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裳》 更新说明 这本书写到今日,终于上架。因果儿十八号还有两门考试,所以十八号之前仍然单更,下周强推期间,除了十七号十八号两天,其余时间每日三更。和氏璧及其以上打赏加更(一直有效)。 第一章:斩立决 北风呜咽着,卷烟尘泛滥成灾,京城内一片肃杀,乌黑厚重的云好似不甘地狠狠压下,将正午的日光隔断在另一个世界。草木摇落,白露成霜,似乎城内所有的百姓都朝着午门涌了过去,人的呜咽声盖过了风,混杂在尘沙里,愈显沙哑。 一刻,百余人被押解着走上了那代表着死亡的方台,一旁系着红斤的壮硕男子将酒喷在刀刃上,金属的色泽格外清晰,泛着寒光和酒气,明晃晃的似乎成了这晦暗天色中的耀眼光源。 这百余人中,老的已经年过八旬,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能随风散去,而最小的还被抱在怀里,好似感受的到周围诡异的气氛,眨着明亮的眼睛安安静静的吸允着手指,不哭不闹。他的母亲抱着他默默垂泪,他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已凋零…… 最前方站着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乌黑的发安静的洒在白色的囚服上面,颈上,脚上的重镣并未压弯她如松柏般挺直的身体,她就那般傲然而立,黑发瓷肤,未染纤尘,丝毫不像是从死牢中走出来的一般,她眸色冷凝,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监斩官旁边的位置,一位锦衣男子闭上了双眼,十指轻轻敲击着红木的椅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感觉,只是公式化的执行着皇上派下来的任务。 二刻,百姓突然炸开了锅,因讨论的声音过大,那最前方的少女听的清晰,“抚远将军的死讯已经传回,说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已被就地正法,可怜啊,一代大将竟落得万箭穿心尸骨无存的下场。” 少女一直冷凝如霜的面容终于颜色大变,那一瞬间的绝望与悲哀让每一个看到她的人为之动容,只见她向着南方狠狠的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响声,疼痛蔓延开来,她却是恍然不觉。秀气的的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发丝铺满一地,黑亮如同上等的丝绸,“爹,女儿不孝……”声音不住的颤抖着,散落在狂风之中,几枚黄叶落下,夹在她的发间,嘲笑着她此时此刻的微不足道。 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起来,“我们不相信抚远将军通敌叛国,他为我天朝驻守南疆,劳苦功高,定是有奸佞小人从中作梗,我主圣明,还请开恩啊。”说着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深深的拜了下去。 附和声连成一片,生活京城的人因处于天子脚下,早已看淡了繁华落尽,心也比普通人刚硬的多。许许多多的人前一刻还贵不可言,下一刻却魂归离恨。早已见怪不怪的百姓在这一刻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天朝南疆,若非抚远将军林安之镇守,早被南蛮占领,那里的同胞也将为奴为婢,任人欺凌,而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让边疆固若金汤,因为他唯一的女儿林琬的存在,每次出战前的琴声铮鸣都激发着战士心中最深处的血性。有人说:“有林琬在的地方,永远不用担心士气的问题。”而当今圣上也因为林琬修改了女子不得入军队的规定。而此刻,那个不顾己身,甘愿守护在边疆的军帅已然身亡,那个被无数人称道的奇女子默默的跪在断头台上,神情悲戚,已无生妄,可即便周围一片愁云惨雾,依旧难掩其绝世风华,那风华无关颜色,气质使然。 一波波的暴乱被羽林军以武力强行压制了下去,断头台上林家老小的哭声悲怆,似乎能够撼动天地,唯那少女,目光定定的望着南方,心寒,无泪。 都是她的错,她信错了人,爱错了人。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无法挽回,连累林家上下被满门抄斩,她是罪人,至死难赎。 所谓弯弓舞袖不过是她为自己勾勒的未来,而江山美人,她从未有过与前者相比肩的资格,关键时刻他被放弃的彻底,那样冷漠无情,毫不犹豫。 她已全身冰凉,只有胸口一处挂着的白玉莲花散发着淡淡的温度,那是她的母亲去世前留给自己的东西,难得一见的暖玉,这么多年她一直贴身存放,从未让她离开过自己,感受着胸口的热度,似乎看到了母亲慈爱的双目,她说:“琬儿,娘只求你此生能遇一良人,能够一世无忧……”言犹在耳,可她那么坚定的认定了的良人却亲手将她和整个林家送上了断头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唯君之顾,沉吟至今。”她犹记得他目光灼灼,声音温柔,而今想来只觉可笑。他爱的终究是她将门之女的身份吧,他要的是她父手中的兵权,是林安之绝无二心的支持,可一旦惹了皇帝的怀疑,他确急着撇清了自己,亲手带着羽林军抄了林家…… 三刻,阳光突然穿过层层乌云,撒在午门之上,所有人俱是一愣,抬头望着那倔强的阳光,心中升起一点点,一点点的希望,或许奇迹会出现呢! 可众人期待的奇迹终究没能出现,监斩官淡漠的声音陡然响起,“时间到,斩——立——决!” 世界在这一刻转为静谧,下一刻哭喊声似乎要将天空都掀翻了去,无数百姓朝南方跪了下去,与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相比,端头台上这百余人的白色囚服显得那样渺小。 鲜红色刻着“斩”字的牌子被扔了下来,被尘土埋没,只那鲜红的颜色犹自刺目,坚毅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监斩官身旁的男子双眸陡然睁开,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似乎并未有任何情绪,只在对上林琬那双冰寒的毫无温度的眼眸时微微一颤。 顾彦羲突然想起了那一天,他偷偷去死牢里看过她,便见她跪在那里,双手合十,对着窗口虔诚的祈祷,“皇天在上,若真有生死轮回,林琬愿永受十八层地狱之苦,只求上苍保住我父亲一命。”他终究未有上前,默默离去。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突然成群的乌鸦飞过,刽子手手起刀落。“呀呀”的叫声伴着刺目的鲜血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尘埃迷蒙住整个天际。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见这一幕。 天道无情! 林琬亦闭上了眼,胸口的温度渐渐远去,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生命的抽离。那一刻父亲林安之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琬儿,你可决定了,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后悔。” 那时她的眼睛灿若星辰,满心沉浸在他为她画下的甜蜜蓝图中,“是的,爹爹,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终究画地成牢。 “爹爹,女儿错了,女儿后悔了……爹……对不起……” 那一天,血流成河…… 第二章:程晚清 林琬意识逐渐回归时,入眼的是雨过天青色的帐子,一声清脆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姐姐。”一双圆圆的小脸和大大的清澈的眸子在林琬眼中放大,此刻这张小脸上满是惊喜,双颊上各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分外喜人。 目送着梳着双丫髻的绿衣丫头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林琬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完整,清晰,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若不是她的意志力惊人,此刻早已在这纷乱的信息下被震得晕了过去,林琬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撩开青色的帐子,正对上对面桌上的铜镜,陌生的容颜让她神情微愣,虽惊愕,但整理着脑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似乎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琬的性格中,坚韧与镇定本就占据着绝大多数,再加上前世几度起起落落,此刻除了初时的错愕,情绪中再无一丝的惶然不安。 “程晚清么?”她赤着雪白的足打量着铜镜中稍显稚嫩的白皙面庞,不得不承认这副身子的皮肤极好,白皙细嫩的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一双眸子黑漆漆湿漉漉,幽幽如清澈的潭水。眉如远黛不描而黑,樱唇小巧不点而红。身量还未完全展开,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散发着清香且神秘的美丽。 只是苍白的面色微微泛着青,小腿酸软无力,还有一丝丝颤抖,这本就是个娇弱的身子,林琬只稍稍的感受了一下,便知道这具身体的状况有多么糟糕,轻蹙着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恐怕这个名叫程晚清的女孩实实在在的去阎王殿报道了,只这里坠了一口气,反倒让自己捡了便宜。 玉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有着红色的莲花胎记,形状却似她的那块白色玉莲,她不知道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才使她魂魄未入轮回,反倒是占据了这具溺水而亡的身体。 惊喜么?不至于。 再度求死么?更不可能。 急吼吼的找顾彦羲报仇?那么不自量力的行为,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心意。 “我林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的性命,姓顾的,我会让你一点点的全部还清。”右手倏忽紧握成拳,双眼爆射出两团精光,娇弱的身体此刻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剑,似乎随时都能窜出去,剑指天下! 两个丫头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陌生的小姐,当即双脚颤了一颤,林琬收了气势,只一瞬间又恢复了那淡雅清幽的模样,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两个丫头的错觉。 “小姐,你醒啦,身体感觉还好么,奴婢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小姐再去床上躺会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孩,与身边的绿衣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眸色中多了三分沉稳,此刻小脸上竟难得的出现了有些局促的情绪,双手抓着衣襟,一双眸子盛满了小心翼翼。 这一黄一绿,正是程晚清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一对双胞胎姐妹。 林琬点了点头,又在床上靠了会儿,暗自打量着屋子,屋里的陈设很是不错,看得出原主是一个很雅致的少女,从她留下的记忆来看,程晚清虽是庶出,不得正室与姐姐喜爱,但父亲对她是极为关怀的,为了更好的照顾她,亲自选择了一对双胞胎送过来侍候她,而这对双胞胎的卖身契并不在正室的手里,而被程远盛交到了程晚清自己手中。 但这份关怀之下,却藏着功力与野心,林琬叹息着,虽说程晚清的死时程晚盈造成的,但想必即便没有她,她还是自投莲花池的吧。脑海中程远盛的声音那样清晰,从那记忆中,林琬清晰的感受到原主的沉痛与无奈,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清儿,父亲这些年来对你怎样?” “父亲对清儿自然是极好的。” “那父亲需要你嫁给京城的卢大人做妾,为了为父,你可愿意?” 虽竭力温和,但那声音中的急切是那样的清晰,根本就掩饰不住。程晚清沉吟许久,最终还是应了。程远盛眼中光芒大盛,当即约定待到她十五岁及笄,便送往京城卢府。 驱散脑中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林琬已然暗下决心,从此刻起,她便是程晚清,至此始,重征程。 黄衣丫头又紧张了,偏过小脑袋看着自家小姐,生怕她有哪里不舒服的。 程晚清默默一笑,心中自那蚀骨的绝望后第一次出现一股暖流。那对双胞胎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只名字让她哭笑不得。 姐姐子衿,妹妹子佩。 苍天有眼,让她重获新生,可残忍依旧,让她时刻记着上一世的教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唯君之顾,沉吟至今。”好一个唯君之顾!温润的声音再度在她的心中响起,如春风般带着磁性的嗓音,此刻却如同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切割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不得不深吸几口气,来平复此时心中的激荡。 “三小姐,二小姐来看你了。”子佩的声音有些惊慌,一双大眼睛小鹿般的乱转,好像想找个缝将她家三小姐藏起来,不让那个万恶的二小姐来欺辱。 正说着,一阵香风直面扑来,刺的林琬一阵蹙眉,只见一个一身桃红的身影闪了进来,林琬知道,这个女孩名叫程晚盈,是这具身体的同父异母的亲姐,通俗点说,是程府的嫡出大小姐,皮肤微黑,眼高于顶,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欺压这个妹妹,而这种欺压在父亲程远盛不在府里的时候尤甚。 而嫡母高氏对此的态度便是不闻不问。只要人不死就行了,直到前些天程晚清在莲花池边发呆的时候,程晚盈看四周没人,一把将她推了下去,最终救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件事到底没瞒住,有不少丫头都看到了,程晚盈只得说自己只是拍了她一下,是她自己受到了惊吓掉了下去。 即便这样,程远盛知道后也勃然大怒,第一次赏了自己这个嫡长女两个耳光,禁足一个月,抄写女则一百遍。 而今日,正是她禁足解除的日子。 第三章:新身份 这积攒了一个月的怒火让程晚盈的脸扭曲到狰狞,本就不甚白皙,此时又泛着紫红,额上青筋突起,哪还有半点名门之女的风范。程晚清眼中的不屑更加激怒了她。 她自小便嫉妒这个有着倾城之姿的庶妹,处处相争,可偏偏程晚清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什么都不在意,有父亲护着,又不会少了她的吃穿,无论她的话多难听,她也从不反驳。 可这样一来,她的嫉妒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有种越烧越旺的趋势,出手越来越狠辣,可最近母亲叮嘱她收敛一些,她这才只是动了动口,没有动手。 程府虽然在通州算是第一名门,可若放在京城,程远盛从五品的职位实在是太不够瞧了,再过两个月,便是承恩侯世子的婚期,程远盛正捉摸着借着这个机会走些门路,能够在京城立足,这种时候,家宅绝对不能不宁。 程晚清看着像护犊一般的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丫头,心中不由一阵怅然,冷声道:“二姐若是说完了,桌上有茶,可以用完了再走,妹妹身体还未恢复,便不奉陪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身体侧卧,面向里侧。 程晚盈怒火冲天,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珠儿一转,“啊,三妹,你的身体还没有养好啊!那既然这样,我去跟母亲说一声,你就别跟着我们去京城了,这路途颠簸的,别再落下病根。” 程晚盈眸子发亮,暗道自己聪明,借着这个缘由把这个该死的庶妹留在通州,不让她跟去抢自己的风头,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说程晚盈去找高氏的时候是兴冲冲,双眼放光的,那么只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如同那霜打的茄子,蔫了。 高氏冷冷的警告她不准再耍任何手段,京城之行,程晚清是一定要去的,她已经十二岁了,离十五岁及笄只剩下三年时间,程远盛正安排机会让卢大人注意到她,只是这些她还不能告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高氏的严厉震慑了程晚盈,让程晚清真正的清净了几天,而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她也迅速的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但上一世她本就是肆意的性子,直到喜欢上四皇子顾彦羲,才收敛了许多。如今肩上扛着一百余口人命,让她安心的用另一种身份生活,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何况这个身份所潜藏的危机,更是她所不愿承受的。 那个卢大人,她前世有过一面之缘,那种淫邪的毫无遮拦的目光让她感到恶心,若不是他是坚定的四皇子党,而且又是官居要职,现在是否有着这个人存在可都是不确定的了。 程晚清安静的坐在亭子里,望着那让她失足落水的莲花池,嘴角晚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就如那孤傲清莲,不染凡尘。可若有人细瞧之下,便会发现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厉与睿智。 她的路,早已确定,不为复仇,只为那林家百余口生命得以九泉安息。 十指握,幽幽的声音在空中久悬不散,“京城,且先等着,我……回来了。” ………… 夜晚程远盛回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此次去京城是去参加程熙乾的婚礼,仔细说起来,这程熙乾是他的侄子,乃承恩侯的嫡长子,婴儿时就请封了世子,加上其本人又是三元及第,风采绝佳,此次与郑国公嫡长女的婚事本应是十里红妆,壮观不已的景象,也正因为这样,程远盛才有信心在这盛景中安排女儿被卢大人发现,可郑国公府却突然传来消息,因抚远大将军逝世没多久,京城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还处于悲愤的情绪下,不想这个时候被当成靶子。 可皇帝亲自下的旨,又不得不遵守,只得一切从简,委屈世子了。承恩侯程远康本人并无大能,若不是其父救驾有功,也不会尚了公主。这门婚事若真的算起来,是郑国公府低嫁,自然有着话语权,加之程熙乾一直以来极为敬佩抚远将军林安之,本人对此更是无甚意见,两家就此一拍即合。 可这却苦了程远盛,早就谋划好的计划就这样被人家轻飘飘的两个字“低调”给打击的手忙脚乱。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程晚清有意识的锻炼下,那副娇弱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健康,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如今的她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比之以往,颜色更盛。且先不说程远盛极为满意的振奋精神重新忙活去了,单说这程晚盈终究是在妒忌下将高氏的嘱托扔到了脑后。 距离启程只剩下两日时间,这天傍晚,子佩如常的摆上了晚餐,为程晚清盛了一碗汤,“小姐,也不知二小姐今日发什么疯,非要喝这酸辣汤,这汤的味道极为浓郁,不适合小姐刚刚恢复的身子,小姐若是不想喝,便放下吧。” 程晚清秀眉微蹙,因她完整的承袭了原主的记忆,所以对程晚盈的爱好还是有些了解的,酸辣这个味道可不是她喜欢的。热汤之上飘散袅袅雾气,程晚清倏忽一笑。缓缓摇了摇头,这原主内外如一的清丽出尘竟然让那个嫡出的胞姐心思扭曲至此,也算是生平仅见了。 只可惜,再怎么扭曲也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的丫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这点毒花上的提取物是毒不死人的,不过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却是免不了了。 若是这毒放在林琬的身上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反应,南疆人擅毒,长期在那里生活的将士,都是久病成医,在南疆人手中吃的亏多了,自身也有些心得。单身她自己就已经不惧怕平常的植物毒素,蛇毒之类了。 可惜这具身体不具备她曾经的抗性,所以这掺杂了少许的毒素的酸辣汤只得倒掉了。 没有隐瞒子佩,将汤中有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子佩瞬间小脸苍白,“小姐,这酸辣的味道只为了掩盖那毒汁的味道吗?这……要不要去告诉老爷!”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程晚清缓缓摇了摇头。她将来的路更加难走,跟在她身边的人亦要有常人所不备的心性。 而这,只是第一步的锻炼。 第四章:上京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也仅限于此,她总不会去找高氏告状,那么明显的找不自在程晚清还不至于犯傻,时间上也不允许她再做任何的反击。这件事对于程晚清来说或许是小事,可对于程晚盈来说,却是孤注一掷的赌博。她终究只是个大门不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做到这种地步,足够她提心吊胆,烧香拜佛好一段时间了。 日子就这样平行的推移到上京的当天,当程晚清乌发瓷肌白玉钗,身着一袭淡青色烟罗纱裙出现在程晚盈身边时,后者身子一颤,手帕被绞的褶褶皱皱的,破天荒的没有出言奚落,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盯着眼前的红木桌子,反倒是难得一见的温婉娴静的模样。程远盛看着两个女儿,一个贵,一个雅,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通州到京城,不过大半日的路程,更是因为在天子脚下,一路官道,是难得的太平地段,这段路在她还是林琬的时候不知走了多少次,多是一骑疾驰。这一次虽然坐在铺着软垫的轿子里,却感受到路愈走愈偏僻,这绝不是那条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得到路的官道。 夕阳铺陈而下,撒一地温软如上好的丝绸,三两声的鸟啼划不破长空,却反衬着周遭的环境更加幽静。 程晚清直觉不对,这条路不是通州通往京城的官道,而是西北通往京城的路,马车怎么绕也绕不到这里才对。程晚盈眼中也划过一丝不解,程晚盈也不是第一次上京,那本宽阔畅通的官道,绝不是这样的。高氏一手拉着程晚盈,一手握着手帕,眼中的紧张,虽竭力掩饰,但总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她是知情的。 带路的是程远盛,自己名义上的爹,又不是刚刚为官的愣头青,总不会连路都带错,那也只有一种解释了。看着高氏紧张中夹杂的兴奋和怨怼,程晚清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抽出荷包中的帕子,握在手中,掌心朝下,轻放在膝盖上。 “咣当”马车一震,一声马鸣响起,外面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高氏眼中光芒一闪,那遮不住的兴奋与一旁程晚盈的惊慌形成鲜明的对比。程晚清将帕子遮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低垂。 高氏一愣,“你做什么?” 程晚清慢条斯理的说道:“母亲,想必我们运气不太好,遇到了盗匪,这里外人太多,还是让二姐将脸蒙上才好,别被些宵小之辈看到了…… 程晚清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如晨间清澈的溪水,戛然而止间,高氏呼吸一窒,程晚盈倒是觉得此话有理,慌慌张张的用帕子遮住了脸。 本就倾斜的轿子突然晃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在程晚盈惊呼中翻了过去。 三人虽未受伤,可结结实实的惊吓了一次,正是因为这样,程晚清更是证明心中的猜想,没有盗匪劫财劫色这么轻手轻脚的,外面打斗的声音渐弱,程晚盈因害怕缩在了轿子的一角,直到程远盛的声音轻松而带着一丝喜悦的响起。 “这次真是多亏了卢大人,若不是大人仗义出手,程某这一家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救命之恩,程某定当结草衔环……” 卢大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还真的只是路过,遇到这事的时候,他真的挺像继续路过,可那么多人看着呢,程远盛又不同于别人,毕竟他的兄长是承恩侯爷,若他真交代在这里,他在场的消息一旦传出,岂不是将承恩侯连带长公主一起得罪了个干净。 这可是万万划不来的。 程远盛再次感谢,因轿子翻转,高氏不得不带两个女儿出来,程晚清心中冷笑,却借着愈发暗淡的天色躲在了高氏身后,垂着头弓着身子,低眉顺目的样子,将庶女像扮了个十足,反倒是程晚盈,惊魂未定,一双眼小鹿般的慌张,虽有帕蒙面,依旧散发出慑人光华,惹得卢大人眼神一亮。 程远盛到卢大人的目光盯在了程晚盈身上,不免有些尴尬,他设计这件事的本意本是让卢大人见到程晚清,因承恩侯与郑国公的慈悲心肠,害得他不得不仓促的做出安排,几番打听才知道今日卢大人有公务在身,会在此经过,这才买通一帮人假装盗匪,才有刚刚的“意外。” 可意外又见意外。 程远盛瞪了一眼自己的庶女,可低垂着头的程晚清根本无法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程远盛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转而换了一张笑脸,对卢大人介绍起高氏三人来。 高氏将程晚清扯到了前面,不着痕迹的挡住了程晚盈的身影,卢大人听闻程晚盈是嫡女之后不由得有些失望,若是庶女还能争上一二,可若是嫡女,恐怕就只能作罢了。 程远盛望着庶女低眉顺目的模样,真是一肚子的气,一把扯下了程晚清的面巾,“卢大人是朝中重臣,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当得一拜。” 程晚清抿唇,作揖。 她没想到程远盛可以如此无礼,光天化日下扯下她的面巾,意义昭然若揭。 真是个好爹。 高氏领着程晚盈也慌忙作揖,不过被挡在后面的她自然不用摘下面巾,更何况在程晚清日月失色的面容下,她摘不摘也没人关注了。 卢大人觉得今天这人救得太值得了,兴奋得无以复加,这只是个庶女而已,想要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就是可惜年龄太小了,虽然他不在意,可就像是程家嫡女不能为妾一样,他也不能直接纳一个未及笄的孩子,只能等等了。 就看程远盛有没有眼色了,不过显然卢大人对程远盛今天的表现很满意,非常满意。 程远盛也非常满意,这里不满意的恐怕只有程晚清,不能说她大意,只能说她对这个便宜爹的无耻程度了解的还不够深刻! 哦对,程晚盈显然也不太满意,那个大人之前明明对自己有兴趣的,都怪这个狐狸精! 第五章:晚玉郡主 这件事传到承恩侯府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暴,程远盛毕竟只是承恩侯的庶弟,政绩也平平,否则也无需绕那么一大圈寻求庇护了。 程晚清安静的跟在高氏身后,心中却琢磨着之前的事情,依她上一世对卢大人的了解,他绝不会等三年后自己及笄,一定会有什么动作,可如今她刚满十二岁,就算他想算计什么,也不会是近期,只是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高氏在长公主面前极为谄媚,平日里的贵气大部分都是靠着衣饰堆积出来了,在真正的贵人面前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长公主的性格其实很特别,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便温和随意的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可若一旦进入了雷区,她毫不犹疑的手段往往让人瞠目结舌。 显然,行个礼还不至于犯忌讳,熟知她脾性的程晚清表现的太自然了,和手脚都不知道放哪的程晚盈相比,自然到让长公主微微挑眉,好像这才是程府的嫡小姐。 程晚盈不是第一次见长公主了,可长公主风轻云淡的气质硬生生的被她理解成了高傲冷漠,打小便留下的印象可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每一次都紧张的连身体都僵硬起来。 “三姐。”当门口出现一袭红衣的艳影,程晚清盈盈一礼,到这里她的排名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在通州排名第三的她到这里排名第七,程晚盈排名第五。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艳丽倩影,便是承恩侯府唯一的嫡小姐,程晚玉,刚一出生便被请封了郡主,加之其本人生的极美,就如世上最美的明珠,艳而不俗,一手琴艺更是冠绝京城。 这样得天独厚的人清高一点,骄傲一点,似乎那样的理所当然,可在程晚清的记忆中,这个不怎么爱理人的三姐,与自己的关系似乎不错。 这似乎是偏得呢,程晚清绽放清澈笑容,钟灵毓秀。 程晚盈投来一丝嫉妒的目光,即便是在京城侯府这种地方,她依然不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那目光正对上程晚玉眼中的冷漠,和嘴角勾起的冷漠弧度,登时俏脸通红。 “七妹,到我那里坐坐吧。” 程晚玉的声音很好听,但却清清冷冷的,在场的人都有些消化不良,程晚盈更是向高氏身后侧了侧身。长公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程晚清就这么顺利的逃离了各种作揖行礼,假装含羞微笑的屋子,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怎么样,感谢我吧,我可是听说你来了,特意跑过来救你的。”程晚玉双眉一挑,眼线飞扬,与其飞扬的神采一起,流淌艳光,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三姐!”二人刚要走,程晚盈突然追了出来,目光有些不情愿,还有丝丝惧意,明显是被高氏硬逼着来和晚玉郡主套套关系的。 程晚玉的笑意瞬间淡了,看着她身边的庶妹,说道:“和你四妹一样称呼我吧,我们要去后花园莲池,若没什么事就一起吧。” 她是不愿意招待这些人,平日里和这庶出的四妹也没什么来往,但毕竟是她亲大哥要成婚,总不好让客人面子上不好看。 程晚盈闻言一喜,快步跟上,四小姐程晚宜却礼节周到的应了声,“是,郡主。” 程府四小姐生母早逝,凭借其出众的容貌和不争的性子,日子过的比其他庶出小姐好一些,不管这个人看上去怎样无害,但能在这高门府第的庶女一众中脱颖而出,说她没有一点手段,那是程晚清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程晚盈脸色僵了僵,为什么程晚清可以叫三姐,她堂堂嫡出的小姐却要称呼其郡主,眼刀子毫不收敛的刮来,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程晚清完全一副接收不到信号的表情。 程晚盈兀自气的咬牙切齿,却忘了,她这个嫡小姐的分量实在太轻了。 秋后莲花已谢,柳亦泛黄,后花园中潭静风轻,亭中石桌上放着一把七弦琴,程晚清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波动,玉手拂过琴身,琴声划破这方安静的空间,撕开天际云层,久久不散。 “咦?”程晚玉轻诧,她不是不知道程晚清琴弹得好,否则她亦不会和她亲近,只是这诧异来自于琴意,程晚玉对自己的琴艺一直很自信,直到两年前无意中听到程晚清弹琴,技巧倒不至于高到哪里去,只是她琴声中那种如莲般清雅濯世的清新自在却是自己如何都学不到的。 可是就在刚刚程晚清再次拨弦,琴意全变,可谓天翻地覆。卢大人的事情她听说了一些些,并不全面,本想好好问问她,却被两个跟屁虫黏住了。 “七妹,这琴等了你好久了,快弹一首我听听,不好听的话就不准叫我三姐了。”她来了兴致,也想知道那个拥有这脱离凡俗的雅致妹妹似乎一如既往。 程晚玉抱着肩膀,半开玩笑的说着,程晚盈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骄傲的一拧脖子。 程晚清顺势坐下,今天“路遇劫匪”,又获“卢大人出手相救”心中正无比烦闷,不纾解下心情,都对不起这么好的琴了,自从自己入狱后,七弦琴,白玉笛都不知所踪,陪她到最后的只有那朵莲花,如今也不知被黄土埋在了何处。 素手拨弦,仙音起,转而铿锵,程晚玉这次眸中亮光更甚。外界说她琴艺冠绝京城,可她心中清楚,那是因为那个人不常在京城的原因,曾在一次晚宴上惊鸿一瞥,那不凡的气质与独特的琴声一直留在了她的心底,几次求母亲想与林琬见一面,可总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她总以为还有机会。却没想到那一缕香魂已赴黄泉。 而今日她竟再次听到了这样的琴声,相似而不尽相同,在她看来,程晚清的琴声中少了林琬的那种大气自在,自信强势,但足以让她惊喜。 程晚清暗叹,自己到底还是变了,历经生死,怎能不变?幽幽叹息声伴着琴声一起,袅袅不去。 后花园某一处又想起了一声轻咦,两双眸望向了琴声传来的方向。 “可是令妹?” 第六章:寿王 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青袍男子懒散的神态全收,抬起脚步循琴声而去,来了兴致。 程熙乾无奈跟上,本还有正事要讲,可眼前这位爷就是这性子,往好听了说是随心所欲,往难听了说……咳,程熙乾自问还没那胆子。 琴声戛然而止,程晚玉投来疑问的眼神,却是程晚清听到了脚步声,长期养成的习惯让她比别人更敏锐些,听到有声音,便停了演奏,站起身来。 而这时,程晚玉才发现自己大哥随一男子而来,那男子一身青蓝色上等丝绸,领口和袖口用暗线挑了梅枝儿,白玉簪发,锦带环腰,一双眼角微微上挑,不笑亦带三分笑意,眸漆黑无杂,像是收敛了一切光华的夜色,有些恍惚渺远,半带随心随意,无欲无求。 这人是谁? 程晚清蹙眉,此人给人的第一感觉虽是懒散无状,可那通身的贵气却是云后之星辰,终是遮不住的,第二看去便知道是天潢贵胄。可她确实没见过。 “咦?这是谁,没见过,熙乾介绍一下。”这人对程熙乾的称呼甚是随意,程晚玉露出惶然的表情,顿时神色一凛,将程晚清拉到身边,压根没看那两个一眼,对来者行晚辈礼。程晚清有样学样,倒也没试了礼。 可这么一来,程晚清要是再猜不出来就枉她上一世的名声了。在京城众多不惜一切往上爬的部分贵族平民中,有一个异类,名扬万里,却没有几个人有机会见到他,你说他视名利如粪土也好,或说他沽名钓誉也好,反正经过无数人实践,得到的血淋漓的事实是见他比见皇上还难。 没想到承恩侯世子竟然和寿王顾承焕交好,这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吧,程晚清自嘲一笑,敛漫天微光。 ”小姑娘,你的琴是跟谁学的?”寿王的声音很好听,透着骨子里的懒散,却也笃定,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依赖。 反应慢半拍的程晚盈终于察觉到此人的不凡,顿时满眼星星,不等程晚清回答,便抢着说道:“三妹的琴都是自己练的,没……”话没说完,便收到了程晚玉凛冽的目光,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可看一看眼前的男子,依旧是带着三分笑容,胆子便又大了回去。程熙乾上前一步,介绍道:“这是我三叔家的小女儿,排行第七,至于女儿家的闺名,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寿王好看的眉毛一动,“排行第七,哦。”这一声哦有点意味深长,程晚清倒是诧异了。 看他好说话,便问:“王爷听过我?” 寿王不怎么在意的回答道:“来程府前刚见过卢大人。” 程晚清脸色一变,强压下去眼中的厉芒,强制性的敛住自己的脾气。 程晚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而程晚盈明显一副还搞不清楚的样子,甚至一直在一旁当笔画的四小姐都比她明白。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程晚清上一世也是个谁的面子都不买的人,骨子里就没有尴尬这两个字的存在,倏忽转换身份,心境上还没完全转过来,程晚玉都觉得她怠慢了,刚想说什么,却见一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对寿王说了什么,寿王便告辞离去。 看程熙乾的脸色应该是什么大事,可那人离去时悠哉的样子倒像是去准备赴宴看戏一般悠闲。 程晚清摇了摇头,在知道他身份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想要借势,可这个人……她看不透,读不懂。 “四妹,你陪五妹去看看住处,有什么需要的去告诉我母亲。”四小姐道了声是,带着不情不愿的程晚盈离去了。 “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啊。要大喜的人了,能不能吉利点。” 冰山郡主在自家哥哥面前瞬间化身唠叨的妹妹,望着兄妹两个五分相似的面容,程晚清心中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上一世,她是林家独女,没有任何兄弟姐妹,遑论嫡出庶出,可在她成长的日子里,有一个兄长般的存在一直陪伴着她,直到林安之被困南疆,那人违背圣令,从西北连夜赶去,终究慢了一步。 程晚清的目光有些飘忽,“韩大哥,你还好吗?” “七妹,你说什么?”程晚玉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回答,兀自盯着琴发呆。 “七妹,可是还不习惯,你先回房间休息休息吧。”因程晚玉与其交好,程熙乾对她也比对其他人多了两分关心。 程晚清笑着点了点头,谢过了他的关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上京的路上无意间似乎听说郑国公的身体不是很好,大哥很快就要娶人家女儿了,是不是该去看看啊。” 说完拉着一脸茫然的程晚玉告辞了,留下程熙乾愣在了当场。 “七妹,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啊?”程晚玉还是很了解这个妹妹的,向来话不多,尤其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她更是提不起兴致,可刚刚明明话中有话,而程熙乾也明显明白了什么。 就她自己迷糊着,这不能忍。 程晚清挽着她,笑道:“三姐可听到刚刚那个小厮对寿王说了什么?” 程晚玉摇了摇头,“那么远怎么能听清。” 说着二人回到程晚玉的住处,程晚清顺手关了房门,亲自倒了两杯茶,这才说道:“世子要成亲,却不想铺张,若是放在平常时候,皇帝是没有时间管的,可这个时候正是敏感的时期,如果皇帝任由郑国公府和程府因为抚远大将军的逝世而简化流程,那岂不是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他的决定错了。” “本来就错了。”程晚玉很激动,这件事她愤愤不平很久了,但母亲和大哥一再警告她不可向外人提及此事。 可程晚清应该不算外人。 看着冷傲清高的晚玉郡主露出那样的表情,程晚清心中淌过一阵暖流,林家已逝,但魂还在,终究没白白生活过了那么一世。 “刚刚那个小厮说皇上急召寿王,还说皇帝告诉他不准他再管承恩侯府的事情。” 程晚玉大吃一惊! 第七章:一则以喜 程晚清倒是不怎么在意,刚刚距离较远,她也只是零星的听到了一些。但郑国公府一直和林安之交好,但这次林家出事,郑国公府却没有受到丝毫牵连,可见其隆宠正盛,据说十二年前先皇驾崩时的皇位争夺中郑氏全家被先皇打入死牢,而后当今圣上成功取得皇位,为郑氏一家而大赦天下。 其后郑国公府在京城中极为低调,但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的实力和底蕴。 而郑国公这个人呢,却用很难用一般的眼光来看待他,近几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这件事对外严格保密,也只有林安之等少数人清楚。 郑国公长子完全没有普通士族的骄奢之气,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生死的原因,他比许多同龄人都要稳重成熟,据程晚清所知,这个人也是四皇子极力笼络却始终无果的人之一。 正因为这样,郑国公才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这个儿子处理,自己则在家中颐养天年,若说有一种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那郑国公当属这种人无疑。 郑国公嫡长女在十二年前变故中病逝,次女也因牢狱之灾而变得体弱多病,最小的女儿十二年前还是个刚出世的婴儿,亦夭折,只留唯一嫡女,郑昔月,十五岁,程熙乾的未婚妻。 他肯将这么唯一一个小女儿嫁给程府,与其共进退的意思不言而喻,可这种举国同哀的时候婚事一旦大张旗鼓,势必会在百姓甚至官家士族中留下不好的名声,这种事无论是程府还是郑国公府都是不能容忍的。 或许四皇子连这些都算到了,对林家的利用即便是到死都未停止。 程晚清让程熙乾去找郑国公,其实并不是孤注一掷的举动,郑国公这个人若是碰到了对脾气的人,绝对会忘记年龄身份,成为忘年之交,可若是碰到不喜欢的人,那别管什么长辈应有的慈祥,简直是连鼻孔都不屑于留给人家。 程熙乾是他未来的女婿,自然得到了他的认可,当然不会出现第二种情况,不管怎样,程熙乾的态度到了就好了,林府与郑国公府的关系优于程府,语气程熙乾丢了寿王这个靠山自己头痛,不如转移一下让郑国公想办法去。 这件事程晚清自己想的容易,对程熙乾来说却真的是孤注一掷,郑国公的脾气他早已听说过,这次登门,还真的是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但他还是第二日一早就去郑国公府递了名帖,再难,都不会成为他退缩的理由。 来京城的第一晚,程晚清便住在了晚玉郡主的住处,程晚玉第一次觉得这个七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并没有多想,若是自己也要被当成礼物送人,也许变化会更大。 或许是女孩子的同情心,也或许是血脉中的姐妹之情,反正她就是不喜欢程晚盈和高氏,做主将程晚清留在了她那里,美其名曰讨论琴艺。 长公主才不会管她的娇娇女的,她那只注重权力的便宜爹更是乐不得,这样的情况下,高氏和程晚盈的想法就直接被忽略了。 以讨论琴艺的借口在从第二天开始成了现实,程晚清经历了背叛,生死,后悔,以及如今卑微的身份和无法掌控的命运之后,的确改变了很多,琴声与曾经的林琬相比也变了许多。 程晚清自信,即使是前世极为亲近的人也不会从琴声中辨别她的身份,更何况她亲近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这种体验,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锦衣玉食,一生无忧的晚玉郡主所不能够体会的,即便她很用力的模仿,依旧抓不到神髓,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就这么放弃了,可晚玉郡主视琴如痴,从不知放弃为何物。 连续三天在程晚玉的聆音阁弹琴,程晚清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的琴声。 这疯狂的苦练终于在程熙乾的到来中停止,就在昨天傍晚,郑国公府传出郑国公身体抱恙的消息,经太医的诊断,需要安心静养,而向来以孝道著称的郑国公府,自然顺理成章的降低了办喜事的规模。 好像一切皆大欢喜,程熙乾也是一脸喜色,特意来谢谢这个并未真正注意过的七妹。 说实话程熙乾觉得程晚清的话是从感情上或者说是晚辈拜访长辈的礼节上出发的,这样的结果绝对是意外之喜。但不管怎样,还是要过来谢上一谢的。自家妹子,又不是外人。 可程晚清听到了这个结果却并不开心,甚至觉得有些奇怪。 程熙乾坐在聆音阁的外厅,丫头上了茶水和点心便自觉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大哥,郑国公喜欢你吗?”程晚玉问出了程晚清刚想问的话,程熙乾笑了一下,虽是妹妹,但涉及到自己的婚事,就算身为世子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熙乾在外还是很稳重的,三元及第,风采绝佳,但这样的人总是带着一层虚无缥缈的面具,即便哪天后花园一见,程晚清也感觉得到。 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程熙乾的笑容就看起来很温暖真诚了,看来自己随口一说的事情让他对自己好感大增,竟已卸下了面具。 当然程晚清知道这里最重要的理由还是在程晚玉与自己的关系。无论怎样,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 那不妨趁热打铁,要报仇靠她自己,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大哥,郑国公这么做算是应付了现阶段的困难,可你可想过后果?” 程熙乾一愣。在程晚清意料之中,并不是说程熙乾眼力不够,只是有些内幕是他所不清楚的。 “大哥,既然你已经去过郑国公府,便应该察觉到郑国公的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件事秘密的即便是你作为准女婿都不知道,你可曾想过为什么?” 程熙乾目光认真起来,点头,反问,“不仅想过,我还在想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程晚清嫣然一笑,清如茶,涟漪不起,“大哥,郑国公的病秘而不发,即便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郑世勋,但他的官职在,权力在,人脉在,威望在。可一旦病重消息传出……” 第八章:一则以忧 这些程熙乾也都想到了,但即便这样,郑国公府几十年的威望又岂是那么容易倒的。 可他还不够了解一个人,四皇子,那个人的野心庞大到让人望而却步,而那个人的果决和判断力更是让人害怕。 “大哥,事到如今,七妹只能提醒你,小心四皇子这个人。林家还在的时候,郑国公因与林安之的关系,与四皇子的关系也颇为不错,但谁也没想到郑国公老谋深算至此,或许他还有什么后手,但谁也不要小看那个人,四皇子若是池中物,那林家一家,死的就真的太冤枉了。” 程熙乾曾经是有和程晚玉说说朝政的习惯,但从未想过在女子身上得到些什么建议,大都是发泄下心中的郁结,可如今程晚清的每一句都让他惊心,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郑国公的事,四皇子的事,你又如何得知?” 他的眼神已经犀利,一个庶女,又远在通州,若不是郑国公的身体的确如她所说情况不妙,他都不会相信她对四皇子那近乎模棱两可的评价,可有了前者,他想不信也要先掂量掂量了。 程晚清抬起水般的眸子直视她,她的眼睛有种让人相信的力量,柔而不弱,清远而睿智,程熙乾心静。 “有些事情,我答应过人不能说,所以即便是父亲母亲,亦不知道,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如果告诉你能让你心安,那又何妨?” 程晚清依旧在笑,很淡却又很暖,就如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莫名的舒服,程熙乾有些明白为什么眼高于顶的妹妹会和这样的女孩子合得来,但感觉归感觉,他在该理智的时候从不会含糊。 他眼神柔和下来,但他需要理由的坚定依然如故,程晚清扑哧的笑出声来,尤其是在程晚玉迷茫的眼神下。 程晚玉很受伤,之前大哥有朝堂上的烦心事都是和她讲的,她有时候也真的会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正因为这样,大哥才愈发喜欢与她讨论。 程晚玉一直觉得,程家上下若说谁了解程熙乾最多,绝不是长公主,也不是承恩侯,而是她这个妹妹。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串联在一起怎么就那么难以明白呢。 程晚清握了握她的手,道:“三姐,你之前不是问我的琴意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么,其实在半年前,通州程府闯入了一个受伤的女子,着红衣,携玉笛,你知道的,在家的时候,母亲是不会管我做什么的,我偷偷救了她,并没有人知道。” 她顿了顿,这当然是假的,可却是她接下去所作所为能够成立的唯一理由,当她说到红衣玉笛的时候,程家兄妹的表情齐齐变了。 程熙乾是因为了解林琬的特点,而对于程晚玉来说,林琬几乎是偶像般的存在,自然对她的传闻了如指掌。 那红衣如火的女子,七弦琴,白玉笛,天下皆知。更何况半年前林琬被追杀受了重伤,一路逃回京城,却直接被捕入狱,无论从哪个角度,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 程熙乾并没有怀疑,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不会有人会闲着往那方面联想的。 程熙乾疑惑解开了,满意了,程晚清的麻烦来了,高氏亲自到聆音阁接人,以不能再打扰郡主为名,她带回了贻丰园,程晚清无奈只得跟着回去。 在通州的时候,她自己住一个院子,高氏并不管她,可如今到了京城,她与程晚盈,高氏同住一个院子,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程晚盈憋在心中的郁闷,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劳什子的事来。 说实话她真的是懒得应付的,可又能怎样呢。 回到贻丰园,程晚盈如她所料的冷着一张脸,却在还未发作的时候瞬间绽放成花。 长公主来传话,因婚期临近,让高氏带着两个孩子选些首饰,衣服都已经着人做了,可首饰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挑挑看看的好。 一路乘着又大又气派的轿子直奔千品斋,程晚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京城街道上的繁华与热闹让她应接不暇,实在无暇顾及找程晚清的麻烦。 千品斋是全京城档次最高的首饰铺子,许多贵女,甚至公主郡主的首饰都是从这里购买或是定做的,可以说是物美价不廉,品质有保证。 因长公主的豪爽大气,程晚盈可是挑花了眼,可程晚清一直搞不懂她堂堂一个嫡女,虽说是通州的吧,眼光也不至于这么差啊,看她试戴满头金光闪闪金钗步摇,晃得程晚清双眼生疼。 因跟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许嬷嬷。所以做主的并不是高氏,此刻高氏都有些尴尬,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出声训斥,站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措。 许嬷嬷是长公主的奶娘,自小照顾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眼界自是极高的,看着程晚盈的目光颇有些不屑。 但长公主的吩咐,她也毫不犹豫的服从,似是看出了高氏的尴尬,笑着打起了圆场,“长公主吩咐过,这次程家上下从通州赶来都是为了参加世子爷的婚礼,一些首饰头面就算是她送给晚辈的见面礼,二位小姐不用客气,看上什么尽管吩咐一声就是了。” 程晚盈眼睛更亮了,程晚清却是没什么心思,或许是因为上一世母亲留给她白玉莲的事情,她一直偏爱白玉,上一世无论何时,簪子镯子清一色的羊脂白玉,配着她的红衣,倒也收敛了几分骨子里的艳色。 可这一世程晚清生的就是一副仙界清莲的模样,再簪白玉,更显清澈如泉,尤其那双点漆般的黑眸,一直以来就如古井般不起波澜,即便是在这么多的珍奇异宝面前依然淡定如旧。 许嬷嬷暗自称奇,再联想到她那已经不是秘密的命运,不由得感叹苍天弄人,若是程晚盈被当做礼物送了出去,她一定会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九章:叶灵贞 许嬷嬷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又捡了一对儿上好的白玉镯子,套在程晚清如玉的皓腕上,白玉清丽婉约,与玉腕出奇的相和,似乎是量身定做的般,当真是妙不可言。 这时候的程晚盈是绝对不会羡慕她的,她一直觉得这个庶妹虽然漂亮,但实在是一点审美眼光都没有,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衣服,要么素面朝天,要么戴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她其实是骄傲自得的。 可那骄傲没维持一刻,便被一个中年美妇和一妙龄女子打击的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美妇也就罢了,虽然美丽贵气,但毕竟上了年纪,可挽着她手臂的那名少女,那动人心魄的媚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了。 鹅黄色的长裙,配青翠色的小衣,外罩同色比甲,赛雪肤上樱唇一点,眸中带笑,魅惑众生。 程晚清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只觉哪里违和,再仔细看来,才发现那名贵妇虽和那少女极为相似,但气质端庄不似作伪,可这女孩却太媚了些,程晚玉亦美的惊人,如同上好的夜明珠,牢牢的吸引住别人的视线,但那美很正很纯粹。 可眼前的女孩子呢,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量还未完全张开,但那一双水眸中似笑非笑,如同磁石一般,有着让人沦陷的魔力。 程晚清甩甩脑子,心中骇然,不禁想到,那让女子都沉溺的魅惑若是男子看到这样的女人想必都会甘愿做牛做马吧。 那少女见到许嬷嬷怔了一下,随即屈膝行礼,许嬷嬷连道不敢,岂能受叶小姐的的礼。 黄裙姑娘不甚在意,只说许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人,当得晚辈的一礼,一番话说的许嬷嬷是眉眼全都笑开了。 程晚清心惊,言语间俘获人心,京城中有这么一位人物,她竟然完全不知道,看来她在南疆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嬷嬷不给我介绍介绍。”这叶小姐的声音比她的眼眸还要魅惑,程晚清听了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天啊,这都是什么奇人啊。 许嬷嬷不置可否,随口介绍道:“这是通州程大人家的两位小姐。”又转向程晚盈和程晚清,“这是叶丞相府上的千金,叶小姐,两位小姐还不快快见礼。” 两个程依言行礼,那叶小姐连忙扶起二人,玉臂如藕葱如手,螓首娥眉点画唇。赛雪肌肤吹弹可破,自有风流入骨中。程晚玉肤色偏黑,看着那如玉皓腕愣了好一会,满眼的羡慕。 “两位妹妹快别见外,灵贞自幼便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也能相互扶持,有个照应,奈何家中就只有灵贞一女,平日里也寂寞无趣的很,今日得见二位妹妹,颇觉有缘,请一定要收下灵贞的礼物。” 叶灵贞说着便挑了两样极为贵重的簪子,一支是少见的蓝水翡翠,一支是镶嵌翡翠明珠的雕凤金钗。 程晚盈自然眼睛一亮,她刚一进来便注意到了那只金钗,奈何那颗翡翠明珠价值实在太高,她就算再任性,也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便只在心里眼馋了一会儿。 可没想到这位叶小姐如此的阔绰,她自然乐得收下。 程晚盈把玩着被递到她手上的金钗,豪爽的说:“叶姐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程大小姐把京城还当成通州呢,堂堂丞相之女岂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就如程晚清此刻心中的所想,京城的人,逃不出一个怪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望着眼波如魅的叶灵贞,程晚清的眼中未起一丝波澜。“叶小姐无需如此客气,晚清位卑人轻,不敢受此重礼。” 一旁的许嬷嬷也有些莫名其妙,若是见面礼,这礼未免重了点。看程晚清没有收下,暗叹了一声此女心中有分寸,便赶忙堆着一脸笑容的过来打圆场,“叶小姐这太费心了,二位小姐从通州赶来京城参加世子爷的婚礼,长公主特意命奴婢来未二位小姐挑选心仪首饰,实在不敢有劳叶小姐,您看,莫要让奴婢难做。” 叶灵贞依旧笑着,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不减反增,“许嬷嬷客气了,我看这位妹妹还是很喜欢灵贞的礼物的,就让灵贞送一个人情嘛。”她没有再程晚清身上多做纠缠,反倒将注意放到了满眼欢喜的程晚盈身上。程晚清有一秒钟的恍惚,但也清楚,这个少女一定是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否则绝不会如此行事。 程晚盈此番作态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快来利用我吧,只要你让我满意,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显然,太显然了。程晚清缄默不语,但已经琢磨着回去旁敲侧击下程晚玉,了解一下这个叶灵贞,这个少女不简单,程晚清一直很相信她的直觉。 那贵妇从进门便自顾自的看着首饰,叶灵贞做什么,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那个妇人是堂堂正正的丞相夫人,诰命在身,也是叶灵贞的亲生母亲。 这种状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叶灵贞在叶家的地位低到叶夫人连看都不屑看一眼,但这种人怎么能随便送出那么贵重的礼物,毕竟丞相家的银子也是银子,那么就只剩下了另一种,这个叶灵贞在叶家的地位已经超脱了凡俗的桎梏,甚至在某些方面上比叶夫人要有特权。 这样的女子太特殊了,几百年的皇朝历史才出现了林琬那么一个超脱世俗规矩桎梏的女子,下场却也是如今这般身入黄土,得一缕残魂未入离恨,寄人篱下,不断的揣摩着他人的心意,一步一步的思索筹谋,生怕一步错,再复旧途。 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京城便又出现了一个叶灵贞,几乎算是横空出世,这让程晚清如何不重视,若是她是四皇子阵营的,那以后的路怎么走,当真是充满艰难险阻了。 第十章:婚礼 自从见过叶灵贞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平静的推移过去,高氏没有难为她,或许是因为不在自己家的缘故,程晚盈也收敛了许多。 那天回去后,程晚清向程晚玉提起过叶灵贞这个人,程晚玉也不是很了解,只说是在幼时曾经丢失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十岁时凭借着胎记被丞相府的人寻了回去,因在外流浪许久,身体娇弱,便留在家中调养,也只是近两个月才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因为了解的少,程晚清夜就没有多想叶灵贞这个人,只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不过即便她不说,许嬷嬷也会一字不漏的告诉长公主,她不过是白卖了个人情罢了。 终于,在琴声和笑声中迎来了承恩侯世子程熙乾真正大喜的日子,这一天,整个承恩侯府都被布置的喜气洋洋,满天的红色装点着无数的房屋凉亭,假山石洞,来往的丫鬟仆役也都满面笑容。 黄昏临近,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绕京城一圈,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虽说化繁为简,但当夕阳褪去,华灯初上,整个京城依旧处于一片欢腾之中。 程晚清随着众多女眷一起在承恩侯府中等待着新娘的到来,锣鼓声渐近,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 撒满天星,撒谷豆,倒袋,跨火盆,大红的嫁衣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红色的盖头随风轻颤,新夫人体态轻盈,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完所有的礼,丝毫未错。 “听说大嫂可是个大美人。”程晚玉躲在众人身后,今天她不是主角,终于不用端着郡主的架子,不是受礼就是见礼,比平日里倒是多了几分活泼俏皮。 程晚玉摊了摊手,也向前凑了凑,不知为何她对这个新娘子也有很多好奇,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并不是喜欢好奇的人,她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在原主身上,并未深想。 三拜之后,程熙乾被男客拉去灌酒,而新娘子则被送入了洞房,夜色渐深,酒气逸散,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侯府。 程晚清随着晚玉郡主寻了处凉亭休息,那亭子不远不近,刚好听得到外厅不断传出的欢呼声。 晚玉郡主说,今儿是她唯一的哥哥的婚礼,她才不要跟一堆庸脂俗粉混在一起,笑的面皮僵掉,她要最近距离的感受哥哥的喜悦,整个侯府的喜悦。 晚间清风徐徐,偷喝了一小杯酒的晚玉郡主双眼有些迷离,但眸中含笑更显得晶亮,嘴角漾开美丽的弧度,在月色下凭添几分柔和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样的郡主更加的夺目,程晚清静静的坐着,因未有其他人在,便将两条腿也挪到了长凳上,下巴抵着膝盖,随着那传来的一阵阵笑声,呼和声,劝酒声左右摇摆着。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轻松的一夜,没有算计,没有嫉妒,只有笑声伴月色,酒香混花香,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韩锋,这么久不见,你的酒量依然如旧啊。”不远处伴着调笑声逐渐近了,脚步声渐闻,一双挺拔俊秀的身影出现在程晚清的视线里。 一人深蓝色对襟长衫,是新晋的苏州丝绸,袖边绣祥云,与他本人相和,透着闲云野鹤的味道。正是之前匆匆一面的寿王爷顾承焕,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弟弟,长公主的幼弟,论辈分,程晚玉还要叫一声舅舅。 而另一个人靛青色长袍,如刀锋般锐利的气质在程晚清的瞳孔中逐渐清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僵,晃悠不停的脑袋瞬间停住,接着夜色掩映,勉强遮掉眼中的震惊和不解。 安西王韩锋。 抚远大将军的义子,程晚清前世身份林琬的义兄,出身韩国公府因是庶子不得重视,幼时便离家从军,一朝凯旋,年少封王,可谓风光无限,加之本人风采绝佳,是无数少女梦想中的良人。可十八岁依然未娶,长年驻守西部,非召从不回京。 程晚清的手微微抖着,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遇到亲人,她一直视如亲兄的存在。 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在京城?不解,疑惑,可她不能问,更不能认,敛眉垂首,任风吹干眼中的泪光。 殊不知朦胧月色下青衫少女将脑袋抵在膝盖上,来回晃个不停的画面早因没有入秋后不再繁茂的树叶没能遮挡而落入了缓步而来的青年眼中,清眸那一瞬间的复杂转变,一丝不落的被收入眼底。 寿王嘴角勾起一丝奇异笑容,眸中鲜少流露出一丝有趣,第一次见,玉手拨素弦,铮铮琴音如同金戈铁马,铁蹄交错,他不解,柔弱无骨,淡雅入莲的女孩子怎么会弹奏出如此的琴声。 第二次,少女晃着脑袋,瞳孔没有焦距,显然不知何时把自己放空了。这个年纪,又处于深闺之中,又有什么可在意,可惆怅呢,女孩子家有什么事情又是无解的呢?她为何会流露出如此眼神。 寿王爷借着酒兴踏前一步,拉着有些站不稳的韩锋,程晚玉反应也慢了半拍,赶忙抓着程晚清行礼。寿王不在乎的一摆手,看着程晚清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程晚清头不抬,轻声回答道:“王爷勿怪,晚清只是看到有外男经过,有些失措,并未看清是二位王爷。” 程晚清电石火花之间想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真亦假时假亦真,月淡云过,她确定微醺的寿王即便捕捉到她的目光也不甚清晰。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寿王一听这个答案,瞬间便没了兴致,拉着韩锋想要回去。 却没成想从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的韩锋突然问道:“你认识我。”程晚清头大。 安西王韩锋是多少人心中的翩翩少年郎啊,可是这个神一般的存在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短处。 一杯倒。 都说男人要喝酒才算豪爽,可是行事果断豪爽的安西王一口醉,一杯倒,而且如果倒了还好,若是只醉不倒那么话就会变得非常的多,而且不认人,醉酒中的安西王不管是面对皇上太后还是小厮丫头都能喋喋不休到他睡过去为止。 据说有一次皇上宴请安西王,刚喝了一口酒,他便拉着皇帝说起来没完没了,最后皇上实在受不了了,让侍卫来一把把他打昏,睡在了皇帝的正殿,而皇帝大人则批了一夜的奏折。 那件事后,安西王易醉的事情便传了出去,但留宿皇宫的事情也跟着传了出去,安西王盛名更盛,一时无两。 第十一章:郡主的无奈 安西王的喋喋不休正儿八经的刺激到了晚玉郡主,刚开始她还守着礼节,人家问一句,她答一句,而随着她的答话,安西王韩锋的问题似乎更多了。 程晚玉后悔了,早知道她绝不会怕程晚清得罪了他们而抢着回答了,要不然现在头痛的绝不是她对不对。 寿王爷好笑的坐在一边,显然也喝了不少,觉得此处徐徐而来的清风很舒服,懒懒的不想动,一次又一次的无视程晚玉求救一般的眼神。 韩锋太唐突了吗?毕竟程晚玉是郡主,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可现在不仅有程晚清在,还有寿王爷在,若是程晚清是证明二人非独处的第三者,那寿王爷可还是程晚玉的长辈呢! 安西王韩锋好像永远有这样的能力,即便喝醉了酒,也绝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而且不是因为他还有残存的意识,而是运气,绝对的运气,隔离一切霉运,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运气。 程晚玉慢慢放开了,她一直崇拜林琬,又岂是深闺少女那一笑温婉,二笑含羞的性格,几句话的功夫便应付自如,谈笑间也轻松真挚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程晚玉郡主觉得很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父亲不是,哥哥更不是。男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压力让他们将自己毫无遗漏的武装起来,即便是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的承恩侯,也要拿出一副严父的样子来。 可今夜的这个人让他感受到了真实,无论外界的传言,这个人多么的高高在上,多么的风采绝佳,可在她眼里只是个喝醉了,眼中带着许多好奇,些许迷茫的少年。那样真实,似乎触手可及。 安西王最后还是被寿王爷拖走了,程晚清二人也不敢多呆,急忙偷偷溜回了晚宴中,程晚玉脑中还是刚才的那个人,话痨一般,或是因为酒醉的原因,话说的很慢,反应的时间也长,并不是传言中的完美无暇,却令人那般印象深刻。 “不知他明天酒醒后是不是就不记得我了。”程晚玉小声嘀咕着。 恩?程晚清一愣,望向双颊酡红,依旧带笑的程晚玉,心下一惊,不会吧? 嗯应该不会的,一定是因为偷喝了果酒的缘故。她在心中默默回答了一句,放心吧,他记得你的,韩锋永远记得自己酒后的失态,从开始的懊恼尴尬,到后来已经水火不侵了,坚定的认为喝了酒的韩锋和真正的韩锋不是一个人。 只是别像她认为的那样就好,程晚玉集万千宠爱,集天下荣耀,相应的更要付出代价。 或许连一个丫头都有资格默默喜欢一个人,但她程晚玉,绝对不可以。 果子酒本就不醉人,二人也只偷喝了一点,风一吹,又一溜小跑,也便清醒了些。 二人刚溜回晚宴,程晚清便眼尖的看到了一位穿着打扮很华贵的妇人在和长公主说着话,二人均是笑容满面,比虚假的应付真实的多。 那妇人望了过来,扫过程晚清,便定定的落在了程晚玉身上,顿时笑容更深。程晚玉一脸迷茫,却看到长公主对她招儿招手,便拉着程晚清走了过去。 在无人的时候。程晚玉可以是懒散的,没有规矩的,可是一到长辈面前,她无需任何人提醒,就会敛去所有无状的因素,单是站在那里,便透出一股子贵女气场,高而不傲,美而不妖。 那妇人笑的更真了,长公主眼神柔和,颇有些自傲,这种眼神,程晚清前世常常在自己父亲的眼中看到过,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吧。 程晚清跟在程晚玉的身后,垂首敛眉,但难掩一身风姿,那梁夫人打量完了程晚玉,便将目光移了过来,初看时,因程晚玉的惊艳,她并未注意这个一身青色的女孩子,可如今细看之下,竟然完全有着另一种完全不输于前者的风采。 梁夫人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孩,眉长而不挑,眸清似水柔,含笑不媚,身姿纤细似乎有一种绝尘的味道,明明处处柔和温婉,却让人坚信绝不是菟丝花般的少女。 长公主看到梁夫人的目光,便介绍了下,“这是三房通州程大人家的小姐。”梁夫人一愣,目光随即变了,是惊异后随之而来的可惜。 程晚清看到这样的目光,心中一沉,毫无疑问,就如寿王爷上次随口一说,梁夫人显然也知道,程晚清疑惑,谁给卢大人的权力,可以如此大放厥词。 程晚清的脑袋高速运转起来,时不待我。而这一当空,梁夫人已经又将目光移回了程晚玉的身上。 这么显然的事情,程晚玉若是再想不出来,那就真枉自打小生活在这豪门深宅中了。梁夫人的目光明显是在打量,像是估算一般。而梁大人是当朝太子太傅,毫无疑问的**,一直与四皇子党唱对台戏的存在。 而郑国公府,承恩侯府一直都是中立的势力,而今郑国公府与承恩侯府结亲,从此休戚与共。梁夫人这个时候如此作为,心中的打算昭然若揭。可长公主却未拒绝,反而相谈甚欢,可是意味着承恩侯府也到了站队的时候? 这一刻程晚玉的心忽然乱了,梁亦博,梁大人嫡子,少年文采出众,十六岁入翰林,主撰修,这若是今天之前,她或许不会排斥,可现在,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那醉眼虽然迷蒙,湿漉漉的却一点都不讨厌,那人笑起来很漂亮,很真诚,不似平日里带着面具的人,可他们只见了这一次,仅此一次,她还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 看着程晚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长公主关切的询问着是不是病了,程晚清在身后扶住她,回答道:“三姐今天累了一天了,刚刚就说有些困倦了,晚清先带她回房休息可好?” 梁夫人赶忙说道:“这么长的时间,大人都受不了,累了正常,快回去休息吧。” 长公主很满意程晚清的适时,微微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交易 几日时间一闪而逝,承恩侯府与郑国公结亲后再度与梁府有了结亲意向,晚玉郡主与梁亦博这两个名字频繁的出现在众人的口中。 程晚玉将自己关在了房门之中,谁也不见,一天两天这样,三天四天还是这样,长公主也察觉到了不对。 可即便聪慧如公主,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心中悄悄的住了一个人,只以为是梁亦博有什么不好的名声被别人糊弄过去了。 其实程晚玉自己心中也很矛盾,自小她就明白,她的婚事一定是有利于程府有利于家族的,而一直以来,心高气傲的她也从未将任何男人放在心里。 与安西王韩锋遇到是一个意外,从一开始的好笑,到温暖,只那么一会会的时间,她为他心烦意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可笑,从不懂喜欢是什么的小郡主迷茫了,混乱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晚玉郡主自小遇到想不明的事情就会将自己关起来到想明白为止,可如今无论怎样想都是越想越乱。越乱就越将自己关起来,倒成了恶性循环。 又这样过了一天,黄昏悄然临近,柔和的光辉洒满院金色,长公主面色沉凝,“郡主还是没有吃东西吗?” 自小照顾郡主的丫头们齐齐点头,别说吃东西,一整天连房门都没出一步。 长公主长眉蹙起,她不是没感觉到程晚玉对梁亦博的排斥,但这种排斥有些莫名其妙,为此她还特意派人打听了那梁公子的人品,可问题是平日里若是有意向结亲,都会派下人到街坊集市中打听打听,若是感觉好了,再向对方透露出意向。 可是在程熙乾的婚礼上,梁夫人与长公主已经谈的很细致了,并且很多一起的贵妇人也都纷纷夸奖梁亦博,这种时候再派人到街坊集市上去,那可是生生打了许多人的脸了,若是隐秘还好,若是被人认出来…… 可若是不查,她心中又不放心,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让她的宝贝女儿这么排斥呢。 “公主,七小姐求见。”长公主怔了一下才想起来七小姐是何许人也,此时正是心烦意乱,本不欲见人,但想到平日里素来清傲的女儿与此女关系还算不错,说不定作为同辈人的她能够有机会劝一劝,问出个所以然来。 心中有此想法,便叫丫鬟唤了人进来。 “晚清在府里住的还好吗,可是有不习惯的?”长公主倦色尽去,依旧温婉高贵。 程晚清盈盈一礼,答道:“晚清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今儿是为晚玉姐姐来的。” 长公主哦了一声,尾音上挑,倒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晚清可有什么办法劝劝她。” 说着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拿了垫子请程晚清坐在了长公主的对面,又上了茶,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窗开着,秋后的风已然不暖,但凉凉的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程晚清缓缓开口,那不疾不徐的声音总有一种力量,莫名的让人心安。或许是那双眸子那般清澈,或许是那唇角的弧度那般真诚,长公主不知不觉中已然不觉是在面对一个晚辈,而是一个可以互相商量,用以解决问题的人。 “现在何必去劝姐姐,就算劝了,她也是听不进的,心里的结不打开,谁又能耐她何?” 长公主深以为然,“这我又何尝不知,可婚礼那天你也在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再派人去打听梁公子,落入有心人耳中,承恩侯府可就得罪了一大批人。” 程晚清点头道是,这正是她今儿到这里来的理由,“公主,若是信得过侄女儿,侄女儿有一个人选,可以避过其他人的耳目。” “长公主无法派人出去打听,无非就是因为您的心腹在有心人眼中早已脸熟,若是用不放心的,恐怕更会坏事。” 长公主面露无奈,这正是她现在所面对的问题,坊间虽有传言,但双方毕竟没有给出定言,她暗卫不少,若是让他们去杀人,长公主毫不担心,但暗卫自然是生活在夜色中,让他们走街串巷的去打听一个男子,这……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办得到的事情。 可其他人,就像程晚清说的,在有心人眼中早已脸熟,长公主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无人可用。 可这一天真的就这样来了,向来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长公主也有麻爪的一天。 “若长公主信任侄女儿,侄女儿愿带子衿子佩前往坊间,侄女儿来自通州,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若着一身男装,想必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再加上如今京城中处处都在讨论着这几件事情,就算被认出来,侄女儿也可凭女儿身推脱的干干净净。 长公主眼神闪烁了几下,她细细想来,程晚清说的的确在理,她素来与程晚玉交好,自身又陷泥沼,今天前来,想必也是一个赌注。 程晚清被卢大人看上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以她的才貌,又岂会甘心,这再过几天,她便要随程远盛返回通州,真到那个时候,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今日一搏,一方面成全了姐妹之情,一方面可借机为自己博一个前途。 长公主神色渐定,这样她更加放心,因为一个人只有自己的利益联结在一起的时候,办事才会真正的尽心尽力。 长公主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想通了这一点,便抓住了程晚清的手,“晚清,若是你将此事办成,本宫准你留在京城。” 程晚清心中一松,这正是她最想要的结果。长公主自称本宫,说明这是她作为公主的承诺。 以此,足够。 若长公主直接豪爽的说帮她处理卢大人的事情,那她可真要掂量掂量了,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平衡,她不过是扮成男装去打听个人,若长公主要以此得罪卢大人和四皇子一派,且不说怕不怕,问题是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这样的结果,刚刚好。 第十三章:传言 次日清晨,长公主遣散了后门的防卫,想让已经扮好男装的程晚清与子衿子佩二人从后门出去,却遭到了程晚清的拒绝。 “长公主,这种时候,承恩侯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我这一身从承恩侯府的门出去,那就是承恩侯府的人,到时候想赖都赖不掉。” 长公主有些歉然,程晚清毕竟是女孩子,总不能让她的暗卫带着她翻墙出去,这要如何是好? 程晚清一甩袖子,“长公主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一袭象牙白的锦衣衬着男装的程晚清俊逸非凡,长眉上挑,透着一股子自信,没由头的让人心安。 子衿子佩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小姐没说啊。 在长公主的示意下愈发冷清的侯府后院,程晚清手脚麻利的爬上了墙,因是男装,只把外衫向侧一挽,比着女装时要方便多了。 程晚清这具身体底子弱,若是换成林琬从前,哪还需要这么费劲,但即便如此,翻个墙还是很容易的。 不仅是长公主目瞪口呆,连子衿子佩两个丫头也呆了,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爬墙了,还爬的这么的……这么的熟练? 两个丫头快哭了,“我说小姐啊,您自己会爬墙,我们上不去啊。”两个小丫头委屈极了。 长公主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气度,却也实在被程晚清如此豪迈的举动吓了一跳,葱手指了指那两个团团转的丫头,疑惑的表情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 “额,我忘记了,这两个丫头爬不上来,要不然你们就留在府里吧,去替我看看三姐,我先去了。” 说罢向墙的另一侧纵身一跃,吓的长公主眼皮直跳,俩丫头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当着长公主的面,终究没敢落下来。 “行了,你们两个去看看郡主吧,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留下你们帮忙。”长公主吩咐完也向着程晚玉的住处走去。对于程晚清的作法她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毕竟是个小孩子嘛,做事想不周到也是正常的,只要结果足够好,过程并不重要。 两个丫头抹干了眼泪,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公主身后,完全没有想过程晚清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丫头。 她那样告诉长公主是为了让长公主觉得靠谱点,两个丫头年龄虽小,总是比程晚清大一些的,再者二者毕竟是丫头,要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会办事,这些都只是心理暗示,可若是不这样,在长公主脑中呈现的就是她一个小姑娘穿着宽大的男装跑街窜巷的打听个男子,没多久就会被当成笑话传开来。 可这样到头来,走的还是程晚清一个人。 这倒是不是程晚清懒得带丫头,也不是防着她们,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去一次,她需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也只是怕节外生枝而已。 就如她自己所说,一个人来去,男装女身,方便的很。 京城的街头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繁华,小店摊贩也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却变了模样。 程晚清有些唏嘘,离开的并不久,甚至她以往来往南疆与京城之间都比这次久,但只这一次,让她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找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寻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了,这位置也是她前世最喜欢的,虽偏僻,却有阳光,温温软软的阳光抚着人,说不出的舒服。 这酒楼之所以能够盖过无数京城无数百年老店,稳居京城第一楼,自是有它独特的魅力的。 第一层之大,几乎有二三层之和的两倍,宽敞明亮不说,还毫无限制,上到贵族,下到平民都可以入座,美酒佳肴什么价位的都有,不管是银子充足还是囊中羞涩的,几乎都可以在这里饱餐一顿,最重要的是,一楼大厅的气氛十分热闹,若是图清净的都会到楼上去要包间,余下的也有不少外地人,豪爽仗义的有之,风尘仆仆的亦有之,在这里可以听到许多京城内外的重大事情,虽有些空穴来风,但也有一句话叫做无风不起浪。 即便是京城的许多公子皇族,也会偶尔乔装下到这里来听听“民意”,久而久之,已成风俗。 这不刚坐下,便听到前桌大声豪气谈论着政治内容,而这两个明显是支持四皇子的,谈话内容几乎都在围着这个人转,在这里还有一项特权,那便是谈话无罪,很多在外面不敢胡乱谈论的内容,在这里都是不被禁止的。 单这一项就被许多人讨论过这里的大东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久寻未果,便不了了之了。 而程晚清听到那个名字,本能的厌恶起来,连带夸赞着四皇子的两个人都一起厌恶起来。 但四皇子的事情有关于她之后要走的路和做的计划,又怎能不听。 二人应是喝多了,不仅逻辑混乱,连逻辑也不是很清晰,程晚清只大概听到了养病什么,无奈下只得将无所不知的小二叫了过来,扔了几两银子,问道:“刚听前面的人说四皇子病了,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据她所知,四皇子的身体是极为不错的,长期坚持每日练武,无论酷暑严寒,再加上被真正的战争洗礼过,岂是那么容易病倒的。 看到程晚清问了这个问题,小二连银子都没收,一脸严肃且悲戚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抚远大将军逝世,四皇子生前与林家相交甚好,听说林家唯一的女儿林琬还是内定的四皇子妃,可谁曾想……哎天意难料,四皇子又是个重情的人,这一病不起,听说连床都下不来,真真是令人担心啊。 程晚清袖子中的手已经狠狠的握了起来,她早就发现四皇子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把握机会之精准独到无数次的让她啧啧称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她林家无数人命也被他作为提升名气的工具。 程晚清的声音已经陡然变冷,“你可知道林家上下处斩时,四皇子就是副监斩官。” 小二脸上悲戚更重,“是啊,这还不是圣意难违,真难为四皇子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视如亲人的人直赴黄泉!” 第十四章:再遇叶灵贞 程晚清有那么一刻彻底怔住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四皇子的影响力已经恐怖至此。 这样太子要怎么斗?在四皇子初显野心时皇帝的不闻不问,似乎就已经宣告了皇太子在这条路上将会走的异常艰辛,可身在太子位,又怎会不居安思危,怎会放任四皇子做大至此? 前世程晚清对太子的了解很少,几乎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而承恩侯,长公主在这样的时候还会选择站到太子的阵营,这又为何?是赌?还是有什么筹码?这些疑问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程晚清挥手让小二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正当程晚清心烦意乱的时候,大厅正中传来一阵骚动,不过随意的瞟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一面之缘却又印象深刻。 千品斋偶然一遇的叶灵贞此时竟也一身男装,手中把玩着折扇,笑容满面,魅惑天成。 这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女儿身,或许她的如此装束想掩饰的不是女儿身,而是叶府千金的事实。 “哟,叶兄,这一题,小弟可是解出来了,不知可有奖赏否?”身旁男子笑容轻佻,流于表面,眉目间太过轻浮,加之其眼下泛青,脚步虚浮,明显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但这个人明显知晓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的。 “高兄弟大才……”叶灵贞半笑着拜了一下,那被称作高兄弟的人急忙侧身让过。 程晚清明白,这二人是在斗字,这斗文斗武也算是归云楼的一大特色,斗文可分多种,琴棋书画,猜字,灯谜全部不限,斗武就简单多了,在后面的湖心亭有斗武场,不伤性命,掉湖便算输。其他客人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押上些银子。 程晚清前世就搞不太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势力范围,连这种与赌无异的事情也可以在禁赌的京城这般堂而皇之的发生。前世无解,今生到现在为止依然无解。 看到了叶灵贞,程晚清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了过去,见那一看便是风流无度的贵公子急忙侧身避过,心中便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实则因为她的方向是正对着那人的,倒是只能看到叶灵贞的侧脸,否则叶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 而那一瞬高家公子脸上别扭神色没有逃出程晚清的视线。 “叶兄千万别客气,梁大哥信任小弟,让小弟陪叶兄弟四处转转,若要让他知道了小弟受了叶兄的礼,想必一顿揍是逃不了的了。”高家公子语气玩笑,神情却认真。叶灵贞依然含笑,倒也没真的拜下去,借机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光在程晚清处停顿了一下。 随即对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被发现了?刚好!如果程晚清没听错,高家公子刚刚口中称呼的可是梁大哥,这姓高的看穿着便知道非富即贵,再加上和叶灵贞走在一起,若说是一般富商人家,倒真是寒碜了。 百官之中姓梁的倒是不少,但位高权重的也就太子太傅梁大人一个,梁亦博的父亲,绝对的**。 那梁大哥是梁亦博无疑! 叶灵贞冲着程晚清走了过来,那高家公子先是怔了一下,看这里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公子,脸色黑了黑,但也无奈的跟了过来。 程晚清举杯,一干二净。叶灵贞倒是不客气,随意坐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她自是在问是否要隐藏其女儿身份的事情,程晚清也不客气,“叫程兄弟便可。” 叶灵贞亲自斟了一杯酒,“自上次千品斋偶遇,灵贞便觉与程兄弟颇为有缘,今日再见果然如此。” 叶灵贞笑容更盛,本是含苞的花朵突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高家公子眼睛跳了跳。急忙上前一步,夺过叶灵贞手中的杯子,举向程晚清,说道:“程兄弟面生的紧,既然与叶兄见过,想必知道她和我们是有些不同的,今儿我受人之托,保护她安全,就不多在此逗留了。” 说罢便想拉着叶灵贞先走。程晚清自在喝酒,在叶灵贞站起来的时候问道:“你们说的可是太子太傅之子梁亦博梁公子?” 那高家公子一怔,随口问道:“你认识梁大哥?怪不得你认得叶兄,哦不叶姑娘。” 叶灵贞也不辩,只又含笑坐了,那高家公子也顺势坐了,态度比刚刚好了不少,问道:“不知程兄怎么称呼?” 程晚清不答反问,问的是叶灵贞,“叶姑娘和梁公子很熟?”叶灵贞笑而不答。高家公子看如此情形,只当时此子对叶灵贞有意,刚露出的笑脸便收了回去,“这位公子,梁公子已经放出话来说非叶姑娘不娶,你就别搀和了。” 哟!这可真是条大八卦,“这我可真没听说。” 她只听说了梁亦博要和程晚玉定亲,这又是哪出来的幺蛾子? “不过是玩笑话,程兄弟还未听说是正常的。”叶灵贞终于说了句话,声音酥软入骨,若真是个男人,恐怕那一瞬便醉了。 玩笑话是自谦,叶灵贞说的是程兄弟还未停手,而不是程兄弟未听说过,这两种表达意思相去甚远,梁亦博的表态恐怕是当众的,但可能刚刚发生不久,或是今早或是昨晚,还未传开,待到传开,恐怕京城又要震荡一把了。 无论如何,承恩侯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程晚清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妙,梁亦博如是说,那与程晚玉的婚事恐怕也无以为继了,程晚玉这么多天所纠结的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叶灵贞变相承认了,但是她不会不知道梁夫人和长公主的口头之约,可这般有恃无恐,即便是叶丞相也不会愿意这样明目张胆的得罪承恩侯府吧。 要知道当今圣上与长公主的关系可是很好的,更何况如今再加上一个郑国公府。 那她所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四皇子!不知为何,程晚清脑中闪过这三个字,随即摇了摇头,甩去那般荒诞的想法。 第十五章:异常 但不管怎么说,单凭梁亦博一句非叶灵贞不娶,她今日之行便可以交差了。这么想来,程晚清一直沉郁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纾解。 有一个人像防贼一般防着程晚清,她也不敢说太多,总怕多说多错,毕竟现在的身份不如前,再无肆无忌惮的可能,几句轻轻巧巧的试探,总会被叶灵贞不痛不痒的挡了回来。程晚清在大感此人心计非凡的同时,也更加确信了这梁公子放话非她不娶恐怕不是巧合。 这恐怕是叶灵贞自己设计的,为了谁?叶丞相?可若是程晚清没记错的话,这叶丞相是中立派才对,无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相交甚浅,他的想法如他的行事风格一般让人无法捉摸,无法猜透。 只可惜程晚清始终试探不出叶灵贞的出发点,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俊朗男声比人先至,随即入目的是一位俊朗清隽的男子,雨过天青色对襟长袍,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点缀,却十分衬他的气质。高姓公子脸色一松,而叶灵贞则是循声望去,露出了一个足矣魅惑众生的笑容。 “梁大哥的事情办完了?”高姓公子起身相迎,来者点头,随即目光落在程晚清的身上,微微一诧,眸中那一闪而逝的诧异虽短暂,却实实在在的落入了程晚清的眼中,心想自己的女儿身怕是被看穿了,毕竟谁也不像高姓公子那么迟钝,自己这副身子太过轻柔,即便装男人也装不像,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在她看到叶灵贞的时候就知道身份恐怕是要暴露了,可直到现在叶灵贞也丝毫未曾提起。 程晚清亦看不透叶灵贞,但潜意识里觉得此人似敌非友,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今日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了,来人是梁亦博,而此人眸光清湛,时而有精光流过,明显不是高姓公子一流,他通身的气质,只要是有些阅历的人定然可以一眼看穿此人心中有丘壑,定是睿智之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不会被叶灵贞这种魅惑的特质所迷才对,而他看叶灵贞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沉溺其中,那绝不是可以装模作样装出来的。 这一刻程晚清真的迷惑了,她拼命的搜索着前世对于梁亦博的记忆,却是少的可怜,只知道这位梁公子自小伴太子身侧,同学同住,关系比亲兄弟还亲,至于人怎么样?还是林琬的程晚清真的没有花时间去了解过。此时也只能扶额暗叹。 叶灵贞看到梁亦博到了,明显不愿意在此处多呆,便向程晚清提出了告辞,程晚清虽有意多探听些消息,奈何又不能强自留人,只好礼貌性的道了别,自己坐在那里喝着茶,思考思考。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叶灵贞不愿意让她多接触梁亦博,在梁亦博声音刚至的那一刹那,叶灵贞双眉微蹙,一蹙即展,随即才绽放的笑容。 为何? 程晚清又叫来小二,打听了叶灵贞和梁亦博,梁亦博发誓的事情小二还不知道,但叶府小姐叶灵贞小二却是更不清楚,只知道最近有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叶公子经常与众贵人混在一起,喝酒聊天,斗文赛马…… 程晚清受到了打击,这一连串的事情几乎让她想破了头,小二对梁公子的评价非常的高,当然不能说小二的眼界有多高,只不过小二的消息来自民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至于梁亦博发誓非叶灵贞不娶这件事,到现在还未传开,想必是被人刻意压下来,否则以京城八卦传播的速度绝不会到现在还毫无消息。 一个品行端正,做事沉稳,睿智可靠的人突然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呵,热闹有的看了。 程晚清很想回去了,她认为或许长公主知道些什么内幕,毕竟她这一死一生的错过了不少事情,可没到天黑,她翻墙回去太明目张胆了,无奈下只好扔了些银子,沿着京城的街道闲逛起来。 因毫无目的,脑中又不断转着那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所以几乎是凭着本能随意的走,停住时,却发现来到了曾经的林府。 心倏忽收紧。 颤抖着手推开那已经破败了的大门,房屋几许,亭台假山,花草树木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练武场上的石柱木桩,她似乎还看得见父亲在此训练家将时的样子,后花园长满了杂草,已经只剩下水的莲池中一朵莲花也不见,再无曾经的芳香宜人。 眼泪不知何时顺脸颊而下,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亲人们的一张张笑脸,父亲,大伯,堂兄,堂嫂,还有刚出世不久的刚会叫自己姑姑的小侄子,同样的脸,笑容渐渐淡去,换上绝望的面孔。 她想象不出父亲生命的最终处,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到底该是怎样的场景,她不敢想,无数次午夜梦回林家上下一百余口在断头台时的哭声和绝望让她频频惊醒,那种恨意与悔意不断的侵蚀着她的生命,再想到四皇子如今的春风得意,让她如何放手?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屋内氤氲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墙上挂着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鹰,鹰眸如炬。棋盘中黑白双方正杀的起劲,而下棋的人却只有一个,此时捏着棋子的手却停在了半空,那双手很漂亮,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宽松的袖袍轻轻挽起,未扫乱棋盘。 这人听闻此消息之后,瞬间扔下棋子,站了起来,顿时下面的人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深紫色的长袍,双眸深邃,毫不收敛的野心尽显无疑,这人高贵的气质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杀伐果断,冷血无情,权力野心,正是正在“养病”的四皇子。 而此时,下方来报的人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是,主子,我这就去查,不过这个到林府的人之前刚在归云楼与叶小姐交谈过,想必是认识的。” 四皇子的神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恢复了正常,挥了挥手,那人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第十六章:有人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末的风带着些初冬的凛冽,刮在程晚清的脸上生疼。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抬眼一如平日里的她,清澈淡雅如同集聚天地精华的一朵莲花,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程晚清找准承恩侯府的方向,绕了小路,再疾走了一会儿后蓦然发现自己竟被盯上了,来人极为小心谨慎,不远不近的吊着,却并无杀意。 但若是让他这么跟下去,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程晚清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容,估摸着不是叶灵贞的人,就是梁亦博的人,在她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程晚清决定吓叶灵贞一下,脚步一转,迅速的消失在巷子一头,尾随的人一愣,急忙追着去了。可到了目的地,程晚清灵敏的翻过了墙,又绕开从另一面翻了过去,可后面的人明显犯难了,让他也学着程晚清翻墙过去,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因为此处府邸正是死皇子府,而程晚清选择的那面墙,进去就是四皇子府的禁地,谁都不能进,误闯者死。 程晚清虽然知道这一点,可是现在的她与四皇子不共戴天,谁还管他的破规矩,最重要的是从这里翻进去是一片不小的竹林,只要到了那里,不管跟着她的人是多厉害的高手,她也有把握甩掉他。 她之所以敢把人引到这里,是想试探,试探她脑子中毫无根据的猜想,如果叶灵贞真是四皇子党,那她的人绝不敢翻墙进来,追踪定然终止,若来人也翻了进来,那便绝了她这种想法。 可程大小姐这次真的猜错了,看后方的人真的没有追上来,她心中将叶灵贞圈到了四皇子的一派中,却没想到,不敢翻墙的除了叶灵贞的人,还有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行事极为狠辣,而他习惯性的掌控,他手底下的人分成无数暗线,不同暗线的人互不相识,程晚清如此的倚仗也是叶灵贞即便是四皇子的人,也绝不敢向他问起自己,因为这是四皇子的禁忌,所以即便是曾经的林琬,也不知道他的全部党羽。而她对他的了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了。 绕了个远,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长公主等的有些心焦,倒不是堂堂公主沉不住气,只是程晚清毕竟是个小姐,虽说是庶出吧,但至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此次又是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长公主越想越不靠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受的很。 “长公主,七小姐前来请安了。”说话的正是她贴身的丫头,今天在后院等了一天的菱双,长公主心中一松,在看到笑吟吟的已经换了女装的程晚清后,一颗心才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快进来,菱双先下去吧。”长公主朝菱双手中的篮子看了一眼,菱双会意的点了点头,篮子里面装的正是此次程晚清所着的男装,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她回来便看到偌大的后院只有菱双一人,手中还提着个篮子的时候,就已经在感慨长公主行事的周到了。若不是这次正好赶巧,长公主无人可用,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的,那她要留在京城可就不知要辗转周折成什么样子了。 “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长公主此时没有丝毫的架子,也没有面对晚辈所流露出的温和,似乎在这一刻,二人的关系无意中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就像两个拥有小秘密的人,总会比其他人亲和些。 程晚清不可能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只捡了与梁亦博有关的事情,包括她自己的疑惑,“离开侯府后,我直接去了归云楼。”长公主一听,心便放下了大半,她自小长在京城,怎会不知此地?此地的言论自由是皇帝亲自默许的,也是为了在偌大的京城中能有一处能够听到真话的地方,发展到如今,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程晚清自是将长公主的表情看着眼里,继续说道:“民间传言和长公主之前所了解的几乎没有不同,梁亦博这个人,看起来便是一身正气,举手投足间的风范并不是能够随便装出来的,且此人眸光清湛,毫无邪念。” 长公主一怔,“你见到了本人?”程晚清颔首,便将如何巧遇叶灵贞,以及梁亦博对叶灵贞莫名其妙的迷恋的事情说了出来。长公主眉越皱越紧。 直到程晚清将梁亦博放话非叶灵贞不娶这件事说出,并且从叶灵贞和高姓公子那里得到了证实后,长公主面上已是掩不住的怒容。 “这件事还未传开,定是梁家派人压下了,那他们对于梁亦博迷恋叶灵贞的事又岂会不知情,好一个梁家,骗人竟骗到本宫头上了。” 长公主怒了,那一瞬,风华盖世,皇家贵气彰显无遗,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精致容颜中蕴藏着是无边的怒意。她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怎能嫁给这样一个人! 程晚清皱眉,事情波及到自己的女儿,长公主没有平日里那样理智,恐怕此刻在她眼中,梁亦博已经是一个祸国殃民小妖精的裙下之臣了,这离事实相去甚远,而她不解之处,迷糊之处完全被长公主忽略了。 可此刻看着长公主的样子,程晚清只能暂停谈话内容,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长公主才平静下来,程晚清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言辞,“从归云楼出来,天色还早,我随意走走,却无意中走到了原来的林府。” 程晚清顿了一下,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看着长公主,看后者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才松了一口气。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可怜了那一家人,都是……”话说了一半忽而顿住,或许是长公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程晚清心中却澎湃起来,只因长公主说“都是”二字的语气,莫非她知晓些内情,所以一直中立的她站到了太子的一侧? 第十七章:新夫人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毕竟这都只是猜测罢了。 她选择向长公主说出此事,是因为事后她在考虑被跟踪的时候想到会不会是被盯着林府的人盯上了,无论如何先交代了此事,若日后真的被抖了出来,总归是一个说法。 长公主怒气未消,程晚清告辞离去,如果不出意外,这门亲事应该是不成了,只是长公主会如何处理?程晚清其实是很想知道的,奈何名不正言不顺,她能有什么办法? 与此同时,在那个悬挂着雄鹰的屋子里,紫袍男子的眼眸中散发出慑人的光芒! “你说他去了禁地?”声音如人,那样高高在上的,慑人的,带着冷漠如冰让人胆战心惊。 那一直跟着程晚清的人低着头,“想必应该只是借路,属下虽然没敢跟进去,但这个人的身份属下却是打听清楚了,据叶府小姐透露,此人是承恩侯府庶房的庶出小姐,家在通州,因承恩侯世子大婚,随程大人进京,三天后即将启程回通州,这一次是女扮男装混出来的,想必只想见识见识罢了。” 那属下极其努力的想把一切都描述成巧合。 “查!”但最后得到的却只有这一个字。一个女人,竟然跑到了自己的地盘,而自己却毫无所知,这让掌控成性的四皇子无法忍受,最重要的是林家一直是他心底的禁地,闯入者,下场绝对要比闯入那片竹林还要恐怖,而这个一个通州来的乡下丫头,两者都闯了进来,此时在四皇子眼中,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只是人在承恩侯府,碍于皇姑,不好下手,先且容她再活几天。 四皇子府的一切,程晚清自是不知道的,此时的她正在前往聆音阁的途中,事情都办妥了,结果也可以预测了,程晚玉再纠结那就是犯傻了,再说自己那两个傻丫头还听话的在聆音阁中侍候呢,怎么着她也得去一趟啊。 聆音阁中,程晚玉已经知道程晚清大清早翻墙出去就为了帮她打听梁亦博的人品去了,心下感动之余,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再加上子衿子佩两个双胞胎,那央求着她无敌可爱萌的样子,程晚玉终于没再把自己关了起来,吃了些东西,正在院子里坐着,丫头给她披了披风,又喝着热茶,看起来倒是惬意,只是心情如何,便只有堂堂晚玉大郡主自己知道了。 她矛盾啊!她希望梁亦博有什么问题,那她就不用嫁给他了,可是他还不希望他有什么问题,因为母亲让她嫁给他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定是对自己,对承恩侯府来说最棒的选择! 理性与感性的交锋,谁也没压制的了谁,反倒是成了战场的程晚玉,愈发憔悴了。 “三姐,你这个小老鼠终于肯出来见见太阳了。”程晚玉一愣,下意识的问:“谁是老鼠?” 程晚清抿着嘴笑道:“当然谁天天躲在屋子里,谁就是老鼠咯,你知道的,小老鼠一般都不出来晒太阳的。” 程晚玉这才听出来是在打趣自己,掐着程晚清的嫩脸,“啊!现在敢调戏姐姐我了,看来这几天你过的很滋润嘛,嗯?”程晚玉看到程晚清的笑脸,心里放松了许多,好像程晚清天生有一种魔力,让看着她的人心安,无关相貌,气质使然。 “小姐,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只有月亮。”结果,最后拆台的是子佩,程晚清自己个儿的丫头。程晚玉一愣,随即笑弯了腰,程晚玉的丫头们也都笑成了一片。 “七小姐,多亏了您了,郡主这几日都没一个笑脸,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橙儿怎么劝都没用。这要是闷坏了,橙儿几条命都不够赔罪的。”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橙儿本名苏橙,是程晚玉身边的大丫头,是家生子,其父更是承恩侯府大管家,因而她的地位比其他丫头都高一些,加上自小便跟在程晚玉身边时候着,更是情如姐妹,本来橙儿的母亲觉得她这个名字冲撞了郡主,想要换一个,还是被程晚玉拦下的,可见其地位之超然。 这不正说着,程晚玉就佯装掐她,“臭丫头,和七妹合伙欺负我。”顿时刚停歇的笑声又再次爆炸开来。 “看来三妹的心结今儿是打开了。”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陌生女声,声音很好听,柔柔慢慢的,听着说不出的舒服。程晚清想,单是听这声音,就知道主人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回眸望去,果不其然,耦合紫对襟长衫,外罩紫红色比甲,头发挽成仙月髻,乌鬓如夜,眸如星子,衬肌肤白皙如玉。 程晚清一愣,这人看着好生面熟,但记忆中绝没有见到过此人,程晚玉拉了拉她说道:“怎么认不出了吧,这是大嫂,说着冲着来人浅浅一笑,显然关系极好。” 哦!程晚清知道了,程熙乾的新妻子,郑国公府的女儿,郑昔月。程晚清忙起来行礼,程熙乾成亲当天,程晚清还真见过她,但那时候一步三礼的,脸上又涂了厚厚的一层粉,早已看不出人生的是什么模样了。 而后程晚玉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程晚清便开始筹划如何出府,直到今天才得以见到这世子夫人的真容。 这世子夫人身娇儿不弱,贵而不奢,五官清秀,但气度却十分雍容,看起来和程熙乾很般配。 郑昔月扶住了程晚清,笑着坐了,因是圆石桌,三角的石凳,此时位置倒也刚好,倒是程晚玉,轻咦了一声,“七妹,你和嫂子长得很像嘛。” 程晚清无奈摇头,郑昔月倒是笑了,说道:“别说我今儿见到七小姐也觉得有缘,心里欢喜的很呢。” 郑昔月还真不是客套,她在嫁过来的那天,便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个笑容清浅,气质如玉的少女,今儿再一细瞧,便更觉喜欢。 程晚玉一听这话,急忙附和,还回头去问橙儿,“橙儿你说,七妹是不是长得有点像大嫂?” 不知何时,很像已经改成了有点像。 第十八章:夜谈 橙儿自小跟着程晚玉,倒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还不至于怯了场,只嘻嘻一笑,说道:“这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有点像,可越看就越不像了,七小姐通身素淡,倒像是幅水墨山水画,而世子夫人呢,气度非凡,自有一种花中之王的贵气雍容。” 郑氏啧啧称奇,说道:“三妹这里的丫头都是才学非凡的,这要是放到外面,别人保管以为是如假包换的大小姐呢。” 橙儿羞红了脸,程晚玉逮到了机会不住的打趣她,少女娇俏的声音在如墨的浓夜中渐渐散去,漂浮在空气中的是难得恬淡安然。 调笑了一会儿,三人转到了正题上,郑氏是知道程晚清今天出府了的,程晚玉向来和兄长关系亲密,而也不知是合了眼缘,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与郑氏之间也没有传说中的姑嫂矛盾,反倒是很合得来,这么一来,程熙乾白日里来看程晚玉的时候知道的消息,没一会儿,郑氏便也清楚了。不过知道的人便也只限于这几人了。 郑氏今晚过来,也是想听听这个梁亦博的人品到底如何,程熙乾很宠自己唯一的胞妹,生怕她受了委屈,一再叮嘱郑氏,但凡梁亦博有一点点不妥,也要分毫不差的转述给他,并且对于自己大婚初期还要被遣往通州一事偷偷表示了深深的不满。 果不其然,当程晚清说到了梁亦博放话非叶灵贞不娶的时候,郑氏的双眉蹙了起来,神情上的厌弃甚至比程晚玉还要深刻。程晚清心中微微一动,试探着问道:“堂嫂可是知道有关于这个叶灵贞的事情,说实话,小妹与此女两面之缘,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身上的媚气过重,而一堂堂大小姐竟然那么堂而皇之的女扮男装与男子同进同出,这两点上无论哪一点都让我觉得无比的别扭。” 郑氏轻嗤了一声,“据说叶灵贞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胆子小的惊人,别人说话声音大一些她都会被吓哭,直到丢了许久再被找回,性子就变了,本来丞相府将她拘在了府里,想要养养性子,直到最近不知为何,把她放了出来,到处折腾男人。” 这话中透出的怨气让程晚玉和程晚清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郑氏的语气难免让人的思维偏到边边角角去。郑氏看到两个姑娘一脸惊诧状,不禁脸一红,刚刚自己那像是情郎被抢了的怨念是怎么回事啊呜,她真是单纯的抱怨啊。 “咳,是这样,我出嫁前大哥去千品斋帮我挑礼物,正巧遇上了她。她看我大哥手中拿着的簪子好看,便开口要我大哥送给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非亲非故的,男子赠送簪子给女子,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我大哥便以是送给妹妹的成婚礼物拒绝了,可偏那会儿天又下起了雨,叶灵贞又说自己没乘轿子出来,要与我大哥同乘一轿,最后我大哥无奈,让人送她回了丞相府,自己淋着雨回了家。” 原来当中还有这么个事,这是红果果的勾引未遂啊!“这女人也太……奇怪了吧。” “堂嫂的大哥真的很厉害。”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嫌弃叶灵贞奇怪的自然是程晚玉,她还真没见过这个人,只是最近才偶尔听人提起过。 而后一个声音自然是属于程晚清的,郑氏闻言,头转了过来,“七堂妹何出此言?” 程晚清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微翘的唇角透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信还有……一种……一种霸气?”霸气说不上,只是女孩子扬起的下巴,翘起嘴角和眸中微敛的睿智光芒融合后散发出的一样光芒,那般独特唯一! “我只是想到今儿见到梁亦博和那个姓高的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如果我没看错,那姓高的也绝对喜欢叶灵贞的,只是暂时这种喜欢的程度还不值得为她和梁亦博翻脸。所以才觉得郑大哥很厉害。” 程晚玉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心中因可以如此名正言顺的不嫁给梁亦博而欢呼雀跃,因程晚清“一心一意”帮助自己,更是对她好感倍增,现在她这个好七妹说什么她都觉得对。 有哪个妹妹不喜欢听人夸奖自家兄长的,郑氏闻言也绽开明媚笑容,谦虚道:“大哥幼时身体欠佳,曾到清心寺修行过几年,能力不管几何,心性上总是信得过的。” 程晚清愣了一下,她倒是真没听说过,郑世勋还有这样的往事。郑氏看这件事差不多也有个结果了,就想起身告辞,突然一拍额头,“瞧瞧我,最重要的事情险些忘了说,明天陪母亲到护国寺还愿,之前母亲怕你不愿出去,就没告诉你,今儿看你也好了许多,便嘱咐我告诉你一声明儿一起出去,就当散心了。” 程晚玉一听要出府,当即欢呼起来,哪还有半分闷闷不乐的样子,程晚清无奈摇头,这郡主,烦恼来得快去的快,真真是没心没肺。 程晚清正腹诽呢,便听程晚玉说道:“七妹可以一起去吗?”郑氏笑着点点头,道:“母亲怕你无聊,特意准你带着你最最亲爱的七妹。” 在两个姑娘的笑声中,郑氏告辞而去,嘴角也禁不住翘起,显然心情非常的好,不知为何,她也很喜欢这个清淡绝尘的女孩子呢。 看到郑氏离开,程晚清想说也要告辞回去,突然子佩拽了拽她,说道:“小姐,天这么晚了,明儿一早要去护国寺,您可以找借口住在聆音阁嘛。” 子佩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啊眨的,十分认真,程晚清随程晚玉包括后面的橙儿都怔了不止一秒,高氏对程晚清的放养政策这整个承恩侯府都知道的,只不过七小姐本事大,和郡主小姐交好,所以在承恩侯府里比程晚盈要吃的开。 橙儿点着子佩的额头,说道:“臭丫头变坏了你!”程晚玉已经派人通知高氏去了,这还是因为不管怎么样高氏也是程晚清名义上的母亲的原因,要不然以她的身份,通知都省了。 第十九章:护国寺 翌日,天色朦朦胧胧还未大亮,程晚清便已收拾妥帖,静静坐在聆音阁的院子里,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有清风吹吹过,已经掉光了的叶子的老树随风晃啊晃,像是挽留,像是诉说。 昨日里被程晚玉打发去通知高氏的丫头回来说高氏吩咐后日便要启程回通州,让程晚清今儿从寺庙回来后便直接回去。 对此程晚清只一笑置之,长公主的承诺想必还是靠谱的,至于长公主选择何种方式通知高氏,那就不是她能揣测的出的了,当然,也没有必要。对于高氏,程远盛以及程晚盈这三个人,她真的是能不见就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聆音阁上下一片鸡飞狗跳,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郡主大人赖床了,谁也不能把她从那温暖可爱的床上拉下来。 可是长公主拜佛向来都是清晨出发,因护国寺是第一大寺,除非皇帝亲临,否则基本不会有闭寺的状况发生,即便是达官贵人去晚了也免不了被乌泱乌泱的人堵的一肚子气。 最后还是长公主亲自来的聆音阁,远远的便看到程晚清一身碧绿罗裙,玉手托腮,玉颈划出优美的弧度,那是与生俱来的冰肌玉骨。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虽非春山烟袅,却也天淡星稀,远远观之,清柔不媚,濯尽天下污淖。可近了再去瞧,便再无法忽视那由内而生的傲骨清心。 长公主一直搞不明白,程远盛那般卑躬屈膝的人,如何生的出这样的女儿,偏得生了这样的女儿不知道珍惜,要扔给别人做妾,如此头脑,若真在京城立足,承恩侯府早晚会有被牵连进去的一天。长公主眸中精光闪烁,熟悉她的人的都知道,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眼神,那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且说程晚清看到长公主亲自过来了,急忙起身行礼,无论她是林琬还是程晚清,都是没有母亲的,虽父亲疼她,但父母终究有别,程晚清从未体会过有母亲的感觉。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起来,或是在林府安静的院子,或是在军中紧张的操练声中…… 望着程晚玉的阁楼,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打水的,准备茶水的,准备早饭的,一时间不禁有些艳羡。 好热闹呢! 折腾了一整个早晨,承恩侯府的马车才吱吱呀呀的向山上行去,前方几匹马开路,后跟着两顶软轿,长公主和郑氏乘一顶,程晚清随晚玉郡主一顶。 因山上的风更大,程晚玉偷着掀开了帘子的一角,被迎面扑来的风吹的打了个喷嚏,急忙放下了帘子,收起了好奇心,一副乖乖女状。 这条山路,每天不知被多少人走了多少遍,早已经和崎岖两个字相去甚远,一路上也不见如何颠簸,再加上清晨时分,正是人最少的时候,过了小半个时辰,山上的寺庙便隐约可见。 “对了七妹,护国寺有一项传统,就是在紫薇殿中许愿,紫薇殿外厅摆着无数人的香火钱,这香火钱指的不是银子,而是属于一个人最独特的东西,不管价值几何,只要那是属于你的,是你珍而重之的,将它置于紫薇殿中,再到内殿跪拜许愿,定能万事如意,一生顺遂。 程晚清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程晚玉兀自讲得欢快,并未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要说程晚清本不是收不住情绪的人,只是上一世她也几次来到护国寺,也曾去过紫薇殿,和她的堂嫂一起为新出生的小侄子祈福,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如今,暮鼓晨钟一如往昔,檀香之气袅袅不去,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么多的家人,那么多的笑脸,终究没有一个能够再次回到她身边。 每每想起,心总是不自觉的抽痛,如今身在佛寺中,只念我佛慈悲,愿那一百余口生命能够平安超度,万万莫成了孤魂。 “七妹七妹,你在想什么,我们到了。” 程晚玉的纤纤手指将程晚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只当是她起的太早,有些困倦,便贴心的拉住她的手,跟在长公主和郑氏的身后。 本以为足够早,但没想到护国寺里已经人山人海,程晚玉望着眼前的人流,双眼放光,时时注意气质礼节的郡主小姐,一生也没有几次见到这么多人的机会,自然会兴奋异常。 “清儿,你陪玉儿先去紫薇殿看看吧,我们随后就去。”程晚清应了声是,知道女子还原的时候一般不喜欢有别人在场,便拉着程晚玉先往紫薇殿去了。 紫薇殿绝对是护国寺一大景,也是人最多的地方,四周陈列着各种各样东西,稀松平常的,稀奇古怪的,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个主人的心愿。 “七妹,我们也来许愿好不好。”程晚玉知道今日要来护国寺后,连夜绣了个帕子,所以今早才起不来。”紫薇殿的东西向来只看心意,不看价值,加上时间紧促,程晚玉连荷包都绣不完,最后也只能绣一个帕子了。 “七妹对不起啊,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那时候你都睡了,我就没叫你,你身上有什么是属于你的,尽管拿出来许愿,不需要价值高的,只需要你真正在意就好。” 程晚清对她一笑,这个规矩她自然也知道,昨晚也想了许久,可她的愿望是林琬的,不是程晚清的,别说手上的东西即便说是属于程晚清都很勉强,天上地下,去哪找真真正正属于林琬的东西呢?白玉笛?还是七弦琴?都已不知覆盖了多少层尘土。 护国寺的紫薇殿非常庄重,程晚清亦不想白来一次,所以直到现在都有些愁眉不展,“三姐,你先去祈愿,我先四处看看。”有时候在紫薇殿四周转转,看看其他人的心意,或许能够有些启发。 “咦?”程晚清眼神一闪,嘴角绽放一丝笑容,那一瞬明亮了天际的光。 第二十章:四皇子 蜀王 从方丈那里借了纸笔,略一思索,挥笔而就,“相信无常有因果,一切运动无执转,自性无执一切幻……”不消一刻,洋洋洒洒的《大光明经》便跃然于纸上。 一幅字,一张经,是她对那一百余口生命的愧疚和希冀,是她满满的心意,惟愿佛祖显灵,成其心愿。 “女施主,可要老衲将它悬挂起来?”不知何时,护国寺的方丈大师,站在了她的身侧,法号慧慈,是一个发须皆白,面慈目善的老人。 程晚清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有劳方丈了。”慧慈方丈还礼,并将那幅字悬挂在了东面墙上的正中。 几乎刹那,满室芳华。 待到回头时,慧慈方丈突然说道:“女施主,可愿听老衲讲一个故事。” 程晚清微怔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慧慈方丈的眼眸慈悲而渺远,无欲无求,有着无尽的包容和原谅。 “世尊因黑氏梵志运神力,以左右手擎合欢、梧桐花两株,来供养佛。佛召仙人,梵志应诺。佛曰:“放下著。”梵志遂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放下著。”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放下著。”梵志曰:“世尊,我今两手皆空,更教放下个甚么?”佛曰:“吾非教汝放其花,汝当放舍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无可舍处,是汝免生死处。”梵志于言下悟无生忍。” 说罢,在程晚清还在愣神的功夫,人已飘然远去。 可没有人知道,程晚清心中的滔天巨浪,慧慈方丈要她放下,放下什么?报仇!怎么可能? 思考了一刻,程晚清不觉得慧慈方丈看出了她的身份,或是她的字表达了她的心境,或是她的气质有些太过刚硬的元素,总之或许慧慈方丈知道她心中有着很深的执念,但绝不会知道那执念是什么。 思及此,程晚清的心情才平静了些许,不禁静静思考慧慈方丈的话,放下!是了,放下。 只有报了仇,她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能卸下肩上的包袱,只有她背负的东西真正卸下了,才有资格去谈放下,她才会获得新的生活,面对新的选择。 甩掉心中的各种心思,程晚清走入内殿,用最真诚,最纯粹的心在佛前祈愿,周遭的一切不觉远去,泪眼朦胧中,她一字一字的念着那些经文,不知不觉,日头已到了天空正中。 长公主与郑氏也已经到了紫薇殿,正品论着程晚清刚挂上去的那幅字,而一旁正是啧啧称奇的郡主程晚玉。 “娘亲,我都不知道七妹的字写的这么好,最重要的是,七妹以前写字不是这样的啊,一手簪花小楷,秀气的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豪迈?”程晚玉尾音带了个弧音,显然有些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 “啪啪啪”不知是谁的掌声响了起来,接着一个刚硬的声音想了起来,带着微微的盛气凌人,“本王也想知道,这承恩侯府的七小姐,有着什么能耐,竟写了一手这样“豪迈”的字。” 来人紫袍绣云纹,袖口镶嵌宝石,赫然是刚刚被封为蜀王的四皇子。 “姑母。”四皇子抱拳一礼。 “表哥。”程晚玉也盈盈一礼,在一旁看着倒像是两人对着行礼,颇有些奇怪。 正在这时,程晚清祈愿结束,从内殿走了出来,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伫立在紫薇殿正中,一如既往的紫袍加身,一如既往的霸气绝伦。 心刺痛,指甲直刺掌心,也抵不住心中的疼痛,而这痛不是因为他负了她,也不是她还对他存在着哪怕一丝的感情,那痛是属于她的无数亲人,爱她的,疼她的,一心一意相信她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亲人们的。 顾彦羲,这一次,我要你血债血偿! “七妹,你出来了,正好我一肚子问题等着问你呢。”程晚玉急忙跑到了程晚清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说实话,程晚玉有些害怕顾彦羲,永远如鹰眸般凛冽的目光,总是让人不寒而栗,自小,她便不亲近这个表哥。 程晚清淡淡一笑,以此掩盖自己心中的滔天巨浪。 “三姐想问什么?”程晚清不去看顾彦羲,因她知道顾彦羲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向来毫无兴趣,又何必强迫自己面对他。 她却不知道,如今在顾彦羲的心里,程晚清却不是随便可以忽略的人。入林府,又写的一手像极了林琬的字。 她与林家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早在昨晚程晚清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摆在了四皇子府的桌上,毫无可疑之处。 今儿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告诉他程家七小姐随长公主到护国寺的事情,他思索了一会儿,便也跟了过来,很多事情,他愿意亲自求证,尤其是关于林家的事情。 “清儿,来见过四皇子,哦不现在是蜀王了。”长公主对她招了招手。程晚清心中虽不愿,但长公主却是她现阶段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缓步向着她走了过去。 “见过蜀王殿下。”程晚清低头敛目,一身碧绿裳,黛眉雪肌,乌鬓樱唇,不笑时如苍山含翠,淡笑时如清莲出绽。 四皇子愣了愣,这与林琬相差太多,林琬非红不着,不笑时,一个眼神能让万人军队霎时禁声,绽放笑颜时,便会让人觉得身边的一切景致全部转淡,眼中只有那双笑眼,和清湛的容颜。 四皇子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只随意打量了她几眼,“你是承恩侯府的七小姐程晚清。” 程晚清颔首答道:“正是。” 四皇子点了点头,如鹰的目光再次扫描了程晚清的全身,终究难免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本王问你,你如实回答。” “是。”