听不见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杨敏怒气冲冲地来到侯沧海办公室,指着侯沧海鼻子道:“你好自为之,人在做,天在看。你胆敢对小兰乱来,我饶不了你。”她原本还有一句“你这个吃家饭拉野屎的东西”。这一句话在车上一直念着,与女儿罕见地大吵一架后,她将这句话剪掉了。 虽然剪掉了这句话,她在盛怒之下又咬牙切齿地说了另一句话:“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心,就辞职,离开江南地产。” “妈,别说了。”杨敏身后传来张小兰尖锐的声音。 说了解气的话,杨敏怒气泄了不少,理智如上坡的蜗牛,终于沿着裤腿爬了上来。 张小兰一直跟随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上了车。母亲车走远,朝矿上开去。张小兰在底楼卫生间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这才回到二楼。 上楼时,张小兰正好遇到下楼的梁期罗。平时她对梁期罗这个“老人”还是客客气气,今天一点都不想搭理此人,直接无视梁期罗的招呼,昂头走了。 她来到侯沧海办公室。 侯沧海在看文件,脸上没有表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道:“刚刚朱永波打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苏希望有关,我马上到工地去。” “对不起。我妈刚才口不择言,你不要生气。” “没事。” “江南地产是我爸投资的,我是董事长,与我妈没有关系,你别听她的话。” “我没有这么脆弱。” “你不会突然辞职吧?江南地产很需要你,我是真诚的。”张小兰不知道侯沧海是否听到自己对母亲说的那一番话,紧张地望着他。 侯沧海神态平静,自嘲地笑了笑。他借用了赵波那番言论的精神,道:“我真要离开,也得把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做完,这是职业道德。做完这个项目,赚了钱,我还能拿到当时承诺的百分之十,这是生存需要。你别怪我庸俗,我要生存,需要钱。” “这就是你不辞职的主要理由?” “是的。” 两行清泪从张小兰眼角流了下来。她转身离开了侯沧海办公室。 (第两百零一十章) 第两百零一十一章 疤脸人 锁厂工地,朱永波如往常一样在属于自己的工地上巡视。他看到侯沧海戴着安全帽来到工地,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如寻常一样,和侯沧海打招呼。 “什么事,弄得和特务接头一样。”侯沧海似乎忘记了在办公室遇到事,神态如常。 朱永波道:“阶级斗争一万多种,这是我爸以前最喜欢说的话,很有道理。昨天我到杨哥家里吃饭,杨哥说苏希望借了一大恶人的钱。” “什么是一大恶人?” “当年高州江湖上的老大,被称为高州一大恶人,比四大恶人加起还要狠。这些年,一大恶人不太在外面露面,专门放水,财大气粗,心狠手辣,人多势众。杨哥这么牛的人都不敢招惹一大恶人。” “警察难道都假装不知道一大恶人?” “一大恶人修炼得老奸巨滑,控制着好些公司。自己从来不出面,真是犯了事,有手下顶着。” 听到这里,侯沧海知道自己猜想基本正确:苏希望果然借了高利贷,而且是借了所谓一大恶人的高利贷,还不起钱,不得不舍去在高州的一切,跑路。 “既然一大恶人心狠手辣,苏希望为什么要借一大恶人的高利贷?” “资金链断了的老板,和毒瘾犯了的人差不多,只要看见救命钱就要扑上去。他们的说法是借了高利贷晚些死,不借是马上死。一大恶人很聪明,为了维护生意,凡是按时连息带本还钱的主顾,还亲自安排吃顿饭。很多小的所谓财务公司更加不讲究,砍头息,息中息,花样多得很。但是,若是不按一大恶人的规矩还本息,主顾就变成仇人,下场惨得很。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得小心一点。侯总,我充分信任你,才谈这事,你得为我保密。” 只不过提供一般性情况,朱永波都是这种如履薄冰的模样,侯沧海明白其间的凶险,拍了拍朱永波的肩头,道:“我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是不是?”朱永波道:“当然当然。” 判断出苏希望卷款跑掉以后,侯沧海的所有措施就是为了将风险降至最低。赵律师目前正在处理与苏希望公司的法律联系,经侦支队公介入后,正在侦查。