程晚清头愈低,怕敛不住心中的恨意。 “你的字是跟谁学的?刚听郡主说,你曾经的字不是这样的。”四皇子注视着她,眸色愈加凛冽如刀。 第二十一章:对峙 前世的林琬便是少数能够在四皇子那样的目光下依旧谈笑自若的人,而今天对于程晚清来说,这个能力显然没有消失。 “不过是几个字罢了,竟让王爷心中如此疑惑,倒是晚清的罪过了。”程晚清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却突然发现一直站在那里的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而郑氏和程晚玉的注意力明显在自己身上,竟然都没有发现,程晚清按下心中的疑惑,转而对上四皇子的目光,“字体上的变化,不过是因为民女心境变了,没什么特别的。” 四皇子冷哼一声,眼眸中的冷光分明在说他一万个不相信。 他的心向来如铁如刚,从不轻易信人。 程晚清双眉一蹙,迎着他的目光也冷冷的看了回去。“王爷今日好没道理,我的字写的怎么样,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何须王爷如此咄咄相逼,晚清无礼,倒想问问王爷到底想要个什么答案?” 程晚清怒目相视,面对刚刚被封为亲王的四皇子,毫不客气。要她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现时,她做不到。 程晚玉眼皮子一抖,她可知道自己这个表哥的刚硬脾气,真惹到了他,那真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用的,急忙将程晚清往后拉了一拉,映着头皮说道:“表哥,七妹她最近发生了些不顺心的事情,又改变不了,在很多地方变化都很大,不仅仅是字。” “哦?在很多地方变化都很大。”程晚清心中一跳,默默无语,我的三姐啊,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还嫌四皇子怀疑的不够么,又添一把新火。 果然,四皇子的眼神再次扫射了过来,却是对程晚玉说道:“表妹,倒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难为她,只是这挂在墙上的字,像极了琬儿所书,我心急之下才有此一问。” 称呼已从郡主改为表妹,至少第一感觉亲近了许多,程晚玉眼睛又是一跳,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变化。 程晚清眼中厉光闪烁,只低了头,借着程晚玉的身子挡了去,那双手掌被她尖锐的指甲扎的鲜血淋漓。 冷冷的声音自她的口中传出,电石火花之间,她想到了唯一的解决办法。 “哦!原来王爷是想到了林姐姐,那就奇怪了,林姐姐现在在哪里,王爷您比我们都清楚吧,没错,大半年前,林姐姐受伤之际曾经到过通州程府住过大半个月,在那段日子里,也教了我不少本领,字承自她,琴亦如此。” 可她现在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王爷巴巴的赶来,又希望看到什么呢? 不是轻慢的声音,程晚清声如其人,一般无二的冷漠。四皇子停顿了半晌,心中却在惊奇为何他的调查中没有此事,若真如此,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大半年前,应该是林琬入狱之前,那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对那件事毫无所知…… 可是为何她的每句话都如此暗藏玄机,是她知道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姑娘心中好大的怨气。”四皇子再张口,声音却已如斯平缓,好似春风抚湖,不会让人有丝毫的不适。程晚清身子不着痕迹的抖了抖,她太清楚了,冷漠高傲的四皇子并不可怕,可怕的便是他如眼前的这个样子,笑着,取尔性命。 程晚清银牙一咬,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是一场平凡的祈福,却将四皇子引来了这里,她初入京城便被四皇子注意到了,可以说是极大的失败。 看来她控制情绪的火候依然差太远了,当日不该去林府,今日不该书旧字,早该想到,心思纤细如毫的他怎会错过哪怕是一个的细枝末节。 “呵,王爷说笑,林姐姐的事情在通州本是个秘密,晚清小小庶女,此事今日公之于众,明日晚清将要面对母亲无数责难,倒也是,王爷的好奇心高于一切,即便是要命,民女也不敢不给。” 她死咬最后的民女二字,瞥向四皇子的那一眼却充满了不屑。前世林琬叱咤京城南疆,有父亲疼着,四皇子宠着,还有皇帝纵容着,她从未需要有隐藏情绪的时候,而今生,于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为她最大的短板。 亡羊补牢,为时晚否? 四皇子走了,程晚清所说之事,他还需要去查证,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丝毫的停留,离开护国寺,直奔蜀王府。 而这一边,程晚清的脸色却已经变得苍白,四皇子临走前的那一眼,她并未错过,这件事远不会就这么结束,她还并未着手报复,便已经惊险涟涟,只是这一世的所有危险,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来抗了。 紫薇殿后,是一座高可如云的观星楼,其地基与紫薇殿相连,是护国寺夜观天象之地,而又因将要入冬,天黑的出奇的早,四皇子离去时,天已擦黑,郑氏带着晚清晚玉用了斋饭,一边等着长公主归来。 摘星楼上,慧慈方丈那包含着天下苍生的眼仰望着这整片星空,长公主静立在一旁,其面色焦虑,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慧慈方丈才道:“紫微星暗,却又有起死回生之相,帝星闪烁,皇位之争出现了很大的变数,一切因果,皆入轮回,都是天道……都是天道……” 长公主怔在原地,紫微星早在诸多年前便闪烁不定,而近日更是黯淡无光,抚远将军林安之死后,天象一度大变,帝星四起,呈中原逐鹿之象,本是死局,却在今日突然有了活路。 长公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因等了长公主许久,一行人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长公主让程晚清留在了聆音阁,并承诺她明日便会去向高氏说明她将留在京城的事情。 而有关四皇子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夜半时分,程晚玉抱着枕头跑来找她,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她今天的作法是多么的不明智,并将四皇子的个性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一遍遍的叮嘱她下次见到定要谦卑一些。 “他和寿王舅可是不一样的。”程晚玉如是说。 *********************************** 求个推荐票票,么么大家~~╭(╯3╰)╮~~~ 第二十二章:留在京城 翌日清晨,程晚清随高氏前往老夫人处请安。因今儿一早,程晚清是踩着点回的,所以高氏没时间来教训她,程晚盈更没时间找她的麻烦,暂时相安无事的去请安。 “七妹,这里座。”早就到了的程晚玉给程晚清留了个座位,直接无视了程晚盈去。程晚清想到昨晚闲聊时,程晚玉提到林琬时双眼闪亮的如同暗夜中的星星,全是向往之态,而今儿再细瞧之下,程晚玉的性格,确实和前世的她很像,可前世的她什么下场呢? 程晚清黯然。 “母亲。”长公主突然说话,程老夫人抬了头,长公主的身份放在那里,程老夫人向来不敢摆什么架子的。长公主看了一眼程晚清说道:“晚玉这孩子您也知道,自小孤独的很,难得她和七姑娘合得来,不如就让七姑娘住下可好?这侯府大的很,两个孩子一块玩闹,倒也热闹。” 程老夫人心中翻了个白眼,自家的姑娘又不是没有,偏得这个傲娇郡主瞧都懒得瞧上一眼,倒去和一个庶房的庶女交好,真是个怪脾气。 心中如是想,嘴上却非如此说,“这自然是好,就这么定了吧。”程老夫人这一答话也不过就是个过场,轻轻巧巧的就这么说定了。 程晚玉冲着程晚清眨了眨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老夫人,晚盈也留下陪你好不好。”程晚盈早在长公主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扭曲了脸色,看了长公主好几眼,偏偏人家收不到她的信号,情急下只好去求这个没说过几次话的老夫人。 高氏脸上尴尬,可又不愿意去拉,承恩侯府的地位岂是她们家能比的,别说现在远在通州,即便以后来了京城,一个小官家的小姐,又怎么能和承恩侯府的小姐比呢! 高氏巴不得老夫人能够答应呢,眼珠子转了一圈,道:“远盛他说正托人在京城谋了个差事,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也举家搬到京城了,这都入了冬,姑娘们身子弱,来回走也不方便,要不就让她们先住在侯府,等我们安顿好了,便接回去。” 高氏一张脸笑的都僵了,老夫人才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都留下,也热闹些。” 长公主压根没管,程晚盈留下不留下,她是无所谓的,不过是府里多了个人,只要免了她请安,还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再者说,不过是个十三岁不太懂事的丫头,就算见几次,又能烦到哪去。 倒是程晚玉冷哼了一声,瞥了程晚盈一眼,后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心中却愈加嫉恨起程晚清来,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像是狐狸精,如果有机会,一定划花她的脸! 程老夫人不过是想恶心一下长公主,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熬夜熬了,也成了婆婆了,偏新媳妇地位之高,让她一点长辈的架子都不敢端,心里怎么能不积着一股子气,但可怜的程老夫人,也只能在这种小事上撒撒气了。 “老夫人,晚盈自己一个人不敢住,您让七妹回去陪我好不好,这几日她天天宿在三姐那里……”话未讲完,便被一声冷哼吓得打了个哆嗦。 程晚玉十指相扣,面上没有一丝儿笑容,下颌微抬,嘴角勾起一边,冷声道:“我娘刚刚是没说清楚吗,七妹是留下来陪我的,你什么东西,敢和我抢人?” 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霸气绝伦,程晚盈怔了好久,随即眼眶一红,在一边抽搭抽搭的哭了。 高氏心疼,趁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程晚清一眼,程晚玉堂堂郡主,就算打了程晚盈,她也只有干忍着的份,更何况只是逞了几句口舌之利。 不过是一个给老头子做妾的丫头,能得意到几时,高氏心中也怨毒起来。 程晚清揉了揉太阳穴,这就又开始鸡飞狗跳了,以她现在的状况,哪有时间应付程晚盈啊,只希望她别逼自己太狠,否则叶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这日除了一清早的跳闹,倒是这几日来最安静的一天,程晚清得了空子,倒是奉长公主的话,终日赖在聆音阁不走了,程晚玉做冬日的衣裳时,连带给她也做了八件,说起这件事,程晚玉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 她兴冲冲的拉着程晚清去看料子,结果最后程晚清选的不是天青色,就是碧绿色,最后一排清一色儿,不过那量身的裁缝倒也赞叹了句:“七小姐最适合的便是这青碧色,是最衬她的。” 程晚玉随她去了,自己挑的却也差不多清一色红,程晚清暗暗皱眉,真的和前世的自己太像了,爱着红之人,终究是低调不得的。 午后,程晚清在院子里叮叮咚咚的弹琴,想着四皇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自己对于他来讲,绝对是一根刺,却又无关紧要,按照他的性子,定然一击必杀,可这一击怎么出,程晚清一种一种的猜测他可能采取的手段。 而傍晚十分,出公差到通州的程熙乾终于回来了,第一站便是聆音阁,说是看妹妹,实际上是来把赖在这听琴的郑氏抓了回去。 郑氏和程晚玉姑嫂关系极好,这里又是长公主当家,程熙乾不在,她这个媳妇做的比姑娘还轻松,倒成了聆音阁的常客。 至于二人的甜蜜小日子,就不是程晚清和程晚玉这两个小姑娘所了解的了。 夜晚的月光清冷冷的,随气温愈来愈低,程晚清也在院子里坐不住了,回了屋,燃了暖炉。 子衿做了芙蓉糕,程晚清吃了几块,便想拿去给程晚盈,橙儿在外屋昏昏欲睡,小脑袋不住的摇来晃去,程晚清便没惊了她,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 鹅黄色的床帏,旁边有一张黄梨木的书桌儿,程晚玉正立于桌前,玉手握着一支毛笔,正描画着什么。 月光透过菱格窗在纸面上将她的侧脸映出阴影,但微笑的嘴角却在灯光和月光的交融下愈加清晰。 程晚清向纸面上看去,登时怔住了。 第二十三章:四皇子的动作 纸面上赫然是安西王韩锋,程晚清心中乱成一片,程晚玉太多地方像极了曾经的自己,而上一世,她便葬送在了四皇子的温柔陷阱中,而现在的程晚玉…… 虽然她心中清楚,韩锋不是顾彦羲,他若承诺,必将一世,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不是程晚玉的归宿。 这两日程晚玉的表现,让她忘记了她那些日子的纠结,原来韩锋从未真正离开过她心里。 三姐,我到底该不该劝你? 程晚清静静的立在那里,手中捧着的芙蓉糕散发着阵阵香气,可一心一意的程晚玉丝毫未觉。 夜,静谧。如同一张网,张牙舞爪的收住,狞笑着,看着网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日,终于到了送走程远盛和高氏的日子,程晚清这日起得特别早,颇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当然要是程晚盈跟着走,那一切就更圆满了。 不过没有高氏庇佑的程晚盈还真翻不出什么波浪的,再说自己还有程晚玉这个大靠山呢,就算是坐吃山空,也够程晚盈受的了。 程远盛昨日回来晚了,听说两个女儿都留在了京城,着实高兴了许久,程晚清就算了,若是程晚盈攀上更好的亲事,那他以后的仕途定然会一帆风顺。在他的心中,只要是有用的,他都是赞成的。 程远盛觉得最近顺极了,卢大人为他筹谋的差事已经有了着落,相信过了这个年,他就可以真正在京城立足了。 这日一早,回通州的马车便准备好了,各种物件自有下人打点,因程晚清程晚盈都不跟着回去,她们的丫头也就都留下了,这样回去的人加一起也没有几个。 程远盛骑马,高氏和她的贴身丫头坐在马车中。倒也算是轻装上路。 程远盛对程晚清招了招手,程晚清极力想无视,却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性眼盲,只好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清儿啊,你还记得为父跟你说过的话吧。”程晚清应声颔首。程远盛继续说道:“卢大人年纪不小了,等不到你及笄了,等过了年你十三岁的生辰,为父便会将你送到卢大人府,记得一定要想尽办法讨得卢大人喜欢,这样才算是帮到了父亲,知道么?” 前面的话还算是轻声细语,到最后却已经变得严肃冷漠,程晚清笑着应是,强忍着自己没一拳照着这个便宜爹的脸上招呼过去。 程远盛满意的走了,可他因为心里着实高兴,刚刚的话声音可不小,在一旁的程晚玉听了个满贯儿,不屑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道:“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人……。” 说罢看了看程晚清,又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毕竟是程晚清的父亲,她也怕说多了姐妹间生嫌隙。只不过在晚玉郡主的心中,这个算是她近亲的人被她重重的画了个叉! 程晚盈见人走了七七八八,仰着下巴对程晚清说道:“承恩侯府不比通州,做事的时候先想一想,把你那些龌龊小心思收起来,要是冲撞了贵人,或是叫人瞧了笑话,别怪我代替娘亲收拾你。”说罢仰着鼻孔回去了。 程晚玉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扭头看了一眼程晚清说道:“七妹,你那个姐脑袋有问题吧。都这么严重了,不能放弃治疗啊!” 程晚清被程晚玉那震惊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诚然,如晚玉郡主,每天被各种礼节匡的死死的,周遭各种各样的小姐也都如她一般无二,如同木偶,只是握线的人不同罢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艳羡如林琬那般无拘无束的人,而骤然见到一个程晚盈这样自以为是,但脑袋不太好使的人,震惊到难以接受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小半个月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程晚盈倒是没放弃找她的麻烦,但被程晚玉一次发火,震的她老实了好多天。 程晚清这些日子过得倒也自在,每日弹弹琴,聊聊天,和程晚玉聊天,和郑氏聊天,抓到机会便会和程熙乾聊天,这么聊着聊着,京城现如今的状况,她也大致掌握了。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大地洒满了一片雪白,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程晚清招呼子衿子佩,早早的便起了,推开屋子,空气中的凉爽扑面而至,只觉天广地宽,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呼一吸之间,便有白色的哈气充斥在眼前,院中树上的梅花开了,枝丫上挂满了雪,白雪红梅,自有一种别样景致。 程晚清寻了处没有风的地方,闲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满院子的人都在找她。还是橙儿眼尖,看到她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跑。 “好橙儿,到底出什么事了。”程晚清双眉蹙了起来,橙儿向来稳重,若无大事,不会如此慌乱。 “七小姐,郡主找你,很急很急,聆音阁的所有丫头都被派出来找你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回到聆音阁主屋,程晚玉果真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茶杯被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 “七妹,你去哪了?” 程晚玉看到她,急忙站了起来,咔嚓,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三姐,有事慢慢说。”橙儿急忙招呼人将地上的碎片收了,带人退了出去。 “三姐,说吧。” 程晚玉拉着她坐了,问道:“七妹,那日在护国寺,你是第一次见到四表哥吗?你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对不对?” 程晚清点头,心中了然,到底是四皇子有了动作。等了这么久,此时此刻,她的心反倒平静了。 程晚玉兀自自言自语,“都怪我,一定是你打听梁亦博时出府被我四哥看到了,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不会这么做的。” 程晚清握住她的手,“三姐,别急,慢慢说。”程晚清的声音娟秀清澈如溪流,带着平缓人心的力量。 程晚玉的心平静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四皇子的必杀技 “四表哥他……要纳你为侧妃。”王爷的侧妃不同于妾,是有编制的,只有两个名额,程晚清的身份为侧妃高了些,若为妾还说得过去。 程晚清思索过四皇子无数的一击必杀,却也没有想到这一茬,曾经她帮他对付的大都为男性,即便有些难缠的女人,他也都处置的十分狠辣。 可她毕竟是不同的,第一,她现在住在承恩侯府,不明不白的死了,长公主定然彻查到底,在天子脚下,四皇子还没那个只手遮天的能力。第二便是程晚清的身份,王爷的正妃侧妃,是可以让皇上赐婚的,谁都没有抗旨的权力,可是妾…… 难道让皇上在大雄宝殿上指着某位大臣说:“爱卿,你让你家女儿给我家儿子做小妾吧!” 一般情况,大无可能。 很明显,四皇子大人事多,也不想费神,与后者相比,明显是前者去请一道圣旨来得容易。 更何况,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卢大人属意程府七姑娘,若他堂而皇之的抢,他那日久以来竖立起来的形象不就轰然坍塌了么。 最重要的一环,若程晚清为妾,程府可随意弃之,若为侧妃,那程远盛定然会死抱住他这颗大树,以承恩侯的性子,又不会弃程远盛于不顾,那程家,就变成四皇子党了。 一石三鸟,真是好一招一击必杀呢! 程晚清在思考,可在程晚玉看来完全就是吓傻了,她急着在一旁解释,“七妹,我四表哥他……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心思不在……你要是真的嫁过去,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程晚玉一急,也找不到好的语言来解释,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哪里很严重,但她清楚的是,长公主知晓这件事后,脸色很不好。 毕竟程晚清姓程,打断骨头连着筋,通州程府若真出事,承恩侯府必将受到连累。 “三姐,借纸笔一用。”程晚清决定亲自找长公主谈判。 结果,却被挡了回来。长公主昨晚进宫,一直到四更天才回府,心情便一直不大好。 “七小姐先请回吧,公主还在休息。”长公主的贴身丫头客气的说着,但身子挡在程晚清面前,分毫不让。 程晚清无奈离开,绕过长长的回廊,脚踩在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后花园中静谧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视野里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敛尽浮华。 程晚清举起手中的纸笺,眸中划过一道光辉。 “三姐,帮我个忙,找个可靠的人,将这两个八字拿去测一测,记住,一定不能被别人发现,最好让大堂嫂帮忙。” 程晚玉愣了愣,指着一个生辰八字说道:“七妹这不是你的八字么,那这个?”程晚玉恍然又转为惊奇。程晚清捂住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程晚玉想到母亲回来时阴沉的脸色,便没有多问,郑重的答应了。 程晚清自然是记得四皇子的八字的,而且根据她初步的演算,这两个八字刚好在大吉和大凶的边缘,具体如何,便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但二分之一的机会,可以让她什么都不用做。 若是八字相克,成大凶之象,皇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门的,若说这世界上对气运二字最看重的,非皇家莫属。 程晚玉是未出阁的小姐,不方便出面,但郑氏手中却有着可信又进出府比较自由的人,郑氏毕竟是郑国公家的大小姐,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很清楚的,几乎只是瞬间,她便想到若是程晚清嫁到蜀王府,那承恩侯府在众人眼里,便是四皇子一线的了,而这时郑国公府不能接受的结果。 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吩咐下去,想必过了午后便能有答复。 这个时候的长公主其实并未歇下,今儿正是承恩侯沐修,二人关了门在严肃的讨论这件事。 承恩侯是一个极重情意的人,长公主爱他这点也恨他这点,若说这种时候,承恩侯府若是发狠和通州程府划清界限,那程晚清是死是活,给谁当妾,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偏偏他放不下手足之情,而且这手足不仅不是一母同胞,还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长公主只觉得脑仁生疼,扶额暗叹,谁叫她当初选了这么个人呢! “公主,世子夫人派汤婆子出去了。应该是郡主拜托的。”另一个贴身丫头沫儿回道。 长公主长眉一挑,倒有些诧异,早些时候程晚清过来她自是知道,但那时候正在和承恩侯商议,便让她先回去,没想到她动作倒是如此之快。 “去大门口等着,等汤婆子回来,让她先到正屋回话。” 沫儿领命离开。 因得程熙乾一大早便出去了,郑氏闲来无事,便窝在了聆音阁,嫌外面冷,就不来回跑了。 程晚玉担忧的要命,不断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打翻了茶杯,一会儿撞碎了花瓶,倒是程晚清自己不疾不徐的和郑氏聊着天,捧着热乎乎的暖炉,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哪个小姐有闲情逸致在赏雪景儿呢! “你……你你你,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程晚玉纤纤葱指点着程晚清的额头,训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自己个儿干生气。 郑氏带着紫色凤尾宝石的手轻轻搅着棋碗里的棋子儿,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垂着眸问道:“七堂妹,若是你二人八字相和,承恩侯府又不准备插手,你当如何是好。” 过了这么许久,郑氏已经想明白了大概,这种时候,承恩侯府最好的作法就是撇清自己,坚定立场,那么程晚清就是这棋碗里的废棋,只有被舍弃的命运。 程晚清只是笑笑,她感觉到郑氏口中有关切之意,心中微暖,毕竟郑氏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之前又一直是郑国公府的掌上明珠,终究没有经历过太多大事的洗礼,很容易付出真心,就像是前世的她,还保留着一份单纯。 第二十五章:大凶之兆 “郡主,夫人,七小姐,长公主请你们过去。”沫儿敲了敲聆音阁的门,在门口轻声说道。 郑氏看了一眼时辰,不知不觉中早就过了晌午,汤婆子那边也早该有动静了,现在长公主又来传话,想必汤婆子应该在正屋了吧。 程晚玉担忧的看了一眼程晚清,程晚清倒是坦然,长公主不会怪她的,以她的立场应该巴不得程晚清自己将这事解决了,只不过就是关于四皇子生辰八字这等私密东西难解释了些。 程晚玉怕冷,里里外外穿了好多件,也怕程晚清冷,坚持让橙儿将她包成了粽子,即便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郑氏在看到程晚清那一脸无奈的样子,也禁不住扑哧的乐了出来。 “七堂妹体质真好。”郑氏艳羡的看着程晚清,她刚过来的时候,程晚清只着了薄夹袄,连斗篷都没披,也不见冷。 “可不是,七妹以前柔柔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现在竟变成这样了。”程晚玉一边摇头晃脑的说着,一边拉着二人往正屋走去。 程晚清只是笑着摇头,也不作答,程晚玉兀自在那自己嘀咕半天,又问:“七妹,你怎么不理我?” 程晚清还是不回答她,却转头向郑氏看去,“大堂嫂,三姐每当紧张的时候,就会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你若不理她,她可以一直说下去。” 程晚玉一怔,转身掐她,“死妮子,我为谁急啊!” 三人正说着,便走到了正屋处,不出郑氏所料,汤婆子已经在那站着了,两只手绞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紧张。 长公主和承恩侯二人都在,而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纸笺,正捏在长公主那指甲上涂着红色蔻丹的手中。 承恩侯一如既往的木讷,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那非极亲近之人不能尔,可看程晚玉那一脸的迷茫,明显没明白自个儿父亲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长公主呢,悠闲的喝着热茶,高贵的紫红色斗篷垂在地上,愈发衬着她高高在上。 “娘,结果怎样,您怎么不说话?”这种时候还敢开口的也就是程晚玉了。 长公主凌厉的看了一眼程晚清,冷冷的哼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好七妹,有这么大的能耐,连蜀王的生辰八字都能算出来。” 那“算”字咬的极重,讽刺意味甚浓。 程晚清早料到这一茬,只淡笑着说道:“长公主说笑了,晚清哪有那个能耐,只不过在许久之前有过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过蜀王爷的生辰八字,晚清记忆不错,时至今天,倒也没忘。” 茶杯砰的一声被重重的撂在了圆木桌上。长公主语气不善,“程晚清,你自幼生长在通州,护国寺一见,你也承认是第一次见到蜀王,又怎么会有机会见过蜀王的生辰八字,当本宫好骗吗?” 程晚清状似思索了一会儿道:“传说中南疆有一种星光翡翠,碧绿中弥漫星光,若置于黑夜中,则会满室光华,而若是将情侣的名字刻在其上,便可相濡以沫,携手一世。林姑娘住在晚清家中之时,曾拿出过一对星光翡翠,其一刻着林姑娘的生辰八字,另一个便是蜀王的生辰八字,当日晚清想目睹星光翡翠的模样,林姑娘不吝示之,晚清这才偶然记住了蜀王殿下的生辰。” 长公主双眼一眯,随即上挑,眼线飞扬,“那林琬的生辰是多少?” “庚丙年十一月二十三。”开什么玩笑,她会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 长公主眉目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这次倒是轮到程晚清惊奇了,她倒是没想到长公主会记得她的生辰。 “清儿,你运气很好,你的生辰八字和蜀王爷极为冲突,是难遇的大凶之兆。”称呼已变,证明长公主已经相信了程晚清的话,这让她舒了一口气。 而她很幸运,那介于大吉大凶之间的二分之一机会,被她撞上了。“好了,你先回聆音阁,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宫处理吧。” 程晚清微微一福,转而离去,毫不留恋。对她而言,这又何尝不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顾彦羲,这一次,连老天都帮我呢!”程晚清心情极好,顺手折了一支红梅,眸光晶亮,嘴角的笑容慢慢绽开,在风中氤氲不去。 待到郑氏和程晚玉也相继离开后,长公主缓缓开口,“你说,这孩子是真不想嫁给老四,还是有什么筹谋?嫁给卢大人当妾和嫁给蜀王做侧妃,这可是天地之别!” 承恩侯握住长公主的手,轻拍了拍,“别想那么多,她还只是个孩子,再者说,有了这东西,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谁也斗不过天去。”承恩侯宠溺着望着妻子,安慰着。 长公主闻言颔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处处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蜀王府,蜀王瞧着手中的程晚清的八字,冷然一哼,“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一趟通州,记住,这件事秘密进行,绝不能传出去,若有紧急状况,本王许你从权处置。” 墙角处传来一声“是”,淡漠的回答,一如那淡漠的一团黑影,隐藏在月色照不到的死角。 雪夜,一袭黑袍的四皇子驾马远去,如一阵烈风,割裂冬夜的沉郁。 翌日,程远盛快马加鞭重返京城,直奔承恩侯府,没有急着去呵斥将这件事隐瞒不报的程晚清,反倒先找到了承恩侯和长公主。 正屋中氤氲着茶香,承恩侯一如既往的木讷没表情,可长公主的脸色却阴沉的像是处在暴风雨的边缘。 而圆木桌上,搁着一张红色的纸笺,镶金纹,黑墨寥寥几笔,对比长公主的脸色,不相上下。 “去叫七小姐过来,只她一个人。”沫儿退了出去,回头瞟了一眼春风得意的程远盛,哼了一声,“小人得志。” 第二十六章:转折 “小人得志固然可恶,但却也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就像是此刻,程远盛远道而来的目的便在此,红色纸笺书写两个生辰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而据程远盛所说,这才是程晚清真正的生辰八字,程晚清出生之时,本是双胞胎,但程晚清的娘亲却在还未能将第二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便去了。 因事发突然,程远盛又不在府中,高氏太过忙乱,所以在记录生辰的时候便晚了许久,又刚好过了凌晨,所以程晚清的生日其实是前一天的子夜,而那个时辰,与四皇子刚好相和,是那二分之一的大吉之兆。 这件事有产婆作证。 程晚清在听着自己的便宜爹一脸笑容的讲述此事时,差不点一口血喷她一脸,这种事也能作假的吗?她老爹若是活腻了,自己个儿找个没人的地挂个绳没人会去救他,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想把大家都拉下水好吧! 程晚清垂着头,在心中默默的刻薄着。 突然间,程晚清眸光一闪,就算程远盛一大早过来,也得等开城门的时辰才能进城,可若是从那时起才去测八字,明显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这八字是测好了从通州带回来的,而程远盛面色笃定,明显不怕长公主去检验,这结果是真的,程晚清断定。 但是…… “爹,辛苦您了。” 程远盛慈祥的笑着,好像因为有这样一个女儿感到很欣慰。 “可是爹爹,您怎么会知道蜀王殿下的生辰八字?” “额……”程远盛显然太兴奋了,直接怔住了,程晚清一脸懵懂茫然的样子,很乖很听话,像个不懂就问为什么的孩子。 长公主和承恩侯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长公主脸色变换,双眼眯了起来,显然处于发怒边缘。 程远盛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但若说察言观色,还是有点经验的,看到长公主的脸色变了,自然奉上一张小脸,说道:“这我不是听说清儿的生辰冲撞了蜀王殿下,特意连夜托关系打听到的吗,这不新的结果一出来,我立马就送来了。” 程远盛的避重就轻和闪烁其词,更坚定了程晚清心中的想法,或许在长公主心中,四皇子要娶她,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因为程晚清曾经和林琬相处过,会一些只有林琬才会的技艺。 可只有程晚清自己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四皇子是想除掉她,或是幽禁,或是处死,若真成了侧妃,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后院里,有一千种“意外”的死法。 到时候四皇子还可以借此再打一次人情牌,历史重演,又不知会赚到多少人的同情。 程远盛没有胆子篡改她的生辰,可四皇子有,而她知道,他向来不信命运,他那一直坚信的人定胜天,也是她前世最为欣赏的个性之一。 “可惜了,我太了解你了,顾彦羲,你这是在逼我提前出手。”长公主因找人去再次测合八字,程远盛又有公务在身,忙着又赶回了通州。 时日无多,程晚清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日午后,京城又炸了,太子太傅之子梁亦博为娶丞相之女叶灵贞不惜离家出走。 这件事席卷了整个京城,成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他这一出走,不由得让人们想起十年前,只有十二岁的韩国公庶子离家出走,在外从军,几年后一战成名,少年封王,正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安西王韩锋。 不知梁亦博可有此机缘?众说纷纭,也没个定论。 长公主本就不甚好的心情,听闻此事之后更加烦躁,早在程晚清将这件事告诉她后,她便向梁夫人施压,当日梁夫人便再三保证梁亦博绝不会有如愿的可能,话中之意,不外乎不想断了这联姻的意向,却被长公主一口拒绝了。 对于梁亦博,长公主已经一百个看不上了。 可如今消息传满京城,还有向外逸散的倾向,恐怕不日便会传满整个皇朝,而承恩侯府的晚玉郡主曾有意向和梁亦博说亲之事也再次被翻了出来。 一时间,程晚玉成了两女争相斗艳的失败者,成了被抛弃的怨妇。 但对于这件事程晚玉自己却没那么不能接受,只苦了一直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内忧外患丛生,简直毫无喘息之地,好在长公主非一般内宅妇女,糟心事虽多,但却也处理的井井有条,手段果决,从不犹豫。 到了傍晚,数次测合的八字均是显示大吉之兆,长公主无奈又去了一次护国寺见了慧慈方丈,回来之后对承恩侯说道:“与通州程府断绝关系,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老四那个人有很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甚清楚,但总之这个人我们只能躲。” 承恩侯于心不忍,但也知轻重,犹豫了半晌,才道:“不急,待到她真的进了蜀王府,我们在断绝关系,那承恩侯府的立场,便天下皆知了。” 长公主思索了会儿,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乌云遮了月光,晦涩了整片天空。 这一夜,程晚清没有留在聆音阁,而是回到了贻丰园,程晚盈睡得很死,是被她点了穴道,不到明天日上三竿,即便在这园子里杀人放火,她也不会醒的。 静悄悄的夜,唯亮着的那盏灯光,将一纤细的身影投射到墙上,落下一地阴影。 程晚清手中捏着两张纸,而她面前是瞠目结舌的子衿,子佩。 “这是你们姐妹的卖身契,我从父亲那里要了回来,你们若想离去,桌上有银两,便连夜走吧。” 程晚清声音冷漠无情,透着冰山般的淡漠。 “小姐,你不要子佩了么,子佩做错什么了么,子佩不要离开小姐,呜呜呜。” 子衿也跟着跪了下来,一脸泪痕。 呜咽声在风中凝而不散,有风吹过,窗子发出吱嘎一声,愈发衬的此夜静的可怖。 “若要跟着我,就要做好随时丢命的准备,你们还小,这些银子够你们一生衣食无忧……” 第二十七章:送信 “小姐,我们不怕没命,我们二姐妹自小便跟着小姐,子衿知道小姐现在处境堪忧,虽然我们不清楚到王府做侧妃有什么不好,但既然小姐不愿意,不管您要做什么,我们姐妹二人也会豁了性命帮小姐的。” 子佩早已泣不成声,但却不忘一直点着头,小脑袋使劲的点着,附和着姐姐的话…… 程晚清暗叹一声,闭上了眼。 她并不想将这对活的很纯粹的姐妹拉到她的世界中来,可却偏偏无人可用,正如她即便知道韩锋一直在查林府被满门抄斩的内幕,甚至不惜交出兵权,却也在找不找他之间一直犹豫不决。 可四皇子的这一手棋,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程晚清不再犹豫,将两封信分别交给了两个人,各自交代了几句。 夜色悄然流过,万物沉睡,悄然无息。 第二日程晚盈起晚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晌午,她暗暗懊恼,自从她留在了京城,她每日都会去给老夫人请安,在她的思维里,老夫人一句话就让她留下,一定是后宅最大的存在,即便是长公主,也要弱上几分。 可今儿这么一耽搁,前些日子的努力可就全都付之东流了。程晚盈咬牙,打开房门,用一桶冰冷的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她对自己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老夫人一句话,自己一定会许一个好人家,成为真正的京中贵妇,再不用到通州那个小地方窝着,一辈子也走不出那一亩三分地。 ………… 就在程晚盈发誓一定要让老夫人喜欢自己,讨厌程晚清的时候,程晚清正悠闲的在聆音阁中弹着琴,铮铮琴音,让程晚玉和世子夫人郑氏齐齐动容。 “七妹今天的琴声更加汹涌澎湃了,就好像要溢出来一般。”程晚玉爱琴,眼光毒辣,品评向来一针见血。 郑氏附和,却见程晚清目光游离在琴外,似乎穿透了时间空间,到达了一个渺远的不知为何的地方,郑氏突然觉得这一刻她离她们好远,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午后的太阳很大,融着晶莹的雪,子衿着一身白布夹袄,却也难掩窈窕身姿,帷帽遮住了姣好的面容,正守在安西王府前的小巷。 她心中有些惴惴,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襟,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冷冽的风和正在头顶的太阳在她的身体中肆虐着冰火两重天,又冷又热的已经快失去了知觉。 但这是小姐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一定要把它完成。 “哇……哇……哥哥,我要吃大包子……”稚嫩的童声在不远处响起,踉跄的小姑娘拽着同样不大的男孩的衣角,哭的很可怜。 子衿的眼神闪了闪,自己还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挨饿挨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若没有小姐,她们姐妹二人也不知是否还能生存下去。 子衿眼神一凝,变得坚定起来,莲步轻移,玉手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小妹妹不要哭,姐姐这里有银子,去买些包子和哥哥一起吃。”虽未撩帷帽,但或是跟着程晚清久了,子衿的声音中也莫名的带着一种令人平静的力量。 小姑娘不哭了,小心翼翼的握着子衿的银子,踉跄着向不远处卖包子的地方走去。 哥哥比妹妹大一些,却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此刻嘴唇抿的很紧,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双手相互握紧,“姐姐,我要怎么报恩?”男孩声音有些僵硬,却坚定。 子衿一愣,有些恍惚,男孩的表现让她想到曾经的自己,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保护妹妹周全,子衿十指相扣,想到程晚清叮嘱她的话,“安西王府的护卫都是跟安西王征战沙场的生死之交,不会有刁奴欺主的事情存在,想办法把信送到护卫手中就可以,但切记,不可以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子衿虽然带着帷帽,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她想等安西王回来,可午后她必须要赶回承恩侯府,到此刻,却也等不了了。 “小兄弟,帮姐姐把这封信送到那里。”纤指指了指安西王府。那小男孩明显不是无知之辈,“那里是安西王府,你要送信给安西王。” 子衿一愣,倒是没想到市井之中的小孩子也有这般见识,小男孩自豪的拍了拍胸脯,“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乞讨了好久,多次蒙安西王相助,心中不胜感激,我帮你去送信,一定亲自看着安西王拿到信。” 子衿再次哑然,小孩子说话有一种半文绉绉的感觉,就好像刚刚念了书,还没学会个之乎者也,便弃了。 再想到那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脸,子衿暗叹一声,或是曾经家境富足,一朝受难吧。 子衿摸了摸男孩子的头,静静的退到了巷子一角。 小男孩向着大门口跑了过去,可护卫却没有像其他高门府第的护卫一般撵人,其中那个领头的,还蹲了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封信,一直捏在手中,男孩又说了什么,向着巷子口看了一眼。 那护卫眼光随之而来,子衿一惊,急忙向里侧一挪,那护卫只见衣角飘扬而过,却没有看到人。 说也巧,往日里不着家的安西王今儿中午,却踱着步悠然的回来了,未驾马,也未乘撵,只是负手徐行,似是不畏寒风一般泰然。 “哎?王爷今天回来这么早,难道是知道有信来了?”那护卫跟了安西王整整八年,可以说亲眼见证着他由一个伙夫小兵,成长成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将的,自是熟悉,谈话间,少了些拘束,多了些打趣。 那护卫举着信迎了过去,一张脸笑的多了几分促狭,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安西王只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看信的意思。 躲在巷子后的子衿一急,那小男孩却跑了过来,夺过来信,举了起来,“王爷,那位姐姐给我们兄妹买了包子,子睿无以为报,愿跪求王爷一览。” 第二十九章:信中信 夜色如坠,带着莫名的压抑感,府上高墙闪过黑色人影,头上也用黑色帷帽遮住了,看不清面容,只那矫捷的身手昭示着此人定是非凡之辈。 月入云层,影绰不清,那身影几个起落间已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经过槐杨柳,穿过酒巷,并没有像子佩一样兜兜转转,此人像是对此极为熟悉一般,直径穿入梅花林,在一棵红梅树下停了下来。 黑色帷帽被撩了起来,安西王蹲了下来,有些犹豫,有些踌躇。他不是没想过这也许是针对他的埋伏,可这片梅花林是她与他之间的约定,所以即便危险,他还是来了。 没有人知道林琬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即便聪慧如她,也不曾知道。 红梅树旁,白雪之下,安西王韩锋摸到了松动的泥土,一层层的将浮土移开,因为天寒地冻,泥土已经变得坚硬,但他依然没有采用坚硬的物什,只是用手一寸寸的清理着。 酒坛露了出来,那一刻,韩锋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即便知道林琬已逝,但她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相信,她会指引自己为林家上下报仇。 毫不犹豫的抱起酒坛,迅速的将此处恢复原状,消失在黑夜深处。 不久后,安西王府的书房亮起了一盏灯,好似一切和往日相同。韩锋望着桌上用红印封住的信封,从大小和厚度上来看,他知道,这是一封信中信。可他迟迟不敢打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风声不闻。韩锋的手不知几度握起,终于拆开了那信封的第一层。 那是和晌午时收到的信一样的簪花小楷,秀气的字,应该出自女孩子之手,那信写的简单之极,只是陈述了一下林家灭族惨案与四皇子脱不了关系,而经过韩锋这些日子的调查也的确有此怀疑,这封信只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疑惑罢了。 但韩锋并不是鲁莽之人,否则也不会以二十二岁的年纪领皇朝兵马大元帅一职。他清楚的知道,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小一圈的信封,深吸气,吐气。韩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满纸行草,磅礴气势直吞云雾,是一份长长的名单后跟着说明,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只在结尾处画了个大大的包子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的笑脸。 一直被冠以铁汉之称的安西王瞬间泪流满面。毫无疑问,这封信出自林琬之手,他毫不怀疑。 十一年前,他十一岁,生活在韩国公府,在内受姨娘们迫害,在外受嫡兄排挤,少年心性,火爆脾气,一句话也没交代便离家出走。 可他太小,之前生活的再不顺心,也还是个少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人在外面连饭都吃不饱,兜兜转转被一个壮汉领着去参了军,又因为年龄太小而不能上战场,只能在后勤部帮着做些饭菜。 而那一天,是他十二岁的生日。也是一个深夜,远在南疆的他双手合十,对着上天许下他的愿望,他只希望他的母亲在天上能够过得开心,再不受到任何人的欺辱。 正是那时,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走进了他的世界,她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也不知是累了还是热了,小脸通红,鼻尖上还有几滴晶莹的汗珠,只是那一瞬间绽放的笑容却是他灰暗生命中第一缕光。 她笑着将手中的布包交给了他,他心中奇怪,却还是打开,却没想到里面竟是两个热乎乎的包子,那时的她只有七岁,还是好单纯的年纪,单纯到看到他哭便以为他饿了。 韩锋在日后吃遍了海味山珍,无数国宴,府宴,但在他心中,世界上最美味的也不过只有那两个包子。那时候她问他:“你怕吃苦吗?”稚嫩嫩的声音软糯糯的,直软到了他的心里。 他说不怕,她便带他去见了林安之,那些年正是南疆战乱最甚的时候,林安之正在组一只秘密军队,而韩锋那种不怕死的冲劲和因读书识字而对兵法理解的迅捷让他迅速在一队人中脱颖而出。 这一世他唯一对林家父女说过的谎便是他说他是孤儿。可即便最后他们知道了真相也从未怪过他。在韩锋心里,林家远远比韩国公府更像他的亲人。 而她不知他心中有她,还总是要他娶个嫂子照顾自己,她总是笑着叫自己大哥,那他便是她的大哥,只要她快乐。 而长大之后,韩锋离开南疆,前往西部,林琬每次给他写信,都会画一个大大的包子和两个小娃娃,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模仿不了她的笔迹,相交十年,他对她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食指轻抚过纸面,似乎看到她甜甜的笑脸。“大哥,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冬天又到了,你总嫌药苦,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偷着把药倒掉,我就跑到西部去揍你。” 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佳人已不在。韩锋忽而笑了,只那笑容中太过凄然,让人不忍直视。眸中泪落,却闪过一丝狠厉。那封信入了烛火,即便他万分不舍。 但那一串名字却如刀刻般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第一个,卢有道。“便先拿你祭刀吧。”毫无感情的清冷声音淡淡响起,凭添几分寒气,在空气中渐渐消散,未起波澜。 卢有道便是卢大人,四皇子绝对的心腹,贪财好色,这些年中手中不知捏着多少无辜少女的命,而对于此,林琬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信中罗列的并不完全,她毕竟还怕四皇子疑心,但那些已经足够他受的了。 夜渐去了,朝阳升起时,耀散了黑夜中的一切悲戚。 事情正一步一步的朝着程晚清的计划走着,她太了解韩锋的性子,知道他在读信之后便会拿卢大人开刀,她都不需要在卢有道那里画一个标注,十年的兄妹情,让她了解他比自己更甚。 第三十章:转机 “七妹,你……不急么?”程晚玉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自从程远盛将那新的生辰八字拿了过来之后,长公主对此事完全缄默,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她始终不回答。 程晚玉身为郡主,对这种事本就敏感,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可程晚清依旧不急不慌的模样。那份心境让长公主都为之咋舌,暗叹:“可惜了。” “三姐,上次你说,安西王为何留在京城?”程晚玉一听到安西王这三个字,眼神便暗了下来,“说是老毛病犯了,想在京城中休养一段时间,将兵权交了,在京城中当一个闲散王爷,可我娘说他在暗查林家的事情。” 程晚玉将声音压低,却因心乱,未见程晚清握着红木栏杆已经发白的手。 “七小姐,公主让你过去一下。”程晚玉搓了搓手,“娘想到办法了么?我陪你一起去。” “对不起郡主,公主只要七小姐一个人去。”向来温柔的沫儿这一次却是少见的强硬。 程晚清拍了拍程晚玉的肩膀,“三姐,你回屋歇着吧,我一会便回来了。” 跟着沫儿一路走到长公主的住处,沫儿并没有跟进去,只是关了门,到外门候着。 屋里熏了暖香,闲适淡雅的布置让长公主少了几分刚硬。 “清儿,过来。”长公主对她招了招手。程晚清走了过去,坐到了长公主对面。 她面前已经摆了一杯茶,虽还冒着热气,但温度却刚好。长公主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却未入眼,“清儿,喝了吧。” 程晚清望着那杯茶,却未有动作,“长公主,若三日后,事情还没有转机,晚清再来向您讨这杯茶喝。父亲和蜀王的商议,晚清也大概知道些,最早也要十日后才能入府,长公主可否相信晚清一次,毕竟,若是晚清毁容了,承恩侯府也要承受些风言风语。” 程晚清清澈的声音重重的砸在了长公主心上,她第一次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声音甚至一度出现了沙哑,“你怎么知道?”程晚清微微一笑,“长公主莫急,您应该知道林姑娘曾在府中小住过的事情,但我却并未向你说起过她为什么会留在通州。” 长公主闻言皱眉,她的确不知情,“林姑娘便是中了这种毒。所以晚清不仅闻得出这种毒药,也有解决的办法,若是晚清这是别有用心,即便当着公主的面喝了下去,回头也可以变回现在的样子。” 长公主眼神有些闪烁,“原来是琬儿,你福源不浅。”程晚清淡笑不答。她自己个儿的事儿,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她今日来的时候就有了这种预感,本想以长公主的性格会直接备一碗剧毒,让她死的透透的,回头说是疾病去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却没成想只是毒花粉,并不致命,但却会毁容,这对于长公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知道只要她活着,即便是智商不够,也能猜到是这杯茶的问题,长公主如此冒险,却也是因为真心怜惜她。 她不感动,也不感激,但在有些事的作为上,却更加明了了。 “好,那我便给你三日时间,清儿,对不起。”程晚清笑着摇了摇头,“公主大才,晚清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在长公主眼里,她在优秀,也只是个庶房的庶女,若不是和郡主投缘,或许她都不会看上一眼,只因慢慢的了解,才产生了喜爱之情,才有如此不舍的情绪。 可不舍也得舍,长公主非一般女子,当今皇上即位时,可谓腥风血雨,所有皇室血脉都遭受到了迫害,女子出嫁边番,男子死的死,囚禁的囚禁,而只有两人幸免,长公主其一,寿王爷其二。 若说寿王爷幸免是因为年龄太小,可长公主呢!却是她独到的眼光和手腕赢得的。 ………… 三日内过的很平静,程晚玉知道这件事后,向长公主哭了好多次,长公主却安慰她说:“没有了美貌总比没了命好,更何况你七妹自己知道解决办法,等过了风头,娘亲将她送到南方,她还会恢复这般国色天香的模样。” 可程晚玉还是一直哭一直哭,她从小到大唯一认可的人此刻处于水深火热中,而她身为堂堂郡主却只能干看着,那种无力感让那个骄傲的郡主抓狂。 第一日……第二日…… 第三日,晌午过后,承恩侯匆匆回府,直接去了长公主那里,连饭也未摆,两个人谈论了好久,最终以长公主的震惊结束。 “如果我说这件事清儿知道你相信么?”长公主那日答应程晚清纯粹是因为怜惜她,真未曾想过这件事还会有转机。 她甚至想好了借口将她送往南方,找个好人家嫁了,已经准备开始打点了,却没成想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卢有道被谏官弹劾,群臣纷纷附和,他贪污的银两,手中的人命一一被翻了出来,被流放到了南疆。而程远盛因贿赂卢有道,已是待罪之身。 罪臣之女,是没有资格入皇家的,别说侧妃,即便是为妾都不行! 承恩侯目瞪口呆,“这不可能,若这是清儿做的,那她这是在算计她亲身父亲,更何况她天天呆在府里,她要怎么做?这绝不可能。” 长公主心情已经逐渐平复,“不管是不是有关系,也要完全没关系。” 承恩侯点着头,这他太懂了,若真查出程晚清跟这件事有关,那一个后宅幼女如何牵动朝堂,恐怕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他和长公主! 以皇上多疑的性格,他这么多年的平静日子恐怕就一去不返了。 其实也不用急,“不管晚清是不是牵连其中,这个承恩侯都是在我控制下的,我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 承恩侯更觉得奇怪,“一点异常都没有?”长公主一怔,“她那两个丫头出去过一次,但不到半天就都回来了,而且丫头而已,能做什么!” 承恩侯点点头,“查查那两个丫头都去了哪里?”长公主面色有些怪异,“我早查了,可没查到,出去了,消失了,然后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偶遇 那件事后,程远盛待罪之身,不便进入京城,程晚盈和程晚清便这么留在了承恩侯府。 几场雪起落之后,又一个年夜悄然流逝,上元节悄然而至。以往的林琬几乎就没有机会在上都过一个上元节,自从变了程晚清后,反倒是闲了下来。 过年前后,朝堂各派也鲜有动作,加上卢有道获罪,程远盛想年后进京的打算也就那样泡汤了,而她自己也不用嫁给这个那个的做妾,这大雪纷飞的两个月,反倒成了她最悠闲的时候。 自打程晚盈病了那一次之后,去老夫人那里去的更勤了,或许是因为太忙了的原因,倒也没有再来找过程晚清的麻烦,一个院子里住着,相安无事。 而上元节这日的早晨,程熙乾特意请示长公主,想在晚上的时候带郑氏出去看灯,这两个人自从成了亲之后,可以说是如胶似漆,只可惜郑氏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倒也不急,毕竟时日尚短。 上元节本就是举国同乐的日子,长公主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刁难,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这种热闹,对于终日闷在承恩侯府的程晚玉来说,又怎么会错过呢!“娘亲!”程晚玉除了撒娇,从来不会这么说话,长公主本就宠溺她,自然让她跟着去了。 “那带着七妹一起好不好!”程晚玉向来懂得什么叫有计划的得寸进尺。长公主对两个月前的那件事本就心存犹疑,加上因为心中稍有愧疚,自然也不会阻挡。 只是这个时候,老夫人又站出来说话了。“既然小辈都去了,就带着盈儿一起吧,她终日在府里陪我这个老婆子,也该出府去玩玩了。” 切,什么叫小辈都去了……真好意思说。程晚玉腹诽,又不能违抗祖母,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想去就跟着去呗,反正又不会有人搭理她。 长公主微笑着点头,其他人面色淡然,只有程晚盈面露喜色。程晚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到京城这么久了,依旧改不了喜怒形于色的毛病。 要说程晚盈那此大病,对她的作为还暗自惊了一下,怎么说呢,算是程晚盈诸多脑残事件中唯一一件还算看得过眼的。 几乎所有人都一样的是,每到有所期待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的特别的缓慢,等到天开始擦黑的时候,程晚玉已经不知道在自己那个院子中转了多少圈了。 “好了,可以走了。”因上元灯节,京城中自是取消了宵禁,人流熙熙攘攘,也无法驾车,一行人便步行着向最热闹的街道走去。从古至今,上元节一直是很像是乞巧节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也没有女孩子在这种日子戴上帷帽的,所以虽是深夜,少女娇美的容颜和清脆的笑声充满了大街小巷。 程晚玉一离开承恩侯府,瞬间就变成了出笼的鸟儿,程晚清被她拉着满大街的跑,即使如她那般不在意别人目光的人,在被那么多人用那样惊异的目光直视的时候,都有一种想瞬间消失的冲动。 可程晚玉却完全不管那些,平日里因郡主的身份时时刻刻要一副高贵典雅的样子,她早就厌烦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怎么还能管得住她的性子。 而郑氏和程熙乾走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能恰好看到程晚玉程晚清,不会让二人跑没了影,程熙乾和郑氏享受着二人世界,一边的程晚盈就显得有些孤单了,只好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后二人几步。 “喂喂喂,你看人家携妻同游,羡慕不羡慕,你说你都多大了,过了这个年,有二十三了吧,别人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你怎么还不娶妻?” “寿王爷,貌似你也没娶吧?” “这不能比啊,本王过了年才十八岁,十八岁你懂么?” “嗯,懂得,寿王爷,熙乾也十八岁。” 寿王刹那无声。好吧,韩锋总是有能力不咸不淡的将你用来打击他的话原封不动的用来打击你。虽然寿王其实并没有受到打击。 程晚玉突然怔在了原地。 “三姐,怎么了?”程晚清微诧她那一瞬间的愣神。 “七妹,你有没有听到安西王的声音。”程晚清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这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直到程晚玉突然红了脸,目光定定的望向面前茶楼的二层,程晚清在那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大脑这才连成通路,明白是明白了,可又真真切切的被雷到了,这个茶楼向来以环境好著称,就是因为它的二层高度与其他酒楼的三层高度差不多,总会静上一些,今日人本就多,拥挤的人潮带来的当然是谓之为惊天动地的声音也不为过,即便站在程晚玉身边,程晚清也要集中注意才听得到她讲的话,可在这种高度和这么大的噪声中,她还是准确的抓住了那其实算一算也只听过聊聊几句话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韩锋自然也发现了程晚玉二人,毕竟那日他醉了拉住人家说了好久的话,出于礼貌,韩锋隔空对程晚玉举了举杯。 程晚玉突然抓住程晚清的手,“七妹,王舅在上面,我们去打个招呼先。”那副要上战场的模样你确定你只是想上去打招呼么三姐。程晚清一脸无奈加担忧的混杂表情,踉跄的被拖上了二楼。 寿王还记得程晚清,那日她的琴声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加上在京城众女之中,从未有过程晚清这种明明气质如清莲却又有种芬芳中带着神秘的幽兰特性。着实让人不得不将目光移向她。 寿王目光只是很平常的扫过,而转向程晚玉的时候,却蹙起了好看的眉头。程晚玉的目光太直白了,双腮微红,媚眼如丝,所以除了因为走在身后所以刚刚在楼梯上的程熙乾,其他在场的人都能在那目光中解读出最正确的含义。 ****************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求个推荐票呗~~ 第三十二章:席间谈话 可寿王清楚,安西王心中更加清楚,无论程晚玉心中在想什么,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西王是将帅,虽现阶段在京中休养,但有一天定然会重回边关,而程晚玉是公主之子,虽是皇家血脉,却有一个血缘关系更为亲密的哥哥,程熙乾。身为帝王,是绝对不会允许帝位不稳的事情发生的。所以从一开始,程晚玉所思所想,皆是枉然。 而安西王自己更清楚,在一次很重要的战役首战告捷后,皇上曾秘密召他入宫,许他自择奖励,而那时候林琬已经跟随在四皇子的身侧,他说:“请许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沉默了许久,最后准了,并以密旨为证。 所以即便是尊贵如长公主,也无法逼迫他做什么,她虽已不在,但他想守护的心却从未改变。 “两位王爷好兴致。”程熙乾的适时出现化解了那一瞬间的尴尬。三个男子均是京城之中的上上存在,一人风流倜傥,潇洒闲适;一人驰骋沙场,刚硬果决;一人惊采绝艳,风采绝佳,偏除了程熙乾新婚之外,其他人都单着,甚至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急坏了京中贵女的心,也有如程晚玉一般,凭添了许多幻想。 “哪有那个闲心,今天老四约我们出来,自己却不见了影,这不正等着呢么。”寿王笑着道。又挥手让侍卫去叫人添了椅子,既是上元佳节,便也没分桌,男男女女的坐在了一起。 而一旁还空着一个座位,无疑是留给还未露面的四皇子的。 程晚清自从上次吃了个暗亏,已经开始注重培养自己的养气功夫,她知道现如今的她不比往日,没了喜怒形于色的资本,而又有长公主那种特种标兵杵在那里,就是看也应该有些收获了。 所以程晚清虽听说四皇子也许会出现,甚至会同桌而坐,却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什么。安静的坐在程晚玉身边,安然的坐着绿叶。而程晚玉的明艳如花和程晚清的一身澄绿似乎给整个空间都增添了一抹亮色。 寿王目光闪过,啧啧两声,“熙乾,你们程府尽出美人啊。”程晚玉程晚清还没说什么,程晚盈倒是害羞的低下了头,偷偷的瞟了寿王一眼。 程晚盈这次是真的心动了,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心动了,今日再见,只觉得心跳的更加厉害,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举手投足间,皆有一种洒脱不羁的风采,不经意的笑容便那么让人沉醉。虽知晓他的身份,程晚盈没了做正妻的念头,可这样的人做妾也是好的啊,不知何时,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那毕竟是寿王爷!京中地位最为超然的一个人物,似乎和谁都很熟悉,也似乎和谁都有着距离,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永远扑朔迷离的让人根本无法摸清他的底细。他是唯一一个生存在世的皇帝的胞弟,是太子蜀王一党的长辈。 这心动的结果就是,席上有些奇怪,程晚盈双目迷恋的望着寿王,程晚玉虽然收敛点,但那时不时飘向安西王的目光频率也越来越高,颇有一种控制不住的趋势。 这种尴尬的状态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偏偏两个主角闲适的很,依旧和程熙乾不咸不淡的聊着些营养欠缺的话题。 程晚清也一脸闲适的做她的绿叶布景,只有程熙乾和郑氏有些尴尬,自己的妹妹不忍心说,但二人心中都憋着回去好好和长公主说道说道这个通州来的嫡女,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下春心萌动的。 程晚盈被当成靶子了,可惜自己还不知道。 “真不愧是上元节,这也太热闹了,要不是确定本王的眼神没什么问题,还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呢。” 爽朗的笑声带着镌刻在骨子里的鹰隼之气,四皇子到了。 “咦,老四竟带了一个如此佳人过来,今日我们福气不小,各型各色的美女见了不少。” 程晚清循声望去,走在四皇子边上的赫然是叶灵贞。 今日叶灵贞未着男装,一身青翠色衣裙,外罩翠绿色夹袄。倒是和程晚清相似。不过程晚清今日着了雨过天青色的衣裙,并未罩斗篷,倒是显得轻盈了许多。而那种明明适合男子穿着的青色在她的身上却凸显出独特的韵味。两女此刻放在一起,虽说各有千秋,到底程晚清更胜一筹。 叶灵贞太媚了,那种魅惑第一眼会让人觉得惊艳,但当身旁有着一颗濯水而立的清莲,想必更多的人会逐步固定在后者身上。 叶灵贞对此不甚在意,还笑着打招呼,“妹妹,就说我们有缘,京城这么大,我们已经第三次相遇了。” 程晚玉有点反应过来了,凑到程晚清身边说了什么,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毕竟是从她这里抢走男人的女人,虽说帮她解决了麻烦,但女孩子的自尊心往往喜欢作祟,硬要分个高下来。 “四表哥,你怎么能带着叶小姐乱走呢,前段日子不是说她要嫁给梁公子么,你这样做让人家多没面子啊。” 叶灵贞闻言轻笑出声,颇有豪迈爽朗的味道,“这便是晚玉郡主吧,当真闻名不如见面,真真天仙似的人儿。至于那个传言,只是随便乱说的,并没有什么意义的,郡主不必多心。” 程晚清瞥了她一眼,她面色不变,似乎就在讲一个笑话一般,她竟不知四皇子身边原来已经有此人物。 “呵呵,叶小姐,可是你把本王该有的缘分抢去了,本王与程七姑娘,可是有缘无分呢。” 说着亲自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蜀王递过来的茶,给程晚清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不接。可接到手里却皱了皱眉,她最讨厌的就是普洱茶的味道。当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七小姐不爱喝普洱?”四皇子笑问。程晚清淡淡颔首,“个人喜好而已,并非对蜀王爷不敬。” “呵呵,像极故人啊。” 第三十三章:遇刺 四皇子的叹息恍不可闻。 因程晚清言下之意,确实不爱普洱。韩锋望了过来,因为林琬不爱普洱,所以连带他也几乎就没喝过,偶然喝了几次,也因心理先入为主的评定没尝出什么味道来,乍一听闻程晚清此话,也不由侧目。 “七小姐的口齿一如既往的伶俐。”四皇子将手中的茶水饮尽,眸色微敛。 “蜀王不见笑就好了,普天之下,不爱普洱的人甚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程晚清再怎么养气也无法对四皇子和颜悦色。尤其是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他身边又已有娇妻美妾。 叶灵贞从到了这里开始一直微微笑着,可一双媚眼波光所及之处,却也没漏掉这席间的任何一个细节。 他总有办法让各型各色有本事的人帮助他。 砰!烟火升空,所谓火树银花不夜天,窗外热闹的人流缓缓停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空中那绽开的大朵大朵烟花,许多人双手合十虔诚许愿。似乎那高空中的亮光可以将他们的愿望带到远方传递给他们心中思念的人。 殊不知,烟火散,遍地烟尘,愿望随飞灰入尘,再无痕迹。 程晚清懒得听那些人东扯西扯,目光游移到那正沏着新茶的少女身上,柔荑无骨,换了绿茶,阵阵香气袅袅而至。莲步微移,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上一小杯新茶,将旧的茶杯拿了下去。 程晚清的座位有些偏,那少女有些进不来,正不知所措着,叶灵贞搭了一把手,将冒着热气的茶递了过来。那少女莞尔作揖道谢,始终无声。 程晚清着实口渴,普洱她是一口都没喝,又干坐了这么久,茶水刚到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一边的程晚玉更急,已经一口一口啜着喝起来了。只是时不时飘移的眼光昭示着她的心思可完全没有在茶水上。 穿过朦胧热气,程晚清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多年养成的意识让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寒眸相对,剑光闪烁,程晚清急速后退,因地理位置的不方便,程晚清不得不将手中的茶水泼出,以换取些许时间。 一个灵巧的翻身,程晚清的椅子被举起挡住了直刺而来的一剑。而那一杯茶水也向着蒙面黑衣人的双眼飞射而去。 茶水虽烫,但来人反应却不慢,一个侧身闪过,只脸上溅到了几滴,却令他脸色大变。那几处迅速变的焦黑,而其余的茶水落在上等的圆木桌上,竟瞬间燃出一个洞,这当然不是茶水的威力。 韩锋手中剑出鞘,只一剑,黑衣人便暴退而去,并非不敌,而是脸上之伤有蔓延的趋势。程晚清一个起落,从那人身边退去,双手一捞,回身立在墙角。并未追击。 这意外来的飞快,退得飞快,算算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程晚清摸着手中的玉牌,却是心下了然。 那玉牌是身份的证明,属于四皇子身边的暗影侍卫,而玉质不同也代表着暗影侍卫的等级不同,而程晚清手中的这块玉牌赫然是第一等暗影卫风,雷,火,电,月,露,冰,霜八将之首的风将风无影,以身法诡异,来无影去无踪著称,凡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从未有过生还的可能。 风无影不是冲着她来的,程晚清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即便她因一些原因惹得四皇子怀疑,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派出风无影前来,而刚刚那一剑刺出的时候,四皇子即便掩饰得再好,与他相处多年的程晚清还是捕捉到那眼底深处的震怒,是谁改变了他的命令? 是谁获得了这个暂时的权力?八影卫向来唯四皇子命是从,只有偶尔四皇子不方便之时,会将权力下派,事情过了便收回去……那么这次呢? 风无影的目标是谁?而又是谁在对她下死手?程晚清望着那上等的红木桌子,那深深的洞如此的清晰灼烧着她的双眼,如果那杯茶真的下了她的肚子,那如今被穿了孔的就是她的喉咙。 突然一阵咳嗽声打断了程晚清的思维,韩锋口中竟有鲜血流出,程晚清瞳孔一缩,看来安西王回京养病之事并非谣言,他多年的旧疾竟然犯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控制的很好了,只要按时吃药……对,他若要留在京城,皇帝定会派御医来瞧,又怎么能掩饰的过去,一定是他没有按时吃药,难怪上次子佩入梅林,并未闻到药味。程晚清还一直以为是子佩大神经,没有注意而已。 韩锋竟然停了药!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调查林府之事么?程晚清眼睛一酸,红了眼眶。到底在这世界上她并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的。 是了,是韩锋!程晚清眼中厉芒一闪,风无影的目标是安西王韩锋。四皇子到底顺藤摸瓜查到了卢大人事件后有韩锋的影子,今日的试探恐怕是早有预谋的,而不知何人对她下毒却是意外,两相相撞,打乱了四皇子原本的计划,难怪他会如此动怒。 而此时安西王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苍白的脸色也已经微微好转。只是不知内幕的他恐怕还并不清楚那个人其实是冲着他去的。 若是平常,以韩锋的能耐,程晚清倒不会担心,但他自小受的旧伤复发,别说风无影,即便是八将中的任何一个都能随手取了他的性命。虽说天子脚下,但以四皇子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来也并非稀奇。 “七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下手如此狠毒。”韩锋因知道她与林琬有过一段相处的时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一些,少了那几分冷硬。而一旁的程晚玉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她毕竟久居内院,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程晚清冷冷一笑,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晚清住在京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平日里只在承恩侯府,少有外出,而且这一壶出来的茶水,三姐喝了,王爷喝了,都一点问题没有,偏我这杯里被下了南疆蛊毒,这倒真让晚清想不明白了。” 第三十四章:南疆之毒 此时此刻,程晚清心中着实有些后怕,南疆人擅毒,所以前世的她对毒药颇有研究,或是太相信自己,即便明明知道南疆蛊毒有极多无色无味的存在,但也没成想在京城之地竟也有人深谙此道,将她都骗了过去。 这茶水除了那泡茶之人,只经过了叶灵贞之手。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在南疆毒有两种,纯粹的毒一般带有颜色气味,而带蛊之毒却多是无色无味,或是能魅惑人心,或是能取人性命顷刻间,中之者很难逃脱。大家且看这红木,从一开始的小小圆孔已经腐蚀到了足有鸡蛋大小漏洞,而周围木色漆黑,这些现象全部表明,茶杯中的定是南疆蛊毒无疑。” 程晚清找到了机会,想要提醒一下韩锋,“还有,我并不认为刚刚那个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可能是中间出了差错吧。” “七妹妹何出此言?”问话的是叶灵贞,程晚清的目光冷冽的扫过她的媚眼。 “因为他并不知道茶水中有异样,否则以那人的功力,定可做到一滴不沾,如果不是同伙的两伙人都要取晚清性命,那倒也省事了,晚清直接挂头出售,价高者得,凶手不就浮出水面了。那即便是我死了,三姐也会为我报仇的,对不对,三姐?” 程晚清淡淡的笑着,程晚玉机械的点头,到现在她的大脑还没从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反应过来,要知道程晚清就坐在她的身边,那黑衣人凛冽的剑气让她几乎全身僵硬。 叶灵贞却心中忐忑,她没有按照四皇子的指使,私自指使风无影先取程晚清性命,也是因为她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威胁,却没想到程晚清不仅言语犀利,头脑聪明,竟还有此身手。这一次,最后成了她叶灵贞被结结实实的摆了一道。 韩锋若有所思,寿王更是笑容不减,只是眸光中一闪而逝的精光,昭示着他将程晚清那处处刀锋的话全部收入了脑中。 “这个丫头不仅聪明的紧,恐怕心中远不是她所表现出的淡然悠旷,心思细密到可怕,于蛛丝马迹中的推理已让叶灵贞和四皇子双双色变。 都道寿王不羁,却没人知道他是京城之中唯一一个对八影卫了如指掌的人,哦对,现在再多一个程晚清。 当然寿王爷不知道程晚清手中握着完全可以代表身份的玉牌,否则这一连串的巧合加预谋,她也不会那么快便整理清楚了。 程晚玉脸色很不好,那双美眸之中透露着的不只是惊惧,还有一种晦暗,程熙乾有些担心,便告辞了三位王爷,带着程家的女眷,先行离开。 “哦对了,蜀王殿下,叶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经历如此变故还面不改色,您要娶正妃侧妃的,这不有正适合的,何苦对不相干的人苦苦相逼。” 程晚清面色冷然,叶灵贞再度色变。寿王爷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熙乾,你们府上的七姑娘,可真是个妙人。” 程熙乾笑着称是,程晚清倒有些后悔了,不过是口舌之争,四皇子不过是丢了面子,要说实质的损失,没有。 更何况他若是初衷只是试探韩锋,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么! 韩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至少在此刻,没有人在她的心中排位会比他还高,她自己受伤,还忍得,但他受伤,若还能一言不发的离去,或是更好,但若她就不是林琬了,只是一个为了报仇借用了别人身体的躯壳的行尸走肉,而她不想变成那样没有灵魂的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回府后程熙乾自然不能一言不发的隐瞒下来,只将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长公主,程晚清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有些话当时不能说,却不代表现在不能说,“长公主,我怀疑那个叶灵贞有问题。还有这个。”程晚清将玉牌交给了长公主,而之前一直默默听着的长公主在看到这玉牌的时候眼神一凝,手中的茶杯竟晃了一晃。 “刚刚在席间,你为何不拿出来。”程熙乾奇怪的问道。程晚清淡笑,“大哥,若我刚刚拿出,那小妹这条命也就真的没了。” 长公主呵呵笑了笑,却是有些干涩,“清儿,你可知这玉牌是谁的?” “若我不知,刚刚不就拿出来了。” 程熙乾甩了甩脑子,三元及第的他到今天突然发现脑袋有点不够用,“等,娘,您和七妹打什么哑谜?” 长公主纤长的手指摆弄着茶杯,却迟迟不入口,“问你七妹。” 程熙乾目光移了过来,程晚清双手一摊,随口道:“那玉牌是蜀王的东西。或者说是他的令牌。” “你怎么知道?”程熙乾惊异,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小姑娘了,十三岁,总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但若有些事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的反击会让人对她的印象天翻地覆。 程晚清抱起一旁的暖炉,睫毛微垂着,“我猜的。” “咦?”长公主惊异,她本以为一定是她在林琬那里见过,或是又有什么曲折离奇的事情发生过,她都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可没成想程晚清一句轻飘飘的猜的反倒又让她蒙圈了。 是猜的? “我的座位刚好正对着四皇子,他的每一个表情我都收在了眼底,包括他和叶灵贞的互动,公主,大哥,若是信我,这个叶灵贞定然深谙蛊毒之道,我甚至怀疑她在南疆长住过,否则……” 程晚清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喃喃自语。 长公主轻咳了咳,说道:“叶灵贞自幼丢失,后来确是在南疆找到的,若是她真的站在了老四的那边……”长公主没说完,有些话,点到为止。林琬曾经可是坚定的四皇子党,程晚清和林琬的关系甚至可以用师徒来形容,长公主即便几度惊异,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程晚清告退离开,程晚玉那边意志消沉,她还要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程晚玉不是那般弱质女流,就算初时震惊,也绝不会消沉到现在才对。 第三十五章:决心 程晚清怎么也没想到郡主大人的消沉纯粹是因为在安西王一剑逼退刺客的时候让她产生了自卑感。 韩锋的表现极易让女孩子产生依赖,一面之缘而产生的丝丝缕缕的少女情怀随着那一剑变得更加深邃。而程晚玉却因为认为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而觉得配不上安西王。 进而难过至今,不明白自己的心而不知所措的情绪却因读懂了自己的心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程晚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按道理说大家小姐不都应该是柔柔的么,多少年来,女子也都是以端庄持家闻名,皇朝伊始的沉淀,也不过出了林琬那一个异类,可却因为其父是皇朝大将而没有受到太多诟病。 即便是现在的叶灵贞,因其离经叛道在众多贵妇心中也已经被画上了大大的叉,若是有一个绝不能娶回家的排名,那么叶灵贞绝对会高居榜首。可程晚玉明知如此,却还是产生了如此想法,这就让程晚清分外不解了。 “三姐,女孩子家就应该是这样的。男主外女主内,不是自古如此吗,更何况你身为郡主,一辈子也不会有抓鸡的需要的,就算有缚鸡之力,又有什么用。” 程晚清极为认真的歪曲着程晚玉的意思,想让那不知何时跑偏的神经在她歪曲的劝解中再度歪回来,可这一次的程晚玉却没那么好骗了。 “七妹,是这样么,男主外女主内,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额……三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晚清不敢直视程晚玉纯粹的双眼,因为这具身体中存的是林琬的灵魂,那个曾经对一切有关于女子的约束嗤之以鼻的灵魂。 可那样的她最后惨死不是吗?或许这样才是真的对的,或许她也应该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才对,可太多时候,明明知道最正确的路在哪,却依然会执拗的选择那遍布荆棘的路。可各人有放不下的包袱,谁又能说错? “七妹,你变了好多,曾经的你,是真的柔弱,可是这一次你自己回想,在那刺客一剑刺过来的时候,电石火花的一瞬间,你虽惊不慌,在安西王救援之前做出反应。” 程晚清眉间蹙起。程晚玉却还在继续,“那一瞬间能做到如此的,就女子而言,天下能有几人?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娘是女中豪杰,是没有任何事清能够难倒她的,但我也清楚,若那时候坐在那里的是我娘,她绝不会做到那种程度。”程晚玉抬眉,看着她,“可是若是我,却做不到。我只能傻傻的坐在那里,或是等安西王的救援,或是等那长剑穿透我的脖子。”她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长睫微颤。 程晚清眉蹙更深。连程晚玉都觉得不对的事情,精细如四皇子,韩锋又如何不会怀疑。难怪临走之前寿王的表情那般奇怪,就算程晚清对那个男人并不了解,却也隐隐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生死关头,最直接的反应,根本无法掩饰。程晚清嗤笑一声,“叶灵贞,你虽被打了脸,又岂能说是一无所获。” 程晚玉的话还在继续,“七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的身体没有现在这般好,每每过年的时候,你都是穿的最多的一个,你再看看你现在,连一个披风都没有,只穿了夹袄就在冰天雪地中随便跑。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矫捷身手,这样的你,怎么能不懂我心中所想,怎么还会对我说出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话?” 程晚清苦笑摇头,她虽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可却没有继承她所有的习惯,在这样那样的细节之中,她暴露的越来越多,即便没有人会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却也极少会有人把她当成庶房庶女那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了吧。 本想悄无声息的潜伏,却屡屡被曝露在阳光之下,程晚清除了苦笑却也无可奈何了。 ………… 氤氲着淡淡龙涎香的室内,没有透进一丝一毫的冷气,墙壁上悬挂的巨鹰似乎随时能够振翅翱翔,身着紫色云纹对襟长袍的男子用带着月光石的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桌上放着棋盘,摆着未收的残棋,在烟雾袅袅中更觉奇异。 距离他稍远的距离静立着一名袅袅婷婷的女子,身着红衣,乌发云鬓,纤腰盈盈,脖颈修长,美眸流转间,似能聚满室光辉。此女正是换了女装的叶灵贞。而此刻的她双眉蹙起,红唇紧抿,两只粉拳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叶灵贞,你私自调令影卫,公然违抗本王的命令,如今对你的惩罚已是看在你所作所为并非全是无用功的份上,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那声音冷漠无情,就如鹰隼之眸,扫过便令人心颤。 叶灵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卸下了她所有的权力,当着所有影卫的面,将她的脸面尽数剥光。“顾彦羲,你就承认吧,你根本忘不掉林琬,所以才会不想让程晚清就这么死了。我叶灵贞自小到大看过无数的女人,多少阴狠毒辣的人败在我手上,而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你因为想在她的身上减少你的愧疚感而放过她,总会有你后悔的时候。”叶灵贞说罢拂袖而去,眼眶却已经泛红,红艳艳的下唇泛出滴滴血液,嫣红刺眼。 她不甘心,为什么她付出那么多,依旧抵不过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她殚精竭虑,搭上了自己的名声和闺誉,可最终却什么都换不来,都是她的妄想。 叶灵贞扶着墙角默默的蹲了下来,幼时那残酷的环境造就了她狠辣蛇蝎的手段,她以为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却在他的一个笑容下再度复苏。 “不,不能就这么认命,顾彦羲,我不是你的属下,总有一天,你将会完完全全属于我。”叶灵贞眸中泛着冷漠光芒,向来她想要的,最后都是她的,雪花浸没在滴滴血液中,被寒风侵蚀而去。 第三十六章:冬后 “回来了,查的怎么了?”韩锋声音有些弱,倚靠在半开的菱格窗边,双眼闭着,眉间成川。屋子里燃着不知名的香料,并不多么高贵华丽,却实实在在的让人舒服。 屋子中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中突然走出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男子,只留了一双眼,并不如何凌厉,甚至会让人有一种即便看过也记不住的恍惚感。 这个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安西王韩锋的侧边桌上,逐渐展开。是一幅字,来自护国寺,正是程晚清上次挂在紫薇殿的那一幅。黑衣男子简要的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提到林琬曾在通州小住养伤的事情。 韩锋双眼睁开,再眯起,“去找些她曾经在通州写的字,最好是小楷。” 那人领命而去。韩锋却仔仔细细的将那篇字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喃喃自语道:“不尽相同。” 可只凭字也证明不了什么不是么,韩锋苦笑将那幅字卷起,一阵冷风吹来,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咳声渐沉。 “王爷,有人送了一坛子东西过来。”安西王府内没有丫头,敲门的是王府的侍卫。 安西王用帕子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液,起身打开了门,一个漆黑的坛子,坛口用蜡封的严实。韩锋瞳孔皱缩,“人呢?” 那侍卫将坛子放到桌上,叹了声真重,才道:“我听到敲门声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带了帷帽,感觉像是女人,而且身手很奇怪,感觉上像是高手,但仔细瞧的话却发现她的身体似乎跟不上她的意识。 那侍卫兀自回想那背影跑路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身体跟不上意识!”韩锋眼神一闪,想到了些什么,吩咐人下去,自己将坛口打开,浓重的药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可韩锋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股味道跟了他多少年,他已经太熟悉了。 可是这一坛子及时的药却让有些事情愈发肯定起来…… ………… 承恩侯府,贻丰园的院子中,寂静冷清,只一缕摇摆的烛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窈窕的身影,程晚清急速闪进屋子,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半晌,气息渐渐均匀下来。“该死!”程晚清秀气的双拳锤在了桌子上。韩锋停了药,她怎么可能不管。上元节后的那个早晨程晚玉睡得迟,也不想起,她便请示了长公主,说想出去逛逛,长公主正对程晚清处于观望状态,自然就许了。 程晚清也没管后面跟着的人,径直去了梅园,随便绕了几下便拜托了后面的人,进入暗门,那里曾经住着一位老人,是专门为林家配特制的药的地方。而林家已亡,他却并未离开。 本只想碰碰运气,已经做好自己动手的准备的程晚清着实惊喜,那老人不是第一次给安西王配药了,当即约好日子去取。程晚清便回了府。 今日正是约好的日子,程晚清不想让人知道,便趁着夜色翻墙离开了承恩侯府,可没想到长公主在贻丰园派了暗线,她刚一离开,便有人跟了上来,为了甩开那些人,程晚清在京城绕了两圈,才绕到梅园取了药,送到承恩侯府,可却因为体力问题被侍卫发现了踪迹。 程晚清暗恨,她不能让韩锋知道她的存在,否则太多事情太难解释,而她不能再将他推入危险的境地。 她揉着太阳穴,程晚清的身体已经被她调理的很好,但毕竟不像林琬一般自小习武,与一般人相比,程晚清足以自傲,但若是放在武者的行列里,她现在的身手实在是不够瞧了。 可这一大缺点又偏偏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改正过来的。 冬已过半,春日的气息越来越浓,卢大人那件事没有后续,就那样不咸不淡的结束了,这实在有些出乎程晚清的意料,但从那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来,皇帝现在对于皇位继承的人选也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中,否则不会任由皇太子和四皇子掐架而不闻不问,也不会任由四皇子党做大,这里面定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程熙乾携郑氏匆匆到了聆音阁,在半路便差人将程晚清叫了去。 而他带来的消息确是让程晚清大吃一惊。 梁亦博回京了! 那个因为迷恋叶灵贞而被扔到山上面壁思过的男子,而梁夫人再度与长公主提到了结亲的事情,长公主显得有些犹豫,并未一口回绝。 程晚玉顿时乱了阵脚,第一次她的亲事迷迷糊糊的便被揭了过去,可谓有惊无险,可这一次呢?明明了解自己心意的程晚玉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纠结,但更令人头疼的,这并非摇摆不定的她是真真正正的排斥,排斥梁亦博,排斥这门亲事。 而程熙乾,了解长公主的难处和想法,也了解程晚玉的难处和想法,一直很宠爱妹妹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犹豫的感觉,甚至不太敢自己到聆音阁来。 梁亦博已经公开道歉,只说年前一段时间精神不好,总有些恍惚,到寺中休养一段日子,日日诵经念佛,暮鼓晨钟,现在已经恢复。只觉得神清气爽,复回京为国效力。并为他自己年前所做的一些年少无知的举动道歉。 承恩侯府面子回来了,长公主也没什么可气的了,但毕竟这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有待商榷,长公主虽没一口回绝,但心下也并不十分欢喜。 最后与梁夫人商量的结果,等开春后在曲江之上办一场诗词会,到时候所有京城才俊都会收到请柬,梁亦博自然也会参加,程熙乾三元及第,在学问上自然是信得过的。 有长公主和程熙乾两个绝对不会放水的人把关,那梁亦博是骡子是马也就藏不得了。 程晚玉心中忐忑,又无力改变,最终只能在三人的劝诫下老老实实的等着春天的到来。 自小到大,程晚玉第一次这么不喜欢春天! 第三十七章:郡主的决定 近日里,程晚玉每天都在屋子里发呆,偶尔要找程晚清说说话,也总是找不到人。 “橙儿,你刚刚说七妹这段时间都去哪?”橙儿新沏了一壶茶,又将手炉接了过来熄灭。一边将门关严,不让冷风吹进,一边回答道:“郡主,七小姐这段时间日日去锦绣楼,早去晚归,橙儿有次帮子佩送饭过去,看到七小姐桌上放着一大摞的书,她的头都埋进去了,手上笔不停的写着什么,极为认真。” 橙儿回想起那天的状况,也是浑身打了个寒颤,要是让她读那么多书,她一定会哭的。 程晚玉眉头皱得紧紧的,自言自语的说道:“七妹到底在做什么啊。” 锦绣楼楼非锦绣,而是藏书阁。程家祖代是书香门第,真正的清贵人家,即便是程远盛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在翰林院供职。在程家易公主之前,是京城中的书香第一家。先帝在世的时候还曾说过,程家的藏书堪比翰林院。 而即便是公主下嫁,程家也因公主的习惯而做出了相应的改变,但书香门第一称也从未让人忘却,程家祖先曾说天下锦绣莫过于书。所以程家书楼被称为锦绣,那里囊括了大江南北,上下千年的历史,各种学问以及无数孤本。 程熙乾三元及第除了他自己的天资之外,也是因为程家有次家学渊源。 而程晚清住在承恩侯府,当然可以随意进入锦绣楼。自从程晚清险些毙命于叶灵贞手中,程晚清便开始对南疆蛊毒一事再次关注了起来。 叶灵贞那个人魅于外,狠辣于内。程晚清深深的认为她是一个极为不好对付的对手。而她既然深谙毒道,那自己便必须有所准备,毕竟向上一次的巧合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可不想在大仇未报的时候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或许,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而锦绣楼为她提供了或许遍京城都不会有的条件,以程晚清的性格,恨不得将这锦绣楼中有关于毒药医药的书全部嚼碎了扔进肚子里去。 就这样,一天两天,她还会顺路到聆音阁看看程晚玉,可她起的越来越早,程晚玉却不能随着她的时间在聆音阁等她,所以后来她也便省了。 “都多长时间没来看过我了,七妹不会睡在锦绣楼了吧。”程晚玉纯粹抱怨,却迎来了橙儿像膜拜神明一样的眼神,“郡主,您真相了。七小姐真的睡在锦绣楼了,连一张床都没有,她就直接睡在桌上。 程晚玉一个趔趄险些晕过去。 橙儿也哭笑不得,这个七小姐,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橙儿姐姐,你这都是几天前的情报了,最新消息是世子夫人请示了长公主,在锦绣楼放置了一张床,七小姐已经正式入住锦绣楼了,贻丰园的那位刚在老太太那得了些甜头,正变着法儿的找咱们七小姐麻烦,结果七小姐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她。” 说话的是程晚玉的另一个一等丫头椰儿,人很机灵,又和各个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很熟悉,吩咐她办的事,向来都完成的漂亮,程晚清眼馋了好多次,因此和她的关系也亲密些,在椰儿心里,程晚清和程晚玉一样,是自家小姐,那个跋扈的程晚盈呢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被她毫不犹豫的画在了圈圈外。 程晚玉虽然也在笑,可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她决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太过重大,她不敢告诉母亲,甚至是一直很亲的哥哥,她只敢跟程晚清说。 “橙儿,椰儿,跟我去锦绣楼。”程晚玉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锦绣楼距离聆音阁可有不少的距离,程晚玉将自己包裹起来,匆匆走在前头。 橙儿和椰儿相互对视一眼,也加快了脚步。在程晚玉飞一般的步伐中,锦绣楼到聆音阁之间的距离仿佛缩短了许多。 蹬蹬蹬的脚步声飞速的移向二楼,玉手触碰到那扇门,程晚清便在门里,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程晚玉却犹豫了。 “橙儿椰儿,你们说如果一件事明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想去做,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于两个丫头来说实在有些艰难,除了造成俩人的疑惑,别无它用。 而这个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三姐既知道是错的,又为何执着呢?” 门从里侧打开,倚门而立的是青衣少女,笑容温和,一双水眸带着超越年龄的稳重和成熟,莫名的让人心安。 “七妹……你……我……你听到了啊。”程晚玉紧张起来。“三姐进来说吧。” 锦绣楼二楼,本是程晚玉最不愿意涉足的地方,进门十步起,一直延伸到前方三百步的距离,一排一排的书架,上方立着的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后方甚至有竹简记录的孤本。 程晚玉总觉得阴森森的,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一狠心,抬步向里走去。 椰儿没说错,里面真的横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圆桌儿,桌上会被子衿子佩定时放上热茶,一个小小的手炉还热着,一旁紫金瑞兽八角炉中燃这薄荷香,温暖中透着股子神清气爽。 程晚玉咋舌,这么个阴测测的地方竟然能被程晚清住得这么有家的感觉。 因为空间小,一个大桌儿,一个椅子,便没有了多余的椅子,程晚清将椅子拉过来,直接让程晚玉坐在了床上,将那小小的手炉放在了她的手中,又让椰儿将门关严了,才问道:“三姐说吧,匆匆又犹豫的,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程晚玉突然将手炉扔到一边,抓住她的手,“七妹,我想见安西王。只要一面就好,你能帮我么?” 程晚清的笑容渐渐消失,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若是她自己,倒是并不在乎,可眼前要私下见外男的是堂堂晚玉郡主,若真的传了出去,她毫不怀疑程晚玉这一辈子就算废了。 “三姐,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第三十八章:援手 程晚清鲜见的严肃,却让程晚玉到嘴边的话再次噎住。而一边的橙儿椰儿已经捂住了嘴巴,满眼的不可置信。 自家郡主刚刚说要干什么!一定是她们眨眼的方式不对,自家郡主怎么可能要私下见一个男人,这绝不可能!两个丫头用尽一切借口证明绝对是自己听错了。 “七妹,我……”骄傲的郡主满目颓然,“我只是觉得,安西王总要娶妻生子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只是想试一试,只让我任性这一次。” 温暖的室内陷入寂静的沉默,而门外一只纤纤玉手停在了半空,程晚盈的笑容逐渐扩散,在嘴角飞扬。 她本来只是闲的无聊,想来找程晚清的麻烦,却没想到被她听到这么一则重磅消息。 这算是得天助吧!程晚玉因僵在外面有些发红的手掌轻轻握起,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娇小的拳头,似乎那里面握着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程晚盈虽然跋扈,但在大事上却从不犯糊涂,就像她在明知道长公主偏心程晚清的时候,便不在她身上多下功夫,而是另辟蹊径的去讨好老夫人。 而她虽然迷恋寿王,但也清楚自己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地位,有些事情稍稍想想是做做白日梦,无伤大雅,但若是想多了那着实就是妄想了。 可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就算不是寿王,如安西王那般惊采绝艳的男子,也足以让她心动不已。 如何让安西王注意到自己的同时让郡主名声扫地,程晚盈心中已经盘算起来。程晚盈太清楚了,自己身份不足,想要得到身份地位,必须踩着别人的脑袋走过去,而京城闻名的晚玉郡主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垫脚石了。 莲步轻移,无声的下楼而去。程晚盈来的时候本就存着吓一吓程晚清的心思,脚步本就放的很轻,再加上程晚清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程晚玉身上,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异样。 “三姐,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你做到,要知道一但被发现,毁了的可是你的名节。 程晚玉握着程晚清的手更紧了,“七妹,我不怕被发现,只是我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能见他一面,让我把心里的话告诉他,名节毁不毁,我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程晚清心中更沉。 安西王和程晚玉根本毫无可能,在这点上根本不需要多高的觉悟便能体会出来,而程晚玉平日里那么剔透的一个人,如今却连这点都想不到。 程晚清已经不知道他压抑了多久,或者说这个念头萌生了多久,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责任感的束缚,程晚玉一直下不定决心,而那生根于心的想念愈发茁壮,终究不可收拾。 “三姐,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借口带你出府。”程晚清一点也不觉得她的决定是正确的,而原因绝不是因为她崇尚女子就应该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而是因为身份。 身份二字,限制住太多的东西。 前世她身为大将之女,行动甚是自由,几乎没有过被桎梏的时候,而这一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不过是小小的庶女身份,却已经让她各种不适应了。 可不知为何,程晚玉却铁了心,可又知道程晚清说的没错,就算她帮自己,又如何在长公主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承恩侯府? 程晚玉本已经做好的决定又因为无法执行而变得异常焦躁,晚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还是郑氏看出了程晚玉心情不佳,请示了长公主,想到护国寺还愿,而程晚玉一听到护国寺三个字,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程晚清说的是没错,她们二人离不开承恩侯府,可是若是加上世子夫人呢?郑氏在府中的地位很是超然,虽然并不主持中馈,但其娘家大势加上其本人长袖善舞,人缘甚好。而郑氏和自己向来亲密,若是有她掩护…… 程晚玉有些坐不住了,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程晚清商量。 可偏偏程晚清像是接收不到她的信号一般兀自吃她自己的。着实急坏了郡主大人。 郑氏一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笑着打趣了她几句,长公主倒是深深的瞥了她一眼,但是她本就宠爱女儿,再加上程晚玉向来知道分寸,也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多操心,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随她的性子行事,也不多问。 而今看程晚玉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只当是她在府中呆的腻了,也未深想。 饭毕无声,小辈一个个告辞,而程晚盈看程晚清完全没有回贻丰园的意思,也不做声,只当没见到她这个人一样,礼貌的和长公主告辞,却在转身后忍不住绽开了笑容。 “嫂子,聆音阁这几天刚进了茶,一会到我那去尝尝可好?”程晚玉笑容愈发真,那双水眸子里满满的期待。郑氏觉得好笑,却也点头,“七妹也一起吧。” “当然当然。”根本等不到程晚清回答,程晚玉已经抢先了。长公主皱了皱眉,“玉儿,越来越没个样子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 程晚玉瞬间敛去所有笑容,腰杆挺得笔直,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面无表情,极为稳重的回答道:“是,母亲。” 长公主一个没绷住,挥手撵走这三个晚辈。 郑氏毕竟要先回自己的院子,程晚玉却在聆音阁坐不住了,来回转着圈圈,每隔一会儿便撩开帘子看看郑氏有没有到。没多久,暖烘烘的屋子就被冷风打的冰凉。 “三姐,你坐会吧。”程晚清喝着热茶,百无聊赖的拄着下巴。新进的茶可不是假的,这数九寒冬的能喝到这么好茶的地方,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几处,恰巧就有这承恩侯府一处。 茶用梅花露水泡了,透着丝丝梅花香气,更觉甘冽可口。程晚玉看不得程晚清如此悠哉的样子,跑过来想要揪她的耳朵。 第三十九章:薄荷叶 程晚清轻巧闪过,“三姐,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稳重懂么,你是想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晚玉郡主要干什么坏事么!” 程晚玉一惊,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想到程晚清险些被嫁给卢大人和四皇子的时候,一直是很淡定的,就好像深处水深火热的人不是她一般。 自己应该也学着些。程晚玉终于坐了下来,虽然上好的丝绸帕子被绞成了麻花,但燃着热气的屋子终于渐渐回暖。 郑氏来的其实不算晚,算算时间也就只有回去吩咐些事情便赶过来了,可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程晚玉的心却如同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说吧,你们两个又在商量什么了?”郑氏虽已为人妇,却暂时还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所有脾气秉性一如她曾经那般,与二人没有隔阂。 程晚玉早就等不及了,如此这般的将事情一说。郑氏的反应如程晚清意料之中的坚决反对。 “晚玉,晚清,这可不是小事情,一个不小心,整个承恩侯府都会跟着遭殃。”郑氏如此果断的拒绝终于让程晚玉垂头丧气起来。 “那……就算了吧。”程晚玉说完这句话好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满满的疲惫。 郑氏心疼的望了她一眼,终于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晚清先行离开。 护国寺之行,程晚玉还是跟着去了,程晚清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天不仅仅程晚玉心情不佳,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就连程晚清也一直双眉紧锁,一双水眸总是处于游离的状态。 郑氏本不是跳脱的性子,平日里本就多是程晚清和程晚玉在说笑打闹,她只是一旁笑着看着。今日看二人没有心情,便没有出声打扰,可是……若是说程晚玉的沉默他理解,那程晚清呢? 郑氏偷偷瞟了程晚清好多眼,平日那个玲珑剔透的姑娘都愣愣的盯着前方…… 没有人知道程晚清心中的想法,有些事情似乎就是天意,去护国寺的日子本是两天前,偏偏那日下了场大雪,山路封了,经过两天的清理,今日才能行车。 而今日,是已逝抚远大将军林安之的生辰。程晚清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记得这个日子,但她清楚,韩锋定然记得,每年这个时候,二人若是在京城,是必然要到护国寺还愿的,而她的父亲,终其一生,为国为民,忠心不二,最终却落了个通敌叛国的下场,就算她报了仇又能怎样,没年的生辰也已变成了生忌…… 程晚清的唇角不知不觉中勾勒出一丝冷笑,带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婉和绝望。郑氏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那一瞬即逝的表情,不禁心头狂震,不知为何从心头升起的熟悉感和恐惧,让她的双手刹那冰凉。 可要再细瞧时,那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微微上挑的眉和稍显惊愕的眼神。 外面传来阵阵骚动,程晚清透过帘子的一角,视线刚好落在那骚动的中央。 而那惊愕却是因为飘到耳朵里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丞相女叶灵贞,真是不出府则已,一出府必然遇到的人啊!程晚清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马车吱嘎吱嘎的缓慢停了下来,前方的侍卫下去打听,过了好半晌,才说是因为山路狭窄,两辆马车相撞,丞相府的小姐受了些轻伤,另一方正在赔礼,说是日后登门谢罪。 “另一方是谁?”郑氏问道。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郑氏又不似程晚玉那样有心事,有次一问也不奇怪。 “是太子太傅梁大人的公子。”侍卫显然是个办事妥帖的,不需多说就已经把大概都打听出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就连程晚玉都抬起了头。 梁亦博与叶灵贞那段轰轰烈烈的往事,在整个京城恐怕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随着梁亦博上山清修而渐渐淡了下来,而前些日子突然下山,又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曾经的决定,关于这个人可谓是毁誉参半。 可这才过了几个日子,二人又因如此巧合凑到了一起。 郑氏嘀咕了一句,“这京城这么大,怎么就总有这么巧的事情。”程晚玉冷笑,“巧合?”那日叶灵贞跟随四皇子与她同桌她可是借机将那个女人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说实话,程晚玉非常瞧不上那样的女子。 “七妹!”程晚玉突然提高了音量,因为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程晚清已经跳下了车。 程晚玉和程晚清不同,前者的郡主身份,并不允许她随意行动,只能向左侧移了一下,坐在程晚清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将帘子多撩开了一些,向外看去。 冷风打在脸上,程晚玉直接一个哆嗦,更是奇怪程晚清怎么在这么冷的窗户边呆了这么久。 视野很清晰,叶灵贞的确已经下次,看起来脚扭伤了,小臂也划出了一道血口。 而梁亦博,程晚玉仔仔细细的瞧着这个险些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怎么说呢,至少气质上是绝对的正人君子,而侧脸的棱角和弧度让程晚玉觉得的确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被魅惑的男人。 “叶姑娘,又见面了。”程晚清清凌凌的声音传了过来,郑氏也靠了过来,帘子被掀起了半边,风雪呼啸着呼吸都带着寒意。 “程七姑娘。”叶灵贞先是一愣,眼神接着一寒,又紧接着被掩饰了去,露出惊喜的表情。 一瞬间的神情转变之复杂,让她那满眼满身的媚气弱了一分。梁亦博却是皱了皱眉,倒不是对着程晚清,只是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息凉了几分。 突然一个薄荷叶被递了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接过薄荷叶,却又觉得周遭凉了几分。 程晚清露出淡淡的笑容,“看梁公子神情疲惫,这大雪天的精神不好容易出危险。”说罢转向叶灵贞,“叶姐姐看似受伤了,需要小妹帮忙么。” 叶灵贞道不用,眼神转向梁亦博,却看后者眼神已然清明。 第四十章:八公主 程晚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那小妹先回马车上等着了。”说着转身上车。 车上的郑氏和程晚玉看的一头雾水,这丫头下去干嘛了?送礼?送叶子? 可程晚清回来的表情却十分的严肃,二人对视一眼,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而只有程晚清知道自己刚刚下去做什么了!叶灵贞正在故技重施的想要魅惑梁亦博,而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她所靠的多是蛊毒特殊的气味,那气味会让人精神陷入迷糊,再对上她那魅惑横生的眼神,不陷进去才有问题。 这种靠气味的魅惑并不保险,一般只是初步诱惑,所以程晚清随手递过去的薄荷叶才会让梁亦博迷乱的精神恢复清明。而程晚清之所以会随身携带薄荷叶,也正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万一。 可如今来看,光她自己防着也不够啊!这个叶灵贞也太无孔不入了吧。 程晚清回到车中之后,叶灵贞也知今日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梁亦博手中有薄荷叶,一片小小的叶子,却让她只能止步于此。 道路通了,马车也开始缓缓向着护国寺行驶过去。叶府的马车和梁府的人相继下山,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只有梁亦博手握着那一片薄荷叶,心中翻腾。 薄荷的气息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上山之前的那些事情在他脑中一点一点的回放,那些他无法理解的作法和决定如今好像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叶灵贞的双眸在他脑中放大…… 而这边的叶灵贞却极为懊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运气!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在面对四皇子的时候,叶灵贞双眸微闪,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四皇子的冷笑逐渐在她眼前放大,那如同钢铁一般冰冷坚硬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不仅事情失败,还很有可能让梁亦博生出怀疑来,你竟然告诉我这次行动不是一无所获?” 鹰隼般的眸闪烁着的是冰冷无情的目光,叶灵贞也不去管下巴处传来刺骨的疼痛,只是冷笑着问:“不是一无所获么?曾经一碰到林琬的事情你的脑袋就会僵掉,现在林琬死了,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处处和她相似的程晚清,所以你又开始不会思考了是么?” 叶灵贞就纳闷了,林琬到底哪里好,让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程晚清竟然随身携带薄荷叶,你说是为了防谁?是我?还是我背后的你?” 叶灵贞冷笑着挣脱掉四皇子钳住她下巴的手,四皇子却已经僵在了那里…… “出去吧,我累了。”沉默了半晌,四皇子下了逐客令。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渐渐恢复寂静无声。 龙涎香气袅袅,透过菱格窗是漫天的雪,雪中红梅花开,树下总会站着一个同样红衣的女孩,笑容清澈明媚,带着天下女子都没有的自信张扬。 红衣翩翩而舞,倏忽风过,落梅被掩埋在白色雪中,女子身上的红色转白,重镣加身,双眸依旧清澈,却再没了笑容…… 四皇子呼吸一痛,将窗狠狠的关上,龙涎香气袅袅,满室孤独。 ………… 同时刻,程府的马车终于停到了护国寺之前,寺门前的石狮不畏严寒的坚守着,来往的人群脚步略显匆匆,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程晚清随着郑氏和程晚玉缓步融入到人群之中。 突然程晚玉的脚步一顿,目光诧异的望着护国寺门的西边,那里有着很大一片空地,很多乘着轿子来的名门小姐,随从和马车都会等在那里。 可那里竟然停了一辆安西王府的马车!那马车太过豪华,即使混在众多的马车中,也依然能够一眼被发现。 安西王府向来没有女人,他自己也惯于骑马,安西王府几乎从来没有马车出现。 程晚玉的脸色有些发白,那马车只从外面看就可以看出精致细腻,很像是女人乘坐的马车,安西王…… 程晚清心中更是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她一直觉得韩锋太孤独了,若是真的会有人照顾她,那她也就真的能够放心了。 因为心中的疑问,二人都加快了脚步,郑氏也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这么巧,只希望这么大的护国寺,不要碰到一起吧! 上天好像是听到了郑氏的祈祷,三人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有遇到安西王韩锋,程晚清有些焦急,程晚玉也有些丢魂,只有郑氏暗暗窃喜,她最后再去紫薇殿一趟,便打道回府。 “夫人,大学封路了。”她们今晚回不去了,巧也不巧,安西王也还没走。程晚清知道,要是他自己,就算是大雪封路,他也能轻易下山。 所以他若是没走的话,定然身边带着别人。笑容逐渐浮现在程晚清的脸上,等到晚上斋饭上来的时候,答案就会揭晓了。 虽然望着程晚玉受伤的脸,心中很是不忍,但这两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这样的结果谁都有心理准备,便也没觉得那样难过。 因为大雪封了路,凡是带了女眷的便都留在了护国寺。因毕竟还是冬天,来上香的人也没有太多,方丈去安排住宿问题,留下几个人安排晚上的素食斋。 郑氏毕竟是世子夫人,不能干坐在这里,来往的都是认识的人,甚至还有待字闺中时的密友,郑氏忙着打招呼,程晚玉则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程晚清嘛……身份不够,清闲的很。 没过一会儿,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陷入了寂静,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门口的位置,那里走进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女孩儿雪白的斗篷与如玉的肌肤相互映衬,加上额头睫毛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当真冰清玉洁。 男子正是程晚玉等了一天,程晚清找了一天,郑氏躲了一天的安西王韩锋。而那清美如玉的女子却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八公主。 第四十一章:冲突 八公主,已故先皇后幼女,形容与其目前极为相像,加上自幼便冰雪聪明,深得皇帝喜爱,在八公主十三岁的生日那天,皇帝一道圣旨,允其自择婚配。 也就是说,不管八公主喜欢上了谁,一道指婚的圣旨,谁也不能违抗。 八公主自择婚配的事情,全京城都是知道的,程晚玉自然也不例外。但八公主向来眼界极高,直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可今日里,她却和安西王一起出现在了护国寺。加上天公作美,又必须在这里过夜。 说不定过了今天,韩锋的前缀除了安西王,骁勇大将军和韩国公之子之外,还要加一个当朝驸马了。 程晚玉嘴角划过一丝苦涩,本就没什么味道的斋饭变得更加索然无味。 “七妹,我该怎么办?”想要的得不到,却被身份和责任的枷锁困住。程晚玉第一次觉得她的生命充满了晦暗。 她这么一晦暗,结果就是愣着的她即便是与八公主面对面,也忘记了起身行礼。 八公主自小便被所有人敬着,宠着。敢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皇上,还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的,可眼前这个人,虽然按照辈分是自己的亲表妹,可是这……也太无礼了吧。 程晚清刚看到八公主瞬间变冷的眼神,桌下的脚便毫不留情的向着还在发愣的程晚玉踩了过去。后这一声痛呼终于发现眼前站着的八公主脸色似乎有些不善。 好在郑氏看到这边的气氛不太对,及时抽身而回,在郑氏的笑容攻势下,八公主自然也没有计较。 但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八公主和安西王便也没有再找别的位置,就这桌坐了下来。 “晚玉表姐今儿心情不太好。”八公主是个记仇的。 程晚玉急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因为雪大封了路,无法及时回府,怕母亲担心罢了。” 八公主撇了撇嘴儿,“姑母不是那种为了一点小事就毛手毛脚的人,如果表妹不方便,等下我派人到承恩侯府通知姑母一声不就好了。” 程晚玉行了个礼,“多谢表姐了。”面带微笑,虽未入眼,但却周到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八公主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招了招手,吩咐了侍卫几句,就派人出去了。郑氏本正考虑派人回去说一声,这也省下了。 气氛又有些转冷,程晚清不喜欢这种气氛,更何况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起了身道:“八公主,王爷,表姐,堂嫂,晚清想出去走走,先失陪了。”说罢退了出去。 转过几个回廊,程晚清熟悉的闪进一个并不热闹,甚至有些荒凉的屋子,屋子正中是林安之的长寿像。 因这护国寺中的长寿像都是平民百姓自发供奉的,所以即便是林安之已死,朝廷也没有因此便拆了这里,但毕竟因为罪臣的名声,而变得荒凉了不少。 望着那高大的雕像,眉眼间依稀能感受到曾经那慈祥的神色……程晚清静静的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真心祈愿。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有些变暗的时候,程晚清抹干脸上未干的泪痕,再次对着那雕像磕了几个头,低声道:“父亲,女儿要先走了,若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女儿不在您身边,您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清澈的声音静静的划过,世界再度恢复平静无波。可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叱,“程晚清,你刚才说什么?” 程晚清双眸瞬间冰寒,平静的面容回头望去,竟是八公主。八公主上前几步,那眸中分明是满满的敌意。 “程晚清,你刚刚叫谁父亲?”八公主樱唇笑着,但绝不代表友好。 “八公主此话何意?”程晚清虽然心道晦气,但也换上了一脸谦逊的笑容。 又有脚步声临近,程晚清侧身一看,是随之而来的韩锋,程晚玉,以及郑氏。 “七妹,发生了什么?”程晚玉率先发现八公主神色不对。还没待程晚清回答,八公主便冷笑了一声,“本公主还没老到耳朵不中用,晚玉表妹,刚刚你这个妹妹对着这个雕像叫父亲,如果我没记错,她父亲应该在通州任上,活的好好的吧?”八公主凛冽的眼神扫了过来,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程晚清没来得及看那三个人各自变化的表情,只盯着眼前的素未谋面的八公主。无论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交集。 “晚清无德无能,竟是让八公主惦记了,家父是做什么的,晚清也没老到记不住。” 这针锋相对的话让郑氏面色骇然,急忙呵斥道:“晚清不得无礼。”程晚清退后一步,回头说道:“八公主似乎对我有些敌意。晚清很是纳闷,第一次见面,何必如此诋毁?” 八公主大怒,“程晚清,你的意思是我胡说八道咯。”八公主脸憋得红了,虽然模糊,但她自认为听得清楚。如今不仅没得到想要的解释,反倒被倒打一耙。 自小到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八公主,眼圈突然红了。 程晚清倒是轻蹙了眉,“不过或是八公主听错了也说不准,晚清来此处本就是替故人祭拜……可能某句话惹到了公主,晚清道歉了。”说罢深深一礼。 郑氏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礼貌要有的,这样才不会被治不敬之罪。 “哦?替故人,哪个故人?”安西王清润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似是与他无关,只是那盯着程晚清的双眼却透着好奇和探究。 “呵呵,故人,和林家有关的人都死绝了,你替哪个故人来祭拜,更何况这个人是父皇亲自下旨处死的,你到此祭拜,可是心有不服,可是要违抗圣意!” 程晚玉脸色沉了下来,八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刚要说什么,便被拉住了,程晚清淡漠的问道:“八公主的意思,是林将军死不足惜咯?” “当然!”八公主顺口掉入程晚清的陷阱。接下来已经不用她再说话了。这件事的重点成功被转移。 第四十二章:夜 八公主脱口便后悔了,慌慌忙忙的看向韩锋,看到后者不善的脸色,心中更急,嘴唇都有些发白。 林安之死不死,怎么死的,有没有冤情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偏偏她在乎的人在乎这件事,她不经大脑的言论,明显惹恼了眼前的人。 “我不是那意思。”八公主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转身又狠狠地瞪了程晚清一眼,“果然如叶姐姐所说的讨人厌又坏心眼。” 程晚清一愣,反倒是笑了,本来她还奇怪从没见过的人,怎么就会对她有那么明显的敌意。没想到却是叶灵贞在背后说了她什么。 这样也好,程晚清不怕八公主讨厌她。她只是不喜欢什么事情都不清不楚的感觉。可惜程晚清知道了原因,不想与八公主纠缠下去,可八公主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韩大哥,我很确定刚才程晚清对着那雕像叫爹,林将军生前貌似只有一个女儿,而那个人好像不是你吧。”八公主的炮火今天毫不吝惜的向着程晚清开炮。 “八公主听错了。”程晚清一口咬定,反正那个时候没有别人,她还不信八公主会凭空变出一个证人。