因此,他有信心和决心不和放水者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个人如此,企业同样如此。 李前宏见侯沧海来到工地,笑呵呵地询问中午想吃点什么。 侯沧海心情着实不佳,道:“事情多,没有食欲啊。” 李前宏道:“人是铁饭是钢,吃了两碗**,不吃两碗饿得慌。厨房有河里的草鱼,就等着你过来。”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侯沧海想起了**隔离期间鼓励自己的话,勇气似乎慢慢回到身上,让李前宏弄一份水煮草鱼,再弄一**正宗土高梁酒。 水煮鱼听名字普通,实则是一道近期崛起的江湖菜,选新鲜生猛活鱼,充分发挥辣椒和花椒益气养血功效,烹调出来的鱼肉质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李前宏做这道菜时,特意加上了大量青花椒,青色花椒,红色辣椒,青红相得益彰,麻上头,辣过瘾。 李前宏刚把一大盆水煮鱼端上桌,老戴从工地上回来,陈杰也神出鬼没地来到桌上。老戴和陈杰都知道董事长妈妈大闹了办公室,此时在侯沧海面前一点都不提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三人在青花椒、红辣椒和高梁酒的共同作用之下,吃得大汗淋漓。侯沧海将上衣脱掉,光着上身,如梁山好汉一样吃饭。老戴跟着脱了上衣,脱掉上衣后,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隆起的肥肉,又比较了侯沧海肚子上线条分明的肌肉,又将上衣穿起,嘟哝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明天我去健身房。” 将最后一片鱼捞起后,侯沧海把筷子往桌上一丢,道:“从今天起,工地值双岗,每个组配对讲机。” 陈杰不解地道:“为什么?” 侯沧海掐着指头作算命状,道:“我有不好预感,苏希望的事还要起波折。” 老戴道:“不会吧,工人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着我们发工钱。材料商还要继续做生意,也不会乱来。至于能不能继续做活,工人们知道没有决定权,也不想管,就等着结果。” 侯沧海此时还不便在老戴和陈杰面前透露“一大恶人”的事,道:“你们别问得太多,按我说的办。最好是平平安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下午,侯沧海打通了张跃武电话,准备谈一谈“一大恶人”。 张跃武正被杨敏弄得焦头烂额,道:“等会联系,好不好?” 侯沧海提高声音道:“事情忙完,一定给我回电话,恐怕有大麻烦。” 张跃武此时正有大麻烦,顾不得询问到底是什么大麻烦,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杨敏如怒目金刚一样站在面前,手指捏着几根淡黄色头发,声色俱历地追问黄色头发来自何处。张跃武知道妻子精明过人,说谎话绝对会破绽百出,干脆坚决不解释为什么会有黄色头发,只用一句话打发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黄头发,你问我,我问谁去。” 夫妻正在房间打闹,一辆小车停在江南地产办公室门前。 走出小车的中年人相貌奇特,脸颊被横着砍过一刀,整个脸部从鼻梁处被这一刀分成了两个部分。吓人的伤疤,配上他的阴险气质,构成毒蛇般神情。 江莉见有人上楼,按惯例上前询问。她刚走到此人身边,还未开口,便被吓得退了两步。她曾经做过小姐,混过社会,敏感地感受到了来者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这是一个极端吓人的厉害人物,绝非街边小混混。 中年人径直上楼,根本不理睬二楼招呼自己的年轻女子,直奔最角落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张小兰,而侯沧海还在锁厂工地。杨莉莉当机立断,躲在卫生间给侯沧海打电话。 侯沧海此时正在回办公室路上,接到电话,道:“我马上到,你去陪张总,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拖着,千万不要激怒对方。办公室还有没有男的?” “梁期罗在办公室。” “你让梁期罗也到张总办公室。” “侯总,我想报警。” “对方没有做什么,你报什么警?最多拖五分钟,我就到了。” 