程晚玉看着二人针锋相对,怕程晚清吃亏,便解释道:“林将军的女儿生前和七妹关系很好,七妹既然到了护国寺来祭拜一下林将军是很正常的。” 八公主双眉一立,刚想说什么,却被韩锋抢先了一步,“哦?琬妹和七姑娘的关系很好,这件事本王倒是不知道。” 八公主以为韩锋是在帮她说话,更是来了劲儿,“安西王和林姑娘情如兄妹,他都不知道,程晚清你当本公主是好糊弄的么?” 这八公主对程晚清的怨念可不是一丁点儿啊,程晚清双眸微寒,继而冷笑一声,“这就怪了,安西王和林姑娘熟,又不代表八公主和林姑娘熟悉,什么时候八公主和安西王不分你我了。” 八公主面色一变,指着程晚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韩锋,一直带着的淡淡的笑容收敛不见,“七姑娘玩笑开过了。” 程晚玉太了解程晚清的个性了,看着她不仅不将八公主放在眼里,更是和安西王也有一言不合的倾向。急忙将她拽到了身后,“这件事安西王不知道是正常的,据我所知,林姑娘曾在通州呆过一段时间,回京后便进了死牢,那时候安西王人应该还在边关才对,不知道是正常的。 安西王的脸上复又出现笑容,只那笑容不真,更多的是一种一切不出我所料的自信。 程晚清垂下头,眼底更冰。本来经过上元节的那件事,她就知道韩锋定然会对她有所怀疑,但想着以后没有时间相见,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今日被八公主这么一搅合,以韩锋细腻的性格,不去调查清楚才有问题。别人不知道林琬当时的行踪,可若是韩锋想要调查,查出林琬当时并不在通州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切就麻烦了。 程晚清侧身,不知不觉中已然入夜,星子满空,大朵的雪花鹅毛般的洒落下来,更趁着那深蓝色的布景通透而深远。 冰天雪地映在程晚清清冷的眸中散发着更为寒冷的气息。叶灵贞在某些程度上已经超越了程晚清所能忍受的范围。 而她此时还不知道,不谋而合的是,在某些程度上,她也超过了叶灵贞所能忍受的范围…… 寂静冷清的院子中安静的躺着清冷冷的屋子,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圆弧形。 门好似被风吹开,又关上,无风无声。 “怎么样?”四皇子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屋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 那男子低头站在角落中,正是光芒照射不到的死角。 “叶小姐好像要有什么动作了,需要阻止么?”声音轻却很清晰,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被忽略的声音。 四皇子手中的笔顿住,顿时在宣白的纸上印出一团,漆黑,如同没有星子的夜空。 “不用,你且盯着,只要保住程晚清的性命,其他的,随叶灵贞折腾。 黑袍男子领命离开。 室内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可一只纤细的素手轻轻拨开帘子,身着淡蓝色小袄的女子轻轻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子身姿纤细,即便裹着棉袄,也轻盈的仿若无物。素面朝天,但肤质细腻,双眼灵魅,自有一种清澈无尘的气质。 “王爷,那件事,查出结果了。” “嗯?”一直心不在焉的四皇子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怎么样?” “程家的那个小姑娘,说的是假的。那个时间,林琬并不在通州,好像是去做什么秘密的事情了,霜一直查了好久也没查到,直到前些日子,安西王也派人去查这件事,霜这才有了头绪。” “可知林琬那时候在什么地方?”四皇子有此一问。回答他的只是冰静默的摇头。 四皇子眉皱了起来,“你随着风一起,如果叶灵贞需要帮助,尽管满足她,但切记保住程晚清的性命。” “是。”冰领命,临走时,却又说了一句,“自从林姑娘死了,王爷变了很多……” 说罢便闪出了屋子,无声无息,一如她不知何时到达这里一样。 变了么?四皇子自嘲的一笑,桌角处烛台中跳动着轻盈的烛火,白玉雕红梅花,是林琬最喜爱的烛台,强行的摆在了他每天都会到的地方。 四皇子脑中闪过那张明媚的笑脸,本承诺过永远保护她,最终却亲手将她送上了断头台…… 往事如画,并未随时间而退色,反倒在他的脑海中愈加清晰……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步,才让一切都付诸东流,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一生都是用别人的鲜血浇灌出来的,可那是第一次,他想甩掉一切,重来一次…… 四皇子静坐在窗子旁,拇指轻揉着太阳穴,脸上是从不会表现出的疲惫。 第四十三章:大火 同样的夜晚,护国寺中,八公主已经去休息,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程晚清一眼。 雪下的很大,夜已深,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大片大片的雪花将整个夜晚铺陈出一片银白,莫名的让人觉得压抑。 程晚清身着青莲色云狐皮,沿着长长的回廊走着,寂静的寺中似乎只有她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月暗淡,星闪烁,漫天风雪带着冷意侵蚀着程晚清的身心。 咦?程晚清一愣,她可以确定那时不时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呜声绝不是风声。程晚清加快脚步,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只见角落里一个身着绣百蝶镂丝红绸小袄的女子正抱着膝盖哭的很伤心。 程晚清借着不太明朗的月色,细细一瞧,竟然是程晚玉。而不远处回廊的拐角郑氏正一脸严肃的和安西王说着什么,还深深的行了一个礼,那样有些慌乱却又带着些感激的神色让程晚清心中一沉。 电石火花之间,程晚清也大概猜出了什么,急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程晚玉围上。程晚玉的脸一直埋在手心中,肩膀轻轻颤抖着,单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轻轻的拍了拍程晚玉的肩膀,程晚清绕过她向安西王和郑氏走去。 “大堂嫂,发生了什么事?”郑氏一看到程晚清来了,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气,却忘记了让她松一口气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程七姑娘可否留下来,我们需要谈一谈。”韩锋看到程晚清,开口道。 郑氏还想说什么,程晚清却爽快的说了声好,并转身对郑氏说道:“大堂嫂,你先带三姐回去,今天的事情安西王绝不会说出去的。” 韩锋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程晚玉虽然对他说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话,他也不至于因此而到处吹嘘什么。那本就不是他所在意的。对他来说,接下来和程晚清的谈话比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还要重要。 郑氏过去扶起程晚玉,先行离开了这里。程晚清虽去了披风,但还穿着夹袄,也不觉得冷。可不知为何,程晚清心中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此生出了一种有话快说,说完快走的感觉。 韩锋看郑氏扶着程晚玉走远,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道:“你曾告诉过蜀王爷说你见过林琬,具体的时间是林琬最后一次回京前的大半个月,对吧。” 程晚清心中咯噔一声,想到恐怕是韩锋已经查到了她在说谎,但既定的事实也不是她现在能够否定的,就如刚刚韩锋绝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一个不确定的问题上征求她肯定的答案。 程晚清摊手,“所以呢,安西王想知道什么?” 韩锋冷哼一声,“这是承认你自己撒谎的意思?”程晚清跟着冷笑,“好笑,什么时候安西王和蜀王是一条船上的了,说谎这种事情应该算是我个人问题吧,王爷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么?” 韩锋忽然笑了,“你果然很会转移话题,如果那件事是假的,那有关于七姑娘身上的许多秘密都解释不通了吧。程七小姐,我劝你最好说实话,由于我属下的失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走漏了风声,那个被你蒙在鼓里的人这个时间恐怕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已经采取行动了也说不定。” 安西王的声音和近,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却不知面色平静的程晚清心中早已惊起滔天骇浪。 如果四皇子真的已经知道了,那她可就真的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叶灵贞,自己又要乱了阵脚了么? 韩锋暗暗惊奇眼前女孩的养气功夫,也不由自嘲一笑,若是林琬早就已经面色大变,闹哄哄的大张旗鼓准备报仇了吧……时不时的想起那的那道倩影,音容笑貌再次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心还是会那么的疼痛。 程晚清没时间注意眼前的高高在上的王爷,昔日的兄长已经走神了,却突然被一声巨响从思索中惊了回来。 “有火。”程晚清眉黛一蹙,骤惊。 “糟糕……”安西王匆匆而去,他可肩负着保护公主的使命,虽不喜欢,但要是让八公主在这里受了什么伤,那他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程晚清随后而至,因八公主的房间,就在程晚玉的旁边,而这个时间,郑氏一定在那里陪着她。 二人虽同路,却不再有任何交流。因这一路都很偏僻,二人还没察觉什么,可到了住宿的房间一看,更加令人大惊失色。 大火冲天起,似能燃烧星辰。郑氏和程晚玉一脸仓皇,郑氏看到程晚清急忙抛过来拉住她问有没有怎么样,看程晚清摇头后才算是微微放下心来,却一手抓着程晚玉一手抓着程晚清不肯松手,她虽然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确是张嫂,虽怕,却强自镇定的将二人护在身后。 程晚玉的眼睛还红着,但生死攸关的时候,也没有时间去想些别的,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与寺中的护卫打成一团。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程晚清观察了一会儿,并不确定的说道。 “那是紫薇殿的方向。”程晚清看着最为混乱的一处,再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八公主和安西王的身影。 “堂嫂,刚刚安西王和我一起回来的,你注意到他人哪去了么?”郑氏摇了摇头,她胆子都没剩多少了,哪有时间注意别人啊。 倒是程晚玉一听安西王不见了,着急起来,“七妹,在着火前,我看到八公主向那个方向去了,好像只是没目的的乱转悠,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程晚清仔细的瞧,却因为太黑而什么都瞧不到。郑氏拉了拉程晚清,“不要管别人了。我们在这里应该还算安全。” 程晚玉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还是刚刚程晚清给她披上的那件,心中的忐忑尽显于脸上。 同样的夜晚,护国寺中,八公主已经去休息,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程晚清一眼。 雪下的很大,夜已深,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大片大片的雪花将整个夜晚铺陈出一片银白,莫名的让人觉得压抑。 程晚清身着青莲色云狐皮,沿着长长的回廊走着,寂静的寺中似乎只有她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月暗淡,星闪烁,漫天风雪带着冷意侵蚀着程晚清的身心。 咦?程晚清一愣,她可以确定那时不时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呜声绝不是风声。程晚清加快脚步,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只见角落里一个身着绣百蝶镂丝红绸小袄的女子正抱着膝盖哭的很伤心。 程晚清借着不太明朗的月色,细细一瞧,竟然是程晚玉。而不远处回廊的拐角郑氏正一脸严肃的和安西王说着什么,还深深的行了一个礼,那样有些慌乱却又带着些感激的神色让程晚清心中一沉。 电石火花之间,程晚清也大概猜出了什么,急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程晚玉围上。程晚玉的脸一直埋在手心中,肩膀轻轻颤抖着,单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轻轻的拍了拍程晚玉的肩膀,程晚清绕过她向安西王和郑氏走去。 “大堂嫂,发生了什么事?”郑氏一看到程晚清来了,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气,却忘记了让她松一口气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程七姑娘可否留下来,我们需要谈一谈。”韩锋看到程晚清,开口道。 郑氏还想说什么,程晚清却爽快的说了声好,并转身对郑氏说道:“大堂嫂,你先带三姐回去,今天的事情安西王绝不会说出去的。” 韩锋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程晚玉虽然对他说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话,他也不至于因此而到处吹嘘什么。那本就不是他所在意的。对他来说,接下来和程晚清的谈话比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还要重要。 郑氏过去扶起程晚玉,先行离开了这里。程晚清虽去了披风,但还穿着夹袄,也不觉得冷。可不知为何,程晚清心中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此生出了一种有话快说,说完快走的感觉。 韩锋看郑氏扶着程晚玉走远,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道:“你曾告诉过蜀王爷说你见过林琬,具体的时间是林琬最后一次回京前的大半个月,对吧。” 程晚清心中咯噔一声,想到恐怕是韩锋已经查到了她在说谎,但既定的事实也不是她现在能够否定的,就如刚刚韩锋绝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一个不确定的问题上征求她肯定的答案。 程晚清摊手,“所以呢,安西王想知道什么?” 韩锋冷哼一声,“这是承认你自己撒谎的意思?”程晚清跟着冷笑,“好笑,什么时候安西王和蜀王是一条船上的了,说谎这种事情应该算是我个人问题吧,王爷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么?” 韩锋忽然笑了,“你果然很会转移话题,如果那件事是假的,那有关于七姑娘身上的许多秘密都解释不通了吧。程七小姐,我劝你最好说实话,由于我属下的失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走漏了风声,那个被你蒙在鼓里的人这个时间恐怕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已经采取行动了也说不定。” 安西王的声音和近,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却不知面色平静的程晚清心中早已惊起滔天骇浪。 如果四皇子真的已经知道了,那她可就真的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叶灵贞,自己又要乱了阵脚了么? 韩锋暗暗惊奇眼前女孩的养气功夫,也不由自嘲一笑,若是林琬早就已经面色大变,闹哄哄的大张旗鼓准备报仇了吧……时不时的想起那的那道倩影,音容笑貌再次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心还是会那么的疼痛。 程晚清没时间注意眼前的高高在上的王爷,昔日的兄长已经走神了,却突然被一声巨响从思索中惊了回来。 “有火。”程晚清眉黛一蹙,骤惊。 “糟糕……”安西王匆匆而去,他可肩负着保护公主的使命,虽不喜欢,但要是让八公主在这里受了什么伤,那他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程晚清随后而至,因八公主的房间,就在程晚玉的旁边,而这个时间,郑氏一定在那里陪着她。 二人虽同路,却不再有任何交流。因这一路都很偏僻,二人还没察觉什么,可到了住宿的房间一看,更加令人大惊失色。 大火冲天起,似能燃烧星辰。郑氏和程晚玉一脸仓皇,郑氏看到程晚清急忙抛过来拉住她问有没有怎么样,看程晚清摇头后才算是微微放下心来,却一手抓着程晚玉一手抓着程晚清不肯松手,她虽然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确是张嫂,虽怕,却强自镇定的将二人护在身后。 程晚玉的眼睛还红着,但生死攸关的时候,也没有时间去想些别的,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与寺中的护卫打成一团。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程晚清观察了一会儿,并不确定的说道。 “那是紫薇殿的方向。”程晚清看着最为混乱的一处,再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八公主和安西王的身影。 “堂嫂,刚刚安西王和我一起回来的,你注意到他人哪去了么?”郑氏摇了摇头,她胆子都没剩多少了,哪有时间注意别人啊。 倒是程晚玉一听安西王不见了,着急起来,“七妹,在着火前,我看到八公主向那个方向去了,好像只是没目的的乱转悠,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程晚清仔细的瞧,却因为太黑而什么都瞧不到。郑氏拉了拉程晚清,“不要管别人了。我们在这里应该还算安全。” 程晚玉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还是刚刚程晚清给她披上的那件,心中的忐忑尽显于脸上。 第四十四章:郡主被掳 “夫人,小姐,前面传来消息,安西王负伤,八公主受惊,那些人已经向这边来了,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听到安西王受伤,三个人表情各不相同,郑氏是惊惧,那么厉害的人都受伤了,今夜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而程晚玉则是挂心,还有一丝丝仓皇和不知所措。 而程晚清现在想的可就复杂多了,她绝不能看着安西王深陷危险之中,而从四面围来的黑衣人不计其数,别说程晚清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就算现在放眼望去,估计一下,也知道今晚绝对讨不了好。 “大堂嫂,护国寺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现在听我说,回京的路已经被大雪封住了,但从护国寺后门出去,有一条通往南方的路,虽然肯定有不少积雪,但因风向的原因,想必还是能够通行的,南面的山路不陡峭,很平缓,下山后再向南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通州,虽然比回京的路远,却是现在最稳妥的办法,你们先到程府避一避。 “什么啊?七妹,你不一起?”程晚玉惊到了,脑袋中有点没转过来你们这两个字的意思。 程晚清咬了咬唇,“你们乘马车先去,等会我骑马,会赶上你们的。” 郑氏双眸闪了闪,“你要去帮安西王?晚清你不要命了么?” “堂嫂,八公主还在这里,若是这个天之骄女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单是为了封口,今夜住在这里的人就一个都逃不掉。” 郑氏手一抖,她本就是聪明的人,只因为心太急,才什么都想不到,如今被程晚清一提点,哪还有不明白的。 “走的越早,生机就越多。”郑氏到底是个果断的人,思及此,也便不再犹豫,“好,我带着晚玉先走。”顿了一下,又道:“保护好自己,别逞强,安西王他……应该有分寸。” 程晚清点了点头,又递给了侍卫一个牌子,是她便宜爹的令牌,虽然程远盛因为卢有道的事情受到了牵连,但毕竟没被革职,在通州的地位还是没受到什么影响的,更何况郑氏这尊大佛若是落难通州,恐怕他不仅不会觉得麻烦,反倒会大大的欢迎吧。 那侍卫郑重收下,带着郑氏和程晚玉向后门方向走去。而程晚清则向着最为混乱的地方偷偷移了过去。 毕竟是视为亲兄的人,对韩锋太过了解,即便是在火光漫天的黑夜中,想找到他也并不是那么难,可是找到他的同时,程晚清的瞳孔皱缩。 八公主在韩锋的侍卫手中,明显已经晕了过去,而韩锋手臂和胸口都受了伤,大片的血迹掩藏在深蓝色的袍子下,被映出一片漆黑。 刀剑被涂了毒!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可是封住的山路,注定缺少外援。程晚清一筹莫展之际,刚刚带着程晚玉和郑氏离开的侍卫突然匆匆跑了过来,“七小姐,郡主被人掳走了。” 程晚清大惊失色,从她离开到这里一共没一炷香的时间,程晚清一边跟着侍卫往回走,一边听他讲述。 原来程晚清刚离开,程晚玉跟着郑氏还没开始向后门走,便有四个黑衣男子急速打晕了郑氏,带着程晚玉迅速离开,所有的侍卫都追了上去,只留下他一个过来向程晚清,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主子报告。 那侍卫也没抱太大希望,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还指望她能做什么么! 程晚清心情更加纷乱,这种时候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但就如那侍卫心中所想,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什么都做不了。 “你派人迅速回府报告长公主,将其他人召集起来,将世子夫人扶到轿子中,留四个人守着。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找郡主。” 仓促之间,程晚清也只能做出如此安排。 那侍卫急忙的跑去安排了,程晚清回头看安西王大概也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稍稍安心了一些,便没有留在这里,带着赶过来的府中侍卫,朝着程晚玉失踪的方向追去。 “那些人带走郡主的时候有说什么话么?”程晚清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今天晚上的行动明显不是冲着承恩侯府的,可是即便里面打成一团,许多人负伤,也没听说哪家小姐夫人被劫走了的。 更何况来人只打晕了郑氏,并没有带走,这明显是有预谋的啊……谁会针对程晚玉呢? “七小姐,来人中有一个女子!身手很厉害,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很漂亮,但整个完全没有存在感,似乎影子一般无声无息,但是一出手又非常凌厉,剑气比冰雪还冷一般。” 那侍卫一想起来刚刚的场景还有些心惊胆战。程晚清却是一愣,女人,眼眸很美,没存在感,如影子一般的存在,剑意冰冷! 所有的特征集中在一起指向了一个她前世所熟知,今世还从未见过的女人。 四皇子的影卫,冰! 程晚清心中咚咚咚的跳了起来,突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今晚的黑衣恐怕不是一伙儿,而是两伙,而这以冰为首的影卫恐怕是冲着她而来的。 安西王说四皇子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现在程晚清可以将可能这两个字去掉了。定是真的查出了她谎称自己在通州日子的真正所在,才会挑选在这个时机出手。 因为不甘心,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所以并不是击杀,而是带走。 不得不说程晚清的猜测已经愈来愈接近真相了。 可是为什么会错把程晚玉带走,程晚清的迷惑只是一瞬间。随即,明了。 “定然是那青莲色的披风!”程晚清暗恼,如果被带走的是她,她还有可能逃出来,可是程晚玉…… 只希望若是追不上的话,四皇子发现抓来的不是她而是他的表妹的话,可以放她一马。 可是以他的性格……真的会在乎这他从不在意的亲情么!程晚清心中忐忑,手掌几次紧握,入眼的却只是黑夜白雪,白雪因被无数人踏过,早已面目全非,她要凭借什么去追? 第四十五章:天字羽林军 天地一片苍茫,程晚清派人守住山路口,其他人则展开了犹如地毯般的搜索,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护国寺中双方厮杀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满寺的火光如同耀阳,要将整个世界融成飞灰。 “七小姐,找不到,这里到处都是混乱之所,若真是将郡主藏了起来,我们是说什么都找不到的。” 侍卫的头领一脸悲怆的向着这个唯一的小小姐报告着。心中却已经做好了最坏准备,今日的护卫队都是他的手下,丢了郡主,晕了世子夫人,只剩下一个还站着的还是因为当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护卫头领觉得非常的丢人,还有非常的……不知所措。 程晚清有些犹豫了,她当然知道这样下去只是徒劳无功,可即便是徒劳,她也不能不这么做,她甚至有点羡慕世子夫人就那么晕过去了。多好,就算长公主要迁怒,也迁怒不到她。 正在他沉吟之际,突然一阵喊杀声划破雪夜长空。冰冷的剑光是有阵列的规整,程晚清一怔,只从气势上看,这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不知是敌是友的一伙人,绝对有着顶尖的实力。 刚刚还一脸悲怆的侍卫首领突然大叫一声,“是羽林军!没想到护国寺竟然有羽林军驻守!”那侍卫颇有一种自己死而复生的感觉,对程晚清说道:“七小姐,是白将军的天字羽林军,我这就去报告郡主失踪的事情。” 那侍卫迅速的说完便迅速的跑了,程晚清的双眸却是在寒夜中微微眯了起来,闪烁着不知名的神秘光芒。 别人不知道,她却太清楚了,白羽以及他的天字羽林军一直是四皇子的暗棋,明面上效忠的是皇帝,可实际上效忠的却是四皇子! 虽然今夜实乃两伙人,一伙烧寺,目的不明。另一伙却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两方相见,毫无冲突,很显然,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或者他们的主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不是程晚清想的多,是她太了解四皇子了,大概从几年前起,四皇子对护国寺就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执念,甚至在护国寺内部安插了自己的人,连白羽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也会常常在护国寺周围巡查。 但这件事的原因,却是程晚清一直所不知道的,只知道四皇子曾经几次针对护国寺展开行动,结果却都无疾而终。 而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程晚清不得不怀疑他有狗急跳墙的嫌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八影卫的冰出现在了这里,若只是把自己打包带走,绝对出动不了冰这个级别的人物。恐怕她有别的人物,劫走自己只是顺手而为。 这样想来,程晚清无法再对白羽抱有任何希望。 黑衣人很快就撤了,来也轰轰,去也匆匆。结果的结果是程晚玉郡主没找回来,程晚清小姑娘糊涂了。 白羽是四皇子的人绝对没错!那他干嘛要拆自己主子的台!还是她的推测本就是错误的,今晚的行动与四皇子无关,人家要带走的本来就是郡主!程晚清脑袋中岔路太多,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走了。 可是……殊途同归,不管岔路多少,结果都是经过了差不多一整夜的战斗,护国寺已经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程晚清不得不在天未大亮之前下山,至于封山了的大雪,早在昨晚的火势中化成了烟,虽然路并不宽阔,但却足够被困在寺中的人下去了。 安西王的伤口上虽然有毒,但像他那样的人,都是随身带着解毒药的,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倒是八公主,一直哭一直哭,从醒了就没停过。 郑氏还昏着,被程晚清扶进了轿子,白羽的天字羽林军昨晚已经快马加鞭的向承恩侯府和宫中禀告了晚玉郡主失踪的事情。程晚清不用想也知道,承恩府内恐怕早已乱成一了一团。 可郑氏……程晚清只能暗叹,郑氏不是被打昏,而是嗅到了南疆一种毒花的花粉,名为七瓣仙兰,七个花瓣,每瓣都有着致命的威力,花粉相互混合,可以制出二十八种奇毒,郑氏嗅了哪一种,没人知道。但程晚清清楚的却是,找不到同一朵花茎的汁液,郑氏会这么一直一直昏睡下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睡美人。 “七小姐,到了。”在程晚清整理脑子里乱哄哄的信息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承恩侯府。 承恩侯,长公主,老夫人,程晚盈,甚至是程熙乾也都告了假先行回府。 程晚清独自从马车中下来,深深的看了程熙乾一眼,侧身让开,程熙乾一怔,他虽然知道郑氏晕过去了,却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程熙乾将昏着的郑氏抱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程熙乾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相反,三元及第的他知识极为渊博,郑氏脸色有些泛着黑的青色,那么明显的中毒征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夫人一拄拐杖,“我倒是想问问,三个主子怎么就你一个好好的,你是不是也该解释一下!”或是受到了程晚盈的影响,老夫人对程晚清是越来越阴阳怪气,看她的时候也是撇着嘴,一翻眼皮露出眼白,活脱脱的僵尸再世。 “禀告老夫人,郡主和世子夫人出事的时候,七小姐并不在身边。”跟着去的侍卫头领认为禀告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他来做,万一程晚清小小年纪记不住,把事情说的太含糊……不行,他必须要让长公主和侯爷知道,郡主丢失夫人昏迷,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对手太强大…… “不在身边,发生那种事,不聚在一起,偏偏跑了出去,还偏偏你一走她们就遇了害,你倒说说你到底什么居心。” 程晚清震惊了,这老夫人逻辑也太强悍了吧,说的好像是昨天的黑衣人是她派去的,郡主是她掳走的,郑氏是她打昏的,一切一切都是她做的。 长公主已经不想听老夫人那毫无根据的瞎扯了,长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亲身经历十三年前那场宫变。深知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会发生多少想不到的意外…… 第四十六章:流言 “回去说。”长公主丢下三个字,便往回走,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若说平时长公主顾着她是长辈,多少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可如今女儿生死不明,就算是能救回来,闺誉也差不多毁了个干净。 这种时候,老夫人不先关心程晚玉怎么样,却唧唧歪歪说些恶心人的话,长公主没有当面爆发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 程熙乾先将郑氏带回了房间,又派人请了大夫,吩咐丫头们照顾好郑氏,这才到前厅去。 这件事的始末,程晚清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具体程晚玉被掳走的时候,她毕竟不在,还是那个侍卫首领事无巨细的讲述了出来。 一直战战兢兢的他在看到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那八公主怎么样?”长公主知道程晚清会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程晚清仔细回想了一下,“一直有安西王护着,只是一直到离开护国寺的时候,也一直哭个不停。”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只要没发生什么无法挽救的事情,丢了皇家的面子,哭几天她就不关心了。 “还有……因为当时情况混乱,所以除了府上和羽林军的人,应该没有人知道郡主失踪的事情。”程晚清斟酌了一下言辞,那时候那么混乱,即便是她带着一队人到处乱走,也没有谁问过他们是在做什么。 长公主闻言一喜,“羽林军那边我会去打招呼,这件事能暗中进行是最好不过了,我要先进宫一趟,商量救晚玉的事情,清儿你先回去休息吧。熙乾去看看郑氏如何了。”长公主匆匆说完,便准备进宫了,郡主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一个承恩侯府就能摆平的。 程晚清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随着程熙乾去看了郑氏,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但主子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程晚清暗叹,却被程熙乾逮了个正着。 “你看出来她是中毒了吧。”程熙乾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总归没期待她回答什么,看出来看不出来程晚清又不是大夫,又能如何。 因刚刚就已经派人去通知过郑国公府了,想必那边一会儿就会来人,郑国公夫人心情恐怕不好,程晚清当然不便留下,所以只呆了一会便先行离去。 回到贻丰园,却没想到程晚盈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笑盈盈的望着她。程晚清想无视她走过去,却被叫住。 “别急啊,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而已,要不是你拦着不让我跟着去护国寺,我也不会安安全全的坐在这里了。我的好妹妹,姐姐在这里感谢你了。”说罢还深深的鞠了一躬,只是嘴角上挂着的冷笑昭示着她多么的言不由衷。 程晚清虽然觉得程晚盈话中有话,却没有多问,径直进了房间。而这一次,程晚盈却没有因此咬牙切齿,眯起的双眼如同狐狸一般散发着狡诈的光芒。 虽没有留下陪着郑氏,却也一直让子佩注意着那边的消息,郑国公夫人已经来过了,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已经抑制不住感情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说起来,郑国公夫人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在还是世子夫人的时候亲身经历了十三年前郑国公府的大变,也因为那样死了两个女儿,剩下两个一个向来体弱多病,另一个如今也昏迷不醒。 一连几个大夫都没有办法,着实让郑国公夫人慌了,程熙乾虽有所准备,但却也难掩悲伤的表情。皇帝下旨将整个太医院搬到了承恩侯府,太医们讨论的结果与程晚清的判断一致,但找不到解毒的茎叶,太医们也一筹莫展。 被派去四面八方寻找程晚玉的人一天一夜毫无消息。护国寺遭灾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接下来一连几天,凡属于京畿一带全部封锁城池,几乎扫荡是的彻查终于让平民百姓也感觉到了不对。 渐渐的,有流言传出。长公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堂堂郡主失踪,闺誉尽毁。各种猜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充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慢慢的有一种说法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成了主流。 程晚玉私下见安西王表情愫,被拒后伤心自尽。从失踪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自尽。长公主闻言大怒。 若之前失踪闺誉被毁只是一种说法,就如现在的叶灵贞一般找回来,介于长公主的地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如今的谣言造成的效果可就完全不是如此了。 程晚清被愤怒的长公主叫去了,谁让她是当时在场的唯一的能说话的呢。 程晚清暗自恼火,对于这件事怎么传出去的完全摸不到头脑。韩锋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郑氏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程晚清今儿算是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没有!”程晚清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看到她们的时候郑氏也是在场的,斟酌了一下,又道:“却是私下说了什么,但我当时不在,我看见的时候,大堂嫂也是在场的。” 长公主面色沉郁,若真是如同程晚清所说,这谣言恐怕是有心人散发出去的,目的不言而喻,要让程晚玉万劫不复。 第二天,长公主再次入宫,却遇到了同样进宫的梁夫人,前些日子梁亦博刚下山的时候梁夫人还透露了想结亲的念头,可这次却支支吾吾的,长公主怒从中来,这是被嫌弃的意思了。 消息也不完全是不好的,根据一位太医的意思,在京城中住着一位前太医院太医令,对南疆的毒物研究的出神入化,若能找到他,治好郑氏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又是找人!长公主头痛,承恩侯府的力量几乎全部被派出去寻找程晚玉了,如今也只能请羽林军出马了。长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 过了午后,白羽来访,奉了皇上的圣旨,天字羽林军已经在大街小巷贴出了寻人启事,当然不是程晚玉,而是前太医令。 第四十七章:消息交换 “七妹越来越会骗人了。”程晚盈笑意盈盈的出现在门口,掸去身上的雪花,对长公主深深一礼,“前段时间在七妹陪郡主去护国寺之前,我在锦绣楼亲耳听到二人在讨论私下见安西王的事情。” 程晚清呵呵冷笑,“我还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传出,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程晚盈瞪着程晚清,“你胡说什么,我能搞什么鬼,只是看不惯你如此欺骗信任你的人!”程晚盈自打住到了京城,比以前能说会道了许多。 长公主望着二人,眼中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唯一的女儿下落不明,她可没心思看两人在这里掐架。 “长公主,想必五姐姐是听错了,在锦绣楼的时候三姐的确说过关于安西王的事情,但要私下见面,绝对没有!” 程晚清看到程晚盈闪烁的目光,又道:“见安西王的事情,除了三姐和我,就只有大堂嫂知道。之前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传出,今日五姐倒是给我解了惑。” 程晚盈刚想辩驳什么,却被长公主喝止了,“住在这里,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好了都回去吧。”她已经没有力气,连多说一句都觉得累了。 程晚盈先行告退,倒是程晚清欲言又止,长公主虽然头痛,但程晚清向来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在这种不能再糟糕的情况,长公主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想知道原来的太医令大致的相貌。”程晚清心中有所猜想,但又无法肯定。 可是,无所不能的长公主有些犯难了,太医令在宫中的时候她还小,真是记不太得了。 “满大街贴的都是,不过他已经离开许多年了,只知道人在京城,想必面貌也是有所变化的,这几日承恩侯门禁取消,你们都可以随意进出,想知道就去看看吧。”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眉毛都皱了起来,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灰白,也不知多久没睡了。 程晚清退了出去,心中也压抑的很,直到从承恩侯府出来呼吸才算畅快了许多。 就如长公主所说,果然满大街都是他的画像,程晚清细细瞧去,虽然画像上更为年轻,但大致的特点都没有变化,正是一直住在梅园的老人,在十几年前就住在那里了。 程晚清不再耽搁,直径向梅园走去,因心中的担心而少了些许算计,竟忘了自从上次和韩锋联系后,他定然会派人盯住梅园。 找到太医令和程晚清到梅园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刻分别到达了承恩侯府和安西王府。 韩锋倒是没有太吃惊,他早已经着手调查程晚清,虽知道她在林琬的事情上说了谎,但也基本上猜测到那次送信给他的人就是程晚清。 倒是承恩侯府,程晚清回去的时候,白羽正在。对于程晚清带回来的太医令的下落,虽然惊奇,但马上起身告辞,准备带人去请。 “白将军且慢,我亲自去吧。”程熙乾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 “大堂兄不用了,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会到了。” 程熙乾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既然这样,我让羽林军先将那些画像撤了,就先离开了,改日再来府上拜访。” 程熙乾将白羽送出去,长公主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打量程晚清,“你怎么会知道他的住处,毕竟曾是太医令,怎么会因为你一个小姑娘的相请,便轻易出山。晚清,如果我说想听听你的解释,应该不过分吧。” 程晚清一怔,怔了半天。她忘了想解释的理由。 “这个嘛……刚好前太医令和是属下是旧识,最近市井流言虽不属实,但毕竟有碍于郡主闺誉,在这方面能帮上忙的,怎么又会坐视不理。” 安西王到了。 伤还没痊愈,脸色虽然苍白,但依然不失往日风采。长公主看到是安西王亲自到了,也不会怠慢这个虽然在休息中的当朝大将。 更因为如此,更相信程晚玉和安西王之间没什么,虽因为程晚盈的话而怀疑过程晚清,但长公主嘛,错了就错了,自己不说,没人会去提。 程晚清脸上虽然在笑,心却在滴血。什么叫悔不当初,她算是真真切切的有所体会,早知道不要自己跑去梅园,让白羽去啊,让程熙乾去啊! 可看安西王那堂而皇之,正人君子的表情……程晚清真的欲哭无泪了。 “长公主,我有些话想问问七小姐,不知方便否?”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想去探索程晚清,现在还是找女儿重要。 二人直接到花园的亭子中,冬天将尽未尽,寒意依然,两个丫头将暖手炉拿上来便退到不远处守着了。 等到没人的时候,安西王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你到现在好像还不准备说实话,你应该知道郡主是因为你受难。” 程晚清眼神一闪,“你什么意思?”程晚清自己猜到是一回事,被别人道出了是另一回事。 “护国寺的事情不是偶然?你早知道了?你到底什么目的?我三姐人在哪里?” 安西王双手抱着肩,一副我等你先开口的模样。 程晚清心中掂量一番,深吸一口气,“好,我是骗了你,与林琬相识的时间并非那个时候,将信埋在梅园的是我。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 韩锋也不着急,也不嫌冷的直接坐在了石凳上。“好,护国寺的事情我事先只知道一点点。只是没阻止,至于程晚玉,不在我手上。” “那在哪?” 安西王笑了笑,“程七姑娘,消息的价值是需要平等的。”程晚清握拳,第一次生出一种想掐死眼前这货的感觉! “好!价值相等对吧……” 安西王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程晚清握着手炉的手紧了紧,“如果我说我知道林家的事情是谁陷害的呢?” 第四十八章:无能为力 一直平静的安西王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一直不能放下不惜抗旨也要去调查清楚的事情,到今天是第一次在他人口中被提及,无论真假,他总是不会就这么放过。 更何况程晚清对这件事所了解的范围早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思维里,若说以林琬的机智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想要通过某人留下些什么线索并不算太困难。 而程晚清很可能就是那条线,那条能牵引着他找到林家覆灭真相的线索。 而另一边,程晚清心中也是百转千回,她这一世最不希望的便是韩锋将自己的世界绑在林家这件事上,甚至以自残身体为代价,已经变成别人的她再也无法堂而皇之以妹妹的身份关心他。而她唯一的想法只是希望活着的人莫要再纠结往事,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好。 而其实陷入往事中无法自拔的,最深的那个人就是她不是么!但毕竟身份是不一样的,程晚清一直用这个理由安慰着自己。含冤而死,尸骨无存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林家的事,是有人存心引导皇帝思维的结果。所谓通敌叛国不过就是一种说法,皇上畏惧而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真正理由,只是可笑的星象只说,林家的存在会影响到皇家的运势,甚至危及皇位继承者,改变天下大局。” 程晚清大概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这还是前世今生一点点收集分析得出的结果。 安西王十指交叉,有节奏的颤动着,双眸中忽而透出凛冽寒芒,冷声侵骨,“是四皇子?还是太子?”韩锋在京城逗留的时间,总觉得四皇子有些不同寻常,几度试探,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对于四皇子来说,林家是他最大的助力,他没有理由费尽心思的除掉林安之和林琬才对。 程晚清却不再答话,只是双眸中坚定的神色表现着她的毫不退让。 “郡主在寿王手上。 “额……嗯?”这个答案让程晚清着实没反应过来。安西王起身离去,“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今日来本就是告诉长公主这件事的,既然你知道了,就代为传达吧。” 程晚清一怔,随即大怒,奈何人已走远,自己绞尽脑汁得到的答案竟然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这实在是太过打击人了。 安西王走的急,也没向长公主道别,而长公主也没时间计较这个,因为前太医令已经到了,正在诊治的过程中。 如果说长公主因为年幼而对这个太医令知之甚少的话,那么当她亲眼见到当他到这里的时候,太医院那帮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伙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低眉顺目恭敬有礼,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瞬间就活络了不少。 程晚清过来的时候,程熙乾正扶着长公主在外面等候,郑夫人也在,心力交瘁的她难掩脸上的疲惫,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老态。 程晚清并没有上前打扰,因为当她清冽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长公主便望了过来。程晚清对她笔划了下,长公主会意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什么事?”长公主本还想问问安西王说了什么,再一想又觉得算了,如今承恩侯府已经忙得快要升天了,再加上程晚清又是一个有主见的,长公主也就想随着她去了。 可程晚清却自己将事情说了出来,“安西王说三姐在寿王那里。” 长公主的反应绝对没有比程晚清好到哪里去。“寿王?为什么?”这不过在脑袋中过了一下,紧接着长公主的便不由自主的分析了起来。 程晚玉在寿王那里却不回家。想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寿王不亲自过来,而是让安西王转告……这其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长公主,为了安全起见,必须避过四面八方的耳目,更何况如果三姐在寿王爷那里,想必定然是安全的。如今之计,不如佯装不知,以静制动,且先看着那次绑走三姐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长公主思索了会儿,点了点头。“但是我必须先确认她没有受伤。” 程晚清不再说话。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日带走程晚玉的明明是冰,最后为什么会落在寿王爷的手里,除了黑衣人两伙,和白羽的天字羽林军,根本没有其他人上山。寿王如何将手伸到那里将程晚玉救走的呢? 这些事情的答案像一团乱线,不论如何抽丝剥茧,也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又过了半晌,前太医令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可是只有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老夫无能为力。”看到众多人失望的表情,前太医令叹了口气又解释道:“这确实是南疆之毒,又称为不生不死之毒。因中毒者必须再食毒花茎叶方能解除,所以若是茎叶已毁或是下毒者已死,无人知道茎叶所在,那么中毒的人将永远持续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直到枯竭。 程晚清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郑国公夫人已经痛苦的晕了过去。程熙乾强忍着心中的难受,亲自将前太医令送走,并询问了有没有缓解之法,前太医令最后留了张方子,却是治标不治本,无奈着叹息离开。 这件事传到宫中,皇帝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太医召回,并让他们轮流去观察着,再寻解决的办法。 那日夜里,长公主出去了许久,但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特意派了丫头来通知程晚清要她放心,程晚清明白,这应该是程晚玉暂时无碍了。 春天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了,柳树枝已经抽出了嫩芽儿,京城的风波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程晚玉依然没有回家。而郑氏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而这一天的夜里,程晚清只着了薄薄的一层淡青色云衫,靠着窗子望着满天繁星,却突然一支短箭“嗖”的一声划破夜空,稳稳的落在她的窗框之上。 箭头之上夹着一封信…… 第四十九章:惊变 好长一段日子以来,承恩侯府似乎已经没有了门禁。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各型各色的人出入无阻。但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实际的出入明细完全掌握在长公主手中,若真想浑水摸鱼,那真是连门都没有的。 为了依旧昏迷不醒的郑氏,程熙乾特意向皇帝告了假,亲自前往南疆求医,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到最后竟然带回来许多在南疆极有名望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了南疆的用毒第一人,那人名声大本领强,但是脾气极怪,看病下毒完全随心所欲。 前世程晚清几次相邀,却都连门都没进去。程熙乾能做到如此地步,郑氏若是知道,也该心满意足了。可用毒第一人并非卜算第一人,在几番努力之下,郑氏的毒,依然无解。 这天午后,太阳暖融融的已经找不到丝毫余冬的痕迹。程晚清着了一身淡青色糯裙,将头发随意一束,用帷帽遮了,离开了承恩侯府。程晚清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公主那里,长公主却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来,因程晚清一直没有动作,长公主反倒急躁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潜意识认为只要程晚清有所动作,便一定会有收获。 沿着因春日来临已经变得很热闹的长街,程晚清再次来到了上元节那日她险些遇害的茶楼。却不再是那日的位置。 进入古朴精致的茶楼中,程晚清直径走向最顶层的隔间,一眼望去一模一样的小隔断中,却有一间旁边悬挂着白玉制的风铃。 轻风徐来之时,玉击之声清脆悦耳,流转的荧光充满着圣洁和纯净的气息。程晚清推门而入。 叶灵贞已经到了,斜倚在木质的圆桌上,悠哉的喝着茶,程晚清进来到坐下,她始终连眉都没抬一下。 “说啊,找我来什么事?”叶灵贞放下茶杯,抬起头来巧笑嫣然。程晚清心中暗道一声狐狸,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承恩侯府最近的动静你也都清楚,闹成这样你也应该满意了吧?” 叶灵贞哈哈大笑,“程晚清,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这都过去多久了,才想到来找我,反应慢了点吧。郑氏如何啊?哈哈。”叶灵贞即使在大笑的时候依然带着魅惑众生之感。 程晚清微诧的挑了挑眉,“你承认的倒痛快。”叶灵贞哼了一声,“这里又没有别人,我有什么不敢直说的,程晚玉现在是躲在寿王府,但她总不能一辈子在那里,还有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郑氏,哎程晚清啊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你的反应让我失望哦。” 叶灵贞心情显然很好,纤纤玉手轻抚着紫砂的茶杯,媚眼如同春日里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因笑容而勾起的嘴角,愈发显得神采飞扬。 颜如娇花,心若蛇蝎。 “所以到底你还是冲着我来的,说吧,你的目的。”程晚清开门见山,不见慌乱。 紫砂的茶杯,蒸汽却泛着淡淡的猩红色,闻着便有一种恶心的气味,叶灵贞也不知是懒得掩饰,还是故意,就这么将一杯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茶有问题的茶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南疆猩红花,花粉致死。但在程晚清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有意改造下,这茶要不了她的命,但也着实会让她难受很久。 但她绝不能将自己不怕毒的事情暴露给叶灵贞,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筹码。 “一命换两命,程晚清你应该觉得你赚了。”你只要喝了它,我便撤掉埋伏在寿王府的暗卫,解救世子夫人的解药,我也会双手奉上。” 程晚清笑笑,当着叶灵贞的面将那杯茶倒在了一旁的花盆里,开的正盛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得黑惨惨的再无生机。 “叶灵贞,你真的以为我就这般如同刀俎之肉的来见你么,未免太天真了吧。” 就在程晚清笑容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时,叶灵贞已然怒气上涌,双眸厉光连连,哪还有半分的魅惑之态。 “呵呵,很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今天的筹码。”叶灵贞双手用力,紫砂杯尽碎,而那双玉手却毫发无损。程晚清虽然有些惊诧,但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她忌讳,她亦做得到。 一封完好的信封被推到了叶灵贞的面前,程晚清侧倚着,一只手拄着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叶灵贞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件事要说起来就要从程晚玉失踪开始了,那天之后,程晚清一直怀疑叶灵贞,但因为手中没有证据更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东西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程晚清虽然一直在查,但奈何手中人脉不够,所以进展一直不如人意,直到有一天夜里,突然破空而来的短箭。 箭上插着的信,正是叶灵贞失踪这些年在南疆的事迹,加入邪教,制毒害人,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被一一列举出来,并附上了详细的说明,按照那信上所指,有心人若要调查,定然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那信写的很有门道,处处都差一点点没有牵扯出四皇子,这让叶灵贞看得冷汗涟涟。 这是绝对的威胁。 因程晚清收到的那封信其上字体太过飘洒俊逸,是那种看了一次便不会忘记的类型,所以程晚清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遍,而今天摆在这里的只是副本。 叶灵贞脸色连变,由涨红变得铁青,好几个瞬间,杀机涌现。“好!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叶灵贞的声音已经变得干涩。 可就在这时,程晚清汗毛突然倒竖起来,可她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灵贞身上,反应还是慢了。想躲,可已经来不及。 一支冰冷的长剑,带着阵阵寒光已经抵在了程晚清的脖子上。 是八影卫的冰。 “程七姑娘,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声音冷漠冰寒,如同她万年不变的冷艳容颜…… 第五十章:解药 “你为什么在这里,比程晚清先失声的是叶灵贞,她太清楚四皇子对程晚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所以才想趁早了结了程晚清。 冰的眼神都没有瞟向叶灵贞,依旧对着程晚清,“说出这些信息的来源,或许我还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从最初的震惊,到这种时候,程晚清反倒不慌不忙了,她对四皇子那个人的了解绝对超越所有人,冰看到了信的内容就说明她不是刚刚到的这里。 而她若本就是为了杀自己而来,潜伏一旁,以程晚清的感知力不会弱到毫无所觉,所以只能说明冰奉的命并不是杀,而更有可能的也许是保护。 她身上还有谜团,四皇子不会放任那些成为未解之谜。 程晚清稍稍侧了侧身子,找了一个能够看到冰的表情的角度,毫无波澜的问道:“你这样违抗命令擅自行动,可是会被剜掉一只眼的。八影卫到现在还没有人被施加了这种惩罚吧,你想做第一个?” 冰色变,不是因为剜眼,这规矩她自然知道,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惊的是程晚清为什么会知道八影卫!八影卫的存在绝对是绝密,而她,眼前这个淡笑的姑娘,不仅知道八影卫,而且还了解相应的惩罚。 冰手中的剑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坚决了,叶灵贞似乎看出了端倪,知道此刻若不出手,恐怕便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眼神忽而一变,凌厉的双掌带着劲风朝程晚清胸膛拍来,程晚清刚向后退,那脖子上的寒意突然消失,长剑下移,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冰,你疯了,她手上的信息若是传出去,我们这么多年所筹划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冰没动,面露挣扎之色。程晚清双眼一眯,继续加了一把火,“你当这些信息是谁给我的?”望着冰的眼神带笑,而转而再看叶灵贞的时候,却是不屑和嘲笑。 这一瞬的表情彻底击溃了叶灵贞的心理防线,而冰亦有所察觉,程晚清所说的话让冰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走!”冰抓着叶灵贞避免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解药!”在冰出现的时候,程晚清本以为今日之行就算是彻底失败了,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程晚清甚至觉得,是不是她曾经高估他们了。 这件事倒这不能怪冰的反应力不够,主要还是程晚清说出的事实足够让她彻底懵掉了。 程晚清也知道,今日回去冰会将事情原本的告诉四皇子,后果不知会怎样,今日若得不到能够解救郑氏的解药,恐怕这一生,郑氏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冰犹豫了片刻,不顾叶灵贞的反对,将解药交给了程晚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程晚清挑了挑眉,又莫名其妙的瞟了叶灵贞一眼,就好像是在说:“咦?解药竟然不在你那里,看来你主子不怎么信任你嘛!”那一眼实在刻薄,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却突然平静下来。 可若是熟悉她的人便会知道,这一刻的平静寓意的将是一辈子的不死不休。 程晚清虽然知道这之后恐怕将会引起一场很大的风暴的,但此刻的她却已经无暇顾及,拿到了解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戴上帷帽后程晚清迅速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承恩侯府。 她可没忘记程晚玉现在还在寿王府呆着不敢动呢!而那些掳走她的人原本要带走的可是自己!谁知道冰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将功赎罪请命将自己抓回去,以程晚清这副身子,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要真对上冰这种高手,那就是扑就一个字! 到了承恩侯府,程晚清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但却也没有立刻将解药送过去,解药真假,她还需要验证。 傍晚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等了许久,可程晚清一回来就径自回了贻丰园,也没有过来禀告她的意思,等了又等,长公主还是等不及派人将她召唤了过来。 程晚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解药仔仔细细的验证了一遍,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但对着长公主,话又不敢说的太满,只能说有一半的把握。 程熙乾早已无计可施,“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就是了。”这几日郑国公夫人几乎长住在承恩侯府了,日日在女儿身前照顾,那样一个老夫人,任谁看了都心有不忍。 本以为这种不把握的事情,郑老夫人会坚决反对,却没成想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痛快的答应了。 看来坊间传言郑国公夫人眼光独到,做事果断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莫名的,程晚清对这个一直憔悴的妇人有一种很强烈的好感。 虽然果断,但也难免紧张,程晚清怕出意外,解药从未经他人之手,用水融了,将那碗碧绿的汤汁一口一口的喂郑氏喝了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明早大堂嫂就会醒过来了,再让大夫开一些调理的药,喝上几个月,想必就会痊愈了。 就在程晚清说完这句话,突然床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程晚清大吃一惊,难道解药有问题?不可能啊! 随着那一声痛呼,郑氏整个人蜷缩起来,眉间紧皱,露出痛苦难耐的神色。 “这情况不对,那毒药虽狠,但解药却是温和的,按理说大堂嫂该顺顺利利的睡到第二日清晨,毫无痛苦的醒过来才对。”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程熙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程晚清脑袋轰一声,一种可能性在她脑中飘然不去。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忍不住在颤抖,“有。” “什么?” 程晚清咬唇,上前两步,两指搭在郑氏的脉上,片刻,痛苦的闭上了眼。 “大堂兄……对不起。” 还没等程熙乾回答,郑国公夫人已经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双手扶住程晚清的身子,“小姑娘,你告诉我,我女儿她……”话未完,声已哽咽。 第五十一章:否极泰来 “大堂嫂不会有事。”程晚清说完这句话,明显感受到郑国公夫人僵硬的身体柔和了许多。 “只是……大堂嫂腹中的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程晚清无奈说道。所有人震惊当场。 程熙乾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什么意思?之前那么多太医都没有诊出喜脉啊。” “世子爷,夫人在中毒的情况中,脉象会混乱,再加上时日尚短,喜脉本就不稳定,那种状况下是决计诊不出的。”没等程晚清回答,一直留守在承恩侯府的王太医已经到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三元及第的程熙乾就像是一个孩子,完全无措。 王太医想了一刻说道:“如果世子夫人这么一直躺下去,这个孩子也终究没办法来到这个世上。” 程熙乾颓然,郑国公夫人眼眶中含着泪,望着女儿的眼睛充满着怜惜。 王太医说的很隐晦,意思就是你这孩子怎么着都出不来,节哀吧…… 明明不是好消息,但总算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郑氏不会有事已经是万幸,至于孩子,以后再努力便是了。 王大夫又为郑氏把脉开药,程晚清默默的退了出去。 月色如银,撒满地光辉融入清风如同湖水。柳树枝已经有人的半臂长了。 贻丰园中有些空荡荡,平日里这个时间程晚盈断然是没睡的,而今天漆黑的房间一丝光也无,本应该跑过来迎接她的那一对双胞胎也没有动静。 安静的有些诡异。 “程七姑娘,你可真悠闲。”本是子衿子佩搭的而后却被程晚盈霸占的秋千上赫然坐着一个男子,素白的袍子,用银线勾了边,云纹若隐若现,衬着一张脸愈发风采如玉。 程晚清只是怔了一会儿功夫,急忙屈膝行礼,这大半夜的,谁能想到寿王爷会跑到这来荡秋千。 寿王摆了摆手,“我是把晚玉送回来的,已经把她扔回了聆音阁,现在想必已经睡下了。” “嗯?送回来?蜀王的人撤了?”程晚清着实惊奇,四皇子这种时候怎么会轻易放过程晚玉,准确的说是放过自己! 寿王爷呵呵一笑,“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知道害怕了?世界上的事情总不会永远按照设定好的轨迹走,总会有意外发生的嘛,就算没有意外,制造出些不就好了。” 看似完全对不上号的问答,却让程晚清心中掀起波澜,看来四皇子并不是想要放过自己,大概是被眼前这位带着温润笑容的男子给设计了。 这么想来,程晚清看着他的眼色便有些怪怪的。在程晚清心中,寿王爷一直是那种温润淡然的男子,若这副面孔下掩藏的是另一副样子,如同四皇子那般的狼子野心……不,那只会比四皇子还要可怕,这是一只会隐忍的狼。 寿王爷轻咳了一声,“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晚玉毕竟不小了,即便是晚辈,住在我那里久了传出去也不好,再说她本就是池鱼之殃中的鱼,也不会被他揪着不放。” 两个人明知道自己口中和对方口中的人是谁,却没有人拆穿,逻辑混乱的谈话在温暖的夜空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第二日一早,忙碌了许久的程晚清破天荒的没有早起,而是借着慵懒的阳光趴在床上不想动弹。 因为她知道,程晚玉回来了,郑氏这个时候也该醒了,郑国公夫人差不多也该回府了。这一大早,承恩侯府注定是一个忙碌的早晨,而忙里偷闲什么的,绝对是程晚清的最爱。 可这闲可没偷多久,就像程晚清刚刚所想的那样,程晚玉还没和长公主说几句话呢,郑国公夫人见女儿无恙,便要告辞,长公主便张罗着去送,程晚玉呢,闲的无聊,绕道跑到贻丰园,将趴在床上摇头晃脑的程晚清拽了起来。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好像是程晚玉经历了一场大劫一样,而于她来说,不过是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寿王府了,寿王告诉她因为某些原因不暂时不能离开,母亲又去看过她……或者说在整个过程中,最为悠闲的就是这位当事者了。 尤其是寿王送她回来的时机,郑氏也已经再恢复中,好像整个府里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世界似乎正在恢复平静。虽然程晚清对于四皇子如此悄无声息感到无比的不解,但却也没有再自不量力的去招惹他。 春日的气息逐渐浓郁起来,终于得以平静的承恩侯府显得一片祥和。 长公主对外宣称程晚玉只是受了风寒,休养了一段时间。随着时间,各种各样的流言淡了下去,毕竟程晚玉毫发无损,也没有寻找郡主闹的满城风雨…… 但在有些人那里,事实是如何,大家还是再清楚不过的,若说程晚玉的闺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可即便如此,长公主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也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原定的诗词会的日子愈来愈近。 但因程晚玉最近出于风口之中,所以这场原本是考校梁亦博的诗词会在意义上悄然发生了变化…… 程晚玉在寿王府也不知道在寿王府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澎湃的即将快溢出来的朝气。而最重要的是,她对于诗词会的事情不仅不再反感,反倒比任何人都积极盼望着。 程晚清很想知道寿王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那个看似温润的人……程晚清的思绪一怔,随即摇头轻笑。 “七妹,你笑什么?”程晚玉凑了过来,在寿王府的日子久了,那么大个地方,也除了丫头也没有女人,更没有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早就把她憋闷坏了。 程晚清倒是不回答,却问道:“我还想问三姐,什么时候开始对诗词会这件事这么上心?” 程晚玉脸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寿王舅舅说安西王不会娶八公主的,还说……还说诗词会的时候他会假公济私的拉着安西王一起去,美其名曰寻找有志青年……” *********************************** 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诗词会这一条线,写到这里我只能说一个大高潮即将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谈话 几日的时间又悄然流去,程晚清过的悠闲,每日不是去聆音阁就是去锦绣楼,特定的时间再去看看恢复中的郑氏。 而程晚玉整个人每日处于一种毫无间歇的兴奋状态,练琴的时间从三个时辰直线上升到四个半时辰!或许她知道,除了容貌,若要在某一点上压过其他贵女,或许只有琴艺一途了。 诗词会的时间愈来愈近,地点就定在曲江之上的两座芙蓉亭,连着两只敞篷的大船,两相贯通。诗词会并不限于男子参加,也会有女子前去,只不过都会由母亲相陪,而且男女分隔开来,左亭是女子和众贵妇聚集之地,右亭则是男子汇聚之地。 程晚清望着细致的计划,不由得咋舌,这长公主为了给程晚玉寻一门好亲事,可谓耗尽了心神。偏偏女儿心已经跟着别的男子飞了。这还没开始就能被预感到浩大的场面究竟如何结局,几人欢喜又有几人忧愁?程晚清呵呵轻笑,挥去脑中纷杂的思绪。 这天,程熙乾因公事早早的离开了承恩侯府,郑氏身子也已经恢复了许多,程晚清陪着她在后花园中慢慢的走着。 春日里的花园永远是最美的存在,新嫩的青草树枝散发着柔软的新绿,让人的心亦跟着柔软起来,半开的全开的花朵竞相在风中轻摇慢摆,像是母亲最温暖的歌谣,慵懒而清新。 聆音阁越来越近,二人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琴声幽幽而至,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悠远如同低吟,程晚玉的琴艺确实无双,而又因为心系安西王的关系,她的性格越来越向曾经的林琬靠拢。 伴着琴声,郑氏幽幽叹了一口气,“七妹你说,如果安西王不是武将,只是韩国公的儿子,该有多好?”郑氏水漾的眸子中带着疼惜,往往最悲哀的不是前路未卜,而是明知结果不如人意,依然选择奋不顾身。 “夫人,七小姐,长公主唤你们过去。”丫头在距离二人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驻足,既不会逾矩,又不会因突然出现而吓到二人。 这几日因承恩侯府所有的倒霉事情全部一扫而空,长公主也愈发的神采飞扬起来,郑氏和程晚清到的时候,她正抱着茶杯眯着眼靠在墩子上,神采奕奕的。 “母亲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郑氏虽然身体不适,依然丝毫不差的行了礼,郑国公家的女儿永远都是那般让人找不到错处。长公主拉起她来坐下,程晚清也坐在了另一侧。 “身子如何了?”因长公主心情甚好,二人也便没了拘束,郑氏回答道:“已经大好了,母亲不必忧心。”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前些日子你一直昏睡着,你母亲也跟着耗尽心神,但这些日子也已经恢复了。我之前派人去送了请柬,邀请她和我一起去诗词会,你若已经没关系了,便也跟着一起去。” 郑氏大喜急忙道谢,双眼也因激动而泛红,她自然知道她的母亲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只是她刚刚醒过来,郑国公夫人却因为郑国公府有事情而匆匆离开。 她知道这是长公主借着诗词会想给她们母女叙旧的机会,虽说不至于到感激涕零的地步,但也深知这次的机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清儿也跟着一起去,就当是奖励你为你大堂嫂找来解药。”长公主笑着说。程晚清啧啧两声,“长公主这可就是打发我了,这奖励有点不称头啊。” 长公主点着程晚清的额头,“你个小妮子,想要什么奖励就说吧。”长公主之前所说自然只是开玩笑,不过是想把话题引过来而已。 程晚清嘿嘿一笑,“晚清现在吃好住好,就像是真正的大小姐一样,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郑氏呵呵一笑:“你这小嘴可是越来越甜了,让你母亲听到可要罚你?莫不是在通州的时候苛待了你不成。” 程晚清再次啧啧两声,却也不答,郑氏一愣,却也猜到了七八分,想必这个丫头曾经的日子不太好过。 “若说起这个,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你母亲?”长公主突然严肃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饶是以程晚清的伶俐,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 长公主继续说道:“虽不知道她怎么做的,但能教出来这样的女儿就是成功了,你看清儿为承恩侯府解决了多少麻烦?” 郑氏也笑着附和,“是啊,若不是七妹,我可能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程晚清汗颜,心中默哀,“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遭受到袭击啊姐姐。”当然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也只能在那干笑罢了。 “你傻笑什么啊?”长公主又点她额头,程晚清咳咳两声,“长公主,母亲养出来的女儿是我姐姐那样的,我可是林姑娘教出来的。” 好吧,解释不出来的事情统统推给林琬,反正林琬就是程晚清,程晚清就是林琬,这件事天知地知程晚清自己知! “说到林姑娘……林府的事情真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么?”郑氏本就喜欢程晚清,再加上知道是她找到了解药,虽然程晚清对解药的来源三缄其口,但依旧不影响她心中的谢意,有了这层关系,郑氏再没有话会避开程晚清,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长公主叹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可怜林将军一生为民,也可怜了那个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丫头。” 郑氏思索了会儿说道:“母亲,其实我一直觉得,林府的遭遇像极了十三年前郑国公府的遭遇,那一次我们全家上下齐齐入狱,也是死牢,我幼妹刚一出生便夭折了,唯一的妹妹也因为在湿冷的牢里落下病根至今日日离不开药。” 程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堂嫂,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或许正是十三年前的灾难,才换取了郑国公府的经久不衰。而林家却是再没这个福气的。” 第五十三章:街道一角 “七妹七妹快快快!”一大早程晚清被程晚玉鬼吼一般的叫声吵醒,子佩子衿也在她催魂似的叫声中手忙脚乱的帮程晚清梳妆完毕。 春日里正是容易犯困的日子,程晚清没精打采的像是一只没绳的木偶,跟着程晚玉机械的走着。阳光温润润的打在脸上,柔柔的说不出的舒服。 直到眼前映入一个朝露般清澈的女孩儿,女孩湛蓝色的纯色云衫,头发垂在一侧,静立含笑,如清晨花间第一滴露水,不染纤尘。 “六姐姐,我把七妹带过来了。”程晚玉挽住那女孩的胳膊,看向程晚清,眼中带笑。那女孩对她笑笑,充满友善。 长公主对她招了招手,终于神志清醒的程晚清一脸迷茫的走了过去。长公主指着那含笑的蓝衣女孩儿:“六公主,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和晚玉如同亲姐妹一般,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被皇上禁了整整一年的足,到今日才算是解了禁。” 程晚清暗自惊诧,眼前的女孩是公主?她丝毫感受不到八公主的那种气场,轻柔的笑容,举止大方却无一丝倨傲,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哪双湿漉漉的黑眸,纯粹如同暗夜星光。 这样的女孩儿,做了什么会被禁整整一年的足?不过片刻间,程晚清的小脑子中已经堆满了问号。 那蓝衣女孩突然对她俏皮的眨了眨眼,阳光下那双眸子中似乎蕴含了剪碎了的水的影,漾出满目的春光。 “六姐姐好漂亮。”程晚清努力摘除问号,由衷的赞叹道。 六公主嘻嘻一笑,也不拘束,一手牵着程晚玉,一手牵着程晚清,分坐在了红木雕镂空梅花的圆凳儿上,看周围也没了外人,便收了矜持的坐姿,慵懒的半趴在桌上,一脸渴求的望着长公主,“姑母,给我讲讲表妹说的诗词会呗。” 皇女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和程晚玉一样参与这样的事情,只能先听个大概,自己在脑子里想象,看得出来长公主对她很好,脸上始终挂着真心的笑容。 根本轮不到长公主亲自出马,程晚玉已经手脚并用的将计划讲了一遍。可六公主听了却皱了皱眉,“只是作诗词的话,会不会太单调了。” 长公主哦了一声,尾音上扬,道:“那小六有什么意见。”六公主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不是说除了男子,还有许多贵妇和女子么,让每一个前来的人都带一盆花,而诗词会呢就以花为题,这样无聊的人呢还可以赏花,最后做的最好的就让他随便挑一盆带走嘛!” 程晚清咦了一声:“别说,这主意好,我本来也想说这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人乌压压的全部拿着笔在冥思苦想,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在考科举,六公主这主意棒极了!”程晚清举双手赞同,程晚玉也一脸亮光。 长公主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主意可行,便坐不住的去安排了,不能只让客人拿花啊,自己这主人也得拿出些珍品才行啊。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小丫头自己玩去吧,小六是不是被禁足憋闷了,今日就许你们出府,但是带好护卫!” 自从上次程晚玉被掳走,长公主将她身边的护卫增加了一倍。程晚玉要去哪后面都乌泱泱的跟着一大片人! 程晚玉吐了吐舌头,她就知道,六姐姐一过来,母亲一定能放她们出去玩。 虽然长公主一再叮嘱,但是程晚玉觉得要是真的带着那么多人出去,那一定不是去玩,而是去踢馆。所以还是挑了三分之一,并且叮嘱距离她们要有多于十米的距离,这才离开了承恩侯府。 近晌午的京城无比的热闹,街道两侧各种摊贩络绎不绝,而日日生活在皇宫中的六公主更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碰碰这个,玩玩那个,笑的如同娇花绽放。 对于民间的一些小玩意,六公主更是爱不释手,甚至到耽误人家生意的地步,可偏偏所有的摊主都和颜悦色,谁能抵抗得了那双湿漉漉带着笑容的黑眸呢! 两个程陪着她闲逛,程晚清也四处看着,突然在众多摊贩中她瞄到了一个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摊子。 准确的说是植物香。 程晚清走了过去,一株一株的仔细看着。摊主一点也不如其他人殷勤,坐在小小的凳子上拄着下巴打着盹。程晚清蹲下仔细挑选的时候他也就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便跟没有看到这个人似的继续打盹。 程晚清越看表情越严肃,这些植物她太熟悉了,全部属于南疆深处,南疆北方的气候根本养不出这种类型的植物。 在她还是林琬的时候,常年陪父亲驻守南疆,对于来往于这之间的摊贩太过了解。他们一般只会在南疆北部活动,因为深处是南疆皇族之地,是其他人万万不敢侵犯的。 可如今那里的东西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七妹,你在看什么?”程晚玉已经拉着六公主过来了,六公主一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突然又来了兴致,左摸摸,又摸摸。 可就在她的手刚要伸到一株开的很鲜艳的花朵上去的时候,程晚清突然将她拉住,“别碰,有毒。”六公主惊慌的缩回了手,又好奇的瞥了两眼。 那一直闭眼的摊贩睁开了一条缝,发出了哼的一声,侧身继续睡去,也不再管这三人。 “我们走吧。”程晚清虽然疑惑,但却并不想在这里多呆,拉着二人想往别处走去。 可就在这摊位不远之处,出现了三个男子,为首的那一人一袭黑袍,映着深刻的五官愈发深邃。 “没想到这京城也有识货之人,倒是我小瞧了他们。” 黑衣男子的声音极具磁性,有种与生俱来的魅惑。 左右两个男子站在比他靠后一点,其中一位面无表情的盯着程晚清三人的背影,另一个人却道:“只是小姑娘而已,说不定在哪碰巧看到过。” 三个人之间的谈话结束,热闹的街道一角归于沉默…… 第五十四章:毛茸茸的花 六公主在前面跑的欢快,程晚玉却在后面小声的和程晚清说起了六公主的身世。 虽然同为公主,但与天之骄女八公主相比,六公主明显没有那么幸运了,她的生母是静嫔,本是宫女,与她一样有着一双美如星子的眼睛。 因此一朝承恩,被封为贵人,又因生下了六公主而晋升为静嫔。可**佳丽三千,没有丝毫后台的静嫔娘娘在那个风云诡谲的地方生存实在艰难。 好在静嫔性子无争,若无必要,几乎从不出自己的院子,六公主也随了她,善良且温顺,才得以在深宫之中仍然保有一份天真烂漫。 或许天佑她们母女,静嫔生下六公主后身子亏损的厉害,总是大病常有,小病不断。在六公主六岁的时候,长公主带着程晚玉一次进宫遇到了她。 程晚玉天性冷傲的性子难得有一个玩伴,加上静嫔重病,也怕过了病气,便禀了皇上接六公主到承恩侯府住几个月,可这一住就是三年。 即便后来六公主回了宫,皇上也是不禁她和长公主走动的。孩童时期的友情总是特别令人难忘,因有了长公主的庇佑,六公主在宫中的日子才慢慢变得安稳起来。 一年多前,八公主失足掉入荷花池,却仅仅因为觉得承认自己失足很丢脸,而冤枉是六公主撞到了她她才掉下去的。因为这样,六公主才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到承恩侯府,而程晚清刚好出现在这一段空白期。 而此时此刻,无论是六公主,还是程晚玉都不知道的是,静嫔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一次六公主出府,便是静嫔特意制造出的机会,要最后一次,和皇上商量六公主最后的归宿。 傍晚十分,承恩侯府的马车将依依不舍的六公主载回宫中,程晚清程晚玉也拖着酸软的腿回了府。 可一进大门,程晚玉险些倒回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满院子的奇花异草,用各种精致的盆装了,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排开,一片艳色中夹着为数不少的嫩绿,场面甚是壮观。 长公主手中还抱着一盆,绿色的如同仙人球一般毛茸茸的,却并不扎手,不过婴儿拳头大小,一眼望去极为可爱。 程晚清咦了一声,这东西她今日下午刚看到过,便是在那南疆贩子的摊位上,不过是南疆深处沙漠中的小花,无毒无害,天然的很。 长公主献宝似的将二人叫过去,指了指那盆小东西,“怎么样?可爱吧。”程晚清见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程晚玉像是遇到什么新鲜玩意一样抱在怀里。 “这是哪里来的啊?”程晚清状似无意的问道。 长公主也不隐瞒,只说是在一个南疆贩子手里买的,程晚清又打听了样貌,却与她下午所遇之人毫不相同。 程晚清没有再继续追问,南疆之中这种小花太多了,许多来往两处的小贩都会带回去一些,高价卖给如同程晚玉这般喜欢这种东西的大小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将所有事情整理结束,本就累的走不动的两个程现在更是一步都不想走,长公主干脆直接叫人摆饭。可这个时候,却远远走来一窈窕的黄裙少女。 竟是日日到老夫人屋里请安的程晚盈。 “咦,她这是走错屋了吧。”程晚玉对待别人时,那双樱桃小口总是显得特别刻薄。 程晚清也好奇,程晚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细细想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正面和她接触了。这具身体的亲姐姐,也不知道演变成个什么样了。 程晚清先是对长公主行礼,又对程晚玉行礼,至于程晚清,排行靠后,自然就不用了。 再怎么说也是住在承恩侯府的客人,又日日去照顾老夫人,长公主怎么也不会给她脸色,笑眯眯的让程晚盈坐了。可她坐下后盯着程晚玉手中的小花却有些愣神。 直到长公主问第二次,她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了歉,才开口说明来意。 “长公主,晚盈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自从来了京城,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看看,母亲来信问起京城有什么好玩的,晚盈都不知道回答什么,这次诗词会如此浩大,晚盈心向往之,不知长公主可否允许晚盈跟随一起去看看。” 程晚玉哈哈一笑,“婶婶又不是没来过京城,又怎么会问京城有哪里好玩,你这谎扯得也太远了吧。” 程晚盈一哽,脸色微红,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长公主。程晚清自然是无所谓的,这个便宜爹的便宜姐,她去哪都和自己没关系。 只不过至少这次程晚盈学聪明了,上一次护国寺之行跑去求老夫人,结果被程晚玉以一句四个人轿子坐不下这么蹩脚的理由堵了回去,虽后来她挺庆幸那一次留在了承恩侯府,但怎么着也说明那个方法是行不通了不是。 所以这次直接来求长公主,毕竟是长辈,又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出明显的有失偏颇行为来。 而结果果然没有让程晚盈失望,满心欢喜的告辞而去。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讨人嫌,不傻了么!”程晚玉又刻薄起来。 “娘亲,你让她跟着做什么,没来由的丢人。”长公主拍了拍程晚玉的肩膀,“这丫头这段日子也有了些改变,也不能将她一棍子打死,这一次就让她跟去,也好看清楚各人之间的差距,别哪日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可就真的是我照顾不周了。” 程晚清觉得长公主话里有话,仔细想来却也理不出头绪,吃过了饭,最后扫了一眼一直被程晚玉抱在怀里的小花,也告辞离去。 夜色渐沉,贻丰园内子衿子佩正在院子采摘花瓣。看到程晚清回来后全部双眼亮晶晶的跑了过来。 倒是让程晚清一脸迷茫,这俩丫头这是什么意思啊? 第五十五章:灾难 “小姐小姐,等到诗词会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啊。”子佩两眼放光,活像是只见到了鱼儿的猫。子衿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眼中也明显流露出渴望。 “好好好,都去都去。”带着这两个人一起看着程晚玉,她也放心些。虽然被安西王拒绝过一次,但很明显,晚玉郡主还没有死心。还有着一搏的准备。 时间就这样平静的推移过去。这些日子,程晚清没有再出过承恩侯府,而程晚玉也终日关在聆音阁中练琴,郑氏已经大好,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每每提起,难免会红了眼眶。 不过这些天不大不小,倒也有一件事值得一提。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贵人事忙,大脑卡住了,抑或是程熙乾自己脑子犯抽,明明是三元及第的文状元,偏偏领了北军都尉一职,负责整个京畿重地的安全!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自从他领了这个职位,一直平静的京城开始不太平了。 最近程熙乾真的是忙晕了,每日里早出晚归,又害怕郑氏未愈打扰她休息而去住书房,或者准确点用词的话根本用不到“住”这个字,每日能有那么一会会儿的休息时间便要烧高香拜菩萨了。 所以在他晚饭时听程晚玉提起程晚清对南疆的花草颇有研究时,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将还未用完餐的程晚清拖走了。为了掩人耳目,还找了一副宽大的铠甲,程晚清没头没脑的跟在他后面,完全搞不清状况。 不过仔细打量这个大堂兄,她却发现这些日子他的变化着实不小。曾经的状元郎总是夹杂着世家子弟的贵气和读书人的儒生气质,可现在呢!牛奶白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瘦了一大圈的他轮廓看起来更加深邃。尤其是一直紧锁着的眉间明显的昭示着他有未解的难题。 已经入夜,一队北军悄然融入到漆黑的小巷,几经转弯到达了一处很清的庭院的后门。但若停下来仔细听,还会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时而传来的笑闹歌声。 “堂兄,这是哪里啊?”程晚清搜索着记忆中大致的方位,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是京城那最大青楼的后门。 “嘘不要说话,跟我走就是了,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程晚清听话的不再出声。小等了片刻,便有婆子过来将门打开。因却是后门,所以放眼望去,很是冷清。但只一眼程晚清便确定这就是那青楼的后门。前世她曾来过。 沿着小路,越转越黑,不一会连月光都不见。 “是这里,晚清跟我来。”程熙乾开了门,绕过外堂,径直进了内间。可这一正间屋子的地上却七零八落的摆着不少珍宝。 南疆珍宝。 “大堂兄。”你截货就截货,也不用把扁担都带回来吧。程晚清无语的望着地上整整一排摆的整整齐齐的扁担,全都是完整的还未劈开的竹筒。 “问题就在这些竹筒里,晚清过来看这里。”程熙乾带她绕过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一角。这一看程晚清的面色终于严肃起来。 梭葛草,雷公藤,箭毒木,乌头,番木鳖,一株株全是毒中之王,而且数量庞大到让人心惊。 “大堂兄,这是从哪来的?”程晚清正色,面色凝重。程熙乾对身后的北军挥挥手,当即出去两个守在了外面。并且将门关死。而剩下的四个两个守在门口,两个守在程熙乾和程晚清身侧。 “七妹妹,这些若制成毒药,能毒死多少人?”程晚清又瞥了一眼,大致一算,“这要看制成哪种毒了,这要是放在会制毒的人手中,半个京城可就没了。” 程熙乾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芒,虽一瞬而逝,但那悚然的杀气让程晚清骇然不已。 “晚清,大堂兄不瞒你,这是在通州被截住的,经过我这几天的调查,你父亲他恐怕脱不了干系。” 程晚清一怔,自己那便宜爹,恐怕没那个胆子吧。“大堂兄,或许背后还有主谋。” 程熙乾只当是她想洗白她父亲,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指着剩下的竹筒说道:“这些植物就在这样的扁担里。当时我的手下觉得这些扁担大的怪异,便劈开了一个,瞬间而出的绿气直接带走我六个属下的性命。” “绿气?”程晚清的声音因惊诧而变得尖锐起来,单纯的毒花和现在这种状况可以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若是这样,程远盛若是被当成替罪羊,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程晚清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不想再被满门抄斩,这想想都憋屈。 程熙乾眼中露出不忍,犹豫了片刻,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死的六个北军中有一名是谭提督的儿子,被他父亲下派历练的,如此死的不明不白,谭大人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这件事若谭大人揪住不放,通州程府必然遭难,即便是承恩侯府都会受到连累。而且晚清你要知道,若是这事后真有幕后主使,那很明显你爹爹他已经被当成了替罪羊。” 程晚清何尝不知程熙乾说的句句在理,可这件事她又能做什么。“晚清,若无大功,不可抵命。”程熙乾又道。可仅此十个字却让程晚清豁然开朗,虽然这次很有可能出事,但毕竟不是谋反那种不可逆的大罪,大功赎罪非不可! “大堂兄,将证据呈上去,先让程家下狱。”程晚清决然道。程熙乾眉一皱,“小妹这是什么意思?” “大堂兄可是糊涂了,我父虽脱不了干系,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并非主谋,那就决计定不了死罪。可若你是主谋,又能否放任一个知情的人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呢!大内监牢里多少手段让人生死无望,那些人不会放任我父亲在牢里呆多久的,必然有所行动!到时顺藤摸瓜找出主谋,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方法。” 第五十六章:入狱 本来说昨天上架,结果左等右等也没开通,所以继续更公众章节的说…… ************************************** 程熙乾有些犹豫,这并不是小事情,本来他私自做主将这件事瞒下来就有些诚惶诚恐,更是没有将此事告诉长公主抑或是承恩侯。 因为这不仅仅是通州程府被牵连其中的问题。从官道截获,上面盖有程远盛的通关文书,好像除此外程远盛并没有其他错处!但是这次货是运往京城的。在别人眼中难免不会将承恩侯府划到那圈圈里。 再者说毕竟是近亲,若承恩侯府置之不理,传出去至此侯府也便再无脸面了。程熙乾这些日子为这一单东西已经是愁断了肠。 谭提督不日将到达京城,今日他将程晚清带过来,本意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开这些竹筒,若藏有其他线索,也不失为一个交代。 程晚清蹲下身来,仔细敲打着那些甚是粗壮的竹筒,每个里面都藏有东西,虽然摇晃时听不到声音,但其重量明显高于空心正常的空心竹筒。 再加上只因为劈开了一个竹筒便瞬间被毒气毒死的足有六人,可见其筒内之物的重要。 “大堂兄,在这里我恐怕没有手段能将这些东西打开,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先按照我说的做,明天现将我爹爹送入天牢,或许那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然后找一个绝对安全且隐秘的地方,将这些东西运过去,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慢慢想办法。” 程熙乾点点头,“这里便绝对安全,等下我会派人守在门口,你有任何需要直接说就可以了,既然如此,你也别回府了,这几日便住在这里,穿过这个屋子有卧室,很安全,可以放心。” 将一切安排妥当,程熙乾便匆匆离去。而此时,已经是晨曦初上,晓露初凝之时。 程晚清其实一点也不关心那个便宜爹做了什么缺德事,但问题就在于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就得负上该负的责任,谁让有一个词语名叫连坐呢! 如果将这些竹筒尽数打开,应该会有线索吧。程晚清只能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 “有人在么?”也不睡觉了,直接动手,打开一筒是一筒。门外有人应声。正是程熙乾留下的护卫。 按照程晚清的要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侍卫便带回来一大桶的松子油和一大坛子的酒,还有一大盒子石蜡。 程晚清已经先随意捡了三支筒拿到了院子里的通风口。先用针在两端各开了一口,针未除去。 接着讲松子油抹了厚厚一层,接着用石蜡将整个竹筒封住,钢针拔出,撒酒。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瞬间,石蜡内部连着松子油的一带便被绿色包围。 在这之前程晚清早已屏住呼吸,快步后退。 紧接着,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通风口的草地上绿油油的小草已经变成纯黑色随即枯萎。因程晚清事先在那土地上洒了酒,所以绿气并未逸散,只是随着酒液一起渗入地下。 “七姑娘,这……不会毒害到前院的人吧。”毕竟少许绿气融入风中,散去。 程晚清摇了摇头,“这个程度……不会。” 那几个侍卫放了心,眼睛便一动不动的盯着竹筒,只希望秘密很快被揭开。 时间缓缓而过,石蜡封住的绿色越来越浓郁,从淡绿到碧绿到浓绿,再到浓的发黑。但慢慢的三支竹筒的颜色还是出现了差别。 靠着最左边的一支,几乎已经呈现出纯黑色。按照之前程熙乾的说法,那被劈开的竹筒只在一瞬间毒死了六人,那么这支漆黑的竹筒若是被那样劈开,周围所有的人,包括程熙乾都无法幸免。 程晚清已经有预感,这支竹筒内一定藏着最大的秘密。否则不会有人如此精心的去布置,若无正确解法,恐怕就算有能耐打开,也没福分看到。 一天的时间消逝,院子里始终宁静,除了程晚清偶尔让侍卫去找来一些她所需要的东西,再无其他人来去。这一处地界儿,似乎与世隔绝了一般。 可与此截然不同的便是外界的状况,或是说通州的状况。程远盛连夜入狱。其妻其子其女全部入狱。 程晚清却得皇帝特批留在了外面,但这件事也只有程熙乾一个人知道,其他的人尽不知情,这是程熙乾特意请求皇帝对此保密的,他怕若是有人知道了会率先出手,而他万一保不住她,其结果不堪设想。羽林军到承恩侯府带走程晚盈的时候,程晚玉以为程晚清已然被带走,哭的一双眼像两只核桃。 “母亲,你快去救救七妹啊!”程晚玉不管三七二十一,郡主脾气一上来,完全不用脑袋思考,最后长公主把她关在了聆音阁,自己进了宫。 程晚玉也不管离诗词会还剩多少天了,也不去练琴,只满屋子晃悠。“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要嫁的人家嫌弃我,自己的妹妹保护不了,连自己的娘亲也不愿意管我了。我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呢!” 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对天发誓她绝对没这么想,只是看着自家小姐这么焦躁,也不是办法,最后央了管家,去宫里送了信。傍晚时分,六公主来了。 而且得到了特许,今夜住在承恩侯府,好好陪陪程晚玉。 “其实……你也知道,我在宫中住的位置偏,今天我只是无聊跑出了**的范围,看到了牢监压着人往天牢那边去,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程大人,还有一个妇人一个男子,还有一个姑娘。并未见到七妹妹。” 六公主对程晚清印象很深刻,便也跟着程晚玉一起叫七妹。程晚玉一怔,“你怎么知道是她们。” 每天来往大内监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若说六公主偶然看到一回倒也不稀奇,但距离定然不会近了,能远远的看到,想看清人脸可就难了。 六公主摊了摊手,说道:“有一个姑娘一直在大喊大叫要承恩侯府的老夫人给她做主。这怎么可能呢!若真是和承恩侯府联系起来,做主的也是姑母啊。”六公主很显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姑娘是怎么想的。一脸茫然。 第五十七章:口角 “你说,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如果通州程府这次真的万劫不复了,我娘她会不会真的抽身不管啊。”程晚玉始终担心自己那个小七妹,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小自己不少的姑娘已经成熟到可以让自己依靠。 对此六公主也无法作答,她虽生长于皇宫,但她的世界却比任何人的都要简单。荒凉的院子,慈爱的母亲,两个忠诚的丫鬟,一架书一张琴,仅此而已。 翌日清晨,还未起的程晚清并不知道,一向爱睡懒觉的八公主正风风火火的跑去找她的父皇。 “父皇!为什么程家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偏偏那个程晚清被留在了外面,凭什么啊父皇,快快把她也关进天牢好不好。” 八公主对程晚清怨念颇深,或者说毫无缘由的讨厌。皇帝处理了一整夜的公务,正疲累的很,可来的是自己的最心爱的小女儿,只得强打起精神,“女子不可以干政,怎么连这件事都忘记了。” 八公主脸色一变,急忙下跪认错。皇帝自然只是吓唬她一下,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对她招了招手,“这样好不好,如果有机会的话,父皇带你一起去看看程晚清处理那件事的进度,若是你不满意,就把她扔到天牢去。” 八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 皇上这么一承诺,八公主便日日过来请安,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渴望,皇帝只当是小女儿在宫中呆的闷了,今日阳光又好,皇帝也来了兴致,“走吧,去见见分晓。” 要说巧还真巧,经过这几日,那些黑色气体正好已经完全融入石蜡之中。而今天正是程晚清决定开启竹筒的日子。 两把匕首已经插在了原来针孔的位置。而土地也已经被挖成深深的槽,竹筒整个陷入其中。 “开!”程晚清一声零下,已经带好手套的两名侍卫一起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竹筒分裂。 而其中有一层如同植物内膜一样的物质,而被那层物质包裹住的东西,丝毫未损。 “拿出来。”所有的东西被摆在地上之后,那带着毒的竹筒被埋入地下。 “七姑娘,这盒子里的是什么啊!”程晚清望着加了锁的一个扁平小盒,思索了一会道:“直接砸开。” “是!”侍卫得了令,从一侧直接劈开,当啷一声,一个扁扁的东西掉了出来。 程晚清秀气的眉毛一蹙,两个纤细洁白的手指将那东西夹起,双眼微眯。 “卑职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突然侍卫齐齐拜倒,程晚清乍一愣,随即跟着跪拜。 看来皇上是真着急了,竟然自己过来了。 程晚清一抬头,正对上八公主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却绝对称不上好意。 皇帝本就是锐利的人,到现在若还看不出自己小女儿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之间没那么简单的话,那可是真的枉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 但两个小丫头之间发生什么,没发生什么,还真的引不起这堂堂九五之尊的一点点兴趣,只一刻,他的目光便移动到地上散落的东西上去了。 “这些奇怪的东西你可都认识?”皇帝也没怕有毒什么的,仔细的将地上的东西挨个看了一遍。 程晚清点了点头,“一句话来说就都是南疆禁物,即便是在南疆的地界也不允许流通的东西。” “哦?”皇帝眉毛挑了挑。八公主却指着那些东西说:“父皇,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就让她做这个啊,这随便找几个人都能做,快把她关进天牢吧。” 八公主得意的瞥了程晚清一眼,那目光中还带着深深的不屑。皇帝只是笑笑,倒也没有出演喝止自己的女儿。 程晚清冷哼一声:“自然还有别的,只是皇上,小女有一请求,若皇上不允,小女恐怕没那个单子将东西拿出来。” 说罢也斜着瞟了一眼八公主,当然对于天之骄女,程晚清的目光之中绝对不敢包含不屑等情绪的,只是那冷然和毫不在意的目光让八公主双眸中即刻燃烧起火焰。 看着两女的交锋,皇帝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在帝位久了,手中流动的都是国家之大事,皇朝之兴衰,动辄成百上千的性命流逝到现在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确实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充满童趣的事情了,是了。八公主和程晚清之间的暗流在一朝之皇看来的确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充满着童真稚气。 看着皇帝颇觉好玩的目光,程晚清也有些无语,毕竟是他一道圣旨,林家满门便再无活路。 再次见到皇上,若说程晚清心中毫无波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这么长时间的沉淀已经足以让她成长许多,也改变许多,如今喜怒不形于色对她而言已经不是那样困难。 可这不代表她心中是接受这个一国之君的,皇上用看一个晚辈的眼光看着她,或者说若是换了一个人,都会感到万千的荣幸,可放在程晚清身上却只有忽然而至的对自己父亲的怀念连带着的万千悲哀。 程晚清眸色更冷。 皇帝对程晚清表情的变化有些惊奇,却未深究,只是问道:“你有什么请求直说,朕允你便是。” “父皇!”八公主声音骤然尖细。 这一次程晚清却连眼神都懒得给八公主一个,同样是公主,眼前这个骄纵跋扈,恃宠而骄的女孩和那个笑容清湛,纯洁无暇的六公主相差太远了。 “不知何故,八公主对小女有些敌意。”程晚清刚说一半,八公主便叫道“不知何故,你好意思说不知何故,真真是不要了脸。” 程晚清黛眉轻挑,唇微翘。那不在意也无所谓的表情是最激怒人的,而入八公主这种娇女更是绝对无法忍受。 皇上对于自己女儿说脏话这点还是不能够接受的的,当即冷声道:“口无遮拦,老实呆着,再乱说话罚你一年紧闭。”八公主瞬间禁了声。 君无戏言,这可不是撒撒娇就能免了的。 第五十八章:林家虎符 “什么味道这么熟悉?”八公主本想顾左右而言他,却不知为何真的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四处张望,却在杂乱不堪的地上堆的各种奇形怪草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程晚清微微一笑,从花草中拾起一株碧绿细长的嫩绿草叶,“八公主觉得熟悉的可是这个?” 皇帝接过去,瞧了瞧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它的气味会让人闻了之后为之一振?” “这不过是薄荷叶在南疆的品种,在那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也没有毒害,只有提神的作用,只不过京城范围内是一定种植不出的,这竹筒中的此种植物应该只是为了固定其他东西才装进去的,或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八公主哼了一声:“胡说八道,京城没有本公主为何觉得熟悉?”她下颌抬的高高的斜睨着程晚清。对她来说,程晚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招人厌的,这种感觉早在还未见过她的时候就已经确立,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来。 皇上已经没心思去管八公主,再说毕竟是皇家之女,可以看不起任何人,她有着足够的本钱。 程晚清却连目光都吝给她一个,“因为护国寺遭灾当夜,所有黑衣人腕上都系了一株。南疆人喜欢将这东西系在手腕上,做任何事都容易集中注意力。皇上若还在查护国寺那日的事情,这不失为一条线索。” 皇帝点了点头,半晌才嗯了一声,“那日你也在护国寺,却毫发无损。” “运气而已。”程晚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便道:“八公主且先歇一会可好,晚清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八公主稍后不要那么激动就好了。”几乎是同时,程晚清伸出了左手。 碧绿的玉,被削成扁平的牌,其上刻着大大的“叶”字,本是权力和尊贵的象征,此刻在程晚清洁白的掌心中却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皇上的眼光渐渐凝固起来,八公主本在那玉牌被亮出的刹那便想出声呵斥,可在看到她父皇的脸色之后便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八公主自小受宠,虽骄纵,但却比谁都把握的住皇上的心思,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她向来是最得心的那个。而现在堂堂九五之尊的脸色赫然写着焦躁! 半晌,皇上那张脸已经恢复了平常,眸中也入深井无波。 “这玉牌是从哪来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就好像在叙述一件事那般自然。可上辈子数次和这个看似温厚实则铁血无情的皇帝打过交道的程晚清知道,叶家要化解这次的危机,恐怕没那么容易。 程晚清指了指地上的碎屑,皇上眸色一闪,挥了挥手,让带来的侍卫将地上残破的盒子收走了。 没人注意到那盒子被收走的时候,程晚清暗自舒了一口气,即便一直盯着她的八公主也捕捉不到那一瞬而逝的表情。 末了,皇上看向程晚清,“今日朕来过的事情,不准透露出去一个字,否则你和你父母姐妹一个下场。” 程晚清恭敬的道了声是,又道:“在这个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随晚清离去而就此,就如没发生过一样。” 不是程晚清不想趁着机会提出释放程远盛的条件,一是程晚清觉得一个叶府令牌的贡献实在有限,能换取自己的自由身已属不易,再者说,对于程晚清而言,程远盛呆在天牢里反而更好,省的在外面到处出幺蛾子! 她的承诺让皇上很满意,冲她点了点头之后,带着八公主转而离去。临走之前,程晚清挨了八公主结结实实的一记眼刀子。 八公主和叶灵贞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奇怪,按照道理,如同八公主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应该是最看不起那种骨生魅惑的女子,偏偏她对叶灵贞如同亲姐妹一般,反倒是宫中的其他公主皇子,与她之间的关系却隔了一层。 这没道理。 程晚清不由得想到了曾经的梁亦博!心倏忽一凛。叶灵贞的手伸的太长了,偌大的京城,程晚清放眼望去,无数处的灯火,无数处的欢声,这其中被叶灵贞亦或是说四皇子埋下的暗棋到底有多少,如天字羽林军中的白羽那般伺机而动的关键人物又有多少,不得而知…… 待到所有侍卫都奉命都散去,已经是夜里。程晚清也回屋去睡了,星夜璀璨,清光一片。支开了菱格窗口的程晚清嘴角却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桌上不知何时摆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其材质与装有叶丞相令牌的盒子一模一样。 程晚清早盒子被劈开时在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便顺手收了,她有预感,这里面的东西才是其外一层层不厌其烦的毒物中所要隐藏的真正之物。 袖中倏忽掉落一把匕首,被程晚清牢牢的握在手中,出鞘,寒光冲天起,似乎劈开了寒星清月,刃泛红光,只一眼便知是非凡之物。 一刀下去,如同切豆腐一般那外面的圆形盒子便被从中切开了一口,程晚清目光扫过,恍然凝滞! 那双手,纤细白嫩,在任何事上都坚定而果决,从未有过片刻的犹豫,如今,颤抖着。 “好久不见。”声亦轻颤,在冰冷的夜中浮而不散,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手握拳再松开,程晚清深吸一口气,将盒中之物拿出,借着烛火仔细的瞧着,终于泪眼朦胧。 紧紧握起双手,那双通红的眸中满是坚定,或许是上天的旨意,让林家的虎符辗转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终于,终于手中有一样东西是父亲临终之前贴身所带。终于,她不用再如曾经那般茫然无措,手握紧,握紧了唯一的一条线索。 “叶家!” 清冷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不是针对叶灵贞,而是叶丞相,或是整个叶府。 林家虎符,向来是被林安之贴身存放,既然传闻中的林将军是尸骨无存的,那么这再见天日的虎符便是在引领着程晚清走向那她所不知道的曾经。 第五十九章:回府 虎符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程晚清隐瞒了下来。但是有了这个东西,她才有可能在必要时候调动林家旧部。这对她有着异常重要的意义。 又在那个院子里呆了几天,能拆的竹筒也都拆了,所有物品都来自南疆,但却再没有什么能和叶家联系起来。 程晚清到底有些失望,叶灵贞和八公主如此针对于她,让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她可不想哪天有什么大计败在这两个女人身上。 可惜上天注定了这一次她扳不倒叶家。只得从长计议。 自打皇帝回去之后,叶丞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上下朝,叶灵贞也一如既往的活跃在京城的贵族圈子之间。程熙乾眉间倒是少了些忧愁,并且对程晚清承诺,程远盛或许会受到处罚,但不管怎么说,命是保住了。 但就在程晚清回承恩侯府的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传羽林军白羽率众捕获了当日攻击护国寺的带头者,已入了天牢受讯。 大内天牢,十死无生。护国寺一事,程晚清虽不知原委,但从皇帝这些日子不停的加派人手用各种路子查探的情况也可看出皇上对这件事的重视。 可她到底有些疑惑,那日的事四皇子决计不可能完全干净,白羽是在查什么?找替死鬼还是…… 程晚清回来彻底惊到了程晚玉。前些日子长公主进宫,皇上已经向她说明程晚清正在负责查一些线索的事情。长公主心中有数自然不急。而郑氏那边,程熙乾自然也多多少少漏了些口风。 只苦了程晚玉,长公主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故意一个字不说,只每天看她上蹿下跳,既没个章法也没个计划。 而程晚清呢又承诺过将那些事情彻底埋葬,自然也不会再向程晚玉透露一个字。所以即便是她安全回来了,程晚玉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至少没进天牢就好,虽然不圆满,但程晚玉至少不再焦心了。 要仔细说起来,程晚清回来的也巧,次日便是诗词会举办的日子,前几日为了能够再找寻些线索,程晚清对时间的概念都已经模糊,还好还好不会错过如此盛况。 聆音阁程晚玉平日练琴的地方,此刻桌上压着一张宣白的纸,其上记录着明日参加诗词会的名单。 程晚清只是草草扫过,却无意间扫过一个名字,一双眸定格其上。曾经林安之的得力手下,因林安之枉死悲痛过度而引发旧疾,已经在京城养了许久,也未传出重入行伍之说。 此人名为安宪,智慧和身手都很出众,自小便与安西王韩锋亲如弟兄,二人相互扶持切磋多年,直至安西王领了西部边陲的差事,离开了南疆。但二人一直书信往来,从未断了联系。 安西王韩锋在京城所作所为,大都有着安宪的帮助,而据程晚清所知,林家曾经拥有的精锐部队,还在安宪手中掌握着,蛰伏不出,伺机而动。 程晚清一直相信,若要为林家报仇,除了韩锋,安宪必定会是第一大助力,可是现在,四皇子风头正盛,与太子之间的矛盾也到了白热化,皇位之争一触即发。 那时才是机会,此刻还需等待,还不到时候。 程晚清移开目光。打开红木的窗格,渐渐平息心中的压抑。 “七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不好。”程晚玉练着琴,突然停住,眨巴着眼睛望向程晚清。 也正赶上程晚清想找点别的话题让她脑中那些压抑的事情散一散,便随手拿起被程晚玉放在窗边的那有些奇怪的小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程晚玉将琴向前一推,一脸狡黠的说道:“因为之前你丢了又没事先告诉我一声,所以静嫔娘娘让小六出宫来陪我一天,也不知道小六回宫说了什么,静嫔竟然允许她明日出宫陪我一起参加诗词会,只不过公主的身份是决计不能暴露的,最后她母嫔说让她打扮成丫头。” 套着红玉镯的手轻拄着下巴,满脸笑意,“七妹,堂堂皇朝公主给我们做丫头,这一辈子恐怕也就这一次了。哈哈。” 程晚清听闻此言,亦觉新鲜,望着手中几乎呈现出椭圆形状的小花,微微笑了起来。 或是有了八公主的嚣张跋扈在前,她一直对那个眸如晨露般清湛的女子怀有一份特殊的好感,身在深宫却依旧保有那一份纯真自然,这很难得,更难得的却是那一份心态,至少程晚清自己是钦佩的。 对于程晚清来说,六公主就像是一潭清水,任谁也不忍心撒入哪怕只有一粒尘土。 过了一会儿,程晚清也没有听到再响起来的琴声,正疑惑着,却看到刚还笑的欢快的程晚玉此刻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皓腕映红镯,秀眉锁玉额。 “三姐,你在想什么?”明明已经猜测到她的心事,却还是问出了口。有些事情说出来或许会轻松很多。心一共就那么点点大,存不得那么多的负重。 “七妹,我现在都不敢奢望那么多了,我只希望如果可能的话他不会娶八公主,那么优秀的他怎么可以娶那个骄纵狂妄的人!至于我……”长久的沉默而后是轻若蚊蝇的声音,“不重要。” 程晚清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日,程晚清歇息的极早,所以第二日刚刚清晨,她便醒了。因今日承恩侯府办事,地点又在曲江边,所以时辰虽早,但底下的人也都起了,忙活着张罗着,从承恩侯府一路到曲江之上。 程晚清一路走着一路瞧,和暖的阳光沿街一线高高低低的商肆深黑色的飞檐下折射下来,洒满青石板街,就像染了一层透明的琥珀,街边的花朵在春日里开的格外畅快,一路徐行一路香。 暖日花香,程晚清的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却还不知道,这一日这一次盛会,却改变了她本以为注定了的,所有的命运。 ******************* 推荐好友新文《闺暖》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闺阁之内无冷意。下方有直通车。已有元娘等完结文保障,文笔棒,坑品优~~就是瘦了点,大家可以先收着…… 第六十章:神秘三人 天空微蓝,云影随水,潺潺。旭日起,晨露散。曲江之上已经布置完毕。 双层的客船在两座芙蓉亭边,中间搭好了桥梁,远处青山绿水相遇,也不知是山环了水,还是水环了山。 “七妹妹,看什么呢?”身边骤然传来少女清澈的声音,程晚清反射性的回头,却是眸比声更澈,六公主竟随着程晚玉到了。 丫鬟打扮的六公主梳着双丫髻,两缕发丝随风摇而不散,乌黑晶莹似能反射阳光,一张笑颜上带着好奇和惊喜,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四处打量似乎怎样都看不够。 “你的宝贝琴呢?”程晚清诧异起程晚玉竟然舍得让她的宝贝琴离开自己,“不是说今日一曲定成败么!可别到时候连琴都不见了。” 六公主眼睛虽四处张望着,耳朵却还留在这仔细听着,听到这里便接话道:“琴我让人先带进去了,等会人多了起来,再来回走动多不方便。京城传闻郡主琴艺无双,今日正好让我开开眼。 “是开开耳。”程晚玉充满自信。 “七妹妹,这里真漂亮。”六公主望着浩荡的江面,由衷的感慨着。程晚清纤细的手指在她眼前挥了挥。“六公主,这里美虽美,但因为在京师重地,所以多了几分严肃,少了几分闲适。” 六公主看程晚清说的头头是道,一双耳朵早就竖起来了,长期生活在深宫中又并不受宠的她,并没有机会见识这名义上属于他皇家的大好河山,她虽不敢奢望,却总觉得是个遗憾。 程晚清望了那一眼澄澈的眼眸,心中称奇,那双眸子连女孩子看了都受不了,更遑论男人!也不知这单属于她的,已经到了极致的美丽会不会有一天给她带来难以预知的祸患。 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暗自警告自己不要胡乱乌鸦嘴,继续说道:“北方之山水,苍茫而孤寂。比起南方总少了些灵秀之气。若是在南疆,同样是水,水中有荷,荷下有藕,江水粼粼,小船悠悠,朝露起时,有鸟声嘤鸣,夕阳落下,有清歌回响!儒生倚柳作八股,少女溪边浣轻纱。” 程晚清一袭话,六公主那澄澈的眼却迷蒙了起来,脑中构想着那样的画面,不知不觉中,已经痴了。 “七妹,干嘛说得一副好像你去过的样子,从小到大,除了比京城南那么一点点点的通州,你也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啦。”程晚玉一脸奇怪的望着她。而她这么一转头,正好看到侧对着江面的程晚清后面几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咦,你们看,那些人是谁啊?”曲江之上不知哪里划过来一只小船,除了一个穿着蓑衣的船夫,还有三个年轻的公子。 为首一人纯黑色锦袍,松柏暗纹,五官轮廓极为深邃,极具个人气质。而他身后的两名看起来更像是他的手下,一人着土黄色长衫,一人着白色长衫,佩剑。 对于直性子的程晚玉来说,脑子中同时存在的疑问绝不能超过两个,很明显,对这来者不知何人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对程晚清所说之话的好奇,所有的注意力,顷刻间被吸引了过去。 在她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同时,船上三人的目光也随之移了过来。着白袍的男子轻笑了一声,“少主,倒也巧了,是那日的三个小姑娘。” “哦?”黑衣男子语气平淡,似是随口说着,“既然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想必身份不简单吧。” 白袍男子眉皱起,而另一边的黄衣男子却说道:“最不简单的那个最简单。” “此话何意?” 黄衣男子依旧万年不变的僵尸脸,“少主,那个着淡青色春衫的姑娘最不简单,对我南疆之毒了解之深极为恐怖,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曾长住南疆,可据我调查,她不过是通州程家,也就是被当做替罪羊扔到牢里的那家的庶女,还从小没了娘,嫡母和嫡姐都有有点傻,父亲也没精明到哪去,偏这个丫头聪明的烦人,总是直接间接的给我们惹麻烦。自打出生到现在十三年,除了通州就来过京城,简单的像是透明的水,一眼见底。” 黑衣男子淡淡笑着,白袍男子却狠命的笑着,“你又焦躁了。”万年不变的僵尸脸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对于解释不通的事情往往会钻入牛角尖,而且进去了就出不来,出不来就自己和自己较劲,变得无比焦躁。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那黄衣男子轻咳了一声,“至于那个红的,虽然看起来有点像那个最烦人的林琬,但智商不够,而且又是真正的娇小姐,没吃过苦,只不过地位高,所以罩着之前那位。” 白袍男子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在之前的话题上多做停留,故作认真的问道:“那剩下的那个是丫头咯!” “你才是丫头!”黄衣男子的尴尬还没消散干净,依旧面无表情的焦躁,“那个最简单的最不简单!那是皇家的公主,排行第六,没有传闻,没有故事,除了身份什么都没有!” 那被称为少主的黑衣男子,自然对自己两个属下极为了解,对于黄衣的暴躁情绪,也不做理睬,直接问道:“那我们的东西在谁手上?” 黄衣男子即刻回答:“本是按照计划被长公主买了去,后来长公主给了她的女儿,也就是那个红的,已经被带了过来,随着琴一起被放入了亭中。那个绿的似乎有所怀疑,但还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黄衣男子用红的绿的形容程晚玉和程晚清,又让白袍子的那位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那花上的机关再给她三年她也看不出来,怕就怕安宪和韩锋在身侧,否则太子今日必死无疑。” 白袍男子说完,黄衣男子欲言又止。可想了一想,还是问出口来,“少主,那个太子,从来也没说过今日会来啊。” 黑衣男子只是轻笑,可眼神之中所包含的睿智和自信,却是他整个人最独特的魅力所在。 第六十一章:龙须针 左右也就这么大个京城,数来数去也不过这么些个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在有心人那里总归是记得住的。 程晚玉与梁亦博的亲事虽然告吹,但至少双方的意思曾经那样明确。长公主所代表的承恩侯府一支连带郑国公府都有从中立改为太子一脉的迹象。 若是这种时候,太子再不表示些什么,那就真的枉为与四皇子较量多年的强劲对手了。 今日之盛事,是太子结交与试探众人的绝佳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到! “这三个人恐怕不简单,等一会儿三姐你带六公主离他们远一些,万万不能让他们近身。”程晚玉不明所以的点头,六公主不谙世事的无所谓着。 再度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程晚清心中满满的疑惑,为首那男子,虽从未见过,可当眼神相撞时,明明感受不到丝毫敌意,但心中沉甸甸的感觉却总是有增无减。 “好了好了,走我们去拿我的花。”程晚玉一手拽一个,向亭子里走去。 时间逐渐推移到晌午,人也越来越多起来。一切似乎与计划的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来参加诗词会的人不可谓不多,因之前的名单只是初列,还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学子或是想着一朝登天的男子也都跑来凑热闹。这种时候贵人多,指不定自己表现好了入了贵人的眼,就能少奋斗个十年呢。 渐渐的,无数贵妇携小姐而至,这一方的芙蓉亭,莺莺燕燕济济一堂,少女的娇笑声时而传来,弥散在这一方天空。 “长公主,太子驾到。”有人匆匆来报,长公主却在怔了一下后随即恍然,掸了掸衣衫,出门相迎,因长公主毕竟是太子的姑姑,所以太子此行显得极为谦逊,以子侄辈的姿态倒是赢得了众妇人的一致好感。 若说太子此人,十八岁的年纪,却已显得十分老成,身着碎竹叶的雨过天青色锦衫,腰间束锦带,却无多余点缀,芝兰玉树的往那一站,贵而不奢,雅致谦逊,似乎真有股子未来明君的派头。 程晚清眼神有些飘忽,上一世说来也巧,因先遇到了四皇子,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南疆,她都从未得见过太子其人。 说起来,这还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她上一世设计了无数次的男子,不知哪里而来的羞愧,程晚清后退几步,与迎上去的程晚玉和六公主保持了距离。 “你个丫头,父皇跟我讲你偷偷跑来玩,我还不信,没想得你真的在这儿,这么贪玩回去也不怕挨训。” 与别的皇子皇女不同,太子对这个六妹妹是十分喜爱的,或是珍惜那份来之不易的纯真,太子总会在必要时给这个妹妹以特殊的保护。 或是天命,六公主虽然并不受宠,却总得贵人相助,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太子,具是如此。 本是女子聚集之地的左芙蓉亭,此刻却因为太子的到来而愈加热闹。 而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却唯程晚清一人而已。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越想避开的时候往往越避不开。 太子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过来,对长公主说道:“这位就是府上的七小姐吧,听闻了无数次,今日总算得见,果真是兰花儿般的人儿,难怪以寿王叔那样的个性,也会成日里挂在嘴边儿。” 寿王把她挂在嘴边!程晚清了个神晕! 果真,这一句话说完,芙蓉亭内的气氛陡变,明明是春天的日头,好像瞬间结了寒霜,寿王爷何许人也,那是但说出名字便会让京城少女尖叫的存在,太子这是故意给她拉仇恨呢吧! 一瞬间,程晚清刚刚还满满的愧疚没了个一干二净。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却只有太子一直笑眯眯的毫不尴尬,程晚清心里给了他无数个白眼,正想说什么之际,却听得一个明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晚玉妹妹不是得了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花,还不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京城白家嫡小姐白芷突然出声道。 六公主看有人给程晚清解围,投过去感激的一眼。程晚玉多伶俐的人儿,赶忙将那一团小花拿了过来。 太子凑过去看了看道:“这形状,倒也新鲜。” “是啊是啊,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椭圆形的花。”那个叫白芷的小姐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程晚清忽然全身一凛,椭圆形! 几乎只是一刹那,陡然生变。 那可爱的椭圆形的小花突然从中间炸开,无数银针飞出,寒光闪烁,残忍而直接的射向正对着它的太子。 “哎呦呦,看我们神一样的运气,这太子真猴急,我们担心的安宪和韩锋都还没到呢,他就自己往上扑。” 不远处的白袍男子笑道。 可那笑声与银针几乎同时而起,之后的瞬间,陡然转停。一只如玉手捏着一方再平常不过的手帕,泛着羊脂般的莹润光泽,湛青色的长裙转瞬而至,那方手帕像是带着魔力一样将那射过来的银针尽数包裹起来。 “啊,七妹你受伤了。”程晚玉看到程晚清胸前溢出的红色血液,将湛清色的外衣染红。 程晚清暗自恼怒,每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她总是记不得她现在的身子不是林琬而是程晚清,意识跟上了,身体的速度却离曾经的自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这在南疆用烂了的戏码若是曾经的林琬,绝不会漏掉哪怕一根。 可现在呢,至少有七根针扎在了自己的胸前。 不是程晚清逞英雄非要救太子,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是用来刺杀,而是用来固定! 龙须针带毒,会随血液流经全身,若是中针者走动或是疾跑,很快便会毒发身亡,而若是中毒者一动不动,及时将针拔出,辅以解毒之药外敷内服,很快便会无大碍。 但南疆也有一种说法,“龙须针在前,阎王殿在后。”龙须一出,又怎会没有后招,可若是这针刺错了人,想必有些事就要从长计议了。 *********************************** 果儿吼一声,明天上架了,吆喝着求首订,明天的一章很精彩,会揭晓程晚清的真实身世~~上架后更新情况不定,保底一更,会很经常的加更,和氏璧加一更,仙草加五更,蛋加十更,终生有效~~~嘻嘻,么么大家~~~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二章:身世 ps:上架了,吼一声求首订~~今天还会有一章,希望各位童鞋支持~\\(≧▽≦)/~啦啦啦!~╭(╯3╰)╮~ “哎呦喂,少主怎么办,那个烦人的丫头,怎么那么讨厌!”白袍男子都准备下令了,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那为首的黑衣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只道了句:“有意思的丫头。”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黄衣男子才问道:“少主,我让我们的人撤了。”黑衣男子颔首,却不见脸上有什么凛冽之色。 程晚清一动不动,但一直流出泛黑的血液,却让在场的人都吓到了,不少闺中小姐已经嘤嘤的哭了起来。 倒是程晚清自己像没事人一样,龙须针极细,虽然刺进了皮肤,但却真的不怎么疼,再加上她心中对解决之法一清二楚,倒也不甚担心。只是她现在一动也不能动,着实恼人。 “长公主,这针上有毒,我现在不能移动,麻烦您将这里的人请出去吧,帮我找个大夫来开些解毒的药,至于针我自己可以拔,但需要有个人帮我。” 说到这里程晚清也有些为难,除了程晚玉和六公主其他人她也不认识,但这两位贵中之贵的少女,还真不宜见血。 “七堂妹,我来帮你。”郑氏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身边跟着郑国公夫人。 郑氏已为人妇,留下是最合适不过的。 长公主麻利的将人安排到了船上,又用无数层屏风将整个亭子围了起来,程晚清和郑氏可真是被围了个密不透风,就算是趴在屏风上看,也保证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七堂妹,我该怎么做。”郑氏刚刚虽然说的果断。可毫无经验的她此刻也是悬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完全手足无措。 似乎是看出了郑氏的紧张,程晚清对她笑笑说:“大堂嫂不必忧心,帮我把衣服脱下来。”龙须针整个没入衣衫,不脱掉根本无法拔针。 郑氏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将程晚清的衣带解开,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还急出了一额头的汗,这让程晚清真的是哭笑不得。 她不动不是因为疼,而是怕毒走经脉,伤了根本。 郑氏虽然紧张,但动作倒也迅速。没一会,便将衣服褪去,针头已经隐约可见。 因伤在胸口的位置。程晚清不得不将里层的衣服也解开,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郑氏却在程晚清将针拔出的那一刻瞪圆了眼睛。脑袋像是被重击了一般眩晕在当场。 程晚清眼看着毒血流尽,便擦拭干净伤口,换上了长公主派人送进来的衣服,准备到外面去让已经等着的大夫把把脉。开些解毒的药来。 等到一切结束,她才发现郑氏身子颤抖着,脸色苍白,一双眸中满含泪水,眼神似乎穿越过虚空,也不知到了哪去。 “大堂嫂。大堂嫂!”程晚清轻唤着,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吓到了,但却对她的声音毫无回应。 此刻的郑氏在脑海中却已经穿越了无数年。穿越了无数的人和事,到达了十三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 那时候的郑国公夫人还只是世子妃,那一夜,郑国公府全体下狱,遭遇她人生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 而那一夜。也是她最小的妹妹出生的日子,那稚嫩的啼哭和母亲止也止不住的眼泪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昔月。快来看你的小妹,再看一眼,再一眼……”郑国公府最小的嫡小姐,郑昔晴,那么小小的一个,在还不会叫爹娘的时候,便被迫让母亲送走,那日奶娘带着那么小的娃娃在入狱前匆匆离开京城。 待到大赦天下,郑国公府恢复往日荣耀,奶娘那边却传来了小小姐早已夭折的消息。 郑昔晴,是郑国公亲自给取的名字,取昔日晴空之意,出生时,胸口有绽开莲花的胎记。 而今日,时隔十三年,昔日的世子变成了郑国公,昔日的世子妃,也变成了郑国公夫人。 而当日那个只来得及看妹妹一眼的小女孩,也已为人妇,却没曾想到,终究再见红莲。 “大堂嫂,你还好么?”程晚清看到郑氏眼中留下的滚烫泪水,虽莫名,但也已察觉不对。 郑氏缓了好一会儿,才抓住程晚清的手问道:“七妹妹,你告诉我,上次你让我拿去核对八字的生辰是真的么?” 程晚清一怔,没明白话题这么着就转到这里来了,但还是点点头,不是那天就是我父亲说的前一天,总归是二者择其一。 怎料郑氏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有一种凄清的美丽,“不,不对,都不对,要再往前推三天才是。哈哈。”眼泪簌簌而落,却是程晚清读不懂的情绪。 “大堂嫂,我扶你走。”受了伤的程晚清无辜的扶着郑氏绕过一层层的屏风,走到了焦急的等在外面的一干人面前。 郑国公夫人看到女儿泪眼泛红的样子有些奇怪,急忙从程晚清手中接过郑氏。想问什么,但这么多人在又不方便。 而程晚清呢,就让已经等在这里的太医把了把脉,如其所愿的开了几付解毒的药,外敷内服的都有,她的一颗心到此刻总算是放下了。 而太子,却还没走。 “程七姑娘,多谢了。”太子深深一揖。刚刚还笑容俊雅的他此刻却带着一股子凛然杀气,虽已竭力遏制,而且也并不是冲着程晚清去的,但那种目光和气质,程晚清并不陌生。 “发生了什么事?”寿王,韩锋,安奕三人姗姗来迟。 “我没事,只不过倒是让人代为受罪了。”太子摇头回答道。寿王的目光扫了过来,结果发现脸色苍白的除了程晚清还有郑氏。 再加上郑氏满脸泪痕,寿王爷看不明白了。 不远处黑白黄三人所站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程晚清虽然没事了,但毕竟流了不少血,脸色有些苍白,打不起精神,便向长公主告了假,先行回去休息。 郑氏几度欲言又止,郑国公夫人将她拉到一边,问她怎么了,但郑氏毕竟是知道这里人多耳杂,没有说出原因,但却异常郑重的说道:“娘亲,今日这事结束后,您让爹爹也抽空过来,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这里太乱不是谈话之所。” 说罢这些,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它处却是热闹之极,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缕清风,散了便散了,不会有人再记得。 程晚玉想回去照顾她,又因韩锋在这里而踌躇不决。程晚清临走前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定了定心,留了下来。 左芙蓉亭那一层层的屏风被搬走,太子等人便进去坐下了,那些个贵妇小姐又不好跟进去,便在船上亭间走走瞧瞧,各种品种的花朵竞相绽放,美丽耀目。 所有人中,只有一人不在状态,时时走神,更没有一点点的兴致。 “你今日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反正程熙乾疼老婆已经全京城闻名,他也不在意了,早就注意到郑氏情绪不对,这一得了机会便急忙凑了过来嘘寒问暖。 郑氏下意识的摇头,明显的心不在焉。程熙乾拍了拍她,却不能多呆,他还有别的事情。 而亭中太子刚刚将事情叙述完。 “是龙须针。”韩锋一言定乾坤,并且详细的解释了下这东西的用途。 太子挑眉,“这么说那丫头的处理办法是完全正确咯。” 韩锋沉默,寿王亦沉默。只有从未见过程晚清的安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仅是完全正确的问题,你说她用一个帕子便包住了大多数的龙须针,只漏了那么几根,那么她定然对这种东西极为了解,甚至知道制造原理,否则不会那么准确。这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十三岁的从未出过京城范围的小姑娘。”韩锋施施然的说道。 安宪愣住。 “不能这么说吧。”寿王懒洋洋的声音传出,“她毕竟是林琬的人!到现在为止,除了琴和字,今日又露了这么一手,还有前些日子的事情在座想必都有耳闻。” 寿王话说一半,没了后文。 “王叔此话何意?”太子一直不知道程晚清还和林琬扯到一起去了,那个从未谋面的,获得无数赞誉的少女他可是完全不待见。” “若是林姑娘,一根针也不会漏。”安宪说了句公道话。 “谁都知道她不是琬妹,可是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韩锋道。 太子挥了挥手,刚刚听完了龙须针的作用,他只觉得心烦意乱,如果不是程晚清挡了那么一下,他若是中了,定然不会处理的这么到位。而且若中者是他,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后招。 “重点不是在这里吧,她知道的太多这件事如果连安西王你都解释不了,要不要我把老四叫过来问问。” 显然,林琬这个名字对于太子来说,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对了,前些日子熙乾在查的事情不是说有结果了么,怎么迟迟没有后话。”太子突然想到程熙乾曾经说过前些日子截过一车南疆的东西。 “那件事被压下了。”程熙乾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太子怒,“被谁?” “皇上。”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三章:身世 二 二更求首订 就好像芙蓉亭本有两座,如今却也泾渭相隔,一边诗词歌赋,盛世华章,一边阴谋诡计,气氛冷然。 但这些却都与程晚清无关了,她虽然离开,却并没有回承恩侯府。她需要去试探一个人。 叶府后门,叶灵贞。 这若是放在前些时候,程晚清还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找到人家大门口来。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使得皇宫里的那位压下了关于南疆毒物中搜出叶府令牌的事情。 但依着皇帝的性格,不论叶丞相如何洗白自己,怀疑总归是少不了的。这时候,程晚清如此试探,倒是正合了那位的心意。 “没在诗词会上见到你,很失望。”程晚清冰眸扫过,发丝在空中飘然成网。 她们之间连客气都省了,叶灵贞的明媚也变成了冷笑。“怎么,想让我去助你归天。”她不去,不代表那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程晚清向前两步,与她的距离,不远不近,“你知道那东西死不了人,不要拿别人当傻子耍。” 叶灵贞哈哈大笑,眼中尽是冷然,“死不了人?程晚清你太天真了,你应该庆幸我不在那里,否则你就不是仅仅代替太子中上几针,而是代替他直赴黄泉。” 程晚清啧啧两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叶姑娘倒是说的自然。”叶灵贞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是么?”程晚清身形陡然一变,如同利剑一般向前冲去,玉手一抖,冰寒的银针如同剑花飞散。 银针乍现的时候,叶灵贞冷笑更浓,可只是电石火花的瞬间,那银针却并不按照她以为的路线。慌忙之下叶灵贞迅速后退。却还是被那轨迹诡异的银针刺中了几枚。 正如安宪所言,程晚清对龙须针的了解,远不止了解它的解决办法那么简单。 舍弃了发射龙须针的椭圆形装置,早在数年前,林琬便将龙须针和中原传统的暗器手法相互融合,在她手里的龙须又岂是别人认为的那么简单。 叶灵贞不敢乱动,程晚清泛着淡淡红光的匕首在她的瞳孔中逐渐放大,如同嗜血之魔,让她生出的只有惶然和绝望。 “叮叮叮”直击到匕首的力道让程晚清急退几步,倒是没有惊异,本就没想过在这个地方能够真的置叶灵贞于死地。她只是想逼人出现,逼出一个是一个。 只是这一逼,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小姑娘公然行凶,可是要坐牢的。”白袍男子戏谑的声音响起,收回掷出暗器的手。 “我哪有行凶,我的匕首刺到她了么?还有那几根针,不过是你们的东西换一种方式还给你们罢了,谁会因为这个抓我去坐牢。”程晚清手一挽,匕首无影。 “小姑娘,你藏什么藏,你那把匕首,是天下闻名的渥丹吧,本是林琬所有,怎么会在你那里?”说话的还是白袍男子。黄衣服的一副僵尸脸,黑衣男子只是但笑不语。 程晚清嗤笑一声,将被风吹乱的发丝轻绕到耳后,“怎么现在和这个女人沾边的人都喜欢把别人当傻子,林姑娘离世又不是什么秘密,本是她的东西难不成还会随着她一起转世,白衣服的,你说的话未免太好笑了点。” 白袍男子刚要说话,程晚清又道:“还有,既然到了京城,该去哪就去哪,别没事满城乱转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啊,信这女人的话,你们也等着转世吧。” 程晚清说完就走,白袍男子刚要追,却被黑衣男子制止了,“明日进宫,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待到程晚清走远,叶灵贞迅速将针拔出,然后不管被血液浸红的衣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拜见少主……” 程晚清背影很潇洒,心里很忐忑,正如叶灵贞所说,这里是叶府的地盘,再加上那三个人神鬼莫测的身手,真要是让她交代在那里,估计承恩侯府也查不出个三五六七来,自己本就不是承恩侯府嫡脉,恐怕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了。 自己的小命。别人无所谓,她可是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机会的。所以一言以概之的话,程晚清现在是在潇洒的逃命。 一路直奔承恩侯府,回到贻丰园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次日晌午。 程晚清是被程晚玉拉起来的,可与往日不同的是,程晚玉却是一脸的凝重和担忧,甚至看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七妹你……”程晚玉使劲的斟酌着言辞,“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嫂子将郑国公和郑国公夫人,甚至连郑国公府的世子都到了,此刻齐聚一堂,我爹和娘都陪着呢。一屋子的人在等你。” “等我?”程晚清莫名其妙,等她做什么,难道是慰问来的。不至于吧。想到郑氏昨日奇怪的表现,程晚清心中更加莫名,隐隐的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惴惴不安。 子衿子佩动作麻利的将她收拾妥帖,素青色半袖罗裙,乌发用碧色的绸子随意一系,莹月皓腕上一只白玉镯,另一只手腕上干干净净的连一个配饰都没有,明明通身素淡,偏生出股子清姿仙骨的气质来。 “三姐,我们走吧。”程晚清到底没多大担忧,毕竟郑氏和郑国公夫人这两个人她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俱是颇为欣赏。 至于郑世勋,虽然传言很少,但毕竟是自小在佛寺中长大的,向了佛意,总难变坏的。 可到了厅中,程晚清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郑国公,郑国公夫人,郑国公世子,甚至是堂嫂郑氏,长公主以及承恩侯,所有的眸光齐齐向她射了过来,有疑问,有惊诧,有探究,有恍然! 郑氏跪在一旁,面带泪痕,明显是哭过的,而郑国公夫人也双眸泛红,自打程晚清进来,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程晚清虽然心中诧异,但也不敢落了礼数,一个一个挨个行礼,最后到长公主时,长公主顺手扶住她,并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了。 而程晚玉则悄悄溜到一角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句话也没有,满脸的奇怪和担忧。 “清儿,你告诉我,你胸口可是有莲花状的胎记?”长公主是唯一还算是淡定的,却也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 程晚清点头称是,长公主沉默一会儿道:“你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 随着长公主的问话,程晚清除了感觉到莫名其妙真的再无其他感受了,但她明白的是,她的身上恐怕是有什么秘密被揭破了,那个与她前世所带玉莲相同形状的胎记,从她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感受。 “母亲?”程晚清仔细回想着,她虽然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但却没有关于生母的一星半点,想了半刻,也只能摇头。 “母亲难产而死,晚清无缘得见。”郑国公夫人一听到这个,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好孩子,跟我到内屋去,让我看看你的胎记好不好?” 郑国公夫人一直是冷静自持的,即便郑氏昏迷的阶段,她劳累难过到几经晕倒,也从未有过如此激动地情绪。 而对她这种并不算合理的要求,郑国公府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长公主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 程晚清似是抓到些端倪,但却没有时间仔细想去。郑氏牵起她的手,“好妹妹,不要怕,我又怎么会对你不利呢?” 程晚清对郑氏自然是全盘信任的,再加上就算郑国公府真的想对她不利,也不会请这两个女子出手,她身上有些三脚猫功夫,又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对付行家会显得捉襟见肘,但是对付妇人女子,那可真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样被郑氏牵着,三人一起进入了内室。 在此期间,外间没有人说哪怕一句话,气氛从凝重到沉重,让程晚玉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一会会儿的功夫,郑国公夫人压抑的哭声把寂静的空间四面八方的充斥塞满,那压抑不住的悲伤让空气似乎都为之凝结。 郑氏安慰她的声音也不断传出,却只有程晚清,自始至终未置一词。 若是到现在程晚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她可真的就是脑袋不好使了。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程晚清,她是林琬。 她的父亲既不是那个成事不足的程远盛,也不是外面坐着的郑国公,而是林安之,那个慈祥的,终生为国,矢志不渝的男人,这一点在她心中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但郑国公夫人的哭声和眼泪一击一击全部敲击到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论是前世的林琬还是今生的程晚清都是没有母亲的。自小到大,她从未体会到那样的感情,血脉相连,情同此心,终生不变。 程晚清的心经历了重生以来,第一场大乱!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甚至怕哪怕说错一个字,也会让眼前的这个思念女儿的妇人伤心。RS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四章:去留 长公主听得那边的声音,道:“我去天牢探探口风。”承恩侯阻止道:“这件事去问他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长公主挑眉不解,承恩侯的手在虚空中按了按,示意长公主稍安勿躁,才缓缓道来:“晚清出生的时候老三并不在通州,当时他来京城办事后又去了西部,你可还有印象?”长公主想了想,但明显忆不起来了。 一直静默的郑世勋突然说道:“其实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小妹不清楚,爹您还不清楚么,程姑娘的相貌与您收藏的前些年亲手所绘娘亲年轻的时候的画像有八成相似。” “更何况……呵呵……小妹昨日与我讲述此事后,我便连夜去调查了十三年前奶娘的下落。当时府上遭难,抄家入狱,别说遣散费,当时甚至连一锭银子都拿不出来。那奶娘带晴儿和她刚出生几天的儿子离开之时用穷困潦倒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郑世勋的语气很平静,眸色也深,好似波澜不起,但紧握的双拳却昭示着他的内心之中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可是之后呢,我们被无罪释放之后,那奶娘却在故乡买了地,又盖了房,还记得那个比晴儿早几天出生的男婴么,如今已经订了亲,娶的是当地最大地主的女儿。” “按照时间来算,晴儿流落通州的时间,正好和这程七姑娘的生辰相符合!” 郑世勋手一甩,程晚清当日拜托郑氏拿去核对八字的生辰被拍在了红木桌上! 或者这就是郑国公府真正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的地方,经历了十三年前的那场大变,郑国公一家极重感情,比任何人都注重骨肉亲情。若说入狱前郑国公还有两房妾室,如今却只与郑国公夫人相濡以沫。 在某些人眼里的惧内,甚至是有更难听的流言蜚语传出,但郑国公都只是一笑置之。 而郑昔晴承载着无数祝福和爱,却是在一个家族分崩离析之时出生的。疼惜,不舍,以及对前路多舛的担忧,对于郑国公和郑国公夫人来说,正是经历着一生中感情最复杂的阶段。 血脉相连,却连多望一眼都不能够。生而死之,死而生之,未曾经历的人又如何体会! 这边说完这些,内室的郑氏正好携郑国公夫人和程晚清一起走了出来,郑国公夫人泪痕未干,一只手牢牢的抓着程晚清,似乎生怕一转眼她便会不见了一样。 郑国公夫人就那样牢牢的拉着程晚清,却望向郑国公。郑国公长叹一声,眼眶也有些红“孩子,跟我们回家可好。”或许就如郑世勋所言,已经无需等待查证的结果。也或许是血脉间神奇的力量,郑国公与郑国公夫人一样,从第一眼就已经认定。 程晚清亦流下眼泪,可此刻的她心中却是那样的复杂,那是亲人的感觉啊。 无论是郑国公,还是郑国公夫人,甚至是一向淡漠的郑世勋,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着呵护和疼爱。 人非木石,她又怎么能不感动,若是没有背负那样深重的仇恨,借了人家的身子,便代人尽孝又如何!她可以将郑国公一家当做真正的亲人,却也因为这样,她不能让她将来所要做的事,所要走的路连累到他们。 程晚清,无法也无力再经历一次满门抄斩!而那仇,那冤她不得不抱,不得不雪! 面对郑国公和郑国公夫人那殷殷的目光,她死命的狠下心来,甚至咬破舌尖来保持清明。 “不知诸位可否听晚清一言。”程晚清顿一顿,安抚着自己躁动的情绪。 看到众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她缓缓说道:“不论我的身份是不是郑昔晴,其实都不重要,我根本就不能以那样的身份回到郑国公府,至少在眼下绝对不行。” “小妹此话何意?”郑氏反应最快,在郑国公夫人当愣的时候便问出了。。 程晚清的目光移向其他两个人,郑国公敛眉深思,郑世勋无奈垂眸。 “其实都想得到不是么?晚清今年已经十三岁,若是名不见经传哦不,或是说罪臣的庶女,自是清净无忧,可若是郑国公府未嫁的小女儿呢?” 郑国公夫人握着程晚清的手一抖,眸现震惊。 “蜀王与太子的争斗持续了多久,又在多久的将来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如今蜀王韬光养晦,总不见有什么动作。可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的亲事他真的不介意么,恐怕不然。” 程晚清顿住,看到所有人,甚至是长公主和承恩侯都露出沉思之色,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怅然。 原谅她用这样的方式作出这样的选择! “他不动,是因为这样的联合还不足以威胁到他!可若有了我的存在,再一门亲事,便可再将一个势力牢固的固定到太子一党!到时蜀王如何自处!去年梁亦博和三姐不过只是流出些谣言,蜀王的手段便那样决绝而激烈。我的身份若真的公之于众,恐怕带来的不是阖家欢乐,而是灭顶之灾。” 郑国公夫人的手没有松开,可眸中的目光却是那样的绝望,程晚清狠下心去不去注视那样的目光。 郑世勋从母亲手中牵过程晚清“至少回一趟家,家里还有你另一个姐姐。” 仔细算来,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已逝,在家里的那位比郑氏还要大上两岁,可因体弱多病,几乎连床都下不了,而一直没有说亲,程晚清,或是说郑昔晴排行第四。 也不知是不忍,还是眷恋那份感动与真挚的亲情,程晚清点头道是。 郑国公府,自然是程晚玉主动请缨陪着去的,三人与郑国公夫人同车,郑国公夫人拉着程晚清问长问短,那关爱的目光让她时时逃避。 而程晚玉或是为了减弱那种压抑的气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郑氏聊着“嫂子,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七妹的时候,我就曾说过你们长得很像,如今看来我多有先见之明啊。” 郑氏微笑着,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晚清的情景。 那样清湛而素色的人儿,她一眼便喜欢上了,如今想来,也不得不感叹血脉相连这样神奇的力量。 程晚玉看郑氏兀自愣神,便独自嘟囔道:“可是明明是我的妹妹,结果倒变成了你的妹妹,那我的好七妹哪去了呢!” 这一句少女纯真的话倒是逗得郑国公夫人和郑氏都笑了起来,气氛陡然轻松许多。 车马很稳,又过了一会儿,郑国公夫人和蔼的声音响起“到家了。”程晚清鼻子发酸,侧头颔首,下了马车。 前一世不是没有来过郑国公府,但却从未像这一次这般仔仔细细地打量过。 古朴的红漆大柱,雄浑有力的大字,入眼皆不繁华,却处处彰显着非同一般的底蕴。 如同记忆中的一般,九曲桥后湖心亭,建筑尽是北方大气雄浑的特点,景色却如江南充满着灵气。 程晚清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穿过那九曲桥,被郑国公夫人和郑氏一路领着直接去见了郑国公府的二小姐。 有关于这个小姐,京中早有传言,可程晚清见了,却不可遏制的心口骤缩。 那是怎样的女孩?很美,比郑氏还要美上几分,一张脸因病态而显得格外苍白,惹人怜爱。因瘦弱而深陷的眼窝,长长的睫毛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眸中之泪,含而不落,伸出一只手来,纤长洁白,根根骨节看的分明。 她带着温润的笑,静静的看着这个本应该是最亲密,却是时隔十三年才得以再见的妹妹。 程晚清坐在床边,握住那只手,再忍不住眼泪。很久以前,她也拥有过这样的家人。可如今他们全部魂归离恨。 若是可能,若是可能在她报了仇之后还得以保全此身,定会替那真正的程晚清尽这孝道。 但愿能有那日。 当夜,程晚清留在了郑国公府,自然程晚玉也没有回去。月上中天,夜纯粹而深邃。 程晚清只身站在九曲桥上,弯弯曲曲的桥面将一湖水劈成两半。月影入水,莹润成一条玉带,分不清何处天上,何处人间。 湖心亭悬挂一匾,题字“洗尘心”。 静谧的夜,寂静的水,似乎真的有涤净尘心的能力,剩下的唯有安然。 “半湖清月半湖霜,佛前洗心渡离殇。”程晚清念完,忽而又笑,若真有菩提树下一祈愿,那百余冤魂,但问佛祖,是渡?还是不渡? “小妹自己跑到这来,可是喜欢这的清净?”郑世勋缓步而来,这湖心亭正是他最爱的地方。 程晚清摇头“不,我不喜欢这样的清净。” 郑世勋讶然,刚刚她念那两句,声虽小,可在寂静之夜中却如斯清晰。他本感慨她之文华,却未曾想过在下一刻她便否决了自己刚刚流露出的所有情绪。 “若真有佛,若能祈一愿,晚清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那才是真正的清净……”(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五章:虎符被夺 程晚清终于回了承恩侯府,虽然郑国公夫人极度不舍,但亦深知程晚清所说在理。加上她承诺会经常来看他们,郑国公夫人便没再勉强。 蜀王与太子之争,总归会有一个结果,在郑国公夫人心中,只待大局一定,她便将程晚清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还她该有的荣耀和地位。 程远盛被承恩侯府保释了出来,但却削了官位,因皇帝下令不得离京,所以连着高氏和程晚盈又住回了承恩侯府。 值得一提的是,南疆少主玄奕入京,并有和亲的打算一事火速传遍京城。众人纷纷猜测哪个公主会被嫁到那遥远的南疆去。 程晚清闻言却愣了半晌,回想起那黑衣深眸,略带笑意的男子来。竟然是他,南疆的传说,玄奕。 酒楼中男装的程晚清走了神。在林安之还在的时候,就曾预言,三年之内,南疆必然会内乱,而到时最大的可能便是会以和亲的方式来谋求两国和平。 而当时他所看好的人,便是玄奕。 如今预言成真,做出预言的人却已不在。 “咦?这是什么,要这么护着。”程晚清因想的出神,手不知不觉间放到了腰间随身携带的虎符之上。 虽然她用精密的盒子装了,放到香囊中,除了她,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打开那盒子。但所惜之物被夺,她如何不怒。 更何况,虎符的意义又岂是如表面那般简单,那是绝不能离手的东西。 白袍男子本是开玩笑,可看她震惊中带着的惊慌,却眯起了双眼。手紧了紧,笑道:“小姑娘,这东西归我了。”说罢也不走门。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程晚清震怒不已,紧随其后,但毕竟身手相差太远,不一会儿便被远远甩开。 待她正要再追,承恩侯府的侍卫却匆匆而来,“七小姐,长公主要您速速回府,有要事。” 虽有不甘,但程晚清了解长公主的性子,如此急迫。恐怕真是大事。咬了咬唇,料想他们没能耐解开那盒子,便随侍卫先回了承恩侯府。 如她所料。果真是大事。六公主生母静嫔,于昨夜子时薨了。六公主哭的几经晕厥,现已卧床不起。 随着长公主与程晚玉一同进宫探望六公主,得知她从昨夜一直哭到现在,每次哭晕醒来便又继续哭。 宫中的一切依然井井有条。不过是死了一个不受宠的主子,还不至于生出什么悲伤肃穆的气氛来。 除了静嫔的两个贴身丫头和六公主,似乎也没有人再为她流过一滴泪,惶惶深宫,人心麻木,人间牢笼亦不外如是。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见到六公主的那一刹那,程晚清还是狠狠的震惊了一把,只不过一夜的时间。此时的六公主看起来绝对不会比她还躺在郑国公府的二姐姐好到哪里去。 眼窝深陷,泛黑,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即便是在睡梦中,小小的身体也时不时的抽动一下。如同受伤了的小鹿。 长公主看着她,很是心疼。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可怜的孩子,偏得这种时候死了母亲。”这话在程晚清耳中炸开,随即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静嫔之死有内情。” 半晌没得到回答,程晚清默然道:“可是因为和亲之事。”程晚玉闻此言反驳道:“怎么可能,不是说皇上许那个南疆什么少主的在众公主中任择一人么!这种时候设计六公主难不成就不用嫁过去了?” 程晚清摇了摇头,她也是如此认为,刚刚才会对长公主所说之话有所疑问。 长公主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南疆少主毕竟恐怕连我们皇朝有几个公主都不知道,让他自己选择,还不是皇上百官说哪个好就是哪个!” 程晚清恍然,却摇头,依前世她所听说过的玄奕,可不是会随意被左右想法的人!若是抱着如此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因六公主的状态太不好,长公主禀了皇上,将她接到了承恩侯府小住,离开那触目伤怀的环境,再加上程晚玉和程晚清的陪伴,或许会恢复的快一些。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程晚玉都陪着六公主,而六公主也逐渐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只是话少了,静了许多。 至于程晚清,遍寻玄奕,虎符之事虽不是他亲自所为,但以白袍男子的个性,那东西最后肯定会交到玄奕的手中。若是别人,程晚清还有所把握,可玄奕此人的聪明可是南疆闻名的,而且这盒子本就是从南疆所得,只要想到隔着一层盒子就是虎符,程晚清便日日不得安眠。 可惜,即便她日日寻找,也始终没能再得见一面。 时间便这样匆匆而逝,端午节如约而至。历年这一天皇上都会宴请百官,举国同庆。而今年,因南疆少主的存在,端午聚会显然又多了些别的意味。 长公主,程晚玉自然都要进宫的,六公主就不必说了。而以程晚清的身份,这种聚会自是参加不得的,可当她听闻玄奕也会露面的时候,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什么,你想进宫?”长公主有些惊诧。 “是。” 程晚清回答的坚决。长公主更加错愕。若是换了其他十三岁的姑娘,长公主或是还以为是想凑个热闹,可程晚清,长公主了解她的个性,若无必要,她定然不会提出如此要求。 “带你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我需要真实的理由。”长公主不喜欢模棱两可的感觉。所有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 可这实话,她却不能说。 “我只能说,我要见一个人,不得不见,非见不可。我不会惹事的。我保证。” 虽然还有疑虑,但长公主还是同意了,因为是程晚清,她从未让她失望过。也因为,即使她不同意,以程晚清的坚决,若是去求郑国公夫人,结果也一样。 是夜,华灯初上,曲江之上,数只龙舟整装待发,岸边无数百姓齐声喝彩。烟火升空,绽开一曲璀璨的盛世华章。 每年此夜,取消夜禁,举国同欢。 程晚清坐在轿子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这么久她苦寻玄奕,以后者的性格不可能不知道。很明显他是在示威,若是今夜无法取回虎符,再想要一次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七妹,你在想什么,一天天心不在焉的。”六公主虽然身体已经恢复,情绪也有所好转,但总归不同以往那般活泼,如今夜这般的热闹反衬给她的却是更深刻的孤独。 她很少说话,程晚玉本就憋闷,程晚清又心不在焉,她自个儿欢快不起来,也只好闷闷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不用看,也听得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长公主观察了程晚清一路,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清儿,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身份不同,不需要事事都靠自己。” 程晚清长睫微颤,却是没有应答。 车内的气氛就此归于沉默,长公主看她不愿说,便也没有逼着问。毕竟就算是她闯了什么祸出来,郑国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她的。现在的担忧未免杞人忧天了些。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前,而出乎程晚清意料的是,六公主这一路虽然安静,但至少没有表露什么情绪,而就在下了马车的那一刹那,面对那浩然宫殿,她的神情在那一瞬转为冷然。或者说是冰冷! “走吧,等一下小心说话,小心行事。宫里人多,眼线也多,莫被人抓了把柄。”长公主提醒道。 程晚清程晚玉道是,六公主也微微颔首,可那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嘲讽笑容,程晚清却看得真切,心中颇觉惊讶,以往的她所认识的六公主好像渐行渐远,自打静嫔去世,六公主的变化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只不过或是因为她如今的静默,或是因为这毕竟是一段难熬的时间,那种变化竟被人忽略了。 这些想法只在程晚清脑中一闪而逝,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玄奕公子,巧了。”长公主突然开口,程晚清蓦然抬头。 或是那双眸在月色星光的映衬下太过明亮,玄奕的目光扫来,与她的目光相接。 “确实巧了,长公主,六公主,郡主,还有……程七姑娘。”玄奕挨个说了一遍,目光却停在了程晚清身上,微笑却毫不收敛的地打量起来。 那精巧的盒子,可是让他用尽了脑力,偏偏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其质地坚硬,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制成的,借助外力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看到他的目光,程晚清便知道他对那盒子毫无办法,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说起那盒子,还是前世在南疆时随其父征战,受伤远遁,仓促间入了一座半废的陵墓,外墓已经被盗的差不多了,但内墓却是完好的。程晚清在那里找到了兵器排行谱上失传许久的匕首渥丹,还有这个灵巧的不知何物制成的盒子。 盒子的使用方法是刻画在棺木之上的,这世上能够打开它的恐怕没有一手之数。 巧就巧在为了研究这两样东西,那时的林琬将它们置于梅园,这才让程晚清有得以取出的机会。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六章:端午夜 “大哥,你在和谁说话?”突然从后面窜出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深粉骑装,束带紧紧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乌发上的流苏从两侧垂下,与乌黑的编好的极细的辫子一起搭在双肩。 黑眸如漆黑的夜空,透着碎了的星光,耳垂上扣着两颗正红色的珊瑚珠子,颈上也戴着一条珊瑚珠串,再无其他饰物,显得利落又明艳。一张俏脸格外喜人,笑时眼角上翘,腮边两个深深的梨涡,处处透着股精灵气。 “小妹,不得无礼。”玄奕的声音不疾不徐,从长公主始向她一一介绍着,被称作小妹的女孩一直有礼貌的一一问候。可介绍到程晚清的时候,小姑娘露出恍然的神色。 “我知道,是宇大哥抢了人家东西却打不开的那个。” 程晚清先是错愕,继而挑眉,笑,因女子的直率。 长公主恍然,可紧接着的疑问却又更深起来。 白袍人名宇,黄衣人名寰,这上下千年,纵横万里的世界,全被二人囊括其中。 “程……晚清,额也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你好,我叫洛如,洛如花的洛如。据古人传说,其种即不易得,其花尤为少见,惟国有文人,始能放花。这说的便是我了。” 程晚清刹那惊住,南疆的洛如公主,她的名气甚至比玄奕还大,因为这南疆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娇宠的不得了,恨不得天上的月亮星星都给摘下来送到她的手中。 可与几乎处于同样境地的八公主不同,洛如公主生性善良,且又聪慧异常,对待南疆的百姓如同亲人一般。这样的公主,被南疆军民的心中是被奉为仙子的存在。 玄奕一只手将这满地乱跑的妹妹抓了回去,略一抱拳,“小妹无状,让各位见笑了,奕先行一步,宴上再见。”说罢就要告辞。 “谁要和你宴上见,把我的东西还我。”程晚清身形如风,伸出双臂挡住玄奕的去路。 而后者只是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还你可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程晚清直接无视他那自来熟的笑容,冷哼一声,“不要欺人太甚。” 玄奕耍起无赖,“那你能耐我何!”其实这本不是他的个性,只是这段日子真的是因对那盒子的无能为力而日渐焦躁起来。他自诩天才,从未有一个难题可以让他无奈至此。” 而且就如宇那日所说,程晚清对于那东西的在意太过明显,能让她如此在乎的东西,想必定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用途。 到京城这许多日子,唯一让他看不透摸不清,却又充满好奇的,算一算,唯程晚清一人而已。连带着的对这个盒子,倒有了一种非开不可的执念。 不得不说,玄奕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要不是有那一层机关在,恐怕这到了手的虎符,他是说什么都不会还给她的。 程晚清沉下心来,说道:“好,那玄奕少主想要用怎样的方式?”玄奕深思状。 “哎?要不等一下宴后我们比射箭好不好。如果你赢了,我就让大哥将你的东西还给你,如果你输了,那你就要告诉我解开它的方法,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一定不告诉我大哥。” 当着她大哥的面,洛如公主如是说道。 “一言为定。”程晚清再度看了玄奕一眼,转身离开。 “小妹,大哥刚刚没有答应她对吧。”玄奕一直沉静的波澜不惊的眸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 洛如一愣,“啊?大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我没答应她,她赢了你也没用。”诗词会那日,玄奕是见过程晚清的身手的。虽然弱了点,但意识却是一流。 这样的人,弓箭不会差。 洛如公主憋起小嘴,柳眉倒竖,“臭大哥你不相信我能赢。”玄奕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把洛如公主拍矮了一截。才道:“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亲自一试。”说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洛如懵懂,不知这笑容的含义,但她清楚的是,有人要倒霉,而且这个倒霉的人,九成九就是那个美美的晚清姑娘。 而这个时候,跟随长公主进宫的程晚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狡猾的玄奕少主给摆了一道。正一脸严肃的思考着前世有没有听说过这洛如公主的箭术如何。 “你一定要进宫,目的就是为了找他!”长公主何等智慧,虽是只言片语,也已经推测出大概。 “对啊,七妹,他拿你什么东西。” 程晚玉闷了一晚上总算看到了点乐子,此刻的两只眼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程晚清斟酌了下言辞,才道:“不是他,而是他的手下,穿白衣服的。总归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们,打不开。” “啊!是他们啊!”程晚玉一激动,声音都大了些,再接收到长公主瞪过来的目光后,瞬间息声。 “那个,咳……我只是想到,诗词会那天船上的三个人不就是他们么?” 程晚清扶额。“郡主大人,您也太后知后觉了吧。”程晚玉更晕,“后知后觉?你早认出来了?” 六公主也一脸懵懂,还是程晚玉给她提了个醒,她才想起来。这三个明白了,长公主糊涂了,“什么意思?什么时候?” 程晚清恨不得锤自己几下,她怎么忘了,她知道玄奕的传闻,眼前的人不知道,她在听说南疆少主入京,便可想到那日之事,可这两位根本就不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么一想,程晚清急忙解释道:“那日一早,玄奕与他的寰宇两个手下曾经到过芙蓉亭附近,但我离开的时候,三人已经不在。”程晚清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叶灵贞的事情说出来。 叶府令牌之事是她答应皇上要保密的,此时说出,定然难以解释,不如沉默。 沉吟了一会儿,她又说道:“而且,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那时候才到的京城。” 长公主疑惑:“更早的时候你见过?”程晚清急忙摆手,“没有,只是推测,或是说直觉。” 因毕竟没有证据,程晚清也不能将话说满。倒是长公主,思索了好一会儿,却也不得果,只能暗叹,“只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就好。” 程晚清倒是看得开,“趁着今夜看看他和蜀王之间有没有交流就好了啊。”若是针对太子,或真或假,此时此地,总归是和四皇子会有所交集的。 “蜀王不会来。”长公主说道。程晚清又是一愣,据她所知,每年端午四皇子都不会缺席宫宴的,有一年甚至特意从南疆快马赶回的京城,为何今年却不出现了。” 可此时此地,却是没有人能够解的了她心中的疑问。 就在这京城内外灯火通明之时,蜀王府却显得凄清了许多。府内上下,连一盏多余的灯都没有。 书房中闪烁着昏黄的光芒。身着深紫色对襟绣梅枝儿锦袍的男子,向来挺拔的他此刻却是显得那样的萧索。 他的手掌轻抚着眼前的牌位,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带着白玉扳指的拇指婆娑着散发淡淡香气的木牌,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且骨节分明。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宽厚有力,却也果决而狠辣。前世林琬说那双手比他的父亲林安之更懂得杀伐。 而那时他说,抚远将军本是宽厚的人,而他自己却并不是那样的人。 “的确不是。”四皇子的手骤然紧缩。灯光晦暗,看不清轮廓,但安静的室内,却有声音似眼泪划过…… “主人,冰有事禀告。” 片刻,门开,四皇子冷漠的面容如旧,负手而立,背如松笔直。冰退后两步,道:“渥丹现,在程晚清的手上。而程晚清……在宫中。” 四皇子眼中厉芒一闪,问道:“那可有盒子的消息?” “暂时没有。”冰回答的简洁,毫无废话。 短暂地沉默,四皇子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又是程晚清,四皇子已经第无数次的听到这个名字,每一次都和她有所关联。 每每觉得不会再有更多的,这就是全部的时候,那个叫程晚清的女子总是会再出惊人之举。 而越看她们之间便愈加相似,这让他甚至动了纳她为侧妃的念头,可是她一系列的反击,竟然让他不舍得再有所动作。 是啊,不舍得,已经许久没有过的念头,从他做出此生最后悔的事情的时候,从她无言入狱时,从她重镣赴刑场时。 不知何时,他心已经麻木,以为不会再出现的情绪终究再见。 可如今,甚至连渥丹都出现在她的手中了么。 “程晚清,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四皇子幽幽的叹息声在院子中悄然散去。 月透过云,映照在院中梅树之上,落下一地的阴影。树下的人,淡漠孤寂,纯粹的黑夜似乎在嘲笑那形单影只的男子,看吧!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最终的结局。RS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七章:骑射比赛 皇宫的晚宴,虽是朝臣携家眷而入,但真正入席时却是分开的,朝官在外,女子却是由皇后主持,在殿内,隔着一道挽起的风帘。 长公主,六公主坐的都是主位,与她们并不一席,二人人一进屋子,便有宫娥来指路。因程晚玉毕竟是郡主,位置定然近主位,可程晚清就让人犯难了。 似乎看到宫娥的犹豫,程晚清急忙拉住二人道:“两位姐姐,我不过是随家中之人来凑个热闹,也没见过如此场面,拘束的紧,姐姐们给我安排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等我吃完了,就溜出去逛逛。” 两个宫娥相视一笑,倒也松了口气,便按程晚清说的,给她找了一个靠着门的角落坐了。 这地方离主客位远,来往的都是宫娥太监,但却能透过珠帘看到外场的景象,程晚清只搜寻了一会儿,那带着淡漠的脸上带着不真实的温润笑容的男子便映入了眼帘,丝毫不觉违和。 待到人都来齐了,殿门下了风帘,皇后公主入位,众人跪拜,乐声起,司膳的宫女们开始传酒传菜,宴开! 席间谈笑不歇,其乐融融。可程晚清一双眼却直盯着那黑衣男子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后者对此有所察觉,一抬手,一杯酒,隔空相敬。 洛如随其兄在外,南疆少女没得那么多规矩,行事全凭喜好,颇得随性自由。目光随之望了过来,与程晚清撞了正着,顿时绽开璀璨明亮的笑容,不知怎地,那笑容里为何藏着些许心虚? 程晚清揉了揉眼,心道是自己多想了。 酒酣淋漓,畅快不已。宴已过半,却忽闻南疆使臣大声道:“禀皇上,这宴虽好宴,总归无聊了些,我南疆王后亲排,精选出十名少女,已经等在外面数个时辰,愿为陛下献舞。” 皇帝闻言,忙道:“皇朝不周,怎能唐突了贵客。还不快快有请!” “稍等!”出言的是洛如公主。 “皇上,在我南疆,女子与男儿地位等同。又怎能屈居与帘内,不得一睹我南疆一片诚心。还望皇上暂改惯例,来一场真正的举国同庆。” 洛如公主款款而谈,爽利大方,敛了骨子里的古灵精怪。偏得说完这些一偏头,对门口抻着脖子往外看的程晚清眨了眨眼。 程晚清一怔,合着这是送人情给她!这公主,倒也实在,只不过她渴望的不是看人跳舞啊,只是怕一个闪神。她大哥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她的虎符可还在他手上呢! 皇帝也只是略一思索,便吩咐让人撤了帘子,毕竟殿内殿外。没那么容易唐突了这些皇朝娇女。 程晚清很开心,视野更加清晰了。乐声起,鼓声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十名少女赤着雪白的玉足,头上银丝绕发,额前点点梅妆。颈上系月光宝石,璀璨夺目。似明湛星光。左手鼓右手锤,腰间有细穗,随腰肢摆动而轻扬飞舞。 鼓声骤停,如同一场暴雨疾风瞬间停歇,十人呈左右五五队列,忽而散去,不知从哪而起的花瓣飘然满天,落下时,一名最美的少女缓缓起身,皓腕凝霜,相互环绕间,似阳春白雪,指甲大红的蔻丹,如同雪中红梅,美的惊艳! 席间殿内,充耳的只有丝竹阵阵,入目的只有妙舞蹁跹。 一舞罢,又添了琉璃灯数十盏,夜明如昼。 皇上龙颜大悦之下,赏了舞者无数黄金布匹,一瞬间气氛上升到了极点。 这时,洛如公主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月色,左手搭在右肩,深深的鞠了一躬,“皇上,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便是洛如的生辰,不知可否按照我南疆的风俗,答应洛如一个请求。” 皇上来了兴趣,“不知洛如公主的家乡有和风俗?” 洛如微微一笑,“在南疆,每个月都会选出一日,将当月生辰的女子聚集在一起,骑马狩猎,若是谁得了第一名,便会得到猎神的保佑,一世都会太平顺遂。” 顿了一下,洛如又道:“可是这里是宫中,恐怕无法狩猎,可洛如不想违背祖上遗留下来的风俗,不如请皇上派出几个五月出生的女子来,大家不狩猎,只比弓箭。” 洛如笑着,灿若明华,程晚清却是怔了怔,洛如赌约一事,她可是记在心上的,可自己又不是五月的生辰,如何上得了场。 摇了摇头,只得且先看着再说。 皇上哦了一声,问道:“那要看你想怎么玩了?”洛如沉思了一下,说道:“洛如自幼便听闻皇朝之内人才济济,无数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存在,想必皇朝的女子也都有着不输男儿的能耐,既然如此,我们就来玩点有难度的。” 洛如扬起一张脸,充满着朝气蓬勃的自信,还有一种程晚清久违了的张扬。 “哈哈哈,说的好,皇后,选些五月出生的,精通骑射的少女来。”皇上说的豪迈,皇后嘴里发苦了。 皇朝最善骑射的姑娘被您处死了,你还让我去哪找!还要五月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这话皇后可不敢说出来,心里想想都觉得大逆不道了。 这哪月生的还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南疆的人又不会去查,能找出一个两个骑马射箭不是花架子的已属不易了。 皇后娘娘有点想念林姑娘了,林姑娘正在下面吃着东西喝着茶,盯着玄奕没事干呢,连眼光都瞄皇后一眼。 洛如目光扫了扫殿内诸女,“这有难度,便也有危险,在南疆如果遇到需要一决胜负之事,也往往采用这种办法。双方各处一人,用十根细线分别吊着十个铃铛,各守一方,用黑布蒙住双眼,只凭借声音判断铃铛的位置,射对方的铃铛同时要保住自己的铃铛,最后先将对方十个铃铛射落的人获胜。” 皇上闻言有些踌躇,这箭矢锋利,又目不能视,姑娘家家娇娇弱弱的,真要是误伤,可就不好了。 “奕在南疆之时,曾数次听闻林将军之女林琬的大名,虽此人现已离世,但这晃晃朝野,应该不会连一个替代者都找不出来吧。” 火上浇油,偏偏进退有度,能将火候把握的如此炉火纯青的唯玄奕是也。如同外交谈判的掌控者,总会将局面扳回到朝着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皇后娘娘,姚萱请命。”被称为皇朝天险的潼城守将之女姚萱站了起来。 程晚清来了兴致,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一身着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少女款款而立,头发只是随意的一挽,露出洁白的颈,笑容下藏有不服输的决心。姚萱之名,程晚清早有耳闻,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 只一会儿的时间,姚萱便也换上一身骑装,偌大的广场被围了起来,外围升起无数灯光,这边的宾客看得清楚。场中的两位却用黑布被蒙住了双眼。 一方十根细线,一共二十个铃铛在晚风轻拂下发出悦耳的响声。姚萱握着弓的手紧了紧,策马徐徐而行,不敢有所动作。 程晚清一扶额,这姚萱射箭的功夫怎么样她是不知道,但就凭着这几个动作,她便猜得到,这个游戏她定然是第一次玩。 其实就如洛如所说,这样的游戏在南疆并不如何稀奇,有时候甚至男女组合,连八九岁的孩子也会试上一试。但是必须一提的是,那时候她们用的箭是圆头凃粉,铃铛刷黑灰,只要沾了白色便算是失守。 而这种用真箭只有在真正决斗或是节日比赛时才会进行,但除非签订生死状,否则便会有高手护卫,若是有生命危险,便会强行终止比赛。 场上一直互相试探的局面因为一阵强风而陡然改变。洛如双箭齐发,抢先进攻,姚萱反应不慢,急忙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弯弓射出。 那箭矢的速度极为迅速,在洛如连续两箭的轨道上撞击而上。三箭齐落。 姚萱一箭击落洛如两箭,众臣刚觉得扬眉吐气,却有眼尖的人大叫一声不好。只听得“铛”的一声,姚萱的一个铃铛落地。 前两只箭不过是陷阱,真正出手的是这第三支,洛如算好了时间,与姚萱之箭相错,第一回合,洛如先拿下一分。 姚萱强自镇定下来,不着急的寻找着机会。“叮铃铃”铃声飘过,姚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箭,目标却不是铃铛,而是场中的洛如。 程晚清眼一眯,正看到玄奕好不着急的面容,再转头去看场中,只听得洛如一阵悦耳轻笑,身体向后一弯,整个后背都贴在了马背上,紧接着在起身的瞬间,左腿勾住缰绳,身体弯曲在马侧,另一只脚勾着马镫,又是连续三箭,低空直奔铃铛。 “铛铛铛。”三声脆响,姚萱又是三个铃铛掉落。但同时也射掉了洛如的一个。 但一比四,这结果看起来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又是一轮结束,姚萱十个铃铛全落,而洛如那边,却只掉落两个。孰优孰劣,一眼即辨。 “呵呵,毕竟是我南疆的风俗,姚姑娘生疏些也是在所难免的。我看不如就……”玄奕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清澈的声音打断。 “父皇,让我来!”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八章:出尔反尔 站起身的不是别人,竟是六公主。程晚玉程晚清同时起身,六公主却转头对她们笑了一笑,示意她们放心。 离开殿内,六公主缓步走到外面。 “南临有师,巍巍其皇,同源之土,亲善之邦。父皇,自我皇朝建国伊始,纵横万里之土,大才通才不计其数。今友邦公主生辰,在我王土之上自当尽兴,岂有怠慢之理。”六公主一番话与其平日之性格大相径庭。一时间即便是皇上,都有些踌躇起来。 而程晚清,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座位,在〖广〗场边缘,灯光晦暗之处,发间金钗已握在手中。 或是因为六公主的目光与平日里太不一样,也或许是她身上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没来由的产生信任感,总归是在一炷香后,一身骑装的六公主手持弓箭立于马旁。 洛如公主报以灿烂笑容“不管输赢,我欣赏你。” “我的荣幸。”六公主同样报以微笑。 上马,比赛开始。这一次却是六公主先出击。策马疾奔,听声之后一箭向洛如身后的铃铛射去。洛如后发制人,将此箭射偏。 六公主却借着此机会将箭射向洛如的马腿,这一箭飞来,洛如调转马头,六公主一箭而出,贯穿两个铃铛。 掌声铺天盖地。 “六公主对吧,本来看你文文弱弱的,没当回事,倒是洛如托大,小瞧你了。接下来换我认真了。” 说罢一勒缰绳,马儿嘶鸣,瞬间将声音打乱,六公主眉一皱,迎面感觉到劲风,头一低,堪堪闪过,但紧接着的一箭却直奔六公主的面门。 “糟了!”六公主心中骤惊,仓皇之下一个侧身,箭贴着胳膊划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溢出,染红了衣衫。 程晚玉求救的目光看向长公主,但这种时候,长公主也没有说话的权力。 只叹六公主死了娘,这种时候终归没人护着。程晚清几次抬起手,几次放下,她或许明白了六公主的意图,终日身处惶惶深宫,不得〖自〗由。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练就的这一身功夫。自宫中出生,自宫中长大,困住她的也是这深宫。想过的生活期盼不来,拥有的一切也逐渐被夺走。 生活无法随心所欲,却连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寄托也夺了去。此时的六公主已非昨日之她。生命在经历了大悲之后总会得到涅槃般的升华。 “六公主,没想到你弓箭如此厉害,为何洛如从未听说过。不过可惜了,这是我南疆的传统,若是在这里输给了你,洛如恐怕也无法交代。”此话说完,洛如之马又是一个急转,嗖嗖两箭将六公主左右困住动弹不得。 弯弓,又是三箭其出。“铛铛铛铛铛铛”掉落六个铃铛。 半晌之后,六公主还剩下两个铃铛,而洛如,除了一开始失掉的两个,再未失一分,八个铃铛在风中玲玲作响。 “刷!” “刷!” 忽然两箭相对而发。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集中了目光,双箭相遇,金属相撞之声随之而来的是六公主之箭被劈成两半。 那一箭的力道,六公主终究弱了不止一筹。 “糟了!”有人喊道,那一箭穿过六公主的箭后并没有落地,而是继续朝着六公主的脸飞了过来,虽是强弩之末,但这一下若中,非死即伤。 “哎!”角落中传来深深的一声叹息,程晚清握在手中的金钗,终于出手。 “下来,我来。”缓步而上的青衣女子,在众人眼中似是徐行。六公主摘下眼罩,眸中出奇的一片平静。 或如今日之她,早已看穿生死,那还年少的心,恐自此不再会如曾经那般蓬勃的跳动。 哀莫大于心死,唯此而已。 洛如也摘下了眼罩,哈哈笑道:“程姑娘,终于到你了。”程晚清微微一笑,将六公主扶下马“去包扎一下。” 六公主只是随意的点头,不在意的退出了〖广〗场。 可朝臣之中却已经讨论开来“那是谁啊?”倒是皇上看清楚了,嘴角微勾,也不出言阻止。 玄奕一直挂着的温润笑容终于到达眼底,手指婆娑着那精巧的盒子,目光落在场上青衣少女身上,再未曾离开。 “我们也不用重开一局了,就这样把这一局进行下去。”程晚清轻描淡写,对她来讲,如果不是之前的那一场赌约事关虎符。她是绝不会上来出这个风头的。 但来都来的,速战速决是她此时唯一的想法。 洛如愣了愣,甚至又扭头回去看看自己身后的铃铛,确认自己刚刚认为的没错。 “程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后面还有八个呢,你就剩两个了。”程晚清一笑,将黑布蒙上。“来吧。”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侧对着的,一名身着黑衣,一直温润浅笑的男子在看到她飞扬的笑容的瞬间,眸中闪过那丝明亮的慑人的光芒。 哨声起,在那面代表开始的红色旗帜落下的一瞬间,箭矢破空之声在洛如四面八方传来。三支箭,各有先后,却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将她包围。 洛如无奈,只能脚踏马身,冲天而起,在三支箭从空中交错而过之时,再度落回马上。 可这时,比赛却已结束。 程晚清在洛如飞起的瞬间,同样掠入浮空,在马背之上一借力,耳朵微动,在一刹那,精准的射出,仅仅一箭,射穿的不是铃铛,而是贯穿铃铛的细线。八根线,八个铃铛,尽数落地。 寂静些许时间,众朝臣中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 “神乎其技。”洛如由衷赞叹。程晚清却伸出了手。洛如一脸的赞叹瞬间转为尴尬。 “那个,在我大哥那里……”说完一溜烟的跑了,跑回她大哥的身后,一脸抱歉的看着程晚清。 程晚清好看的眉毛瞬间打结,都这样了,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就叫说话不算数!被坑了!这什么人啊!程晚清整个儿的崩溃了。 “好,好!”皇上笑的很开怀,姚萱和六公主的连续失败,还是让作为东道主的皇帝陛下觉得很丢脸的。而程晚清上去以雷霆之速拿下了比赛,还是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这用神乎其技来形容毫不过分。皇上已经在想要怎么奖励这丫头了。 “皇上,奕有一事,不知可否。”玄奕笑容中有许多莫名的意味,程晚清一腔怒火发不出来。玄奕挑衅似的望了过来。程晚清举弓假意射他! 挑衅意味甚浓。 玄奕笑容更甚,转头说道:“皇上,奕与程姑娘之间还有一个约定,今日今时,不知可否让我二人也比试一场。就当是为小妹生辰助兴。” 皇上自然是没什么可反对的,更何况,他也想知道程晚清的深浅,无关其他,只是好奇。 “程姑娘,请了。”玄奕亦是缓步而来,从容不迫,笑容直至眼底深处,却隐藏不掉那包含着惊艳的眸光。 “怎么比!”程晚清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一次我赢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一言为定。”玄奕说道。换来程晚清一声轻嗤“之前已经一言为定过了。” “那是程姑娘和小妹之间的约定,若是小妹也有盒子给你,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程晚清险些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吐血。 抢了人家东西是他有理,占着不还还是他有理,出尔反尔更是他有理。 “程姑娘,我们之间不如换一种方式。”玄奕走上前将马匹递给程晚清“你射,我躲,五十箭若是射中一箭,便算你赢,若是都不中……” 程晚清懒得听他废话,一跃上马,因为这次不需要蒙着眼睛,所以即刻开弓。 玄奕依然从容,向后闪去。 箭未出,程晚清却停止了动作,跃而下马。正在玄奕奇怪之际,却听得她向席间走去“禀皇上,晚清请命换圆头之箭。” 皇上也是刚刚听闻玄奕所说的比赛方式,哪有不准的。圆头的箭都是现成的,都是平日里练兵所用,傷不得人。 五十支箭,箭头之上涂了白粉,玄奕一身黑衣如墨,笑容愈发清隽温润。眼神在不知不觉中都柔和了许多。 再次上马,拉弓,此次一气呵成,连续三箭直奔玄奕而去。却被后者轻巧的闪过了。程晚清深吸一口气,镇定了心情,说实话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实非她所喜。 但现在与虎符相比,所有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又是三箭。”不中。 “双发双箭。”擦边闪过。 五十已去十。程晚清的面色愈加凝重,玄奕的笑容愈发真心。而席间的洛如一双眼却已经瞪得老大。 一旁陪着的宇已经叫了起来“哎哟我的小公主,少主这是要做什么啊!他是来娶公主的,不是来娶这丫头的。” 洛如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在二人说话的当口,无数箭光闪烁,可惜,玄奕依旧一身黑衣如墨染,无一处染尘。 程晚清真正紧张起来,这个人太过恐怖了,无论是反应还是速度都到了极致,依她的能力,根本奈何他不得。(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九章:未落之幕 程晚清手中只剩下最后五支。他从容不变。她已经冷汗涟涟。这已经不是程晚清底子的问题了。她心中或已清楚,即便是曾经的林琬,在这里也同样讨不到好。 “你是泥鳅么!你不要动!”程晚清又是两箭。玄奕真的没动,一动不动,右手只不过轻轻一抓,便将程晚清的箭抓到了手中。 毕竟是女孩子,距离又超过了五十弓,强弩之末罢了。 可在他抓住这两只箭的时候,程晚清真正动了,一瞪马头,程晚清本人如同离弦之箭,冲着玄奕冲了过来,箭入手,放,却是对准的空处,玄奕一闪,正好闪到程晚清身侧,程晚清本应该拿箭的手刚刚却是虚晃一招,直接向着玄奕腰间而去。 只一瞬间,香囊入手。程晚清看了他整整一晚上可不是看着玩的,她早就判断出她的盒子就在这香囊之中。 所以出手又快又狠。 五十箭已经放空,比赛也已经结束,程晚清虽然输了,却是笑容满面,打开鼓鼓的香囊。里面装的却是一个盒子。可却不是她的盒子,盒子没有封口,一块莹润的白玉雕龙玉佩置于其中。 玄奕从怀里掏出她的盒子,捏在手中转了转,一脸笑意的看着她,看她茫然而又复杂的表情,终于欢快的笑出声来,真是太有意思了。 “程姑娘,你可知道你所拿走的东西代表着什么?”玄奕笑容愈发温润,眸中闪过晶亮的光芒,直视着面前湛青色的身影半分未离。 程晚清心情可谓是糟糕透顶,这就像是思考了计划了许久,奋力达成后发现被算计的是你自己,而罪魁祸首却还一脸无辜的样子,整个儿的一个悲剧。 程晚清伸出手,将那装着玉佩的盒子还给他道:“我们换。” “你输了,所以不算我不守承诺,不换。”玄奕黑衣如墨,眸亦沉墨,黑漆漆的映着星光,愈发璀璨。 洛如公主疾步上前,有些尴尬的想要从程晚清手中拿走玉佩,却被玄奕阻止。 从广场走到宴间,双手抱拳,“奕自南疆而来,携无限诚意欲娶皇朝公主,使两国永结秦晋,也算全了这天下臣民一求太平之心意。然,南疆古老传说,男子之贴身之玉若是落入女子之手,那便是上天为之所择佳偶。天意不可违,自古如此,加之程姑娘来自承恩侯府,那是长公主的夫家,按南疆的传统和规矩,这也算皇室一员。既皇上本已允诺奕可自择公主以娶之,不知可否将程七姑娘许与奕,全一桩婚事,许一世太平。” 洛如公主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此事她虽觉不妥,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大哥,想劝他又不知从何劝起,更何况就她这段时间对民间盛传的故事中得知,这最受宠爱的八公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那想必其他公主也差不多的性子吧。 娶程晚清或是更好。 至于程晚清,只觉得被天雷狠狠的砸重,眩晕不已。她就想不明白了,自打她重生在这程晚清身上,就一直在被逼婚之中度过。 先是卢有道,再是四皇子,这又来了一个南疆少主。但话又说回来,卢有道想娶她,那是人品有问题,四皇子想娶她,那是争权有问题。眼前这个呢?莫非是精神有问题。 程晚清看那墨玉般温润的人,细细想来,却从未在此人身上感受到如此般气质。果然人都是有多面的,人前人后,相生相熟,总归是不一样的。 好像是终于感受到了程晚清的目光,玄奕公子终于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盒子,那装有虎符的,属于程晚清的盒子,嫁给我,这当聘礼送你。” 程晚清泪流满面,“谁要你聘礼啊,这本来就是我的,玄奕公子你也太过……太过……大言不惭了吧。” “这么说,程姑娘不想嫁给在下?” 程晚清一翻白眼,自有别样风姿,“权当你是废话!” 玄奕啧啧两声,“这可如何是好,对程姑娘在下非娶不可呢!”修竹的手转了转手中的盒子,“买一赠一,划算的很。” 面对他,也不知是第几次,程晚清几欲吐血。 “这恐怕由不得玄奕公子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低沉坚决,似是有杀伐之气,一道自在闲适,透骨的神采飞扬。两道声音同时不同地,却似珠玉相撞,击中这郎朗夜空,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蜀王,寿王! “父皇,儿臣去年便禀奏意欲纳程七姑娘为侧妃,但其父获罪下狱,罪臣之女连做皇子侧妃的资格都没有,又岂能代替公主出嫁,这传出去天下人恐怕会嗤笑我皇朝倨傲,对两国之交无甚好处,恐非良策。” 玄奕听闻程晚清之父获罪下狱时,一直带着温润笑容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他倒是忘记了,前段时间刚从天牢里出来的是这丫头的生父,这放在南疆并不能影响什么,可这里毕竟是京城。 事情好像变得困难了。 虽是南疆臣民公认的唯一继承者,但这里到底不是他的一言堂。玄奕随手抛了抛手中的盒子,带着温润笑容的面庞转向程晚清,“奕心意已经言明,在这京城之中尚且需要停留一段时间,皇上如何决断且先不急,奕还有时间。”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可四皇子的目光却定格在了那盒子之上,程晚清陡然一惊,她前世曾说定然会用此盒装她最珍惜的东西,等到嫁给他的那日,她会亲手打开这个盒子交予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子始终不知盒子的开法。 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放任这东西在别人手中。程晚清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提醒一下玄奕。毕竟盒子在他那里比在四皇子那里让她放心。 林琬和四皇子最终决裂之事连安西王都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拿到虎符,定然可以说服安宪,到时候的局势一边倒向四皇子,任程晚清有天大的能耐,也无力回天了。 果然,如同程晚清所料那般,“玄奕公子是否可将手中的盒子借彦羲一观,若是没错,这应该是故人之物。” “蜀王自重,如今它属于我,至于现在,且先存放在玄奕公子那里,就不劳蜀王爷费心了。”程晚清面对四皇子之时,就如同面对皇帝一样,冷着一张脸,面对这一个罪魁祸首,一个刽子手,程晚清实在无法做到和颜悦色。 四皇子被这么一堵,眸中有怒过闪过,程晚清面对他的怒容,却只有扯出一丝冷笑。偏得她站得位置蹊跷,黑漆漆的除了正对她的二人,其他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否则如此不敬之事,看在承恩侯府面子上就算不问罪,责罚也是少不了的。 “皇兄,今日乃是普天同庆之日,其他事宜且先缓缓吧。”寿王适时说话,依旧闲适,举杯相对,潇洒翩然。 端午夜的这一插曲,便这么轻巧带过,但实际过没过,却是众人心中皆有所然。 晚宴继续,欢声继续,唯有程晚清,该要的东西没要回来,莫名其妙卷入一场漩涡,不知可否全身而退。 更凄惨的是,因为之前一直盯着玄奕,她的饭也没吃成,如今想着无论怎样,事情今夜也不会有个结果,便想回桌大吃一顿,好歹是宫宴,来一次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胃。 可只走了一半,连桌子腿都没碰到,便被人捂住嘴,带走了。程晚清被他铁一般的臂膀箍住,根本动弹不得,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非同一般的人,否则来往的丫头不会一个个目不斜视,用毫无表情的脸昭示着她们什么都没看到。 终于到了没有灯光,没有人的角落,那人放开了程晚清,她回首就想一拳过去,却因为看清楚面前人的脸,拳头悬在了半空。 “是你啊!” “狠毒的丫头,如此暴躁。”安西王韩锋笑道。 程晚清饿着肚子也不忘翻一个白眼,“吓人是不对的。”安西王笑容一放即收,“跟我说实话,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你那盒子哪里来的。” 对于安西王,程晚清不想说谎,但又不得不说谎,“能哪来的,是谁的你比我清楚,当然是她放在一个地方,我去取过来的。这逻辑不难想象吧。 安西王对她的顾左右而言他毫不买账,“你懂我的意思!你知道的未免太多,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卷入这个漩涡,对你可没一丝好处。” 程晚清刚想说什么,却倏忽一笑,“安西王这是在关心我咯,牢记牢记。”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说道:“漩涡什么的都不是我自己往里跳,都是我人在哪,它便在哪打旋儿,我能有什么办法。” 安西王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个不听话的丫头。”程晚清突然觉得心中一暖,前世的时候,韩锋每每拿他没有办法,也常常说这句话,这是不是表明这一世的自己也得到了他的认可! 一时之间,程晚清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章:几分喜欢 端午宴散,有人意犹未尽,有人却是心不在焉。程晚清随长公主一起,正欲登上承恩侯府的轿子。 “程姑娘且慢。”一身黄衣,背挺得笔直,脸部也笔直,没有任何表情。“程姑娘,明日午时,少主相约。”一封信被递交到了程晚清的手中,再无一字,转身离去。从头到尾,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清儿,今晚之事,你如何打算。”在和亲之事上,长公主的话语便没那么有力了,到底是国之大事,自古女子不得参政,皇上与长公主关系再好,也万不会因此而坏了规矩。 程晚清垂眸沉思,正欲作答,却似被两道光芒盯住,抬头望去,紫袍锦带,白玉束发的四皇子正望着她。星光下褪去一身如鹰隼般霸气的他,此时此地,倒也多出许柔和的气质来。 那眸光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那是她前世所眷恋的,为之不顾一切的,而如今却已云淡风轻。 人哪,总是痛过才会长记性,她曾说过的最讨厌的两种人,蠢人和自以为是的人,如今再看,自己个儿却占了个齐全。 虽对上那目光,却是随即而收,程晚清上了轿子,程晚玉和六公主都在,长公主也上轿后,吩咐离开。 “七妹,你今晚到聆音阁陪我可好。”已经许久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程晚玉说道。 程晚清虽有诧异,但却在一回头之间注意到程晚玉眸中闪烁的流动的哀伤。可刚刚入宫那会儿,她明明很雀跃,也不知席间发生了什么,让她一直沉默至今。 承恩侯上下在又忙活了一个时辰之后渐渐归于沉寂,聆音阁中却还亮着一盏灯,随半开的菱格窗透进的晚风中时明时暗的摇曳。 “七妹。今日你被逼婚,我担心你,便偷偷从席间溜了出来去找你。”程晚玉的话一顿,“我……找到了。” 程晚清累了一整晚,此时脑袋反应有点慢,在琉璃灯又昏黄了些后,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是安西王韩锋。 正待她想说些什么,程晚玉却笑了。那笑容很纯很真,没有嫉妒没有不甘,甚至闪亮的带着些期盼。 “七妹。他待你很不同呢,是因为林姑娘教了你许多本事的原因吧,因为你许多地方像她,所以才得他青眼,所以才得以被庇佑。他爱了她那么久,如今终于肯为另一个女孩子花心思,其实我……很开心,只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遗憾……” 程晚玉歪着头,望着跳跃的灯光,透过菱格窗。晚风拂过窗棂,带来院中的花香。 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在程晚清脑中嗡嗡不去,“三姐。你说谁?喜欢谁多久?” “安西王啊,喜欢林姑娘呢,可是她不在了,要不然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呢!那日护国寺他亲口对我说的,正因为这样。因为林姑娘已经不在人世,我才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才希望他能多看看我,那日诗词会,他赞我琴声好,用那样欣赏却带着缅怀的目光看着我时,我心中便已通透。” “活着的总比不得死了的,更何况她便是活着,我也是比不过的。” 程晚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看到身边的青衣少女眸中从迷茫到恍然,垂着粉颈,却含泪。 一双手十指交叉,却是使劲攥着,指头已经泛白,那泪却依旧没掉下来。 将门之女,哭是最没出息的表现。 “长相思兮长相忆。却不过是彼此彼此。”程晚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绵绵长叹。她懂他的回忆和思念,就如同她对他一般,真的是彼此彼此,注定得不到,注定忆一生。 褪去了骄阳的夜晚如同褪去了华丽外表的晚玉郡主,明珠之光华,除去了璀璨夺目,却依旧内蕴深藏,此时的她,只着了睡觉时的亵衣,全部的乌发轻垂而下,过香肩而至腰际,玉手托腮,衣袖滑下,露出半截如雪皓腕,灯光跳跃在她的水眸中,愈发衬得夜静谧,人静谧。 该庆幸,她没去看程晚清,没去触摸那被她不经意的话击溃了的心灵。 往事之门一扇扇打开,过往和曾经在她脑海中上演着回映。他说:“你不要总去充当先锋的角色,若是喜欢,不妨在城墙之上一箭射穿敌人的战旗,若是如此,我军必将旗开得胜。” 她为此去练箭术,练得出神入化,她做到了,对他得意的笑,他也笑,满满的柔和。 她喜欢吃通州王记铺子的酥糖,他回京述职便会特意快马去买,再绕一大圈送到南疆,看她吃的像一只餍足的猫,他也摸着她的头发说:“这么能吃糖,也不怕老了牙齿都掉光。” 那个她没能等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但即使真的老了,她也未曾害怕,如今想来,却是因为身边有他。 她是蠢啊,她视他为兄长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视她为妹妹,疼她宠她她虽感动也骄傲,却从未想过其他。 他对她说他没有他想的那么忠君爱国,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是林家,是林安之,是她。 他说他不想去西面,想留在南疆,却因为她的一句“父亲无法两边同时照料”而远走万里。 他说他会照顾她一辈子,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她笑,却迟钝的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 前世的林琬被千万人称道,如今想来却不过是一个笑话,爱上最自私的人,辜负最爱她的人,亲手将自己珍之重之的家人带上黄泉之路。 想到安西王最近一段时间的操劳,想到他为了留在京城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程晚清的心便疼痛异常。 心愈痛恨却愈深,本就已经深植于心的复仇之意如同烈火,再挡不住燎原之势。 程晚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恬静安然的如同刚出世的婴儿,而那青衣少女立于窗边,却是一夜未眠。 而同样的深夜中,安西王府也有一盏孤灯,微光摇曳,韩锋手中拿着兵书,却并没有真的看进去。 他不懂,为什么世界上存在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这种像并不是指长相,而是神态,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甚至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但只有十三岁的程晚清却比他所了解的林琬更多出一份沉淀。 他虽不解,但却因为这份相像而几度出手相护。 星夜无声。 当阳光穿透云层再次洒在聆音阁的院子中时,立于窗边的青衣少女俏脸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淡怡然。 不管多少难过伤心都只能存在于黑夜中无人知晓的角落,天亮以后无论任何事情她都要笑着面对,因为始终紧握着仇恨,不能放弃的是她自己。 “七姑娘,长公主叫你过去。”大清早的便没消停,程晚清道了声稍等,自己将已经散下的头发拢起,用青色丝绸一系,干干净净的如同山间幽兰没有丝毫烟火气息。 见了长公主才知道要见她的是玄奕,已经派了马车在外面等着。程晚清好看的眉皱了皱,想起昨日收到的邀约帖。 虽不愿,但要娶要嫁的总要有个了断,总不能真的不明不白的随他到南疆去。 出乎意料的是,马车的尽头是上元节时的茶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春暖花开,车马匆匆。 玄奕已经等在那里,依旧玄衣如夜,黑眸沉墨,茶是今年新收的绿茶,他望着她带着往日里从不见的温润笑容。 “你说要交心的意思是什么?”程晚清向来喜欢开门见山。在他对面坐了,看着他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问道。 “那要看程姑娘对我提议的婚事如何打算了?”玄奕但笑,漆黑的眸子有种祸国殃民的魅力。 程晚清白眼一翻,“玄奕大公子,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绝不可能嫁去南疆,我在京城有我的事情,非做不可!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可无法保证。” “更何况,你也没多喜欢我吧,只是觉得我这个丫头有几分本事,比纤弱的皇朝公主要好上一些,甚至是因为那几枚龙须针,或是你因为要刺杀太子而不得不调查的事情中总会有我的卷入。你自己说你要娶我的十分理由中,喜欢二字占了几分?” 程晚清一针见血,玄奕被她的直白逗笑了。“我本以为有五分,但现在好像有七分了。” 玄奕看着她,眸光更亮。程晚清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十分的感情都是不纯粹的,你是南疆少主,但南疆的少主却不只有你一个人,你用和亲的方式来谋求两国和平不如说来谋求皇朝的支持,只有南疆二公子玄厉真正的倒台,你或许才会有时间考虑喜欢二字的真正含义。” 将心比心,因而字字诛心。 就像程晚清即便知道了安西王韩锋的心意,也无法做出什么来,因为此肩有重负,一条命或许朝不保夕,又如何去谈那奢侈的感情。 玄奕的笑容淡了下去。“我知道你对南疆的了解很多,也知道你嫁我的几率不足十一,所以我信中所提交心二字有着另一种解释。” PS:今天二十九号明天三十号两天单更,十二月开始双更~~~鞠躬感谢大家的订阅,O(∩_∩)O谢谢~╭(╯3╰)╮~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一章:合作机会 程晚清可以说是八分怀疑,但她的性子就是那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分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深植于骨子中的执拗,将她一次次从绝地之中带出,柳暗花明。 玄奕收了温润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程姑娘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吧。”盒子被他放在桌上。 只一句话,程晚清强忍色变,但那一刹那眸中掠过的光芒和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程姑娘不必介怀,即便我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可很明显,程姑娘知道。”盒子被推了过来,玄奕收回了手,可程晚清却并没有急于出手去拿。 她的心思划过一瞬,便已了解,盒中的虎符并不是皇朝军用,而是用于调动完全忠于林家的一众,所以这虎符其实是隐秘的,知道他的作用的人只限于军中内部,而即便如玄奕这般在南疆呼云唤雨的人物,却也是不知其作用的。 想到这一层,程晚清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双眉皱起,“你如何知道这其中的东西?还有上一次在叶府,若不是你及时出现……” 玄奕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程姑娘,这便是我信中的意思了,叶府的事情,或者说是蜀王,太子,以及我与我二弟之间的关系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但要换你合作的机会。” 程晚清沉默下来,她手中唯一值得玄奕坐在这里的理由便是这盒中之虎符,可这也是她最后的手段,是不是真要全然信任眼前的人放手一搏,还是留待日后徐徐图之,可如今的她已经被困于这方寸之地,今日若得了这些机密的消息,合作不成恐怕便是你死我活,而眼前的一切告诉她,一旦对立,最后活着的一定不是她。 这个南疆少主,果然有着让人进退不能的能耐。眼看着程晚清情绪从波动到再度镇静下来只用了那么丁点的时间,玄奕的双眸眯了眯,有些诧异,却也有些惊喜。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没有看错人的,但对她的调查结果却总令人担忧,通州程家的庶女,未到过过京城通州之外之地,生父很渣,毫无能耐。 可此时单单看她遇事的态度,玄奕便觉得很满意,至少比叶灵贞强上数倍。 看她调整好了心情,玄奕便继续说道:“程姑娘以为承恩侯世子截下的那批货是谁的?我二弟早已经与太子联合,可明面上却是同蜀王一伙,双方相互试探数回合不见胜负,蜀王心思细密,那批货便是我二弟下血本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而通过叶灵贞传递的。” 玄奕笑,却不再温润,带着冷酷和漠然。 程晚清眸一眨,问道:“所以你捅了个窟窿,让你玄厉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叶灵贞是你的人?” 程晚清笑容也漠然,因为她实在不想与叶灵贞合作,即便重生,骨子里的傲然从未改变。 “不,是我二弟安插在我这的奸细,玄厉这个人最爱玩的就是反间计,可惜玩的不怎么利索。”叶灵贞因对蜀王情有独钟而时常反水,偏偏我二弟以为对她控制的完全。 黑衣男子笑着冷哼,黑眸如冰,轻抿手中清茶,眸光被茶气氤氲不清,一瞬间却好似冷凝。 程晚清点了点头,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由不得她说不,“所以你来京城,想顺便刺杀了太子,却被我搅和了。” 玄奕点了点头,“你莫要瞧不上蜀王,便觉得太子是什么好饼,待到日落,我带你亲眼瞧一瞧这个皇朝的储君那些平日里你见不到的样子。” 程晚清食指点了点桌面,“怪了,皇朝储君无能应该是你所喜闻乐见才对吧。” 玄奕却伸出食指摇了摇,“程姑娘此话差矣,林将军戍守边关数十载,为的便是两国太平,而奕亦如此,俗话说国泰民安,奕非好战之人,只希望许我南疆臣民一个太平盛世,可惜这皇朝这友邦却并不太平,皇太子荒yin无道,好男色,若有朝一日真得意荣登大典,恐怕会亏空国库,到时皇朝民众无以为继,烧杀抢夺四处并起,我南疆也会受到牵连。” 顿了一下,玄奕又道:“而蜀王这个人,虽有治国大能偏偏极为好战,其以一王爷之身便丝毫收不住那对西南边疆的觊觎之心,若继承大统,数十年内恐战火不断。” 对太子此人的评价契合不契合,程晚清不清楚,也无法评价,但对四皇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毫不夸张。 可是程晚清不愿意平白再竖一敌。更何况如今就皇朝内部来讲,无论是承恩侯府,还是她的本家郑国公府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如果真与玄奕联合,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定是太子无疑。 那到时候,让她将承恩侯府置于何处,让她将一心让她回家的郑国公府置于何处?一方面害怕二家牵连其中,一方面怕太子倒台四皇子单方面做大,那她的复仇大业岂不是更加坎坷难行了么。 此时此刻,所有的事情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角,她找不到那个正确的方向。 似乎是了解她的担忧,玄奕再度一笑,春风拂面,再见温润之色,“怎么有时候看你那么聪明,有时候却又笨的毫不开窍,蜀王此人远比太子棘手,我怎么会让他一家独大,太子与蜀王本就不共戴天,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添两把柴火让他们烧的更旺一些,你对蜀王到底有多少敌意我不知道,但我看得清楚你确实不想让他好过,不知奕之观察是否准确?” 程晚清被他变来变去的自称搞的头晕,但主要大意还是明白了,想了一刻,便道:“我只能说,我与蜀王亦不共戴天。” 玄奕挑眉,此话出乎他的意料,就他的调查,程晚清针对蜀王似乎是为了躲避一桩婚事,之前并未有过什么仇怨。 “那太子呢?” 程晚清却陷入了沉默。 林安之戎马一生,便是为了这皇朝的万里河山,为了忠君,为了报国,林琬前世尝尽千般苦万般难,幼时敌人派杀手潜入京城,将她与母亲尽数绑架,只为了阵前威胁父亲。 而在那两军对垒的阵前,林琬的母亲为了让林安之没有后顾之忧,举剑割穿了脖子,千万敌军之中小小的她茫然而无助,最终落入悬崖,摔断了腿,若非幸运被人救起,此后千万种,或是就不会发生了。 如今林家之人已经死绝,只留她一个顶着姓程的身子,或是说姓郑,但总归不是姓林,没办法如同前世那般堂堂正正。 可她能看着她父亲终其一生为之奋斗的江山落入一个荒yin无道的人手中么!绝不能! 程晚清突然想哭,莫名的悲哀,不知是为自己,还是那已在九泉之下的父亲。 阳光透过窗外的树荫,碎金子似的,洒了满桌满地,窗边青衣少女,乌发垂腰,融了触手可及的阳光,面容带着三分悲戚,三分缅怀,如同剥了壳的笋尖般的手指捏着桌上的白底青花骨瓷杯,那深而澈的眸里印刻上的是透骨的悲伤。 玄奕心忽然抽紧,说要娶她正如她所说理大于情,可这一刻那抹淡淡的青色却好像穿越了他心中一层层的阻隔,直到内心深处从未设防的地方。 别开目光,看窗外车水马龙,眼不见还能抚平跳动的心脏。 “护国寺那次,是南疆的人干的吧?是你还是玄厉,目的又是为何?”程晚清心中有了计较,收起了悲伤的情绪,此时的她还没有资格去缅怀,或许天下大事与她无关,但就如玄奕所说,蜀王和太子本就不共戴天,让二人两败俱伤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如此家仇可报,天下可安,林安之之魂,或许才真正可安。” 玄奕眉却皱了起来。“护国寺的事情你不知道?”程晚清疑惑挑眉。玄奕想了一刻说道:“护国寺的紫薇殿,对于帝王星位的各种预言已经让皇朝的皇帝陷入了恐慌,林安之的死,并不仅仅如表面的那么简单,什么通敌叛国都是无稽之谈,恐怕紫薇殿中的预言才是那场灭族之祸的导火索,因为你与林琬的关系,我以为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 程晚清愣住,这些她都不知道,但是名头是什么本来就不重要,就算知道,程晚清夜不会放着蜀王不管,去找紫薇殿报仇,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是她绝不屑为之的。 “程姑娘,奕言娶妻之事,终身有效,若程姑娘肯下嫁,南疆王后一位永远为你而留。” 玄奕说的郑重,程晚清却是微微一笑,“你终究是要娶公主的。” “哈哈哈,莫不是你以为我南疆真的惧了皇朝,奕不言战,却也不惧战。” 程晚清摇了摇头,此生于她,无爱无情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日光被云层遮住,暖意却是丝毫未散。 程晚清伸出葱白的手,三两下,将桌上的盒子打了开来。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二章:婚事 就如同玄奕所料的那般,盒子里的东西正是那他思索良久却不知何用之物,在知道程熙乾将那些东西交给程晚清之后,宇将这个盒子交给他时,他脑中第一个闪现而出的便是此物。 因为叶府的令牌已经被皇上拿走,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东西,这个大小的,绝对没有会让程晚清如此紧张的可能。 程晚清握紧手中的虎符,说道:“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林家军用虎符,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况且即便你拿着它,也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林家镇守南疆多年,绝不会有一个手下会仅凭着虎符而为南疆少主效力。” 玄奕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所以才那么着急把你娶回去啊。”半认真的话被程晚清毫不犹豫的无视,他便知道这想法恐怕也只能落空,到底是不无遗憾的,这样的女子总归少见。 等到午后程晚清再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一脸苍白的程晚玉,一双眸中闪现着惊慌,如同小鹿一般透着股可怜。 程晚清愣了半晌,今早她离开的时候,后者还未醒,怎么就这么会会功夫,就成了这样? “三姐,发生什么事了么?”程晚清问道。程晚玉的脸色很是苍白,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凉。 没等她回答,程晚清便被长公主叫走了,而不出意外的是,长公主所说的正是程晚玉的事情。 程晚玉的婚事定了,赵国公府的世子爷,今年十七岁,文采出众,家世丰厚,而且后院干净,没纳妾,只有两个通房丫头,赵国公夫人承诺若是程晚玉嫁过去会将卖身契交给她,任凭处置,最重要的是,赵国公一家是坚定的太子党。 说起这个赵世子,从来不在风口浪尖,但也从来不会让人忘记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有些人会说他平庸,毫不出众,但程晚清觉得,此人颇得中庸之道,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太子一党,时至今日,承恩侯府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可正是因为这样,这一连串的裙带关系,也让对太子没了好感的程晚清好生心烦。 “清儿,你对太子有何看法?”长公主如今对程晚清,是真真正正的当做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来对待,也因为程晚清的真实身份,她也不会有从前那般可以任意拿捏的想法。 毕竟,郑氏外加郑国公府一整家的眼睛一直看着呢,失踪多年的郑国公府的小小姐,竟是如斯珍贵。 程晚清思索片刻竟是反问,“那长公主为何选择站在太子一侧?”似乎毫不意外她会如此问话。或是她到此刻才问出来才是出乎长公主意料的。 “清儿你不知道,蜀王此人太过冷血,太过无情,这江山真要由他来坐拥,恐怕不只是战乱不断,无数人民妻离子散,就连这些贵极一时的人也只能战战兢兢的,不能有丝毫错处。” “长公主好像对林家的事知道些什么。”程晚清虽是用不经意的口吻,但心中却也悬了起来。 岂料长公主突然面色一整,“关于林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也不要问,我不管你之前到底和林琬那丫头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是受了她多少恩惠,从今日起,完完全全的忘掉,才能保一世无忧。” 程晚清默然,林家的事情终究是个禁忌,尊贵如长公主都不愿意轻易提及,唯有安西王韩锋直到今日也不见放弃。 想到那个男子宠溺的笑容,程晚清心中一窒,不能回报的感情想的越多,痛的越重。 又与长公主谈了些什么,但总归是没有交心,此刻的程晚清已经越来越会掩饰自己,比前世的她不知好了多少。 总是要成长的,程晚清笑,带着苦涩。 回到聆音阁的时候,程晚玉正抱着膝盖窝在床上,那眼睛通红,明明是哭过了。如果说之前梁亦博的事情总是模糊不清,她心中总还存有那一抹断不去的念想,时至今日,也终于可以彻底剪断。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而她,这婚事的主角却是最后知晓的那个。而让程晚清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是许久未见的四小姐程晚宜也在,来到承恩侯府这么长时间,这个四小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而她却是来恭喜她的。而这份恭喜在程晚玉耳中如此刺耳,可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击,因为她所不屑一顾的在程晚宜眼中是那么高不可攀,人是该满足的吧,因为你拥有的是别人所仰望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你仰望的就注定了的是你得不到的。 程晚玉越想越多了。 而程晚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程晚清心中也大致有了计较,长公主是想滕嫁一女,初定的便是程晚宜。但这件事只是想法,还没确定,她出现在这里,意思如何就有待探究了。 “七妹妹。”程晚宜对她行礼,行对程晚玉那样的礼,程晚清一愣,侧身避开。 不管怎么说,她排行在后,又没有郡主之名,光凭着长公主的宠爱和程晚玉的亲近,断然不会受的起如此大礼。 程晚清本以为只是她的性格,可那一瞬间看到她眼底的波澜不起,心中却是倏忽一跳。 此人平日里如同隐形人一般,不显山不露水,偏一双眸不含喜怒哀乐,可以说是淡然,但也可以说是此女隐藏极深。 有那么一瞬间,程晚清甚至起了怀疑,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比如她刻意隐瞒起来的身份。 一双带着探究和冷意的眸子望了过去,可这位四小姐却是淡笑告退,依然没有惊慌,没有不解,平淡的如同白水,似乎一眼看得到底。 程晚清眯起双眸,她的经验告诉她,一眼能够看穿的,九成以上是假象。 若是假的,那这个四小姐就太可怕了。 “等等。”程晚清叫住意欲离开的程晚宜,“四姐姐想必听说了长公主的意思。”看到后者并没有否认,程晚清继续道:“晚清冒昧,想问一问四姐姐自己的意思。” 程晚宜长叹一口气,“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说到一半一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哪里由得我呢?”说罢便告辞离开了。 程晚清虽有疑惑,但眼前有事情,还真没有时间允许她深想,坐在床边,却也只能叹气,看着平日里璀璨的如同上好的明珠一般的程晚玉,娇小而脆弱的抱着双膝,脸上再无一丝俏皮一丝高傲。 甚至那丝高高在上的冷漠,也已经消耗殆尽。 “三姐,嫁过去,不见得不好,那位赵世子也未必不如安西王,更何况,安西王是韩国公府的庶子,如今虽已开府单过,但你若嫁过去,难免和韩国公府的人有所来往,你想能把那么小的孩子逼到走投无路离家出走地步的家人能好到哪去?” 程晚清不知如何劝,绞尽脑汁的相出了这么个理由,前世她就看不上韩国公府,当然理由全然是为了韩锋抱不平,此时却是个现成的借口。 程晚玉柔柔一笑,“七妹,你不用劝我的,我都懂,自小我就知道我的婚事终究是由不得我的,更何况安西王从来没对我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想法,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他,就是想他。每天都想,有没有事的时候都想,就有那么一个人,一直是在心里放着,怕他没人照顾,怕他太过孤独,怕他还像那一次那样咳嗽……”程晚玉默默诉说着,“七妹,你知道么,我这么这么难过,心就像是放在火中熬一样,可却从来没有后悔,从没后悔在这有生之年,在我最美丽的时候,遇见过他,喜欢过他,告诉过他。” 程晚玉的声音若了,伏在程晚清的膝上呜呜哭了起来,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红,血一般的颜色,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匆匆无痕。 院子里的树亦不知经历几度轮回,肥厚的叶子愈发茂盛,地上的花瓣随风幽幽荡,充满着生机,生与斯长于斯,却是程晚玉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对她,程晚清没有更多的劝诫,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多了一重担心,“怕他再向那一次那般咳嗽?”是哪一次?她到底无法像程晚玉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安西王身上,可自从上次她想办法送了药过去,便再没见过他咳嗽。 他的身体到底如何了?程晚清越想越心焦,这个世界上她仅剩的亲人,她见不得他有一点点的不好。 程晚玉哭的累了便睡了过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入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程晚清离开聆音阁,想趁着天未黑的时候瞧瞧去安西王府看看他,本想从贻丰园的后墙翻出去,因为今晚的事情,无论是去安西王府还是去见玄奕,她都不想走正门。 可偏偏人活着,就会遇到各种令人咬牙切齿的意外,比如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渣爹程远盛。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三章:最终选择 刚欲做出低眉顺目的女儿模样,忽然想到了自己今非昔比的身份。瞬间背就挺直了,再也不用被这渣爹压上一头,真是想想就开心。 程远盛嘴唇动了动,却是叹息一声,“清儿,为父也没想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小女儿竟是如此尊贵的身份,想当年……吧啦吧啦……”后面说什么,程晚清就没在听了。 但根据时而风向改变漏进她耳朵里的几个字,程晚清初步认为这个渣爹是在回忆往事,回忆着回忆着便做遥望状,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程晚清,感慨万分。 程晚清一个回神,看到此种景象,心中一喜,此刻不跑,更待何时?一个闪身,几下爬上了树,蹑手蹑脚的翻上了墙,从墙的另一边一跃而下。 呼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得意之际,却被面前忍俊不禁的脸炸了一脸的黑灰。 “寿……寿王殿下。”程晚清惊奇地变成了小磕巴。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虽然此时月亮还没完全出来,风也不太高,地方也不是眼前人的院子,可程晚清还是有一种做贼被抓的感觉。 寿王忍了半天的笑,终于在程晚清那种奇异的表情下爆发开来。 “程小七啊程小七,每次见到你不是在装大人,就是在扮布景,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到底是十三岁的孩子!不爱走门爱翻墙……真是。” 寿王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正笑着却被程晚清拉住,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一墙之隔,她可不想打扰到墙那边正在回忆和展望的渣爹,拉着寿王七拐八拐的拐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寿王殿下,您来这里做什么。” 寿王一脸无辜,说实话他真的很无辜。他真的只是路过,突然有一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细看之下竟然是一人,再细看之下竟然是承恩侯府那个七姑娘。 看寿王那表情,程晚清便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令人咬牙切齿的偶然! “寿王爷,咱们商量一事呗。”程晚清眼睛眨啊眨的,纯洁的湿漉漉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小鹿,偏寿王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摇头要解释。 程晚清见扮无辜没用,立马变回僵尸脸。“寿王爷要不咱们交换条件。” 那严肃认真的样子让寿王心中更想发笑。“程小七,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想好怎么应付南疆少主了么。不会真的想嫁到南疆去吧。” 程晚清对程小七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只道:“这个么就不劳王爷多费心了,您只要别给我个先把自己嫁出去就不用嫁到南疆去的建议,我这边就谢天谢地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月老,那老头始终让我处于被逼婚状态中。也不怕我这一心焦生出什么恐惧症来。” 寿王挑眉,“倒是见到你平日里见不到的一面。”程晚清有些脸红,其实她这只是发挥她的特长,名为转移话题。 “你刚才说交换条件是什么意思?”寿王哪能轻易被她绕晕了,正经的让程晚清胸闷。 程晚清无奈,只得说:“我的意思是。翻墙的事情呢你帮我保密,作为交换呢,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前提当然是我做得到。” 寿王颇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想要将此事说出去,只是觉得这个丫头好玩,故意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却逗出一个条件。 值了。 被这王爷一耽误。天已经大黑,离玄奕所说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至少想去安西王府是绝对不够用了。程晚清一撇嘴就地坐下了。 寿王一愣,“都答应你不说出去了,你去哪我都不会说的。”程晚清懒散的嗯了一声,“我哪都不去,就是翻墙出来放放风。” 被这一句答案噎住的寿王爷哈哈大笑,却到底是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只是离开前提醒她道:“程小七,别忘了你的承诺。” 程晚清尽量无视那个称呼,点头说一定。 月色下男子身形修长,有些清瘦的潇洒,步履不急不缓,带着悠闲自在,带着自信洒脱。 程晚清望着寿王的背影默默出神,若是他能够当皇上该有多好,如果他当了皇上,一定会是贤明的君主。 可聪慧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寿王的性格中那怕被捆绑住,被束缚的特质呢。 他终究当不得皇上,甚至不该被困在这京城之中,如他的性格,或是该一匹马,一把剑,一壶酒,走遍山川大河,看遍日出日落。 可惜皇上不放心,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或是这世上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孤独和他的无奈吧。 谁都有无奈。看不开折磨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程晚清笑,不知是第几次带着苦涩。 月上中天,寿王早已没了影子。程晚清蹲在那里托着腮,等着她要等的人。 她的决定很简单,如果太子真的那般不堪,就相信玄奕一次,赌一把,帮助他将蜀王和太子都废掉。 如果太子还好,在忍受的范围内,就和承恩侯府站在一起,帮助太子废掉四皇子,报了家仇,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玄奕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月影下女子的面容精致如瓷,似乎一碰就碎,琉璃般的眼眸闪着淡淡的光芒,清而悠远,雅致别有芬芳。 乌黑的长发如瀑如墨,散落在背后随风轻摇,亲吻优雅白皙的颈,那一刻,玄奕似乎第一次懂得闭月羞花的含义。 “走吧。”再赞叹,也要办正事。 “走不动。”程晚清耍赖。或许是为了程晚玉,也或许是因为唠叨的渣爹,更或许是因为不明不白欠人一条件,程晚清兴趣缺缺。 不过是随口的回答,她已准备起身,却被玄奕一手揽在了怀里,随即腾空。 黑夜隐没了玄奕的黑衣,男子独特的气息让程晚清莫名的安心,但他的速度太快,程晚清没时间尖叫,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因而没看到他嘴角溢出的笑容。 “到了。”面前并不是东宫。而是太子的别院。 “丫头,你今日运气好,皇太子正好不在,否则我真怕你伤了眼睛。”程晚清对他一撇嘴,抬脚想向里面走去。 身体又是一空,玄奕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你傻么,想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天啊!我真要想想要不要和你合作了,你这小脑袋明显时常打结啊。”程晚清暗自懊恼,或许今天脑袋真有点打结。 穿过富丽堂皇的花园,程晚清没脏了眼睛,却被金光灿灿的晃得眼睛生疼。 这皇太子本身就活在黄橙橙,金灿灿的皇宫,盖一个别院也不知道换一个风格。 玄奕突然停了,“就在这看吧。” 程晚清思绪回过来,透过假山的石头看到有灯火闪烁的屋子里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还是伤了眼睛。不是说太子不在么。”程晚清别过头去。 玄奕冷笑,“是不在啊,那里面也不是太子啊,那分别是太子的男人和太子的女人。” 程晚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可玄奕还是带她走马观花的溜了一圈,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惊悚的景象,可这一个别院里男男女女的数量加一起也有几十人。 可以算上是一个小后宫了。程晚清越看越沉默,最后干脆黑了脸。 “你信我说的话了。”玄奕也不打击她,只在一旁陪着,月色下程晚清越想越难过,最后竟然流出了眼泪。 不为别的,就只替她的父亲不值,戎马一生为的天下苍生,可是天下苍生未来要效忠的就是这样的君主!为她自己不值,为夹在皇权斗争中,不得自由的人不值。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了好一阵,她好想现在闯入蜀王府,一刀杀了他,报了仇。然后让韩锋带她离开这个阴暗的京城。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的后果,恐怕不仅是安西王,就连承恩侯府和郑国公府也会被牵连其中。 玄奕看着眼前的女孩,几度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只能沉默,她好像总有特殊的理由,让她的与众不同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这是玄奕第一次如此不想错过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可以告诉她放弃她想要进行的事情,跟他离开,他会许她一世尊荣,许她江山如画。 可因为了解她,即使不知道原因,在叹息声中那些话也只能烂在他的心中。 因为她已经擦干眼泪,眸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玄奕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标支撑着她如此一往无前,但他知道的是,凭他自己终究无法动摇她的决定。 “想好了?”玄奕问道,这一刻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听到答案。 “嗯,但你要承诺,太子蜀王若是全部倒台,你不可以趁机侵犯皇朝。”或许是受到林安之的影响太深,她依然不希望百姓受苦。 “奕不好战。”依旧四个字,表明了他所有的态度。 “我相信你。”回他四个字,是她的态度,却让他心暖如夏。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四章:和亲公主 因为程晚玉情绪低落,也因为不想面对程远盛和高氏,因此当晚玄奕送她回府之后,她便直径去了聆音阁,程晚玉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二人便没再说什么,月沉星淡,一夜无话。 直到第二日,过了午时,早应该回府的承恩侯才姗姗归来,且一回来便带来一个绝对出乎意料的消息。 和亲的公主人选已定,今日早朝商议此事,六公主当朝请命,自愿嫁到南疆,全两国盛世太平。 皇上朱笔一挥,当即下令,封六公主号为昭阳,择日大婚! 这个消息一出来,如同一记惊雷在承恩侯府炸响,六公主幼时曾住过这里,许多年长的婆子对那个美丽纯净的公主都还抱有着印象,如今惊闻此事,难免唏嘘。 当下,长公主顾不上商议程晚玉的婚姻大事,带着两个程即刻进宫,马车吱呀吱呀碾过走过无数次的街道,车内无声无息,三人各自敛眉垂目。 宫中正忙活着,公主和亲,自古以来都是头等大事,六公主,或者说是昭阳公主,此刻已经是所有公主中最尊贵的一个。一袭华贵云锦绣繁复花纹,静立在窗前,乌发挽起,多了三分静谧,少了曾经的俏皮。她已经从曾经住的那个偏远荒凉的院子里搬出来了,眼前这个院子,极为华贵,金银焕彩,珠宝争辉。 窈窕少女面色平静,眸似无波水,耳扣蓝色宝石,颈动则耀出璀璨光华,项系鹅蛋大小的明珠,人如玉,肤如瓷,就好像平日里蒙了尘的绝世珍珠,只需要轻轻擦拭,那耀眼的光辉便可令日月失色。 太子在,面色阴沉。大家都知道太子很爱护这个***,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无微不至,护到最后,竟成了弃子,此去路途之遥,从此再没了人照料,在遥远的边疆中,她将如何自处! 看到程晚清程晚玉二人进来,太子阴郁的表情渐收,但连个招呼也没打,便拂袖而去。至始至终,六公主没半点情绪波动。 “为什么。”程晚玉也担忧,只是今日之她已有别于昨日,好像再没有那些激动的情绪,也没有好奇而又古灵精怪的眼眸,连从心里的关心也显得有点平淡和漠然。 六公主缓缓回头,眸静如潭,那日京城街头双眼闪烁着星辰之光的少女再也不见。 “晚玉,七妹妹,我在这皇宫没什么不舍的,唯有你二人和姑母,相信我,我会把你们一直一直记在心底。永远不会忘记。” 六公主说这话时也没有太多的悲伤,程晚清甚至在她的眸底读出一种向往。 “所有人都下去吧,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六公主吩咐道。 待到人都走干净了,长公主还没从皇上那回来,六公主这才拉着两个人的手坐下,说道:“有些事有些话我本不该多言,但我也在京城呆不了许多日子了,你二人且听我说,无论太子哥哥对你们多好,你们也要与他保持距离。晚玉尤其是你,即便是表哥,也要保持距离,不要单独见他,若不得不见,则最好和姑母一起,七妹妹有些功夫在身,若是特殊情况宁可伤了他,也莫要让他伤了你。” 二人俱是一愣,六公主皱了皱眉,“太子哥哥心思不纯,自从母嫔去世之后,我在宫中无依无靠,本以为还有他待我如亲人,却没想到他竟存了龌龊心思。” 程晚玉大惊,程晚清却明白了些许,这太子不仅对男色女色都有兴趣,还对乱|伦颇有兴致,难怪六公主不惜嫁到边疆也要逃离这惶惶深宫。 “晚玉,七妹妹,我费尽心机才得以保全清白之身,但终归不是长久之策,和亲于我并不是坏事,母嫔已经不在了,即便我留在京城,想必也没有人会真心为我打算,那南疆少主我毕竟是见过的,不管怎么说,看上去也是一片正派,身为他的妻子,日子不会太难过,嫁给他不仅让父皇给了我谁也动不了的身份,更是圆了我一个梦,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一路向南,或许此生能够得以见到七妹妹口中的江南风光。” 程晚清鼻子有些发酸,可看到六公主眼眸中再次见到的闪闪的晶亮如同清晨露珠般的光芒,那份酸涩又夹杂了喜悦和期盼。 为圆一梦,但付一生。 “公主,八公主来了。”门外有宫娥通报,八公主已破门而入,虽不客气,但却是满面笑意,“六姐姐,听说你婚事定了,小妹特来恭喜的。” 八公主瞥了一眼看到程晚清也在,只是冷哼一声,破天荒的没找她麻烦。 六公主已经敛去了所有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眸如冰霜,“那便谢谢八妹妹了。”玉手一挥,让丫头将礼物收了下去,又道:“八妹妹若是没什么事,我这就不留你了,等一下姑母会过来,恐怕也没时间招待你。” 还是第一次,她讲话如此不客气,八公主银牙一咬,刚欲发火,却是想到了什么,又嫣然一笑,“刚好我也许久没见到姑母了,想念的紧,不如便留下随姐姐一块招待,我们姐妹二人也没多少相处时间了。他日姐姐远嫁,做妹妹的很是舍不得呢。” 八公主垂下头,倒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倒是程晚清有些诧异的挑眉,颈后有一小块淤青,虽隐秘,但她那么一低头,倒也露了出来。再加上罢工关注刚一进屋的时候,程晚清便觉得她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窝也有些深,下面的黑眼圈很重,即使敷了粉,依旧极为明显。 如果没猜错,这个八公主应该是中了某种慢毒,自己却完全不知。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悲。 “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可以不计较你刚刚的失礼,不要再在这儿纠缠下去了。”六公主说话越来越不客气,程晚清捕捉到八公主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 “八公主,如今六公主已有封号,您应该要行礼的。”程晚玉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只这一句话,八公主瞬间发飙,“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嚼舌头。” 程晚玉眉一皱,以前的八公主虽然娇蛮了些,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狂躁,她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长公主和皇上都到了,前者面色阴沉如水,后者也是一脸惊怒。 八公主看到皇上,有些惊慌,但想补救,却也晚了,皇上板着面孔毫不留情的训了她一顿,又禁了足罚写女则,在六公主出嫁之前再没可能出来,长公主面色这才缓和一些。 “程晚清你且随朕出来一下。”程晚清领命而去,就这样,长公主和程晚玉在内室陪着六公主,而程晚清则随皇上到了外室。 “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我也便不瞒你,小八有很长一段时间和叶府的叶灵贞走的颇近,但在我禁止她出宫,禁止她们二人再见之后她却性情大变,有时候甚至连我这个做父皇的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对南疆之毒颇为了解,你看她可否有什么异常。” 程晚清心中不屑,但却也没胆子表现出来,同样是女儿,六公主被亲兄骚扰不得不远嫁他乡,他这个做父亲的毫不知情,八公主性格变了些倒是如此关心。即便明知六公众早已看淡这一切,但依然难以抹平程晚清心中对皇上的成见。 “回禀皇上,晚清的确了解些南疆之毒,可到底不是大夫,宫中那么多太医,等到例行检查之时让他们注意一些便是了。这种事情,晚清无能为力。” 皇上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正好遇到她在这,便随意问问,看她没什么办法,便没再多留,先行离开。 程晚清回到内室,屋内的三人正哭成一团,六公主虽已丧母,但对长公主的感情非同一般,长公主本就正忙活着准备嫁女儿,如今另一个被她视为己出的女孩也将出嫁,而且一嫁便是那么远,向来不让须眉的长公主也难免泪眼婆娑。 六公主已知承恩侯府连同郑国公府都站在了太子一侧,程晚清瞧着她几度想要开口,终究选择了沉默,毕竟太子的治国只能到底如何她并不知晓,她也怕自己一句话错了,反倒连累了许多无辜之人。 偏偏这时的长公主情绪有些激动,一直细心的她也没注意到六公主的欲言又止。 在长公主和六公主说话的时候,程晚玉也悄然退到了程晚清的身边,低声道:“七妹你看,我还是幸运的,至少母亲还在,至少不会无依无靠。” “哦对,刚才八公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前几天倒是听说一个消息,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订婚的事情冲昏了头,忘到脑后去了。”程晚玉认真起来,只是那表情不是很确定。 “虽然只是传言,但大体上应该是可信的,好像八公主求皇上指婚安西王,却被皇上给拒绝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五章:蜀王动作 “因此这样,便哭闹了好多天,脾气大的惊人,后宫有两个丫头都被她杖毙了。”程晚玉还有些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才多大的人,怎就生得如此狠毒?” 程晚清疑惑了下问道:“皇上不是很疼八公主么,为什么会拒绝她的请求?” 程晚玉嘻嘻一笑,说道:“这个可就是秘密了,不过还是被我从我娘那里套了出来,安西王他啊,手中有圣旨,许他自择婚配,也就是说他呢想娶谁就娶谁,可以无视强权,无视那个八公主。” 一直蔫着的程晚玉只有在说到韩锋的时候才会有股子朝气,程晚清摇了摇头说道:“安西王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想了,好好去打听打听赵国公府才是正道。” 程晚清不会承认她愧疚了,原来他竟然有那么多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而那些并不算隐秘,至少程晚玉就打听的出来,说到底她还是没用心。 程晚玉叹了口气,“七妹,我呢已经认命了,嫁不了他嫁给谁还不都一样,父母一心一意扶持太子登基,等嫁过去夫家也一心一意扶持太子登基,扶持一个混蛋,这么多人忙忙碌碌到底为了什么。” “诶!”程晚清踢了她一下,“口无遮拦。”程晚清眸中闪过厉芒,在确认除了正在说话的长公主和六公主再没其他人之后,才算缓了一口气,程晚玉也自知说错了话,耸了耸肩,却是不再多言。 有石头划过房顶。程晚清猛的向上一看。 “七妹怎么了?”程晚玉一头雾水。程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我出去一下,你就在这站着。一会儿等她们哭累了,送杯水什么的。” 程晚玉嗯了一声,点着头,倒也没跟出去。程晚清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走了出去。丫头都在大门外面守着,小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啪啦”又是一个石子,这次落在了程晚清的脚边,她退后几步。抬头一看,房顶上那悠闲坐着,正支这一条腿笑着看她的不是玄奕是哪个?” 程晚清强忍着翻白眼。悄悄的上了房顶,低声问道:“这大内皇宫的,你乱跑什么啊?你知道这是哪啊?” 玄奕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我未来的妻子住的地方么,我还不能来看看了。” 程晚清险些从房顶上栽下去,“重点在未来的。又不是现在的,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小心皇上扣住你让你从王子变质子。” 程晚清非常确定南疆是绝对没有那样的风俗的,一定是这家伙自己无聊搞鬼。 想到这,程晚清一皱眉,道:“还说。不是说让你任选么,你干嘛直接就同意了六公主的自荐,还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公主。你都不挑一挑的啊。” 玄奕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可真不知道为我着想,不嫁给我也就算了,就这么一个看得过眼的,你也想留下。” 