侯沧海猛踩油门,越野车发出轰鸣,狂野地冲向江南地产办公室。 (第两百零一十一章) 第两百零一十二章 威胁 张小兰见到来者,吓了一跳。她原本因为喝了酒脸色苍白,此时更加苍白,准确来说是面无血色。她作为董事长,退无可退,只能直面就是疤脸人,道:“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疤脸人直直地望着张小兰,忽然咧嘴笑了笑。他的脸被一条刀伤分隔开,笑起来时透着诡异,一半脸似乎在笑,一半脸似乎在哭。 看到疤脸人的笑脸,张小兰几乎要哭了出来。 梁期罗跟着杨莉莉来到了办公室。疤脸人猛地回头,目露凶光,指着门口,道:“出去。”梁期罗结结巴巴地道:“你有什么事?”疤脸人上前一步,梁期罗接连退后数步,将站在身后的杨莉莉撞得退出门。 疤脸人伸手拉过房门,猛然地关上。 梁期罗再往后退,这一次将杨莉莉撞得摔在地上。他受到杨莉莉阻挡,身形停下,就用两人推住摔过来的木门。木门力量大,梁期罗又吓得丧胆,两手发软,没有力量。他的鼻子被木门撞上,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捂着流血鼻子,跌跌撞撞就跑开了,回到办公室,关了门。 杨莉莉拿起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刚拨打了11两个号码,手机便被一只大手拿走。杨莉莉恐慌地抬起头,见到了表情平静的侯沧海,如见到救星,焦急地道:“有大坏人,把张小兰关在屋里。” “是谁?” “不知道,模样凶得很。” “有我在,你们不用怕了。” 侯沧海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杨莉莉。财务室门口,梁期罗听到侯沧海说话声音,耳朵紧贴在门口。他听见外面没有声音,拉开了一条小缝。 在屋里,疤脸人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慢慢地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名片,放在张小兰面前。 名片是写着“高州振兴财务咨询公司”总经理张德勇。张德勇终于对着张小兰开口说了一句话,道:“早就听说江南地产掌门人是个漂亮女人,果然漂亮。脸变成我这个样子,就不那么漂亮了。” 他用两根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眼睛如毒蛇一般冰凉,嘴巴却是露出微笑。这扭曲的表情,配上**裸威胁,张小兰下意识用手捂着脸。 门被拉开,侯沧海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大踏步走了进来,伸手拿起桌上名片,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张总,江南地产具体业务由我负责,请到我的办公室。” 虽然侯沧海忘记问“一大恶人”的姓名,可是这人把名字和职务印在名片上,长得又是极端凶神恶煞,不应该是一大恶人,只能是其爪牙。 张小兰见到侯沧海,双腿发软,坐在椅子上。她明白,侯沧海回来,意味着自己安全了,脱离了疤脸人的魔爪。 张德勇仰头,恶狠狠地瞪着侯沧海。 侯沧海没有动怒,冷冷地回看张德勇,没有回避其要杀人的凶眼。他没有意识到,在发怒时,自己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竖立的红色纹路。 “你是侯沧海?” “我是江南地产总经理侯沧海,张总,到我办公室。”说话间,侯沧海借着身体掩护,摸到一枝钢笔。他经常练习转笔游戏,手指极为灵活,单手将笔盖取了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张德勇约有两三分钟没有说话,如一条沉默的毒蛇。他站了起来,用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喉音,道:“苏希望欠了我们公司二千万,我们明天接手苏希望的建筑公司。” 对方出了招,侯沧海反而轻松了,道:“我们已经解除了与苏希望公司的合作关系。” “苏希望公司明天必须进场,这是通知你,不是商量。我明天派人与江南地产重新签合同。”张德勇说完这一句,又上上下下打量张小兰,道:“张小兰是董事长,董事长就要懂事,不要忘记我说的话了。” 说完这句话,张德勇想要扬长而去。 