毕竟是挑媳妇。玄奕虽然娶不到程晚清,倒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还真是仔仔细细的调查一番的。 结果那个刁蛮的八公主直接让玄奕脑仁疼,直到今早知道六公主自荐,想到那日的那个倔强的女孩,才算是安心一些。 “这六公主那日是见过的,虽然技术也就那样,但至少上的去马,拉的了弓,到南疆我不在的时候有洛如陪着也不会太闷,这要是换你们皇朝的其他公主,一个个娇软的连走几步路都会晕倒,这恐怕还没到南疆呢,不是哭死就是累死了,这样的人谁敢娶啊。” 程晚清因他如此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语气彻底没了脾气,想说什么,又沉默下来,玄奕一直瞧着他,收了那不着边幅,一张精致深刻的脸也透着认真,因她是真的有话要说。 “玄奕,你运气是好的,不如我们打个赌。”程晚清转头看他,阳光映着她如玉容颜,笑靥如花。 “好啊,赌什么?”玄奕向来不会拒绝她。 “爱不爱这我不敢保证,但我赌你会怜惜她,喜欢她,不会后悔不远万里来到皇朝把她娶回家。” 程晚清神采奕奕,或许哪怕只有一点机会,她也希望六公主能够幸福,希望再见时会如第一次遇见那般,嘴角含笑,眸带清露。 玄奕不置可否,只道:“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好一点。”程晚清撇撇嘴道:“下次见时,希望你不会说看在她的面子上对我好一点。”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玄奕留下一句话,瞬间便没了影,程晚清一愣,刚要说话,可视线中哪还有玄奕的影子,只是那身着一袭银色锦袍,一脸诧异又带着笑容的俊逸男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呵,程七姑娘这是在望风景?”寿王听说长公主在这,便寻过来了,没让丫头通报,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奇景。 程晚清呵呵两声,有些尴尬。做坏事,连续被同一个人抓到两次真的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了。 “呵呵,寿王殿下来了哈,我就是觉得上面空气好,哈,我这就下去了。”程晚清手脚麻利的下了房,代替丫头通传道:“寿王殿下驾到……” 寿王有些无语,一般只有皇上才会用驾到这两个字,这丫头是来乱的吧! 屋里的动静小了些,没一会儿,长公主携着六公主和程晚玉都出来了。 又是各自见礼,寿王殿下找长公主显然是有事,也不知说了什么,二人便匆匆离去。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程晚清,程晚玉以及六公主,六公主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随即让丫头进来沏了茶,树影花下,有风清婉。 “六公主,你的骑射是跟谁学的?”程晚清到底好奇这个,问道。没想到六公主却是面色一寒。 “是跟太子,母嫔在生下我之后曾经又怀有一胎,结果被硬生生的灌了药,去了。因那次母嫔的身子亏损的厉害,一直调养不过来。后来她告诉我,至少要保护的了自己。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听母嫔的,太子知道之后,便说由他来教我,教了几年,也没学明白多少。” 程晚清有些疑惑,几年这两个字还是很有含金量的,莫非这太子好男色好女色是兴趣,对自己这妹妹倒生出了真正的男女之情。 浑身一哆嗦,程晚清不敢深想,反正多想无用,六公主总要嫁过去的。很久很久以后,程晚清曾经后悔过,是不是那个午后,那方桌前,她要是不顾恶心的再想那么一会儿,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终归是晚了。 被打发出去的丫鬟回来了,寿王匆匆将长公主找去的原因竟然是蜀王进宫,慷慨陈词,中心思想是绝不能让六公主嫁到南疆去。 理由有很多,但都不是那么的站得住脚。 六公主听闻这个有些慌了,“会不会是蜀王殿下知道太子对我有其他想法,才想把我留在京城,用来对付太子。”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六公主的手都变得冰凉,程晚清对这种猜测倒是极为认可的。 据她所知,四皇子对太子消息的掌握是极为全面的。有几条线直通东宫,但即便是六公主都知道不久的事情,他蜀王就算知道了想必也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但舍不得这一步棋,所以想劝住皇上另换一人。 这是解释的通的,且极有可能。 “你先别急,这件事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愿,更何况玄奕那个人也不是谁都肯娶的,既然他都已经点头,想换人恐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想到刚刚玄奕的话,程晚清的一颗心才算是渐渐平静下来,但是四皇子的手永远都是遍布天下的,她怕即使是六公主真的嫁到了南疆去,四皇子也不会对这步棋弃之不用。 “公主公主,结果出来了,蜀王的劝说并没有成功,赵国公世子一直在和蜀王唱对台戏,让蜀王殿下好不恼怒。”丫头慌慌来报。 六公主松了一口气,程晚清再次疑惑,“赵国公世子?不是太子这边的人么,太子应该也不希望你嫁出去吧。”程晚清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却没有说出来。 或是因为太子察觉到蜀王对这件事有所了解,才打算放弃掉六公主,让她有多远嫁多远。 女人与江山,根本就没有可比较的可能。六公主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思及此,程晚清自嘲一笑,双手握紧,莫走旧路,程晚清再一次警告自己。 再晚些时候,昭阳公主和亲南疆的消息已然昭告天下,再无更改的可能,一直提心吊胆的六公主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对这皇宫再没有什么眷恋,但回忆却是满满的,对有些人,长公主,程晚玉以及程晚清,却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向往和希望。 对此程晚玉随程晚清一样,也只能送上祝福,祝福她会得到幸福,也祝福她一生顺遂。 昭阳公主出嫁之日,定于七月初一,普天同庆。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六章:程晚盈的打算 青宫朱邸翊皇闱,玉叶琼蕤发紫微。天命八年七月初一如约而至。这一日,自清晨始,万人空巷。 云重有风,天气有些阴,却是难得的黄道吉日。 宫内,百官朝臣,羽林军卫各自排开,从昭阳殿至宣武门。宫外,京城百姓尽数而出,成千上万的人群出动了北城卫,虽人声鼎沸,却也有序。 昭阳殿内,昭阳公主一袭大红嫁衣,缀满明珠,腰间束带,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正中镶嵌着一块鹅蛋般大小的朱红宝石,璀璨华贵,随莲步轻移而熠熠生辉。金丝线绣的是展翅的凤凰,扬着高傲的颈,睥睨长空。红衣下的少女,一张芙蓉面,额上天蚕丝线系住的九曲宝石,从两侧发髻穿过,愈发衬着带笑的清水眸似乎能揉碎光影,也揉碎那淡淡的哀伤。 瓷白的玉手轻抚凤冠,六公主默默叹了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与无数的新嫁娘一样充满着期待和忐忑,但却也不尽相同,那期待是为了逃离这惶惶深宫,逃离这十几年的束缚,忐忑是因为她的路从此便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对着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拜了三拜,眼眶也泛着红。“别哭,今日风大,小心等下被风吹皴了脸。”长公主抚着她玉瓷般的肌肤,目光中有担忧,有祝福。 巳时,乐声起,钟鼓之声响彻京城,时辰已到,刹那风起。送嫁的队伍很长很长。 昭阳公主和亲,陪嫁自然是十分丰厚的,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360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给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300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100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车马声响彻京城,万人欢送。 城墙之上,皇上负手而立,难免有些伤感,目送着送嫁的马车在初夏的风中渐行渐远。 轿中笛声起,并没有多少悲戚,更多的是宁静致远,是安抚清歌。半晌,六公主放下笛子,幽幽一笑,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滑落。 “再见了,故土;再见了,娘亲……”清凌凌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渐渐飘散。 作为兄长送嫁的两名男子在听到那笛声的时候却是表情各异,太子阴沉着一张脸,就如雷霆前奏,暗自惊诧,六公主并不会吹笛,这他太了解了,可刚刚那笛声,似能清心澈尘,但他却从不知晓。 蜀王的表情可就复杂了,这掌笛之人他并未与之有过多的接触,但这首曲子,他却是太熟悉不过了,程晚清这个时候还没想到,她不过是为了宽慰她而教她吹奏的一首笛曲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京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即便送嫁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许久,但那盛大的场面依然被所有人津津乐道着。 程晚清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已经入夜,这些日子她已经赖上了聆音阁,今日也不例外,橙儿去打水她便直接扑在了床上,今日一整日,不仅是考验体力,更考验心力。 别人不知道怎么样,程晚清是心力交瘁了。 “起来洗澡!”程晚玉两只手一起使劲,也没能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粉红色的帐子,暖暖的锦被,实在太舒服了。一直不停在算计算计的程晚清真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 “七妹,今天累了一天,我本不欲在此时告诉你这件事,但我也怕迟则生变。” 程晚清听闻这话勉强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因我与赵国公世子联姻在即,因此怕有什么人趁着今天下绊子,今早进宫之前便吩咐下去些事情,可没想到却真被我知道一件事。” 程晚玉亲自点了灯火,放在床头,又将窗子关了。“橙儿刚刚告诉我,三叔他去见了卢大人,而且如果不出意外,明日皇上便会让卢大人复职,而那个人对你竟然还存有那样的心思,也不知许诺了三叔什么,条件依然是要你做妾。” 程晚清眉一皱,“即便这样又如何,现在我的命运不是他说怎样就怎样的。” 顿了片刻,又说:“那二人可有什么约定。” 程晚玉犹豫一下,还是点头,“重点就是这里,三叔承诺定亲自将你送到他府上。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就怕三叔他认为郑国公府不能轻易认亲,便可借由你生父之名为非作歹。” 良久的沉默,程晚清冷哼一声,“那就这样好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偏偏还要再重蹈覆辙,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程晚玉表示同意,并且安慰她,“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会有人禀告我娘的,她不会放任他胡作非为的,这时候承恩侯府再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了。” 拍了拍她的手,程晚清道了声知道,夜转而无声。待到程晚玉已经入睡,程晚清披起外衣推门走了出来。 月光如水,映照庭院空明如镜,白衣一角轻而飞扬,一个笑脸已经在她面前绽开。 “人吓人吓死人,你主子是让你留下来保护我安全,不是摧残我精神。” 宇只是大大咧咧一笑,“程姑娘你不嫁给少主实在是太可惜,不过呢既然少主交代的我定然会办的妥妥地,程姑娘安心就是,至于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卢大人,我可以随时取了他性命。” “不急!”程晚清阻止道。“如今玄奕虽已回南疆,但毕竟后续还有人在京城周围,不要落人口舌,至于那个卢有道,交给我对付便是了。” 程晚清面无表情,月色下深眸幽暗,冷静的如同他手中的剑,出鞘必然见血而回。 “第二天,程晚玉忽然提议到慈恩寺许愿,也为昭阳公主送上祝福,自从护国寺遭逢大变,到现在依然还在封山中,皇上下了死令,不查出罪魁祸首,绝不开山。护国寺是国寺,无数人从皇帝此举之中读出了暴虐的情绪,从上到下办事莫不敢不尽心尽力。 慈恩寺虽然不如护国寺名声大,但也是京城周遭数一数二的大寺,路途较远,所以即使要去,也要提前准备。 程晚玉本来就在商量婚事,长公主虽然看重联合,但对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思还是很看重的,看着她日渐消瘦,长公主心中也不好受,如今她有此提议,正好让她可以有机会安排安排。 这么一想,长公主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可是问题再次出现,晚饭时,老夫人和高氏一唱一和,都说程晚盈自打从牢里出来,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去寺庙拜拜佛,许个愿。 长公主正想找机会敲打敲打高氏呢,这么一来也正好,便同意程晚盈和高氏都跟着去。 再加上因为滕嫁一事还未定,长公主想一下便决定将程晚宜也带去,考察考察。 这么一来,队伍就有些庞大了,但这也不会让长公主觉得有什么难处,简单的安排几句,便交给手下人去做了。 晚上,程晚玉关了门,问道:“七妹,我可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如今慈恩寺肯定是要去的,可带了这么多人,会不会让你束手束脚。”程晚清淡淡一笑,“不怕,我还怕人少呢!这种热闹,当然是越多人瞧见越好了。” 程晚玉一愣,“好七妹,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事先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有一种心里很慌的感觉。” 程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可心慌的,正好借此机会看看程晚盈和程晚宜,这两个人心思都不单纯。” 想到那日程晚宜的表现,程晚清双眼微眯,“三姐,你说我的真实身份,太子知不知道?” 程晚玉想了一下,“这件事我觉得太子应该是知道的,这不更好么,万一他对你起了什么心思,也会因为郑国公府而有所忌惮。” 程晚清没有回答,当日急于安慰程晚玉,没有时间试探她,这一次她就没那么好运了,如果真的被她知道程晚宜有什么不可原谅的想法,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同一时刻,贻丰园中也亮着一盏灯,灯光摇曳,忽明忽暗。高氏第无数次的说道:“晚盈,娘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打听到寿王当日会去慈恩寺,所以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到时娘亲自给你打扮,定然要让寿王殿下见一次便忘不掉。 程晚盈哼了一声,“娘你歇歇吧,我自己会打扮我自己,至于寿王殿下,我一定不会让这次机会溜走的。娘你不觉得寿王殿下到现在都还没娶亲正是因为他命中注定的女人是我么!今生今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一定要高高在上,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天牢!”程晚盈握住双拳,眸中满满的贪婪。 只要想到自己能够成为寿王妃,让万人艳羡,将程晚清狠狠的踩在脚下,她便觉得热血沸腾。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七章:慈恩寺 夜深无声,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都已经入睡,可寿王府的院子里,孤灯一盏,寿王却久不能眠。 残月西流,寿王披着衣服独坐于庭院中,夜凉如水,举杯独酌,却愁眉紧锁,没什么雅兴。 又到了七月,昭阳公主七月一日出嫁,当那个日子被选为良辰吉日昭告天下之时,寿王甚至感觉到震惊。 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兄早已忘记了曾经有一个七月是怎样的阴沉血腥,怎样的暗无天日,怎样的明明是酷暑之日却让京城臣民人人如同身处寒冬。 或许是他故意忘记,故意不愿意想起,但却不代表那没有发生过。 七月血祸。 十三年前那场血祸,当今圣上几乎屠戮了所有能与之一争的兄弟姐妹,甚至连先皇都是被他气的病情加重,终究不治。 但,胜者为王,如今就算有人记得那个曾经,又有几个人敢提及,即便是他,也从不敢堂而皇之的祭奠那些逝去的亲人,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避开护国寺到慈恩寺去,只为求一个心安,一个侥幸尚存人间人对逝者的怀念。 寿王一直以为即便昭阳和亲,皇上也会避开七月,可那样的圣旨还是被无数人飞奔着传达下去,他心中不是不凉的。 夜长也好,短也好,总会过去,当初晨阳光还有些清冷的时候,寿王独自踏上了慈恩寺的路。这时候的他还不知这一整天慈恩寺会有怎样的热闹。 也是清晨,承恩侯府,赵国公府,郑国公府,都有马车驶向慈恩寺。长公主将卢大人的事情告诉了郑氏,郑氏随即就去告诉了家里,郑国公夫人怕程远盛趁乱使坏。便带着郑世勋一同前去。 慈恩寺虽然是大寺,但因有护国寺比着,平日里也并没有太多的人流,可自从护国寺被封山,在短短的时间内,慈恩寺的人流暴涨,热闹的如同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一下马车,郑国公夫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到底不是国寺,秩序差护国寺太远了。”她本不是特别挑剔的人。偏偏这时候她最怕的就是乱,一乱便会有小人可以趁机捣乱。 程晚清搀着她,倒是微微一笑。“有您和大哥在这儿,我可是一点都不怕呢。”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郑国公夫人一见到程晚清整个的变得和颜悦色。哪还容得她离开半步。 程晚宜和程晚盈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时候倒是都没有插话。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句程晚盈的穿着了。 到了京城这么许久,她那令人恐惧的打扮总算是收敛了去。今日的她,一袭鹅黄色半臂春衫,乌发挽起,只攒了一串同色珠花,珠花上坠一宝石,虽不甚华贵。但也衬着她气色极好,浅笑间自有少女清新可人之气。 程晚宜则是嫩粉色小衣,桃红色罗裙。腰系一浅粉丝带,头上一镂空粉色蝴蝶展翅欲飞。这一身粉色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温婉柔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怜惜。 至于前方一红一青,一如明珠一如玉,只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便是难得一见的景,见者都觉赏心悦目。 刚刚在轿子里的时候。长公主便又说不完的话,且十句里有八句都会提到赵国公世子,程晚玉本来就怕程晚清设计什么而充满了忐忑,这么一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下轿,便坚决黏在程晚清身边,搀着郑国公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让一旁的郑氏好不悠闲。 有马车的声音,程晚盈霍的抬头,眼中流过一抹失望,那目光太过强烈,根本逃不过一直注意着她们的程晚清的目光。 心中冷笑,果然有些人的有些特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无论后天怎么努力都改不掉的。 但愿她识时务,否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她从不是心善的。前世不是,今生更不可能。 与她正好相反的是长公主,看到赵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直直的笑到眼睛里去了。 这要说起来,她一个堂堂公主容易么,为了心爱的女儿,真是费了脑子,赵国公世子本人她是见过的,满意的没话说,长公主坚定的认为程晚玉对安西王念念不忘是因为见过的男子太少的原因,只要见到了赵国公世子,一定会将她的心拉回来的。 可她却忘了,十几年前,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也是见了承恩侯一次,便用尽了一切办法,最终终于如愿嫁给了他。那时候她有一个疼爱她的父皇。 可程晚玉,却无法复制她的好运。 赵国公世子骑着马,浅蓝色锦袍,黑木簪系发,雕刻着古朴繁复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而此人浑身散发着清新的味道,笑容淡淡,却暖人,眼神温和,整个人给人一种通透的意味,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尤其是带笑的唇角,虽淡却不假,可程晚清不知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轿子里坐的是赵国公夫人,这种事情,当然是长公主和赵国公夫人串通好了的,一下轿子便笑容满面无比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两方哦不加上郑国公的马车应该算是三方,车车马马人人的堵在了大门口,顿时本来就秩序欠佳的慈恩寺大门显得更为凌乱起来。 程晚宜目光在扫视着,时不时的并不明显,只是眸中难掩失望之色,还带着一点点的焦急,全落入了程晚清的眼中。 双手纤玉的十指交叉,借着三位夫人的笑声身影,挡住了那掠过的带着凉意的目光。 那日宇所说的一石二鸟之计,本来她还觉得有伤天和,可现在看来却是她心软了,程晚盈程晚宜这两个人明显的目的强烈,却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两个人都不值得她的怜悯之心。 两个程心不在焉,郑氏作为世子夫人自然是在拜见赵国公夫人,而程晚清又和程晚玉不在一侧,所以赵国公世子笑着过来的时候,那一边只有程晚玉孤零零的一个人。 “清儿,我们几个好长时间没见,你们要是闷了,边让子谦带你们先进寺庙逛逛,这里晚宜晚盈留下就好了。”子谦是赵国公世子的字,取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之意。 长公主发话,程晚清本想说不闷,但看那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好说了声是,高氏张了张嘴,又无奈的闭住了。 却没想到,“长公主,这里有丫头伺候着,便让四姐五姐跟我们一起吧。”程晚清浅笑怡然。 长公主有些诧异挑眉,却是没有反对,程晚宜松了一口气,程晚盈却是一脸喜色。趾高气昂的经过程晚清身边,小声说道:“算你识相。” 程晚清心中不屑,直接偏过头去,牵起程晚玉向寺庙走去。赵国公世子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几位小姐可是第一次来慈恩寺?” 人或许都是这样的,在心里放了一个人之后,会排斥所有想要闯入的人,在程晚玉心中,安西王已经被她作茧圈死了。而赵国公世子对于她来说就是那个闯入者,她连答话都懒得答。目光游离在寺中,那暮鼓晨钟的安宁之感让她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否则以她那刻薄的性子,赵国公世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惬意。 “四姐呢?”程晚玉神游了一会后终于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程晚清忽而一笑,“三姐,我正好想去拜拜佛,你们先逛着,我去去就回,有丫头跟着,程晚清也不怕会传出有碍闺誉的事情来。” 程晚盈突然说道:“我也想去逛逛。”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程晚清眉一皱,本想去看看哪个程晚宜在搞什么鬼,可眼前这位也不是安生的主,思索了片刻,便随着程晚盈且行且停。 因背对着她,程晚清并没有看到程晚盈露出的那种得逞的笑容。 突然白影闪过,无声无息,程晚盈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纸条,字是龙飞凤舞的字,程晚清读罢便顺手揉碎,望着程晚盈的背影露出了冷笑。 在通州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大脑的傻小姐,到了京城没多久,好的没学会,手段倒是越来越狠毒。 “我的好姐姐,你既如此,我便也没什么可顾虑的。”纤手玉指在空中挥了挥,白衣宇带笑而至,“有什么办法?”是无声的口型。程晚清停了脚步,待到目测距离差不多的时候轻声对宇说了什么。 白衣男子飘然而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慈恩寺很大,程晚盈却是越走越荒凉,望着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程晚盈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不远处的亭子已经在望,亭中立着一人,远远的看不清楚,而眼下所处的地形有点复杂,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树木,小道在树荫之下,带着清凉却也有些阻碍视线。 程晚盈开始在树间绕来绕去。程晚清看的清楚,却也只是冷笑,还以为她会用什么方法将自己引到亭中去,到底高瞧了她。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八章:反设计 她竟忘了她是有功夫在身的,那些树木即便是有些碍眼,也断然不会让她看不到程晚盈的身影,带着淡淡的冷笑,程晚清终于停下了脚步。 程晚盈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极淡,也不甚熟悉,但老早就设置好的陷阱近在眼前,她整个心情都被兴奋填满了,只要想到程晚清痛苦一生,她就会觉得无比的畅快。哪还顾的得别的。 身子向空处一闪,程晚清目光刚好移来,程晚玉扶着树退后几步,突然听到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头一看,铺天盖地的蜜蜂冲她飞来,当即大惊。 “救命啊!”在此种情况下,哪还顾得了别人,急忙尽最快的速度飞奔去,或者是潜意识里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往有人的地方跑,程晚盈想也没想的跑上了那为程晚清设计的陷阱。 “啊!”又是一声痛呼,程晚盈跌倒在地,地上插着几根钢钉,尖头朝上,踩了上去便毫无停滞的跌倒在地。 凉亭那边卢大人听到痛呼,面露喜色,急忙走了过来,都没来得及细看,便将地上的人抱起。毕竟要有肌肤之亲才算数。 卢大人感受到怀里少女的香气很是满足。早在他见到程晚清的第一眼,便被后者那如莲花般澄澈的气质给吸引了,虽然后来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拉下了马,但他当时就知道,只要四皇子不失势,他就有翻身的一天,而到时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个小美人抬回家。 就如他所料的那般,他堂而皇之的回了京城,虽然四皇子给他找到了替死鬼,但也警告他要收敛,最好不要再碰程晚清。 可是这收敛可以分很多种,不碰程晚清那是绝对不行的,反正四皇子已经娶不了她了,那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他呢。 卢大人如是想,因此便有了和程远盛的一场交易,有了程晚盈今日的悲剧。 卢大人为了躲开蜜蜂,将程晚盈整个埋入怀中,根本看不到脸,被带来的侍卫正在慌忙的赶蜜蜂,可那些蜜蜂像是认准了一般往程晚盈身上钻。卢大人也算可以,硬是没将怀里的人放下。 抱回到凉亭后,荒凉的地方突然出现好些个朝中重臣,都和卢大人关系颇好,那些设计好的偶然终于上演。只是女主角已变。 程晚清借着树荫挡住那青色的窈窕身姿,手中紧握着那已经被捏成一团的纸。 眸中闪过寒光,她知道卢大人与程晚盈有了这般身体接触,程晚盈是注定要嫁给卢大人了。 终究是她咎由自取。程晚盈脸色冷漠,没人阻止她想往上爬的心思,但她在爬的同时想要将自己踩下去,那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她的世界将会越来越乱,没有时间防着她,这一次只怪她咎由自取吧。 程晚清深吸一口气,回头,愣住。 “寿王殿下。”程晚清屈膝见礼,寿王的目光却是绕过了她投向那边已经乱作一团的亭子。程远盛也在,在他看到被抱回来的不是程晚清而是程晚玉的时候瞬间黑了脸色。 一帮朝臣还不明所以的凑趣,背诵着早就拟好的草稿。卢大人脸色也是不太好,望着程远盛的眸色充满了冰寒。 程晚清看寿王似乎没话说,便想离开,寿王却突然说话,“毕竟是你姐姐,一脉相承,血脉相连,就算做错了什么,又何至于如此狠毒,要让她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程晚清闻言挑眉,随即冷笑,“我狠毒?好一个血脉相连,没想到皇家还有注重血脉亲情的人存在,呵,程晚清摇了摇头,“不知我者我又何必多言。”说罢眼中已写满了冷漠。将手中的纸团放到寿王手上,转而离去,竟然真的没有一句解释。 寿王眉皱着,却因她的嘲讽而勾起自嘲的笑容,今日他到这慈恩寺来,本就是祭奠他那些已逝去的兄弟姐妹,偏偏让他目睹此事。 就好像十三年前的事情又在眼前上演,虽然没有那样血腥和绝望,但事情的本质都是一样,兄弟阋墙,至亲反目。 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紧,却没有立即打开那纸团,心中默默念着那三个字,“程晚清。”经过这样的事情,他依然没有讨厌她,或许知道有些事情的身不由己,有些人的执迷不悟。 程晚清离开的时候心中颇为不忿,那纸团中是宇记录的那晚贻丰园中的对话,有程远盛,高氏和程晚盈一起谋划如何让自己踩到那一排钉子上,好和卢大人有肌肤之亲,那即便是身世曝光也是毫无用处的,也有如何让程晚盈勾|引到寿王,为达目的高氏竟然说不惜牺牲程晚盈的闺誉,哪怕先生米煮成熟饭也行。到最后什么购**|药的事情都出来了。 而那些话全部被宇完整的记录下来了。程晚清本来还想向寿王炫耀一番,讨个人情,或者说算是还了那日欠他一事之说。结果反被责怪,还真是憋了一肚子气。 本来京城中这诸多人中,就只有寿王让她高看一眼,结果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程晚清狠跺脚,却听叮铃铃的一声,一个粉色的珠子滚了出去,而不远处竟是程晚宜头上所佩戴的那镂空蝴蝶。 这才想起来正事,向前两步准备将地上的镂空蝴蝶捡起来,却在弯腰的时候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谈话声,那女子正是程晚宜。 而另一个声音,程晚清沉吟半晌,眸中闪过精光,这声音她不止一次听过,是太子! 程晚清放轻脚步,毕竟有少许功夫在身,而屋内的人又是柔情蜜意,根本无心听外面的声响。 靠着禅房的门轻轻听着,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太子,现在怎么办,长公主想让我滕嫁,可是我怎么能嫁给赵国公世子呢,你许诺过要给我侧妃之位的。” 程晚宜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柔,入骨酥麻。 太子呵呵笑着:“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嫁给别人做妾,你放心,长公主最后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你便先在承恩侯府好生呆着,待程晚玉嫁了,你仔细盯着那个程晚清,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知道。” 太子的声音带着磁性,程晚宜轻声嗯了一声,随即嗔道:“你就知道让我做事情。” 太子的笑声越发爽朗,程晚清却听得一头雾水,若说程晚宜和太子勾搭上了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不吃惊。 可是就算她是郑国公府的女儿,太子也没有盯着她的道理啊。她又没有碍到他,而且玄奕现在还没到南疆呢,就算要做什么,也还没开始执行。 这种时候太子就已经盯着她了,这可绝对算不上好现象。屋内的声音越发浓情蜜意,程晚清愈发迷茫。 轻手轻脚的退了开来,决定暂时保持按兵不动,怎么着也得先摸清太子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程晚清回到前面的时候,赵国公世子和程晚玉也已经在长公主以及赵国公夫人的身旁,郑国公夫人一看到程晚清便道:“你个小妮子跑去哪了,也不知道知会一声,慈恩寺可没有护国寺安全,你这样乱跑还要不要闺誉了。” 程晚清瞥了高氏一眼,正好看到后者一脸迷茫中还带着阵阵紧张,便知道后面的事还没传过来。 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徐徐一礼,却是对着长公主,长公主正和赵国公夫人谈笑,看到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倒是一愣,“清儿,发生什么事了么?” 程晚清点了点头,“五姐姐不知碰到了什么花粉,被蜜蜂追,幸好后面凉亭有人,便将她救了,爹爹也在。” 她说的模棱两可,可高氏却是瞬间惨白脸,长公主一想说道:“既然亲爹都在,我们就在这等着吧,被蜜蜂咬两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高氏听闻此言,却是有苦说不出,长公主看她那个样子挥了挥手,“你若着急,去看看便是。” 高氏如奉圣旨一般去了,长公主却冷笑一声,“一家子的败类。清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躲远点,小心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程晚清淡笑称是。赵国公夫人却是奇怪,甚至怀疑自己得到的信息对不对,这一色儿青色的像一朵清莲的也是哪一家子败类中的一员吧?好奇怪,好慌张。 “七妹,四妹呢,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她怎么不见影儿,也太不安分了。”程晚玉倒不是真关心,只是心里憋闷,想没话找话的说说。 程晚清咳了两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可不敢把程晚宜幽会太子的事情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而且等到夜深人静她也不准备说。 这是太子的棋子,又何尝不是她的棋子,如今敌明我暗,若真将这事说出去,程晚宜成了废棋,谁知道哪天天上再掉下来一棋子儿,那可就是敌暗我明了。 和皇家的人下棋就得有随时壮烈的准备,在大好优势下最应该做的就是按棋不动。RS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九章:悲剧的程晚盈 后面的事到底传过来了,长公主沉吟了半晌,最终只让橙儿去处理,说是看着办。 小丫头当即慌了,长公主却拍拍她说道:“橙儿,你自小便在承恩侯府长大,这么多年我也教了你不少东西,如今五小姐的亲生父母都在,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站在那把发生了什么都记牢了,回来禀告我便是。” 橙儿道了声是,一步三回头的望了望程晚玉,看到后者对她报以鼓励一笑,知道一向护短的郡主这次不管她了,小嘴儿一撇向后面跑去。 长公主对赵国公夫人笑笑“橙儿这孩子的父亲就是府里家生子,这要论起资历来,可是在我的上头呢。”长公主说着笑起来,又道:“橙儿这丫头性子也实在,不喜欢争,一直安安分分的……”赵国公夫人听出了些端倪,但橙儿毕竟只是一个丫头,当做陪嫁丫头也就是了,若是滕嫁,这地位就低了点。 “府上的四姑娘怎么还不回来?”赵国公夫人还在打程晚宜的主意,虽说是庶出,但早早没了母亲,即便滕嫁过去,也比较好拿捏,更何况,再不济也是承恩侯府孩子,以后者那绵软的性子,总不会就此弃之,嫁过来两个女儿,赵国公府也比较放心不是。 可明显,长公主并不太想让她如愿,抿了。茶水,只笑着不语。 赵国公夫人自讨了个没趣,呵呵干笑两声,也不再多言。倒是赵子谦,突然说道:“太子好像来了。” “嗯?”愣的愣,惊的惊。若说这赵子谦果然是个细致的人,太子今日为了隐藏行踪,特意没坐太子府的马车。可赵子谦还是根据他身边的小厮将他的行踪挖了出来。 这要是让太子知道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恰到好处的话题让赵国公夫人的尴尬消散了不少“需要去见见么?” 赵子谦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算了,碰见了再说吧。”程晚清飞快的望了他一眼,狭长细致的眉轻挑,倒是有些诧异这赵子谦的反应。这人绝对缜密,有他在太子身边,想必是一个大麻烦。 再加上这个大麻烦很快就要成为自家人,程晚清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长公主,郡主。事情愈发大了,三老爷和夫人根本处理不来。”橙儿慌忙的跑了回来,额头鼻尖还有凝聚的汗珠儿。一双眸透着些许慌张,明显到现在还有点后怕。 “发生什么了,慌慌张张的。”长公主对她招了招手,橙儿来不及喝口水急忙道:“五小姐受到了惊吓,三老爷的意思是既然五小姐的命是卢大人救的。又光天化日的将她抱了起来,那五小姐也只能嫁给他了。” 橙儿眼神一闪,想想刚才的事情就觉得可怕。“五小姐身上沾上了不知名的香气,极为的招惹蜜蜂,卢大人将外衫罩在了她身上。本已同意纳五小姐为贵妾,可五小姐醒过来后大哭大闹。声称要嫁给寿王爷。偏巧了寿王殿下也在寺里,闻言赶了过去,脸色很难看。说从未和五小姐有过私相授受,更没有男女之情,让三老爷最好就这件事给他一个说法。” 橙儿慌虽慌张,但叙述起事情来那叫一个有条有理,赵国公夫人也暗自点头。只是对这场闹剧颇为不满。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就说是一家子的麻烦。我们去看看吧。”其余的人自然是没意见,程远盛一家现在毕竟住在承恩侯府,而承恩侯府主持中馈的又是长公主。这事长公主出面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堆子人浩浩荡荡的向亭子那边走去,橙儿慌忙的咽了几口茶水,又用手扇了扇风,长吐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急忙跟了上去。 程晚清心想闹吧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先把程晚宜那件事盖过去,至于程晚盈,呵呵,她可从未怀疑过前者的撒泼能力,别忘了这具身子的真主儿可就是被她一推之下跌入莲huā池淹死的。 而在她来之后,程晚盈也下过毒,讥讽也是极尽恶毒。如今从牢里出来,没懂得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这种女人闹起来恐怕普天之下没有人会觉得不麻烦的。 正如程晚清心中所想,众人到达凉亭那边时,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很多人,高氏抱着程晚盈,后者简直哭成了一个泪人。 “咦?七妹你看卢大人的表情。”程晚玉皱起眉,这卢大人脸色不虞这很正常,但再怎么说程晚盈也是个美人儿,何至于让他眸中如此凶光涟涟。 “大人大人,大夫来了。”有小厮慌忙通报,程晚清这才发现卢大人泛白的面色下是断了小指的手。血淋漓的让人觉得恶心。 原来橙儿急忙离开之后,程晚盈再度发狂,竟硬生生的咬下卢大人的一截手指,并声称宁死不嫁。 这里外的人不少都是与卢大人同朝为官的,当下卢大人的面子算是丢光了,怎能不怒。 程晚清啧啧两声,这程晚盈有时候瞧着挺聪明的,有时候笨起来还真是无药可救,她这么闹,卢大人面子里子都没了,最终还是得从她身上找场子,这事到现在程晚盈应该是嫁定了他。 至于寿王殿下,如今正悠闲的坐在石凳上,面色冷然,嘴角却带一丝笑,可这笑中蕴含着的冷意让注意到的人都在酷暑天中泛起了浓浓的寒意。 都说寿王殿下平日里放荡不羁,甚至有些清心寡欲,但身为十三年前那场血祸的唯一幸存者,有这样安然富贵的以亲王之身份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稍稍接触过他的人便知道一旦底限被触犯,他会爆发出怎样的狠辣的决然。 程晚清望了过去,刚好和寿王相对,后者冰冷的表情破碎,他本已经离开,听说这里的事情才打开了那纸团,看着上面记录的种种,甚至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他就已经动怒,加上程晚盈不停歇的歇斯底里,更让他从心底厌恶。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又怎么能要求同样处于水深火热的她良善,不得不说寿王殿下有了些愧疚的感觉,目光一相遇,愣这么一刹那,程晚清便轻哼着移开目光。 寿王再愣,随即便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小姑娘爱记仇,看来他要好好赔礼才行了。 “行了,哭什么哭。橙儿,将五小姐扶下去。”长公主一喝,程晚盈立马歇了哭声,前者那高高在上的气势让她根本不敢违逆分毫。 橙儿试探着向前两步,这可太考验人了,这五小姐可是会咬人的呢。直到看后者没有什么反应,才扶着她走了过来,一到这边立马将程晚盈扔给了其他两个丫头,那表情就好像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程晚盈憋闷,想说什么,却又在程晚玉那警告的目光中憋了回去,橙儿自小在程晚玉身边,而程晚玉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 程晚清毫不怀疑若是刚刚程晚盈将炮火轰到橙儿这里,程晚玉绝对会给她羞愤的想要自杀的回击。 两个丫头连拉带拽的将程晚盈带到禅房休息了。而长公主却是没有动,冷冷的扫视了程远盛和高氏一眼道:“有些话我今儿就说明白了,省的传出去让整个承恩侯府落了笑柄,程晚盈今儿闺誉便是毁了,但卢大人也是朝中重臣,程晚盈不过庶房嫡女,说到底也是个庶的,嫁给卢大人当贵妾也是她的福气,我看日子也不用选了,明日卢大人派人抬一顶轿子到承恩侯府后门,我们把人送上轿,人就是你的了。这事也就结了。” 高氏已经哭的抽了过去,长公主面色依旧冷漠“或许通州和京城有些风俗是不同的,但这里是京城不是通州,莫自己不要脸也要连累别人,承恩侯府绝对没有和寿王府联姻的打算,寿王弟如今被牵连进来长姐这里要道歉了。” 寿王急忙还礼“长公主说这话就生分了,总不过多大的事,过就过了吧。”长公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程远盛和高氏身上“我看二位可能还没缓过来,最近便多休息吧,还有清儿以后的亲事便有本宫做主,你们便不用操心了。” 程晚清很少听到长公主自称本宫,除非是很重要或是绝对容不得改变的事情,心中一暖,面色也柔和起来。 卢大人的目光在程晚清身上来回扫视着,被长公主一记眼刀子吓得收了回去,心中却是愤愤。 “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办吧。”卢大人一拱手,血迹未干让在场的姑娘妇人频频皱眉,长公主冷漠的点了点头,一挥手说道:“既如此,就散了吧。” 长公主以雷霆手段将这事处理了,心情却不甚好,程远盛和高氏就像是一个自带的吸引麻烦的漩涡,不断的散发着绵绵吸引力,将恶心的讨厌的事情往承恩侯府里带。 “四妹,你去哪了?”程晚玉一转身,声音转冷。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章:宇的回归 程晚宜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只托谎说在亭子里睡着了,看长公主没有心情管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她面色潮红,黛眉微乱,眸泛流光的模样早已被长公主看在了眼里,也因此,这些日子一直犹豫的事情终于下了最终的决定。 慈恩寺之行变成了一场闹剧,长公主本想让程晚玉收回在安西王身上的心思,多想想赵国公世子的打算以初步失败告终。 长公主之前最不希望的承恩侯府在这种联姻之时闹出笑话,今日以完全失败告终。 程远盛设计自己的假女儿嫁给卢大人当妾以换取前程以失败告终。 高氏设计让程晚盈嫁给寿王当侧妃从此做人上人也以失败告终。 今天是个失败的日子。 唯一收获满满的就只有程晚清,小施手段,加上来无影去无踪的宇帮忙,彻底清除程晚盈这只苍蝇。又在无意间知道程晚宜与太子有染。 这件事应该告诉玄奕吧,那心思恐怖的家伙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太子宜早不宜迟,想到这儿,程晚清提笔将这件事写了下来,交给了宇。 宇自然有渠道与还没有到达南疆的玄奕联系上,程晚清顺便拜托他打听一下六公主如何,是否能适应,是否一切顺遂。 长公主将程远盛和高氏软禁了,不顾承恩侯的反对,调动了她的私卫。因为程远盛虽已从牢中放出,却并没有恢复官职,整日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所以长公主将她们软禁的那叫一个利索。 也没多艰苦,有书有琴有吃有喝,甚至长公主明确表示如果他想要女人只要派人通传她一下就成了,只是这两个人绝对不能踏出贻丰园一步。 程晚清的东西全部被搬走,放到了离聆音阁只有几步之遥的沁雪阁。 从此整个沁雪阁都是她的了,她可以在府中自由来去不受限制,更不需要通过程远盛和高氏这两个伪父母。 以上都是从慈恩寺回府当天长公主的雷霆手段。而第二天一早,卢大人的轿子到了,程晚盈哭闹了一夜,甚至绝食相逼,可是绝食一夜能有什么后果呢,除了肚子饿一些,还不至于晕倒或是病倒。 第二天一早便被搜了身,确保没有剪刀一类可以用于自杀的利器之后被迅速塞到了轿子里。 为了防止她喊叫,还被缚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根本不像是送嫁,倒像是送往刑场。 “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嫁人如此真刀真枪的场面。”程晚玉好像接受了即将嫁给赵子谦的事实,原本的性子渐渐恢复起来,再现刻薄。 “不要说得好像你看到好多次嫁人的场面一样。”程晚清不客气的戳穿她的刻薄,前者一噎,程晚清即刻遭到一白眼。 “七妹,你看她哭成什么样,有那么委屈么,没听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么,她这么一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承恩侯府多刻薄,多高傲,狠待底下人呢。”程晚玉望着高氏,一脸嫌弃。 程晚清不想虐待自己的耳朵,再确保程晚盈确实被送走以后,便回了沁雪阁。 哪料到程晚玉也粘了过来,“七妹,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闷在房间里就会乱想,想多了就会很悲伤,越悲伤就越会乱想。” 程晚清嘴角抽了抽,这位哪里有一星半点悲伤的样子,或许不愿意在府里呆着才是真的。那边高氏的鬼哭狼嚎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穿刺入骨的尖叫。 估计这么下去,晚上会做噩梦的。程晚清缴械投降,因为带着身娇体贵的郡主小姐,所以还是报告了长公主一声,便和程晚玉出去了。 依然是走过无数次的京城街道,摊子铺子还是那些个熟悉的,只是这次却没有六公主那似乎含着碎了的星辰般明亮的眸。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两日想必他们就能抵达南疆了。不知这一路是否如她梦中那般美丽。”程晚玉默默自语,眼神有些空旷。 七月末的太阳正是毒的时候,走了没一会儿,两个娇小姐便被太阳炙烤的有些嗓子冒烟。 “我们进去坐坐。”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酒楼,郡主大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二人没有要包间,只在一楼大厅坐了,程晚玉说她或许没有多少无忧无虑的日子了,可以这样任性的不管不顾。 程晚清摇了摇头,不去管她时而抽风而出的小悲伤。叫了小二点了茶水和点心,突然听到邻桌在说的话题好像提到了安西王什么。 “哎呦我没骗你,我那亲戚就在那家当马夫,太医每次去安西王府都是我家那亲戚驾的车。他可是亲耳听到安西王的身体越来越坏,在这么下去恐怕药石无望。” “怎么会这样?不是都在京城休养了么,这么长时间的调理,怎么能完全无效?自从林大将军死后,我们皇朝大将也只有安西王能够让百姓安心,可若是安西王再度出事,不怕人心混乱么。” 第二个人似乎读过些书,说这话时眉间蹙起,长声唏嘘,有种忧国忧民的感觉,第一个人凑过去小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林大将军的死据说有内幕,好像是因为护国寺的紫薇殿观星堂说帝星晦暗什么的,又不知发生什么将林家牵扯其中,安西王本就与林家交好,为了调查最深层的原因,几度在重伤的时候出手,所以伤势才会越来越重的。” 听到这里,程晚清的眸子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而程晚玉则是眼眶红红,玉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说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就在前几日,有消息说有人目睹林将军之死,安西王赶了过去,却是一个陷阱,主使之人意欲将他斩于西郊密林。如果不是他走的急,正好撞上了安宪安大人,安大人觉得事有蹊跷尾随而去,或许今日连他的葬礼都举行完了。” 程晚清手握了又松,自从上次知道了他的感情,她似乎可以不去想他,也刻意不去打听他的消息,以为他在京城就会很安全,以为只要不将他卷入她复仇的漩涡里,他便会过的很安稳。 可此时将心比心,若是他含冤而死,自己是否可以不管不顾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眼泪簌簌而落,无论是安西王还是安宪都在等她,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手抚在腰间的虎符之上,那里似乎存在的是一个生命,如同他的父亲在天上对她的慈祥凝望。 “啪。”手被抽的疼,程晚清抬头对来人怒目而视,眼前的白衣身影却是一脸凝重,“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病,如果你总死握着那东西不放,哪怕是小贼都会觉得它价值非凡而盯上它。” 宇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程晚清大惊,也顾不得程晚玉在场,直接问道。 白衣翩翩的男子一翻白眼,将桌上的壶拿起,也不用杯子,直接一股脑的倒到了嘴里,“我说大小姐,你不会以为你们每一次交换信息,我就亲自在南疆和京城走一来回吧,那跑死八匹马也来不及吧。” 宇的语气里充满了鄙视,白眼翻的都快一圈了,不过声音确实很低,至少旁边的桌子都没有看过来的人。 程晚清一伸手,宇却四处望了望,“虽然我初步鉴定这里没什么眼睛,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哦对小郡主,你刚刚说的事情我很清楚,那布置陷阱的人就是你的四表哥。” 声音更小,如若蚊蝇,落如程晚清程晚玉的耳中却如同惊雷。 宇随意坐下,继续小声说道:“好像安西王真的查到了林家祸事和四皇子有关系的证据,所以后者才设置了那个陷阱,说起来也真可怕,四皇子竟然收买了安西王身边最为信任的干将,否则安西王也不会栽的这么惨,人虽没事,但证据却毁了,还是在安宪帮助的情况下,否则……啧啧。” 宇没有说完,程晚清的心却砰砰砰跳起来。不行,不能让安西王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绝不能再让他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中,可是有些事情她要如何解释,才解释的通。 “啊!”程晚清抱住脑袋,有些无措。 程晚玉叹了一声:“娘说你肩上负担着些东西,甚至她也不知道,但她相信你的心性,也相信你能够抗的起来,只是遗憾能够给你的帮助太过有限,她所有能够做的只是让你少几分束缚,给你一个自由来去的身份。” 说罢又叹了口气,“七妹妹,你变了那么多那么多。我也知道你的路或许更加艰难。我嫁不了他,便没了别的盼头,只一条,你要幸福,昭阳要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用的到我的时候,不管我身份如何,是郡主,还是谁家夫人,我都会倾尽全力帮你。” 宇眸色微动,流过一丝感动的光芒。望了一眼闭目点头的程晚清,终究未发一言。RS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一章:程晚宜的真面目 沁雪园内,程晚清双眸闪烁着浓浓的期待,亮闪闪的如同孤夜中的灯火,宇被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哪还敢再推三阻四。 无奈摇头,也没看清楚怎么动作,两封信便被捏在了手里。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这是少主的信。”扬了扬第一个信封,放在了她的手里,又扬了扬第二个信封,“这个呢,是你们最最亲爱的昭阳公主的信,先看哪一封自己选吧。” 程晚清想都没想的就将玄奕的信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六公主的信,宇一愣,随即好笑的摇头,低声嘀咕着:“少主啊少主啊,没想到凭着你的魅力也有被无视的一天。” 凭宇的功力不想让程晚清听到的话,那后者绝对没其他办法,随口嘀咕完,白衣角一飞,便没了踪影,窗户呼啦一下透了一个缝,夏日的清风徐来,说不出的舒服。 读完一整封信,程晚清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随手借着烛火烧了信,清亮的眸中满是满足。 六公主用一生追寻的自由终究没让她后悔,那她赌注般的男子亦没让她失望。 “七妹,什么事这么开心?”程晚玉在院子里就透过半开的菱格窗看到程晚清俏脸上满满的笑容,那美眸流转间,似乎有艳光流过。 程晚玉眼睛一抖,怪不得她平日里并不常笑,就算笑,也没有这般明艳,原来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映在那漆黑的眸中这么的震撼人心,似乎有种魔力般,在人们的思绪拉回之时,才觉心惊。 程晚清看她来了,笑容更深,开了门道:“可惜我手太快,你要是再早来个一下下,就能亲眼看一看六公主的信了。” 程晚玉一愣,随即杏眼圆睁,“臭妮子,你把信怎么了。”程晚清理所当然的一摊手,“当然是烧了,不然这等来历不明的东西莫不是还留着等有心人拿去对付我们。” 程晚玉一个迷糊,甩了甩脑袋,“少糊弄我,你不会等我看完再烧啊。算了算了,她信中说什么了?”或是觉得再纠结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必要,程晚玉将话题转到了重点之上。 拨了拨灯芯,程晚清倒了杯茶,又将窗关上。程晚玉双手掐腰,“程晚清,你再做一个多余的动作试试!” “哈哈。”笑过之后,程晚清也不再逗她,将茶水递给她,“六公主很开心,一路向南,风景远近各不同,说比京城美的多,也自由的多。” 程晚玉在程晚清清婉如水的声音中渐渐安静下来,眸中也透出向往之色。 “还有,我们六公主可能对那个南疆少主生出了些许感情。”那人并非凡人,至少在我看来,能与之一较高下的男子寥寥可数。六公主会有所倾心也是正常。” 程晚玉闻言却皱了皱眉,“可是那个玄奕不是想要娶你的人么,如果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能回应小六的感情?”对感情无比执着的晚玉郡主对此完全担忧。 想到那几次的相处,程晚清却是淡淡一笑,“那个少主根本没有多喜欢我,想娶我不过是因为我对他的争位会有一些别人不能够的帮助,或许有些好奇有些怜惜,甚至是有些动心,但绝没有你想的那般深刻。” 不得不说程晚清的判断几乎是完全正确的,内忧外患的少主玄奕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程晚玉有些糊涂,在感情上单纯如白纸的她始终认为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爱或不爱,根本没有那么多外界的因素。也正是因为她的感情那么纯粹,才会那么难过,那么伤。 不如让我看看玄奕怎么说,程晚清从桌上拿起另一封信。程晚玉的眼睛瞬间便亮了,有一封是一封,否则都被她烧了,自己也太没福气了。 程晚玉凑了过来,灯光有些扑朔迷离,映着素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字,比起六公主,玄奕信的长度就显得太短了,简直可以用简明扼要来形容。 可惜,信上没有提及六公主,却说了关于程晚宜的事情,玄奕的想法和程晚清大致一样,先行保密,或是到了关键时候这会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之前程晚玉对此事却是一无所知,读完信后只是良久的沉默,“没想到平日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她隐藏的这么深,难怪娘不允许她滕嫁。” 这话倒是提醒了程晚清,她应该去试探长公主对程晚宜的事情知之多少,如果她与太子的事情是在长公主的掌控范围内,那恐怕后者会想尽办法为其遮掩。那她的隐瞒将没有任何意义。 “三姐,这件事不可说出去,即便是对长公主也不行,你说过会帮我。” 程晚玉先是一愣,思考了一会,郑重的点了点头,程晚清转过头去,眸色清冷,不是她不信任前者,只是太多太多的例子告诉她,完全的信任最后伤及的总归是自己。程晚玉到底可不可信,能不能用或许这件事就可以见分晓了。 熄了灯,将程晚玉顺路送回了聆音阁,程晚清便是直接去找了长公主。这个时辰承恩侯还没回来,长公主也没用人伺候,坐在窗边,随手那本书打发时间。 见到程晚清过来有些奇怪,问道:“清儿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么?”程晚清微笑着道:“也不是有什么事情,只是心里有个疑惑,想问问长公主。” 程晚清挥手让上来伺候的丫头下去,亲自沏茶,如玉般的手在白底青花骨瓷杯上几度绕过,那双手很美,生生将沏茶,沏出一道风景。 “我想问滕嫁的事情,长公主为什么不允许四姐姐嫁过去。是她心思不纯么?”程晚清垂着眸,袅袅茶香漫溢而出,如雾吞吐,将她的脸包裹的晦暗不清。 长公主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清楚,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她。”程晚清随口扯着谎,心里并不好受。长公主待她如女,如非必要,她亦不想欺骗。 “这件事是个秘密,但晚玉毕竟要出嫁了,守着这个秘密也没了必要。你应该知道这府里其实并不只有她一个庶女,可却只有她一个能和晚玉说上几句话。在你没来府中的时候,晚玉有多孤独没有人能够了解。” 程晚清将茶推了过去,长公主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手指轻抚着茶杯,“都说她没了母亲,所以得了我几分宠爱,其实我对她好一些,完全是因为她偶尔能够缓解一下晚玉的孤独,至于这个人,我却是一直防着,她或许知道,所以行为很收敛。” 程晚清一顿,若是长公主知道太子的事情,恐怕不会用收敛这两个字吧。“长公主在防着什么?”程晚清想不到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向来果决能干的长公主对一个小姑娘像防贼一样防着。 长公主一笑,有些淡漠的冷,“因为她的母亲是她亲手所害。”一句话在程晚清脑中炸开,竟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没记错,程晚宜的母亲已经离世很久了,如果是她所为,那做这件事的时候她是有多小,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惜谋害亲母。 长公主接下来的话为她揭开了答案,却又是那般不可思议,“这要说起来,这个小丫头恐怕是极为聪明的,她知道我不喜欢她的生母,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可是只要有她母亲在,我就会连带着她也一起讨厌,而若是她母亲离世了,那她就是一个孤儿,我或许还不会对她太过苛待。” 程晚清愣住了,就因为这个原因,为了自己的日子可以过的好一些,而且还是建立在有可能,不一定的基础上,不惜下手谋害亲母。 “可惜小总归是小的,心思够狠毒,手脚却没那么利索,还是被我查出了端倪。我之所以隐瞒下这件事,最开始是怕老爷太过伤心,可是后来又觉得没必要揭破,不过是个姑娘,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可是让这样狠毒的人滕嫁,我怕晚玉会栽在她手上。” 程晚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程晚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这是一个咬人的毒蛇,上了保护色,看起来温顺,却会在你所不知道的情况下狠狠的咬上一口。 一击必杀。这么看来,想必她对太子也是没几分真实情意的,这两个人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势均力敌。 夜更深了,有月,星沉。程晚清独自坐在沁雪园的石凳上,久思无果。经过与长公主的谈话,她倒是生出了一层担忧。 如果程晚宜对太子没多少情意,那便很有可能随时倒戈,京城之中已经存在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若是再来一个,那可就不是简单的壹加壹等于贰的问题,这叠加而出的结果恐怕会如剧毒般一沾即死。不会存有一点余地。 好一个程晚宜啊,最好不要和叶灵贞碰上,否则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二章:中秋梅花酒 转眼间,距离接收到玄奕的信已经过去了半月。虽然程晚清没有再接收到什么消息,但从宇每日里来去匆匆神情疲惫上看,可能确实在筹备着什么的。 虽然和玄奕达成了合作的关系,但不代表程晚清便可以无所事事的只等着那边有所计划,而因昭阳公主出嫁而带来的一系列效应中,各个势力纷纷而动,在这极为混乱的状况中,程晚清对四皇子的计划终于缓缓展开。 中秋夜,万家团圆,整个京城都处于一片欢腾之中,掩藏在夜色下的种种近乎血腥的争斗却毫不停歇。这一日宫中终于没有大摆什么劳什子的宫宴,各自家中各自团圆,可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宴会却是此起彼伏,真正举家同庆的倒是少之又少了。 程晚玉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今年年尾,数九寒天之时。如今算算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她已经不可以再像以往那般随意走动了,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绣嫁衣,一般不怎么出聆音阁。 这天,承恩侯府从早晨就开始忙活起来,处处都有忙碌的丫鬟婆子,府中四门全开,负责采买的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等到了入夜,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各色的琉璃灯映在人脸上,硬生生的分裂成好几个色儿,若不是满院子的人来人往,这大半夜的看到个五彩人儿还真有点吓人。 程晚清换了男装,鸭青色斜襟锦袍,头发高高束起,明眸流光,老气横秋的衣衫倒愈发衬出她的灵气来。倒不是有什么不能女装见人的,只不过在街上还是男子不那么引人注目些。 “哇……七妹,你这样是要干嘛?”程晚玉绣嫁衣绣的憋闷了,心中没有那样的期待,绣起来毫无兴奋的感觉,只是枯燥,无聊。所以得了空顺路过来看看她,就看到镜子前娇俏的灵气逼人的小公子。 程晚清长舒了一口气,“办正事啊。谁叫偏偏赶上这么一天呢,这大中秋的,外面人挤人,也不知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杀……啥?”程晚玉纠结在字面上的意思,愣愣的瞪大了眼睛。程晚清扑哧一笑,本来紧张的心情倒是有所缓解,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回屋绣嫁衣吧,我去去就回。” 程晚玉撇撇嘴,随意的点了点头,本来还想来找她玩的说。只好闷闷的又回到了聆音阁。 程晚清这次走的正门,虽然对于她来说翻墙更方便,但谁让她怀抱这么一个大东西,想抱着她穿越人山人海,程晚清想想就头大。 而与热闹的街道不同的是,安西王府并没有任何布置,显得光秃秃的,这一天韩锋并没有回家,因为就在前些日子他得知,韩国公已经投奔了蜀王,所以对他而言,能不对立而保持相安无事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万家灯火中那黑暗的一处,真真的孤家寡人。 不过倒也不尽然,夏日的庭院,一方石桌一壶茶,黑白拼杀着正激烈。 这正是程晚清惆怅的原因,好不容易抓着宇去查探查探有没有能够遇到安宪的机会,结果就只有这一天,除了交通堵塞的问题,其他一切天时地利人和完全方便。 程晚清到安西王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静谧和谐的场面,这还要感谢安西王交代过以后如果是她到了,便无需通报,直接放人进去便是。 程晚清小小的身子抱着大大的酒坛子,刚一进大门,便偷偷的掀开了一个角,酒气四散而去,飘在院子中,凝而不散。 月下执棋的两个温润少年同时一顿,眸亮如星。二人都曾经是军人,整个南部,无论是东南的南疆一带还是西南的韩锋驻守一带,每到冬天的时候,能围着火堆喝两口酒,闲话下家乡亲人,都是极为难得的事情,每每都会让一帮子钢铁硬汉泪流满面。 而林安之最爱冬日里红梅正盛时,拿来酿酒,久而久之,跟在他身边的安宪和韩锋,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梅花酒酿的最好的便是林琬,酿出的酒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即便如安西王这般一杯倒的人,也能喝上几杯不会醉掉,也因为这样,把这些个人都养的嘴叼了,喝她酿的酒不会误事。一般酒便觉得难以下咽。 而如今,酿酒的人不见了,本以为再不会触及的味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飘在院子中,二人齐齐起身,望着迎面走来的明媚少女,明明是女孩儿,在宽大的衣服里更显的娇小,坛子又太大,被抱在怀里挡住了半截脸,还要侧过头来,对他们嘻嘻一笑,弯了月牙的眼。 安西王上前几步想接过去,却被程晚清躲开了,“你还是歇着吧,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弱不禁风了吧,今儿酒你是别想喝了,我送过来给安宪大哥,王爷您喝您的茶,我们喝我梅花酒,一起赏月如何?” 那明明带着气愤愤的声音最深处却是发自心底的关心,韩锋笑笑,但那双眼睛盯着那坛子酒,伤都养了大半个月,早好的差不多了,有梅花酒只能看不能喝,那还不如再让他挨上两刀的好。 安宪哈哈大笑,“这丫头是你的克星,绝对是故意的!快来,你安大哥绝对可以将一坛子干掉,一滴都不给这个没脑子的留。” 谁要是说安西王没脑子,那肯定是精神不太正常,只不过安宪与他关系太好,这种玩笑之语还不是表面刻薄,心中关心。和程晚清一样罢了。 将封完全撕开,程晚清看了那各自半壁江山的棋盘,啧啧两声说道:“这棋局再继续下去,估计也分不出个胜负了吧。”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只是暂况。最终总要有个胜负的。”安宪神情严肃起来,“最近朝堂不稳,太子蜀王各持半壁江山,迟早一方成王一方败寇。” 程晚清呵呵笑着,亲自斟上酒,道:“那可不一定哦。”安宪用疑问的神色望着她,她眸色变为认真,然后,玉手按在棋盘上,随手一拨。 “哗啦啦。”棋子瞬间散乱。韩锋和安宪顿时愣在当场。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程晚清倒是没有开玩笑的神情,“莫不是这天下可以交给蜀王或是太子之间任何一人,若是可以二位又何以这般光景,也许破而后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安宪深思,韩锋倒是冷哼一声,“这天下之事与我无关,谁掌权,谁滥杀我也懒得管,只一条,只要我活着,这林家灭门一事总要有个结果,我决不允许他们永远被那莫须有的罪名压得不得翻身。” 程晚清心中一热,侧过脸去,让那夜色掩盖自己异样的神情。安宪却是长叹了一声,“心有余力不足,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做任何事。” 又喝了一杯酒,气氛却是陡然压抑起来。 程晚清将捏在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棋盘之上,楚河汉界分明之处。“晚清一介女子,对天下大事亦没有什么兴趣,而林家之事我却不得不管,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东西也不该在我手里继续沉默下去了。” 安宪的目光和韩锋一样都移到了桌上的盒子上,程晚清却还没有打开它的意思,“有些事情牵扯太大,我不能如数相告,但二位若不信我,尽可以选择你们的方式,看我能否通过考验。” 极少见到她如此认真的神色,韩锋和安宪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这不是端午夜那天你拼命要从玄奕那抢过来的东西么。”韩锋认了出来。 “嗯,因为太过重要,我才那样不惜一切。”韩锋和安宪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那一抹凝重,这东西可能与林家有关,二人心中具已有数。 “这盒子是林琬从古墓中得到的那一个,为什么在你手里,本王也想得知。”突然而来的冷漠声音,带着如鹰隼般的冷冽,和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三人齐齐色变。程晚清顺手将东西收起来,“什么时候这安西王府也成了你想来就来的地方了。”声音清冽如泉,却是冷淡如冰。 “呵,韩锋,你也看到了,你这王府,本王要想进来,还真没人拦得住我。” 蜀王嗤笑,暗紫色长袍在风中轻荡,程晚清一直知道他的功夫不弱,但从未想过可以在安西王府这等地方来去自如。 “程七姑娘,你可知林琬生前是我未婚妻,我向你问这一个交代并不过分吧。” 韩锋眸色转冷,“顾彦羲,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脸说起这件事。”蜀王望着韩锋依然有些苍白的脸,“韩锋,我真为你悲哀,你这一腔的感情,林琬可是到死都不知道。”四皇子戳起伤口来毫不留情。 程晚清上前几步,“蜀王殿下,你才悲哀吧,在林琬最爱你的时候,若是你和韩锋都陷入险境,她只能救一个的话,你也是被放弃的那个。” 韩锋和蜀王齐齐一愣,程晚清笑笑,“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知道身为皇子的你是多么无情无义,怎样将她们一家设计的一个不留。她曾说过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喜欢了你。识人不明是她眼拙,连累了林家是她的罪过。你于她不过是这一生最大的污点。”RS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三章:对峙蜀王 蜀王的拳瞬间紧握,“程晚清,你不要以为本王不能把你怎么样,这里即便是京城,我也可以让你死的不知不觉。” 程晚清哈哈大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该撕破的也都撕破了,蜀王殿下你现在说这种话有何意义,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笨。” 程晚清常常说程晚玉刻薄,可是前世骄傲如她真正刻薄起来那可真叫不是人,她今日来本来就是抱着获取安宪信任的目的,如今四皇子现身反倒是帮了她一把。 安西王捡了命,但虽然证据被毁,但当年之事却也无法瞒过韩锋和安宪,而程晚清既然是和他们联合,自然不会抱着蜀王不会与她敌对的想法,这时候揭穿不揭穿并不会影响什么,反倒会让她这个陌生人在韩锋和安宪心中变得更加可信。 “哦对,好像还有一件事,前几天西北出战事了吧,那可是你的封地,你不会不知道的,听说一败涂地,瞧瞧瞧瞧没了她你还能做什么?” 程晚清武力全开,损起人来那叫一个字字戳心。 安宪和韩锋对视了一眼,西北战事他们怎么不知道。程晚清回头望一眼,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故作恍然地说道:“哎呦,你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哈,早晚都会暴露的。”故意啧啧两声,眼看着四皇子越来越阴暗的表情。 程晚清心中暗叹,她的倚仗不过是太了解他的性格罢了,他做事太过缜密,即便前世与他那般关系,很多机密之事却也着实不太清楚。 “好,很好,程晚清,本王有种第一天认识你的感觉,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这些话。”蜀王转头就要走,他是有中将程晚清斩杀的冲动。毕竟后者知道的太多了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可是即便安西王受伤,与安宪联手他也讨不得好,而且对他来说,今天的信息却让他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蜀王殿下要走了,怎么是想杀了我还是卖了我或者软禁远嫁再或者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程晚清把握最后的机会抨击不停,戳的四皇子无言以对。 院子静了许久。还是韩锋最先开的口,“你不该那么冲动。”怎料程晚清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是冲动,西北的战事我们不能做任何文章,我选择说出来,以他缜密的性格,定然会以为他的手下出了内奸,回去排查是少不了的。而且他发现了我手上的盒子,就一定不会放过我,有没有我今天所说的话都一样。” 这些都是程晚清算好了的,太过了解四皇子的性格,知道这些日子自己还会无事,一方面是因为郑国公府派了暗卫保护自己,再者就是四皇子腾不出手收拾她,而这些都是宇告诉她的。 所以今日她才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 “你们看我那样讲他,他都可以忍住,在这京城众多天潢贵胄之中,蜀王的隐忍无人能及,否则最后也不会只有他能够与太子平分天下了。”程晚清回头,蹙眉,眸现沉思。 说起来西北的战事,还是玄奕说送给她的福利,她自然没有渠道将手伸到西北去,却是玄奕让宇带回来的消息,虽然无关太子,却是算作送她的礼物。 想到那封信,程晚清嘴角终于现了一抹笑容,“因为信中提到了一件事,那日的那个赌算他输了。” 只那么一句话,却让程晚清喜笑颜开,玄奕对六公主终究是动情的。她就知道。如玄奕那般自小生活在阴谋诡计中的人,见到六公主那种最为纯粹的单纯与执着,一定会动心。 而他对自己,更多的或许是一种同病相怜而生的惺惺相惜。 “你笑什么?”安宪问道。程晚清咳咳两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些开心的事情。对了,东西给你。” 这一次没有再犹豫,程晚清几下将那盒子打开。 气氛瞬间凝滞。安宪和韩锋具是带着震惊。 “这虎符,怎么会在你手上?”程晚清呃了一声,“这就是我说不能尽言的意思了。” 安宪收了目光,淡淡的说道:“程姑娘若是这般遮遮掩掩,怎能要求我等以诚相待。” 程晚清无言以对,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这虎符交给你们。至于其他你们或许可以用眼睛看,用心感受,却原谅我不能据实相告。” 这事实要她怎么说,说她借尸还魂,这两个人保不准认为她是疯子。更何况她不想在安西王面前承认她的身份,或许有愧疚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如果她是程晚清,待到大仇得报,安西王总会有他自己的人生和生活,那包袱去了,才有选择的余地。而若她是林琬,即便报仇之事有了结果,他的世界也还是她。 而这样的情,却是她还不起的了。 韩锋一直盯着她看,没有任何问题,最终却是忽而一笑,“我相信你。” 程晚清回头看他,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奇怪,她看不懂也摸不透。但至少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打算。”安宪问道。 程晚清慢慢冷静下来说道:“凭这虎符可以调动许多林家旧部,西北的战事我们暂时虽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但这件事终归会传回京城,那里是蜀王的封地,虽然蜀王没有参战,但责无旁贷,他定然会请命出战,而那里有他的私军,我们把人安插到军队里,想尽办法找到他养私军的证据。” 安宪听着道:“可即便这样,恐怕也不能将四皇子一举拿下。”程晚清摇了摇头,“他的根基太深,想一次拿下根本不可能,而且护国寺的紫薇殿虽然被毁。但皇宫之中亦有一座观星台。皇帝糊涂,那么相信星象之说,如果早要动四皇子又何必让他坐大至此。” 安宪点了点头,“这件事并不好办,我们也只能这样先行布置,到时候见机行事。”程晚清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不好办,可如今的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程度。 “这件事倒是可以透露给太子,那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韩锋如是说。 程晚清点了点头,她也正有此意,势这种东西能借一分是一分。 空气中有梅花酒的气息,还有凝滞的静谧。程晚清告辞离去。却在门口处遇到了寿王。 “你怎么在这里。”程晚清惊,寿王却是拍了拍她的头,“你这丫头胆子也大,你就这么走出来,不怕四皇子趁乱下杀手。” 程晚清挑挑眉,“所以杀手被寿王殿下吓跑了?”其实她真不怕,郑国公府在她身边放了六个暗卫,个个都是高手,天天跟着她,估计也会将她的行踪禀告给郑国公府。可惜她现在没有正式认亲,那边手也伸不到这么长。更何况还有一个宇。玄奕不会放任他在京城的强力援手死于非命的。” 可是看到寿王那样的眼神,程晚清忽然一凛,“你一直都在。这安西王府这么好进?” 寿王笑笑,却是并未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搀和这些事情呢?好好做你的闺阁小姐,嫁一个良人相夫教子不好么?” 妥了,这话都说出来了,明显偷听了个全乎。程晚清突然觉得安西王有些不太靠谱,自己家的防卫不做做好,让这么多人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寿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傻丫头,越是高手,也才越不需要人保护,我能进去,但要对他做什么,却是不能够了。” 程晚清想想也有道理,说道:“你欠我一人情。”寿王被这样的神转折转的有点晕。“什么?” “慈恩寺的事情。”寿王哦了一声,说道:“那所以呢?”程晚清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所以把你今天听到的事情都忘掉。” 寿王撇撇嘴,“你也欠我一人情。”程晚清瘪了下去,撅起了嘴,“那算我求你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好不好?”寿王学着她的语气,二人却是并排向承恩侯府走去。 程晚清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但是我们是朋友,所以你要替我保密。朋友之间可以有秘密,但是不能有背叛。” 寿王笑着,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她,看她是不是还气着,如果气着他就好好地道个歉,这一辈子被困在无聊的京城中,能遇到个如此有趣的女孩子不容易,更何况她懂他,他不想就真的形同陌路了,结果被他撞到这么一件大事。这个丫头竟然要将四皇子拉下马,她不会真的以为四皇子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一切可以轻易的毁掉吧。 程晚清突然认真的对着他,去掉了所有嬉皮笑脸的面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这有多困难,但是就像是洋葱的皮,一层一层的剥下来,总会有个尽头。不管有多困难,我都要一直这么下去,否则身上的包袱那么重,我如何过我自己的生活?” 寿王沉默,他并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什么,只是这一瞬间,很心疼。RS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四章:程晚宜的异常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安西王府,韩锋和安宪还在啜饮着桃花酒,只是却没有了之前那指点江山的豪气,两个人都是很沉默。 “你真的相信她?”安宪先开的口。韩锋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你注意她和蜀王对话时的表情么,那是真正的恨,铭心刻骨的恨。那从内而外的厌恶和恨意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顿了一刻,又道:“而且你说,蜀王要是养了私军,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即便是东宫之主也是不敢为之的,而他一个王爷,甚至在还是皇子,没有亲王封地的时候就做了,那将会是多么隐秘的事情。如果这件事琬妹知道,我还可以理解,可是她程晚清知道,我们却是全然无知,那你不觉得这将近一年的调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么?” “还有,除了琬妹用特殊方式酿成的梅花酒,我还从未有过喝了这么多杯却不显醉意的时候。可现在我倒是想醉呢。” 安宪更为沉默,韩锋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那神情复杂而悲伤,让人不忍直视那双眼眸。 “所以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琬儿小姐将四皇子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于她,想要借她的手报仇。”安宪想到了这种可能。 韩锋没有回答。这一片只有残月之光的院子再度恢复沉寂…… ………… 月色下的承恩侯府静立着高耸的围墙,墙内墙外皆是灯火通明。寿王并没有将她送到正门,而是停在了上一次她翻墙的那个地方,“蜀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你今日如此激怒他,恐怕接下来将会无休止的追杀。” 程晚清侧眸望着眼前的男子,尘世喧嚣中遗世独立,黑眸沉淀着如墨的浓郁,碾碎点点星芒,即便是在灯光璀璨,人影繁杂之处,也可一眼望到他。 有些人,天成的气质。 程晚清莞尔一笑,“他对我下杀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到之前宇对她所说的话,她的心情不由得沉了沉。 谁料寿王却是摇了摇头,前些时候,蜀王恐怕没有想真的下杀手,囚禁或者是生擒的可能性较大。出动的也不是他最顶尖的暗杀卫,但经过这一天,他恐怕真的会下死手了。 程晚清眼神一闪,跳动着如火焰般的光芒,“那这么说来,我得想一个完全之策才行。” “你有什么打算。”寿王看程晚清并不十分担心,一颗心也跟着安了一安,他知道她身边有高手保护,再加上住在承恩侯府这种地方,只要注意些,蜀王想得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程晚清忽而一笑,道:“这件事我还得计划计划,不过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最后还要请寿王殿下帮忙了。”程晚清两手相叠,作了个揖,身着男装却行女礼,可那盈盈如玉的面庞上挂着的明媚笑容,看起来却是没有一丁点的不和谐。 “所以你又欠我一次。”寿王笑容温润,黑眸里却带着点点笑意。程晚清面色一黑,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寿王的声音很轻柔,只是淹没在流动的人潮里,并不清晰。 和寿王殿下简单的道了别,程晚清又无法避开那么多的人,只好众目睽睽之下爬上了树,翻过了墙,如果她最后一眼没看错,好像是有一个人跑到了前门去告状。 关于怎么一劳永逸,让四皇子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杀掉自己,程晚清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要实施起来却有些麻烦,而且恐怕要等到那个契机,还要得些日子,所以近日里,程晚清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多注意多防范,看好宇保护好她没事不要乱跑,而且如果所料没错,郑国公府得到消息,不会这么放任她被不知名人士追杀,叫她去问话是必然的。怎么回答她就要好好想想了。 又是半月,据宇所说,这半月内深更半夜来了至少十次的黑衣人,但是都被郑国公府那一伙挡回去了,只不过最后一次有两个人受了伤,如果郑国公府要有所行动,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了。 就好像预言师一般准确,翌日一早,郑国公府来信儿想接承恩侯府的三个小姐到府上聚聚,当然郑氏也顺便回去看看父母。 长公主对此是没有意见的,可是程晚宜却有点蔫蔫的显得心不在焉。 再次到了郑国公府,程晚清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这一次不仅不压抑紧张,还有一种难得的轻松,这是不问缘由护着她的一家人啊,对她而言是那么的可贵。 慈心堂内,郑国公夫人一袭暗紫色斜纹对襟裱子,手中正拿着一串佛珠,屋内有观音像,还有淡淡的檀香味,让人闻着很是舒服。 郑国公夫人看她们到了,脸上瞬间展开了大大的笑容,也没忌讳有别人在场,便将程晚清搂了过去,郑氏笑着摇摇头,薄怒道:“母亲这样我都要吃味儿了。” 毕竟程晚宜在,这话题也就在大家哈哈笑了两声后被揭了过去,郑国公夫人转头对郑氏说道:“今儿长沙郡王回京,正好晌午和你大哥一起过来了,这会儿恐怕还不得空,等长沙郡王走了,再将你大哥叫过来。” 郑氏点头道了声好,笑着回头却发现程晚宜有些摇摇欲坠,“四妹妹今儿是不舒服么?” 程晚宜勉强起身,作了一揖道:“晚宜失礼了,只是昨日夜晚着了凉,今儿一早就头疼的厉害,实在是太抱歉了。” 声音有些弱弱,脸色有些苍白,程晚清瞧着应该是真的不太舒服,便道:“这是堂嫂的母家,又不是别处,夫人和嫂嫂许是不会介意的,不如就让四姐去休息休息吧,别撑着陪着我们了。” 郑国公夫人本就想和程晚清说些体己话,也想在郑国公和世子爷回来之前将那件事问问清楚,免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今正赶上程晚宜身子不舒服,这避人还真是避的顺利。 来了两个丫头,带着程晚宜到东耳房去休息,可那珠帘掀起,程晚清却敏感的捕捉到程晚宜嘴角那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 可是她面色苍白如纸,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这明显不似作伪,耳房也没有别人,只有照顾她的两个丫头,程晚清脑袋过了一遍,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谋划的,便不去想它,毕竟她到这儿可是有正事的。 “老爷和世子爷回来了。”珠帘被一只玉手挽开,悬挂起来,两个丫头又重新上了茶,自觉的退出去关了外门。 郑国公并没有怒容,或许是觉得能在有生之年还得见这个最小的女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虽然担忧,却也和声细语,“你到底是得罪了谁,能这么长时间以来不间歇的派人前来取你性命,你可知我派去保护你的人有两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而他们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绝不比那被称为京城之壁的天字羽林军差。” 世子并没说话,但那皱成川字的眉却也表现出了他的不解,他不是没有去查,可是凭他的手段,这么长时间竟然毫无所获,这才不得已惊动了程晚清,他们是怕她受到惊吓,宁可毫无目标的排查,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险些成为别人的刀俎之肉。 怎料程晚清忽然一跪,深深的磕了两个头,还想再磕,郑国公夫人哪还能容她,急忙将她拉了起来,“你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就说出来,你爹爹和大哥还能看着你受委屈不成。 “爹爹和大哥。”这两个词一出,程晚清又鼻酸了,强忍着没哭出来,说道:“想杀我的人是蜀王殿下。”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世子揉了揉眉心,“我最怕的就是你得罪这些天潢贵胄,一个个的傲气的很。可到底什么事让他一波一波的杀手派去毫不放弃呢?” 程晚清犹豫了下,说道:“因为他知道了我知道关于林家灭族之事是他幕后指使。” “什么!”郑国公大惊,世子的眉间川字也更深了些。程晚清咳咳两声,“所以这变成了我的取死之道。他又怎么能容许知道他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 这事被她如此简要的说出来,是不想让郑国公府太过插手,因为她与他的恩怨很有可能会连累的郑国公府寸步难行。 “如果真如这样,恐怕蜀王不倒,这清儿的性命就随时都有丢掉的可能。”郑世勋不疾不徐的说出这句事实,深思的表情却未有任何停歇。 “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我们正是认亲,昭告天下,我就不信蜀王杀人能杀到我郑国公府。” 郑国公夫人的拐杖拄了拄地,冷哼一声。 程晚清忙道:“这万万不可,我上次所说的原因只是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一旦我的身份曝光,蜀王定会认为我所知道的郑国公府也会知道,那时即便我们是站在太子一侧,一旦双方对峙爆发起来,我们也会是蜀王最选定先除去的对象,而这暴风雨般的第一招,太子能不能接下来还是未知数,郑国公府绝不能有任何一种被落为炮灰的可能。”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十五章:怀孕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郑国公府的两个男子深以为然的点着头,程晚清又道:“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解决之道,或许也就是这几日,就可以着手去做了。” 郑国公一听,倒是来了兴致,这在他看来已经是个死局,几乎已经在想多派些暗卫保护她,以及在朝堂上对蜀王施压,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程晚清淡淡一笑,“我虽不能以郑家的女儿行走在外,但是却也可以寻一个蜀王不敢轻易动之的身份,这京城这么大,也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 郑世勋有些不甚明白,“他可是亲王,极贵之人,又有什么身份是他不能轻易动之的呢?” 程晚清笑容更加明媚,眼中流露出的缕缕智慧的光芒,没来由的有种让人全然相信的力量。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夫人,夫人。”一向镇定的小丫头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慌张,声音甚至在颤抖着。 程晚清离门最近,便停了话过去将门打了开来,只见小丫头一脸泪痕的说道:“夫人,程四小姐晕倒了。” “什么?去叫大夫。”后宅之事向来是郑国公夫人打理,虽然有些震惊,但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一边遣人去叫了大夫,一边起身向东耳房走去。郑氏和两个程自然也跟了进去,倒是郑国公和世子因为要避嫌,只是停留在了二门之外。 小丫头跪着回话,眼泪簌簌而落,此时的郑国公夫人哪还有半分慈祥的样子,一脸的冷厉颜色。 “夫人,程四小姐到屋子里要了两杯热茶喝,说是独肚子不太舒服,我便去沏茶,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因为想等着茶,便没有上床休息,只坐在那等我。” 小丫头目露凄然,又道:“我烧好了水,程四小姐便将茶水喝了,说要去躺一会儿,结果我一扶她起来,她就晕过去了,手凉的像是冰块一样。” 说完还眨了眨眼,很明显在她的世界,无法想象刚喝完那么热的茶水,怎么手还可以那么凉。 “夫人,大夫来了。”白须的老者提着箱子走了进来,程晚玉拉着程晚清向后退了几步,老者把了把脉,皱了皱眉,捋了捋须,又把了把脉。 沉默了一会儿,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这应该是喜脉,虽然只有一个多月,还不甚明了,但凭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喜脉无疑。” 郑国公夫人抚了抚额,这劳什子事怎么就发生在郑国公府了呢。吩咐人给大夫塞了银子,又吩咐不准将此事说出去,郑国公夫人急忙派人到承恩侯府去请长公主。 人家姑娘晕倒在郑国公府,还怀了孕,这种事情都能摊上,也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还好这怀孕要有个时间段,否则这郑国公府还真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呢。 没多一会儿,长公主就到了,一张脸铁青,连程晚玉都没敢凑上前去,怕是有误诊,长公主特意带了三个平日里关系极为不错,且又医术高明的大夫。 众口同声,却是喜脉,一月有余。长公主气的眼前一黑,身子都有些晃了,程晚玉急忙扶住她,帮她顺了顺背。 发生了这种事,也不能在郑国公府多呆,长公主有些歉意的说道:“今儿事出紧急,也只能从权,改日必将登门道歉。”郑国公夫人也不是那种火急火燎的性格,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便没有多留。 至于程晚清的那件事,蜀王的那些杀手,郑国公府暂时还对付的了。至于程晚清所说的办法,也只能找时间再讨论了。 程晚清和程晚玉随着长公主匆匆回府,而程晚宜还昏着,就那么被扔到了车里。 即便是有孕在身,程晚清也没在长公主身上看到多少关照,反倒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正没地撒下手更重了。 “晚玉,清儿,你们平日里可曾发现四姑娘与外人有所来往。”长公主勉强维持声音的平静,暗怪自己没有想到程晚宜竟然胆子如此的大,到底少了些看护。 程晚玉摇了摇头,这一个多月来,她心里几经变化,到如今的波澜不惊,那是无数次在崩溃边缘所锻炼出的百毒不侵。 那时候的她哪有时间去管程晚宜搞什么鬼。 倒是程晚清仔细的思考起来,很明显程晚宜和太子勾搭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孩子九成便是那个荒诞太子的。只是太子好色成性,却从未爆出过有私生子的事情。 毕竟代表着东宫,行事应该有所顾忌才是。程晚清掐指算着,却是心中一惊,一月有余。那不正是在慈恩寺的那一次么。 再想到刚刚程晚宜嘴角划过的笑容,程晚清瞬间觉得毛孔立了起来。在郑国公府忙着找大夫的时候,程晚清好像听说长沙郡王还没有离开。 而那时候也是在提到有外人在府的时候,程晚宜露出疲惫的神色。或是她算计好的吧,一切都是。 无论是在慈恩寺她用什么方法逃过了避子汤,还是这次借着郑国公府有外人在将消息传出去。 这都代表了一件事,她并不怕名誉扫地,恐怕她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太子身边之位。 如此心计,如此毒辣的手段,或是计划好的,或是偶然,总能利用的如此得当。人不简单,心更不简单。 “清儿在想什么?”长公主看她目光几度变换,极为复杂,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程晚清急忙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只不过长公主最好还是小心处理,毕竟是承恩侯府的小姐,若是这孩子的父亲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现在苛待了她恐怕到时候落了埋怨。” 长公主双眼一眯,道:“如此贱女,本宫莫不是还要顺着她哄着她,什么事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交代清楚,否则我让她和孩子一起去见阎王。” 长公主话说的狠绝,程晚清却知道前者也是个狠绝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先是程晚盈,再是程晚宜,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长公主濒临爆发的边缘。任谁也无法看着自己家因为某一个两个的害群之马而被无数人所诟病。 一回到承恩侯府,长公主便封了们,不准进不准出,让几个心腹的丫头婆子拿麻绳来将程晚宜捆了,扔到了柴房里,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刚开始程晚宜死都不说,只是不住的哭,哭的几经晕厥,可是长公主可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凉水直接泼到了脸上,程晚清看的胆战心惊,她是真的怕那孩子有什么好歹,怎么说那都算是皇长孙啊,这要是真生出来,那程晚宜可真就是一步登天,母凭子贵,从此荣华无尽,俯瞰天下了。 终于,在长公主近乎折磨的逼问下,程晚宜招了,“是太子。”三个字细如蚊蝇,听在长公主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 “这个混蛋。”长公主使劲吸了几口气道:“将四小姐带下去,绳子就别解了,省得有人寻短见,来人去将太子请来,就说他姑母请他立刻马上给我到承恩侯府来。” 领命的人吓出了一生冷汗,小跑着去了,至于怎么把长公主的话转达成太子所能接受的范围,就是他心中不断回旋的事情了。 程晚清随着长公主离开了柴房,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长公主,可正犹豫该不该开这个口的时候,程晚玉突然说道:“那日在慈恩寺,赵家公子曾经说过太子来了,而且四妹失踪哦了很久很久。” 听了此话,长公主果然目光更加阴骘。倒是程晚清有些诧异,以程晚玉那样的性子,竟然能记住这样的事情,看来她的改变到底是不小的,只不过她与她朝夕相处,那种感觉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程熙乾被叫回了府,当然还有承恩侯,当着这两个当家的男人,长公主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包括慈恩寺的那一段。 承恩侯那么绵软的性子也免不了大怒,这身为女子,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这在根本上比程晚盈的事情恶劣的多。 谁家要是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连带她的姐妹都会找不到好亲事。这程晚玉的婚事都定了,要是临到头因为这事被退了亲。那承恩侯府也就别再京城混了。 要是男人是个没权没势的,长公主会毫不犹豫的让程晚宜和那那肚子里的孩子去见阎王。 可偏偏是太子的种,现在太子无子,一旦是男孩儿,那便是真正的皇长孙!好一个程晚宜啊! “主子主子。”回来禀告的人擦了把汗,“太子说马上过来,太子很生气,因为整个京城都在疯传咱们承恩侯府的小姐怀了太子的孩子,是正儿八经的龙种,皇长孙,等太子立了太子妃,咱们小姐要被封为良娣的。” “这都哪来的谣言!”长公主怒极,桌上白瓷的花瓶被摔成碎片,长公主抚着跳动不停的眼角,急速的喘着气。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十六章:手段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太子到了,可第一句话便是矢口否认,太子的确急于得到一个儿子,对于他这个东宫之主来说,皇长孙的问世的确会为他带来不少助力。 但绝不是这样,他的嫡长子应该是出自太子妃的肚子中,不仅是血脉延续的问题,更是牢牢牵涉住母系势力,让他在与蜀王的斗争中占据上风的利器。 可他久等不到皇帝的旨意。而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不仅不会带给他以上的好处,更会连累他为天下人所诟病。 太子的否认让长公主额角更跳,说道:“好,不管是不是,咱们当面把事情掰扯明白了,省的日后说不清楚平白的污了侯府的名声。”太子不置可否,他倒是也想看看这个程晚宜,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避开他的耳目,没有服下避子汤。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反思,仔细回忆后每次结束都是他亲自交代的心腹看着她喝下的药,只有慈恩寺的那一次,因为突然出了些事情,他赶回去处理,只草草交代,便让她就此钻了空子。 而更让人无语的是,就只有这么一次,便真就让她好运的怀上了孩子。 程晚宜虽然被捆住,不能有所动作,但她该交代下去的早就交代下去了,这个时候那些流言应该满京城都在疯传了吧。 她垂下眸子,看着丝毫不显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孩儿,你投了个好胎,娘不仅会让你堂而皇之的成为皇长孙,还会助你登上那至高之位,让天下为之仰望。 她的笑容愈来愈大,是透不过风的房间里闪耀着的狰狞。 “就算是女孩儿,我也要把她变成男孩。”疯狂之色从程晚宜的眸子中溢出,在昏暗的室内如同跳跃着的不知名的鬼火。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窸窸窣窣的有些杂乱。程晚宜收了笑容,轻靠在床棂之上,沉寂了所有的颜色和悲欢,如同石雕一般无声无息。那眸也平静起来如同清潭,哪还有一分的疯狂之色。 “吱呀”门被推开,阳光倏然流泄,映在那苍白的脸上,那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颇惹人怜。后者似有所感,微眯了眼。 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避开大多数人的,除了几个心腹的丫鬟,其他人只知道府中戒严是发生了大事,可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虽有各型各色的猜测,总不得证据。 因为程晚玉马上就要嫁为人妇,长公主便特意没有让她避开,待到她为人妇,毕竟是要以主母身份主持中馈的,这种事情还是见识见识积累点经验的好,也省的到时候慌了手脚,让夫家挑理。 自然,程晚清也没有避开,跟在程晚玉后面安心做她的陪衬,她怕麻烦,却从不怕做陪衬。因为正是那没人注意的角落,视野才可以清晰到可以看清楚所有她想看清的东西。 长公主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眸冷如冰,:“程晚宜,你口口声声的说孩子的父亲是太子,现在人我已经给你领来了,今儿就把这事给我掰碎了说清楚,别存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否则那碗里是双倍量的红花,你该知道后果。 那是除了胎儿,能将娘的命也一起拿掉的药量。 程晚宜的声音很弱,甚至有点断断续续,“母亲,谢谢你养育了晚宜这么多年,便是让晚宜死上十次,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可是此身清白不容污蔑,更不想让世人认为晚宜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有些话晚宜想单独和太子谈谈,不知可否允许晚宜任性一次,让太子单独留下。” 长公主一愣,直接便想出口拒绝,怎料太子却道:“那有何难,既然程姑娘一盆脏水都泼下来了,本太子也不怕多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那冷漠无情似乎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打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负责,甚至连利用都那样的不假辞色。 程晚玉皱眉,她看的清楚,不管程晚宜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太子殿下都绝对没有认这个孩子的意思。 那后果,她已经可以想象。 长公主听太子如是说,也只能带着人先下去,屋内归于沉默,过一会儿似乎有极淡的声音传来,徐徐的如同清风,丝毫没有众人臆想中的剑拔弩张。 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却是没人能听的清楚。过了好久,长公主眉间甚至出现了不耐,皇太子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姑母,照顾好她,我这就进宫请命,给她一个名分。” 一句话说的没有不忿也没有暴怒,甚至连眼神都是无波的平静,可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 长公主气得没了气度,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你确定?” 太子点了点头,“姑母,这是皇长孙。” “呵呵,这可是未知之数。”还有一半可能是女娃呢。长公主语气不善。太子却是讽刺般的勾起了嘴角,并未作答。 待到太子离开,知晓此事的人几乎全部炸开了锅,太子刚一来的态度她们都是看在眼里呢,心里不是不为这个四姑娘默哀的。甚至有的见识多点的婆子已经预想到了她接下来会不知不觉暴毙的下场。 毕竟但凡是这些贵族或是些有名望的富庶之家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总会想出这么没新意的办法来遮掩,越遮掩,反倒越成为笑话。 长公主一口气憋闷在心中不得已纾解,但就如太子所说,毕竟有可能是皇长孙,她还真不能像别家那么处置。 遣散了所有人,又派了好些人将这院子围了起来,程晚玉和程晚清也各自回去。如果皇上真的准了,虽然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但若是确定是男孩儿,这良娣之名是绝对少不了的。 长公主已经开始头疼了。毕竟是丢人的事,总不好大肆操办,更何况还有程晚玉的婚事。 程晚清并没有陪程晚玉一起回聆音阁,而是回去了沁雪园,打发了子衿子佩去烧些水沏茶,程晚清关上了门,也压上了窗沿。 “出来。”程晚清懒懒一坐,对着也不知道是哪喊道。 宇笑嘻嘻的从梁上翻了下来,自然是知道程晚清唤他做什么,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道:“那程四姑娘,真是好缜密地思维,好强力的手段。” 宇发出那种啧啧的感慨,想到刚刚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宇的轻功虽算不得绝世无双,但躲过这些个笨侍卫的眼睛还是很轻松的。 程晚宜再聪明也想不到她以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谈话早已一字不漏的被宇记在了心中。 宇怕转述会出现偏差,便将程晚宜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下来。程晚清越听越心惊,黑眸眯起,透着丝丝缕缕冰冷的光芒。 太子一开始的确没想要这个孩子,可程晚宜却不提孩子,只说朝堂。皇朝祖制,立太子的同时都会同时指立太子妃,只有他是一个例外。 皇朝祖制,封王之后满十六岁要前往封地,非诏不得回京,只有蜀王是个例外。 这两个例外造成了如今朝堂泾渭分明,互成对立之势。紫薇殿中这样那样的星象虽被隐瞒了下来,可帝星暗淡,国事堪忧这八个字一出,任哪个皇帝都会在子孙血脉延续上下工夫,让皇朝有后,可皇帝毫无此意。这又是一个例外。 程晚宜说话的时候很轻很淡,不疾不徐,太子的脸却是越来越黑。程晚宜就差没说出那个结论,皇上根本就不想让你有儿子,你最大的对手不是蜀王,而是龙椅上的一国之君。 程晚宜还说,蜀王和太子都是正当壮年,可是皇上却也不是垂暮之年,在二人之后还有一个十七皇子,自出生便得无数荣宠,五岁封楚郡王,同年升至楚王,次年徙汉王。 而汉王今年八岁。若是十年后,又当如何?就算皇上耐不住那些朝臣进言给你立了太子妃,一国之君耍些手段让你的太子妃永远生不出孩子又当如何? 一个不能下蛋的女人能维系母系的力量?那只是一个笑话,若是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候,女人永远都是那棋盘之上毫无疑问的弃子。 她一步一步的击溃着太子的心里防线,那护国寺的紫薇殿到底根据星象做出了怎样的预言无人得知。 但太子知道的是,皇上本欲给他指婚,就因为紫薇殿传来的消息让他放弃了那门婚事,还有林家灭族的内幕,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都与那紫薇殿的预言有所关联。 如果林琬是天煞孤星,那遭罪的也应该是蜀王,关他什么事?他一直为此愤愤不平,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么多年朝堂似乎已经因他和蜀王二人的对峙陷入了僵化,所有人似乎都忘了,皇子并不是只有这么两个。 听完宇的复述,程晚清不得不为她赞一声,真是好手段。深宅庶女竟有如此眼界和心机,或许这就叫做天赋,是旁人羡慕不来的。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十七章:奸细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把握一个男人的心思如此到位,或许至始自终她都没有对他有过真心,因为这样才可如此冷静睿智,不参杂一丝感情因素。 程晚清觉得程晚宜这一棋下的好,至少这一步她赢了,只要她能生出男婴,这良娣之位自然是跑不掉的,而以她的手段,想必如无意外,不管哪个成为太子妃,也都很难压制住她。 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程晚清有一种似乎处于迷雾中看不清楚的感觉。 “这女人要是嫁给太子也是个麻烦,我要不要结果了她算了。省得给少主招来一个麻烦的对手。” 宇喃喃自语,这女人心如蛇蝎,狠毒的紧。程晚清摆摆手,“这时候太子的暗卫想必都已经到了,你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在那么多护卫之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别让皇朝可以堂而皇之的对付你家少主,玄奕和玄厉的争斗都已经到了白热化,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分出个胜负,别这时候扯了他后腿。” 程晚清如是道。 宇却笑的莫名,“我也就是说说,蜀王能看着太子生出个蛋才怪,哪用得着我们动手,这满城风雨的恐怕蜀王现在就正准备采取动作了。不过程七姑娘,你很担心我们家少主嘛,那当时怎么不嫁过去呐,现在想嫁我们少主也不想娶了。” 宇翻着白眼上了梁,整个人倒挂下来,又补充道:“你们那个皇宫草窝一样的地方还真能飞出个凤凰来,好巧不巧被我捡走了。”少主的原话,我怕你伤心一直没告诉你。 程晚清嗤笑,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她一直就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玄奕一定会越来越喜欢六公主的,如今听闻此事,有的也只是满满的开心和祝福。 正如宇所料的那般,早在京城之中流言四起之时,蜀王便已经有了动作,对峙这么多年生出的默契又岂同一般,太子派暗卫过来,防的便是蜀王,而蜀王却也没有让他失望。 只不过蜀王这一次却是走了两条路,殊途同归,太子可否尽数拦下。 “统领,刚刚有一波人来袭,共四人,伸手皆为上乘,因没有突破我们的防御而迅速撤去。 太子的暗卫之中有如上对话。那被称作统领的人道:“每个人都给我精神点,给我盯仔细咯,出了差错可是几个脑袋都赔不起的。” “是”整齐有力的声音传来,随即这一处又恢复了沉寂。 蜀王府,一身暗紫色暗线斜纹绣墨竹对襟长衫的蜀王正对着一幅地图沉思,那是西北的战场,他们已经快扛不住了。 面前的沙盘上有几处插着红旗,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黑旗,那是被西北牧族占领的皇朝国土、 有声响起,“主子,我们的人退回来了。” 蜀王按了按眉心,修长的指节敲打在桌面之上,半晌道:“嗯,让笋儿行动吧。” 门外的声音一顿,随即道:“是。” 笋儿,十五岁,蜀王殿下埋了十年的暗棋。 承恩侯府,厨房中闹翻了天,太子派人送来了安胎的药,还有两个丫鬟,一个红芍,一个绿绮。 这一红一绿看起来不大,但却都有功夫在身,虽然用这里的厨房,可却很高傲,并不和别人搭话。 所以问题就出来了,长公主的汤煲到一半,被一红一绿拿了下来,要给程晚宜熬制安胎药。 这承恩侯府若是程晚宜的地位比长公主还高,那传出去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有了矛盾就有了争执,偌大的厨房就这样吵了起来。 “姐姐们在做什么?”突然一个清澈的如同山间泉水的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小衣下配同色长裙的妙龄少女正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她们。 少女一双眸湿漉漉的,如同清晨未干的雾气,又白又细的皮肤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似乎如玉润泽,双颊处有两个很深的梨涡,双丫髻间乌发垂下,有绿丝绦,随风荡,这样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真真生出骨子空谷幽兰的气质来。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到了呢。 “笋儿,你怎么来了?”笋儿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入府已经有八年了,很得老夫人的宠爱,在程熙乾娶妻的时候本想送给他坐妾,可笋儿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只求老夫人别把她送出去,愿意一辈子侍候老夫人。 至此,老夫人更加看重她,她在府里的地位也绝对就比小姐们低一点点,连长公主都十分喜爱她。 笋儿听完了这里的事情,却是莞尔一笑,“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天气还这么热,这没煲完的汤用毛巾捂着挪到小厨房去继续不就好了,至于这两位姐姐,来者是客,在这里起了争执,传出去不是会说我们侯府没有待客之道?” 笋儿笑嘻嘻的对着两个人作了一揖,笑嘻嘻的说道:“两位姑娘且用着,笋儿将这汤送往小厨房便过来帮忙,这厨房里油烟大,两位姑娘小心些别呛到。” 清清澈澈的笑颜不染一点凡尘俗物,就像是佛祖前捧茶的童女,端的干净澄澈。 就如她所言那般,没一会儿,便又施施然的过来了,还带来了一碟糕点,“老夫人说今儿厨房人多忙不过来,今儿她便食素斋,妈妈们挑些老夫人平日喜欢吃的送去就好,就不用大张旗鼓的准备了,至于这糕点,是老夫人赏下来的,大家分着吃吧。” 这边的丫鬟婆子一拥而上,笋儿用小手帕包了两块给红芍和绿绮带了过去,看着那样的笑容,两个丫头也生不出拒绝的话来,再加上忙活了半天,也饿了,便道了声谢谢,拿起来吃了。 帕子下的手掌沾有淡淡的白色粉末,顺便从旁边拿起一个紫砂的壶,手掌随意在壶口处一抹,便放到了正在煲着的壶边,“这药是要放在这紫砂壶里才不会减了药效吧。”用不用拿一个炭火盆来啊?”两个丫头看小丫头似乎没见过紫砂壶的样子,有些高傲的笑笑,但因为对她观感良好,倒也仔细回答了,“倒是不用炭火盆捂着,这日头还大,距离又不远,等一会儿我们会亲自送过去,不劳笋儿妹妹操心了。” 笋儿笑着点了点头,“那行,如果两个姐姐需要帮忙,便叫我一声,老夫人这会儿子正在念经,我闲的很。” 两个丫头对她笑了笑,算是应了。 “七姑娘,你怎么来了?”程晚清刚一到,一个诧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程晚清有些尴尬,她总觉得自己说饿了前来觅食是一件特别心酸的事。 笋儿笑了笑道:“刚好厨房还有些吃的,姑娘要不要先吃上一些。”清凌凌的声音让程晚清侧目,第一眼对上的便是那清澈的眸子。 程晚清心中一震,是她! 她还记得,十年前,还是林琬的她,也还不大,在街上看到一个饿的快死掉的小女孩,那女孩在人贩子手中,与其他哭哭啼啼的孩子不同,她没有一滴泪,一双眸中充满着坚韧的对生命的渴望。 那种目光让她震撼,本想帮她一把,却突然出现一个少年,年龄看起来也不大,但眼神却如同九天翱翔的鹰一般骄傲而孤独。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四皇子,在街的对面看着他轻声问了那个小女孩什么,那女孩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双颊边有两个很深的梨涡,他将她买了下来,带她离开那里…… 虽然时隔十年,但那女孩的五官几乎没怎么变,笑起来依然如故,程晚清点了点头,什么奸细都没有吃的大,她真的饿了。 程晚清默默笑了,果然精密如蜀王,眼线真是遍布京城,如果不是她对那次的印象那般深刻,如今却也认不出她来。 听闻是七姑娘,红芍和绿绮的目光都移了过来,对于前者她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曾经好长一段时间,府里都传她将成为侧妃,只可惜后来那件事不了了之。 如今两个少女有了机会,自然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程晚清来,对此程晚清只是一笑置之,她不是绝世杀手,不需要一张众人记不住的脸,爱看便看去吧,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七姑娘,菜有些凉了,笋儿帮你热一热吧。”程晚清知晓后者身份,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麻烦了。” 笋儿笑着摇摇头,“不麻烦!” 正说着,这边的药已经熬好了,一红一绿将药倒在了紫砂壶里,又取了碗,道:“我们先去四姑娘那了,那还等着药,告退。”程晚清毕竟是主子,她们两个再大,也是丫头,礼貌的道了声,二人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有香气传来,程晚清亮了眼睛,笋儿笑道:“七姑娘,饭好了,是拿到沁雪园去,还是姑娘便在这吃。” “在这吃吧。”程晚清怕麻烦,从笋儿手里结果菜。日头虽大,却有风,程晚清的脸色一瞬间凝滞。 是南疆的马酰草,常用于制药堕胎,药效是红花的十倍,只需一点点便可堕掉足月的胎儿……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十八章:笋儿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浅笑下的梨涡,眼底深处没有一丝波动,倒是好平稳的心境。 “七姑娘,我去看看红芍姐姐和绿绮姐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府里她们不熟,可别再起了什么冲突。”原来还是着急的。程晚清暗笑。 “七妹,你怎么在大厨房?”从未现身过在这里的程晚玉突然过来了,苦着一张脸,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 程晚清微微一愣,“三姐,我只是饿了呀,倒是你过来做什么。”程晚玉听到她的问话脸更苦了。 “还不是我娘,说我马上要嫁人,总要先学着打理些事情,便将四妹妹出嫁前休养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刚过去看过她,说什么东宫送来两个丫头正给她熬安胎药,她嫌药苦,想吃酸酸的梅子。”程晚玉皱着眉,明显对平日里的好好小姐突然变得特别娇气有些消化不良。 程晚清心思转了一下,“药喝了?”程晚玉摇头,“没有,用炭火炉捂着呢,说没有梅子她就不喝药。” 一边的笋儿终于面色有了小小的变化,却是一闪而逝,随即恢复笑颜,“那郡主也不用亲自到大厨房来啊,吩咐婆子去买就好啦。” “问题就是负责采买的已经出府了,这两日府中又忙,我一路走来连一个婆子都没看到。”程晚玉不太高兴,她承恩侯府也有奴才不够用的时候? 笋儿又笑了,“郡主小姐,老夫人正在念经,笋儿这会儿闲人一个,这就出去买吧。早些回来也好让四姑娘早些吃药。” 程晚玉便挥挥手让她去了。笋儿将刚刚热菜时挽起的袖子放下,转而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湛蓝的衣衫轻轻飘动,皓腕凝雪,笑颜如花。 程晚玉叹了声:“倒像是蓝天趁白云,颇得自由自在的气质。” 待到人走远了,程晚玉一脸疲惫,很明显是在矛盾什么事情。程晚清引着她到回廊的漆了红漆的长椅上坐了,问道:“笋儿那个丫头你了解么,她要去买酸梅,你便让她去了,不怕她暗害四姐?” 怎料程晚玉眉皱的更深了,“你说我娘是怎么想的呢?她自己左摇右摆拿不定主意,便借着要我先体验为由,将四妹的事情推给了我。承恩侯府已经确定支持太子,这种时候要是真能有皇长孙出世,肯定会凭添一大助力。从这方面来讲,我们应该全心全意保住那个孩子。” 程晚清静静的听着,早知道前者是个聪慧的,但毕竟好长一阵子她都在为安西王伤神,连带的对任何事懒懒散散,反倒敛去了那慧极的锋芒。 “可是,四妹的性子平日里看着温温顺顺的,可实际上却又那般有手段,那般狠辣,她对承恩侯府绝对不会抱着什么感恩的心思,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得到了良娣之位,待到太子继承大统,这耳边风吹着,还能有承恩侯府的好日子过?” 程晚清暗叫了一声好,程晚玉完全分析出了承恩侯府如今进退维谷的境地,她也奇怪,这种情况长公主绝对不会想不到,却将它推给了程晚玉来处理。 如果不是太了解长公主的性格,程晚清恐怕都会怀疑这位是在逃避问题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程晚清倒是好奇起来。 程晚玉眼睛亮了一下,“我想了很久,最终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处置办法。” “哦?”程晚清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这事她也感到颇为头疼,竟没想到前者已经想到了好主意。 程晚玉嘿嘿一笑,右手还打了个响指。 “那就是让承恩侯府彻底成为战场,府里的侍卫告诉我有些人想进入承恩侯府杀人,被太子的暗卫挡了回去。如我所料没错,定然是蜀王的人干的。那就让他们龙争虎斗好了,我们作壁上观。” 程晚玉一抱胳膊,自己点着雪玉般的下巴,好像在附和自己的话! 程晚清愕然,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总结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听天由命!哭笑不得是唯一能够形容程晚清如今心情的词汇。 但再仔细想想,事实却也如此,站在承恩侯府的角度,她亦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个人谈着话,很快便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突然侯府上下乱了起来,丫鬟婆子四处走,每个人脸上都有紧张愕然的情绪甚至是颤抖。 侯府再度戒严。而从这情形来看,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 “站住,出什么事了?”经过的丫头被程晚玉喝的一趔趄,慌乱的抬起脸,颤抖的回答道:“四……四姑娘将笋儿杀了……奴婢……奴婢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程晚玉愣了那么一下,“莫不是笋儿真的有问题。” 程晚清倒是在想,“好一个程晚宜,好手段,那马酰草的味道很淡,融那么一点在药中,任凭是狗鼻子都闻不出来,她怎么发现的?” “走,我们去看看。”程晚玉也紧张了起来,拉了拉程晚清。 二人到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到了,笋儿的尸体还在,一身湛蓝色如同天空般的色彩静静的躺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地上还洒着大颗的梅子。 程晚清心陡然一抽,她以为因为笋儿是四皇子的奸细,她便可以无视她,不会被她的任何行为或任何代价所触动。 可直到站在这里,想到一个时辰前,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还在对自己笑着,双颊漾开的梨涡格外喜人,一身湛蓝色的衣衫趁着她洁白的皮肤,就如蓝天白云一般美好。 而这美好,短短瞬间便不复存在。 时间仿佛倒回到十年前,对街的小女孩穿着残破的衣服,身上也多处伤痕,但唯有那一双晶亮的双眼,透着顽强和不屈,透着对生命的渴望,那曾经让她如此触动的眼,永远紧闭。 是不是从此便可如同那云般自由? 程晚清别过头去。程晚宜已经下了床,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啜着白水。看到一屋子的人,只是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母亲,我知道有很多人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程晚宜触摸着小腹,笑容更深几分,也更恐怖几分。 “不止是这府里,还有这京城中,甚至是那紫禁城里。今儿的这件事若不是我警醒,如今躺在西次间的就不是那赵家的,而是我了。” 她说完这话,程晚清感觉到西次间似乎有哭声传来。 “母亲,我知道这笋儿在我们府中已有七八年,本来我是绝对不会怀疑到她的,或者说我今儿设的局本也不是针对的她,可那紫砂壶却只有她一个人碰过,我说要吃酸梅,也是她最积极去买,而便没人碰过的药却参杂了堕胎药。” 西次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回长公主的话,那孩子,没了。” 赵家的孩子已足四个月,老赵更是府里的家仆,赵家的出嫁前也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而今儿那还未出世的孩子便这样做了替死鬼。 趁着这当口,程晚清拉了一个至始自终都在这看着的问明了过程。原来从太子赏丫头开始便是程晚宜自己设的局。她就是要看看谁会对她的安胎药感兴趣。 而笋儿自己撞了上去,打一开始程晚宜便没打算喝这药,而赵家的,只不过为了找一个站得住脚的证据,可以让她堂而皇之的用手段,撬开笋儿的嘴。 可是笋儿却是个刚硬的,看这边暴露了,却只是淡淡一笑,对着北方三扣头,说了些什么救命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便咬碎了栓在牙外侧的毒药。 她在接受到任务的时候,便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或许在那个倔强的女孩心中,报恩是远比求生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程晚宜,说她敲山震虎也好,说她杀鸡敬猴也罢,总之现阶段整个承恩侯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怕她的。 甚至长公主心中,都已经存有了一分忌惮。 蜀王府中,蜀王依然在面对着那庞大的地图,听到了那消息,只是淡淡的蹙了下眉,“算了,这次是我们小瞧了程家那丫头。既然这样就暂时不要再对她动手了。” 四皇子交代着。来报的人道:“主子,笋儿死前捎来了一个消息。” “哦?什么?” “是关于程四姑娘的,程四姑娘的生母是被她自己所害,那件事当时有几个老妈子知道,后来便被承恩侯府打发走了。” 一阵子的沉默。四皇子哈哈笑了几声,道:“去查,将这件事的人证找到,至于程四那好好照料着,千万别让那孩子出一点点的问题,本王要进宫,去西北的行程先暂时搁置,让我处理好这的事。” 蜀王的声音越来越冷,甚至带着股破碎一切的力量。那属下道了声是,缓缓退下。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蜀王的露出一抹微笑,眼微眯,冷光现。“好笋儿,总算是没白救你一次……”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十九章:太子妃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笋儿的死除了让上下人心惶惶,再没在府中掀起一丝涟漪,老夫人虽然气愤,但奈何笋儿谋害四姑娘胎儿之事证据确凿,她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更何况跟在自己身边七八年的丫头竟然是别人家的奸细,她自己恐怕气也不顺呢。 次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帝在收到太子上奏之后本已拟旨让程晚宜嫁与太子为妾,待到孩子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后再做决策。 可当晚蜀王进宫,与皇帝彻夜长谈,最终那旨便被压住没有发下来。这消息传回程晚宜的面色不太好,但却并没有发作。 未成定局之事都有翻转乾坤的可能,先等看着再说。 程晚清依然如同以往和玄奕互通消息,只这一次宇回来面色却是愤愤,逼问之下,宇才支支吾吾回答道了她。原来玄奕和玄厉的争夺最终落下帷幕,玄奕获胜继承王位,玄厉败走西疆,可在走时却掳走了昭阳公主。 玄奕一气之下带兵连夜直追,双方再度爆发大战,只是玄厉的兵权已卸,跟随他的家将也多有负伤,根本不是玄奕一将之和,但玄奕愤怒中不小心砍掉了玄厉一臂,至此,两兄弟之间彻底决裂。昭阳公主虽被救回,但似乎受到了些惊吓,昏睡了许久。 程晚清听到这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想想也是,六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宫中长大的,即便不得宠,也没被扔到战场去见识那种金戈铁马,跟真正的战场比起来,那些骑马射铃的花架子真真是花拳绣腿,没见过那么血腥暴力的场面,第一次是一定会被吓到的。 看到程晚清陡然皱起的眉,宇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我是逗你玩的。” “你骗我?”程晚清瞪眼,却也迷惑,她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宇却摇了摇头,“没有骗你啊,你家可亲可爱的公主的确是昏了,不过不是吓的,是累的。” 程晚清没听懂,累晕了?六公主能骑马打猎,身体也不错,应该不至于吧。 宇看她迷蒙的样子窃笑两声,“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反正现在不说等她的书信传回来也是全京城都会知道。再加上你们府上的阴事太多,来点喜事冲一冲,否则别犯了哪路大仙。” 程晚清愈发好奇了。 “你家可亲可爱的公主怀了我家可亲可爱的少主,哦不应该说我王的宝宝。嘿嘿,放心,洛如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天天看着她,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什么吃食都先过一遍,保证不会出现你们这府里的事情。再者说南疆王宫二公子的人都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例外都是少主的人,不会伤到你家公主的。” 宇有时候虽然有些嗯……怎么说……有些不着调,但为人还是很细腻的,知道程晚清最担心什么,便没在这上面卖关子,叽里咕噜一顿解释,倒也让程晚清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 当日傍晚,阳光收拢起最后的余光,秋日的气息逐渐浓郁,苍茂的树叶也有些萎靡的气息,程晚清恍惚间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将近一年。 这时,皇上的圣旨终于到了承恩侯府,可结果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皇帝的意思竟然是既然程晚宜自幼丧母,一直为长公主所照料,便着例记在长公主名下,排名嫡四女,即择黄道吉日嫁于太子为妃! 太子妃!竟然是太子妃!所有人愣住了,长公主头一次失态到忘了去接圣旨,还是传旨的太监轻轻咳了咳,长公主才反应过来,急忙接旨谢恩。 皇帝竟然让程晚盈直接成了太子妃,这到底什么意思!长公主接旨时喉咙有些干涩。 而还在屋内休息的程晚宜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没有马上乐开了花,先是一皱眉,露出不解的神色,随即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眯了眯深潭般的眼,敛去所有神色,垂下了眸。 程晚清亦不解,但想来玄奕之前跟她说的一种可能性。 兴许真是对的,皇帝真的没打算让这个太子来继承这皇位,而承恩侯府既然已经站在了太子一列,便想着从这选一个妃子算了,省的再给太子增加一方稳固的势力。 再加上程晚宜和承恩侯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庶女翻身,想必没几个会记得自己的母家的。这样的太子妃很不错不是么。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勉强说的通,程晚清摇了摇头,果然有一句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鬼都不知道当皇帝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反正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一道圣旨,程晚宜的身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嫡四女什么只是一个说法,最重要的是太子妃啊,那可是极贵的身份,甚至都要超了郡主去。 这些日子,不少人都去探望程晚宜,笑容满面的好像大家很熟悉都是好朋友的样子,甚至一些和程晚玉交好的世家少女,也都络绎不绝的来承恩侯府拜访。 曾经,不管走到哪都是陪衬的程晚宜瞬间成了主角,而曾经的晚玉郡主却成了她的绿叶。 程晚宜心中不无得意,但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虽然她还摸不透皇上的意思,但是没关系,时间有的是,路是一步步走的,棋是一个子一个子下的,这些事情,都急不得。 长公主本来还担心程晚玉会受到刺激而心情不好,还特意着程晚清去劝劝,可程晚清一到聆音阁,却被程晚玉的样子吓了一跳。 后者哪有一点点受到了刺激的模样。 聆音阁的书房内,那把她最珍爱的琴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是许久不曾动过了。而曾经如明珠般闪耀的晚玉郡主呢? 褪去了平日里最爱的红色,只着了一身浅紫色春衫,因天气转凉,又在外罩了一层比甲,墨染如瀑的发也没有挽起,只是随意披散下来,在发尾处随意一拢,用浅紫色的丝绸系住。 她侧着身子伏在桌上奋笔疾书,远山眉轻蹙,樱桃唇念念有词,雪玉肤点点汗珠,瓷玉的皓腕衬着桌上的墨色,愈发黑白分明。 “三姐,你在做什么?”程晚清倒是好奇起来,除了那次诗词会程晚玉下决心要好好为安西王弹奏一曲,她再没看过她如此认真的样子。 程晚玉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在记录这几日来探望四妹妹的人和礼单,这些都代表着有意站在太子阵营的势力,必须要记录清楚才行。” 程晚清一怔,昭阳公主出嫁之前说的话她不是不知道,为何会对太子的事情如此的尽心尽力。 “三姐,你不会真的觉得太子适合做这一国之君吧。”程晚玉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觉得他不配,但朝堂不会因为我觉得他不配就将他打入天牢,我必须要为承恩侯府着想,这里是我的根。” 程晚清无言以对,甚至有些惭愧,她到底存着将太子蜀王齐齐拉下马的心思,不管是自不量力也好,还是异想天开也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这么想的并且往这个方向努力的。 而这样,真的对么?郑国公府也是太子党,这样下去,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牵连到他们。想到那一家人,程晚清便会满心的温暖加上愧疚。 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不能日日去郑国公府看他们,但是或是因为郑氏就在自己身边,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越来越浓厚。至少夜里会睡得稳了,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午夜梦回,想起林安之而辗转反侧再不能眠。 “七妹,愣什么呢,快来帮我。”程晚玉在前者眼前挥了挥手,笑道。程晚清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宇说的那件事。 忽而一笑,“三姐,这些日子憋闷坏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开心开心好不好。” 程晚玉继续奋笔疾书,却也点头道:“好啊,那要看是什么消息了,最近糟心的事太多,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长皱纹的。” 程晚清笑着在她眉心一点,“先把川字放开吧。”程晚玉一惊,使劲的揉了揉眉心,她只是说笑,真的长皱纹那是绝对不行的。 “到底什么好消息啊,看你神神秘秘的。”程晚玉看着自家七妹那鬼灵精的眼睛,倒也生出几分好奇心。 程晚清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拄着腮帮子道:“南疆啊,来了消息,说咱们皇朝的昭阳公主怀孕了。” 程晚玉写字的手一顿,霍然抬头,“真的?”程晚清颔首表示所言不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程晚玉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一瞬,似乎冰湖炸裂,朝阳破云,闪耀的清辉骤然流泄而下,冲散世界上所有的阴霾。 程晚清被那笑容震的一愣,随即啧啧两声道:“果然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荆钗布裙难掩其风姿,这璀璨的跟明珠儿似的晚玉郡主嫁过去不会把那个赵子谦迷的再也无心朝政,一心醉倒在温柔乡里了吧。” 因为六公主的消息而变得开朗的两人,再开起玩笑来越来越没边了。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章:星夜闲谈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接旨后的跌日承恩侯府便开了宗祠,程晚宜被正式记到了长公主名下。成为程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转眼内务府着钦天监拟定的良辰吉日——初定之日已至。 内务府的太监携旨和满满当当的彩礼环绕了整个京城,及到了府中,仪币陈设于正堂,赐币陈设于阶上,赐马陈设于阶前中道,不过是一会会儿的时间,整个侯府瞬间被大红的颜色所填满。 程晚玉看那彩礼单子,以她的见识,也不免咋舌。单是给程晚宜这个太子妃的仪币便有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当然这些到底还是会跟着程晚宜一起搬去东宫的,至于赏给母家的彩礼也是极为贵重,在此便不一一赘述,但即便如此,长公主除了礼貌的面具般的笑容,再没见什么真正开心的。 倒不是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女,只是程晚宜的心思太过深沉,和程晚玉的担忧不同,她倒是不在乎她会反过来报复母家,只担心她那无限制的欲望和野心最终不仅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还连累的九族之中也无一能够幸免。 更何况弑母一事当年虽然处理的隐秘,但却也不担保不会流传出去,若是程晚宜随随便便嫁了倒还好,如今贵为太子妃,那这件事被捅出来的后果便堪称恐怖了。 宴起,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统统齐集承恩侯府,出席宴会。 鸿胪寺派官员引礼后,钦天监的官员开始报时。 伶工乐队开始奏乐,丝竹管弦之声萦绕不绝,喜庆的气氛是有了,宾客的祝福和笑容也都有了,只是真正开心的人却那么寥寥可数。 不一会儿,丫鬟们开始步履统一的奉茶、奉果、奉酒、奉馔。 因程晚宜到底怀孕了的原因,传出去终归不好,宫中虽已否认之前传闻,但若是成婚日百姓观礼,新娘子大个肚子就是笑话了。 所以成婚之日便定在了十月中,倒是赶在了程晚玉的前面。今日程晚宜身着一身玫瑰色绣牡丹曳地云锦袍,腰束玉带,更显得纤细而柔韧,不堪一握。 这种日子,卢大人定然是会到场恭祝的,而程晚盈又是这承恩侯府中嫁出去的,便也跟着回来了。只不过脸色不是那么好就是了。本就偏黑的肤色上了好几层的粉,不仅没有显得白一些,倒像是在糊墙。 程晚盈的眼神有些阴沉,曾几何时,程晚宜和自己一样,都是程晚玉看不上的那一类人,两个人甚至时常还混在一起,她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恼了她,可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朝的太子妃。 她呢?却是处处低人一等,哦不低人三等的小妾! 程晚盈心中极为的不平衡,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嫡出的女儿,可她呢又算个什么,想到嫁过去这些日子自己受到的**,几乎让她抓狂,凭什么好运都让别人占了,这根本就不公平。 她阴骘的目光投向程晚宜,程晚宜却像是没见到一般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只在转身的一瞬投以她冰冷的眼神。 一瞬间,程晚盈似乎处于寒冬腊月,心里的小九九全部收了起来,她也说不出理由,只是那种可怕的感觉却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程晚宜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程晚盈这个人,除了时不时会冒出些小聪明,其他时候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或者说就是没脑子,吓她一下,想必便不敢有什么动作了。今儿是她最重要的日子,她可不能栽在这种二货的人身上。 宴会之后,众人纷纷散去,程晚宜也有些累了,怕孩子受不住,急忙回去休息了。程晚盈离开之前看她娇弱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一天下来,她到底没敢有什么动作。 这日之后,承恩侯府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似乎整个京城也处于平静安和的气氛中,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至于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 几日后,蜀王请命西北之战,皇上准许,并着以白羽为首的天字羽林军并军前往。 西北动乱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皇上的援军。至于西北战败消息是怎样传回京城又被压下,程晚清不得而知,因为从未有关于此的诏令。 九月中下,是每年秋闱的时段,也是宫中女官选拔的时候。皇朝令,女官考取的资格并不仅限于宫中,但凡非黑户者都可参考,考试内容不限,皆可选其擅长之能展现,再由考官酌情选取。 所谓酌情,就是按需选取,但这么多年的习惯下来,女官一般也都是在宫中司衣监,司宝斋等地,还真没有跳脱出这个范围的。 这日傍晚,程晚清将一卷东西交给了寿王。虽说考试是公正的,透明的,但有人引荐和没人引荐效果那是绝对不一样滴,程晚清有后门不用那是绝对不可能滴。 至于这东西,便是她的答卷。寿王手握这厚厚的一卷,笑着问道:“我可以先看看么?”月光下男子的笑容真挚美好,温润沉星,毫无平日里或是冷酷或是散漫的姿态。 程晚清不在意的点点头,“这东西不全是我的想法,还有别人的智慧。”只说了这一句,便又归于沉默。 寿王越看越心惊,面色也愈来愈凝重,看过之后没有马上发表评论,而是从头又看了一遍,眉渐渐蹙起。 “丫头,女子不得论朝政,我不得不承认这东西是很有价值的,但是……” 程晚清呵呵一笑,“所以才劳烦您寿王爷的大驾啊。”这卷马政是林安之生前的手笔,那时候程晚清只是提供了些点子,可惜折子还未来得及呈上去,林安之便已经含冤而死,这折子也和抄家后的其他东西一起被烧掉了。 而程晚清所书,是凭着记忆和她自己的一些想法,所谓兵强马壮,欲强兵,先壮马。皇朝之南的南疆一带,便是草肥马壮,而又因两面邻水的原因,水战也是极为的厉害。 这便是南疆一带自古为要塞的原因,可除了南疆,西北一带的马也大都良驹,只是如今战事已起,想做贩马的生意也难上加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南疆进马,再以赛马等方式挑选出良驹,同时精于弓箭锻造,打造出一批能够射程在一百五十步到一百八十步的良弓精箭…… 夜愈发沉了,星空似乎敛了光芒,因为满天的繁星不如面前男子的双眸晶亮。 “考女官交这样一份答卷,可谓是前无古人了吧。”寿王的目光中透着欣赏,还有丝丝狡黠。 程晚清却是伸出了一根食指摆了摆,“这话不对,如果皇朝没有先例,我也不会这么急吼吼的让你帮忙,通宝三年和十九年都有过女官入六部的先例,所以东西呢是交给你了,接下来就劳烦寿王殿下帮助小女子这个大忙了,大恩大德必将铭记于心。” 寿王笑着将东西收了,倒是回道:“那这么算来,你应该铭记于心多少次了?一辈子都不该忘吧。” 他的语气倏忽认真,盯着面前清澈绝尘的女子,不移分毫,程晚清呵呵干笑两声,“那个反正债多不愁吧。” 寿王看她慌乱的移开的目光,笑容却愈发扩大,这个女孩儿,平日里似乎强势的让人不敢直视,甚至是怀疑她哪来的那么大能量,可在有些事上,防守却又如此的脆弱不堪,他都不知道是该趁势向前,还是暂时打住,免得惊到了她。 “丫头,我了解皇上,这折子若是递了上去,你的愿望可能会达到,但恐怕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程晚清一皱眉,“什么意思?”寿王却是笑笑,眸中有淡淡的冷漠。“皇帝这个人,最看重的便是物尽其用,你这一个马政执行下去,前前后后会用到多少人,会发生多少事谁也不知道,但至少你本人,皇帝绝不会像是通宝三年和通宝十九年那两个六部女官一样给你一个闲职,如果我没猜错,恐怕这西北的战争就是第一仗。” 程晚清沉默了,她本就是抱着得一闲职的目的,女官入六部,不可能像是其他朝臣一样上朝或是述职,只不过是每天去点个卯,然后偶尔提提意见和建议,清闲的很。 可若说这世界上有谁最了解皇上,不是太子亦不是四皇子,定然是寿王无疑,从十三年前那场血祸走出,安然富贵到今日,说他摸不清皇帝的性格,那怎么可能?” “不过,倒是可以一赌。”寿王一眯眼,透出狐狸般狡黠的目光,笑容中带着玩味和一点兴奋。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一章:寿王出手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什么意思?” “赌老四的实力,那家伙曾经混在抚远将军身边那么久,凭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学些东西,也不知以他那狠辣的性子,能不能一次性的收拾了西北牧族。” 寿王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老四不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将军,他亲自出马,西北的事应该用不了很久就会结束,毕竟他可不敢离京太久,所谓鞭长莫及,太子若是趁机有所动作,他也不会那么及时的应对。” “但至少现在一切顺利,三万军昨日向西北处伸展迷惑敌人,前日里粮草已经北运而上,军队拔营向西,趁着夜色时,绕开所有的城镇,全速前进。” 程晚清一愣,西北的消息绝对还没传回京城,否则宇不会不告诉她的,可寿王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是看得懂程晚清眼里的疑问,寿王伸手抚了抚程晚清瀑布般的秀发,程晚清本能的想躲,却因为寿王那带着温度的手掌且充满着善意的气息而停了下来。 寿王叹了声,“西北军里有我的人,等你有需要的时候,无论是西北,还是南疆,抑或是京城,他们都会完全听命于你,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的。” 程晚清脱口想问谁,却又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一个安西王就够了,她不想再这么欠下去了。所谓债多不愁不过是她开开玩笑罢了。一直以来,寿王对她的帮助她都铭记在了心里,只是如何还却是她思考无果的问题。 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不缺,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个人搞定,永远云淡风轻,永远举重若轻。 谈话的告一段落也让二人倏忽间变得安静起来,寿王好像丝毫没有想让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消除一样,只是在笑,那笑容入眼,带着淡淡的揶揄,也有些轻柔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丝的心疼,终究没再说什么。 程晚清心想,应该没什么事要说了吧,应该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好,可以走了。 看着她兔子一样逃脱的背影,寿王先是大笑出声,接着却是渐渐严肃起来,有很多事情,曾经他可以不在乎,不去管,但看来现在不行了啊。 转身回屋,灯火亮了整夜,清晨时一匹快马离开京城,直奔西北战场…… 次日一早的朝堂,关于马政一事展开了极为激烈的讨论,主战者大都认为可行,可主和派却会找出各种理由反对,他们心中总是抱着美好的希望,所有番邦都甘愿偏安一隅,只有皇朝世界无敌。 至于皇上的心思,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猜。 总之当日马政一事被交由中书省起草相关诏令,而这之后程晚清也以考生的身份被诏上了殿。 “民女参见皇上。”程晚清一身青色对襟窄袖长衫,头发只高高束起,用一根白玉簪簪住,通身显示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利落和洒脱。 她刚一上殿,守制派便对她进行了极为严厉的攻击,言语中不乏有女子乱政,十恶不赦的倾向。 程晚清站在殿前,并未因一茬接一茬的攻击而有丝毫色变,自始至终淡淡微笑,不管怎么说这份气度便让她超脱了那些只会乱叫世界和平但行事却如缩头乌龟般毫无章法的臣子一个层次。 皇上对殿上的情况不闻不问,好似作壁上观。程晚清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从来就没指望过他。 或许对于天下人民来说,这个皇上还算是励精图治,也还算是治国有道,但是过度的猜忌和狠辣却也让他流失了不少忠臣良将还有民心。 相比于当今圣上,蜀王殿下却是极为懂得利用人心,不管是臣民之心,还是别的谁的心……身为天潢贵胄,不怕苦累的和兵将站在一起,一起上阵杀敌,从未有过退缩,所以他会亲赴西北,亲上战场。或许他骨子里的那股子狠劲着实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再加上他会用惯有的面具遮住他远比皇上更为狠辣的心,长此以往,才有了和太子对立而峙的情况。 而眼前这个皇上,在这方面,却是逊色于自己儿子不少。 “禀皇上,西北牧族,本就兵强马壮,我朝军用战马也确实差其良多,在西北或是南疆一百五十步的弓箭并不算是顶尖,有顶级工匠甚至可以制作出二百步以上的弓箭,这方面的差距并不是我们凭着兵多将广便可以补齐的。” 说话的是赵子谦,虽然西北是蜀王的封地,这场战争也是由蜀王负责,但若是蜀王战败,难免要派遣其他人前往援助,赵子谦也是就事论事,完全没有任何的个人倾向在里面。 这样是赵子谦得以重用的原因,不会一味的偏袒,张弛有度,于无形中达到自己的目的,既要让别人认为你说的有理,又不会让别人认为你在明显的站队。 这是为官的极高境界。 皇上难得的嗯了一声,“诸位爱卿,朕今日宣程晚清上殿,可不是议论马政之事,关于此事已交由中书省办理,今日议的是另一个问题。” 程晚清心中暗道,来了。 皇上也就顿了那么一下,“马政的折子,朕认为上的好,而这又是从女官考试中递交上来的答卷。有人建议让程晚清效仿通宝年间的两位女官入六部就职,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这话一说完,朝堂之上一阵混乱,半晌才有人问道:“不知皇上想让程姑娘入哪一部?” 皇上嗯了两声,看程晚清从未有过一丝改变的淡淡笑容,说道:“朕以为,兵部如何?西北战事吃紧,若是这时候有一强有力的后援,想必蜀王那边也能够轻松些。” “皇上三思,此事万万不可。”绝对整齐的声音似乎又回声一般响彻整个金銮殿,众大臣齐齐下跪,接二连三的奏陈让皇上频频皱眉。 程晚清是真的开心了,不让她去西北正好,谁愿意去帮蜀王?除非她得了失忆症。 看来皇上本来是想问她愿意不愿意的,凭她一个民女,也不敢反驳皇上的指令,那哪还有不愿意的,这么说事情本来是水到渠成的,可那些个大臣压根不给皇上开口问话的机会,一个接一个,有的甚至搬出了老祖宗,说到最后涕泪双流,好不委屈。 寿王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可到了这里也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他昨夜连夜归拢出的人都还挺乖觉,照这样下来,皇上也不得不收了这个心思。 又有几个老臣的慷慨陈词,无非就是兵部有关于一朝兴亡,国之兴盛,从建国伊始,从未有过女官入兵部,即便通宝年间的两个女官也只是入了户部领了闲职。这程晚清不过是起了一份还过得去的建议,是绝对不能凭此便让她入兵部为官。” 还有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接道:“如此作为会令天下人心溃散,会令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很容易爆发出地区起义,一个应对不慎,那可是国难啊!” 那些个老臣就差没说只要程晚清入了兵部,天下就会大乱,王朝就会更迭,皇朝就不会继续存在下去了…… 一旁的程晚清有些汗颜,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威力的说。 转头看到寿王嘴边的笑容,清清淡淡的似乎没有情绪,程晚清心中倏忽一震,她不是个傻的,前世常常听父亲讲起朝堂之事,今日朝臣如此反应实在是有些过火了。这恐怕是有人授意的! 是谁?寿王殿下?程晚清心中不断琢磨着,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寿王,可是这个人不是一直都是闲散王爷,手中没权没封地么?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程晚清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若是真的,这一个人情欠的就有些大了。 皇上终于头大了,也不再管殿上的程晚清,直接宣布了退朝,此事改日再议。 程晚清又淡笑着接受了朝臣鄙视的眼神和毫不遮掩的批评,心情愉悦的离开了皇宫。 看来那个可恶皇帝想把她扔到西北榨**的能耐再扔回承恩侯府的主意算是就这么宣告破产了。 应该要去谢谢寿王吧?是去还是不去呢?是去道个谢,还是就装傻充愣当不知道算了? 程晚清趴在沁雪园的床上,拿不定主意。 “七妹七妹,小六的信哦,你快过来看,她说她很好,孩子也很好,那个南疆的玄奕也很好,她这一走还真走出了一条幸福的路来。”程往哪玉近日一直在忙碌府中的事情,长公主看她适应良好,便不断的将更多的事情交给她。 这些天她日日胶着,每时都处于焦头烂额中,只有刚刚收到了六公主的信,才算是真正休息了一会儿。 当然不只是传给他们的消息,没多一会儿,此事便传遍了京城,昭阳公主有孕的事情传进了宫中,连皇上都很开心,虽然没怎么宠爱过,但也是女儿啊。 只有一个人阴沉了脸,砸碎了手中的碧绿珠子……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二章:萨仁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时间过得很快,秋后的风愈来愈冷,再不见夏日那烤的人发干的骄阳。程晚宜终于与太子大婚,成为了皇朝名正言顺的也是唯一的太子妃。 这之间到底没再出什么差错,或是就算有,也被程晚宜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总之没有消息流传到程晚清这里来。 大婚之日的盛景,即便过去了许多天,也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着,但有消息说太子对这个太子妃并不如何满意,甚至大婚当夜人根本就不在京城。 但这到底是事实,还是谣传就不得而知了。 自打蜀王带兵到了西北,连战连胜,将西北牧族逼回了西番老家,双方暂且休兵,但看他快马送回的奏折,却是直言西北牧族此番动作不小,即便暂时退去,也恐怕留有后手,加之这几年风调雨顺,西北一带草肥马壮,西番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皇上着蜀王留守西北,特许其就地招兵,各项事宜皆可从权。蜀王这一次战胜所获得的好处,让他的风头直冲而上,隐隐已经盖过了太子去。 而程晚清呢,在寿王的一再相助下,终于没有被皇帝扔到兵部去,而是效仿了通宝年间的两位女官,被安置到了户部,闲职除了点卯,无需其他。 但是再怎么说程晚清也是朝廷命官了,蜀王要是再像以往一样将她当成软柿子一样随意拿捏,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偏得可惜他人在大老远的西北,即便是知道她如今身份已非同往昔,也依然抽不出时间对付她。 最近西北军中混入了不少奸细,蜀王在他的地界又有着私军的存在,这内忧外患的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至于程晚清暂时还真的排不上号。 这一日,程晚清一大早的便到户部去点卯,之后并未回府,转道去了马市,听说近日里从西北来一大商,不仅有许多稀世珍宝,更有千匹良驹。 程晚清得到这消息的时候颇为震惊,她自小常在军营,自然知晓兵荒马乱之时这生意是有多么的不好做。 不过除了马匹,其他的珍奇东西也都流入了黑市。所谓黑市是京城中一个很大的交易场所,如其名专门收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只代卖,卖出去了在金额中抽取提成,并不会将货物直接买下。 而一般会放到这种地方代卖的都是不能说出来源或是来源不明的东西。 “咦?那不是自家大哥么?”程晚清一眼便看到了马市里那年轻挺拔的身影,不是郑世勋是哪个! 程晚清因去户部而着了男装,青色翠叶缠枝儿竹的对襟长衫,也没罩披风,面不施粉,清澈不俗,乍一眼望去,到也像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郑大哥。”程晚清在外从不直接称呼他大哥,总在前面加上姓氏,这样即便被人听到,也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郑世勋看到她也有些惊讶,对她招了招手,程晚清这才看到郑世勋对面立着一个娇俏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浅紫色窄袖骑装,脚蹬马靴,一张脸全是笑容,眼波自有种清媚的气质。 程晚清双眼一亮,不得不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即便如程晚清这种肩上挑着大仇,身边还有人惦记着她的小命,但一到有卦可扒的时候还是会将其他所有抛诸脑后。 郑世勋看她突然亮起的双眼,先是有些微愕,随即恍然,一个爆栗弹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随即介绍道:“这是这批马的总掌柜,你跑到这儿来若是想买马,可以找她。” 那女子一抱拳,露出一爽朗的笑容,“这位小哥,叫我萨仁便好,这儿的马都归我管,不知小哥喜欢什么样的。” 程晚清笑笑说道:“萨仁,是美丽的月亮的意思么?”那女子眸子闪过一丝亮光,笑声更为真切,“正是此意。小哥好见识。” “也是先前听人提起过罢了。我不买马,不过倒是听说你们主家这一次上京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想必应该不会全部流入黑市吧。” 程晚清对这里的门道多少了解一些,真正的极品都不会送往黑市,而都做了特殊的用途。倒不是她对金银财宝有多贪迷,只是毕竟是从西北流出的东西,程晚清身在京城,能做的事情实在太过有限,即便是可能性极小,她还是愿意一试,看这里是否可以和四皇子联系起来。 萨仁有些沉思,先是笑笑,郑世勋道:“这事不急,萨仁姑娘慢慢想,我二人先去看看马,她不买,我可是要买的,姑娘可不能不做我生意。” 郑世勋的玩笑话倒是人萨仁的尴尬略略消去了些,做了个请的手势,程晚清便也依言跟着郑世勋看马。 “你跑到马市做什么?”郑世勋直言不讳。程晚清咳咳两声道:“这不是听说是从西北来的马么,兵荒马乱的,谁知道那边打的什么主意,你可知道马政的事情是我搞出来的,这和马有关的事情我当然就得上心了。” 程晚清看着这匹马,可以说是匹匹良驹,膘够肥,牙口也好,郑世勋却是皱了皱眉,“这西北正打着仗呢,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往京城贩马,这说不过去吧。” 郑世勋的话正是程晚清刚刚一直奇怪的,据她所知,早在三年前,西番王就下令坚决杜绝往皇朝贩马,怎的如今一打起仗来,自己个儿的部族反倒先和自己对着干了,这说得通么? 程晚清久思未果,随口答道:“想必是哪个部落偷着干的吧。”郑世勋眯了眯眼,“所以说西北牧族恐怕自身也不是那么的坚如铁桶吧,这件事我得好好调查调查,这功劳最后要都给四皇子占上了,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嗯?这话什么意思? 程晚清的眉毛皱了起来,“若是真的诞下皇长孙,太子地位想必不会因为蜀王立功而动摇的。” 郑世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你这个承恩侯府的姐姐太不一般了,新婚夜也不知道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气得彻夜未归,而且据说离开了京城。虽然已经着令此事不准流传出去,但到底还是有漏了嘴的。如今京城风言风语的可是不少,别说你不知道。” 程晚清当然知道,但着实说她当时并不是十分相信,总觉得以程晚宜的那种个性,绝不会与太子发生任何冲突的,她不是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把握的那么刚好么? 新婚夜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就算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都不太好听,更何况是一朝太子。 就兄妹二人说话的这一当口,萨仁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二人低声交谈了什么,萨仁便转头对二位抱了抱拳,“二位久等了,我家主人吩咐要好好接待二位贵宾,时辰也已经不早,不如让萨仁做东,二位可否赏脸一起吃个午饭,这次的货中还真有一件很特殊的东西,只不过……呵呵,我们先去吃饭吧。”萨仁欲言又止。 程晚清得此机会,自然高兴,而郑世勋呢,又不会放任程晚清自己到处跑,便也跟着一起。 酒楼之上,萨仁并没有带二人去包间,而是就在一楼大厅坐了,随即拍了拍掌,数名身着骑装腰系小鼓的舞者便袅袅而出,优美而充满力量的曲子配合着这异族的舞蹈,让人大饱眼福,尤其是这跳舞用的骑装露出了少女纤细的腰肢,随着鼓点摆动,极为柔韧且充满了力量的感觉。与中原的舞女大不相同。 萨仁很熟练的点了些这家酒楼的招牌菜,随即要了些胡酒,笑着对二人解释道:“这家酒楼也是我家主人的产业,只不过这几年都是由别人在打理,但这胡酒也是极为珍贵的,一般是不会出售的,只会用来招待一些特别的客人。” 萨仁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郑世勋和程晚清对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疑惑。 郑世勋和程晚清自始至终都没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人又用如此珍贵的酒来招待,话里的意思虽有些含糊,却也能让人明白。 程晚清糊涂了,自己怎么着就成了特别的客人? 舞蹈渐渐走入了尾声,整个儿大厅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掌声雷动。萨仁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就着餐桌介绍起西北的暂况来,原来如今的西番王虽然统一了西北,但却是以武力镇压,像萨仁的部落是比较靠东的,距离西番王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因此才敢出来贩马,只为了个部落的人一条活路。 程晚清暗叹果然每个人都有难处的,老天不会独独厚待了谁,也不会单单苛待了谁,要得到怎样的结果便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古不变。 萨仁又看了一眼程晚清,但后者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清清淡淡的,如同一朵盛开在悬崖边上的花,美丽且孤独。 心里暗自咋舌,面色却不显,又道:“萨仁听说姑娘因马政一事而入六部。”原来是知道程晚清身份的。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三章:紫云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郑世勋有些诧异,侧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人,只见程晚清长睫虽微挑,神色却无波。 萨仁呵呵笑了两声,“程姑娘可先听我说完。”酒楼内人流很大,有些嘈杂,但萨仁的声音很干净,那是骨子里透出的爽利。既让程晚清听得清楚,也不会惊扰到旁人让人侧目。 对这样的人,程晚清向来不会先存有什么恶感。但毕竟萍水相逢,又是和那宫中有关的事情,凡是和紫禁城沾边,处理起来都要慎之又慎。 萨仁看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不奈的神情,微微松了一口气,胆子似乎更大了些,笑笑说道:“南疆的马虽好,但比起草原的就相差太多,西北牧族虽明令禁止向皇朝贩马,但萨仁却不能看到部族的族人们因冬日挨冻而活活饿死。既然姑娘要行马政,为何不能舍弃南疆之马而取我草原之马。我们可以比南疆再降低两成的价格。” 萨仁伸出两根手指头摇了摇,她的部族偏东,那里有大片的草原,虽已并入西番,但那边忙着和皇朝开战,她趁着兵荒马乱前来京城做买卖,却无意中得知皇朝将行马政一事。 要谈马政,首当其冲的便是好马良驹,萨仁心思活络起来,常年的跑生意,还是有些门道的。 而今日,在得知眼前那小哥儿打扮的少年便是那承恩侯府的七姑娘程晚清时,萨仁当下决断,定然不能错过如此良机。 程晚清听闻此言,却是皱了皱眉,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萨仁姑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马政一议却由我引出,可已由中书省起草了相关法案,从哪里购马并不是我可以拿主意的。” 萨仁一怔,“可是最后的赛马择驹会由程姑娘负责啊,赛马择驹本就不局限于从南疆引进的战马,这便是我草原的机会。再者说这次从南疆进马只是尝试,只进了八百匹,如果进行的顺利,定然回有第二次的大规模进马……” 程晚清伸出了一只手打断了她,“萨仁姑娘,这由我负责最后择驹一事你是听谁说的?”瓷白的玉肤上闪着冰霜,这件事她这个当事人竟然完全不知。 到底是谣传,是有人想把她推往风口浪尖,还是皇上真有此意只是暂时隐瞒?程晚清一时间也猜不清楚。 萨仁看她突然转变了脸色,有些不知所措,但为了目的,却也不能就此罢手,她咬了咬牙,说道:“这事是萨仁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的,绝对假不了。” 程晚清面色不变,依旧盯着萨仁,而萨仁的神色明显有些挣扎,“程姑娘,这消息是我花三十金买来的,三十金……” 萨仁双手冰凉,不断的紧握放松,心中不断做着自我安慰,只要没有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应该不算违反了规定。程晚清很明显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但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却是十有十真。是绝对假不了的。 郑世勋皱眉,“一则消息三十金,莫非是……” “紫云阁。”程晚清冷冷的接到。她没想到这一世还会和紫云阁扯上关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郑世勋沉默。消息一则三十金,人命一条却只有三金,在紫云阁中,人命贱如草。 前世在程晚清还是林琬的时候,便有人托紫云阁取她性命,接了那个任务的男子带着银灰色面具,追杀了她整整三个月,二人几度交手,都是她先败逃走,直到被安西王察觉出异样,帮忙一起除去了那个银灰色面具的男子。 接任务的人若是不幸身亡,任务取消,买金不退。 而紫云楼卖出的消息,定然是十成准确,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丝差错,这是民间唯一一个神秘的,连朝堂也奈何不得的组织。 前世浅浅的打过交道,却在今生再遇紫云。 “萨仁姑娘,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对此一无所知,且容我先行告辞,姑娘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我们不如下次再见。”程晚清起身想离开,却突然听萨仁叫了一声且慢。 “不知可否再耽误程姑娘一炷香的时间,萨仁这里有一样东西,程姑娘想必很感兴趣。”萨仁神秘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并没有恶意。 郑世勋皱眉道:“莫不是也是从紫云阁那里交换过来的吧。”声音略显嘲讽,萨仁倒也大方,点了点头,“正是。萨仁刚到京城便听说了这件事,自然会着手做些准备,只是这次,定然不会让二人失望。” 程晚清有些不解,她不明白萨仁的自信从何而来,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 以物换物,这可以算是紫云阁的另一项传统,当然价值要等同,但有一种终极交换,却是以命换命,若谁上了以命换命的红名单,那么很凄惨,紫云阁会追杀你到不死不休。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好了,看看紫云阁能拿出什么东西来。”郑世勋掸了掸身上那看不见的灰尘,双眼一眯,似有冷光涟涟。身为朝廷命官,对这种民间的势力向来十分关注,但只有这紫云阁太过神秘,朝廷多少次的调查都无疾而终,派去的细作也都暴露或是死亡。 程晚清不置可否,便跟着萨仁上了楼,直径穿过二层和三层,到达了四层的最顶端。 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捧着一个狭长的盒子,看起来分量不轻,程晚清长睫颤了颤,心中想着莫不是满盒子的金条吧,虽然外界形容她都用承恩侯府的七姑娘,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其实程晚清穷的很,连嫁妆本都不够呢。 青黑色的盒子泛着古朴的气息,萨仁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其打了开来,郑世勋一皱眉,不明所以。 但在一旁的程晚清却在那一刹那握紧了双拳,眸中闪过震动的神色,无论她怎样学着养气,学着怎样的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刻也无法收住她内心的震惊。 程晚清没去管别人的目光,缓步上前,伸出手感受那触手冰凉的感觉。心中划过一丝惊喜,一丝酸涩。 “清音剑,好久不见。”程晚清心中默念。清音剑是林安之随身所配之长剑,那把剑陪他的时间比她这个做女儿的还强。自己还小的时候,便总喜欢挥舞着这把连拿起来都费劲的剑耍威风。 那时候的林安之,总是看着自己小小的像是娃娃一般的女儿慈祥的笑着…… 自从林安之战死,程晚清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把剑。却没想到…… 萨仁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程姑娘对这件东西很满意。”虽然语气很大气,但她的内心却是紧张的很,这可是她手中握着的唯一的筹码。 程晚清淡淡一笑,从那清雅如莲的面庞中也看不出喜怒,“萨仁姑娘,恕晚清无状,不知可否告知这清音剑的具体来源。” 萨仁美目闪了闪,“程姑娘,紫云阁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程晚清笑笑,“萨仁姑娘,紫云阁的确是有着保密的规定,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凭什么认定我会要这东西,但你也清楚这是林将军生前之物,即便是流出去,也没人敢要,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萨仁有些犹豫,程晚清继续道:“萨仁姑娘,如果你将此事高知于我,姑娘先前所拜托之事,晚清但凡有所机会,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萨仁得到承诺,眼睛一亮,虽有些惧怕,但却咬牙道:“是紫云阁的星阁。” 程晚清低声说了声,“星阁,那便是三堂。” 紫云阁下属三堂,日堂,月堂,星堂。分别排名一二三。若是星阁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一试。 “萨仁姑娘,此事多谢,这件事除了我和郑大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萨仁姑娘放心,姑娘以诚相待,我等必然不会为姑娘招惹了麻烦去。” 听到程晚清如此承诺,萨仁也稍稍放了心,将剑连带盒子递了过去,“一切便拜托程姑娘了。” 程晚清从她手中接过,熟悉的夹杂着陌生的感觉触手入心,她渐渐的恢复平静。 这件事从头到尾郑世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临了,他道:“东西我帮你收起来吧,承恩侯府毕竟不是你的家……” 程晚清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剑交给了郑世勋,就如她所说,这东西是会招来杀头之祸的,如今的她虽不算寄人篱下,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交给郑世勋安全些。 “晚清,萨仁的那件事,小心为之,我这便去帮你打听打听萨仁所说的择马一事,若是属实,之后从草原进马一事由我来代劳,万不可让他们的人进入紫禁城。” 程晚清一怔,随即恍然,“你怕是刺客?” 郑世勋双眼习惯性的眯在一起,“小心为上。” 程晚清点了点头,这件事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大的事情只有一个萨仁出面,小小的姑娘家幕后定然不会没有别人,可很明显,人家并不想出现。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四章:插手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清音剑对于程晚清来说意义非凡,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了萨仁。毕竟萨仁只是一面之缘,玄奕可是相交甚久,可是为了拿回清音剑,她也只能先对玄奕说一声小小的抱歉了。 玄奕让宇带回来的消息,太子竟然在上个月偷偷潜入了南疆,一进南疆的地界便被盯上了,但他到底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莫名其妙的兜了一圈像是观光旅游一般,结束了便又快马加鞭的回去了。 这来回这么远的距离,如玄奕这般睿智的人也完全搞不清楚前者的目的。但总归那句大婚夜不在京城的事情被证实了。 关于择马一事皇上还没下旨让她督办,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程晚清不得不感慨一下皇朝办事的速度真慢,十一月份都快结束了,信使还没去南疆报信呢。如果不是程晚清事先通知了玄奕让他有所准备,不知又要耽搁去多少时间。 西北被四皇子守住了,正处于对峙中,只是依然不能回京。 大雪封住天际,天上地下都被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时,终于到了程晚玉出嫁的日子,没有变故,更没有奇迹,她终究披上了大红的嫁衣,等待迎娶她的人并不是她心中的良人,而是赵子谦,但至少还是个谦润如玉的公子。 那份最初萌生的情意被程晚玉牢牢锁在了心底最深之处,那个地方与记忆相连,不会随年华老去而褪色,只会随着岁月的沉淀而慢慢发酵,酝酿出一生只有一次的芬芳。 只那芬芳,太过孤独,无人识,亦无人赏。 虽是宴客满门,酒香四溢,祝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可是长公主看上去,却好像老了许多,眼神中满是复杂,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有淡淡的失落,又有些许担忧,还有那么许多许多的不舍。 程晚玉一袭大红的嫁衣,被宝石琉璃缀满,金线绣的凤翅天翔,高贵地似乎能凌舞九天。狭长的眉被细细描绘,如远山之黛,秀致苍远,眸含碎影,眉间朱砂,如同傲雪的红梅,美的惊艳,贵不可言。一张脸带着笑意,却未到眸底。虽有憾,但终归无怨。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到那一天,她依旧愿意在那晚风轻拂的庭院,遇见那醉眼朦胧的男子,听他近乎唠叨的碎念,感受那微微悸动的心弦…… 十里红妆映雪日,极尽浮华。 院外雪落成霜满枝桠,屋内煮酒焚香共佳话,赵国公府,一派欢腾。 而送走了程晚玉的承恩侯府却略显冷清,程晚盈被嫁了,程晚宜也嫁了,终于程晚玉也披上了红嫁衣为他人妇。 长公主突然觉得有些冷清,还好还有郑氏这个儿媳妇一直陪着她,说到郑氏,自从上次失了那个孩子,肚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太医也数次来看过,只说还需要调理。长公主急,郑氏也急,但即便这样,程熙乾也没说纳妾或是要两个通房。 雪漫天,梅花香。不知不觉一年已过,自打程晚清重回这世上。 趁着京城都在向赵国公府那边挤,程晚清披了件雨过天青色绣兰花云狐皮斗篷,看到这边差不多已经歇了,便离开了侯府,七转八转的去了一年前曾经派子佩去过的梅园,安西王的伤势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虽渐渐好转,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依然让人担心的紧。 所以程晚清送走了程晚玉,转头便去了梅园,这里是林安之生前为妻子买来准备养老的地方,可惜林琬的娘却没有等到老去的那天,但这座园子依然放在了林琬母亲的名下,因逝者已逝,这梅花园竟然躲过了皇帝那抄家的铁令。 “老伯,安西王他到底怎么样啊。”老太医还是住在这里,看到程晚清倒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可听到程晚清的问话,瞬间又冷了脸,捋了一把胡须道:“那个家伙!自打老头子去世了就没人管得住他了。”他向来称林安之为老头子。 曾经的林琬就搞不懂,明明自个儿的爹又高大又帅气,一点都不老,再者说就算是单单论年纪,也是要小于老太医的,可偏偏他就叫他老头子。现在林安之都去世了,这称呼依然没变。 可程晚清现在却没时间纠结这称呼问题了,问道:“他又怎么不听话了。”那太医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继续鼓捣手里的药,程晚清瞥了一眼,不还是给安西王的! 程晚清敛住笑意,蹲了下来,双手托着粉腮,“老伯?” “哼。”老太医兀自气完了,又严肃道:“要是有时间,你也去劝劝他,我这老头子说的话他不听,你说的话他多少也能听进去些。” 程晚清听出话里的不对味来,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老伯,他到底又做什么了。” 老伯停了手里的捣药槌,道:“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他现在的身体绝对不可以再和别人动武,他偏偏不听,上次的伤看似好了,但对身体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可是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回去就和紫云阁动上了手,这紫云阁什么地方啊,老头子之前都不敢轻易动之的存在。” 老太医还想说什么,却又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他心里苦,可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就那么一个身体,都已经被他祸害的残破不堪,这么下去,老头儿我也是无力回天啊。” 程晚清嗓子一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竟然和紫云阁的人动手,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清音剑。脑袋里的想法盘旋不去,程晚清拿了已经配置好的药,直奔安西王府。 可韩锋却并不在府中。 为了四皇子的事情。安宪亲自去了西北,而韩锋则是继续留在京城,今日郡主大婚,早朝又已毕,他没有理由不在府中。 “程七姑娘,是你来了。”说话的是韩锋的贴身侍卫。 “你家大人呢?” “哦,今日韩国公有些不舒服,派人将大人叫回了府,大人吩咐过,如果程姑娘找他,事情不急,可在府中等他回来,若是着急,便让小的去韩国公府招呼一声,他立马回来。” 程晚清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等他就行,我问你,你家大人是不是又受伤了。” 额……哪侍卫明显被交代了不准乱说,一双眼睛胡乱瞟,就是不敢看程晚清。 “用不着这样,实话实说,你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程晚清威逼利诱,那侍卫终于含糊的说道:“是受了伤,但伤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中了毒,可是奇怪的是紫云阁晚上派人将解药送了过来,大人这才解了生命之危,这事老太医不知道,否则还不剥了我家大人的皮。” 得!不仅受伤,还中毒。 程晚清已经快无话可说了,只不过紫云阁是什么意思。伤了人又送解药,貌似曾经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吧。 那侍卫似乎读懂了程晚清眼中迷惑的光芒,跟着附和了声:“早就听大人说紫云阁行事奇怪,今儿看来当真奇怪,不过和大人动手的是星阁,可送解药的人佩戴的却是月阁的标志,带着纯银的面具,连大人都看不出深浅。” 那侍卫打开了话匣子,不用引导,自己就收不住了。 程晚清坐等,进了屋儿,将八角瑞兽炉里的银霜炭点上,正暖着手,安西王便回来了,只是面色发冷,明显不怎么好看。 然后一愣,看着程晚清大爷一样坐在那,喝着茶暖着手盯着他。 “额……我还怕你来找不到我,你还真来了。”程晚清咳咳两声道:“你是知道我会来兴师问罪吧。你和紫云阁的人动手,你真是不怕死啊?” 程晚清语气可算不上多好,安西王一脸严肃道:“我发现星阁似乎在西北的事情上有所插手,想再查查,结果却被发现这才打了起来。” 紫云阁插手西北的事?这可值得好好掂量掂量了,这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要么是一大助力,要么是一大阻力。 程晚清想着想着就入神了,就忘了她其实是来教训韩锋来着。韩锋看她认真而迷茫的模样,憋着笑,轻手轻脚的将她带过来的药坛子让人搬了出去。然后又悄悄拿过暖炉,从壶里倒出热茶,轮到他悠哉起来…… “所以你打了一架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程晚清久思未果,只好去问韩锋。 韩锋咳了两声,卖起关子来。程晚清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办,那边韩锋却不再逗她,道:“结论没得出,还被人毒了一把,但月阁的人送了解药过来,你说是星阁月阁本就有冲突,还是其实与我动手本身只是误会。”韩锋皱了眉。 程晚清轻切了一声道:“我看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最大吧,你不总是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连话都不听人家讲完。” 安西王抬抬眉,不置可否。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五章:我会帮你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药按时吃,除了遇到生命危险不准再和人打架,还有老伯他是真心关心你身体,你要是再把他气成那样,你就等他拔光你的头发吧。” 那种事老伯也不是没干过,以走针为名剃光了人家的头发,着实成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笑话。 想到那件被整个京城津津乐道的话题,安西王嘴角抽了抽,程晚清又加了一把火道:“如果林姐姐知道你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你信不信她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不想理你了。”说完将那超大的药坛子往桌上一戳,狠狠的瞪了他了一眼,只是这一眼有多少威胁力便是智者见智了。 安西王起身:“我送你,最近你身边那小跟班好像有点忙,恐怕顾不上你,虽然有官职在身,但总还要小心些,蜀王心狠手辣的程度你又不是不懂。”程晚清斜瞥了他一眼,嘟嘟嘴,又什么都没说。宇最近一段时间是总不见踪影,好像是玄奕那边有什么进展忙的他脚不沾地。 韩锋一如既往的细致,险些让她认为自己可以再次粗心大意。程晚清叹了两声“现在我都不想回去了,三姐一嫁人,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程晚清自打来了京城便和程晚玉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深厚,再加上她这嫁的又不是心上之人,程晚清难免多了三分感慨。可她能怎么样呢,程晚玉的心上人就在旁边,却是因为心念着自己而容不下别人,难道让她去怪他,这样的事她还真的做不出来。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吞吞吐吐一路了。”程晚清等了半天了,安西王每次有话要说又不太好说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她从小就习惯了,也养出了耐性。可承恩侯府近在眼前,再不说可真没机会了,程晚清可不认为安西王会说些可有可无的话。 韩锋咳了咳,道:“我不知道这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但如今他既已归来,蜀王和太子如今平衡的局面恐怕马上就会发生倾斜,我说过我活着是为了林家的冤仇,所以在有些事情上能帮上你的有限,如果你真的要对付蜀王,那么一定一定要小心此人。” 程晚清抬头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林家的事。少不了蜀王的推动。”安西王长叹一声,目光似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带着淡淡的哀伤。“我又何尝不知,可是你真的认为太子那个无德的人比蜀王更适合当皇上么?林家的仇要报,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程晚清却明白他的矛盾,太子无德。蜀王无情。安西王更希望的是林安之能够沉冤得雪,而程晚清更希望的则是四皇子血债血偿。 程晚清突然觉得心头发赌,垂头不经意的问:“好吧,那你说的是谁?” “他叫陶轩。” “陶轩!”程晚清骤然色变,心头那点赌转头便不翼而飞,实在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震撼。甚至让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尖细。 陶轩……陶轩……陶轩……脑袋里萦绕的全是这个名字,程晚清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些颓唐。 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不见得有多高贵的家世。也不见得有多高深的功夫,但却总能谈笑间,令风云色变,让乱世成安。 而陶轩便是如此。明明是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文弱书生,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那双黑眸,似乎拥有能够穿透一切虚伪面孔直指本质的力量。没有人能在他的注视下毫不色变。 他会在淡笑间血染五座城池,也能在淡笑间让无数血肉成枯骨,他似乎没有走不出的死角,没有搞不定的困境。他总是笑着,云淡风轻,却手掌天下,束缚住每个人,让他们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走向他设定好的道路。 为友,可信。为敌,可怖。 可以说蜀王有今日,大半的功劳都属陶轩。 八年前,介时蜀王还是小小少年,那时候的他远没有如今的地位,可是他有野心,也有抱负,如同雏鹰般虽羸弱,却拥有搏击的心。偶然的却又像是上天注定一般,就像救了笋儿那般救了一个同样落魄的少年。 那少年便是陶轩,与蜀王同岁的他,小小的少年便有着让人安心的眼眸和力量。 自此陶轩成为蜀王的伴读,也算是自小建立的友情,两年后,天旱成灾,而西北却是风调雨顺,草肥马壮。西北牧族趁机侵犯中原,乱世中也因饥荒而传出皇室无良,天降惩罚的传言。无数人高举义旗,一时间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而陶轩对蜀王说“乱世之中,可成就霸业,要想雄鹰展翅,如今便是机会。” 就这样,因为这一句话,那时尚且稚嫩的蜀王披上了战袍,手持长枪在战鼓声中将这皇朝的江山抗在了瘦弱的肩上,红缨染血不曾退却一步,用无数人的尸骨堆砌起了他宏图霸业的根基。 而那时候,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的就是陶轩!他虽文弱,但却有超人的智慧,神机妙算层出不穷,皇朝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异常英勇,最终将西北牧族打的元气大伤,民间的军队也被打垮冲散。 那一战,蜀王成名,陶轩亦成名。 可就在因为他无与伦比的智慧而帮助蜀王让后者的地位扶摇直上时,麻烦也悄然而至。 可就在林琬死前的大半年,陶轩遭到了紫云阁月阁的追杀,而且是以命换命的终极追杀令。彼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终于露出了短板。 那件事最后由蜀王介入,具体如何即便是林琬都不得而知。 总之那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死了,但程晚清却知道他没有,蜀王从未流出有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程晚清那时候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即便是还活着,恐怕也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了。 可没想到,在一年半后,陶轩再度归来。 安西王看到她的反应,微微有些诧异“看来你是知道这个人的,那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他此刻已经到了西北,那边僵持的局面想必很快就要打破了。” “那这件事你……” 程晚清看他苍白的脸色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没事。”她忽然想到很多事不只有她和韩锋知道,还有一个人了解她到让她心惊。 程晚清略一抱拳“我还有事不回府,你先回去休息,不准喝酒不准动手不准……哎你都知道我先走了。” 程晚清飞一样的离开了,留下哭笑不得的安西王。 而她如今飞奔而去的方向正是寿王府的方向,她之前想暴露出蜀王的私军,那是在没陶轩的情况下,现在那个恐怖的人去了西北,她必须以风一样的速度告之安宪停止一切行动,立马回京城。 安宪不弱,但和陶轩比,三个回合内,骨头都会化成渣。可是韩锋现在的状况程晚清这怕他出点什么事,所以一切还是麻烦寿王吧。 寿王府。 “陶轩回来的事你知不知道?”程晚清直奔主题,顺便搓了搓手,外面太冷,这屋子却很暖,是梅huā的香气,程晚清爱梅,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寿王长眉一挑,眸色却温润“当然,本来还以为你不会知道这个人,或是就算有所耳闻,也未必晓得这人的厉害。不过看这个样子……” 程晚清险些吐血,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安宪知道么,你有通知他么,千万别让他栽在西北啊。”寿王在程晚清连珠炮一样的问话下笑了笑,不慌不忙的给她倒了杯茶,说道:“你不用担心,安宪那里韩锋定然已经通知到了,再者说,难道因为一个陶轩,你就要放弃了么?” 程晚清呼吸一滞。是啊,这件事就是韩锋告诉她的,定然已经告诉了安宪,她脑袋刚刚一定是打结了才会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准备就好啊。她可不希望因为她的仇恨而搭上无辜的人。 再侧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温润的笑容好像永远透着胜券在握的安然,那种感觉和陶轩如出一辙,但她清楚这个寿王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寿王就像是那静水一样,无声无息,却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他知道多少有她的事情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若不是前段时间寿王提醒她安宪在西北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他已经了解她至此种地步。 “放心,有我远程指导。”寿王笑,墨染的眉微微挑起,透着无言的张扬。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程晚清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寿王失笑,将她拎了过来,认真的说道:“我说过我会帮你。” 没有huā哨的言语,却让她很心安。“咳,我说过债多不愁了。”程晚清别过头去,否则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寿王不言,室内归于沉默,他便让这沉默蔓延,袅袅茶香透过没关严的窗,混合着院子里的红梅huā香,飘而不散,引出了久久不见的暖阳。 PS:马上爬去码明天的,因为明天一天的课,所以……泪爬……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六章:多去看她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陶轩回归的事情对于程晚清的冲击也仅限于此,毕竟人还在大西北,并不在眼前。 倒是这几天程晚清一直在思考风风火火跑去找寿王的那日,她离开前寿王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没事多去看看你三姐。” 这句话有什么深层意思么? 是单纯的觉得程晚玉心属安西王却嫁给了赵子谦需要适应的时间让她去陪陪,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那日程晚清逼问了寿王良久,后者只是笑着不答,逼急了便只说觉得赵子谦不简单,问到最后程晚清自己泄了气。 但这件事就像是长在了程晚清心里一样,总是想着好像有什么事没完成一样,但程晚清有一个优点,既然想不透那便先按照他说的做,因此程七姑娘便三天两头的跑去赵国公府做客。 程晚清没瞧出来程晚玉有什么不对,面色红润,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一如三日回门时所说的,很珍惜如今平静的日子。 她口中虽是平静,程晚清却深深的感受到身处在那么一大家子中说多么的劳心劳力。 赵国公府没有公主,所以老夫人最大,老太爷有四个儿子,两个嫡子两个庶子,长房嫡子一妻三个姨娘三儿三女,二房庶子一妻两个姨娘二儿三女,三房庶子一妻三姨娘一儿两女,四房嫡子一妻十二个姨娘,儿女不祥。 长房袭爵,嫡长子赵子谦为世子,程晚玉嫁过来后便是世子夫人,对这门乌泱泱的一家子人,竟然很快就认全了,程晚清几次感慨着就是天赋。 曾经林家上下也有一百余口,但多是亲戚和丫头婆子,自己也没个亲兄弟姐妹,只有表兄表嫂,又跟着父亲大江南北的跑,也不时常在家,至于重生过来后,承恩侯的女主人又是长公主,姨娘什么那是没有的,通房什么的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是没有的。 而程熙乾又承袭了他爹这一大特点,除了郑氏,也没别的女人。程晚清之前还不觉得怎样,直到这几次到赵国公府望着那满府的主子丫头半主子,只觉得眼花缭乱,若不是对寿王那句话心心念念,她绝对不会踏足此地第二次的。 程晚清倒在程晚玉惯用来歇着的榻子上,揉着已经笑僵了的脸,至于为什么不躺在床上,那当然是因为床不是专属于程晚玉的啦。 程晚玉让丫头下去了,和自家七妹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丫鬟在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状态了。 郡主大人亲自帮程晚清倒茶,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刚开始我以为你放心不下我,才总来看我,可是你应该也感受到了,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很平静,他也很好,温和的性子,对我也很迁就。” 程晚清整个人摊开在榻上,虽然没有床舒服,但这个程度还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啦。她堂而皇之的过府,就必须得拜见这个夫人那个夫人的,才能和程晚玉单独呆一会儿,早就累的一佛出窍二佛转世了。 拿起杯子狠喝了一口,“三姐,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我不来呢我又放心不下你。有人让我多来看看你,这我怎么看你都挺好,我这正考虑着再不来了,你这新家实在是……太驳杂了。” 程晚清憋了半晌,找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程晚玉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来几次就嫌烦了,看你以后嫁了天天面对那么多人要怎么办。”程晚清往她身上一靠,“这事不急,你先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得到程晚玉肯定的答复,程晚清一起身,“得!那我知道了。走了先。” 心里憋着将寿王爆锤一遍的想法,程晚清离开了赵国公府。 天空突然飘起雪花来,大片大片的像鹅毛一般的洒落,美是美,但美中的冷也着实彻骨。程晚清惯穿的少,曾经南疆的又比这里暖和些,这刚出了赵国公府的大门,就打了个哆嗦。 “真冷啊。”随便这么嘀咕,便有一见厚厚的云狐皮袍子披了上来,带着温度,骤然降落的暖暖感觉,让程晚清舒服的眯了眯眼,随即看清眼前的人,瞬间又柳眉倒立,眸中喷火,“我说寿王殿下,你故意耍着我玩的吧,我三姐有什么可看的啊,她过的好的很。” “好的很?”寿王略一思索,墨眉轻扬,眸光闪着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我只是随意一说,哪里知道你会天天往人家里跑。我估计你再这么跑几次,赵国公夫人不会介意对长公主提一下让你滕嫁过来的。” 程晚清一滞,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全身打寒颤,使劲咬了咬牙,“真是正说反说都是你。” 拢了拢斗篷,程晚清不再理他,毫不羞愧的披着人家的斗篷往承恩侯府的路上走,寿王却是回头望了一眼,如潭般清幽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消散。 ………… 两日后,皇帝的旨意下来了,冬后赛马择驹一事交给了兵部侍郎段宁负责,程晚清总审。 而段宁是丞相叶府的门客。程晚清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真的在心里狠狠的将皇帝骂了一通。 自己和叶灵贞不合的传言在京城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兵部那里一屋子的人不用,偏偏用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官,新官又是处处依靠着叶丞相。 而且在级别上兵部侍郎比她高那么半级,而在圣旨当中自己却又是总审,如此上下级不明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这皇帝能安了什么好心。 程晚清就不懂了,社稷是他自己江山的社稷,自己想要个身份,给他的都是实打实的建议,怎么执行起来就这么的令人……令人咬牙切齿呢。 果然民间盛传皇上心思狭隘,用人不放权,平白的寒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心。 这穿越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程晚清本就对皇帝没好感,如今更是再向下拉了几个层次。 长公主看到程晚清面色一直不大好,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如果实在为难的话,我去请皇上帮你把这差事辞了。”程晚玉嫁了,身边就还有这么一个聪慧人儿,长公主是真疼惜。 身为这府里的女主人,她绝对不会不知道前几个月总有黑衣人在半夜往府里钻的目标。所以也不会不知道程晚清要这个官的目的。 可在长公主心里,叶府的人早已被她打上了奇怪,反派的标签,自然不愿意让程晚清真去和他们一起领这差事。叶府的人和程晚清放在一起,天知道会出哪档子事。 程晚清叹了口气道:“这还是隆冬呢,怎么着也是春后的事,倒是不用急。”长公主看她想的开,倒也不再多劝,只说昭阳公主的信快到了,等明儿让她过去一起看。 长公主刚走没一会儿,郑氏便急匆匆的过来了,抖落了玫瑰红绣团簇牡丹花斗篷上的雪,抱着程晚清的手炉,皱着眉道:“清儿,家里刚刚得到消息,十三年前带走你的那个奶娘被杀了。” 程晚清一怔,“知道是谁下的手么?目的又是什么?”郑氏摇了摇头道:“查不出是谁下的手,不只是奶娘,还有她的儿子和媳妇儿,一个没留。” 沉默了半晌,程晚清想到一种可能,急忙问道:“可见尸体?” 郑氏点头,“儿子和媳妇儿的尸体依稀可见,只是那奶娘的尸体面目全非,又放了大火,早就烧的不成样子。” 程晚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恐怕奶娘死了是假的,想让我死才是真的。” 郑氏眸中鲜见的闪过一丝厉色,“我看谁敢。”程晚清失笑,被珍惜的感觉真好,拍了拍郑氏的手道:“不用太担心,这人恐怕是不知在哪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用此做文章吧。” 至于从哪传出去的,随便筛选一下,也知道是太子那一路,最大的可能便是程晚宜搞的鬼,可这人现在怀着孕呢,干嘛和她过不去?” 晚风冰凉,梁上有了动静,程晚清拔出渥丹就向上刺,却被轻巧的躲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你跑哪去了?” 程晚清刚问完便发现宇一脸的疲惫之色,“回南疆了,你们昭阳公主陪嫁的人中有奸细。” “奸细?”程晚清奇怪的重复了一句。 宇点了点头,“恐怕丫鬟里有,侍卫里也有。”程晚清眸色一闪,“他们做了什么。” “下毒,毒的却是皇朝自己的昭阳公主,昭阳公主的孩子掉了,人还在昏迷中。” “什么?”程晚清大惊失色,一早儿长公主还说昭阳的信到了,晚上就来了这么个消息。 宇道:“这件事复杂的很,听说这两日会有信过来,少主的意思是在信到之前截下来,昭阳公主好像之前就有所察觉,才写了信回来,恐怕是有效的证据之一。” 程晚清点头道好,“那便在信到京城之前劫了去吧,否则进了京城的范围,眼线就太多了。”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七章:身世曝光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因为玄奕交待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程晚清第二日一整日都处于极度焦心的状态中,连带对郑氏所说的奶娘的事情也没多上心。 终于到了深夜,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休息过来的宇来了精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程晚清披着衣服坐在灯前,因担心而不停的搓着手指,虽玄奕已经再三保证昭阳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心中那种担忧却如春草一样不停的在心中疯长,她这一等便是一夜,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宇才回来。 看到他手中的信,程晚清松了一口气,速度却没慢,急忙抢过将信打了开来。 打开一看,果然玄奕所料没错,这不是给承恩侯府的信,而是单单给她的信。 信如下; 七妹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我以为逃离了京城,便逃脱了束缚,没想到还是我太天真了,他根本没有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跟在我身边十几年的丫鬟被我视为姐妹的人,竟然也是他派来的细作。 他在给我下慢毒,我发现异样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母嫔在世的时候总说做人要懂得宽恕,可我真的做不到这两个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我,他那么高高在上,却会对我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就像是偷来的,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受到腹中与我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生命,可我无能,保不住它。 只要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的心就像是被刀搅一般难受。我想过了,我没办法原谅他,他击碎了我所有珍之如命的幸福。 信封中的小纸包是我偷到的毒粉,还有我记录的她们的谈话,这个送信的侍卫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他救过我的命,如果可能,帮玄奕彻底将太子打垮,那就算我死了,也安息了。 谢谢你帮我说话。也谢谢你给我的机会让我可以爱着他。只可惜我终究生不下他的孩子……” 一滴泪晕开了结尾处的墨迹,程晚清看得到那透过笔尖深深的遗憾。 “我哪有为你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到的。你冒死记录下太子的恶行,是为了你那没孩子,也是为了他吧。” 程晚清的手有些颤抖,紧握着那一点小小的药包,和昭阳亲笔记录下的太子的罪行。 宇拿起桌上的骨瓷茶杯暖着手。道:“怎么样?”程晚清将信递了过去,“昭阳既然能有机会写信,为什么玄奕都不知道。” 宇拿信的手一顿,“前段时间少主离开了王城一段时间,因为昭阳公主有孕在身,便没带她一起走。结果这一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宇怕程晚清恼了,又急忙解释道:“少主也很懊恼,他说是他思虑不周。才没能及早发现。” “有人。”话音落,白衣角也翻飞不见,宇直接跳上了房梁。 “清儿,快出来。”竟是郑氏亲自来了。 程晚清刚一出门,便被郑氏拉着走。“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身世被传了出去。整个儿京城都炸开了锅,两边都乱成了一锅粥。” 出了沁雪园的院子,程晚清才真懂得这乱成一锅粥的含义,连程晚玉都陪着赵国公夫人一起过来了,无奈,程晚清只得暂时扫去心中对昭阳公主的惦记,专心应付起眼前的局面来。 虽说这传言似乎无风之浪,但人证物证有板有眼,传得极为真实,几乎是一夜风雨满重楼,根本找不到源头。 长公主看到程晚清过来了,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来的都是些京城中有名有望的贵妇,自然不会开门见山的揪住此事不放。 程晚清一个一个的见礼,一张脸笑的生酸发麻。结果一圈礼还没见完,一波未平,另一波又生猛来袭。 郑国公府正式对外宣布程晚清便是十三年前丢失的幼女,之前虽有所怀疑,却因为证据不足而不敢妄言。 这第二则消息的传播速度更加迅速,来了几个丫头走过场,在场的各位夫人看程晚清的眼神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程晚清心思飞转,郑国公府既如此宣布,有八成的可能是被掣肘住了。到底是谁能如此雷厉风行将事情处理的如此漂亮。 不可避免的想到四皇子,抑或是陶轩。 挨个见了礼,找国公夫人特别和蔼可亲的让程晚玉带着程晚清单独出去说会儿话。 找了处不远的凉亭,程晚玉四处瞧瞧看没人,急忙道:“这件事你知道什么没有,昨天明明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今儿一早就满城风雨了。” 程晚清摇头,她哪里知道,昨儿一夜都在等昭阳公主的消息,想了一下,程晚清还是决定试探的问了问,“六公主最近的消息你可知道?” 程晚玉摇头,“不是说今儿信就到了,我还准备派人回来抄一份回去呢。结果自己个儿就回来了。” 不知道。程晚清咬了咬唇,还是决定按照玄奕所说,没将六公主的事情说出去。他既然如此说,想必定然是有着足够的理由。 “跟我走。”温润的声音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倏忽在程晚清耳边响起,回头看时,却是寿王殿下不知何时已到了身侧。 而她竟然毫无感觉。 程晚玉想见礼,被寿王虚托了一下,“别多礼了,晚清我带走了,一会儿前面要是有人找她,帮着挡一下。”程晚玉眨巴着大眼睛还没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点头说好。 程晚清便连反抗都不能被寿王爷拉走,高高的围墙被视为无物。 一叠银票被塞到她怀里,寿王从未露出过如此严肃的表情,那张向来温润的眸色已悄然破碎。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程晚清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你的身份恐怕只是开头,你要知道郑国公府当时是把你送走,而按照当时的圣旨,你即便是婴儿,也要进天牢的。” PS:实在是忙爆了,这章两千字,明天会更新四千字章补齐。鞠躬感谢么么哒╭(╯3╰)╮~~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八章:被逼远离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程晚清的脸色渐渐的阴了下来,按照皇朝律,她这是在被算作逃犯,即便那时她只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皇朝对逃犯的处理极为严格,任何有官衔之人皆可先斩后奏。再加上将这件事翻出来的人对程晚清绝对不会存有什么好心,可大可小的事情恐怕会被无限放大。 “不要再呆在承恩侯府了,我长姐的性格你并不清楚,一旦你威胁道了承恩侯府,她就算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手软。”程晚清眼神一闪,这点她其实很清楚。 至于郑国公府,她更不能回去。不管郑国公府迫于什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承认了此事,一旦她回去,便会掉入别人编织好的陷阱中。 程晚清摊了摊手,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我竟然无家可归了么。”重生而回一年多,肩负着沉沉的仇恨,怎奈一双手太过稚嫩,没有了前世的那些光环,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寿王伸出手抚过她的眉间,墨眸流过一丝心疼的神色。叹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 程晚清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对寿王展开一个不算太明朗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那一叠银票,“所以我要离开京城了么?” 寿王墨眸微微眯起,划过一丝冷光,在冰雪寒冬中愈显得凌厉。“不会太久的,很快我就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寿王看着她的眼神很是认真,“我说过我会帮你,你会相信么?” 程晚清颔首,“当然,也……谢谢。” 不想欠的情终归欠了,却不知用什么来还。 寿王墨染的眉飞扬,眸中闪烁着耀如星辰的光,很显然这个答案,让他很是满意。 拒绝了寿王所说的安全去所,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别人身后,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夕阳古道,纤细的身影在雪中渐行渐远,墨发染雪,凄清的令人心疼。 程晚清失踪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户部那边已经请了病假,是太医署的证明。可这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无人知道这个女子去了哪里。 ………… 黄昏的柔光洒在皑皑白雪之上,柔晕出一层金子般的光芒,素淡的青色银鼠皮大氅包裹住少女玲珑的身姿,一顶帷帽也遮住了那清湛的容颜。 京城向西北的官道上,一骑绝尘,风撩起她披散而下的发丝,成网凝霜。 而在她离开后的京城,却为此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郑国公拄着先皇御赐龙头杖跪在三殿之外,请罪。一代老臣,当中诵读陈情表,老泪纵横。 寿王亲持昭阳公主亲笔信和作为证据的毒药,在金銮殿上怒斥太子所作所为,举众哗然,太子被禁足东宫内,事情查清之前,不得踏出一步。 而从不过问朝政的寿王以强硬的手段揽下此事的查办权,几乎是短短几天内,大量的证据和猜测被抬上了金銮殿。 太子对昭阳公主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却有人欲要利用此事将太子一举拉下储君之位。 各种证据直指西北战场的那一位。有人慌了,坐不住了,开始奔走寻求解决之法了。 一道道的消息如同惊雷,混沌了朝堂,也混沌了皇朝的百姓。如果太子之罪落实,那这个储君之位是绝对保不住了的。朝堂之上一时间风向大变。 而蜀王西北战战捷报,一时间太子失势的传言,传满了大街小巷。 可皇上对此只是任其发展,没有龙颜震怒,更没有以雷霆手段武力镇压。 而宇被程晚清撵回了南疆,就像是六公主所说,玄奕实在太忙,总有顾不到她的时候,她如今昏迷着,脆弱的根本不堪一击。再加上自己也不能再留在京城,他跟着自己也没有用。 所以宇被派回了西北守着六公主,程晚清怕朝中有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如果玄奕一个不慎,恐怕就不再是中毒昏迷,而是魂入九幽了。 夕阳瘦老马,青色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几日风餐露宿,程晚清已经到达了西北边关。 西北边陲之地,有一城谓之阳城,驻守军驻扎之地,虽是苦寒,民风却极为淳朴,与京城那些面上带着笑,内力却九曲十八弯的人要好相处的多。 而对于程晚清来说,这种气息却是她极为熟悉和喜欢的。 她已经换了装,依旧是青色的银鼠皮大氅,只是却戴了一个厚厚的帽子,城墙边上仍然在招募新军。 士兵们热火朝天,呵气凝雾,不断的搓着手跺着脚,却都是面带笑容。 “老哥,这些日子怎么样,西番还在屡屡进犯么?”程晚清很会和这些士兵打交道,这些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征战沙场却不为名利只为保家卫国的人才是最可爱最值得敬重的。 前世林安之待他们如亲兄亲地,也让程晚清天生的对他们有一种亲切感。 老兵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边让那边排队的人去填写信息,一边笑着对她说道:“蜀王那等高高在上的人,不畏苦寒的亲自压阵,西蛮子早就抵挡不住了。” 老兵鼻头冻得通红,却难掩面上的喜色。 程晚清心中感叹,四皇子收买人心的功夫果然一流,这西北的军民对他是打心眼里的崇拜和感激。而反观太子,却被囚禁在东宫暂时还不能动弹。 “小姑娘,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别在外面乱跑了。早些回家去吧。” 老兵招呼声,又转头去忙。 程晚清诶了一声,又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城墙。乌云压城苍山远,雪花夹杂着冰晶,满天满地。 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可军中却是火热如夏。程晚清找了处酒楼要了间房,又点了茶水和点心,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又渴又饿,不管怎样还是让她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喂,给本小姐让开。”突然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小皮鞭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接着仰头走进一个少女,程晚清随意抬头一看,却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那趾高气昂,掐着腰仰着下巴的大小姐竟然是南疆的洛如公主,洛如公主很是霸气的扫了一下四周,对着程晚清微不可查的眨了下眼,接着对小二道:“给本小姐开个房,不要太吵闹的,要是让我听到噪声,我就拆了你这酒楼。” 小二见惯了这种脾气很大的小姐,倒也应付的得手,“好的小姐,肯定给您一处最僻静的屋子。请跟小的上楼。”小二白巾一甩,率先向二楼走去,洛如将楼梯踏的啪啪响,程晚清借着茶杯挡住了挂在嘴角处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靠窗那坐着青衣大氅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推开角落里的门,洛如正在床上一脸委屈的揉脚,“我为了让你听清楚方位,跺脚跺的痛死了。” 洛如瘪着小嘴抱怨一声,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哥让我来帮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洛如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打开身边的小包袱,里面是一个秀气精致的盒子,上面雕刻着镂空的繁复图案,洛如将盒子打开,程晚清瞳孔骤然缩了起来。 “人皮面具?”程晚清真心惊诧,这种东西着实少见。 洛如骄傲的点了点头,“诺,你一张我一张,我大哥要照看嫂嫂,不能亲自过来,只好让我带着东西过来,当然还有合适的身份。” 程晚清有些狐疑,洛如却是嘻嘻一笑,“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来的,南疆向来会和西番通货,我们现在是货商,只不过我等不及先跑了过来,大部队还在后面,这两日总会到的。” 程晚清哦了一声,“你大哥想的倒也周到。”将人皮面具贴在脸上,触感冰凉,望着镜子中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脸,程晚清淡淡笑了。 这张脸很平凡很普通,只是略微秀气,而且贴在皮肤上很舒服,又很贴合。程晚清极其满意。 人皮面具挡不住她睿智的双眸,平凡的面容亦遮不住她卓尔不群的气质。 但至少不会让熟人一眼便认出来她是谁。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哦对了,我昭阳姐姐怎么样了?”她一直放心不下,只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也没法去南疆看她,那里太子的人还没清理干净,恐怕她一现身,就会立马被眼线发现,然后在她离开南疆之时,就是重新进入那天牢之日。 一提到这个,洛如的兴奋之色去了大半,“嫂嫂的情况很不好,那慢毒不只有一种,而是混毒。而且我大哥查到的确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嫂嫂劫走,至于目的不言而喻,皇朝太子恐怕是害怕丑事曝光,才会一开始便动了手脚,只可惜了我那未出世的侄儿,嫂嫂失去了孩儿,着实大大悲恸了一场。不过至少性命是保住了,什么时候醒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程晚清听着便觉得揪心,洛如继续说道:“我大哥说谢谢你,还有他很抱歉。” 洛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程晚清却是微微一笑,坦然如斯,她明白他所说的谢谢是因为她对他没有隐瞒的畅所欲言,而他口中的抱歉却是承诺过想要娶她却因为移情而不能兑现的诺言。 其实他从未真心爱过她,而他却爱上了昭阳。 她一直都知道,而他现在也应该知道。 这样很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了那份尴尬,合作起来更加的容易。 她欣赏玄奕的直爽,更欣喜是这样的结局。 洛如看到程晚清并没有面色不虞,悄悄的松了口气。 ………… 京城中,太子几度暴怒,没想到昭阳那么绵软的性子,也会如此隐忍,只为留下了证据。他待她那么好,到头来却败在了她的身上。太子胸腔中闷着一口气,连日闷闷不乐。 那证据到底是如何到了寿王手中的?太子久思未果。 更重要的是,从来淡薄的寿王为何又开始插手他的事情,一直以来似乎运筹帷幄的事情似乎都偏离了该有的轨道。 而他却因此禁足。他喜欢昭阳,从幼时开始,那时候的他还未被立为太子,那时候的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公主。 她会穿的像一个胖娃娃,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会轻轻颤抖着,小小的唇会轻轻笑着,会在别人露出不屑或是不在意的眼神时红了眼眶,然后轻轻垂下头。 每次看到她失落的样子,他的心都会莫名的抽痛,他对她好,会看到她开心的笑颜,柔嫩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色,会奶声奶气的叫自己哥哥。 幼时,她是他的阳光,可她也是他的妹妹。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他一点点的长大,被封为太子,有了能够庇佑她的身份,可那份被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却是愈加难以抑制,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无争淡雅。依旧保有那一份令他如此珍惜的纯真。 他以兄长之名,保护着她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不会受到伤害。她对感情懵懂着,却因兄妹之由和自己很亲近。 他想这样也好。他本以为这已经可以满足。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想要寻求更多的心情。 直到她要嫁人,他才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可他忍下了,或许她幸福就好了。 他娶了妻,却在新婚夜徘徊在她所在的南疆,只想再看一次她的笑脸。 可似乎天不佑他,偏偏这成了把柄落入了蜀王的手中,若是昭阳真被他带走审问,恐怕不仅会遭受皮肉之苦,还会将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供出去。到时候自己真的要完全败给蜀王了。没了太子位,他又岂会和别的皇子一样,死是唯一的下场。 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江山美人,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终于他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他下令将他下在她体内的慢毒引爆,让她丢了孩子,也丢了命。 只是没想到南疆的奇人那么多,竟然吊住了她的一口气,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十几章:偷听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夜深人静,枯木枝头了无生机,偶尔有南非的雁,排成一队掠过长空,发出几声鸣叫,只觉天更辽阔和孤寂。守夜的将士围着篝火,一簇簇的火堆霹雳啪啦混杂着木柴的响声,成了冬日里唯一的暖源。 换了男装的程晚清和洛如悄悄从酒楼的房间里溜了出去。两个本是绝色倾城的少女此刻都是貌不惊人,再加上灰黑的棉袍,曼妙的身姿也被裹得粗粗笨笨。 “老大,我们去哪啊?”洛如小心的问道。程晚清怕泄露了身份,提议二人换一个名字,结果身为南疆公主却又一身侠气的洛如,当即拍板要叫她老大,二人拉锯未果。程晚清无奈接受。 程晚清看了看月色,晦暗不明,云层很厚,遮挡住绝大多数的月光星光,又微微思索了下,找准了方向“我们去一个地方看看。” 说罢带头掠去。 上一世,有一次林琬受了不轻的伤,还有些发烧,又正赶上四皇子大敌当前,不能让将她一个人放下,只好将她一直带在身边,那是她唯一一次接触到他私军的所在,那些人的忠诚和能耐让她在惊叹之余不免冷汗涟涟。 而只凭着这么一段的记忆,程晚清不知道能不能摸索到一些信息,但怎么说也是个方向,总比在这阳城中瞎转悠的好。 凭借着对于四皇子行军的了解,程晚清带着洛如成功的避开了几波巡查,绕进了军营的后方。那是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路,分三岔,三岔每条再分双路,都是禁地,除了一条通入后方,其他全埋着陷阱。擅入者死。 除非是蜀王的私军,其他人来此都要蒙眼的,但或者四皇子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林琬会和他站在对立面上,所以那一次她没有被蒙住眼。 记忆尚存且如昨日清晰,程晚清不需多想,带着洛如向着一条岔路行去。洛如不是没看到一边的警告的牌子,但却选择了相信程晚清,没有多问一句话。 岔路的尽头是一座残破的院子,好像久无人居住了,被白雪覆盖的枯枝泫然预断。大门半开着,可见的窗子也堆满了落雪,阶未扫。雪未除。 “老大,我们走错了吧。”洛如怎么看都看不出这里会和私军有什么联系,在她的脑子里,有私军的地方应该是铁血的,狂暴的。又带着神秘的。 而程晚清望着这熟悉的庭院,却是绽放了一个深深的笑容。 “没错呢。”声音微微响起,直接被风吹散。 洛如哦了一声“那我们进去啊。”说罢抬脚就往里走,程晚清急忙拽住了她,大冬天的着实惊出一身冷汗。这一脚踏进去,她就真可以去天上找她老爹了。 看到程晚清愕然的目光,洛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吧是她太心急,主要是身为娇娇公主的她从未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明明很聪慧的她大脑都回转不过来了。 “走。”程晚清拉着她从最外侧掠过,伏在高檐的屋顶之上,一动不动。敛去声息。 月西移,云重。遮住本就不浓郁的月色,让夜,黑的更为纯粹。 过了三更,陆续有人影闪现,皆裹着一身的黑袍,速度极快,看不清面容。 忽然,程晚清双眸骤然收缩,一袭紫色锦袍,玉带束腰间,虽疾行,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的不正是四皇子,堂堂蜀王殿下么。 程晚清无视紧贴着房顶上冰雪的寒冷,微微眯起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一道身影。 虽有私军,但却不是日日聚集的,程晚清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撞撞运气,二是若过了子夜三更还没有人的话,便绕开陷阱进入〖房〗中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却没想到那么好运的撞上了如此鲜有的状况,四皇子亲自到场,定然是有着绝对重要的事情。 缝隙中屋内的状况看的并不太清晰,但即便影绰,依然可以看得到坐在蜀王身侧的那一个墨衣男子,笑容浅浅,是从内而外散发而出的从容。 程晚清一惊,虽然只有短短两年时间没见,可再见陶轩,依旧在他那悠然从容的气度下胆战心惊。 在某些程度上,陶轩和认真时候的寿王有着极为神似的感觉,但寿王认真的时候太少,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清淡寡然。 看人都到齐了,陶轩悠悠然的开口“京城中的事情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至于寿王到底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我们的事情至今依然没有调查清楚,在这里我可以清楚的告诉大家,上次派去刺杀寿王的小分队已经在京城之外全军覆没。” 屋内瞬间转为沉寂,这个消息让人震惊,派去刺杀寿王的小分队虽然在他们之中算不上最顶尖的,却绝对是战斗力不弱的一支,竟然连京城的大门都没进去。 陶轩双手虚按了按“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是我错估了敌人的力量,才造成了如今如此巨大的损失。” 他的声音很轻缓,却似乎会调动人骨子里的血性,话不多,却字字珠玑。程晚清看了多久,便心惊了多久。 经过了两年的沉淀,这个陶轩似乎比以往更加的难对付,那一次的打击似乎让他更加的锋芒内敛,如同一把宝剑,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则定然饮血而回。 “这怎么能怪陶先生,寿王此人向来寡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无心帝位,却不知他竟然能如此隐忍,如今借着王爷与东宫那位对峙之机,意欲各个击破,其心可诛。” 说话的人看不清面貌,声音很粗,感觉上像是一个壮汉,说话直接的很。 蜀王只是静静的坐在上位,一言未发,屋内的所有人都可以算作是他的子弟兵,绝对的忠诚还有绝对的奋不顾身。 陶轩微微一笑“寿王的势力到底如何我们必须查清楚才能够有所准备,至于办法我已经写在了信封内,每个人看过之后立马烧掉,绝不能传出去。” “我……”程晚清想骂脏话了。 洛如却悄悄的说出了她的心声“前面那么多陷阱,这在自己个儿地盘上还这么神秘,这是在……搞笑吧。”洛如无法找到此刻可以形容她心情的词语。 用写的,这两个梁上君子只有无能为力。 “房上的,要下来么?”突然一声将程晚清的魂惊飞了天,陶轩微微仰起头,淡笑浮于嘴角,冷光蕴于眸中。 “走。”程晚清拉着洛如便跑,洛如心中懊悔不已,如果不是她嘴贱以为那个程度下面不会听到,二人也不会被发现了去。 几乎是瞬间,便有人追了出来,是天字羽林军的白羽,反应和身手向来极为敏捷。程晚清欲哭无泪了,以程晚清这身板的速度和白羽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一个搞不好,恐怕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心思飞快,脚下也飞快。还好洛如功夫不弱,跟的紧,若不是如此,玄奕也不会放心她大老远跑来西北。 只是如今这地方九曲十八弯的,援军定然到大不了,今日走不走的了,真就看天意了。 白羽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腰间的长剑已欲出鞘,程晚清却突然一回头,虽然那面貌平凡,但那双眼眸却似曾相识,白羽一顿,速度陡然减慢。 程晚清先是一怔,手中食指和中指间夹得毒药粉又收回了袖子,速度再上一层,白羽却没有再追击过来。 说来也巧,平日里陶轩和四皇子是绝对不会采用如此方式的,都是直接对话交流,就如洛如所说,前头那么多防护并不是摆设。 可偏偏今日之聚有着别的意义,蜀王的私军中出现了奸细,能够于不知不觉中混入这里,此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若不是陶轩归来发现了异常,今夜这一茬也就不会存在了。 今天是试探,那信封中的信不尽相同,是为了找出混迹其中的奸细,而程晚清和洛如也便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成那奸细的同伙,被告知了进入此处的方法。 不得不说,程晚清是捡回的命。 白羽空手而回“两个人,跑的很快,看起来对这里并不陌生。” “哦?”陶轩的目光闪了闪,却并未说什么。 待到人散尽,蜀王才开口道:“为什么不派人杀掉刚刚偷听的两个人。” 陶轩摇了摇头“无妨,让他们去吧,他们想摸我们的底,我们又何尝不想摸清他们的底,棋子太快杀掉就没用了。” 蜀王略一沉吟,继续问道:“你真的以为寿王叔有意问鼎皇位?” 陶轩长眉一挑,随即笑出声来“怎么你变笨了?寿王爷什么性子的人,怎么会去争那劳什子的皇位,我不否认,只不过收买军心罢了。” “那他又为何如此作为,对东宫和我同时出手。他的目的是什么?” 陶轩白玉般的十指交叉“他的目的或许就是那位程家七姑娘的目的。”从未经历只是听蜀王复述的陶轩一语中的。 “程晚清?”蜀王声音陡然转冷。 PS:哎呦六级考的我头昏脑涨,又晚了……我面壁去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章:双儿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第一百章: 这个明明就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总是处处和他作对,几度想要除掉她却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是耽搁就是失败,想到这些他就头疼,面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彦羲,莫乱了心境。”无人时,他可直呼他姓名,这是从小便培养出的默契。 四皇子心下一凛,拂去心中的烦躁,闭眸,再睁开时,双眼已经一片清明。 程晚清和洛如一口气跑回了酒楼,怕有人跟踪,还特意在阳城内兜了许多圈子,确定白羽或是其他人都并没有追上来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白羽的作为,程晚清甚是不解,白羽以及他所带领的天字羽林军一直便是四皇子的部下,其忠心无可置疑,今日明明可将二人斩于刀下,却又无故折回。 再者说,那里又不只有白羽一个人,一旦有外人进去被发现,便会出动无数暗卫,很难有人能够逃脱那天罗地网,程晚清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放自己出来的,只是想不到理由。 不得不说程晚清真相了,只不过她想不到自己歪打正着的被人家误会了。 最让她惊异的是陶轩,两年前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是四皇子练武之时,他也因为先天亏损严重而只在一旁看着。虽有大智慧,却不甚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两年不见,洛如那耳语般的声音甚至没有让四皇子抑或是一屋子的高手听到,却只有他发现了二人的存在。 两年时间究竟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程晚清无法估量他现在的能耐,那只会比曾经更为的可怕。没有办法把这些归为偶然,或是说如今看来,她把他和两年前的陶轩划为等同,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如今的他,不再有曾经的短板,锋芒愈加内敛,光华却愈加耀眼,如今是王者归来,只会让人觉得无比的棘手,甚至是完全不知所措。 程晚清十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眉间成川,抹不平的愁绪。夜逐渐散去,晨雾凝成霜气,愈发寒冷。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二位小姐,天亮了,该赶路了。”是女孩子的声音,很清亮。一直低着头撅着嘴为自己错误检讨的洛如公主一下子来了精神,“是双儿,他们到了。” 程晚清开了门,只见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身淡粉色的夹袄,梳着双丫髻,粉色丝绦随头发垂下,在顶端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极为精致。 这应该便是洛如口中的双儿,粉腮杏眼,却是瘪着嘴,掐着腰,一脸怒气的瞪视着洛如公主。 这双儿虽小,却身手不凡,自小其习武天赋便被惊为天人,力大无穷,除了真正见识过的人,否则没有人能够想到为何如此小小的身体里会汇聚那么强的能量。 这个丫头很单纯,一般只听玄奕的话,当然玄奕让她保护公主,她就保护公主。 这次洛如跨越南北东西,从南疆一路前往西北边陲,若不是有双儿护着,玄奕也不会那么放心。而双儿知道自己任重道远,一路上紧盯着他们南疆这唯一的娇娇公主,结果这公主太坏,给自己下了泻药,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还好厚道的留下了寻找她的方式,否则双儿这十三岁的小姑娘一定会急哭的。 洛如看到双儿那黑黑的小脸,自知理亏的嘿嘿嘿的干笑着,强自扯来一个话题道:“他们呢?”指的自然是跟随而来的车队。 “在楼下等小姐起床!”双儿一字一顿,说得很大声,以此表示她余怒未消。 “双儿姑娘,玄奕有没有告诉你此行的目的。”双儿看到问话的也是一个姑娘,虽然其貌不扬,身材深陷在大衣里看不清楚,但一双眸子晶耀闪亮,便猜测到了此人的身份。 急忙行了个礼道:“王上说要到西番设法说服西番王和皇朝的蜀王死磕到底,直到王上把皇朝的太子拉下来。” 程晚清皱眉,“这样的话,太子失势,蜀王势大,将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野心,不仅是皇朝,甚至西番,南疆都要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一点你们王上不会想不到。” 双儿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说道:“双儿也不知道,只不过王上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程姑娘的顾虑他知道,自有人能将蜀王拉下马去,不需你**心。” 程晚清的眉皱的更深。谁有这个能耐,要知道蜀王孤家寡人之时就能把太子逼的极为狼狈,而此时的他身边还有一个陶轩。羽翼已丰,只等展翅翱翔。 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一个清隽的身影,偶然认真时那蕴于眸中的胜券在握,由眸入心,满是温润。没来由的让人安心。 玄奕说的是他么?可是向来对朝政不管不问的他哪来的那么大是实力。还是如他所说的只为了帮她,却暴露了一直以来他所有的底牌。 程晚清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带着三分酸涩,三分感动,三分担忧涨了满心,说不出的滋味。 双儿又帮洛如公主和程晚清稍微收拾了下,来之前王上交代遇到程姑娘要极为有礼貌,她可时刻记着呢。 下方大厅已经坐了不少人,只不过一大片全是洛如的车队,程晚清大致一眼扫了过去,身手不凡的有不少,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看来玄奕对这次的事情做了不少准备。 程晚清不由得又想到寿王所言,他说他会帮她,她可否全心依赖他这一次,先将太子拉下马,然后在集全力对付蜀王。 或许对于程晚清来说,和太子合作,借用太子的力量会让她的复仇更为容易,可太子那样的人,程晚清便是看着都觉心烦,即便是复仇,她也不能如此不择手段。 只不过是瞬间的心思转换,程晚清便下定了决心。与其一个人势单力孤,不如就如玄奕所说,先将蜀王绑在西北,在西北的事情越多,才越有可能暴露出缺点,让人有可乘之机。 而如玄奕这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蜀王继承皇位的,他要保证南疆的太平,就必须将蜀王从皇位继承者这个位置上狠狠的拉下来。 如此一想,程晚清愈发安心。 这些人同双儿一样,对程晚清都极为客气,就好像是对洛如公主一般无二,一个两个这样,三个四个大家都这样,程晚清心中明白,这恐怕是玄奕交代过了,心中苦笑,这么一来她混在队里打酱油的想法岂不是就要宣告破产了。 “姑娘,主上交代过,让我们称呼您为大小姐,称呼公主为二小姐,我们是一个商队,要运些物资到西番,以低价卖给西番王,补足他们的亏空,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这一片被双儿事先吩咐隔了起来,又是刚刚清晨,外面也没几个人,虽然声音不小,但也足够隐秘。 “有渠道觐见西番王么?”程晚清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道:“南疆西番两国通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渠道还是有的,大小姐请放心。” 并没有着急行动,出了阳城,放眼全是沙漠,若没有个熟门熟路的,还真会在沙漠中迷了路去,每年沙漠里被困死的商队车队不计其数,总是些心急的。 说起沙漠,两世程晚清都没接触过,前世即便是偶尔会因为这里是四皇子的封地而前来,却也都是在阳城以内的范围内,那时候兵祸没有如今严重,程晚清偶尔登上城墙放眼望去,也看不到个人影儿,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好奇的心思。 却没想到物是人非,她再度回到此地时,却成了他的敌人,而为了报仇,她也终于要涉足那从未涉足过的大沙漠,横穿那滚滚黄沙,去赢得一个有可能会扳倒他的机会。 玄奕派来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一天地时间,便补足了淡水和肉干等食物。再有便是地图,哪处驻有守军要绕道而行,哪处风沙太大,容易出危险,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程晚清很清楚这种地图市面上是绝对没有卖的,这定然是他们通过特殊的人特殊的渠道才得来的。 夜晚,众人齐聚一起,这队带头的大汉拿着地图讲解着去沙漠应该要注意的事项。 横穿整个沙漠之后,到达西番的部族,那里有着一名名叫华玉缺的大商,此人手眼通天,皇朝,南疆和西番都有着极为隐秘的渠道,他会买下他们此次带来的物资,然后将他们引荐给西番王。 程晚清心中有些奇怪,“士农工商,一个商人,再大的权势,又怎么能将我们引荐给西番王。” 那大汉道:“这就是这华玉缺的奇特之处,他的确是商人,但在这西番地界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好像几年前这位华大商人在哪搞来一大批物资,让当年饥荒的西番度过了最难捱的时候,西番王对他大肆褒奖,对他的行商之路也大开方便之门。” “难怪!看来还是一个良商呢。”程晚清笑了笑。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零一章:险境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沙漠之中,黄沙连天。前后左右的望过去,都是连成茫茫一片,满目黄沙。路上也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商队陷入困境,但带头的大汉则是全部选择了无视。 洛如公主本性善良,在遇到不知道是第几波人几乎快要渴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大路,我们为什么不帮助他们,我们的水带的很足啊。” 大路是那领头的大汉的名字。 “二小姐,沙漠之中时有风暴,若是一不小心我们很容易迷失在这茫茫沙漠之中,在这里帮人是大忌,帮了他们在我们水断粮绝的时候渴死的就是我们。而那时候绝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大路说的很严肃,因玄奕交代过沙漠中由大路做主,洛如也不能搬出公主的架子来,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那样的性格。 只是几次回眸,水眸中蕴着同情。 程晚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没有太强大的同情心,她从来不是个善良的,自己的人会拼死相护,和自己没关系的她也不喜欢多管闲事,简而言之,怕麻烦。 亏了强力地图,假商队在沙漠中前进的十分迅速,隆冬天气,十分严寒,好在队伍中没有娇贵的,洛如从小便喜欢舞枪弄棒,身体也是好的很,再加上有一个事事周全的双儿,倒也不觉得难过。 说道双儿,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程晚清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赋。在她们进入沙漠深处的第一天,便倒霉催的遇到了一条响尾蛇,很大一条,竖起身子对他们吐着信子。 大路带了防蛇的药粉,可却对这种蛇中之王没什么效果,那蛇足有八尺长,带有横条纹。倒三角的血红眼睛,盘旋在众人身前,尾巴不时的发出响声。 因这蛇带有剧毒,所以大家不敢急着出手,怕一不小心伤到了人。而那蛇或许瞅准了双儿最小个儿,直奔她而来。 双儿大怒,双手成拳,一拳打在了那蛇的七寸,来势汹汹的大蛇两眼一翻也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死了过去。想找软柿子捏的响尾蛇踢到了铁板。怕这里的响声会引来更多的毒物,程晚清便提议大家急速前进。离开这一片地方。 不过从那时候起,程晚清看双儿的眼神发生了质的变化,你能想象梳着两个苞苞头的小丫头矮矮小小的一个。每日掐着腰瞪着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不准洛如公主干这个干那个的小孩儿是个武林高手么? 即便程晚清已经有所准备,还是被深深的惊呆了。尤其是她打完那大蛇回头冲她们一笑,水水的眸子里还带着淡淡的好奇,一咧嘴便露出一个俏皮的小虎牙。 怕她粘到那蛇的毒液,程晚清来来回回帮她把那只小拳头处理了好几遍。直到雪白的小手被擦的通红,程晚清才得做罢。 这件事被大家当成一个小插曲,本以为过了便过了,没想到却引来了一个真正棘手的问题。 这天夜里,无月无星,众人不敢连夜赶路。便搭了帐篷,大路算了算时间,顶多再有两天。便可到达西番边城,到时候华玉缺自然会派人来迎他们。 夜愈深,偶尔风声,会卷起沙尘。 突然“嘶嘶嘶嘶”令人发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程晚清心下一惊,急忙道:“是蛇。而且有很多。” 双儿大叫一声“我来。”嗖的窜了起来,将洛如护在后面,结果摩拳擦掌的一叫完,整个人就傻掉了。 四周数不清的蛇向着这里汇聚而来,程晚清一直害怕双儿手上沾上那毒蛇的气味,在此扎了帐篷时就在外洒了一圈她特制的药粉,即便是如同响尾蛇那般的毒蛇,在三公里以外也都会掉头就走。 可如今还是有这么无数条蛇围了过来。只是在那个圈子外游走,不敢再靠近。 程晚清举起火把,朗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这么多的毒蛇是想把我们都吞了?” 即便有蛇不惧怕她的毒粉,也不会有这么多,除非有人在牧蛇! 四周突然亮起火把“我还道谁能那么大的能耐,将我的响尾蛇王一拳打死了,原来这里竟然有着行家。” 程晚清着实算不上行家,只不过上辈子听韩锋讲过西边牧蛇的事情,才联想到这里来。 那些蛇能感受到响尾蛇王的气味,嘶嘶的对双儿吐着信子。双儿小脸煞白,两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嘴唇抿起,遮不住眸中时而闪耀的害怕。 她是力气大,但不代表她可以一拳打死一群蛇。 “别怕,到我后面来。”程晚清将火把递给双儿,望着前面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为首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大冬天的手持折扇,头发高高束起,用碧玉簪束牢。 “这位公子,我小妹力大,确实打了您的蛇一拳,不过这沙漠之中,每个人遇到这种事都要选择自保吧。所以您今儿是准备为你的蛇报仇么?”程晚清说着话,两袖之中淬了毒液的银针也夹在了手指之间,只不过这蛇太多,她没有把握能保证这里的每一个都不受伤。 那白衣公子听那女声清泠而有力,借着火光仔细的瞧了瞧,入目的却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唯有一双眸,美目流转间,竟似有清光乍现。 “这位姑娘,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也不会如此揪住不放,但这次的一批蛇是要进贡给西番王的,那蛇王极为重要,如今被你小妹打死,我这一批蛇也就都没了用途,如果我不把她带回去,恐怕无法交代啊。” 那白衣公子说话的语气很轻佻,让人感觉很轻浮。 程晚清扯了扯嘴角“那今日之事恐怕就无法善了了。”话音刚落,大路以及手下都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那白衣公子笑笑“何必如此,大漠行商,本就是抱着失命的危险。可若非必要,谁都就只有一条命,我今儿只要那个小姑娘,其他人尽可以安全离去。何必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命。” 白衣公子依旧挂着轻浮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轻浮,甚至是很有心机。 若是普通的商队,或许真的会被离间,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商队,而是玄奕的手下,能在这里的哪个又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么会被轻易离间,更何况他针对的还是双儿。 双儿是玄奕手下第一大将的幺女,若是真的在这出了什么事,或是有去无回,那他们也无法向玄奕交代。 “这位公子,你可以看得出来,你的蛇破不了我的毒。”程晚清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些蛇虽多,但无论是个头还是毒性都照那头响尾蛇相差甚远,难怪那头蛇会是蛇王。 那公子摇了摇扇子,后面带着白色头巾的男子轻敲起竹筒,陆陆续续有蛇进了圈子。 双儿面色一变,还是守在洛如身前,即便脸色苍白,双手也微微抖了起来。但咬了咬牙,还是踏前一步。 程晚清几根银针闪过,白色带着寒气的针尖在黑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度,钉在那爬进圈子中的的蛇的七寸。 瞬间死亡。 白衣男子这次真的黑了脸色,双眸闪烁的光芒也愈加危险,折扇轻轻举起,只待指令一下,那些蛇便会一拥而上,不顾性命,到时候程晚清即便银针乱飞,也无法一举将它们全部拿下。 程晚清又何尝不知,飞针之后又迅速的在他们周围划下毒粉,只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眼看着白衣公子准备下最后的指令。 程晚清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道:“将馋了雄黄的酒全部洒下。” 酒液迅速蔓延,那些毒蛇瞬间又向后退去,程晚清将更多的毒粉洒下,这人牧蛇绝对是个高手,竟然可以让蛇不顾危险的进攻。 “啊!”双儿一声惨叫,程晚清急忙扔出一根银针,碧绿的竹叶青翻了翻肚皮倒了下去,双儿的胳膊却被咬了一口。 几乎只是瞬间,双儿的面色便泛起了青色,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有些无光,洛如急忙扶住双儿。 程晚清眯了眯双眼,将一个玉瓷瓶递给大路“将这些东西撒下去,洒成一条直线。” 大路应声,碧绿色的液体流下,黄沙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有蛇触碰到毒液,瞬间变成干黑色的干尸。 程晚清很庆幸自己在承恩侯府时在锦绣楼呆的那一段时间,上一世对毒的认知只是建立在南疆普通huā草之毒之上,而这一世在一些孤本之中读到了更多的东西。 而她决定复仇的时候,就知道总有面临绝境的时候,而这一玉瓷瓶里的毒汁是她耗费许多时候提炼出来的,或是杀人,或是自杀,总是一个了解。 那白衣男子瞳孔缩了缩,下令道:“所有人一起上,一个不留。”阻隔了蛇,却阻不了人。两边的人数相差甚多,而程晚清这边处于绝对的弱势。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且慢,白公子,不知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零二章:西番边城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这几位都是华某的朋友,至于这点误会,华某会亲自跟西番王解释,白公子你看如何?” 来的人是华无缺。 那白衣公子略感诧异,抱了抱拳道:“怎么劳烦到了华公子。白某不知这几位是华公子的朋友,本就是误会一场。” 华玉缺笑了笑道:“白公子客气了,华某人是商人,当然是哪有生意往哪走了。” 白衣公子也笑着打了个哈哈,随即再度抱拳,带着他的人和他的蛇撤了。 华玉缺看他们人走*了,才向前几步,绕开毒液,道:“这位姑娘的毒得马上医治,我这里有解毒的药丸,先给她服下,我马上派人回去寻医,做好准备。 说罢拿出一颗药丸,程晚清微微一闻,便放在了双儿的嘴里。华玉缺又安排了人先行离去。如今双儿不能移动,要先控制住毒性蔓延才能够勉强挨到西番边城。 洛如将双儿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看她小小的脸蛋已经泛着青黑之色,眼泪便落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程晚清叹了一口气,转头问向大路,“你们这次带来的物资中与没有南疆晒干的毒花草。 南疆很多毒花在花落之前都会被采摘下来晒干,晒干的花保留了原来的毒性,可医用或是驱虫。 大路点头,“有的。” 程晚清眼睛一亮道:“快给我看看。”大路虽不明白程晚清的意思,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将那一车卸了下来。 程晚清趁着这个功夫已经列了一张单子。 大路按照单子,将所需要的东西都找了齐全,程晚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还怕找不齐全,虽然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却终归会流失药性。 程晚清将火把的木柴捡了起来,简单的支起来一个火堆,然后在货物中少数用来走关系的高档品中找了个紫砂壶,按照记忆里的药方,熬起药来。 这个解毒的方子还是前世她中了淬了毒的箭,林安之交给她的,可以将毒液凝聚,从指尖随着血液流出,只不过并不彻底,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这里的条件有限,光凭着华玉缺的药丸,不能真的让双儿脱离危险。 双儿强自撑起身体,大眼睛无力的眨着,带着希望的望着程晚清,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俏模样。 洛如看着她,哭的更凶了,平日里单手能打虎,现在坐都坐不住了。 “双儿不用怕,不会有事的。”程晚清看熬制的顺利,便分出神来安慰她一句。 