侯沧海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道:“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 张德勇道:“你会为这句话后悔。” 侯沧海让开了路,指着楼梯,道:“滚。” 张德勇从腰间摸了一把刀。 他正要挥刀时,一枝打开的钢笔已经停在眼睑之上,稍稍用力就可以刺进眼里。 张德勇眼睛都不眨,身体还稍稍往外顶,一幅滚刀肉模样。 侯沧海没有退缩,笑尖刺在了眼皮上,留下一点污点。他用平静声音道:“你只要手臂敢抬起来,我会刺下去。”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张德勇望着对方眼里闪出的凶光和决心,终于将刀收起。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你死定了。” 侯沧海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真大。” 张德勇目光寻到张小兰,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几下。 疤脸人走下了楼,站在一楼,打量了办公室环境。他走出办公室时,发动汽车,转个弯,正好看到捂着鼻子在街道上行走的江南地产的软弱男人。疤脸上在侯沧海面前没有占到便宜,心里窝着火,停下车。 梁期罗被疤脸上拦住后,膝盖软得要跪下。疤脸人抢起巴掌,左右开弓,痛痛快快地打了七八个耳光。梁期罗除了鼻血,嘴角也开始流血,脸颊肿得如紫茄子。他挨了打,不敢还手,不敢逃跑,眼睁睁地看着疤脸人扬长而去。 在江南地产办公室 张小兰浑身发抖,紧紧抓住侯沧海胳膊,说话时结结巴巴,道:“这人是谁?” 侯沧海道:“他是一大恶人的手下。” “谁是一大恶人?” “比四大恶人加在一起都要凶狠的人,这个人只是一大恶人的马仔。” 张小兰呆住了,道:“他们是从哪个地狱钻出来的?” 侯沧海道:“这是一群专门放高利贷的人。苏希望还不了钱,被这群人吓破胆,所以要跑路。这事麻烦了,你回避一下,干脆做一次长途旅行。等你回来以后,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张小兰原本还想强撑,可是想起了疤脸人的凶狠,可怜巴巴地点头道:“那我到哪儿去旅行?” 侯沧海道:“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一段是时间你辛苦了,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爱的东西。好好玩一阵子,把所有心事都放下。现在,我送你到爸爸家里去。” 张小兰原本想自己走路,浑身力气在刚才对峙中被完全抽空,便靠在侯沧海身体,下了楼。 (第两百零一十二章) 第两百零一十三章 密谋 侯沧海和张小兰一起走到一楼。张小兰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侯沧海,沉重地道:“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这样走了,江南地产就要散架。我们必须开个会想想办法。” 侯沧海道:“我们开会想办法后,你还是要走。既然他们已经发出了威胁,我们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有备无患。你现在能想起开会,这说明你很勇敢。但是,你比他们更值钱。瓷碗不要和土碗硬碰,不划算。” 江南地产会议室。开会之时,公司大门紧锁。 侯沧海和张小兰召集所有员工开会。今天下午一个疤脸人闯进办公室,居然无人敢于面对,让此人长驱直入,这说明保安措施完全不到位。如果侯沧海没有及时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所有人都意识到加强保安的重要性。 侯沧海简要地回顾了发生的事情,道:“这是一次深刻的教训。以后我们要加强安保。办公室要聘请四个专职保安,一定是退伍军人。要购买盾牌,橡胶棒,**雾剂等防卫武器。二十四小时,每天都有两个保安在办公区域,确保随时有人。保安归属于物管部,由陈杰来具体负责。还要聘请两个司机,外出用车,由专业司机开车,尽量避免独自外出。” 粱期罗一直将自己关在财务室,他听到办公室开会的声音,犹豫良久,还是走出财务室,进到会场。他的脸肿得像个紫茄子,鼻孔里还塞了一节餐巾纸,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怜。 员工们没有嘲笑粱期罗的表情,因为疤脸人实在太凶悍了。 “陈杰,你要承担起安保工作,你有什么建议?”防人一日可以,防人千日难行。真要被这些**盯住,以后在高州的工作就非常难以开展。侯沧海对此有清醒认识,但是多做一些防范工作,总会有好处。 陈杰提出了一个建议:“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和新城派出所接触。我向王所长提出要建立一个我们公司与派出所的警民共建点。要挂上警民共建的牌子,开通一个由单位到派出所的报警器,就像银行那种。当时王所长没有明确拒绝。后来喝了酒,他说派出所经费紧张,出车的油钱,以及一些必要的空调都没有解决。当时我没有接他的话。现在我想,解决他们的部分油钱和安装空调。用这种方式寻求派出所的直接保护。” 如果不是被疤脸人威吓和殴打,粱期罗肯定会明里暗里反对使用这笔开支,此时,由于被疤脸人吓破了胆,他甚至希望多出点钱。 会议结束后,员工们总算稳住了阵脚。 侯沧海和张小兰分别给张跃武打电话,张跃武手机关机。侯沧海来到张小兰办公室,关闭房门,密谈半个小时。 随后,张小兰回公司宿舍,紧锁房门。 侯沧海打通蒲小兵电话,约定在工地见面。 “你知道一大恶人吗?”这是侯沧海见面的第一句话。 蒲小兵愣了愣神,道:“高州人谁不知道一大恶人。他是妈妈晚上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人物。为什么说起他?难道你惹到他了吗?惹到他会很麻烦的。” “不是我惹他,是苏希望惹了他。他跑路就和此人有关。今天有一个叫张德勇的人到我们公司,要求拿下苏希望的工程。你是本地人,我想知道如果与一大恶人合作,会有什么后果?” “与他合作过的老板都完了,成就了他一个人的江湖威名。” 侯沧海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蒲小兵,道;“那这样说起来,我们无法与一大恶人合作。” “但是如果不合作,可能会遇到大麻烦。” “我们有政府领导罩着。” “黑暗世界有另一套运行的法则。政府不是万能的。不一定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 侯沧海目光炯炯的望着蒲小兵,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和你合作,就看你有没有胆量。” 蒲小兵神情谨慎起来,道:“你想让我接这个工程?我没有资质。” “苏希望的工程队垮了,他的技术力量可以到你这儿来。我们按进度拨款。你启动的时候我们可以借一笔钱给你。我给你说清楚,这个工程有风险,好处是做完这个工程,你就有了立足之本。” 让蒲小兵来接这个工程,是侯沧海和张小兰在办公室密谋后达成的共识。经过上一次斗争,他们两人对工人团结起来迸发的力量有了深刻认识。这是一股绝不可辱的力量。这股力量才真正不会惧怕一大恶人。 蒲小兵想了一会儿,咬牙下定了决心,道:“富贵险中求。我们这一群工人都穷怕了。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拼起命也要干。下岗工人组织起来有道德优势。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真要和一大恶人打起来,政府一定会考虑这一点,毕竟是邪不压正。” 与聪明人谈话毫不费力,两人都心有灵犀地想到了相同的方式。 得到了蒲小兵明确答复,侯沧海心里终于有了底气。 做完这一系列准备活动,侯沧海再次拨打张跃武电话。 张跃武被妻子杨敏弄得焦头烂额、灰心丧气、心烦意乱,罕见地关掉手机。因此,女儿和侯沧海四五个电话没有接到。 当他打开电话的时候。看到有女儿和侯沧海好几个来电显示。他先回了女儿的电话,得知事情经过,大惊失色,追悔莫急。他提出让女儿来做房地产而不到煤矿,就是想让女儿远离危险。谁知,想要远离危险,危险偏偏如影随形。 张跃武刚挂电话,侯沧海电话打了进来。他道:“你们到煤矿来。” 侯沧海,陈杰和张小兰坐着越野车到了煤矿。矿本部大门紧锁,在门口能听到狼犬低沉的吼叫声。张跃武住房在员工住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晚上可以上铁锁。 客厅放着木棍和盾牌。六指让厨师上了卤肉和白酒,然后回到厢房看电视。 “我同意蒲小兵接这个工程,让高州人狗咬狗。兰花花先离开高州。我去找黄市长。” (第两百零一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