这个小小的爱笑的姑娘,还是很得人喜爱的。至少程晚清毫不犹豫的将她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里。 双儿撑着下巴奋力的点了点头,那双眸中有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知为何,程晚清突然想起笋儿,也有娇俏的笑容,也有顽强的意志,却死在了报恩二字当中。 心中长叹了一口气,程晚清没再说什么,专心熬药。待到药汁的苦味传出,华玉缺突然咦了一声,凑了过来,“这不是南疆几百年前盛传的解毒丸的味道么?不是早就失传了么。你怎么会制?” 程晚清莫名其妙,“你都说那是解毒丸了,你看我这里是药汁。”华玉缺奇怪的嗯了一声,“一直就是药汁,我还以为是因为这里东西简易,只能做到药汁的程度。” “本来就是药汁。”原来是什么她不知道,反正林安之教她的时候就是药汁。 华玉缺自己个儿钻进了牛角尖,敲着脑袋陷入了纠结,程晚清不去管他,熄了火,又等了等,看温度差不多,便端到了双儿面前,扶起她的身子,洛如拿过紫砂壶,道:“我来喂她吧。” 程晚清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道:“双儿,等下会有点痛,忍一忍。”双儿虚弱地点了点头,还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说别担心却只有口型,发不出声音。 洛如将药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双儿,程晚清看差不多了,匕首在她的指尖一划,顿时黑色的血液簌簌流淌开来。 双儿本就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顿时更白了,这时候她才知道程晚清说的有点疼是指什么,可她还是死咬住嘴唇,指尖不停住的颤抖着,但眸里泛着的绿色却是越来越淡。 那血渐渐变成了红色,双儿也觉得舒服了许多,歪在洛如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就是解毒丸。”华玉缺终于确定,“这位姑娘,我能不能跟你买这药方,华某钻研此道多年,始终没能制出这解毒丸来,曾经这东西在南疆可是风靡一时,只是后来丢了方子,你这药汁虽然效果看起来并没有解毒丸彻底,但却也具有了雏形,让华某加以研究,定然能够让解毒丸重见天日。” 这人说着说着自己激动起来了。程晚清早就累了,在他兴奋的长篇大论的时候,程晚清偷偷钻回了帐篷。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程晚清起来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双儿被放到了车上,洛如在一旁跟着,华玉缺凑了过来,“这位姑娘,我昨日的提议怎么样,华某是一个商人,是做生意的,你说你想要什么交换,只要华某拿得出来!” 程晚清急忙伸出手阻止了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华公子有着自说自话的能力,你不阻止他,他能滔滔不绝的一直说下去。 “等这里的事情顺利完成,我离开之前一定将方子交给你好么?至于你是商人,是做生意的,我又不是商人,你帮我们把事情办好,我把方子给你,就算两不相欠,怎么样? “成交!” 华玉缺做生意第一次这么爽快。 程晚清揉了揉太阳穴。双儿一边看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她已经感觉好多了,如果不是洛如公主坚持,她一定会自己走路的。 “小双儿,气色不错哦。”程晚清看她还能笑出来,也便放了心。 双儿又微微笑了笑,道:“谢谢程姐姐。”一路称她为大小姐,可这一次双儿是从心底里感谢,到底没敢说名字,只说了一个姓氏。 可一旁的华大公子还是略略挑了眉,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直怕她唠叨而没去看他的程晚清却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有华玉缺的人带着,这一队人走的更为迅速,在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西番的边城。 到了这里就是华玉缺的地盘了,一进城门,便有人来迎接,说是大夫已经找好,只等着大家回去。 双儿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也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华玉缺没有诓人,找来的都是极有名望的大夫,轮流替双儿把了脉,道:“双儿姑娘体质奇怪,中了竹叶青的毒竟然没有立刻毙命,再加上处理的得当,大多数毒素已经清楚,只有少数余毒,老夫开几副药,喝上一个月,也就全好了。不会遗留任何问题,请各位放心。” 洛如拍了拍手,长叹一口气,“太好了,如果双儿真的受了伤回去,我大哥一定会揍我的。” 程晚清诧异的望了过去,“洛如,之前双儿受伤的时候你哭的那么伤心,是担心她还是担心你自己挨揍啊?” 洛如一愣,咳咳两声,“都有都有。” 众人大笑,洛如公主本性善良,这在南疆不是什么秘密,担心双儿是一定的,只不过在此之余担心自己会被大哥揍,也是很正常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听到双儿不会有事,一行人也都真正松了一口气,大路和华玉缺出去了,想必是准备正事去了,虽然要觐见西番王,但这许多关系也要走一走的。 所谓众口铄金,多些人帮他们说说话,这成功的机会也会高很多,在来此之前,程晚清绝对认为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可是见识了华玉缺的口才之后,程晚清又觉得没那么艰难了。 此人绝对有一种极为罕见的天赋,就是即便你不回应他,他也可以一直讲下去,而且绝对兴奋,绝对有条有理,绝对可以一直讲到你回答他。 而一般这个时候,答案都是他想要的方向。 所谓商人的极致,就应该有此种天赋啊。程晚清暗叹。 双儿睡下了。洛如又来了精神,“大姐,我们出去看看西番的风土人情,大哥交代,要搜集西番的信息,越多越好。” 程晚清见她说的认真,便点头跟着去了,结果一到了街道上,看着四周的摊贩摆着的都是些不认识的东西,洛如哪还有时间搜集情报,整个的扑了上去,摸摸这个看看这个,碰到爱不释手的就直接买了下来。 最后程晚清极度怀疑玄奕到底有没有交代她搜集一下西番的情报。 但不管怎么说,多看看总是好的,西番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过的都很和顺,放眼望去,街道上的行人鲜少有愁眉苦脸的。 其实普通百姓要求不多,吃饱穿暖,足矣。 只有在高处的人,才会不断地膨胀着野妄,直到忘记了初衷。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零三章:真正的主子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Shumilou.Com “两位姑娘,又见面了。”黏腻的声音入耳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程晚清回头一看,顿时眯起了眼。 难怪有人抱怨这个世界太小,“公子别来无恙。”程晚清冷冷的打着招呼。 洛如正在一个摊子上一脸好奇的摆弄,听到声音转头过来,一张笑脸顿时覆上寒霜。 “哟,两位姑娘何必如此,若是知道你么是华公子的朋友,我也不会那般出言得罪,那一批蛇养起来可不容易,那种情况下我讨个公道也是应该的,两位姑娘你们说白某说的可对。” 洛如切了一声,拉着程晚清转头就走,白衣公子突然又道:“两位姑娘,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南疆到西北这横跨南北东西,两位姑娘不辞辛劳来到西番,不如让白某做东,请二位姑娘吃一顿便饭如何?” 这两个女孩子处处透着神秘,他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她们的身份,南疆的人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绝对不会抱着单纯的心思。 任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不对了,程晚清和洛如都带着人皮面具,根本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这两张脸出奇的平凡,甚至连秀致二字都担当不起。 而这人却依旧一脸讨厌的黏了上来。可见这白衣公子根本不是冲着色字来的,而且他刚刚一语道破二人的出处。 程晚清冷哼一声,“原来白公子有偷窥的习惯,说好先带着人离开了,却躲在暗处瞧着。” 他之前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今天却知道了,显然是她那日制药,向大路问话时被听了去。 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想隐藏身形并不容易,可偏偏那夜无月无星星,众人又都在忙着双儿的事情,若是伏在沙堆之后,也确实很难让人发现,没想到一个疏忽,竟然真让他浑水摸鱼了。 “这位姑娘果然聪慧,虽然华公子坦言会在西番王面前说清缘由,可白某人也不能连我栽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不是,总要知道诸位的身份才好交代啊。” 白衣公子无赖起来还真是让人令人无语。 程晚清懒得跟他扯下去,“这位公子,您的饭我们就不吃了,家里还有一个中毒的妹妹等着我们回去照顾,我们都是做小生意的,除了此事,我想也不会再有机会和公子打交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带着洛如就走,白衣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食指勾了勾,对后面的人说道:“跟着。” “是。” 一声简短的应答,一个黑色的影子窜了出去,在冬日的阳光映射下,似乎成了一道阴影,眼一花,便就不见了。 程晚清轻哼一声,速度陡然加快,洛如也加快了脚步跟住她,虽然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但程晚清向来不缺乏耐心,只是随便乱走,见到巷子就钻,钻到死巷就翻墙。 后面的那一道影子跟的很紧。程晚清耐心的摸清楚后者的速度以估量出大致的能耐。 终于到了一处几乎无人的小巷。 “等下离得远点。”程晚清对洛如耳语道,“如果有机会,一击必中。” 洛如脚步疾停,程晚清灵敏的从沿着墙跟爬了上去,影子如风而至,程晚清手中红光一闪,渥丹出鞘。 那影子一停,亦拔出了腰间的双刀,那刀体型较小,呈弯月状,正是西番人惯用的武器。 那影子速度极快,程晚清的渥丹极为锋利,几次擦边而过,洛如看着这影子太难对付,瞅准了机会一鞭子就抽了上去,那影子顺势一躲,程晚清欺身而进,渥丹直接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程晚清绝对不相信那白衣公子追着他们不放只是为了向西番王交代。 那影子冷冷一笑,不顾性命的出刀,程晚清前世作战无数,早就防着这一手,双指夹着一根银针,直接插入了他的虎口处。 弯刀掉落,程晚清又在他的脖子处扎了几针,这次他不仅不能动刀,连牙齿都不能动。 有很多死士会在牙边夹毒包,如果遇到不可逆转的情况,就咬碎毒药,自尽以全忠义。 程晚清好不容易抓住他,可不能就让他死了,洛如去找了个麻袋和绳子,将后者牢牢的捆了起来,“大姐,把他交给大路,不管多硬的骨头,大路都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洛如比量了下小拳头,二人拖着麻袋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回去了酒楼。 大路和华玉缺已经回来了,看到二人后面拖着的麻袋,俱是一愣,“这是?” 洛如不等程晚清开口,噼里啪啦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华玉缺皱了皱眉,“那姓白的原来只是搞一些毒物,蛇啊蜈蚣什么的。但这种东西搞久了,也出了些门道,西番王的确有想用他的毒物参与攻城的想法,如果真如你们所说,这姓白的还与别人有勾结,恐怕……” 程晚清抬起眼。“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与蜀王勾结,到时候那些毒物反攻西番,则西番不攻自破,蜀王便不是暂时性,而是真正取得了胜利,到时候便可以打道回府,而我们来此的任务则未开始便失败了。” 程晚清不得不承认,若是陶轩,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出来。 越想越心惊,“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说真话。”大路的眉也皱的很紧,“在南疆有一种迷心的药草,用此制出来的药丸可以令人吐露真言。” 程晚清眼睛一亮,洛如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可是大路继续说道:“可是我们没有迷心草。” 华玉缺哈哈一笑,“我有。” 程晚清看了他一眼,看来此人说喜欢研究这些是真的。 大路继续道:“那你会制?” 华玉缺得意的脸顿时又萎靡了下去,“不会。”程晚清险些翻白眼了,“药方可有?我可以试试。” 华玉缺点了点头,“有,可是我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程晚清一字一顿,“我来试试。” 南疆的制药方法有着很多技巧,要不是上一世她久居南疆,对此也不见得知晓多少,那今日也便会同华玉缺一样,束手无策。 但是,上一世她制了太多的药,甚至以身试毒,才让林琬那身体百毒不侵。 只不过如今的程晚清却是差上不少,好在记忆未失,她还能将这迷心丸制出来。 说定此事,大路亲自看守着那影子,没有在酒楼处理此事,而是跟着华玉缺到了他的玉缺堂。 玉缺堂是一个药铺,卖大江南北的药材,而穿过堂口,直往里走,便是一处不小的庭院,环境清幽,布置的很雅致,这便是华玉缺的住处了。 这样一来,干脆退了酒店,一行人入驻了他的大院子。 看着药方和药材,程晚清直接开始了尝试,第一次失败了。这东西她毕竟没有真正制过,确实需要点时间。 过了一个下午,终于熬出了一碗药汁,就差最后的凝成药丸,可这一步没什么必要,又不是拿去卖,是吃进去还是喝进去都一样。 那影子实在硬气,牙关紧咬,就是不让他们得逞。 双儿已经好了很多,揉了揉拳头,道:“我来!”豪气干云。 一拳打在了那影子的嘴巴上,牙齿碎裂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双儿露着虎牙的笑容,小脸还有点苍白,却挂着小小的得意。 “灌药。”程晚清才知道大路本就是南疆的刑罚手,做起这事来还真是轻车熟路,一张脸带着煞气,活活的一个地狱阎罗。 程晚清觉得双儿这女孩太单纯,还是不要来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了,虽然她本身一拳打掉人家一口牙已经很血腥了。 哄了半天,才将双儿哄了回去。 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影子依然紧闭着嘴,大路道:“这人的意志力不是一般的坚强,恐怕得再等一会儿。” 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药力逐渐上来,那影子的双眼开始迷离,大路试探着问了句,“你主子是谁?” “白公子。” “你主子的主子是谁?” “陶公子!” 果然! “什么?”听到不是蜀王,大路还奇怪着,程晚清急忙解释道,“是蜀王身边第一谋士陶轩,两年的空白期,如今已再度归来。” “陶轩?”两个声音,一道来自大路,一道来自洛如。 大路自然是知道陶轩的,但因为已经失踪两年,所以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他在来西番之前也去执行了秘密任务,所以并不知道前段时间风风火火的陶轩归来的事情。 而洛如的惊叹自然来自这些日子关于陶轩的传言。 “陶轩完全可以代表蜀王。他这个人有着超人的智慧,极难对付。看来我们误打误撞的搞定了那条蛇,如今看来,倒是帮了我们大忙。” 大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去通知主上。”双儿冒出一个头,略有些讨好的笑着。程晚清瞪圆了眼,她好哄歹哄的把她哄走了,搞了半天是她把自己哄住了。 双儿一溜烟的跑了,她自有联系玄奕的办法。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零四章:变故 那个影子交给了大路处置,程晚清并没有再过问,毕竟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那蛇王又被双儿一拳头打死了,就如那白衣公子所说,培养出那么一批要用不少的时间。 大路趁着这人被药力控制着,让他将此事原本的写了下来,还按了手印,准备将这东西交给西番王。 有了这么一个强力武器,这次的任务定然不会失败,西番王对蜀王越咬牙切齿,越不择手段,他们的任务才算是越成功。 在大路审问那影子的这两天,这华玉缺死活要拜程晚清为师,让她教他制迷心丸。程晚清不是不想教他,实在是这个人太能说话了,每次跟他相处一会儿,就会头疼好久。 程晚清这个人吧,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极度的怕麻烦,她好说歹说了半天,绝了这人拜师的想法,又稍微的做了下指点,只是绝对不够清晰明了。 华玉缺果真再度陷入牛角尖,自己琢磨去了,程晚清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故意往歪了说,只不过说的含糊不清一些,若是聪明的想想是一定会想清楚的。 程晚清如是安慰自己,悄悄的跑掉了。 这样过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华玉缺带回来消息,西番王对这批物资很是满意,因为是他们卖给了华玉缺,又由华玉缺进贡给西番王,所以这不能代表南疆在向西番进贡,再加上做戏做全套,大路也通过华玉缺找了路子带走了一些西番的皮子毛料。 而西番王也为了表示下友好而应华玉缺所说,接待了这一批来自南疆的客人。 西番王的晚宴比皇朝的宫宴相比真是简单太多了,虽是隆冬季节,可设宴还是在露天的地方,燃着篝火,无数篝火堆旁有西番的女子在跳舞。火架子上架着一只只的烤全羊。 鲜美的气味弥散在空中,混着火光,冲散了冬日里的寒冷。 夜愈深,席散宴残。 吃了肚儿圆圆的双儿被洛如勒令回去休息,其余的人则是跟着西番王进了接待客人用的主帐篷。 西番王不同于人们的想象,其实是一个很粗犷的人,但是粗中带细,难掩其精明。 “来自南疆的朋友,代本王向你们的王上表示感谢,这批物资来的太及时了。如今正值严冬,农务暂休,前方战事却是僵持不停。这一批货物如解燃眉之急啊。” 西番王话说的漂亮。大路却也是此道高手,按照南疆的礼节行了个礼,然后才道:“西番王客气了,南疆也正需要西北的皮毛过冬。” 又相互吹捧了半晌,西番王才话题一转。拉到了正题上,“听说这次的旅途有些小小的不愉快。” 果真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就要做好变成透明的准备,大路虽是色不变,却着实头疼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位美丽的姑娘,我听人禀告你似乎在医毒方面甚是精通。不知可否属实?” 好吧,程晚清竟然被重点关注了。 “王上。”程晚清学着大路行礼,否则按照皇朝礼。她可能立刻便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这可就是谬赞了,民女一不懂医,二不通毒,只不过在幼年时期身体不好,看了些有关此方面的书。又因为第一次深入沙漠而做了不少的准备,这还多亏了华公子的相救。否则我们一行人也便命丧这滚滚黄沙中了。” 西番王哦的一声,尾音上扬,显然不置可否。 程晚清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王上,沙漠中发生的一些小小摩擦,想必您已经是知道的,只不过那白姓公子见我妹姿色非凡想要抢夺了去,若不是民女携带了些毒汁,也奈何不了他。” 程晚清对后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将那影子的供状呈了上去,程晚清淡淡道:“只不过或是白姓公子贼心不死,又派了人来掳我那可怜的中了毒的妹妹,若不是其他人警醒,恐怕现已遭了毒手。” 西番王读着那一纸供状,脸色越来越黑,很明显,已经是不失礼的极限。 程晚清再添一把火,“民女虽是南疆人氏,可自幼旅居大陆,亦到过皇朝京城,陶轩此人在十二三岁的年纪便可从容指挥千军万马,在皇朝名声如日中天。沉寂两年后迎来的是更为猛烈的爆发,西番王此番对上他,一定要无比的小心啊。” 一番话真真假假,摆了姓白的一道。西番王虽不会全信,但有那按了手印的东西作证,确实让他的天平倾向了她们一伙儿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次的任务都是很成功的。 心中装了事儿,西番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路接着和他寒暄几句,看着时机差不多,便提出了告辞。一行人直接回了华玉缺的住所。 “不对!”华玉缺最先感觉到了异常。 借着火把仔细一看,“有打斗的痕迹。”程晚清一言断之。 洛如瞳孔一缩,对着里面喊道:“双儿?” 没有人应答。 “小妹,西番好玩么?”黑暗处传来了声音,进而走出一抹着青墨袍的男子,一张脸和玄奕有着六分想象,只是眸更流于精明世故,少了那些令人心安的力量。 玄厉,南疆二王子,被玄奕以雷霆手段镇压的人竟然贼心不死,复又出现在了这遥远的西番。 有火把闪烁,火光冲天,程晚清四处望去,已陷入包围之态。 西番王脸上余怒未消,“好一个洛如公主,一张能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竟将本王玩弄在手掌之中。” 玄厉这个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全都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南疆这是什么意思?” “且慢。”清湛的声音响起,如同雨落芭蕉。 程晚清也拉下脸上的面具,对西番王抱了抱拳,“我等坦诚相待,但请王上莫要被小人诓骗了去。” 西番王双眼眯了眯,望着掩藏在平凡面具之后的那倾城容颜,脑袋里迅速搜索着这个人的身份,终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程晚清,久仰大名。” 程晚清一怔,没想到自己那档子事都传到西番来了,却只是无言笑笑,“王上,此番虽有洛如公主同行,但此行目的却是绝无二致,货物您已经派人验过了,我们这的皮子毛料您也可以随时验证。而此刻站在你身边的人。” 程晚清指了指玄厉,“不过是南疆的丧家之犬,南疆王念在兄弟情饶他一命,却没想是放虎归山,只不过没了牙齿的老虎终究翻不起什么波浪。” 玄厉眼中有厉芒闪过,杀意涌动。 弓箭手已经就位,只不过西番王还未下令。大路将洛如公主挡在身后,“西番王,王上本是一番好意,若在此伤了洛如公主,那南疆西番定然开战,就看你西番有没有能力在皇朝和南疆的夹击中依然风雨不动了。” 软硬兼施,程晚清唱罢,大路登场威胁。 “至于我二哥,在南疆已经没有人承认他的身份,他许诺你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西番王还是三思吧。” 洛如适时插话,玄厉眼中杀意更胜。 西番王却陷入沉默。 这时,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剑闪寒意,红缨随风。华玉缺啧啧两声,随意的说道:“终于到了,再不到老子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西番王终于变了颜色,这后来的明显不是他的部下,至少有五千人的队伍将他的人反包围在了里面,他绝不怀疑只要他有一丝丝的意动,则定然会有狂风暴雨的攻势席卷而来。 而这是西番王城,是他的地盘!却有着别人的军队。 西番王已经冷汗涟涟。 华玉缺举起手中的令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但很明显具有着号令那些军队的能力。 洛如张大了嘴儿,“我今儿才知道什么是神兵天降。” “大小姐,二小姐。”双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小燕子一般跑了过来。 “你没事?”洛如前后的看了看,双儿摇了摇头,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回来之后便发现院子里有埋伏,他们要抓我,我打不过他们,却有人出现救了我。” 双儿指了指身后那一水儿的兵,小虎牙闪耀着俏皮的神色。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反正不是南疆的。”大路嗡嗡的说道。对事情突然转变成这样也有些意外。 华玉缺看人来了,也有了底气,“西番王,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树敌了,南疆王没有征战天下的念头,我等此番过来也只是普通的交易,只不过带着公主出来游玩一圈,这也就告辞了。” 说罢拱了拱手,兵士让出一条路,众人连夜离开了西番的王城。 直到走出了好几里,程晚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已经不止一次问华玉缺,但华玉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那五千的兵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到底在听谁的指使? “我们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洛如小心翼翼的问道。 “恐怕没有,那些士兵的出现暴露了西番王城的太多问题,未曾安内,西番王恐怕不会再出兵了。”程晚清语气颇有些沉重。 第一百零五章:被困 “那些人会一直保护我们么?”双儿还有些后怕,一双眸星子似的,蕴着清光。 华玉缺大手摇了摇双儿的头,“小丫头,不会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次虽只是震慑,但很快西番王便会清洗王城。如今这些人都已经在撤离当中。 程晚清一怔,“撤离?这是谁安插在西番王城的势力,如今为了我们暴露,这……” 华玉缺挥了挥手,“无所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接收了消息,这里所有的暗线都可以动用,只要保证你们安全离开西番。” “我总觉得以西番王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的放我们离去。”程晚清依然有些担忧。 “小心行事吧。”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也没有其他办法。 程晚清惴惴不安了许多天,可路途一直很平静,没有后续追兵,西番王也没有再难为他们。 就如华玉缺所说,在他们离开的当夜,西番王对王城进行了清洗。而对峙在阳城之外的军队也向后再退三百里安营扎寨。 再度回到阳城,已经是夜半时分,城门紧闭,城内外守军比曾经多出一倍。 多出一倍!程晚清倏忽一惊。“快,绕开阳城,直接向先向南在向东。走!” 程晚清突如其来的紧张让所有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正待大路调转马头,一个轻笑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如同在耳侧响起,“程七姑娘,仰慕许久,终得相见。” 即便带着人皮面具,缓步而来的陶轩带着浅笑的眼依旧盯在了程晚清身上,根本不肖细想。 “走!四皇子现在不敢动你们。”南疆和皇朝和了亲。正值友好之际,这时候又有西番虎视眈眈,四皇子绝对不会难为洛如一行人。 “先走,我有办法摆脱他们,自然会去南疆找你们。” 程晚清不是说笑,她来西北的本意是寻安宪,再合力想办法,可如今身份既已被拆穿,这里是绝对呆不下去了。 而在皇上彻底承认她郑国公府嫡小姐之前,她就是逃犯。京城也回不去,南疆成了她唯一的归所。 洛如虽感情用事,却也当断则断。当即去了人皮面具,露出公主真容,一直清澈干净的眸子转冷,却只能哼了一声后,带着人绕路而行。 就如程晚清所料。没有人阻止他们。火把呈两排,如同通天的红色银河,蜿蜿蜒蜒的延伸出去。洛如拉着双儿,大路护在身后,一步一步远离了去。 双儿不舍的回头望了望,却被洛如死死的拽住。洛如很清楚。程晚清一个人,还有可能逃脱,带着他们却只是累赘。她相信她的实力。再不济,她知道她大哥也会派人来救她。 走,是唯一的出路。 “程七姑娘,看我们恭候这么久的份上,请吧。”陶轩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墨眸中看似温润,却是内有锋芒。 程晚清还有的选择么?两边迎接她的都是长枪寒剑。只要她一个动作,便可横尸当场,别忘了她那郑国公幼女的身份,如今不仅不能护住她,反倒成了,让任何人杀掉她都可以变得理所当然。 因为那么多人都在,陶轩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地请她进了平日商议大事的地方,周围三层防卫,皆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安全且隐秘。 屋内的掐丝四脚瑞兽鎏金炉正燃着梅花香,红梅的香气清远而芬芳,是前世的林琬最喜欢的味道。 四皇子依旧是深紫色的锦袍,即便是寒冬,也不喜欢外罩大氅,他静静坐着,摆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心中莫名的烦躁。 每每事情涉及到程晚清,他都会没有办法用他冷静理智的大脑去处理,即便他知道这与感情无关,他不会喜欢她,再不会喜欢任何人。 可她的一颦一笑总会让他想起那个一直住在他心底的女子,红衣明媚,神采飞扬。 明明不一样的气质,明明不一样的人! 门打开,风雪卷入,入目的淡青色,如水墨晕染的远山,再向上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只双眸蕴着不一样的光华。 “蜀王殿下,好久不见。”入耳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清隽声音,怒斥过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明是鄙视的眼神,恨不得远离,为何还是会让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翩然的红影,蜀王心思愈加纷乱。 “陶公子,蜀王殿下。”程晚清先开了口,带着浅浅的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程姑娘,你擅自入西番,又联合南疆运送物资,你可知给你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毫不为过。” 程晚清本就冰寒的双眸在这一刻骤然收缩,通敌叛国这四个字就如同她的禁区一样,每次提起都是痛。 而陶轩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试探,都没能让程晚清抑制住自己的反应。 “通敌叛国,我只不过去西番走了一趟,我是把军用的粮食送过去了还是把军用的银两送过去了?至于军事机密,更不是我所知道的。莫不是我把消息送过去了?” 程晚清绝对没有什么客气,老早就没对四皇子虚与委蛇,何况如今的状况。 陶轩也感觉到了程晚清的变化,之前的她只是默然冷淡,自己一句话反倒让她炸了毛。 他感觉的到眼前的小姑娘对四皇子很有意见,甚至已经到了不愿意隐藏情绪的地步。 “程姑娘,或许应该叫你郑姑娘,西北边关这仗恐怕还要持续很久,虽然很抱歉,但也只得先让你留在这里了。” 陶轩说的很客气,程晚清攥了攥拳头,却知道这时候她只能隐忍。 程晚清就这样被囚禁了,而陶轩认为地牢那种地方不适合她这个娇小姐,京城那边郑国公府还是一个庞然大物,皇上根本不会追究当年的事情,程晚清此次出走,更像是为了让其他人闭嘴。 在这样的状况下,陶轩不认为可以对程晚清太过粗暴,便将她安置在了这里。 议事之处! 这也是他的狡猾指出,这里的防卫很充足又是他和四皇子的坐镇之处,还真不怕程晚清翻出天去。 最重要的是,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让蜀王真正将那块心病去了。他是雄鹰,绝不能有软肋。 陶轩考虑的很多。程晚清又不得不配合,最后只有蜀王一个人不满意。 他很不想见到她,总觉得除掉她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拖来拖去,拖出个朝廷命官的身份,好不容易又出了些乱子,结果又有郑国公府做靠山。那个郑世勋很不好对付,四皇子在彻底扳倒太子之前不愿意直接与他对上。 最后他抗议未果,出于他对陶轩的信任,也出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态必须做出改变,最终接受了这个提议。 所以接下来程晚清便被严密的看守住了,她从未担心陶轩会缺少说法,她甚至觉得在陶轩的巧舌之下,连承恩侯府和郑国公府都觉得她应该留在这里。 可是逃跑的想法一直有,能跑的机会却没有。 唯一值得程晚清开心的便是她留在这里,能完全听到陶轩和蜀王的议论,无论是对朝堂上还是对作战上。 她也问陶轩,不怕她听去拿来对付他们么。陶轩却只是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程晚清一怔,随即明白,她要是真针对这些做出什么,那就真的落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至于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而且陶轩还是有所防备,至少她能听到的大都无关痛痒。 这天一早,蜀王已经对着那军事布图整整一夜,期间曾经起身自己去沏了一杯热茶,却是将茶水倒在了手上。 程晚清别过头,曾经每次他彻夜不眠,自己都会帮他一直温着水,随时泡茶给他喝。 如今还是这个房间,还是西北的战场,她不再是林琬,也不会再帮他沏茶,也不会红袖添香,她只是他的囚犯,静坐在这里,冷眼旁观。 “彦羲,刚刚查到,之前出现在西番王城的那五千兵马,是属于紫云阁。” “什么?”这个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管是陶轩,还是蜀王,还有程晚清。 又是紫云阁,那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名字。 “看来必须对华玉缺下手了,他是唯一的突破口。”陶轩的面色沉凝似水,却没有半点慌乱。 “华玉缺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快到南疆了,我们现在派人去,躲不过玄奕的暗卫。” 四皇子算了算时间,说道。 程晚清起身望了过来,陶轩眼中眸光一闪,却是勾起一抹笑容,道:“我去安排。”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撒了进来,为插满红旗的沙盘镀上一层亮金色,程晚清已经摘掉了人皮面具,静立在清晨的阳光之下,睫毛纤巧的跳耀着碎金子般的光芒。 蜀王的目光未有稍移,眉却越皱越深,十指敲了敲红木桌儿,“啪啦”,砚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沉思的程晚清顷刻抬起了头,眸色中闪过厉光,一看却只是砚台掉在了地上,她理也没理的转身回到了屏风之后。 第一百零六章:逃不出? 近日里程晚清很确定陶轩在和四皇子商量着什么,因为他们不再视她为无物,谈到重要的事情都会避开她。 程晚清鸠占鹊巢占得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只叹这里的防卫实在太过严密,连一丝丝的缝隙都没有。她也真正成了困兽。 又这样过了些日子,西番退走,少有骚扰,却范围不大。有陶轩在,应付的轻松。朝廷的补给也很充足,或是因为太子实在名声扫地,即便那些证据还不足以真正让他跌入地狱。 但在群臣心里,皇上的心明显已经偏向了四皇子这一侧,一个荒谬无知,一个屡立战功,不得不说四皇子借着此事狠赚了一把,赚的是朝廷那些一直保持中立的大臣的心。 据说京城中已经有显贵之士为自家的女儿打听,据说皇上也已经在考虑指婚的事宜,据说四皇子一封八百里加急表达了他不愿意此时娶妻的心愿…… 陶轩问他:“你是此时不愿娶妻,还是此世不愿娶妻?”蜀王却不答反问,“佩之,你相信人有灵魂么?就是即便死了也会有意识,有感情,会爱你,也会恨你?” 佩之是陶轩的字。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磋,佩玉之傩。本应是如修竹般雅致入骨的男子,却多了三分狠绝。 夜色冰凉。 蜀王没等到陶轩的回答,从一开始也没指望,他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突然。 “敌袭。” “敌袭!” 中气十足的喊声一波一波的传来,在这方空间回旋不去。喊叫声如雷,火把映红了漆黑的夜空,马蹄声由远而近,踏碎了这深夜的宁静。 西北军训练有素,只一开始乱了一刻。便在陶轩的指挥下,迅速形成强大的战力。 双方碰撞的激烈,夜色掩不住的火光,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凝久不散。 程晚清悄悄掀起帐篷一角,却出奇的没有看到本应该守卫在这里的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看到不远处的头包巾的西番军,才明白。人家的兵都打到家门口了,这边才反应过来。程晚清没时间去想为何陶轩的防卫会出现了缝隙,因为屋子里传来一声响。程晚清骤然回头,映入眼中的却是安宪略带紧张的面容。 “外面的人已经被引开了,你换一下装,趁乱离开。”洛如等人在安全离开之后便放出了程晚清被困西北阳城的消息,而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安宪这才知道程晚清人已经在了阳城。隐忍了许久。在一番安排之后,终于趁着今天混了进来。 灰褐色的半新不旧的棉袍,同色斗篷带着一个很大的帽子,扣在头上,直接遮去半张脸。 程晚清迅速的换上了装,又抓起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将棉袍的领子立了起来,低着头跟在安宪身后。 从帐篷的另一边翻了过去,有人接应。程晚清又是一愣。这个人她那夜探蜀王私军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看来安宪在西北还算顺利,至少安插进去的奸细没被抓出来。 殊不知,安宪放了十几人进去,如今儿被拔得只剩这一个了。还是在陶轩主要目标在对抗西番下的偶尔为之。 “我等下只能带你到阳城南门。出了南门一直走,还必须经过一个防守极为严密的汉城。只要过了那一关口,以你的能耐,足以逃过追兵。” 安宪的声音极小,“还有,不要回京城,韩锋和寿王都传来了消息,京城最近不太平。让你先去南疆昭阳公主处避一避。” 程晚清颔首说知道,京城的近况她确实不太清楚,但想必不会平静,太子被困住绝不会坐以待毙,又夹了个寿王在搅风搅雨。而西番最近的沉默也让陶轩腾出手来。 陶轩腾出手来,那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消息没有之一。 外面冲天的火光,震天的呐喊,明显西番已经吃不消要退了。程晚清觉得这一此突袭来的奇怪,刚想开口问问,却正有一队巡逻的走过,程晚清急忙敛息。 “好了,快走吧,陶轩在的一天,就不要再来西北,这边有我盯着,放心便是。” 程晚清将疑问吞了回去,趁着月色,拉着准备好的马匹和银票,一路飞奔而去。 月色清冷的光洒下,在那虽包裹在厚重的棉袍中依然纤细的身影上镀上一层冷银色的光带。 她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消耗,待到蜀王和陶轩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封锁辖区,那时候的她恐怕还出不了汉城。 披星戴月,那一抹身影距离阳城越来越远。而与此同时,阳城的混乱却还在继续,这当然是安宪故意挑起恐慌的原因,能争取到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就这样跑了两夜一天,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程晚清站在了汉城之外,就如同她所想的那般,汉城的守卫比平时增加了三倍,进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因为只要穿过汉城,便是海阔凭鱼跃,陶轩天大的本事,想找到她也难了。 太阳逐渐升起,晨露打湿了夜行者的衣衫,逐渐有住在附近村庄的老农或是妇人进城,买卖些东西。 可无一不遭到城门守卫的将士铁面无情的盘查,但虽冷面,但在盘查后还是会放人们进城,所以即便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众人还是显得很耐心。 城门戒严的事情时常发生,有些脾气暴走的军卫,常常会将脾气发到普通百姓身上,只要不打死,重伤也无所谓。 而受了伤的百姓却因没钱请大夫而多数就那么去了。这些人命却都不会算到那些军卫身上。 久而久之,百姓怕了戒严,可自从这里成了蜀王的封地,出过几次这样的事故后,牵连其中的军卫都受到了颇重的惩罚,甚至让动手者直接以命抵命。 时间长了,自然安了人心。 所以即便今日城门戒严,依然少有人焦躁或是惊惧,汉城内外依旧热闹非凡。 拉了拉帽子,程晚清稍稍后退,思索着解决的办法。汉城不是一个大城,却是实打实的交通要道。所以即便蜀王的亲卫军一直驻守阳城,也从未忽视过汉城哪怕一天。 汉城外有着大片的农庄,有耕地和草原,所以这里的畜牧和农物都很丰富。程晚清还记得在汉城正中那偌大的马场,时有良驹。 马…… 程晚清的黑眸覆了一层金色,似乎映射了朝阳。玉手缓缓在马匹身上拍了拍,淡淡的声音似水无波,“老兄,靠你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人群更多,在城门处排的队也更长了。突然一匹受了惊的马横冲直撞的穿过人群,更悲剧的是,那匹马的尾巴上拴着好几串的鞭炮和硫磺块和油,一边跑一边响,接着就会有火苗窜起,一路狼藉。 百姓惊了,守卫慌了,分派出一批人去拦截那批马。可是还没等拦住马,城里最大的马市又出事了,本来安安分分的马全部发起了脾气,横冲直撞起来,虽然这些马并没有尾巴带火,可上千匹马满城乱跑的景象当真壮观。汉城乱作一团。 这时候的程晚清还没进城,而是在湖边仔仔细细的清洗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还有着碧绿色的汁液,程晚清要不把手洗干净了,贸然进了城,恐怕那些马就全冲着自己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种很常见的草,草汁会让闻到的动物变得很暴躁。这种草在军中常用,用以选拔擅长御马的人。 算了算时间,程晚清回到了城门处,一看,果然上下齐乱。程晚清偷偷一笑,这实在是不能怪这些守卫没能耐,实在是她这招太损了。那上千匹马在城中乱跑,踏得摊子满地,贩子乱跑,还有鞭炮噼里啪啦得不响在一处,扑不灭的火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刺鼻气味,搞的人心惶惶,生怕是掺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百姓躲走的躲走,城内城外的跑,戒严早就松了,马还顾不过来,哪有时间注意人。 程晚清便这样跟在无数人身后进了城。只是令她诧异的是,这里虽乱,但守在南门的将士却是一个都没少,她要去南疆,要过的必是那一个城门。 城门之上一袭铠甲的少年将军皱眉看着混成一团的汉城,不断下达着命令,偏这一门闭得死,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好样,四皇子这些年来苦心培养的手下,如今一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或是他猜到是她搞的鬼,也或许是意外,但不重要,程晚清进了城也不重要,只要南门不开,她插翅难飞。 那守将并不慌,长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站在城墙之上,血红的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银色的战甲更衬得人威风凛凛。 程晚清苦笑一声,这想出这小小一方城,还真不容易啊。 城中的乱象依旧持续,有士兵护着百姓,有士兵前去拉马,程晚清心中清楚,乱象虽持续,到底持续不了多久,而在这之前,那位威风凛凛的守关大将,明显没有打开南门的意思。 在少人的街道角落,程晚清纤细的身子隐于阴影,没于风雪。 ps: 马上爬走码第二章!我会说我丢稿子了么!!!!!哭瞎了。。。。 第一百零七章:有天助 夜,再度降临,程晚清没能趁乱出城。最后找了汉城最大的酒楼,她还不信,自己易容后的样子能这么快传到汉城。 所谓光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或是因为她太过坦然,也或许是因为她相貌太平凡,店小二客气的送她到房间,连瞧都没多瞧一眼。 程晚清咧了咧嘴角,想着等今夜深时再去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汉城的客流很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哪个不停在这里补给。可从程晚清进城到如今天已擦黑,南门依然坚固如铁,一会子都没开。 程晚清又微微化了一下装,再已经易容之后的脸上,刚打开房门,却看有一位穿着银色铠甲的男子拉着一个红衣少女进了对面的房间。而面容上明显带着怒气。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也就怔了一瞬间,程晚清马上忆起这不就是今日千匹马在城中乱窜时,守在南大门城墙上威风凛凛的战将么! 咳,程晚清脸红了一下,这男子也太开放了,刚刚那姑娘,绝对是倾城之色啊,倾城之色?咦? 程晚清顿时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震惊。那个红衣女孩是云心! 皇朝大将云老的嫡女,这么说,那个身着铠甲处变不惊的战将不是别人,而是四皇子手下的第一少年大将,云天! 上一世,久闻其名,却从未相见,倒是有机会见过云心一次。云心自幼便是皇上早已默许的蜀王妃,因为云老年事已高,只有云天独子,又是少年英才。 本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事,偏偏半路杀出个林琬。让云心一腔热血全部付之东流。 可云心要嫁四皇子的心太过执着。而云老和云天又都是四皇子所倚仗的大将,而偏偏当时的林琬不仅仅是红颜,还有林安之这抚远大将军以及忠于林家的无数得利干将,这错乱的关系曾经让四皇子无比的头痛。 当然最后林琬赢了,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她从未真正将云心当成过对手,因为这女子太过任性,云老和云天又宠她宠的厉害,曾经她认为论智论势,云心都不及她。论四皇子的情,她更自信甩云心八条街。 可如今想来,若是重回到那个时候。她真想将四皇子双手奉上。 没想到,时历两世,她竟然在这样的境况下再遇云心。也见到了那个少年英武的云天。 只不过云心的打扮也太像前世的她了吧,红衣翩然,乌鬓堆云。发髻斜绾,明珠儿般的璀璨。 侧了身藏在阴影下,呼吸已不可闻。屋内的对话声压抑却清晰的传了出来。 “云心,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不介意将此事告诉父亲。”云天的声音中已包含怒气,以传闻中他宠妹的程度。明显是动了真怒。 程晚清并不喜欢探听人私事,但这南门的开门令牌在云天这里。此刻在这听墙角,是属无奈之举。 “好了大哥。我不是已经认错了么,所以才求你开南门让我回去啊。”云心嘟囔着,有些底气不足,也有些愤愤。 程晚清没心思管她到底做了什么,但那一句开南门让她眼睛一亮。 云天摇摇头。“南门不能开,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我说让你从东门绕,就那么困难?” 云心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大哥!东门出去是沼泽,你明明就知道我小时候掉进去过一次,就再也不走那条路了,你竟然让我走东门,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妹妹啊。” 云心越说越委屈,睫毛一颤,泪珠子掉下来了。 云心幼时曾贪玩从东门跑了出去,结果陷入了那一大片的沼泽,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哭声在那沼泽上空盘旋。 也不知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还是因为不见了女儿寻了出来听到了哭声,最后却是云母找到了她,可为了拉她出来,自己却在那沼泽中越陷越深,终究没能等到人来援助。 云心一身污泥也不顾,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云老无奈敲晕了她,可她醒来就继续哭。最后哭瞎了眼。 云老遍寻大江南北的大夫,皇上也派出了御医。最后也不知刚刚到四皇子身边的陶轩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亦或单纯是运气,竟然在京城找到了一个野游的大夫,真将云心的眼睛治好了。 但同时,也种下了孽缘。云心从此对蜀王情根深种,直到今年,云心已经十九。 云天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把你宠的如此任性,还不如当时……”剩下的话被咽了回去,却被云心接了下来,“不如我一直瞎了是么?哥,我眼盲心不盲,我是喜欢蜀王,但也不至于为了他拼死拼活,我几番绞尽脑汁想要嫁给他,还不是为了云家。” 云心有些哽咽,“林家的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皇帝无情,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蜀王,而保我云家长盛不衰的唯一办法,就是我能嫁给他。”从某方面来说,她说的其实是对的。 可程晚清的双眉蹙了起来,愈见冷厉。云心竟然提到了林家,为什么云天会知道林家的事情,她恨不得踢开门问明缘由,可她知道她必须要忍耐,必须先离开。 云天松了气,长叹一声,可那一声叹的情绪太复杂,程晚清读不明。 “好了,小妹不要说了。令牌你拿着,等夜半时分我会亲自守城,你蒙好脸,千万别让人看到了。将令牌递给卫兵,我会吩咐打开门,迅速离开。” 云天到底松动了。 云心诶了一声,道:“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全城在通缉人犯,可是深更半夜,我就一骑独行,你在城墙上看得清楚。不会出岔子的。” 云天闷闷的嗯了一声,“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先走了,收好令牌。”听得云心轻松的答应声。程晚清退回了房间。 程晚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索着云心脱口而出的话,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昏黄的灯火跳跃,调皮地玩耍,忽明忽暗,映得程晚清阴影下的眸,藏雪蕴霜。 她是想知道他父亲死亡的真正幕后的推手,但既然知道云氏兄妹之情,那便来日方长,可离开,今夜却是她唯一的机会。 只不过片刻,那双染墨的眸再度清明。 月上中梢,星淡无光,一袭红衣的云心打开了房门,映入眼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眸色冷漠,似阎王。玉手轻扬,她便晕了过去。 程晚清毫不费力的从她怀里掏出令牌,又换上她的衣服,将已经晕了过去的云心抬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吹了灯。 不过是最平常的迷香,程晚清平日都不屑使用,手里也没有,还是刚出去买的,对人没有伤害,只不过会一觉睡到大早晨。程晚清怕她误会什么,剥了人家衣服还特意将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了上去。 门外马厩最好的马,是南疆产的小枣红。金丝编的坐垫,皮鞭刻着云字。一看便是属于云心。程晚清想叶没想的将它牵走。 月色下,一骑绝尘而去,寂静清冷,云天已经打了招呼,在门卫看到令牌的时候便下令开了门。 云天在城墙之上,看从马到人都没问题,再加上又有令牌,便目送那一抹冷清的倩影逐渐远去,微微松了一口气。 “关城门!”直到城门无缝的牢牢关紧,云天的一颗心才真正放到了肚子里。 而此时的程晚清就如之前所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至于那盘旋在心头的疑问,程晚清暂且将其压下。不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月入云,清光隐。 一抹明嫣的红飘过,隐没在黑夜,空留马蹄声回旋不去。 第二日一早,汉城最大的酒楼中所有的客人被一声惊天的尖叫全部吵醒。 顿时,常年走南闯北的汉子们警觉起来,掏家伙的掏家伙,来打听的来打听,大清早儿酒楼乱成一团。 屋内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可没有客人吩咐,也没人敢硬踹开门去看,可在门外问的话里面却有没有人应答。 店小二无奈之下去找了老板,可老板也无奈,只好去找了官府,恰巧云天在,一听是昨日的那个酒楼,心下一沉,明明告诉自己不会出差错,还是管不住自己随着去看了看。 结果屋内沙哑的女声传来,只要云天一人入内。 周围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暧昧,云天也有些尴尬,但还是推开了房门,可看清楚床边坐着的哭红了的眼的正是自己的妹妹时,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 根本来不及注意妹妹身上的衣服已经发生了变化,顿时想起昨夜那绝尘而去的身影。 他当时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可如今想来却是哪哪都不对,云心驾马很秀气,可那女子动作却是一气呵成,绝不是云心这种半吊子能够比的。 懊悔已经形容不了云天此时的心情,真是……想砸墙的心情都有了。 第一百零八章:再见昭阳 在云天马不停蹄的亲自前往阳城时,程晚清这边,南疆已经近在眼前。 南疆的地界很大。大致分为东西两部,东部以中州为中心,是王城的所在地。而西部还有另一个名字,被称为苗疆。南疆西部一直比较神秘,除了曾经驻守过那里的韩锋,甚至连程晚清也并不了解。 而经过今天几夜的马不停蹄,程晚清终于彻底摆脱了西北的追兵,站在了中州城的城门口。 中州内部即为王城。 因为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此时的程晚清已经脱去了那一身的棉袍,身着一身白茶色绣折枝梅花比甲。配淡青色水涛裙。 古朴的白色城墙,中州二字飘洒其上,蕴着被岁月打磨后沧桑的光华,愈发劲撒入骨。 程晚清不禁感慨万分,就自己的上辈子而言,大多数的时光是生活在南疆,而这中州城也是她常化装偷来的地方,或是小乞丐。或是大小姐,甚至是算卦的,能扮的都扮了,也确实套了不少消息去。 收起感慨,正要牵马进城的时候,突觉一股寒意冲天起,让她汗毛乍起。程晚清下意识的一闪,刀锋的凌厉泛着淡紫色的光芒,划过刚刚她伫立凝望的地方。 程晚清素手一翻,泛红的渥丹锋尖抵过,在刀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震力让程晚清急退,可眼前的人却是未动分毫。那紫袍男子带着鬼面具,鬼面有蜿蜒痕,无比狰狞。男子握刀的手泛着青,指甲却是紫色,无比的诡异。 “程家的小姑娘好算计,没想到到最后还要老夫亲自来取了你这条命。”声音沙哑。比金属摩擦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程晚清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得罪过这么一个人,而此刻很明显自己又不是对手,心思正转,思考如何脱身之际,一男子声音淡漠响起,“鬼面。来中州王城杀人,无花谷愈发横行无忌了。” 是玄奕。 那鬼面手上的刀一顿,程晚清看不清面具下的脸,只那么一刻的沉默,鬼面冷哼一声:“小丫头今儿算你运气,你的命先留着,老夫下次来取。” 鬼面来去匆匆。只留下程晚清的莫名其妙和玄奕的了然于胸。 “这……什么情况?冲你还是冲我?”程晚清收了匕首,问向玄奕。 突然一个小脑袋从玄奕身后闪了出来,漆黑的大眼睛冲自己眨了眨,漾出一脸的笑意。 “双儿!”程晚清也笑。双儿嘻嘻两声。跑了过来道:“是我跟王上提起沙漠之行你配置的那些毒药,王上怕你会被无花谷盯上,派人在这守着,你刚一到中州城外,我们便得到消息了。” 双儿看到程晚清真的从西北逃了过来,很是开心。程晚清却有点摸不到头脑。无花谷这三个字她表示两世加在一起也从未听说过。 “回去慢慢说吧,昭阳还在等你。”玄奕虽已为王,但看起来与曾经相比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身穿一件栗色织金锦锦袍,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宝相花纹金带,眸间依然会不时划过凌厉,五官深刻,轮廓刀削,更多了些贵气。 因身份摆在那里,程晚清本想逛逛中州城的想法破灭,一是想快点去看看昭阳。再者也想好好问一下无花谷的事情。 马车直接行至王城。昭阳早已等急了,在屋子里乱绕着圈圈,哪有一点王后的样子。 双儿扑哧一笑,对程晚清道:“洛如公主带着宇去西部办事,这两天恐怕是见不到了。不过正好。您可以和王后说说悄悄话。” 听到说话声,昭阳一个转头,便看到静立在那里的带着笑容的少女。 “啊!”昭阳飞速的扑了过来,险些将程晚清扑一个趔趄,双儿在一旁笑弯了腰,好半天才断续着说道:“王上说王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叙旧,之后王后去休息,程姑娘去前殿找他,有关无花谷的事情,程姑娘有必要知道。” 昭阳一听只有一炷香,虽然瘪了嘴嗔怪了一句,但却也没有反驳。拉着程晚清去榻上坐了。 昭阳的孩子虽然没了,但自己的身体却被调养的越来越好,这次洛如出去便是去西部再寻良方。再加上玄奕待她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她看起来比出嫁前气色更好。 程晚清仔细端详着她,啧啧两声,“面色红润,媚眼如丝,这哪里像是余毒未清的模样,如果中毒会变这么美,那我也要。”程晚清故意逗她,果然让昭阳闹了个大红脸。 知道这些日子她很好,程晚清便也放心,将程晚玉出嫁的事情细细跟她讲了一遍,昭阳听得认真,程晚清没想到昭阳也知道赵子谦,对他评价颇高,听闻程晚玉嫁得好,自然也唏嘘一番,她一直怕程晚玉陷在安西王的牛角尖里出不来。 程晚清看她放心,便没多说什么,其实她一直觉得程晚玉并没有真的放下,虽不是强颜欢笑,却更有一种认命的无力感。 只不过这些她就不告诉昭阳了,她身体刚恢复,不宜劳神。就这么说着,不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双儿的小脑袋又从门边探了出来,“王后,程姐姐,我没有一直在哦,我只是来提醒下。” 双儿不是丫头,却常出入皇宫,不仅因为那一身神力能帮助玄奕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王后和洛如都很喜欢她,那双眸总闪烁着鬼灵精怪的芒,见之者总会感觉生命中被划过一抹亮色。 昭阳面色虽好,但身体确实有些弱,程晚清便催促她去休息,跟着双儿到了正殿。 正殿只有双儿和玄奕两个人,很明显其他人被玄奕打发下去了。程晚清心一沉,似乎这无花谷不简单啊。 “双儿,跟程姑娘讲一讲无花谷的事情吧。”玄奕看起来有些严肃,眉间成川,负手而立,却没那成竹的把握。 玄奕吩咐她的时候,双儿就去沏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程晚清,“程姐姐,前些日子在沙漠你能制毒,也能制药,你可有师父?你可知这些药方从何而来?” 程晚清怔了怔,这些都是上一世在南疆的积累,还有一些是林安之教她的,少数是承恩侯府锦绣楼的孤本。 双儿看她的表情,便了然,叹了一声,“南疆的西部被称为苗疆,那里的人很擅长蛊毒,一则蛊虫,二则奇毒。” 程晚清点头,这一点她也有耳闻,是从韩锋那里,苗疆的蛊毒很厉害,可敌千军万马。 “而无花谷本名是百花谷,那一处山谷,无论冬夏遍地开花,可后来成了那一势力的老巢,那些花便都谢了,还能在那片土地生长的都是些剧毒之物。” 双儿继续普及知识,程晚清却听得云山雾罩,南疆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势力存在,而她却不知道,很明显守着西部的韩锋也不知道,否则他不会不告诉自己。 “无花谷十几年前曾发生过一件大事,似乎有人叛逃,很多毒方从谷中流出,之后谷主派人或收或毁,时至今日,已鲜有流落在外的药方。” “可是免不了人的口口相传,总还有着很少的人会制一些无花谷的毒或蛊。可是一般只要这样的人被发现,无花谷都会派人出来追杀。沙漠那日你拿出的很多毒药都来自无花谷,王上才会担心你被盯上。” 双儿说完,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程晚清心思却飞了,那几种毒药,大都是林安之教她的,而且他也说过,除非生死攸关,否则莫用。 程晚清当时只道父亲不喜欢自己用毒药,毕竟有些太过阴狠,却没想到这里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可是林安之知道无花谷么,如果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双儿伏在案子上画了什么,然后把程晚清从神游的状态中唤醒,“程姐姐,记住这朵花,在中州也有苗疆的人存在,如果看到他们对你动嘴巴或是要碰你,一定要用拇指掐住中指,能抵御小蛊。” 程晚清看了那花一眼,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这花她曾见过,在让很小的时候! 紫色的一小朵,有七瓣,瓣边缘泛红,微卷,芯呈黑色。 “这花是什么意思?”程晚清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花是无花谷的标志。”如果看到左颧骨上刺着这样的小花,都是无花谷的人,而若左手腕上刺着这花,如果一旦万一见到了这样的人,程姐姐,转头就跑吧,那都是无花谷的高等存在,手段堪称恐怖,在中州城外刺杀你的鬼面,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程晚清盯着那花,心中咚咚咚跳个不停,在她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林府的后院便种了这种花,那时候那里被圈为禁地,终日有人看守。 可后来那些花都不见了,娘也死了。那段记忆太遥远,两世于她,都没有真正在意过,可如今这特殊的花朵再度展现在眼前,那遥远的曾经也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张开的网 “这花我好像见过?”程晚清轻声一嘟囔,齐齐震翻了双儿和玄奕两个人。 程晚清从未见过玄奕如此吃惊的样子,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可指点江山的人竟足愣了好几秒。突然忍俊不禁。 “程姐姐,这不可能。”双儿断言。 程晚清皱了皱眉,因为双儿如此的肯定的样子反倒让她怀疑自己幼时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花了。 花有千万种,相似者有之,奇似者亦有之。 “晚清,双儿幼时曾经在无花谷呆过一年,对那里的了解极为细致,你且听她说完。”玄奕说道。 双儿点了点头,“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只道我是天生神力,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在我小时候,被无花谷抓了去,她们喂我吃了许多难吃的药丸,才让我的力气越变越大,后来无花谷倾巢出去追杀一个叛逃者,爹爹才借此机会将我救了出来。” 程晚清哦了一声,确实这样就说得通了,只是惊异双儿那一身的怪力竟是如此造成的。 双儿继续说道:“本来她们还想把我弄成和她们一样的毒体的。只是没了机会,王上又和他们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我才逃过一劫。” 程晚清突然怪笑,“怪不得你想两国和平,原来不是你没有野心,而是家宅不宁。” 玄奕嘴角一抽,“我后宅很宁,就王后一个。” “哈哈。”程晚清忍不住笑,她当然是特指,指南疆内部不稳。玄奕自然清楚。只是就着这个深沉的话题开了个玩笑。 话题只是随意一转,立刻又转了回来,“毒体又是什么?” 双儿眉毛有点纠结,“好像要经历一个很痛苦很痛苦的过程。要历经十几年才能够完成,让身体变得百毒不侵,这种能力存于血液,如果生下了孩子,只需要小小的几次试毒,便可同样百毒不侵。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到第五代便可从出生开始便视世间万毒为无物,而无花谷谷主便是这样的人物。” 程晚清又是一惊,上一世林琬的身体就是百毒不侵,本来以为她是尝试过很多毒药的原因,如今想来,却是没那么简单,“毒体若是后天练成,至少要多少年?”程晚清抱此一问。 “十四年到十八年不等,视各人体质不同而定。还是要最正确的方法,这方法只存于无花谷,外界不可能流传。” 程晚清心沉了下去。怪不得这一世对程晚清的身体也重复了上一世的过程,却并没有达到那样的效果,只是对普通的毒药免疫了,稍微强力一些的。便受不住。 可是林安之绝对不是百毒不侵,他曾经中毒过,而且险些死掉,程晚清十分确定,那问题出在她母亲的身上么?程晚清使劲回忆,只是对她娘亲的记忆实在太少了。 算了,程晚清没再钻牛角尖,转头问双儿,“那我如今会制毒的事情恐怕已经被他们知道了,是不是会被一直追杀下去。” “恐怕是的。”这一声不属于双儿。也不属于玄奕。 白衣的宇,好久不见。 “程七姑娘,你可是走到哪把麻烦带到哪。你知不知道你用来救双儿的药已经失传了,好像从二十多年前,无花谷便出了问题。十几年前爆发,至于爆发了多久没人知道,总之后来会制那种药的都死了。如今又出现一个,你说他们会如何做?” 程晚清有些无语,那药是她老爹教她的啊!她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后果好么! “宇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玄奕皱眉,如果洛如也回来了,这会早扑过来了! “洛如公主让我回来报信,她这次去苗疆遇见了一个用蛊很厉害的老太,那老太好像和无花谷有什么关系,竟然说皇朝京城的叶灵贞并不是真正的叶灵贞,而只是一个替身。 程晚清一怔,倒是双儿先哦了一声,随即转头对玄奕说道:“无花谷确实有一种秘法,可以永久的改变人的面貌,要仿造一个叶灵贞也不是不可能的。” 玄奕点头,无花谷邪气的很,很多功夫根本闻所未闻,江湖的人根本解不了。 “但真正的叶灵贞并没死,而是被训练成了杀手,名飞叶。” 程晚清心中奇怪,问道:“这是何意?让真的叶灵贞活着,这不合常理吧。”李代桃僵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只是还真没有桃李同存的事情发生。 “还有刚刚双儿说的也不完全对,在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叛逃者真的逃脱了五花谷的追杀,至少三年内没有取到那人的首级。”宇随着洛如跑的这次西部,没有白去,带回了不少的消息。 话题到这里突然卡住了,双儿紧皱的眉突然一颤,恶狠狠的看着宇,很大声的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把公主一个人留在了西部!” 双儿对西部可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幼时的记忆对她来说绝对是阴影般的存在,而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不过她天生性子坚强,不逃避,敢面对,但绝不代表她会喜欢。 宇咳咳两声,“没啊,还有其他侍卫。公主让我先回来报信,还有王后的药似乎也有消息了。” 双儿眼睛瞪得更大,“所以你身为唯一的高手还是把公主一个人留在那了。”双儿这个孩子认死理,比她弱的一律被她无视。 只有寰宇二人功夫高强,让她高看一眼,正是因为有宇跟着,她才没有一定要跟去,可是宇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宇看到双儿怒气冲冲的脸,想到那恐怖的蛮力,急忙道:“我就是回来报信,马上就回去,夜晚之前肯定到。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最后一句话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正殿中。双儿哼了一声,才满意下来。 玄奕无奈的揉了揉双儿的小脑袋。“其实……其他人也不是草包。”好歹让风尘仆仆的宇喝口水啊,看着得利手下这么辛苦,玄奕都不忍心了。 “王后醒了。”双儿矫捷的躲开了玄奕的手,笑嘻嘻的看着走进来的昭阳。 昭阳嘻嘻一笑,“刚刚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的很,过来看看你们谈的如何。” 她一过来,三个人都极有默契地闭了口,倒不是避开昭阳,只是这些事情都很危险,昭阳虽不是弱质女流,但也顶天算是花拳绣腿。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伤神,不仅徒劳,更是会拖累身体的恢复。 “正好谈完了,好饿。”程晚清不是转移话题,是真饿了,风尘仆仆的赶路,殚精竭虑的算计着怕落入网中,好不容易到了中州,又险些丧命鬼面刀下,跑到了王城先和昭阳聊了好久,又听闻了这么沉重的话题,只觉得更饿了。 昭阳拍了拍她脑袋,“你怎么这么能吃。”说完满心欢喜的让人准备膳食去了。 玄奕啧啧两声,“为我备膳都没这么开心。” “哟,堂堂南疆王者是吃醋的意思么?”程晚清睁开大大的眼睛,眼线斜飞,眉目间神采飞扬。 突然殿外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双儿眼睛一亮,“京城的消息。”风一样的跑去,转眼又风一样的跑回。 将一封信递给了玄奕。玄奕拆了信,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带着奇怪的笑容,递给了程晚清。 程晚清只一瞥,便认出了是寿王的信,心顿时一暖,玄奕叹了一声,“怪不得当时不嫁我,原是心有所属。” 玄奕自然是打趣她,他有多爱昭阳,他懂。 程晚清毫不吝啬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玄奕你真的精明的像个狐狸一样。” 寿王的信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让她安心呆在南疆,暂时不要回京城。再就是太子正在被朝臣各种碾压,其荒诞的事情都被一件一件的挖了出来,但最致命的便是对亲妹动情,还好未酿成大错,否则唯有一死,才能不破了皇室的名声。 几乎是相同的时间,云天却是一脸疑惑,蜀王并没有治他的罪,无论是放走了程晚清,还是云心的偷偷跑来西北。 蜀王明知道云心的心思,没有责怪的意思是?云天想不明白,却也没让云心再回京城。 入夜,难得的漫天星光,蜀王披着衣服在院中静静仰望,院里就如同京城中的蜀王府,也种着一棵梅树,只是这一颗这一年却没有开出梅花。 “佩之,能不能……” “不能。”陶轩知道他要说什么,“南疆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不是没有全力阻截,是程晚清自己飞蛾扑火,钻进了那一张网。彦羲,两个人再像,她也不是林琬,收起你的心思吧,你的翅膀刚刚展开。” 蜀王闭了眼,脑中红衣青影不断闪耀,红色那明珠般璀璨的笑颜,独一无二的琴声,挡不住的自信飞扬。青影略带讥讽的笑容,明明会温暖,却面对自己时覆上寒霜的眸,像极了的表情甚至是习惯。还有对他莫名的恨。 “佩之,你可知我有多后悔?”疲累的声音在夜空中经久不散,陶轩却没有回答他。 因为不管他多后悔,能挽回的机会已经不再。 第一百一十章:试探 一早,程晚清换了一身月色绣青花团簇长衫,头发高高束起,用象牙簪攒起,面不施粉,朱唇不点,一身清爽利落。 这一身男装打扮自然是为了到中州城中打听关于苗疆蛊毒和无花谷的事情。 双儿虽对无花谷有所了解,却毕竟是幼时的记忆。而无花谷如今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却是连玄奕也摸不清楚的。 就如程晚清所说,玄奕希望皇朝内部太平,最大的原因便是一旦战事起,南疆内部的后顾之忧。 除了自告奋勇的双儿,自打宇跟随洛到西部后一直负责昭阳安全的侍卫也跟了出来。 这侍卫从京城来,是昭阳公主出嫁的随护侍卫,功夫极高。也是昭阳信中提到的唯一信任的人。 此人名修,对于宇出其不意将他去京城送信的信抢走一事耿耿于怀,每次见到,都想比试一场,分出个高下。只是宇愈发懒了,成日里没个正形,每每绕着他走。 “参见程七姑娘,双儿姑娘。”修人如其名,身材修长,虽在程晚清的授意下,只着了最普通的棉布袍,但依旧难掩从内散发出的锋芒之气。 这是真刀真枪磨出的,已经入骨。 “你就这样出来,王后那边……”程晚清依然担忧昭阳身边没有信任的人。 “王后那边自有人照料,王上已经安排好了,程七姑娘放心。”玄奕是觉得她用皇朝的人会顺手些,才特意调他出来的。 既然如此,程晚清夜多说。带着双儿和修离开了王宫。双儿一身嫩黄的衣衫,双丫髻俏皮可爱,总是眨着大眼睛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与双儿相反,修则更像冷面阎罗。不过在刚出王城的那一刻。修便没了影。双儿怕程晚清疑惑,还特意解释了下,原来修只是在暗处跟着,这样即便遇到了危险,也可出其不意占先机。 中州的风俗与京城十分不同,皇朝在北。无论是人还是建筑,或是风俗习惯,都有一种吞并天下的苍茫与大气,繁华而古老的京城彰显的便是这种贵和广。 而南疆的风格则是精致,从房檐小桥,到静水溪流,无一不雅,无一不巧。南疆的人亦秀气,女子多小巧纤细,身姿如柳。动静皆宜。南疆的男子尔雅的多,如修竹。玄奕除外,那一身地棱角是在不断沉浮中锻炼出的狠辣。 中州有三大药商,唐记药铺,康记药庄,以及菩提堂。这三处药庄几乎垄断了整个南疆的药材生意。 程晚清早早就列好了一张单子。药居多,但掺毒。毒于南疆,再普通不过,并没有不允许贩卖的令,普通的毒药,这三处药庄都买得到。 可程晚清的药单子中列出的毒药却并不是普通的毒药。她之前还有些犹豫不决,可想到既然无花谷已经对她下了杀手,隐瞒什么并不能让自己从这种危险之中解脱出来,与其这样,不如一搏。 程晚清只假装自己是皇朝来的药贩子。并不懂药。由于她要的量大,唐记和康记一时间都备不齐全,只有菩提堂的掌柜扫了一眼单子,给程晚清上了茶和点心,到后面去请老板。 双儿扫了眼点心和茶水。小心地道:“姐姐还是不要喝了,万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就不好了。” 双儿一双大眼贼溜溜的四处瞧着,她知道无花谷已经盯上了程晚清,觉得今日自己颇为任重而道远。 不一会儿,一个稍有肥胖的老板从掀了帘子走了出来,“这位姑娘,刚刚的单子是你列出来的?” 程晚清虽是男装,但体态窈窕,又未特意作态,不需要眼睛毒辣者也可辨别出来。 菩提堂的老板从商多年,早练就出一双好眼睛,只一扫,便知是个姑娘,开口便未遮掩。 程晚清拱了拱手,“老板,在下也只是为人办事混口饭吃,这些药材是我们老板要运回皇朝的,不知菩提堂能否备齐全?” 那老板也拱了拱手,“姑娘实在,这单子上所列出的药材,有几种颇为珍贵,其他数量又多,不知姑娘有几日空闲。” “五日之内,不会离开中州。老板生意广,不止要运药材,还有些绸缎和绣品也需要时间准备。” 那老板思索了会儿,说道:“行,三日之后姑娘可来取货,菩提堂定然能够准备齐全。” “既如此,在下告辞。”程晚清转身欲走。 “且慢。”老板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程晚清,“这单子上有一味药材是苗疆的特产,且产量极为稀少,据说从未流出过苗疆,菩提堂也是在苗疆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今年才得了五株,不知姑娘从何处得知?” 程晚清背对的身影缓缓转过,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却被迷惑所代替,“是么,是哪一种,在下只是负责跑腿,并不了解这单子上的药材,但倒是听老板提起有一种甚是珍贵,如果收不到也没关系。兴许您口中的那种。” 老板一怔,又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程晚清,见后者虽着男装,但毕竟是个不大的姑娘,应该是随着长辈出来游历的可能性比较大,真正懂药却是不太可能。 再者说这是皇朝的人,就算懂毒也是浅尝辄止。或许真是从哪听来的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老板挤出一个笑容,“不知姑娘的老板是哪家,我也偶尔跑跑皇朝南部,说不定听说过也不一定。” 程晚清摇了摇头,“老板都在京城一带做生意,从未到南方走动过。” 那菩提堂的老板有点不死心,“不知姑娘能否帮我带个话,如果你老板有空,可否到菩提堂来谈谈,或是告知在下你们暂时住在哪,我亲自前去拜访。 程晚清呵呵一笑,“我自会回去请示,如果可以三天后我们老板亲自来提货也不一定。” 那老板觉得再问下去有些奇怪,便拱了拱手,道了别。 “姐姐,你试探出什么了么?”双儿一脸好奇,坐在酒楼靠窗的单间,眨着好奇的大眼,问道。 “双儿,你知道那老板指的珍贵的药材是什么?”双儿摊手摇头。程晚清道:“就是你画中的花。” 双儿的一脸好奇瞬间被震惊所取代,“所以你真的见过这花?姐姐这不可能,那花的种植方法即便是在谷中也少有人会,最重要的是无花谷的土是经过特殊处置的,其他地方的土根本种植不了这种剧毒之花。” “姐姐你到底是在哪看到这花,或是类似的。”双儿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相信程晚清见过这花。 程晚清自然不能说幼时在自家中见过,便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姐姐家里见到的,只是后来这个姐姐一家都不在了,便再没那花的消息。” 双儿的眉蹙的更紧了。“那个姐姐是京城的人么?” “嗯,是京城的人,但却长期居住在南疆,她的父亲也对药物和毒物有所了解,那个姐姐也跟她父亲学了不少。”程晚清在此处据实相告。 “长期居住在南疆,可是那花……根本出不了苗疆范围的,就算在苗疆,也不会有几个人可以拥有。”双儿一直纠结在程晚清的话中,两手拄着下巴。 突然有影子一翻,双儿刚戒备,一看是修,便又坐回去思考了。修对程晚清拱了拱手,“七姑娘,那老板背后还有人,已经去商量了,可是看起来并不像是无花谷。” 这个答案和程晚清想的有些出入,因为唐记和康记都说无法在短时间内筹备出那些药材,尤其是那一株,根本无从找起。 可只有菩提堂给出了三天的承诺,程晚清不认为这是偶然,无花谷既然是一个势力,就定然需要敛财,如果以菩提堂的名义,出售药物或是毒物都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她让修监视老板的动向。她觉得十有八九那老板会和无花谷联系,可明显修的回报又不是这样。 “难道中间还有别的势力插手?”程晚清也有些迷惑。 “你们知道无花谷除了毒还有什么么?程晚清决定换一个思路。 “杀手啊!”修想也不想的答道。又道:“在中州城外对你动手的鬼面只能算是无花谷最低级的杀手,或是他们觉得你功夫太弱,没有派厉害的人来。” 修补充道,剑眉一锁,“就连被改造成杀手的飞叶,都比鬼面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飞叶!真正的叶灵贞。程晚清很奇怪这个人的选择,听闻叶灵贞失踪的时候并不是无齿幼儿。而是已经具有了完整的记忆的孩童。 “她为何会心甘情愿留下当杀手?”程晚清问道。 修挑眉,这他也不知道。无花谷的杀手等级也是他到南疆之后恶补的。 不过双儿却知道。 “因为控毒,谷主或是副谷主会在杀手身上下慢性毒,任务失败或是叛逃都会中毒身亡,那毒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是外界绝不可见,更不可解的。” 双儿眼中冷光涟涟,她性子温顺却含倔强,只看有没有人超越她能忍受的底线。 第一百一十一章:美妇 这边话题正说着,二楼的大厅突然爆发出一阵混乱,一个身穿桃粉色绣折枝海棠的少女甩出鞭子的手被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抓住了。 还有一个同样蒙着面纱的少女站在一名少妇的身后,那少妇悠闲的喝着茶。而地上躺着一个少年男子,正痛苦的抽搐。 那被束缚住手的少女面色通红,眸现恶毒,面容狰狞,“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动本小姐!还不松手,本小姐可是要入王宫为妃的,小心王上砍了你们的脑袋。” 好猖狂的口气。 程晚清知道这个抽搐的男子,姓辛,人称辛公子,早在程晚清前世便听过这个人的大名。 十足的纨绔子弟,喜欢处子,不少好人家的姑娘都糟蹋在了他的手上。但这姓辛的公子的祖父是南疆的三朝元老,先王在世时候极为得宠,而辛家也出过一妃,如今还在王宫中被尊为太妃,辛家荣宠之盛,再无第二家可与之比肩。 而辛公子的父亲也是官居要职,在这中州城内,的确算是风头最盛的大户。 所以即便他如此荒诞,甚至手上还攥着人命,却依旧好好的活到了今日,哦不,如今看起来可是不太好。 程晚清开了门,三个人都凑到楼下去看,主要是双儿有些咬牙切齿,一定要带着程晚清去看。 鲜少见到双儿如此冷漠的模样,程晚清也有些好奇,“怎么,这个辛公子爷欺负过你!” 程晚清不过随口一问。哪里料到一猜即中, 双儿恨恨的说道:“他何止欺负我,他知道我不好对付,给我下春药!我当时天真。着了他的道。” “所以?”程晚清声音有些弱了,她很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哼,本姑娘就算身子发软,也一脚踢断了他的命根子。”双儿一仰脖,有些自得,甚是可爱。 傻姑娘。你现在也天真的很。“那最后的药是怎么解的?”程晚清悬着的心放下,倒也好奇起来。 “哼!我在井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结果药解了,人风寒了,又喝了那苦苦的药一整个月,本小姐记着这人呢,还想哪一天一定要报复他,可是后来……后来就忘了。”说到后面声音都小了。不知是不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程晚清觉得这丫头天性心善。摸了摸后者的小脑袋:“所以你还要感谢幼时的遭遇呢,否则哪有现在这么光芒耀眼的双儿。” 双儿嘻嘻一笑。也摸了摸头,“我从没恨过那段经历,虽然不好,但是爹爹说任何不好的经历都会变成人生的财富,让我更清楚要走的路,和应该做出的选择。” 程晚清长眉轻挑。有些诧异,却又觉在情理之中,双儿的爹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爹爹还说,经历过苦难又可以走出来的孩子,便不会走上歪路,所以双儿绝对不会走上错的道路。” 阳光下眸光璀璨盈光,露出一个俏皮的小虎牙。接着话题扯了回来,又道:“可是我虽然断了他的命根子,却没断了他好女色的毛病,依然到处祸害姑娘家。” 双儿愤愤。“王上还是少主的时候。力量不足以将辛家搬倒,可现在不一样了,辛家上下辉煌不了几天了。我本以为也是他报应到了,可没想到竟然来的如此快。” “这妇人是谁?”程晚清看那一直面不改色,淡然看着辛公子在地上抽搐的少妇。竟然冒出一股子寒气。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拿鞭子的丫头,辛瑶,一心想要嫁给王上为妃。甚至公然侮辱过王后,不过后来也得到了教训,在家里躺了许久,看样子是好了,才又出来兴风作浪。 程晚清的脸色沉了下来,竟然侮辱过昭阳,仔细的又将那姑娘打量了一遍。很蛮横,却也很美,如果忽视那眼中的狠戾,当真如弱莲,惹人怜爱。 可惜那眸子里的狠辣太盛,不是坏,而是恶。坏人往往自私为己,但恶人却是纯黑的心,如若必要,可以将自己剥的骨肉不剩。 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绝不会是良善之辈。 “小姑娘,莫要再闹了,你应该知道你哥哥他是罪有应得。”少妇的声音很温暖,似能融雪。 程晚清心惊,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可那张倾城之姿,她却是从未见过。 那少妇极美,并不如程晚清那般绝尘独立,也不似程晚玉那般灿然耀眼。她更圆融如意,温婉的气质凌驾于一切美丽之上,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气质。 虽已不再年轻,却是年轻女子都要仰望的美,似乎除了天成,也是后天养成的。这样的人应该哪怕只看过一眼便不会忘记才对。更不应该是籍籍无名。 修的身影又闪了回来。“能打听的都打听了,没人知道这女子的来路。” 又道:“但是听闻那个姓辛的公子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少女,那少妇刚好在用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姓辛的便愣住了,然后就这样了。” 双儿又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小眉毛皱了又松开,又皱又松,最终终于断言,“那不是毒,而是蛊,是蛊虫。好厉害的手段,下蛊者一定要有接触才能成功,可怎么会只看了一眼就下了蛊呢。” 双儿又陷入了自己的牛角尖,钻进去出不来,摇头晃脑傻傻想不清楚。 程晚清脑中不断回忆着上一世是否听过有如此高手,可却一无所获。 那少妇对蒙着面纱的少女招了招手,那少女便放开了钳制住辛瑶的手腕,怎料刚得自由的辛瑶突然发难,一鞭子便抽向了那少妇的脸庞。 那少妇面色不变,喝茶的手都没动一下,下一秒辛瑶连人带着鞭子一起撞翻了好几个桌子,撞到了墙角。 出手的是站在少妇身后的另一名蒙着面纱的少女。 少妇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么小的年纪便这么狠毒的心思,小心天报。” 辛瑶咬了咬银牙,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羞的。 正在此时,一队侍卫跑了进来,衣服上有辛子,应该是辛家的家卫。 辛瑶一看,顿时又来了精神,大喊道:“给本小姐拿下那个贱妇和那两个女人,他们伤了大哥。” 辛家侍卫领头的那人道了声是,就要动手。 那少妇终于现了些怒容,虽不慈悲,却也不狰狞,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怒,就像是有人踩在了你的脑袋上,但凡有点骨气的都无法忍受这种侮辱,这种怒,合情合理,甚至让人同仇敌忾。 “辛家的侍卫好不威风,谁准你们在中州城内随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出乎意料,出声的是双儿。 程晚清看着那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缓步走下楼梯,指着辛瑶道:“辛姑娘,王上说过,若你在出口无忌,我可以卸掉你一个下巴。”原来不是强出头,有圣旨的。 不过这话怎么说,且不说卸掉这件事有些奇怪,一个是怎么数的,莫不是辛姑娘卸掉一个下巴还有一个下巴?程晚清和双儿呆久了,也有点容易想歪。 “是你!臭丫头,你在这里作甚,敢看本小姐笑话,看本小姐不抽死你!”说罢起身又挥鞭子。 程晚清摇头,蠢女人很多,蠢成这样也就别指望能改过自新了。双儿冷冷一哼,只一手便将那用天蚕丝编制而成看起来便极为坚韧的鞭子扯断。 那辛瑶大呼一声,“我的鞭子,你这个贱人。”出手便打。双儿摇了摇头,一脚踹了上去,张牙舞爪的辛姑娘又撞到了墙角。 “哼,我都不想脏了我的拳头,是谁发明要穿鞋子的,一定就是为了踢你这种人的。”双儿的理论也奇特。 辛家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想出手,只是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实在是老虎一般的存在啊。 这些家卫可不是没见识,武比时这个叫双儿的小丫头将她的对手都揍的趴在家里三天起不了床,好长一段时间在中州城内传成传奇。这眼前谁敢在她面前耍大刀啊。 可是身为家卫,自己家两个主子一个不知生死的在那抽,一个被人打了又打,踢了又踢。 那侍卫的头有些头皮发麻,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还是对双儿拱了拱手,他算是发现了,那个少妇好说话,但是这个双儿可是有些麻烦。 “双儿姑娘,你看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不可以将我家公子带走,他看起来不太好,恐怕要及时医治才行。” 侍卫头小瞧了蛊毒的威力。 “哼,小子无知,你以为这是谁都能医治的么,夫人给他的教训。夫人不说收手,他就要一直受着。这是蛊虫,每五日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加重,时间也会更长,就这个程度,只是开胃菜而已。” 少妇淡然不代表蒙面少女也可以无波,即便有纱,那厌恶的眼神依旧如刀子般毫不掩饰。 程晚清心中震惊,蛊毒一道还真是博大精深。她都担心自己哪天被瞧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去天堂找爹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隐患 那美妇本就没有难为辛家兄妹的意思,只是污了眼,给了些小小的教训。随即便阻止了面纱覆面少女的话。让辛家的侍卫将这两个兄妹领走了。 双儿拍了拍手,“哼哼,王上不会因为我假公济私责怪我的,我是在为王后出气。”双儿很会自我安慰。但从玄奕到昭阳,从洛如到朝堂,都爱宠着她。 程晚清缓步而下,摸了摸她的双丫髻,“双儿,你这和假公济私可联系不起来,这叫私斗。”宝石般的眼带着笑容,打碎她的自我安慰。 双儿的一双眼眨了眨,随即苦了一张小脸。程晚清又道:“不过也叫做惩恶除奸。”垮了的脸又亮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也到了该回去的时辰。程晚清不打算在外面游荡太长时间,京城那边毫无音讯,蜀王陶轩不知道是否放任她离开,如今又来了一个无花谷莫名的追杀。 程晚清懂得找安全的地方安身。可事实却是,此刻想走却走不了了。 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将大门堵死了,动作快到程晚清根本无力看清她们的身影。 双儿瞪圆了一双眼,两个看似小却蕴含着满满爆发力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姑娘们,我没有恶意。”似是春风融雪,酥入骨却不媚的声线。美妇开了口。 “那夫人这是何意?”程晚清声音冷了,眸色冷漠和有着圆融的美的美妇是两个极端。两个蒙面女便是这么称呼她的,她这么叫总不会错。 美妇圆润修长的手指依然在把玩着酒楼中算不上多高端的骨瓷杯,白的不纯粹。却在她的手中被衬成了绝世珍宝。 “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和无花谷的副谷主有什么关系?”似乎是同样的声音,程晚清却捕捉到了一丝冷意。 双儿刚要开口,却被程晚清一只手阻止了。“夫人善用毒,或是蛊,恕在下分不清楚。但不管是蛊还是毒,众所周知那都是无花谷所擅长的,夫人既已神乎其技,又何必再问。” 那夫人淡淡一笑。“好狡诈的姑娘。我说过我没有恶意,看来你是不相信。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说罢玉手一翻,一个深紫色的虫蛊便出现在了桌上,那妇人轻叱一声,“去。”那蛊虫便向着双儿蠕动过来,看似缓慢,实则迅速。 程晚清和双儿齐齐震惊,就要退后,却觉无法动弹。左右一看,那两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已将二人钳制住。 因那蛊虫毕竟是向着双儿而去,所以程晚清并没有双儿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 可那蛊虫就在离双儿不到三寸的时候,突然肚皮一番,也不知是死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美妇未言,程晚清和双儿还在震惊中。最后是钳制着程晚清的那名覆面少女,也不知从哪抽出的蚕丝线,手腕一抖,便将那紫色胖虫卷了起来,“咦?死了?” 那少女极度诧异,看向中年美妇。 美妇只是微微一笑,“你们也看到了,这只蛊虫已经死了。”说罢看向程晚清,“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并没有做手脚。你真的以为你的这位同伴那无可匹敌的力气真的是毫无代价的么?” 双儿的眼神闪了闪。她一直都怀疑自己如今的样子恐怕会付出代价,或是寿命,或是承受痛苦,她早做好了准备去承受,即便父亲将她救回来后请了无数的大夫都么瞧出异常。 可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日子却过的很正常,身体很好除了力气奇大无比,其余一切都很正常。渐渐的,她也便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如今被美妇提起,她心中反倒生出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感很难形容。但绝不好受。 “夫人可知解救之法?”双儿终于自己开口。却没抱希望。 不出所料,那美妇微微摇头,“我若有解决之道,也不会有此一问,你是剧毒体,是毒聚成的力量,通过你身体散发出来,但最终你也会毁在这种剧毒体之上。” 剧毒体,双儿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程晚清皱了眉。“夫人是看出她的情况和无花谷的副谷主有关,才会这样的问的吧,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毒体可由无花谷的副谷主解去?” 美妇呵呵两声,“前一半对了,后一半错了。” 又道:“据我所知,此毒,无解。” 双儿的眉又松开,“没那么所谓,无解就无解,我不在乎。这位夫人,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好的我谢谢你,歪的我就当不知道,咱们山高水长,再也见不到了。” 语气急促,她也没隐瞒,她真是怕了,不是怕死,是觉得这美妇太诡异了,反常为妖,还是回去来的安全。 所以一口气将话说完便拉着程晚清全速离开了那酒楼。直到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双儿才狠狠的一抹额头,看到程晚清皱着的眉,发冷的眸,安慰道:“她说的不一定对啊,其实真的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么多年都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是那只虫?”程晚清确实不乐观,可惜她此刻自身都难保,也没办法为她做什么。 双儿嘻嘻一笑,“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她说的我一点都不怕,这件事还请姐姐不要告诉王上,也不要告诉王后和公主,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人知道都会告诉我爹爹,我不想再让他为我忙活了。反正都是无用功。” 双儿说的认真,程晚清明知应该拒绝,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握了握双儿的手,“如果身体感觉到任何异常,一定要说出来,大家的力量总比你一个人要大。总会有办法的,这天下,不是无花谷的天下。” 双儿笑着点了点头。二人放下这个沉重的话题,向归途走去。 ………… 酒楼中,两个蒙面的少女依旧在疑惑中,“夫人,剧毒体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连紫虫都抵抗不住。” 那美妇双眸依旧圆融,笑也圆融,“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只不过如果她没遇到我,这剧毒体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爆发,可惜今日由蛊虫做引,她很快就要痛苦难当了。” 少女手一顿,“夫人故意的。为什么?”或许是双儿的那张脸太过阳光,一向冷血无情的她也有些偏心了过去。 却在美妇一个眼神下浑身一个激灵,急忙住了嘴,不再问下去。 这里的事情,已经回到王宫的程晚清和双儿自然是不知道。说起来今日王宫可有些鸡飞狗跳,王后亲自跑到膳房,搞的一屋子人完全失掉水准。王后还直摇头地说道:“这样不行啊,你们还需要练习啊。” 所有厨子和宫娥全部泪流满面,心中默默喊道:“王后啊,如果你不在,我们会做的很好的啊。真的会的啊。” 当然昭阳自然不知道这些,在膳房流连了一天,尝尝这个,吃吃那个。 其实仔细说起来,昭阳虽庆幸自己的选择,也因玄奕而感觉到幸福,但这里毕竟是南疆,背井离乡。许多事情都要现学,许多规矩也不一样。 陌生的环境里,还带着恐惧和害怕,又经历了一系列的惊惶,失了孩子,险险保住命。 玄奕毕竟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寂寞的时候常有,惊惧也常在。程晚清一来,让她有一种家人就在身边的感觉,再加上实在是被逼着休息了太久,精神才显得格外的旺盛。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玄奕的耳朵里,玄奕对自己这位王后也是哭笑不得。只好亲自去膳房将她带了回来。 本来就鸡飞狗跳的地方更加鸡飞狗跳了。有多少人在膳房工作了一辈子也从未见到过王上啊。大家又泪流满面了,不过这次是激动的。 所以在折腾了一整天后的膳食,品质那是绝对得到保障的,双儿闻着香气,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如果只有王上和王后,不管多香,她也绝对溜的比兔子还快,问题是这不还有一个呢么,谁也不能说她耽误王上和王后相处。 昭阳本就喜欢双儿,看到她留下自然开心,至于玄奕,自己老婆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他更没意见。 饭间,程晚清问起洛如的消息,玄奕摇头道:“宇再去后便没再传回消息,但应该是安全的,暂且放心。” 昭阳附和道:“药找不找得到没关系,洛如一行人安全就好。”昭阳是真善,那善入骨,也虏获了玄奕的心,他轻握她手,示意她安心。 程晚清几度想要说一下双儿的事情,但后者都好像知道她心意一般望了过来,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坚决,让程晚清不知如何开口。 在王宫之中其乐融融时,今日倒霉了一整日的辛府也出了小小的状况。 往日里向来护卫遍地走,绝对安全的府邸此时却安静地诡异。辛老太爷和辛大人都去赴宴,只有一干女眷和刚刚疼完睡去的辛少。 堂皇的的庭院,一位少女依旧怒气满容,腰间依旧生疼,拜双儿那一脚所赐。 第一百一十三章:辛瑶 深夜静谧,南疆的气候很暖,虽是冬日,依有绿树鸟鸣。或是月夜流光太过美丽,鸟儿不愿破坏,沉默着歇去。让整个庭院映射如水月光,安静的诡异,了无生气。 “啪啪啪!”屋内桌上的砚台被砸,花瓶被砸,茶壶被砸丫头慌忙去捡。却得到更大声的怒斥,“谁让你们捡起来的,都给我滚出去,滚!” 辛瑶忍不住了。不知哪来的女人欺负她,连一个什么都不是,只有股子傻力气的小丫头也欺负她。谁不知道这王后之位本该是她的。 可王上为了江山安稳,去和亲娶了个公主。她以为皇朝的公主都会如同传言那般骄纵跋扈,即便有王后之位,也得不到宠爱。 而自己国色天香,即便抓紧妃位,也可将王上的心狠狠抓牢。 可事实呢!又给她狠狠的一棒子。 王后不骄纵跋扈,又很美。不仅如此,还有着她最讨厌的善良。一个女子将皇朝的许多技术带到了南疆,南北在文化上又一次融合。 她的出现,迅速虏获了中立派的人心,让玄奕在争位的战争上立于不败之地。所以玄奕更为宠爱她。几个老臣上书请王上立妃,都被他驳了。 而她又聪慧,为王后,却虽贵而不奢,钟灵毓秀。到最后即便是连皇子都丢了,竟然也没有遭受到过多的责难。 昭阳这个人由内而外,由小到大,全部让她讨厌。一个皇朝的女子。凭什么掳走她南疆王上的心。 辛瑶不甘心,从小便将自己当成王后来要求的她绝不甘心。而舍去王后之位,甘愿为妃,在她看来已经如此让步。受了这么大委屈的自己依然被拒绝。 她成了全南疆的笑柄。每日每日只要她出现在有人群的地方,都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说她做春秋大梦,说她想取王后之位而代之,说她不自量力。每一处自己都在和昭阳比较着,每每完败。 恨愈来愈深,慢慢已成恶毒。 突然有人敲门。辛瑶语气不善,“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着侍卫装的男子拱手道:“大小姐,你要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今日和双儿在一起的少年是个女子,皇朝,名程晚清,是王上曾经求娶的人,不知为何没有成功,还是由昭阳公主出嫁和亲 辛瑶一惊。“王上求娶却未成功,这是为何?” “好像是此女身份不够侍卫肯定回答。 辛瑶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愿意往前凑,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身份,嫁不成反倒追到南疆来了,还要不要脸皮了。心若歪了。什么话都会被听成歪的。 在她的耳朵里,玄奕求娶不成被忽略,反倒成了程晚清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嫁于玄奕,成了死皮赖脸。 “不过,倒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不仅死皮赖脸,而且自作聪明。 “传令下去,明天一早,我要进宫探望太妃辛瑶眸子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半张脸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相辉映下略显狰狞。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就必须是她的。 第二日一早,辛府的马车缓缓驶进王宫。可她却并没有依言去看太妃娘娘,那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她要找的是程晚清。 清晨有霜气未散,程晚清早已起床,手中拿着一本南疆王宫有关制毒的孤本。仔细地看着。 有光在她乌黑如瀑的秀发上流连,似乎是彩色,极为耀眼。眸沉静,人沉静。 辛瑶走进看到的便是这样沉静的侧脸,太过空灵。那一刻让她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自己似乎染上了污泥。可随即便是由嫉妒而生的厌恶。 即便在她眸中只是一闪便被她压下,却逃不过程晚清锐利的眼。 辛瑶挂上招牌笑容,眸中闪着淡淡的光芒,似乎有些怯懦,似乎有些向往,纯真的不可一世。 伪装是她赖以生存的本领,曾经在昭阳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先王都曾评价她温婉贤淑,有大家风范,可当一国之母。 当时的她是极为得意的。如今再度摆出招牌笑容,她相信这个没见过世面,小家子出来的,空长了一张清澈出尘的脸的少女一定会被她蒙骗。 程晚清淡淡一笑,毕竟她是主,至少要搞清楚这人来干嘛。 辛瑶心道,果然。心下瞧不起,面上却热络。 “程妹妹,昨日酒楼一见,只觉亲切,当时不知是妹妹,家兄又遭逢那样不公的待遇,竟然失了礼,今日特来赔罪。 程晚清淡笑道:“无妨,令兄之事,的确……”她没有说完,辛瑶只当她为自己惋惜,心中不以为然,却表现的将程晚清视为知己。 “辛姑娘还有其他事?”程晚清看着她惺惺作态实在觉得恶心,提醒她一下,别忘了正事。 辛瑶看程晚清面色并咩有不善,眼珠一转,“叫姑娘就见外了,我见妹妹但觉有缘,若是妹妹不嫌弃,便叫一声姐姐好了 程晚清淡笑不语。 辛瑶只当她答应了,又叹了口气道:“我听说王上本想求娶妹妹,却被昭阳公主抢了先机,这件事实在不公,她除了托了个皇朝公主的名分,还有哪点比得上妹妹的 程晚清眸子冷了下来,却融在氤氲的茶气中,晦暗不明。 “辛姑娘这样在背后议论王后,不怕被问罪么?”程晚清的声音本就清淡,辛瑶太笃定自己的想法,根本没听出那里面隐藏的不悦。 “哼,谁敢问我的罪,我告诉爷爷,让他家满门抄斩辛瑶得意,为自己姓辛而骄傲。 满门抄斩,这四个字是程晚清最讨厌听到的,即便是与自己无关。 “所以辛姑娘的意思是?” 辛瑶得意的捋着头发,眸色却闪了一丝疯狂出来。那是已经掩饰不住地野心。 “王上既然求娶过妹妹,定然是对妹妹有心,如今妹妹就住在王宫之中。何不借此机会……”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程晚清冰冷的双眸。 眸染墨,凝雪成冰。 她一下子便愣在了那里。程晚清本还想听听她的话,但听到如今只觉愚蠢。 双儿的小身子探了进来,“你刚刚说的话我已经让人原封不动的传给王上了。辛姑娘,你几度侮辱王后,你以为辛家保得住你么?” 程晚清笑了,这个丫头总是在最适合的时候赶到。否则那些话她就算告诉玄奕,也会稍微改一下,毕竟涉及到自己。如今更好,不用她说了。 “你个小贱人!”辛瑶见到双儿就忍不住火。双儿那如阳光的笑脸在自己人看来是可爱,在别人看来那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辛瑶鞭子抽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双儿依旧笑着,却不闪不躲,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鞭子,却是修的身形从后面闪了过了。 “你怎么这么慢!王上怎么说?”去传话的竟然是一丝不苟的修护卫。程晚清已经能够想象到他是如何面无表情一字不差的复述刚刚的谈话了,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谈话,而是辛瑶一个人的舞台。 “辛姑娘,请出宫,王上吩咐,从今日起不准辛姑娘再进宫,若是在外依然管不住你的嘴,那舌头就别要了 又是原封不动的转述,让辛瑶瞬间红了眼睛。程晚清看的分明,这红红的眼睛绝对不是委屈的,而是愤怒的。 几度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竟然甩鞭子离去。 “总算没傻到在这里叫嚣程晚清最后说了一句,继续看她的书。辛瑶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插曲,过了就过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宫的另一处,昭阳却一脸笑意地在看着玄奕批阅着奏折。鉴于昭阳最近实在不太老实。玄奕将一摞的奏折搬到了她的寝宫。 “辛瑶对你不敬,你早就知道了吧如同说闲话一样,玄奕问道。 昭阳点头,“知道啊,这有什么,不重要。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她对我有怨言,这很正常嘛 玄奕皱了眉,“昭阳,我知你心善,又宽容。但你毕竟是一国之母,包容是好,却不需要那么的……”玄奕皱眉找着词语。 昭阳看他词汇不够的样子,接口道:“圣母?” 玄奕点头同意,“没错,不需要那么圣母昭阳笑弯了腰,“我当然不会,只不过我知道你最近正打算清理一下中州势力太大,又喜欢横行无忌的人,才没管她,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嘛昭阳从来聪慧,也从来不会善良到不顾自己。 她的善和包容,从来有前提。这毕竟是她付出了那么多才争取到的幸福,她比任何人都珍惜。 这件事在宫中没有掀起丝毫风浪。只被知情的人当笑话说了。可作为主人公的辛瑶,却终于在这件事后彻底爆发。 而有趣的是,巧合还是安排?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辛府,辛瑶的房间里,坐着一个少女。 披着玄色重袍,有帽子扣在头上,看不到发,也看不到脸,安静的如同雕塑,静静的坐在那里。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屋内有熏香缭绕,成雾,模糊了视线。 ps: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来捉虫~~(*^__^*)嘻嘻……~ 第一百一十四章:动作 毕竟是自己生活的地方,辛瑶刚一踏进来就感觉心中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让她第一时间想要退出屋子。 但就在她的脚已经踏在了门槛上的时候,只觉得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拽了回去,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窗外星夜无声,屋内冷暖两股气流相互交缠,气氛极为诡异。 辛瑶望着眼前的女人,或者说看似女人。纤细的身子被黑色袍子紧紧裹住,发也被裹在了宽大的帽子中。她轻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瓷白色肌肤。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辛瑶的双手已经满是冷汗,一颗心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从来都不是盲目乐观。眼前的女人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这里,又束缚的自己动弹不得。便有足够的能力随时取了自己的性命。 而这种时候,那些她引以为傲的所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都帮不了她一丝一毫。 沉闷了半晌,那人开口了,确是女声,但却有些嘶哑,就如她裸露在外的虽白却有些泛青的皮肤,有种带着病态的感觉。 “辛姑娘,我是来帮你的人,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此拔去声音依然沙哑,还带着点点冷然。 “我凭什么相信你辛瑶眼高于顶,却也不是随便妥协的人。 那黑袍女子冷哼一声,“你觉得你有选择么?”几乎是与声音同时消失的是她的身影。 辛瑶只觉得全身一凉。随即一只冰冷地毫无温度是手覆在了自己的细颈上。 没错,她没的选择。 黑衣下。抬起了双眸。辛瑶心一凉。和泛青白色的皮肤相似,那女子的眸成青碧色,似乎有碧光流转。 如果程晚清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张脸,宿敌一般的存在。沉寂了许久没有搅风搅雨。 叶灵贞! 可惜她不在这里,这晦暗的房间里,除了她和辛瑶,再没有别人。 “吃下去纯黑色的拇指大的药丸平躺在黑衣女子摊开的手掌之上。辛瑶瞳孔骤缩,拼命的摇着头,黑衣女子只是冷冷的盯着她。那双碧绿色的双眸泛着冰冷无情的光,让辛瑶从心底寒了起来。 “你只有两种选择说出的话亦带着冰碴,在琉璃灯闪烁的晦暗夜晚,有种噬骨吞心的恐怖之感。 “吃了它,或是现在死辛瑶闭上了眼睛。 一搏,然后认命。 药丸入体,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倒是小腹中传来凉凉的感觉,似乎有一团气在四肢百骸豁然贯通,说不出的舒服。 但过了一会儿。辛瑶终于感觉到不对来,倒不是身体哪里疼痛,而是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块青黑色的类似胎记的东西。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不暖。“进宫找王后,确定你右手能够碰到她的皮肤,任意一处足够 黑衣人消失了。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 辛瑶不懂,这种身手都不能闯入王宫么!她应该怎么办呢?犹豫半晌,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昭阳一直是她视为肉中刺的存在,“我拼死一搏,就不信拉不下你那一条贱命!”陡然转冷的声音和辛瑶眼中的狠光一齐隐没在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王宫墙外跪着一名少女,上身着桃红色绣折枝海棠云锦比甲的少女,下身着嫩黄色流苏海涛裙,层层叠叠交错出光的剪影。在阳光破云而出的刹那,美的让人恍惚进了仙境。 正是辛瑶。 不得不说辛瑶拥有着一副好皮囊。在她特意作态,收起所有骄纵的脾气时,柔弱的就如风中颤栗的白莲花,惹人怜爱。 她如今非诏不得进宫,虽麻烦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之法。玄奕毕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辛家的势力连根拔除。所有她此刻跪在这里,玄奕不得不召见她。 可她还是小瞧了玄奕的脾气,她从清晨跪到傍晚,两条腿已经没了知觉,若是以她自己的性格早就甩袖走了,但这不仅是唯一能够反击昭阳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手心那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好玩意,她必须完成任务,才有资格解掉那东西。 托了那一张莲花面的福,今日进宫的朝臣都会在玄奕面前提上一两句,说点好话。玄奕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身为王,却也不能让朝臣之女一直跪在宫墙之外,传出去也不像样子。 “把人传进来吧玄奕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应声的是双儿。程晚清一早又不见人影了,确是收到了京城的信,安西王,只说关于无花谷曾有一段交集,但书信并不安全,而他又被太子那档子事绊住了,暂时脱不开身。 只能等风头过后她回京城再细谈。一封信虽没实质性内容,却让程晚清放了心。 太子的事情早就满城风雨,她只是出去稍微向皇朝来的商人一打听,便知道安西王所说的绊住了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四皇子袭击安西王,却被指认成了太子,有板有眼有证据,甚至连当事人韩锋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再多的消息就打听不出了,毕竟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的。再就是叶家大小姐病重,已经久不出府。 一早从王宫侧门出去的程晚清还并不知道辛瑶这档子事,还在菩提堂的墙角蹲守。 ………… 再说这边辛瑶揉了揉已经麻木的膝盖,双眸坚定的向宫殿里走去,不知远古哪位大神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管多愚蠢的女人,在她下决心做恶的时候,都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和实力,让人刮目相看。 此话用在辛瑶身上再合适不过。此刻的辛瑶带着从未有过的镇定缓步向前,竟生生让那朵柔弱的白莲花变出些坚韧的气质来。让与之相遇的朝臣宫人频频侧目。 宫殿之上,玄奕静坐其上,面色冷然。辛瑶走到殿上便又跪了下来,抬头看到昭阳公主就静静坐在玄奕身侧,一股浓重的嫉妒之情窜了上来。 握紧双拳,左手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之中,鲜血溢出。可右手却不敢乱动。 “昨日刚刚说过,禁你入宫,辛姑娘今日此举何意?”玄奕声音冷中有贵气,刻意不加收敛,令闻者自惭形秽。 辛瑶几度深呼吸,“禀王上,昨日一早瑶儿便觉头痛欲裂,其后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直到昨晚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说瑶儿中了蛊,迷失了心智 玄奕人不动,眼不动。昭阳淡淡挑眉,却也不信。 辛瑶继续说道:“不管瑶儿昨日做了什么,都是无心,如今旨意以下,瑶儿自然不指望王上原谅,却也不甘如此委屈,才特意跪在宫墙之外赎罪 “既有此心,我便代王后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走了玄奕好性子用完,开始撵人。 辛瑶起身,心中恨恨,明明昭阳就在那里,偏偏他代王后原谅。凭什么她一个外来的女人能如此得宠。 右拳握起,遮去那片青色。 前三步,双膝跪下,双手合十,先仰面,手过头顶。再向下拜去。掌心朝下,头碰地。连续五次。 这是南疆最大的礼,非正式日子,少有人会行如此大礼。因为不仅繁复,更需要受礼之人亲自将施礼者扶起,才算全了礼数。 辛瑶用这种方式,让昭阳王后无处可逃。 昭阳无奈摇了摇头,提起裙摆就要下阶。 “等等!”双儿又掐腰看着辛瑶,“你说你中了蛊,谁知道你现在有什么问题,还是不要让王后碰你了 辛瑶苦涩一笑,“瑶儿知道在很多地方对不住双儿姑娘,既然姑娘如此说,瑶儿自然不会勉强 说罢就要自己起来。 若是昭阳自己的性子,不去扶她就不去扶。可她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南疆的王后,她如此失礼,传出去定然会引起风波,到时候玄奕定然会为了她而得罪一帮子朝臣。 她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向来聪慧,只是将那慧放在了心中,在关键的时候却从不会选错了路。 昭阳步子不大,但距离不长,她很快就站在了辛瑶的身前,伸出手,辛瑶也伸出手,面色无波。 “等等!”双儿又大叫。 “意思意思算了,王后你扶着她袖子吧蛊需接触,若无接触便不会中蛊,这本来是深入人心的认知。 但那天的美妇却颠覆了双儿心中的想法,但为了安全,她依然想让自己把任何可能都考虑到。 辛瑶心中将双儿都骂死了,面上却依然如同一朵白莲花,起身。突然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王后莫怒,瑶儿今日跪久了,膝盖有些发软昭阳淡淡一笑,手上一使力,辛瑶的右手抓住了昭阳的手。 一抓便放,人也起来了。 双儿瞪着铜铃的眼睛看着昭阳,看自家王后似乎没有精神一瞬间的恍惚,便放了心。拽着昭阳退后几步,防备地看着辛瑶。 辛瑶心中喜悦,却又深深一福,告辞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追击 辛瑶离开王宫后直奔自己的房间,所有的侍卫都已经不在,至于去了哪里,已经不是辛瑶所关心的了。 关上门,如她所料的那般,黑衣女子就静坐她前一天夜晚坐在的地方,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给了她一个瓷瓶。 辛瑶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在了手上,一红一绿,她踌躇起来。不知该怎么服用。 “先绿后红,不要喝水。明天一整天也不要吃饭黑衣女子给了指示。 辛瑶面露喜色,急忙按照方法服用了。眼看着掌心的青色渐渐褪去,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喜还未满,便被打入谷底。 “绿色为解药,红色为毒药黑衣女子冷冰冰的语气不带丝毫情感,却险些让辛瑶连灵魂一起抽离。 “毒……毒……毒药!”辛瑶瞬间红了眼圈。是吓的。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还是蛊毒,没给你下蛊虫,已经是开恩,只要你管好你的嘴,别说了不该说的话,那这毒药便会悄无声息一直到你生命的终结。但你要是嘴巴不牢,尽可以试试,看如何被折磨而死 蛊和毒的分别,前者可视情况而发作。 辛瑶急忙重重跪下,不顾膝盖上传来的阵阵的疼痛,指天发誓。不过黑衣女子可没有时间听她表忠心。王宫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因为双儿的话,玄奕盯着昭阳看了许久,确定她没有问题,才去做他的事情。 可大半夜的。昭阳王后突然想要出宫去看城心湖。有丫头去禀告王上,昭阳却等不及,让修跟着先行出宫。 玄奕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昭阳人已经在城心湖。湖上有亭。亭上有人。昭阳想也不想的就走上了亭。修和其他侍卫只能跟着。 但如果借着月光仔细看,便会发现昭阳的双眼实则没有焦距。那蛊是子母蛊。 母蛊可召唤子蛊,而下到昭阳体内的便是子蛊,如今的她神智是模糊的。 “想不到竟然如此顺利。带走嘶哑的声音,却是男子。出现在辛瑶家中的女子道了声是,便欲带昭阳离开。 “主子。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且还没得到京城的消息,东宫是否已经在控制中,昭阳公主的面貌在京城有不少人见过,若是出了岔子,人就不能不声不响的进入东宫,那我筹划的一切就全废了 那嘶哑的男声嗯了一声,半晌道:“陶先生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给她戴上人皮面具吧 女声应声。“我这就发消息让人送来 “尽快 谈话到此结束,那些跟随王后而来的侍卫再不发现异常那就是傻子了,纷纷拔剑。 可在那一刹那,一抹剑光闪过,每个人的脖子上出现一条细长的血线,随即落入湖中。在夜色下淹没,连血腥味都没散发出来。 “修,剑法又精进了说话的是女声,不是叶灵贞,而是飞叶! “先行撤离,若是让玄奕知道了,恐怕难出中州城。 昭阳用生命信任的侍卫,真实身份却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是敌非友。 黑暗中却有另外一双不属于他们的眼睛,悄悄的将所有的一切收入眼底。 程晚清在外逛荡一天。正想回王宫的时候,却见昭阳,那个角度刚好看到昭阳不太正常的瞳孔,心中一惊,急忙隐藏了身形。 在看到修剑出鞘的那一刻。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冲向她的四肢百骸,如此深藏不露的人,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自己都没看出异常。 最重要的是他们提到了陶轩。 可见陶轩根本不是大家所知道的那般时间回归,而是在更早之前,早到有时间在昭阳身边安插修这般的高手。 程晚清不能出现,不过螳臂当车。不消黑衣男子和黑衣女子出手,修一剑便可将自己解决了,就同刚刚那些侍卫一般,喂了湖中的鱼。 王宫之中,终于大乱,玄奕点了亲卫,一马当先赶出宫来。身边紧跟着双儿。 可当他们到了城心湖的时候,早已人去亭子空。哪还有半个人影。 火把映照在湖心亭中,湖中有血色偶尔飘出,有鱼翻了白肚皮,修剑有毒,见血封喉。带了毒的肉喂了鱼,鱼也成了陪葬。 突然,青色的簪花指着一个方向,那簪花玄奕认得,是程晚清常戴的东西。 “走!”玄奕当机立断。那簪花确实是程晚清特意留下的。是她唯一能够留下的线索。 而这个时候的程晚清,远远的跟着这些人,眼看已经出了中州城。 “不行,一旦出了中州城,那么接下来条条大路,即便玄奕有通天之能,也很难在皇朝之内横行无忌,而这些人明显又是陶轩派来的,他自然会给他们方便。 到时候恐怕昭阳就真的落入别人的手里了。 这么一想,程晚清缓步而出,没有掩饰的脚步声让前方的人骤然色变。 因为一直在菩提堂蹲守,为了避免被认出,她今日带了人皮面具,所以在她骤然出现的时候,黑衣男女并没有认出她来,而唯一见过她易容后样子的修,却还在城内善后。 “什么人?”问话的是黑衣男子。那女子也抬起了头,目光不善。 “叶灵贞!”程晚清骤然失声,刚刚虽跟着一路,却始终没有发现藏匿在帽子下的脸。 可这么一瞬间,程晚清便反应了过来,“哦,是飞叶姑娘她听闻过,虽然两人的脸完全相同,但到底有着很容易区分的地方。 叶灵贞黑眸,而眼前的女子,却是青碧色的眸。 “你到底是谁?”女子声音清冷无波,不似程晚清的那种出尘,却是三九天的寒冰,直接冷心。 “呵呵,带走昭阳公主送往东宫交给太子,这是陶先生的主意,你们说我是什么人?” 程晚清打起了太急,心中却焦躁不已。昭阳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眸子动了动。 那男子急忙呵斥道:“闭嘴 程晚清依言停住。即刻又道:“陶先生此计可让太子万劫不复,可凭你们几个真的能将昭阳公主带到京城么?” 她笃定陶轩不会将宝压在只有这两个人身上,定然有人接应,而他的习惯就如同四皇子一样,不会让为他办事的人彼此熟悉,都会有特殊的暗号相互联系。 那男子果然停顿了片刻,想了想说道:“不对……接应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女子 程晚清哈哈一笑,“你也太奇怪了,我当然只是一个办事的,难不成真由我一个小女子负责这么大的事情 男子心思一松,随即又问道:“那接应的暗号是什么?”陶轩用的人,从来没有草包。 程晚清哈哈一笑,举手柳叶镖飞出。她能拖延的也只是到此为止了。 “程姑娘好计策,拖延到人来酒么?”修到了。程晚清皱了眉,这个状况她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如果玄奕再不赶来…… 没有如果。 马蹄声渐渐近了,玄奕亦是黑衣,双眸却似染了寒霜。倒是双儿,疾马过来,问道:“王后呢?” 程晚清指了指那个女子,“被用了蛊,想必已经神志不清了。倒是没受伤,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 双儿撸起袖子道:“在后面,马上到。不过就三个人,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双儿一双眸子满含怒气,盯着眼前的人未有稍离。 玄奕终于开了口,“辛先生,好算计。连女儿也一同算计了一句话,让程晚清和双儿齐齐震惊。 玄奕想铲除辛家,当然知道他们动作诡异,早就猜出恐怕已有叛逆之心。甚至想到辛家也知道自己防着他们。 但他却没想到,他会连亲生女儿也算进去,子母蛊若有介质,则介质必死无疑。 而辛瑶,便是那链接子母的介质。绿丸却是解药,红丸却不是毒药,不过是催发她死亡的进程,不让她死的那么难受。 飞叶不喜欢折磨人,总觉得不积阴德,杀人向来一刀毙命,能省的麻烦全都省掉。 那黑袍男子掀开面巾,果然是辛瑶的父亲,那辛公子所中的蛊,还有那美妇又是谁,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程晚清一时之间难以捋出头绪,却在辛先生和飞叶都盯着玄奕的时候,缓缓的挪向了昭阳。 手中有药丸可令人恢复清明,却是治标不治本,这种情况下,昭阳清醒着还好,如此听从母蛊的调配,会让他们更加难以行动。 修眼疾手快,一剑飞出,却被双儿缠住,可飞叶反应也快,将昭阳向后一拉,便出手攻向了程晚清。 程晚清一边架住她的攻击,一边一个镖头打向了昭阳的肚子,在后者张嘴的一瞬,一颗药飞入了她的口中。 辛先生只是冷冷一笑,“程姑娘太自信了,以为子母蛊是那么好解的么?” 程晚清没说话,当然不好解,所以她也没打算解。 可就在辛先生的话音刚落,昭阳公主的眸中的焦距缓缓聚集,借着夜色掩盖,没人发现,却落入了注视着她的程晚清的眼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昭阳的结局 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有用的。微微一摇头,程晚清急退。昭阳领会了她的意思。没有出声。 而飞叶看程晚清退了,也不追,只是守在昭阳身边,看住了她。天蚕细丝缠绕在昭阳公主的腕间,随时可以一招毙命。 马蹄声越来越密集,火把的热气驱散了冬日夜晚的最后一丝寒。玄奕的手下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但却没有人敢随意向前。 毕竟他们的王后在他们的手中。 黑袍男子有些踌躇,就像那些人不敢乱动一样,他也无法按照计划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昭阳。 黑衣女子望向眼前的罪魁祸首,程晚清。如果不是她在故意拖延,他们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如今陶轩的吩咐是铁定做不到了,就算是成功将昭阳带走,劫持一事也会传遍天下,那即便昭阳真和太子生米煮成熟饭,也无法达到曾经预想那般一箭双雕的效果。 而且这样以来,便不是昭阳不知廉耻,不仅不能引起南疆军民的鄙视,更容易激起民愤。即便是太子那边,也昭示着这事是被设计的后果。 一步好棋已成废子。都是这个笨人。飞叶瞥了黑衣男子一眼,没多少信服之情。 玄奕朝程晚清看了一眼,合作许久的二人默契十足。程晚清微微颔首,随即立刻一剑向着黑衣男子刺去。 那男子冷哼一声,动作不慢的招架,但就在剑刺向他的那一刹那。飞叶的目光移了过来。同一时刻,一道似剑非剑的气,破开飞叶手中的天蚕丝线,玄奕的手一抖一卷。想要将昭阳拉过来。 可飞叶却一直防着呢,虽然向来以坚韧著称的天蚕丝线不知道被玄奕的什么东西破掉了,但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留了后手,一根天蚕丝线绕在她的手上,另一只却沿着地面绕在了她的脚腕上。 玄奕一拉,顿时感觉到了一股不输于他的拉力。急忙松手,此刻他若不放手,那丝毫不会武的昭阳很有可能被直接拉裂。昭阳的命,对方不在意,但他却在意。 情急下也只能松手。 可是似乎没人记得现在的昭阳是清醒的,而不是随意被摆弄的木偶。身遭有侍卫,尚在空中的她毫不犹豫的抽出剑,刺向黑衣女子飞叶。 昭阳是不会武,但这一剑刺来却也是真刀真剑,飞叶不得不躲。可这一躲。就只能放开对她的钳制。毕竟天蚕丝已断,即便钳制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得心应手。 她退,蚕丝松动。 距离玄奕不远的昭阳被前者一把捞进了怀里。 而这个时候,正是程晚清已经接近极限的时候。不是没人帮她,但她的拖延政策让黑衣男子将火都发到了她的身上,招招致命。 若是只有她自己。此刻早已成了一具尸体。看到那边昭阳已经安全。程晚清哪还会在继续和他缠斗下去,一剑架住黑衣男子的攻击,便急速向后退去。 微微的喘着粗气,看到其他人包围了黑衣男子和黑衣女子飞叶。程晚清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玄奕这里毕竟还有百十来号人,总会拿下那三个的。 “没事吧程晚清回头看了一眼昭阳,看到后者在玄奕的怀里却明显很是痛苦。虽暂时清醒,但蛊毒却没解去。 玄奕看着昭阳的状态,也十分担忧,便道:“我们得快些回去声音虽不大。但带来的人都是亲卫,即刻加快了攻击速度。 但飞叶本就是无花谷特训出的杀手,即便天蚕丝断了,也有的是办法,招招狠辣。而修的剑法又实在出神入化。颇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玄奕要加快速度,那些人出手便有些不管不顾,伤亡自然大了些。三人中有两个毒物,大片的毒气蔓延开来,他们人虽多,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玄奕皱着眉看着他的亲卫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消减着。 但至少那三个插翅难逃了。虽心情有些沉重,但至少放下了心。 可这一次,这几个人放心放的太早了。 程晚清假冒人去接应,耽误了时间让玄奕赶到,却也让久久等不到他们的真正负责在皇朝接应的人向这边移了过来。 早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那些人便已经隐藏在了暗处。带队的人是谁不知道,却如同蛰伏的毒蛇,不动则已,一动则是暴风骤雨之势。 在这边的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破空声响起,无数羽箭的尾翼冲着他们飞来。 程晚清这副小身板没那么大的能耐,勉强能护住自己,也已经汗水淋漓。而玄奕护着昭阳虽不轻松,但也不至于顾此失彼。 只不过在寒光中带着颜色的光芒闪烁不去,程晚清这才发现恐怕这并不是普通的箭,而是淬了剧毒。 “小心不要见血程晚清提心一句。玄奕颔首回应,双眸覆了寒霜。 而这个时候在玄奕怀中的昭阳却觉得双眼越来越无法睁开,头越来越重,她拼了命想抓住仅有的神智。 她心中清楚,自己是要被抓去做什么,与太子合卺,爆出不洁之名,会失掉她在南疆拥有的一切,也让别人趁机将太子打入深渊,同样打击到的还有玄奕。 南疆王后失德,会让人心大乱,也会让那些不稳定的势力蠢蠢欲动。毕竟还有一个玄厉,如今成不了气候,却不代表他完全抓不住机会。 而昭阳绝不会允许因为她而出现这样的机会。绝不能因为她,让玄奕承受更多不稳定的因素。让南疆趁机大乱。 昭阳抬眼看着玄奕这边仅剩下的亲卫,还有还在赶来过程中遥遥无期的救援。腹中的胀痛感让她几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本就余毒未消,又新添蛊虫,她这身子实在是千疮百孔了吧。 昭阳扯出一丝笑容。今日她被劫掠之事已成事实,无论如何身为王后独自消失了那么久,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都已经经不起悠悠之口。 “玄奕……”她想叫,却叫不出口。嗓子疼的厉害,每次呼吸,感觉到空气顺着喉咙进入,都刮的处处生疼。也好,这种时候就不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南疆内部不稳,有无花谷虎视眈眈,这种时候统治者绝对不能失掉民心。 腹中的疼痛更甚,脑中划过一丝执念,不能永远在他的羽翼之下,偶尔让她保护他一次,哪怕直到最终也只有这一次。 昭阳伸出了手,密集的羽箭没有放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玄奕一惊,刚要相护,却只见昭阳手一抓,只是随手一握,一只羽箭被她牢牢地抓住。 “看……天意如此呢……”昭阳嘴角最后划过一丝笑,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没于尘中。箭尖泛寒光,在玄奕还没有明白她的意图时,那箭已入喉。 确是淬了毒的箭,见血封喉。 玄奕瞳孔骤缩,感觉得到怀中的身体越来越软,眸中光彩越来越暗淡。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喧闹全部远去,只有脑中模糊的笑颜。 程晚清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手一顿,一根箭矢擦着她的脸划过。 满天箭雨停了。 昭阳的状况很好辨认,那一支入喉的箭,伤口处有黑色的血液流出,绝无生还的可能。 对于这一伙的人来说,虽然任务失败,但至少昭阳也赔上了性命,总算有个交代。 那边的人对飞叶这边打了个手势,如同潮水般褪去。 而玄奕身边只剩下九人,追踪无力。且现在的他也无力追踪。直到现在,一直以睿智著称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块被生生割裂,然后逐渐远去,是再也找不回来的疼痛。 月色破云,洒下冰冷清光。映着满地残骸,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气逸满空气当中,呼吸间只觉得恶心。 玄奕不死心的呼唤着她,捏着她的脉搏,听着她的心脏,可那纯澈的如同清晨朝露的笑颜却再也不会有所回应。 玄奕的心似乎被刀子搅过。怀中的少女是他唯一的妻,从一开始的近乎认命般的选择,到渐渐发现她的闪光之处,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那样的纯粹,和那入心的善良。 因为她的存在,让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孤独了二十年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他开始眷恋,眷恋那样的笑容和温暖,直到他懂了程晚清的那一个赌的意思。她早料到,他亦承认,却也更加珍惜。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保护的了她,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中。这一刻的玄奕很恨,却不知恨谁。 程晚清不敢说话,玄奕的状态太过诡异,那冰冷的面容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一尊雕塑,就此定格。 她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因她也心痛,更不知所措。昭阳走的这一步是她自己的选择,在保命和玄奕之间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她曾那样珍惜得之不易的幸福,可这份幸福在她心中终究没有玄奕重要。他的江山,他的子民,他的忧虑和责任,这一次由她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玄奕的决定 昭阳以王后之礼下葬,是从南疆建国以来最隆重的葬礼。从那一天起,玄奕都没多说过话,很是沉默。 出殡那日下了很大的雪,而南疆地处大陆的最南端,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下过雪了。 跟着出殡的队伍,程晚清觉得异常的冷,那一日的无力感如影随形的牢牢摄住自己,洛如从西部赶了回来。昭阳死了,她在那边不再有任何意义。 双儿一直哭着,小家伙把所有的责任统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王后,才让她迷迷糊糊出了宫。是她不够强,才在箭雨中保护不了王后。 在整个南疆唯一开心的或许就是辛瑶了。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听闻王后薨逝,整个人散发出难以言表的狰狞气息。 而这狰狞,却是开心而至。 但这一次她总算是学会了镇定。她还不知道那个葬身血海的黑衣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 要说这个辛先生也是悲剧,被指定这个任务,派来配合他的却是一个在整个无花谷中桀骜之名都不遑多让的飞叶。最后搭上了女儿不伤心,任务却也没完成。 如果不是玄奕想为昭阳积德,他一定不会死的那么痛快。玄奕狠起来从来形如魔鬼,更遑论这次失去的还是他一直珍爱的王后。 这几日玄奕沉默,程晚清也很沉默,说实话自从重生而来,她总是莫名被卷入奇奇怪怪的事情中而自顾不暇,而在皇朝中被她真正认可的只有程晚玉和昭阳公主。可到头来她所能体会的就只有无能为力。 所以她理解玄奕。所以她不知如何去劝他。这种事情也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了。 出殡那日的雪很大,漫天洁白无瑕。程晚清想起初见六公主时的惊艳,想起她自请出嫁的决绝,想起她于绝处收获幸福的开心。 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人却已不再。 南疆王城,同哀。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挂了大白灯笼,有的人家贫苦,便用纸糊了,在凛冽的寒风中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丧钟想起。整个王城笼罩在哀戚的气氛中。 直到深夜,按照南疆的方式送葬,对死者怀念的人,都会点燃一盏长明灯,升入空中。 那夜,南疆空中布满长明灯。 “希望它们能照亮王后转世的路。祝福她下一世平安顺遂,再无悲戚 双儿双手合十,对着夜空跪拜了下去。 一夜,举国无眠。 翌日清晨,程晚清突然想到菩提堂的事情。便去问玄奕。玄奕道已经派人通过菩提堂搭上了无花谷的线。 程晚清面色一喜,正要问什么的时候,却对上玄奕冷然的目光。不知为何,她心中骤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奕,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晚清尽量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玄奕的眸冰冷无波。却坐了下来,屋子很暖,有淡淡的熏香,暖着茶水,茶叶漂浮其上,沉不下去。就如玄奕的心,再也沉不下去。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玄奕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我知道昭阳这样选择是为了我,也知道了蜀王想要对她做什么?” 程晚清觉得这话题有点诡异。那日她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经了解陶轩的阴谋,觉得可怖可恨。也觉得可怕。 但玄奕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这个话题。这么久的时间,他一直平淡无波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包括被她忘在脑后的菩提堂。 “曾经在京城,我求娶你,那时是真心想护。而后昭阳嫁我,我亦是真心相护,可却护不住 玄奕说话,眸无波,面无波,那种感觉让程晚清很难受,就像一口气憋在那里提不上去。无法把握他此刻的想法。 “皇朝政治倾轧,我以为让南疆避之便可得太平,如今看来却是我天真了。这份天真随着昭阳的离去已经尽数毁去。这次的代价我永生难忘。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对不起她的太多,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你想做什么?”程晚清捕捉到玄奕话中那莫名的意味,却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 她猜到以玄奕的性格不会就这么算了,定然会反击。只是昭阳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变得让程晚清已经不认识他了。 茶凉。玄奕又道:“晚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很珍惜,不管是曾经的我心悸动,还是后来的信任和合作。但是……一切也到此为止了 程晚清眸色一闪,一种想法在脑海酝酿成型,让她个人如坠冰窖。 “玄奕你……” “程晚清玄奕连名带姓的叫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只是眸中再无曾经的感情,不是指他求娶的感情,而是这么久以来的信任和合作,程晚清有一种感觉,好像从此刻起,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会为她报仇,倾覆整个皇朝玄奕的声音很轻,在程晚清耳畔划过,在她的脑中炸开。 她瞪起双眼,无法相信! “看住她,她跑了,你们拿命见我玄奕这一句却是对着外面。只是一瞬间,整个院子被包围。 “是!”整齐有力的回答,冲击着程晚清的耳膜。她才懂,他这是想要用她作为人质,牵扯到皇朝的一部分人。 程晚清坐在椅子上,自嘲一笑,“又被囚禁了呢。这一次却是被自己人从这一刻起,却不是自己人了呢。 他到底要怎么做?程晚清想过他会疯狂的报复,却从没想过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为一人,覆一朝。 可他怎么做得到,南疆内部有无花谷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如何倾巢而出。 再者皇朝有陶轩,这一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他是要整个南疆给昭阳陪葬么? 程晚清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点判断力她还是有的。只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玄奕最终的计划。 她没有试着硬闯,这里的防备不会比在西北的时候差,而她相信玄奕不会伤害她,至少在如今的阶段,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在这里她依然安全。 而在她被禁在王城中时,西北和京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西番王在血洗王城之后,也没有找到那日冒出来的私军,有消息称已经撤离,是皇朝的势力在西番的安插。 所以几度试探后,西番再次对阳城发起了攻击,可惜已经给了陶轩太多时间在准备的西番王,一败涂地。 军力大受影响,拔营离去。吞并皇朝的心在第一关阳城处就被打回原形。 蜀王势力大增,在京城之中的地位一时无两,得天下民心。 太子撇清行刺安西王不成,被废。 同日,昭阳公主死讯传回京城,又是一片哀悼,虽然皇帝没有多疼爱她,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惊闻死讯,还是很难受的。 不过这份难受很快被不安所取缔,有密信道,昭阳死后,南疆有些许动作,至今意味不明。 程晚清在南疆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如今想要了解南疆王城的动静又怎么会放着这好好的棋子不动,当即下旨召程晚清回京,免去一切罪责。 可惜旨意没能进入中州王城,皇帝再傻也知道南疆的意思了,更何况他还不傻。 下一道圣旨,召回蜀王,想一通奖赏之后将镇守南疆的大业也交给了他,蜀王的兵权更大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蜀王没有接受那些奖赏,说西北是他的封地,他有责任保护一方太平,不能接受这样的奖赏。 这一招把皇上是急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受赏,他如何把他派到南疆。 这么损的主意,当然是出于陶大公子的手笔。 京城蜀王府,院中红梅正盛,陶轩伸手接了落梅,“花期没有多久了。到底还要几度梅花开,你才能真正忘了她,要不我找人把这树砍了吧?” 陶轩不知怎么一反常态开起了玩笑,在蜀王瞬间瞪圆了的眼睛中缓缓摇了摇头。 “她被困住了,在王城。我说过这张网是她自己钻进去的。我不会救她,不过我也不相信她真的会被困死在那里。玄奕是个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昭阳的死是真的一刀扎进他心坎了,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蜀王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倒是羡慕他 陶轩呵呵两声,“不知为何?我看你知道的很清楚,因为他能为红颜而博江山,而你却为江山而弃红颜。两相比较,你觉得弱了 陶轩一针见血,留下的还有蜀王一声长叹。其实那段事情,连他也不甚清楚,否则也不会这么说了。 谁说他没搏,就是因为搏了,败了,才永远失去了她。 可那些事,他没说,没有意义,也不想再次揭开那从未愈合过的伤疤。 “也不知道你老头子到底会怎么做?”陶轩还在和皇上博弈中。夜愈深而愈冷……红梅绽放,飘落,无根。 第一百一十八章:围 这几日程晚清虽被困住,但每日双儿都会过来陪着她,昭阳的死让双儿自责到大病一场,直到洛如数次安慰后,心情才平静下来,慢慢地好了起来。 双儿病好之后,便会每日过来陪程晚清聊聊天,偶尔各自看看书,偶尔下下棋,算是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一整个月。 这一日,双儿像往常一样跑了过来,说道:“程姐姐,洛如公主这几日要离开中州城一趟,好像是需要很久的时间,双儿打算给公主做些桃酥饼带着,公主最爱双儿做的桃酥饼,程姐姐也没什么事情,双儿时间又急,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程晚清确实没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再者双儿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眨,她下意识地便同意了。 去膳房的路很顺利,那些侍卫虽然跟着,却并没阻止,想必是双儿和玄奕打过招呼了。 二月的南疆已经开始回暖,程晚清只着了一层薄薄的春衫,可一向不怕冷的双儿却披着斗篷。 膳房已经没有人了,做桃酥饼所需要的食材也已经准备好。双儿虽小,可厨艺却很好,也没有用多长的时间,桃酥饼便成型了。只等下锅。 双儿自己做的高兴,程晚清也就是来打个下手,不由奇怪,这种事情本不需要她来啊,随便找个厨娘或是丫头,甚至双儿自己也搞的定。 还是双儿想拉自己出来放放风?程晚清思索未果,思维却跑了十万八千里。一双眸子早没了焦距,手上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突然阵阵香气袭来。将程晚清跑远的思维拉了回来。 “怎么样好吃么?”双儿亲手喂了一块给程晚清,入口还有些烫,但味道却让程晚清一双眸子亮了起来。 双儿嘻嘻一笑,托着盘子递给了外面的侍卫。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早吸引的门外的侍卫频频侧目,再加上双儿平日里跟他们关系很好,便一个个的排队满足着经常挨饿的胃。 双儿看着他们吃的开心,便笑的露出虎牙,“哥哥们平日里辛苦,又因为轮班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酥饼我做了许多,公主也不能都带走,这盘就给大家吃吧,不够里面还有哦。” 没有侍卫回答她,因为注意力全在酥饼上,只是拼命点着头表示他们知道了,应该还有谢谢什么的。反正所有的信息就都用点头来表示了。 双儿也不在意,却在程晚清将手伸过来想再吃一块的时候打掉了她的手。 程晚清总算察觉出问题来了。双儿说因为急,才找自己帮忙,可这第一锅的酥饼全分给侍卫了。哪见有一分着急。 “双儿你……” 程晚清话没说完,便在双儿的眼神中闭了嘴。 时间一分两分的过去,程晚清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双儿口中念念有词,“三,二。一……” 侍卫应声而倒。 “走!”双儿拉着程晚清便跑,不是出宫的方向,而是膳房后的王宫后门,是洛如公主秘密行动的地点,今日这里的侍卫被换成洛如的,程晚清毫不费力的逃离了王宫。 “程姐姐,我和公主商量了许久,也只有这个机会你能够离开,王上因为昭阳王后的死承受了很多,但他绝对无意伤害姐姐。公主想让王上再多些时间想想,也不忍心你被困在这,我们只能帮你到这,接下来,你恐怕要自己逃离中州了。” 说着又从斗篷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沓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别的来不及准备,只有些银子你带在身上。” 马声嘶鸣,洛如牵着马已经到了,帅气的从马上跃下,将缰绳交到了程晚清的手中。 “话别多说,马上走。”或许偶尔任性,偶尔鬼灵精怪,但洛如向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催促起来。 程晚清点点头,拉着缰绳准备离开。多少感谢的话可以以后再说,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 “程姐姐我送你一程。”双儿也跃马而上,洛如点点头,却向着宫门里走去,膳房那一批倒下的士兵还需要她去镇住。毕竟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蒙汗药,不需多久,就会有人醒过来的。 “哦对。”双儿又从怀里掏出程晚清的那张人皮面具,带着她应该还不引人注目些。 二人不再耽搁,在洛如的目光中,向着中州城门而去。洛如掐的时间很准,等她们到城门的时候,应该正赶上黄昏一轮的换班。 而那段时间是守卫最宽松的时候,两班人马交换的时候一般只会盯着进城的人,至于出城的,倒是少有去注意。 二人一路疾驰到中州城门,看到的景象却让程晚清瞳孔一缩,三排侍卫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银色的铠甲在黄昏暮色中闪烁着冰寒的光芒。 城门倒是大开着,来往也有人群,只是城门前有一匹黑马。 黑马上黑衣男子面色冰冷,看不出情绪,有王者的锐气。正是玄奕。 毕竟是将南疆的统治权牢牢握在手中的人,不会连人都看不住,也不会被洛如和双儿算计了。 程晚清苦笑一声,让她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那就真的太瞧得起她了。甚至在这一刻程晚清甚至怀疑,她能逃出西北,恐怕也是陶轩有意给她换一个牢笼。 一个可以圈住她,又不需要他自己动脑筋的牢笼。 这一次,程晚清真相了,但此刻在马上的她,纤细的身影在风中,似乎随时能够散去,只有一双眸子是沉静无波的。 双儿突然说道:“程姐姐对不起,恐怕我送不走你了。可是皇朝马上就要派军队过来了,若是不能在这之前将你送走,也不知来的人会不会受到钳制。” 双儿自己嘟囔,在程晚清的脑中却如同惊雷,她当然知道双儿不是担忧她会陷入危险,她是担忧皇朝和南疆的开战。她和洛如公主一样,虽然因为昭阳的死很难过,却并不想就此开战。 别忘了,无花谷蠢蠢欲动,他们从不是消停的存在。 因为双儿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做出了决定,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因为就在那黑衣黑马的玄奕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双儿那句受到钳制,让她突然想起了安西王。 安西王是将,一直镇守南疆的将军林安之已死,但安西王却也随着林安之在南疆呆过一阵子。 若说朝堂之上谁最有可能被派到南疆,一个是刚立大功的四皇子蜀王殿下,另一个便是还在京城养病的安西王。 有陶轩在,蜀王那边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皇上拿捏住,可是安西王是臣,若有圣旨,便必须遵从,可他的身体却不似从前,现在对上暴怒中的玄奕,恐怕捞不到一丝好处。她暗自恼怒自己脑袋越来越慢,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直到现在才想到。 她是程晚清,不是林琬,安西王绝不会为她而让步,那双方便很有可能开战。玄奕为了昭阳,明显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他坐拥南疆千军万马,对上的却是皇朝四分五裂的朝堂。 “玄奕,放我离开。”程晚清眸也冰冷。因为这时候玄奕的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这一刻程晚清的瞳孔突然紧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玄奕微微皱眉,他感受到的不仅是信念,似乎还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暴怒,可这暴怒却似乎不是针对就在她面前的自己。 同样的长枪红缨,同样的饮血黄昏,同样的单人独骑,相似的场景,甚至是那高耸的城门布景。 程晚清的思绪刹那回到了自己还是林琬的时候,风尘仆仆赶回京城,面对的就是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场面,那时候的她束手无策,只能被带入死牢,最终难逃斩首的命运。 而当一切重演,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却面临了相同的境地,孤立无援。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她自己能够帮助自己。 “程晚清,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回宫老老实实的继续做你的人质,我便不会动你分毫,可你若执意硬闯,为了昭阳,我只能将我们之间最后剩下的友情断掉。” 玄奕说话时严肃而认真,了解他的程晚清清楚地知道他这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唬人成分,昭阳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甚至让他的计划好的道路也有所改变,这个时候的他,似乎真的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可是对于程晚清来说,安西王是唯一一个让她视为亲人的存在,如同亲兄,自小而始。 或许若是别人,她可以做出让步,但是只有韩锋不行,因为那份真挚的兄妹之情。失去过所有亲人的她深深了解那份切肤之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何况韩锋已经在为了查明林府灭门真相而遍体鳞伤,这一世她的心是冰,却不能无视那份愧疚。 她知道或许自己即便回去也帮不上任何忙,但就是无法心安理得的留在南疆,就像她在刑场上闻父亲之死的讯息,那样的冰冷恐惧她害怕再度上演。 第一百一十九章:离开 “玄奕,你抓着我这个人质毫无用处,蜀王巴不得我出了什么事故,你应该知道他平定西北,举兵到这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程晚清开始谈判。 玄奕嘴角轻勾,却不是笑容,“我从来也没说抓你是为了钳制 “是为了除去郑国公府吧,郑国公和其世子都是难得一见的谋士,除去郑国公府,对上陶轩,你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戏谑的声音,似乎带着血腥的味道,让闻者毛骨悚然,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让程晚清在这一瞬间瞪大了瞳孔。因为没人看到他怎么进来的,城门开着,可除了侍卫没一个人影。 而眼前的人一身紫袍,带着人皮假面,看不清真面目,声线似乎嗜血,如同他的人一般让人近之便觉恐惧。 玄奕的眉皱了起来。这个人到了他的眼前,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岂不是说眼前这个看不清面貌的紫袍男子在功夫上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或许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筹。 “阁下是?”成川的眉随即散开,虽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高手,却并没有多棘手。 程晚清的段数他清楚的很,即便自己和眼前紫袍男子颤抖,自己的那些手下也足以拿下她,即便双儿帮她也没有用。 只是他在心底如非必要还是不想伤害她,但前提十分清楚,如非必要! 紫袍男子宽大的袖袍随风摆动,有刀现在手中,动作极快。甚至没有人看到那刀原来是在哪的。 刀上有半月宝石,呈血红色。 玄奕瞳孔一缩,“紫云阁的人什么时候也搀和这些事了 那半月宝石是紫云阁月阁的标志,而血色宝石却代表着阁主的身份。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看不到面貌的紫衣男子实则为紫云阁月阁的阁主。 那男子哈哈一笑,“搀和什么事,不搀和什么事,都是总阁主说了算,我们唯服从尔。本阁主接到的任务是将程姑娘带走,所以为了完成任务。我实在不介意将这中州城用血好好洗一洗 紫衣男子猖狂。 玄奕冷笑,“凭你一人?”带微微嘲讽。 “紫云阁行事有这么莽撞么?”紫衣男子笑,带着胜券在握,甚至还有些兴味。 几乎是紫衣男子的话音刚落,玄奕军中便爆发出阵阵惊叫声,随即有兵刃交击声划过,可玄奕和紫衣男子却都没瞧上一眼,只是四目相对。 可程晚清却瞧了,那是从中州城外涌入的人,不多。却个个高手。硬生生的在玄奕的布防中切开了一个缺口,自此涌入。 玄奕兵多,紫衣的更厉害。 这一场,难分上下。 可就在玄奕不想等下去,想先将程晚清擒住时,洛如快马赶来。马停在双儿身侧,也就是说在程晚清身侧。 “劫持我洛如公主冷静的眸子望了过来,她不能让玄奕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心尽数失去。 玄奕不爱护自己,她这个做妹妹的爱护,她只能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帮他撑起他的天下。 而她作为南疆的公主,清楚的知道,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和皇朝决不能开战,那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覆灭整个南疆的疯狂之举。如若真是这个结果,死后她亦无言面对父母。 程晚清眼睛一眯。拔出双儿的剑,玄奕注意到这边,正要出手,却被一个紫影挡住,“你的对手是我 戏谑的声音和艳红的唇。让紫衣男子显得有些妖异,出手却是极为的狠辣。 两个人彼此牵制,程晚清劫持着洛如,果然让玄奕的手下不敢乱动。 紫衣男子看程晚清已经出城,身体如飞絮一般向后一跃,“南疆王,我也和你交底,你要打皇朝,没人管,只是这个姑娘,你就不要打主意了。要不……” 突然一道剑气,让他急速退后,眸中也露出了惊恐之色,急忙捂住了嘴,将没说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紫云阁的月阁阁主,在外人看来如同嗜血阎罗的存在,却有着一个让认识他的人都无法忍受的特点。 话痨。 玄奕皱着眉,月阁主这个特点他曾听人密报过,所以在刚刚缠斗过程中,那紫衣男子未发一言甚至让他产生了怀疑,认为恐怕是有人假扮,直到刚刚紫衣男话痨属性暴露,却在电石火花一瞬间被一道剑气惊慌了神。 玄奕很清楚自己感觉不到身边还有别人存在,也就是着隐藏在此的人身手绝对在自己之上,再加上那一道惊鸿的剑气,让玄奕也萌生了退意。 毕竟这里的只是他的直属亲卫,并不是南疆的军队。对上紫云阁的人,实在是毫无胜算。 他能牵制一个,却无法在紫云阁两大高手手中安然无恙。 他向着城外望了一眼,洛如也在她的手中,他虽然不担心程晚清会伤害洛如,却也不想就这样对峙下去。 玄奕是一个极为果决的人,想清楚这些便一抱拳,“既然如此,程姑娘便由你们带走,从此南疆和紫云阁井水不犯河水,还请月阁主记住今天的承诺,莫要插手南疆和皇朝的战争 刚避过一剑的月阁主妖异一笑,“南疆王不必如此客气,我月阁不会管这等闲事的说罢对自己手下挥了挥手,带着人一起向着中州城外退去。 玄奕的十指却是扣在了一起,紫衣男子说的是月阁,而不是紫云阁,当他没听出来么! 南疆王宫之中,玄奕下达了一系列关于调查紫云阁的事宜,他此前并未对紫云阁有多少注意,因那是皇朝势力,从未侵犯过南疆,那时候的他又不想和皇朝起冲突,因此一直相安无事。 可皇朝的紫云阁,不会突然就跑到南疆来。恐怕真是为了程晚清而来,只是恰巧在程晚清准备逃走的时候赶到。 他在想,这只是紫云阁借的一个单子,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要说是接的单子,其实也是说的通的,因为毕竟程晚清是皇朝的人,也算是紫云阁的范围。 可心中总有一个念头,认为此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此时已经离中州城很远的程晚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人并没有和她同路,出了城便没了影。就像是出现的无声无息一般消失的也无声无息。 程晚清即便想知道些什么,也无处可问,更何况离开了中州城,她还要随时防备无花谷的攻击,她可没忘记,那个神秘的用毒组织,可是随时随地等着取她的命呢。 程晚清突然觉得其实重生这一次真的值得了,这一条小命,这么多人惦记着。 一路回京城,程晚清走的十分小心,都挑着偏僻的容易藏身的路走,那张人皮面具也是时常戴在脸上,虽然这张脸已经很多人看到过了,但毕竟太过平凡,有一种让人记不住的感觉。 怪不得有人说杀手都长了一张让人记不住的脸。看来这句话也同样可以用在天涯亡命人身上啊。 自嘲的一笑,程晚清吹熄了客栈里的灯,夜已过半,程晚清沉沉睡去,只是右手却搭在了同样躺在床上的剑身之上。 这具身子没多大能耐,只有时时小心着才能多一分保命的把握。 同样的夜,京城之中,有飞鸽飞入蜀王府,陶轩随手打开纸条,只见其上写着:“紫云相助,人已逃出,跟踪中 陶轩似笑非笑的将纸条递给了蜀王。“这姑娘怎么和紫云阁扯到一起的,彦羲你说你对她的了解很全面,这句话要吃掉了 蜀王也是一愣,他想过无数种程晚清可能逃出来的可能,或是巧合,或是玄奕不能真正狠下心来,甚至连京城中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紫云阁这档子事。 随手将纸条烧掉,蜀王问道:“要动手么?”他心中虽不愿,却也知道程晚清这个能够牵扯到两府两王的存在,最好还是不要回到京城中来。 “皇上那边什么反应,是想启用韩锋吧,也不看看他身体都垮成什么样了,你这个爹真是狠,压榨人也要压榨出最后一点一滴 韩锋虽然身体上难以御敌,却还要着万夫莫敌的大脑,只要他想,不需要上阵杀敌,只需要运筹帷幄,也可保一方太平。 “这次对手毕竟是玄奕,而安西王不仅是身体的原因,心也不在,他现在满心的对付我,查出最终的真相,林将军一死,他这个安西王一点也不安西了。天天窝在京城里想着怎么让我万劫不复 蜀王自嘲,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 陶轩却只是随意的瞥了他一眼,“自找的 其实蜀王真的是人中之龙了,偏偏陶轩的智慧实在太超前,恐怕千百年也难出一个,导致在他不在时候蜀王的处理手段即使在别人看来已经很高端的办法在陶轩这里也只得到一个哼字。 但对他,蜀王却从不会嫉妒,也从不将他的嘲讽放在心上。而这不妒贤能,却是为帝为王最重要的特质。 平心而论,若不掺杂私人情感,蜀王远比太子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第一百二十章:再遇 程晚清在一路防备了几日之后,终于可以确定玄奕是真的没有派人追她,这让她更加好奇紫云阁的力量和救她的理由。 虽然没有南疆的人来追杀她,但她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从南疆到京城的路可不近,还不知道惦记她小命的那几伙人在哪等着呢。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几日风尘仆仆的赶路,有心的没遇到,倒是无心的遇到了,当程晚清距离没多少路程的时候,在通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惊愕的看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喧闹的酒楼有一处静谧的存在,两名带着面纱的女子立于一个女子的身后,这女子通身有一种圆融的美,正是在南疆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程晚清对于这个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很是诧异,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悄悄的退出了这家酒楼,京城在望,此时的她,还是避开这能用蛊用毒于无形中的人好。 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因为到了通州地界,程晚清便将那人皮面具摘了下去,因为那东西毕竟不透气,总贴在脸上也很不舒服。 可没想到刚摘下没一会儿,一路上从没遇见过一个脸熟的程晚清便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美妇没有注意她,那两个带着面纱的少女却是刚好正对着门口,看她退了出去,小声对美妇说了什么。 所以程晚清还没走远,便被那两个行动极为迅速的少女拦住了,那少女的身手。程晚清曾经见识过的,便只好跟着她们去见了那个美妇。 程晚清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不过虽然只和这美妇有着一面之缘,但这人却莫名的给她熟悉的感觉,而这感觉从在南疆的时候便有。只是因为这女子的手段实在太过诡异,才让程晚清生出一避再避的心情。 如今正襟危坐在她的对面,才觉得这种熟悉的感觉更甚。 那美妇看着她,微微一笑,“程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程晚清眉一皱。“这位夫人我赶着回家,如果你没有事情,可否让我先行离开?” 美妇眸光闪了闪,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我对你知根知底,你也见识过我的本事,如今你身边没有那个叫双儿的小丫头,是决计抵挡不过我的蛊虫的 说罢纤白的手掌一翻,一个红色的胖虫出现在她手中,程晚清汗毛即刻竖起。那东西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呵呵……不过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程晚清冷眼瞧着,轻哼一声,“以夫人的本事,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回答?” 她的话多是嘲讽,可那夫人思索了一下。倒还是真的认真回答了她,“因为据我调查,在林家覆灭之后,你曾到过林府,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你总是最后到过那里的人 程晚清眉皱的更深,这句话里有几个意思,程晚清敢保证上辈子自己不认识这么个人,自己爹妈也不认识这么个人。 “夫人想问什么?”因为美妇的回答,反倒激起了程晚清的心思。因此主动问道。 谁料一直带着温暖笑容的美妇突然敛了脸色,“我想问你,在林府后花园,可有三色土?” 程晚清一怔,接着呵呵笑了两声。“以夫人的手段,应该随时可以进入林府一探究竟吧 那夫人面色沉了下来,“我若要去,也就不问你了,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一直圆融地,带着淡笑的美妇突然散发出冰冷的气质,让程晚清的瞳孔缩了一缩,倒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恐惧,只是那语气中复杂的情绪似乎充斥着不忿和后悔,让程晚清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 可是三色土,在她小时候确实有的,但后来就没了,她小时候曾经觉得三色土好看,偷偷跑去挖,结果被发现后挨了狠狠的一顿训,让她记忆犹新。 “没有,至少我没看到程晚清回答道。因为在她重生后再到京城的时候,那原来有着三色土的地方已经寸草不生,只有黑褐色的泥土在表面凹凸不平,显得异常荒凉。 那美妇的双眸眯了眯,“没有?”淡淡的呢喃声,更像是自言自语。程晚清对那红色的肥虫还有着汗毛竖起的感觉,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过多的呆下去。 “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告辞了程晚清想离开,已经是迫不及待。 那美妇冷笑,“你心虚什么?” 程晚清翻了翻白眼,“我没心虚,只是觉得您的虫子实在恶心她实话实说还不成么,程晚清第一次觉得毒啊蛊的怎么这么讨厌呢。 美妇对她的回答很是惊讶,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挑了挑眉毛,“好像你不用着急走了,接你的人来了 声音再度圆融,如同她又覆上如同长辈般的淡而温暖的笑容。程晚清骤然回头,但见如玉的男子。身材修长,只站在那里便似乎聚集了所有的光源,对上她的目光,嘴角绽放一丝宠溺的微笑。 程晚清的心骤然一紧,寿王今日着黑色斜襟锦袍,其上用银线挑了云纹,墨色的衣和墨色的眸染着并不淡的,甚至有些炽烈的光华在程晚清心中炸开,一种浓浓的思念之情随即蔓延开来,如同开了闸的活水,挡不住的汹涌之势。 “你怎么到这来了?”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看到了他,才觉得这么多天的如同逃命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她再度有人可以依赖,而有他在,再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么想着,心情骤然好了起来,好像身边的美妇也没有那么凉飕飕的可怕了。 “顾承焕,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大美妇是怀念的语气,却有些冰冷。 “托你的福,能长这么大寿王声音也淡,但脸上依然有一抹笑容,虽然那笑容并不入眼。 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 程晚清决定不如趁此机会问清楚,便转向寿王,“你认识她啊?” 寿王揽过她,将她护在身后,“怎么能不认识呢,这么深刻的记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程晚清虽然觉得话越来越诡异,但致力于研究透这女人和林家的关系的程晚清继续问道:“那她是谁,你又怎么见过她?” 寿王呵呵一笑,虽是摸着程晚清的头,眼睛却是看向那少妇,其中冰冷的光芒,是程晚清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曾经的无花谷副谷主啊,只不过现在不是了吧程晚清有点脑仁疼,她不是个笨的,可是从未对她提到过无花谷的林安之,为什么会和曾经的无花谷副谷主扯上关系。 她想不通,却也不能问,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无奈下,程晚清只得强制按下心中的疑惑。 气氛陡然僵住,可就在下一刻,美妇突然呵呵笑出声来,“顾承焕,你如今能够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想必我曾经在你身上下过的蛊虫也已经解了 一句话程晚清骤然去看寿王,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有些淡然的嘲讽,“你的蛊毒,也不过如此这句话却是强撑。 美妇果然哈哈大笑,“男人果然都是要面子的,你虽解了毒,但曾经那彻骨的痛苦应该比记住我更要记忆犹新吧。下在你身上的蛊可是号称无花谷中最为折磨人的存在,虽然我不知的你得了谁的运道解了毒,但至少在还小的那几年,过的很辛苦吧 美妇这话倒是真的,寿王自小便被她亲自下了蛊虫,那蛊虫每日每日都会让寿王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 每日两个时辰,还是个孩子的寿王每天每天都承受着这样的煎熬,可是天不亡他,在他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遇到了他的师父。 解了毒,练就一身功夫,才有了今日的寿王。 那美妇是谁,他亲自调查出她的身份,可却在知道幕后主使的时候放弃了报仇的机会。 因为指使美妇在他身上下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还在世的唯一的大哥,当今的皇帝。 他忍下了这件事,虽然并不好受。他毕竟经历过那场近乎屠戮的血祸,而那场血祸中死去的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那无力的感觉一直深深的摄住他的心,一个再普通的夜晚,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让他即便到如今,也最恨兄弟相残。所以他选择放弃了报仇。 因为他知道,那个皇帝只是肚量狭窄,不想他有可能争夺他的皇位,既已经对他下了蛊,便会彻底放了心。 他性格中有不争的元素,因为他知道争夺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的无数生离死别,他觉得不值得,所以百姓心中他是那样一个闲散的王爷。 可如今,那个不争的人却在一点点的改变,只因为一个人在他生命中的位置越来越高,他放不了手,便只能帮助她。 ps: 今天一更,明天补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手段 寿王对这个美妇当年的手段记忆犹新,自然不会让程晚清过多的靠近她。所以他在得到美妇和程晚清差不多同时在赶往京城的途中时,便马不停蹄地迎了过来。 这个看起来圆融如意的女人实在可怕,但自从他解毒后曾多方位打听过此人,隐隐约约知道这个女人一直在找一个人,似乎是亲人,却辗转十几年依旧了无音讯。 寿王也曾想要插手此事,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将她的目的防的滴水不漏,即便跟在她身边的人,也鲜少有人知道她要下一步要到的地方,和要做的事。 寿王眯了眯眼,将程晚清安全接到手里就好,再度看了一眼眼前的妇人,寿王拉着程晚清先行离去。说实话他很不喜欢有超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发生,但没办法,他一个人也硬抗不了这个全身是毒的女人。 直到上了马车,程晚清一口气才缓过来,这几天可真的折腾到她了,随时防备着有人来取自己小命,让她一直没有真的好好的睡一觉。 寿王早就想到她会是这种情况,在单人单骑离开京城的时候便已经让人去备好了马车。 马车布置的很舒服,有很厚很软的垫子。因为马车的空间很大,便在正中放了一个小圆桌,已经准备好了手炉和刚刚煮好的茶水。 一进马车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温暖气息,让程晚清长长的舒了口气。可是一转眼,寿王也跟着爬上了马车。 程晚清一怔,难道他不应该在外面自己骑马么?“你怎么也上来了?” 寿王唇角微染上笑意,“这么冷的天,我为什么有着又大又舒服的马车不坐,要去骑马挨冻?”当然至于独处于理不合这样的事情被寿王自发的忘到了脑后。 毕竟他也没想做什么不是。 程晚清没管他,这个马车的好处就是他足够大,除了帘子的地方。三面都可以坐,她即便是横过来,也占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自发自主的倒了一杯热茶喝了。程晚清向后一靠,闭上眼睛,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 一双蕴着月色清光的眸静静的注视着她,良久发出一声长叹。其实寿王对程晚清的作法有些理解无能。 他就像是安西王和蜀王一样把这丫头从小到大调查了一遍,也同那两个王一样摸不到头脑。 不一会儿,马车了就响起了程晚清均匀的呼吸声。马车是寿王特意吩咐用了最稳当的。再加上通州到京城也没远,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他们便进了京城的大门。 因皇帝已经下令不再追究郑国公府的事情,也承认了她为郑国公府嫡女的身份,程晚清便随着马车直接到了郑国公府的门口,而不是承恩侯府。 不过因为寿王已经提前派人去了消息,这个时候长公主和程晚玉人也在郑国公府。 至于郑国公夫人一见面就将她狠狠的抱住,对于程晚清被迫离惊,她一直都将罪责归咎在了自己身上。认为是她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这个小女儿,让本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她成为一个处处被压制的庶女。更让她无奈之下远走他乡。 郑国公夫人深刻地认为,如果不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就绝对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走西北,入大漠,甚至到最后被软禁。 程晚清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过了好一会儿,郑国公夫人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程晚清这才挨个的行礼。 郑国公和世子都在。甚至几乎从不出房间的二姐姐也在这里。只是面色依然苍白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长公主和郑国公夫人坐在一起,带着微笑,看得出其中的欣慰。至于程晚玉,却是若有所思。 程晚清看到程晚玉几度想要开口,却碍于人太多而忍了下来。程晚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她因许久没见她多了几分想念。 而程晚玉对于程晚清这些日子的遭遇实际上是一无所知。最近赵国公府琐碎的事情很多。让程晚玉有些目不暇接,在知道程晚清出事的时候,她都已经离开了南疆,在回来的路上。 知道这件事之后,程晚玉禀告了长辈,当即回了趟承恩侯府,这才将程晚清这些日子的遭遇了解清楚,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疑惑。 那疑惑压在她心头没办法告诉别人。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程晚清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这边的寒暄还没有结束,絮叨了许久。郑二小姐身体有些吃不消,程晚清趁机道:“我先送姐姐回去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随即对程晚玉使了个眼色。 程晚玉便也跟了出来。 郑二小姐本就聪慧,早看出来程晚玉有话要说憋得难受的样子,便让丫头提起回去收拾了东耳房,怕外面太冷,让二人到里面叙话。 至于之,这一趟走的对她来说可不轻松,虽总不过是从府里的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可这两个院子之间的距离可不近,等到她回去的时候,额头都渗出了汗珠,让她哪还有经历招待她们,给她们找了安全的地方说话,又让丫头傻瓜了茶,便回床上躺着休息了。 程晚清又嘱咐了她两句,哄着喝了两口热水,才去东耳房见等着她的程晚玉。 “怎么了,刚刚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程晚清夺过她手里的茶水,猛灌了下去,感觉到全身暖了,才坐了下来。 程晚玉皱了皱眉,“只是听说你的事情,觉得有些奇怪,怕经过那么多人口口相传有些地方不尽符实,便想过来问问你 这个回答有点让程晚清意外,但顿了一下,程晚清还是从头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很详细。因为程晚玉表现出的那种焦急,还是让程晚清觉得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而这一次程晚清猜对了,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程晚玉在听了她的复述之后,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她将所有的西北的事情讲完。程晚玉的脸色已经快黑出水来了。 “到底怎么了?”程晚清压低了声音。 程晚玉的手有点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攥了攥拳头,才道:“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的,那恐怕赵国公府,或者说只有赵子谦,恐怕不是太子的一党,而是蜀王的一党 程晚清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明显地不相信。程晚玉道:“之前有一段时间。赵子谦一直都非常忙碌,常常深更半夜还会有人到府中来,和他在书房中聊天,有一天我过去书房找他,正好听到里面有商量事情的声音程晚玉回想起那夜的诡异。 “或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谈话内容,那里并没有丫头守着,书房左右的灯都暗了,只有书房内有一盏并不算亮的灯。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借着红柱挡了影子。靠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那时候他们谈论的正是你在西北的事情,而因为没有提到你的名字,我便不知道是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疆的事情是那边的人设计的 程晚清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已经清楚,那日追赶他们用陶轩来试探,那人虽没有全信,却明显有所动摇。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以赵子谦那么坚定的太子党。其实会是蜀王的人。 “会不会是因为太子失势,他才转投到蜀王麾下?”程晚清问道,她觉得这样的解释会更合理一些。 可程晚玉却是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人的声音我认得,绝对是我嫁过去的时候就常常出入赵国公府的,而且他和赵子谦绝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平等的地位,合作关系 程晚清眼睛眯了眯,如果是这样,那程晚玉就入狼窝了。太子失势已成事实,但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并没有因此而受到责备,支持太子的人现在几乎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跑去支持蜀王,而另一部分。也是绝大的部分,却是跑去扶持汉王。而皇上对于扶持汉王的那部分人隐隐给予了帮助。 这种虽不明朗。但却让人猜测纷繁的事情是皇上的拿手好戏。汉王虽是小小的年纪,却是迅速拥有了一大批的支持者。 可是如果赵子谦在程晚玉嫁过去的时候就是蜀王党,那这个潜伏也做的实在太好了。那岂不是代表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都被骗过去了。 程晚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的严重性,承恩侯府和郑国公府绝对不会扶持蜀王,如今的意愿,也是向着汉王靠拢,可是程晚玉却是郡主之尊嫁给了赵子谦,这是逼着长公主做一个选择。 毕竟程晚玉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她绝对不舍得就那么扔给赵国公府放弃掉,可是若想保住这个女儿,那长公主势必要和赵国公府站在同一个阵线上。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程晚玉的下场只有悲剧,要么成为弃子,要么成为木偶,绝对意识不得已自主。 程晚玉明显也想到了这些事情,面色才会如此苍白,一向很有主意的她眼神之中满满的慌乱。 用她钳制长公主,她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心中涌起的巨大恐慌将程晚玉瞬间淹没。本来因为昭阳之死让她产生的无可言语的悲痛几乎是即刻同化,让她的心经历着绞碎般的疼痛。 更多的是一种悲哀。命运无法自主的悲哀,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已经嫁给了赵子谦,如果当时赵国公府打算的便是这一步,那么这一天就一定会到来,甚至不会太晚。 自己要怎么办,母亲会怎么选择,程晚玉已经完全慌了,即便握着滚烫的茶杯,双手也一片冰凉。 看着她含着泪的红红眼眶,程晚清叹了一声,“要不然我们试探一下看看赵国公府的态度到底如何?” “怎么试探?”程晚清的一句话让程晚玉似乎抓到了救命地稻草一般,一双黑眸瞬间亮了起来。 程晚清脑中渐渐形成一个主意,但是她不敢就这么决定,决定先去和寿王商量商量,如果有结果再实行。 不知不觉中,她对寿王的依赖性已经越来越强烈。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发现。 程晚玉忙不迭的点头,那样子就像是一只惊慌的小鹿,完全迷了路。 因为二人说话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如今有了个好歹算是结果的结果,二人便携手回到了前面的庭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郑国公府备了晚饭,身为主角的程晚清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影。 回去的时候,程晚玉还没有调整好情绪,一进门,长公主便捕捉到了女儿眼中那种惊慌感。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可能不了解,程晚玉向来走点路脸上就会泛红。 而从郑二小姐住的地方走到这边可不近,这样的距离要是放在曾经,程晚玉一定双颊通红,微微有些喘了。可是这一次,那张脸却异常的苍白,眉间似蹙非蹙的姿态绝不是程晚玉平时的样子。 再加上二人一谈便是这么久,长公主心中有些担忧。但如今她是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二门外还有等着她的赵国公府的仆人。她也不能把她拎回家仔细问。 想了一会,长公主寻思着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再说看样子已经告诉了程晚清,她也便无需太担忧了。 长公主奇怪的眼神落在了程晚玉的眼中,让后者心脏一缩,但随即看到长公主没多问什么,这才松口气。 程晚玉心中还是很怕自己会被放弃,如今只是一种怀疑。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告诉。因为她知道,蜀王和自家似乎有着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才会让长公主宁愿支持太子,也不支持他。 如果赵国公府真拿自己威胁长公主,程晚玉总觉得自己回被放弃的可能性会占九成以上。 而即便承恩侯府妥协,那她也只会是被赵国公府控制的傀儡,那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要。 这种种可能和想法。让程晚玉无法把心事告诉长公主,只能一心期盼着程晚清能够想出办法。 这夜的晚餐吃的很尽兴,虽然对于赵子谦的事情有所担忧,但程晚清还是很珍惜这短暂的和家人相聚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的风餐露宿,还有两次被圈禁的委屈,被追杀的惶恐都砸这一晚的家人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等到长公主和程晚玉离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辰。郑国公夫人又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将近天空泛起鱼肚白。 郑国公夫人这才撑不住回去睡了。程晚清看了看天色。索性不睡了,直接跑去了寿王府。这件事还是早问清楚的好,前世自己从不知道四皇子和赵国公府有过往来,甚至在她思索之后,认为他与他们只是点头之交。 蜀王这些年埋下的明的暗的势力让程晚清十分心惊,哪还睡得着。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套了件雨过天青色的斗篷,便离开了郑国公府,虽然她已经正式住到了郑国公府,可以随意进出,可是程晚清在昨晚悲剧的发现如果要去寿王府从后面翻墙是有多么的方便,而从前门走要绕多远的距离。 程晚清默默的泪了,看来她天生就适合翻墙的命运。 不过为了少走点路,翻墙就翻墙吧。程晚清从院子里出来,向府中西面走了去,翻过高高的围墙,再向前走了两条街,便到了寿王府。 出乎程晚清意料的是,寿王竟然已经起了,本以为来的太早会等上一阵子的程晚清愕然发现这位寿王爷实在是……额很难找到形容词。 寿王看到她来很是奇怪,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就跑了过来,没有理由的话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程晚清翻了个白眼,结果茶太热又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看那寿王爷无良的笑着。 缓了好一会,程晚清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寿王修长的十指相互交叉,“我早就让你注意你那个姐姐,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倒是没想到赵家瞒得这么紧,连世子夫人也是偶然知道这么点信息 程晚清附和着点头,突然抬起头,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问道:“所以你当时让我多去看看她。就是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不说清楚?” 对于寿王的知情,程晚清表示很难理解,很不可思议。寿王耸耸肩,“我当时只是怀疑,才会让你去看看,如果我确定,就阻止那场婚事了 程晚清想了想也是。哦了一声,兴致不高。寿王笑笑,“怎么,是到我这来讨办法了?” 程晚清摆了摆手,“我本来还想试探一下,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看试探也免了,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寿王有些沉默,当他起了怀疑的时候。程晚玉刚刚嫁过去,要反悔也来不及的,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一直到今天也还没爆发。 但寿王算了算,恐怕真的快了,一旦蜀王还差承恩侯府的支持,他们便会立即出手。 围绕程晚玉的恐怕是一圈的死路。 “六公主死了,不知道三姐她……”即便回了郑国公府,程晚玉也已经成为了世子夫人,但她还是喜欢三姐三姐的叫她。那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她刚刚穿越回来。除了一腔愤怒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程晚玉帮着她完成了蜕变。 如果不是程晚玉,她不会留在京城,不会摆脱渣爹的摆布,更不可能有身份大白的一天。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的好感开始的,即便那种好感一开始并不强烈,但这么多年。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却是最为真挚的。 六公主的死让程晚清伤心,但她们之间的相处毕竟还少,但要换成程晚玉,程晚清很难想象自己会是一个什么心情,是不是又回到刚刚重生的时候,每夜每夜的梦到自己的家人被砍头,梦到自己的父亲惨死。那样的每时每刻的煎熬。 寿王看着她那暗淡的眼神,心又毫无预兆的抽痛了一下。可是事已至此啊。他又不能强行抢走人家的老婆吧。 “如果赵国公府叛乱什么的,要满门抄斩的话,皇帝会不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饶了三姐一次 程晚清纯粹想到了自己,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要放在赵家上,程晚清觉得长公主一家绝对不会受到连累。 寿王瞥了一眼她,“这是一定,诛连九族什么的,果断是糊弄普通人的程晚清被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刺激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搞的不明所以的寿王哭笑不得。 沉默了一会儿,寿王确定程晚清没打算给他解释下她为什么突然生出这么大的怨念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你刚刚说的倒也是个办法 程晚清眼睛一亮,她刚才说什么了,什么办法? 寿王道:“如今蜀王和陶轩正和皇上对峙对的不亦乐乎,谁也不肯让步,但既然赵国公府表面上支持太子,是蜀王不止多年的暗棋,定然是有大用的,现在把赵国公府搞垮,不仅能把你好姐姐救出来,还能断蜀王一臂,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了他的话,刚刚振作起来的程晚清又颓了,“搞垮一个家族有那么容易么?” 寿王呵呵两声,却是没有回答。程晚清还不知道,寿王已经开始细致的考虑何时动手了。 “明晚不管用任何理由,绊住晚玉郡主,不要让她有任何回赵国公府的可能,最好还让她处于大家都看得到的状态。 程晚清眉一挑,“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明天晚上,这两天时间你就能布置好一切?” 寿王一笑,不同于以往的温润,却是带了淡淡的邪气,一张俊美的脸庞缓缓靠近程晚清,“到现在,你都没有那么相信我呢语气好像还带着淡淡的哀伤,却是他故意为之。 程晚清当然相信他,这种相信更偏于信任。但寿王毕竟是闲散的王爷,相比于蜀王的势力,再加上一个陶轩,即便是此刻在和皇上拉锯,也依然不容小觑。 寿王若不能以不可撼动的理由雷霆之势拿下赵国公府,那所有一切就没有意义,蜀王和陶轩一旦要保,任谁都无能为力。 除非,除非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将赵国公府一网打尽,证据充足到板上钉钉。永远翻不了身。 可是只有两天,真的可以么? “时间是有些紧,但是这几天是陶轩和蜀王最放松的时候,是最适合下手的时机寿王很明白如今京城的局势,更明白什么时候下手最合适。 程晚清点了点头,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她也便没有异议。看着寿王令人安心的侧脸,程晚清不安的垂下了头。 那眸中一闪而逝的愧疚被寿王捕捉了个正着。眉心一蹙,随即恍然,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小丫头不要总想那么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蜀王那小子太狠,他即位对我可没任何好处 程晚清垂着头点了点,心中却是清楚的很。蜀王即位会威胁道寿王。简直是开玩笑。 寿王能在眼前这个皇帝在世的时候好好的生存到今天,就绝对不会在意谁当皇上,事实是在前世所认知的寿王就是一个丝毫不关心朝堂变化的人,他永远自由自在,似乎永远没有枷锁会束缚住他。 她不可能不愧疚,因为自己而一次次地劳累着他,麻烦着他,他却总是淡笑着帮她解决她面临的所有问题,让头大的她一次次的柳暗花明,时至今日。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心中对他的依赖。程晚清苦笑着。 这里的谈话也就进行到这里,寿王既然决定出手,时间又紧张,当即便离开了府中,而程晚清也不想绕道,从郑国公府的西墙翻了回来。 一路上没有再遇到其他人,程晚清回到房间便开始蒙头大睡。这两年,时刻处于焦头烂额没觉可睡的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的一干二净,都交给他去烦恼。 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呢。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程晚清让人去赵国公府递帖子,说明日想请世子夫人到慈恩寺请愿,因她刚刚回来,还没休息好,所有不会走的太早。中午会去赵国公府接她。 这种程度的交往赵国公府自然不会禁止,更何况程晚玉和两家的人关系越亲密。他们成功的可能性越大,赵国公家乐不得的将人送去。 而这两天程晚玉脑袋里装的都是这件事,让她每时都处于恍惚中,已经惹来了赵国公夫人的不满,对她说道:“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散散心,家里琐碎事情那么多,你不能永远处于这样的状态 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但程晚玉只是左耳听右耳冒,谁还管他家事情多不多啊,本来就对赵子谦没有什么感情的程晚玉只想明哲保身。 不是她不厚道,是没有人能在一个时时刻刻想利用自己的人面前保持着友好和微笑,想到同床共枕的人正想着自己的命怎么利用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程晚玉没拿着刀捅他一刀一了百了已经算是良善的了。 收到程晚清帖子后,她的状态更为诡异,完全和别人不在一个世界内,赵国公夫人虽然不悦,但毕竟郡主的身份还在,她也不好太过苛责。 挥了挥手,眼不见为净还不行么。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中午,程晚清的马车到了,在又听了赵国公夫人的一系列叮嘱后,她踏上了程晚清的马车,几乎是瞬间,她的脚就软了。 “七妹,叫我出来,可是有办法了么?”她还记得程晚清说要试探的。 没想到程晚清说道:“不用试探了,赵国公就是蜀王的人一句话让程晚玉深陷谷底,不知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不过程晚清继续说道:“但是寿王已经准备对付赵国公一家了,你毕竟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为难你的 程晚玉怔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程晚清摇了摇头道:“具体不清楚,但想必你今天出来了就不用回去了 看到程晚玉恍惚的状态,程晚清暗叹一声,恐怕是一直没睡好,脑袋都没平时好使了。 程晚玉突然流泪了,眼泪像是珍珠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让程晚清这个非特殊情况下绝不会哭的人有些慌神。 “三……姐……啊!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程晚清的脑袋明显也不太好使了,最后得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论。 程晚玉不停的摇着头,她是开心的! 她当然不会喜欢上别人,甚至知道了这件事后。对于赵子谦就只有厌恶。 本来以为他对她不错,至少相敬如宾四个字还是做得到的。可是现在想来他更像是在养一只猪,养好了或卖或杀,总会赚回来的。 程晚清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擦干了眼泪,程晚玉道:“只是寿王殿下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赵国公府整个的陷入绝境,现在蜀王势大。但凡找个什么理由,总可以把他们保出来的。 程晚玉绝不相信蜀王安排这个暗棋这么久,会允许别人随便毁掉。 而这也正是程晚清担心的地方,寿王那日走的太急,根本没有将详细的计划告诉过她,只让她带走程晚玉。给皇帝一个名正言顺不抓人的理由。 而程晚清故意选择慈恩寺,也是因为路程较远,又是中午才走,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在一起。总会絮叨些事情,晚上还没回去是很正常的。 再加上慈恩寺香客很多,在护国寺出事后就更多了,而晚玉郡主只要是个在京城生活过的人就都能够认得出来的。 所以寿王所说的条件便全满足了。 两个心情忐忑的人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金銮殿上,皇上是怎样的震怒。 下方被捆成粽子的正是太子殿下,今早在太子殿下的书房发现了谋反信,是他联合赵国公府准备讨伐他这个皇帝的细致说明,精确地让看过的人都震惊不已。 而午时后,去赵国公府搜查的羽林军搜查到了太子信上所说的令牌。还有一沓太子的亲笔信。对比着东宫的寻找,也找到了赵国公府回信,执笔的有的是赵国公,有的是赵子谦。 而羽林军中有人声称在信中的时间看到了赵子谦偷偷出宫,还有赵国公府的丫头称经常有人三更半夜出入赵国公府。 当然最后一条的人是蜀王的,不过在这里混淆视听,也很不错。 太子终于彻底的没了念想。甚至连冤枉两个字也不愿意说了,在他听到昭阳的死讯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彻底的颓了,虽然他也想过亲手结束掉昭阳的生命。 可真的当他听闻到这个噩耗的时候,觉得整个心被掏空了一样。他其实没有多喜欢男色,也没有多喜欢女人,他用一个别院的男人女人逼着自己不去想自己的亲妹妹,可是徒劳。 他想要江山。不惜牺牲自己所爱的人的生命,让自己的污点被抹去。可还是徒劳,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个人生来便是一只鹰。 而如今这只鹰的羽翼已经丰满,他曾说不会永远做他的陪衬,如今他做到了。而他自己也累了,想离开这个争执不休的地方,哪怕是地狱,也无妨。 太子的沉默让皇帝更为震怒,因为在他看来那都是默认的表示,即便赵国公府口口声声冤枉,甚至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据,但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本就小肚鸡肠,容不得人的帝王眼里都是徒劳的。 谋反两个字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存在。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位置,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这个位置永远是他主导的,他想给谁就给谁,哪怕本来想给你,而你却露出了野望,那么很抱歉,你便被永远的排除了。 这种近乎变态的想法,让太子这棵树永远的倒下了,哪怕曾经他还是一颗树苗的时候,是由他亲眼看着,亲手护着成长起来的。 太子终身囚禁,赵国公府满门抄斩。 判决在当日黄昏下达。 在林安之去世后,京城的贵族圈再度迎来了一个满门抄斩。只不过在皇帝看到了长公主泪流满面的脸时,勒令赵子谦在入狱前与晚玉郡主合离。 这件事一直折腾到夜晚,还在慈恩寺中的程晚清和程晚玉两个人一起恍惚着心神。 程晚清不知道,寿王到底会如何做,这件事的成功率有多大。二人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京城,已经是血雨腥风。 赵国公府当夜全部入死牢,一如当年的林家。而蜀王府,也因为今天的事情处于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氛之中。 从来淡定的陶轩,这是第一次露出如此阴沉的脸色。陶轩,一向自认战无不胜的人,第一次承认,遇到了对手。 ps: 三章合并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孩子留不留? 翌日清晨,程晚玉被直接接回了承恩侯府,虽然尽量低调,但还是惹出了不少闲话。 但对于程晚玉来说,经历这样一场大变,对那些或许曾经会在意的流言蜚语已经完全可以做到无动于衷,那是心态上的转变,是痛苦打磨的淡然。 陶轩本已经在针对此事作出布置,却突然接到属下的禀告。蜀王刚好也在,两个向来足智多谋的人竟在听到禀报之后愣住了。 有人进入林府将后院的土挖走了。 这句话拆开来每个字他们都懂是什么意思,放在一起怎么这么让人想不明白呢。 陶轩让人去查了这件事,可结果更让人无语,负责跟踪的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蜀王和陶轩两个人的神色都不算好,主要是这件事偏偏发生在赵国公府的事之后。 如果提前一两天发生,蜀王和陶轩不会这么重视,可赵国公府是以谋反的罪名入狱。 而当时的林安之,是通敌叛国,一样的理由让这个已经渐渐消失在众人口中的名字再度被提起,大有再度席卷之势,而偏偏在这当口,有人潜入林府,不拿别的偏拿土。 是拿土,还是拿土里的东西。 两个自诩聪明的人被聪明误了,越想越多。 ………… 这一厢,程晚玉回到承恩侯府,免不了一顿唏嘘,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程晚玉失眠了。 结果因为失眠而披了衣服起身去佛堂的程晚玉,本不过是想借着佛堂那种能让人的心都静下来的力量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 结果,第二日,却是来打扫的丫头发现了已经晕倒在地的晚玉郡主。 妥了,赵国公世子夫人因悲伤过度而寻短见的谣言瞬间蔓延了整个京城,仿佛一场风暴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正在寿王府躺尸的程晚清只有翻白眼的份,她觉得她已经不会再紧张了,今日听到程晚玉晕倒的事情。出奇的很平静,因为皇帝已经派太医前去诊治,她竟然出奇的没有第一时间冲回去。 对此程晚清表示她已经百炼成钢处变不惊了,无视寿王那被震惊了的表情,趴在人家的榻上听着他讲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寿王一直没有告诉她到底怎么样如此迅速的将赵国公府拉了下来,程晚清便没有多问。只不过心中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在寿王府睡到了下午,当然寿王去办事了,她才施施然的去了承恩侯府。程晚清不着急不是因为不担心程晚玉,只是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倒下。 这次晕倒程晚清认为九成是因为太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所导致的,程晚玉身体一向没有多好,经历这件事情,发生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 不得不说,程晚清的分析很正确,程晚玉的确是因为突然放松而晕过去的,但是她的身体变弱却是有别的原因。 程晚清看着黑着脸,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无奈的长公主。一脸茫然。 “七妹妹,我……怀孕了 程晚玉一点也没有其他女子知道自己怀有孩子时候的兴奋和甜蜜,那一张精雕细琢的脸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看着无奈的长公主和程晚玉,程晚清除了跟着一起无奈,也没了别的情绪。 多么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赵子谦和程晚玉毕竟曾是夫妻,不可能不做那种事情,夫妻之间怀了孩子是多么自然的事,可偏偏发现的时候是和离之后。是赵国公府一家入了死牢之后。 这种巧合的发生是不管拥有多么强大力量的人类也阻止不了的啊。程晚清心中默默的叹着。事到如今,也只能看程晚玉的选择了。 “你先睡一会儿,我有事和清儿说长公主发话,也不管女儿怎么回答,便将程晚清拉走了。 门被轻轻的却快速的关上,毕竟天气还没有完全暖和过来,长公主怕屋子子里进了冷气。 程晚清看着身为母亲那体贴的细微的动作。眸子暗了一下。安慰自己早已习惯了没有母亲没有人挂念的日子,脑中却突然浮现一双墨眸,眼底带着温润的笑意,那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入眼的笑容。 她是一直没有母亲,却并不是一直没人挂念,嘴角勾起真心的笑容,自己却不知道。长公主走在前面自然也没看到。少女划过的璀璨笑容,如同点亮黑暗的明亮光芒。 到了东暖阁。长公主吩咐跟着的丫头都下去,让程晚清坐了。直接说道:“她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一定说服她别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程晚清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那是赵子谦的孩子,三姐又对他没什么感情,应该不会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才对吧 说实话,当程晚清听到程晚玉怀孕的时候,更多的感觉到无奈的好笑,她从没想过程晚玉会有将孩子生下来的念头。 毕竟她是郡主,即便是和离了一次,也依然可以找到让人依靠终身的人,长公主被蒙蔽了一次,第二次定然会慎之又慎,程晚清从不担心程晚玉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好过。 可是如果她选择将孩子生下来,那恐怕这路便完全走歪了。京城的名门望族,可以娶一个和离过的郡主,去不能允许一个异性的孩子进入家门,尤其是这个孩子的家人还是死囚。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表情也不是很好。在程晚清震惊和疑问的眼神中,还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不想再嫁人了,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程晚清晕了,果然人成亲后都会变得和成亲前不一样的,程晚清对于这个决定完全理解无能。 为什么不嫁人? 为什么要生下一个不仅自己不爱,而且已经成为死囚,而且还一直利用她的人的孩子? 这个逻辑到底是怎样的?长公主看到程晚清那一瞬间连续变换的表情。竟然难得的笑了出来。其实自己女儿的决定作为母亲,她能够理解,但是她知道这个没有成过亲的女孩子是不会懂的。 但即便她理解,也不赞成。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受到任何委屈,程晚玉是得天独厚的,是生而尊贵的,因为她是长公主,是十几年前血祸中唯二生存下来的皇室血脉。 她的女儿受了这一次委屈她还能勉强忍耐。接下来她一定会擦亮眼睛为她寻一个良人。 但前提是她亲爱的女儿要配合啊。长公主深深的叹气,道了句:“可怜天下慈母心啊 程晚清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劝她回心转意的程晚清一握拳,对自己很有信心。 但她的信心很快被打击了,黄昏时分,程晚玉睡醒了后,程晚清肩负着长公主沉重的任务和自己的意愿,再度来到了程晚玉的房间。 当程晚清说出自己的看法时,程晚玉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听她义愤填膺的讲述。 一直以来。程晚清表现的都太像一个大人了,常常让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生出一种挫败感。她知道程晚清承受很多,想帮她承受却无从下手,她往往除了心疼,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这一次,这个只有小妹妹才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感觉,握着小拳头一脸愤愤的和她讨论生孩子的问题,说实话实在很有喜感。 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女孩,体会不到当自己知道腹中有着一个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时候那种被幸福感包围的感觉。 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想将这个宝宝生下来。看着它一点点的成长,会奶声奶气的叫她娘亲,会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漆黑冰冷的夜晚。 她会一直看着它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样她的生命就完满了吧。 不会再对心底的人有所期待,不会再对过去的日子有所遗憾或是悲伤,她的生命将会被自己的宝宝填满。她自己的宝宝。 可是这些。程晚清还不会懂呢。程晚玉拖着腮欣赏着程晚清难得的小女儿模样,心中本来从阴郁到放松再到惊喜的转换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莫名的平静下来。 程晚清说了许久,都已经口干舌燥了,回头一看,她的好三姐又睡着了。 年轻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白皙的皮肤泛着晶莹如玉的光芒,右手托着脸。侧卧在床上,身体放松的躺着。那么小小的一只。 程晚清闷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最后只好默默的给她盖好被子,退了出来。 长公主其实真的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知道她出来后,还是让丫头把她请来了东暖阁。 可听闻程晚清讲述完程晚玉如何在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情况下还睡过去的时候,除了扶额,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这个时候的长公主不得不承认,虽尊傲冷清却一直很听她话的女儿恐怕真的下定了决心。 “要不等她醒了,我再去劝劝程晚清看到长公主一脸疲惫甚至有些不知怎么办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长公主疲惫的摇了摇头,“算了吧,是我思虑不周,恐怕有了孩子的喜悦之情已经冲没了她对再度成亲的想法 不知怎的,程晚清突然想到昭阳公主在世的时候,她还在京城,她写信给她,说自己怀了孩子时候的幸福,那个时候的她以为是因为她爱着玄奕,才会如此疼惜那个孩子,昭阳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晃着。 可最后她到底没能生下那个孩子,笑脸忽然转成悲伤,再度转为绝望,然后满足。 其实昭阳不是没有遗憾的,到底没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程晚清心中钝痛,这一世一共就这么两个被自己视为姐妹的存在。 既然一个带着那样的遗憾去了,还活着的便遵循自己的心活着吧。想到这,她也不再坚持。 长公主看着程晚清不断变化,却带着悲伤的表情,心疼的帮她捋了捋头发,虽然不是亲生女儿,可她却也很是疼爱,这段时间受了那么多的苦,长公主心中不是不担忧的。 可没想到的是,当程晚玉怀孕的事情被太医报告给皇上的时候,皇帝下了圣旨,让程晚玉一定打掉那个孩子。 太监来宣旨的时候,程晚清还没有离开,长公主代为接旨,脸色很不好。 程晚清眼神不断闪烁,皇帝的用意其实不难猜。毕竟程晚玉的孩子父亲是赵子谦,即便成为遗腹子,也改不了它其实姓赵的事实。 若是女儿还好,一旦是一个男孩子,再借着长公主和郑国公府的势力,一旦心存复仇的心思,又当如何? 皇帝的担忧以他的立场完全说得过去,为自己的接班人扫清障碍也是这个皇帝愿意做的事,毕竟他是那种可以为了皇权不惜一切的人。 长公主虽然接了旨,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解释,程晚玉那闪着晶莹的光芒的双眼似乎还在眼前闪烁。 她那么想剩下那个孩子,她因为不忍心让程晚清去劝,一向听这个七妹的她也拒绝了。 长公主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真的在一件事执着起来,那是谁的账都不会买的。 只不过她太多时候都太明理。不会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为难。可是这一次她要如何开口。 虽然皇帝的旨意其实是合理的,但不管是程晚清还是长公主都没有事先想到,所以二人愣在这里相顾无言,就是不知道如何进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屋子里的女孩。 “要不,先别说了吧。三姐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比较亏损,即便是要打掉孩子,也不急在一时,您进宫去请皇上缓一缓,皇上不会拒绝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毕竟这种事情,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明明已经是回了暖的天气,可程晚清依旧觉得冰冷,太阳光似乎没有温度一样,风会钻进她的脖子里,冰冷她本是滚烫的血液。 第一百二十三章:探叶府 可是无论是程晚清还是长公主都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当第二日清晨,程晚清拿着程晚玉留下的信去找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一张脸都能结出冰碴。 程晚玉跑了,比起失踪这两个字的形容词,分不清主动还是被动。程晚清很清楚,她绝对是主动的跑了。 “屋子里什么都没动,丫头刚刚检查过了,银两也没带。”程晚清补充道。 长公主的脸色更不好了。这件事对于长公主的冲击远比昨天那一道圣旨要大。程晚清的心也不断沉着。 待到长公主冷静下来,一方面为了安慰她,一方面也确实有这种可能,程晚清眸色闪了闪说道:“三姐的房间没有收拾过的痕迹,衣服没动,银两没动,只有她平日里着的外袍不见了,看起来更像是临时起意。” 长公主摇了摇手中的信,“那这个怎么解释?”信是程晚玉的亲笔信,不像是被逼着写的,用词很平和。意思是已经知道了圣旨的事情,但原谅她要抗旨了,但不能连累承恩侯府,所以她选择离开。 但是昨日接旨的时候,在场的所有的丫头都被禁止去聆音阁,而程晚玉和她的丫头都不知道此事。 “把橙儿那几个都叫过来。”长公主吩咐了一句,又看了看程晚清,“所以你的意思是?” 程晚清摇了摇头:“只是一种可能,更像是被人带走的。”不能怪她阴谋论,这段时间,经历两次圈禁,昭阳之死,和那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美妇,程晚清如今已经一碰到事情就会自发的向最坏的方面去想了。 橙儿很快就到了,昨晚是她在值夜,平日里橙儿觉都很轻,程晚玉翻个身她都会醒过来,可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生平头一次睡的那么死,要不是今天早上惊醒,她甚至怀疑自己睡死过去了。 程晚清听到橙儿的解释,反而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橙儿那个小丫头程晚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对程晚玉的忠心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在程晚玉没出嫁的时候,程晚清常常去聆音阁住,对于橙儿守夜时几乎一个时辰醒一次绝对准时的生物钟,程晚清从惊讶到习惯可是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 这种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变就变的,恐怕是被施了什么手段。长公主听完橙儿的话,也觉得事情很是蹊跷。 “不如禀告失踪吧。”程晚清眯了眯眼,从长公主手中抽出那封程晚玉的亲笔信,点火烧了。 长公主豁然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 如果真如程晚清料想的那样,程晚玉是被人带走的。那便衍生出两种可能,一种是程晚玉怕家人担心,留下亲笔信。但这封信一旦外传,承恩侯府绝对是公然抗旨遭受巨灾。 这一点,以程晚玉的才智不会想不到。除非有人承诺她,发现这封信的一定会是橙儿或是程晚清,那么橙儿这个守夜的便不会昏睡到太晚。 这是第一种可能性。 可在程晚清看来,第二种可能性远比第一种大,那便是带走程晚玉就如程晚玉怀孕一样有着突发性,那些人不保证会在大范围追踪下成功带走她,才故意让她留下一封信,想阻止承恩侯府封城追踪。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程晚清的办法,或许真的会将程晚玉找回来。 长公主向来果断,想通了这一点,立马进宫面圣,皇朝的晚玉郡主,又失踪了一次。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京城又沸腾了,百姓平日里的乐子无非就是看那些个天潢贵胄闹出的笑话,然后再脑补出各种各样的版本。 这一次程晚玉从和离到失踪真是让他们过足了瘾,一时之间,京城中各种各样的传言让知道内情的人瞠目结舌。 可这日下午,程晚清却被召唤回了郑国公府,找她的人出奇的不是郑国公夫人,而是郑二小姐,她那病秧子姐姐。 郑二小姐屋子里很暖,即便日日服药,也没让她的闺房积了药气,而是淡淡的清香。 程晚清其实很喜欢这里,这间并不大的屋子,似乎总能让她躁动的心安静下来,或是鎏金八角瑞兽炉里淡淡的梅花香,也或是姐姐虽是苍白的脸色但那种平和的眼神。 “来了。”郑二小姐招了招手,程晚清过去坐到了床边。看着自己的二姐姐,程晚清皱了皱眉。 “二姐姐是没睡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没了血色,眼底那一圈的青色让程晚清心里很不好受,毕竟是和这具身体血脉相连,她能感受到心中的憋闷。 脸色苍白的女子微微一笑,笑容就如眸子里的清光,很暖很平和。像是佛前信女。 “姐姐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程晚清觉得还是快把事情说完好让她再休息休息吧。 郑二小姐握了握她的手,“小妹,晚玉郡主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把她找回来,要怎么办?” 程晚清脑中轰的一声,是啊!她忘记了把她找回来然后怎么办。圣旨已下,程晚玉若是失踪了还好说,可一旦找回来,肯定是要遵旨打掉那个孩子的。 郑二小姐摸了摸程晚玉缎子一样的黑发,“晚玉郡主虽是成亲又和离,如今又要当娘亲,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成长的,没有人违逆她,所有人捧着她,或许会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对于现阶段来说,她为了那个孩子甘愿以身犯险。可见她是多么珍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程晚清沉默了。程晚玉虽然留了信离开,但是程晚清和长公主的第一个想法都是将人找回来,放在眼睛底下才可以放心。可是其实那封信已经说明了一切。 程晚玉若是不愿意走,不会留下那一封信。 郑二小姐依然淡淡的笑着,但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眼底便有了明显的疲惫。 程晚清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姐姐疲惫的样子,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这世界真是好人没好命,祸害遗千年。 把头靠在自家姐姐的怀里蹭了蹭,平复了下心情,她知道这个二姐姐并不希望家人为她担忧,所以大家从不在她面前露出怜悯或是悲伤的表情。 只是程晚清心里觉得很不公平,她这个二姐可以算是她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比郑氏,比程晚玉,也比自己。 可是这样聪慧的人本应该万众瞩目的,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却只能困于小小的一方空间,连多说几句话都会累到。 而这一切不都是十几年前那场牢狱之灾留下的后遗症么。程晚清眼神逐渐转冷,对皇帝的怨念也越来越深。 再度回到承恩侯府的时候,长公主正好在找她,说已经禀告了皇上皇上派出天字羽林军去封城挨家挨户的搜查。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直到说完才发现程晚清的表情很不好,一问才得知她所担忧的事情。 长公主眼神也暗淡了不少,说道:“和那个孩子相比,我更担忧晚玉,你说这种时候有人带走她会安什么好心么,也不知道要利用她做什么。就算是一定会失去那个孩子,也一定要找回晚玉。” 这是作为母亲的担忧,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本就是需要平衡的。和女儿相比,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明显变得不那么重要的。 既然长公主主意已定,程晚清便不再多说,告辞离开了承恩侯府。 寿王府。 “丫头你最近是赖在我这了是吧。”程晚清不想回去住郑国公府,不知为什么,对于那一家的真心,程晚清总会觉得愧疚,一方面是因为程晚清并不真的是她们的女儿,另一方面,她在决定站在四皇子对立面的时候就已经随时做好了牺牲掉这条小命的准备。 而皇朝那种连坐的刑罚让程晚清不想多接近郑国公府,一方面一旦自己死掉了,他们不会那么伤心了,另一方面如果自己获罪了,尽量摘出他们。 所以即便是搬回了郑国公府,程晚清也不愿意回去住,好像每次踏入家门,自己的心就会被愧疚和温暖包围住,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她十分的不喜欢。 可如今寿王这话什么意思?程晚清瞪大了眼睛,“你嫌弃我?”程晚清掐着腰,一字一顿的,大声的问道。 寿王扑哧一笑,若不是他手中的茶还没送到嘴边,也不知道一直温润的形象会不会就这么破碎。 程晚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开玩笑,深深的哼了一声,又重新蜷回椅子上,等消息。 寿王说他已经派了人出去,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可程晚清说什么也不去睡,说是睡不着。 “丫头,这寿王府你想住多久都行,最好是一辈子,我也不介意,而且绝对欢迎。” 突然变回温润的声音,眼角嘴角都挂着明显愉悦的笑意,墨玉般的眸子,似乎流转着清澈的光芒,蕴着月色最清新的气息。 程晚清突然脸红了,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她急忙的低下头,她觉得脸红什么的太不适合她了,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所以她不知道月色下清莲般的少女垂着头,耳垂红的能够滴出血来,墨色的头发贴着瓷白而修长的颈划过,散在身前,那是怎样诱惑的景象。 可惜,欣赏美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有脚步声传来,程晚清豁然抬头,哪还有半分羞涩,这个时间来人,明显是来禀告事情的进展的。 可真的当人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程晚清瞪圆了眼睛,她发誓这一世加上一世两世之和都没瞪过这么圆的眼。 至于为什么!因为进来的这个人她认识。 “白羽!”程晚清失声,那尖细的音色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这时候她哪有时间管这个。 白羽是谁,天字羽林军的头领,护国寺最后逆转的杀器,也是四皇子的私军一员,被蜀王视为亲卫的存在。 程晚清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到他。这里是寿王府啊寿王府。程晚清完全凌乱了。 随即冷了脸。经过她短暂的分析,绝对是寿王被骗了啊。结果看到她表情的转换,白羽一脸尴尬,不停地看着寿王,希望自己主子帮自己解释下啊。 他当然知道程晚清会误会,因为那日在西北程晚清夜探私军便是他追出来的,而知道她的身份后故意将她放走的。 程晚清眼中又迷惑了,然后又恍然了。经历一系列的变化,终于恢复了清明。她显然也想到了西北那个夜晚的事情。 随即程晚清的目光飘到了寿王那里,这个人实在太让人惊讶了,白羽在蜀王身边那么多年,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竟然一直是为寿王办事的人。 怪不得护国寺的事情她一直觉得哪里违和,西北那夜也是莫名其妙的逃脱成功。原来中间竟还隐藏着这样的事情。 松了一口气,白羽不仅是蜀王信任的人,也是皇上信任的人,又是羽林军的头,有这个人在,看来非常靠谱。 白羽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正常了,才开始禀报,“回王爷,郡主还没有找到,但根据线索,昨日里进入承恩侯府的人对那个丫头用的是一种**香,虽是最平常的那种,但却沾了一种特殊的香气。 “确定来自哪么?”寿王问道。 白羽点了点头,“因为天气还没完全回暖,所以屋内的通风没那么好,我鼻子又比较灵敏,可以确定这种特殊味道的来源。而且这香气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一个人会用。” 白羽很肯定,寿王显然想到一个可能,“是她?” “是她。” “是谁?”只有程晚清摸不到这两个主仆多年形成的默契,完全状况外。 寿王挥手让白羽离开。只不过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寂静。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程晚清没时间感叹白羽的身手,一脸疑问的看向寿王。 “是通州你见过的那个美妇。”寿王叹了一声道。 “什么?”这冲击太大,程晚清觉得手脚顿时冷了下来,那个她觉得异常危险的人物,自己那个单纯的几乎没出过京城的三姐竟然在她的手里。 寿王看到她瞬间变换的眼神,有些心疼。走了过来圈住程晚清甚至有些发抖的身体。 这个怀抱很温柔,程晚清却没有心思去享受,心中满满的担忧。 突然,“天字羽林军是怎样搜查?”程晚清问道。 寿王道:“多是平民百姓家,再有就是荒废的院子。” “所以王府或是朝廷命官的府邸都不会搜查咯。”寿王点点头,这是惯例。 程晚清冷哼一声,“怪不得每次封城搜查到最后都搜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会躲在百姓那种进了前门能看到后门的地方啊,都躲入朝廷命官的府邸了。” “可是躲到府邸也不容易,别看这个府那个府看起来大,里面弯弯绕绕的,可是每家的防卫都做的很好,毕竟安全很重要。如果有陌生人躲了进来,一旦发现,可就更难跑了。” 寿王道,他觉得程晚清的话很不符合事实。 可程晚清突然仰起小脸,水漾的眸子是很深的墨色,在思索,贝齿轻咬着红唇,不同于其他女孩的那种轻柔的魅惑,她咬的很狠,寿王很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她自己咬破了。 “如果有内应,又怎么说?”程晚清缓缓道。 寿王墨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是说叶灵贞?”寿王领悟力极强,程晚清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道:“玄奕曾经说过,那个叶灵贞是他二弟放在他身边的细作,可如今玄厉早就没了势力,叶灵贞重新投靠个主子很正常,否则那个美妇那么长时间都没到京城来,怎么突然就来了,而且堂而皇之的将林府的土运走了。” “咦?你知道是她做的??”寿王指的自然是林府的事,程晚清翻了个白眼,那日美妇都问的那么直白了,她怎么可能猜不到,只不过当日那美妇的意思是不能进去,所以肯定是京城有帮她的人啊。 寿王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么看来,那女人绝不会这么快离开京城,那么程晚清所说的在叶府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丫头,跟我夜探叶府怎么样?”寿王带着宠溺的笑意。程晚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那一瞬间的变化,让很久以后寿王吐槽道也不知道是她担心程晚玉还是单纯的觉得半夜闯入别人家是一个很刺激的事情。 当然这二选一的答案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现阶段,寿王还是没有打趣她,带她找了夜行衣换上了。趁着月色黯淡,避开寿王府的正门,从侧墙翻了出去。 那个时候,程晚清再度感叹果然还是翻墙适合她啊。 叶府很大,亮着很多的灯,看起来灯火辉煌。丝毫没有夜半三更的感觉。 二人悄悄绕到后门处,寿王让程晚清在这里等着,自己一跃上了房顶,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的黑猫。程晚清暗自称奇,这轻功,她再练个百年也比不上啊,一个堂堂王爷,功夫这么棒这正常么?姑娘赞叹着赞叹着就忘记自己干嘛来的了。 不过在不久以后,寿王又回来了,手在她的腰间一捞,程晚清便被她带了起来,本来程晚清还想冲口说出她可以自己来,但感觉到那落地无声,又生生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自己跳的话,虽然不至于bang一声,但也绝不会这样风不吹草不动的。 寿王看着眼前丫头扁着嘴,很想上去啄一下,不过时间地点都不对,所以还是忍着吧。 “你知道叶灵贞的院子在哪里么?”寿王随口问道。得来程晚清的摇头,开玩笑她怎么会知道叶灵贞住哪。 “哎,丫头,要学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寿王腹黑模式开启,以看程晚清变脸为乐。 因为对敌情的一无所知,程晚清也只能跟在寿王后面有选择的一间间的查过去。 刚开始寿王还是带着笑容,可越到后来脸色越凝重,最后干脆不让程晚清跟着了,将她送离了叶府的院子,告知她安静在这里等着,自己便又回去了。 程晚清很无奈,刚才寿王绝对是发现了什么,可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扔出来了,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低么。不得不承认程晚清郁闷了。 这样干等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其实也就一个半时辰,寿王再度出来,落地无声。 “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程晚清问道。可寿王却直接拉着程晚清回到寿王府,然后,在后者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自己跑到了酒窖在酒里洒下了许多粉末,然后招来亲卫吩咐了什么。 程晚清在一旁听着,越听越心惊,寿王竟然要烧了叶府。 等到他的亲卫领命下去,寿王才缓了一口气,看到面前的丫头一脸等你解释的表情,叹了口气,笑了笑。 揉了揉程晚清的头发道:“没看到你三姐,倒是看到了一个毒府,林府的土恐怕现在就在叶府,到底做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我看的清楚,叶府里面被布置了毒阵,这个程度绝不是叶灵贞做得到的,所以你的猜测基本正确,那美妇恐怕带着你三姐就在叶府。” “那你还放火烧!”程晚清已经无法表达她的震惊了。倒是寿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挺聪明的姑娘,怎么越来越笨了呢。叶府是有多无能才能让这大火烧起来,也就是破坏那毒阵用的,再顺便引出那美妇的动作,我们才有机可乘啊。” 好吧听完了解释,程晚清彻底脸红了,这次不是羞的是愧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啊,她脑袋到底什么时候成了直路了! 第二天一早,寿王又派人去把持了京城以及附近城镇的所有药铺,而叶府昨夜失火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叶府方面表示因为处理的及时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而起火原因是因为不小心砸了一坛子酒,又有灯笼掉到了上面,才造成一片火海的假象,其实只不过破坏了些空着的院子。 不过是一场意外事故,大家也没讨论多长时间,便歇火了。而就当这件事被大家所遗忘的时候,其实也就只有几天的时间。 终于寿王派出去的人开始回报。 这天,程晚清再度被长公主叫了去,不过几天不见,长公主受了不少,眼底的青黑色很重,很明显自从程晚玉不见了她就没有睡好觉过。 但寿王嘱咐她先不要将程晚玉和美妇有所眉目的事情告诉长公主,程晚清便无奈的看着这个做母亲的担忧。 “清儿啊,羽林军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么多天了,京城内外搜索了两遍,再找不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长公主觉得很无助,郑氏一边陪着也皱着眉,一脸的哀伤。程晚清亲手倒了杯热茶递给长公主道:“其实也不必那么担心,就算有人要利用三姐,总会找到侯府的,到时候便有消息了。” 长公主点着头,这点她也知道,可是一天没消息,她就没办法不难过。 突然有人禀告说叶府有买安胎药。程晚清看长公主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叶府可没传出来谁怀孕的消息。 看着长公主眸中精光闪烁,程晚清不得不感慨这个人果然不愧如同传闻中那样精明干练。 因为相处时间长了,长公主在她面前更像是一个长辈,慈祥而包容,程晚清倒是忘记了那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智慧和果决。 “走,去叶府。”长公主对郑氏和程晚清说道。 正好,程晚清也想看看叶府内部如今的样子,正愁没有机会呢,真是说了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长公主让人收拾了一下,边带着程晚清和郑氏一起到了叶府做客。 名曰探望,人家不是刚着火了么,多么刚好的借口。再说长公主就算没有理由,叶府也得点头哈腰,君臣君臣,长公主毕竟是皇室的人,叶家势力再大,也是臣子。 这种君臣的绝对差别,才是不断有人想要谋反的真正原因所在吧。 三人到达叶府的时候,家主并不在,是叶灵贞陪着叶夫人出来迎接的。 长公主看起来很是热情,只说顺路来看看,毕竟着火了,看有没有人受到了惊吓或是伤害。 程晚清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了长公主身后,虽然以她如今郑国公嫡小姐的身份,是足以坐下的,但是她主要是不想喝茶。 坐下喝茶是礼节,不能让主人家准备的茶放那凉着,可是有叶灵贞在,她还真怕在人家的地盘上被下了泻药什么的。毒不太可能,这种坏肚子的事情,小动作的程度还是可以的。 所以程晚清乖巧的站着了,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叶灵贞和叶夫人的表情。 叶夫人和长公主东扯西扯,反正没什么正题,但是叶灵贞明显眼底泛黑,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而且眉头紧锁,一看便是有着烦心事。 叶灵贞这个人很不一般,在人面前永远都是淡淡的,很少有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而今天明知道她就在对面,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烦躁。 程晚清寻思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因为毒阵被破坏她遭到了惩罚,还是因为别的事情。 叶灵贞只是象征性的坐了一会儿,便提出了告辞。叶夫人从不拦着自己的女儿,便让她下去了。 可长公主突然对自己和郑氏说道:“我和叶夫人在说话,你们闲着无聊,和叶小姐去玩会儿吧。” 叶夫人有些怔,但是马上就笑着道:“灵贞,好好招待客人。”虽然长公主的提议有些失礼,但是叶夫人也没胆子给人脸色。 叶灵贞恭顺道了声是,但明显蹙了眉。程晚清和郑氏对视了一眼,跟着去了。 叶灵贞也没有带她们怎么逛的意思,再加上天气还有点冷,便意思着征询了二人的意见,在得到郑氏的许可后,带着二人去了暖阁楼歇着。 陪着二人坐了一会,叶灵贞道:“灵贞身体不适,有些失礼了,不知二位可否在这休息,灵贞先行回房。” 郑氏有些犹豫,很明显长公主的意思是让她二人看看这叶灵贞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叶灵贞要是回去了,她们就没办法再继续观察下去,而显然这个女人有些问题。 程晚清突然道:“不如我二人跟着叶小姐到叶小姐的闺房去看看,叶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说着便起了身子。叶灵贞的脸色更黑,但想到前面还有长公主在,便点了点头。 只是那黑脸转向了郑氏,希望这个女人会看点脸色。可惜了,郑氏也一脸兴奋的完全接收不到叶灵贞信号的意思。 叶灵贞银牙都快咬碎了,只好带着二人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身边的丫头先走了一个,而叶灵贞的步子却是磨蹭着,速度很慢。 郑氏有些焦急,向程晚清使了个眼色,程晚清却摇了摇头,毕竟是叶灵贞带路,人家走的慢,自己也不能越过去,其实她也只是想看看叶灵贞住哪,好容易半夜三更蹲点。 毕竟叶府太大了,像是那个晚上的一间间找,就算找到早晨也不一定能找到。 郑氏看没办法,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一点点的挪过去。但再慢的速度,也是会到达目的地的。尤其是长公主那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时。 叶灵贞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用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倒不是让程晚清看,她知道程晚清就是来克她的,想给郑氏看,毕竟郑氏已经是妇人了,应该有点眼力见才对。 结果郑氏完全感受不到,让叶灵贞一口气憋住不上不下的。不过既然让丫头先回去收拾了,此刻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看起来倒是和普通闺阁小姐的房间无异,有种少女淡淡的清新感。RS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四章:声东击西 既然来了,程晚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叶灵贞的闺房,出乎意料的是,这房间内外一点药气都没有。不过这倒是更让程晚清更加坚信美妇就在叶府。 因为不管是制药还是制毒,气息都不会那么容易散去,除非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昨晚寿王已经确定这里有毒阵,今天叶灵贞掩饰的越好露出的破绽反而越致命。 叶灵贞一脸嫌弃地请二人坐下,郑氏哪里直面过如此黑面和嫌弃,早就有些脸红,硬逼着自己不去看叶灵贞的脸。 程晚清倒是自在,只不过叶灵贞打定主意不开口,她再想套话也无能为力。 不过赖在这里总算没有白费,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有一个丫头闯了进来,对叶灵贞耳语了几句。叶灵贞脸色大变。 “你在这里配合二位客人,不准乱走。”叶灵贞说完便急急的离开了。程晚清挑了挑眉,有戏可瞧。 可是前面伫立的少女真的确定是丫头么,面露凶相,明明是花样的年华,却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程晚清刚一站起来,那丫头便拦了过来,“小姐吩咐不可以乱走。”哪有一点丫头该有的谦卑感。 向那边递了一个眼神,郑氏当即垂下脸,“好大的胆子,我们要回前面找长公主,也是你一个丫头有资格拦下的。”郑氏怒起来还真有那么个样子。 那丫头刚想反驳,程晚清突然道:“叶府的丫头都这么无礼么?莫非……”意味深长的省略句让少女丫头变了脸。 眼中有纠结的神色闪过,拦人的气势也弱了些,程晚清心中一笑,这恐怕真不是叶府的丫头。 程晚清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违逆那丫头一定要将二人送回去的要求,终究没能瞧到戏。 不过其实都不重要了,程晚清要做的已经做到了。回头看了看叶灵贞的闺房,程晚清扯开一抹笑容,郑氏突然觉得脊背一寒,虽然明明不觉得程晚清动了什么手脚,还是觉得她的笑容有些阴森。 回到长公主身边的时候,长公主的脸色并不算好,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叶府的一个姨娘怀孕两个月,才会有丫头去买安胎药。 长公主一边暗自怪自己听风就是雨,一边遗憾本以为已经有了的线索再度断掉。 倒是郑氏皱了眉,心中想到,“叶大人不是去治水,呆了三个月,前些天才回来么?” 不过并不笨的她猜到了叶府恐怕真的存在些猫腻,并没有马上说出来,叶府如此掩饰,定然是心虚,抓住这一点定然有迹可循,实在不宜此时将此事言破。 叶大人离开京城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所以长公主不知道,可偏偏程熙乾在郑氏面前提过一嘴,才有了这么个插曲。 叶夫人应付长公主很是吃力,再加上自己女儿到底在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结果便是一开始还能保持的镇静在长公主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后越来越焦躁。 长公主人精似的,即便因为女儿失踪而有失水准,但叶夫人那明显心虚的表情也被她收入了眼底。心中放松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再度表达了探望之情,带着程晚清和郑氏打道回府。 刚一上马车,长公主便立马露出了笑容,“叶夫人心虚的表情你们都看到了吧,她一定是在骗我,我猜根本没有什么姨娘怀孕。这一家本就邪乎,我看晚玉即便不在这里,他们也一定知道些内情。” 郑氏急忙将程熙乾告诉她的关于叶大人前段时间不在京城的事情说了出来。长公主一拍大腿,难得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看得出来,如果说刚刚只是松了一口气,现在就完全放松了。程晚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或许今晚一切就都会有分晓了。 没有跟着她们回承恩侯府,程晚清半路拐到了寿王府,寿王在家,看到她第一句便问道:“怎么样,能找到机会进去么?” 程晚清嘻嘻笑着,像是一只干了坏事的小猫,“已经进去了,而且将引料放在了叶灵贞的身上,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无色无味无毒无害无人能发现的话,那今晚便可以让白羽行动了。” 寿王咦了一声,惊叹于程晚清的效率。但在看到后者笑的一脸奸臣相后变成了宠溺和无语。 当白羽收到消息说是可以行动时着实震惊了一次,在程晚清磨破了嘴皮子后,寿王终于答应她一起行动。 程晚清早就嗅出了别的味道,感觉寿王好像也要借着此事办他自己的事情,便答应乖乖不出声,只跟在寿王后面绝对不乱跑。 可当白羽将一个布袋子掏出了并将东西放出后,程晚清大叫一声跳的老远。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齐齐向着一个方向爬去,那速度极为惊人,在夜色的掩盖下,即便有经过的人,也很难发现那些黑虫,白羽带着人牢牢跟紧那个方向。 至于寿王殿下,本应该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但因为跟了一个拖油瓶,只好将指挥棒交给了白羽,带着程晚清跟在队伍后面。 白羽的能力他一点都不担心,早在程晚清将引料放在叶灵贞身上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次行动如不出意外是一定能够成功的了。 “丫头,等一下会有人去救你三姐,但是你切记不要慌,不管发生什么,跟在我身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相信我。只要你三姐在这里,我便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带走。” 程晚清略一犹豫,她几乎从不会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人。但这一次她想相信他,只跟在他身后就好。 叶府并不远,在程晚清点头后,寿王便没有再说话,十几个人似乎将自己完全融入了黑夜一般,无声无息。 今夜翻过叶府的墙要比上次容易不少,感觉就好像有人打头阵,先清理了这里的守卫一样。 那些黑虫从墙这头爬到那头,穿过草丛却没有哪怕是一点的沙沙声,让程晚清的眼皮抖了一抖,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啊。程晚清顺了顺竖起的汗毛,就像是承诺的那般,跟在寿王身后。 和上次闯入不同,这次有了小虫的带路,一伙人完全不用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可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叶灵贞竟然在自己的房间内,而不是大家预想的那样和美妇在一起。 所以在程晚清看到了白日里来过的房间的时候,急忙拽了拽寿王的袖子。后者心领神会,拍了拍白羽。 白羽随即拿出一个半尺长的竹筒,铛铛铛很轻的声音,隐没在风中连离他很近的程晚清都听不清。 可那些黑虫却突然停住了,趴在叶灵贞的门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而这些黑衣人也趴在了房顶,斜坡的房檐,正好隐没了这些人的身形。 无论月色是否出没,都感觉不到这夜晚有什么不对,寂静无风。程晚清趴在房顶,连周围人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直到这个时候,程晚清似乎才触摸到了寿王所拥有势力的冰山一角,但已经足够让她惊艳。 怪不得寿王能够在蜀王和太子两分天下的势力中活的自由潇洒,恐怕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清心寡欲的寿王殿下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一蹲守,就是大半个时辰,当叶灵贞终于熄灯出来时,程晚清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叶灵贞随手关了门,并没有注意到门上那一片黑色的小虫,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白羽不知道又拿着那竹筒做了什么,反正程晚清没有听到声音,紧接着那些小虫便爬了下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叶灵贞。 因为没有跟上的命令,十几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叶灵贞很有戒备心,想必这个时候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立刻做出反应。 所以白羽并没有下达跟上的命令,因为有这些小虫引路,他们不愁找不到她的目的地。 直到叶灵贞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白羽才挥了挥手,沿着房顶,将身形全部隐没在房檐之下,一片黑色缓缓移动着,似乎掩住了月色,满世界只剩下纯粹的黑。 这条路可不近,弯弯绕绕地虽然没有离开叶府,但也似乎是最深处的死角位置了。而这里明显又被布置了毒阵,不过还未成型,这便是寿王让程晚清尽快完成任务的原因,因为一旦毒阵成型,来多少人扑多少人,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 可因为程晚清的高效率,这个毒阵恐怕还没有任何攻击力,这意味着等一下的行动只会更加顺利。 黑色小虫绕开了毒阵,大家也小心翼翼的跟着,尽量不去触碰那些带着毒的阵法。 程晚清皱了皱眉,这些土很新,但却不是林家的土,程晚清倒是不至于连自家的土长着什么样都记得住。只不过这里的土都是红色,红色的土只有南方才有。京城太过靠北,没有可能生长出红土。 绕过面积不算小的毒阵,那些黑虫突然不走了,也不再听从白羽的命令,瞧准了一处树根,螺旋形的爬了上去,然后又一动不动。而对此寿王和白羽表示相当淡定,让惊了一下的程晚清也放下心来。 虽没有了黑虫的带路,但很快程晚清蹙起的双眉便舒展开来,因为她闻到了一种药的香气。 而没一会儿叶灵贞的身形便出现在这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小鼎。漆黑的鼎便是那香气的源,白羽挥了挥手,刚刚还像是隐形人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一二三四五……”程晚清眨了眨眼,少了三个? 接着啪啪啪,有人拍手,美妇从屋子后面绕了出来,“真没亏我等了这么久,果然有人在打着药的主意。带头的,昨天火是你放的吧,手法虽不拙劣,但想逃过我的眼睛不觉得太小儿科了么?”美妇依然美的很圆融,音色也是温暖入春。 只不过其中带的满满的讽刺意味,让程晚清的一颗心又悬了上来。寿王依旧跟在后面,回答那美妇的是白羽。 “这东西我志在必得,你觉得凭你一个人敌得过我们么,还是你想将事情闹大,让全天下知道叶家和毒教有关系?”白羽虽然在答话,但那声音极为沙哑,和平日里他的音色完全不一样。 程晚清知道有人会改变音色,但都是在原有音色上稍作修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将声音改变如此彻底却又一点也看不到痕迹的人。 果然是能人啊! 程晚清心中默默叹着,也很担忧。难道他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了么,如果美妇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恐怕这些人一个都出不去。 美妇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顾承焕会找我麻烦,所以才寻了个人质,这人质可不好寻呢。这药就在这里,你要拿我挡不住,早在我决定在京城中炼药时候就做好了被抢走的觉悟,只不过抢走这药的后果,便是那位小郡主一尸两命。以你主子对承恩侯府那小丫头的在意程度……” 美妇没说下去,而在后面的程晚清全身都僵硬起来,程晚玉竟然是因为她才被带走的。而如今竟然演变成这种程度了么。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冰到骨子里的冷几乎是瞬间回暖。程晚清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 她答应要相信他。 突然西面的天空炸开一个蓝色的礼花,连续两发,便没了动静,白羽露出笑容,回身道:“抢。” 一个字,让美妇温暖的神情破裂,“你敢?”美妇是吃准了寿王会因为程晚清而不能不顾程晚玉的性命。 “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价。得罪了。”说罢白羽一人当先将叶灵贞拿下,其他人向着那鼎冲去,而抬起头的黑衣人让程晚清完全愕然,眼睛上都蒙着黑布是怎么回事啊,那还能看清楚东西在哪么! 结果没有人让她失望,用蛊无效的美妇露出凶狠的神情,眼看着黑鼎落在他们手中,却无能为力。 “顾承焕你在这儿吧,竟然用那老东西的东西对付我,这一次算我栽了,东西你拿去,不过想想回去怎么跟那小姑娘解释你不顾她姐姐的性命的事吧。” 那药她会制,即便被抢了,她也能做第二个,只是花些时间罢了。而这种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会,当然如果教她制作方法的亲姐姐还在的话,那就是两个了。可是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 叶灵贞被制住不能乱动,但不妨碍有报信的人来。寿王眼睛闪了一下,道:“撤。” 所有人突然像风一样向后方撤去,几下穿梭便翻出了叶府的城墙。 白羽脸色很不好,因为如果不是危险的话,寿王不会在最后关头代替他下命令。 一定是因为有他没料到的情况出现。 回到府中,白羽自发的跪了下来,寿王淡淡道:“知道哪错了。”白羽点头,这一路他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他下令的快,那来报信的人到了,美妇便会知道程晚玉已经被救走,惊怒的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 从小就有人教育他,女人不要惹,蛇蝎心肠的女人不能惹,里外都毒的女人只能躲。 寿王没有多说,挥手让他下去,白羽心情还是不佳,对于他来说,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造成全军覆没的下场,他带的人都是一起共生死的兄弟,将命交给他支配的人。 白羽回去反思了。 他离开后,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程晚清虽然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说是程晚玉一定会没事,可是看不到人的她还是将一颗心悬了起来。 昭阳的死,她无能为力,那样的无力感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寿王等了半天也没看她开口,回头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带着期盼和隐隐的不安望着他。 心几乎是瞬间便融化了。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姐姐我已经送离了京城,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看。” 程晚清一愣,“送走了?” “嗯,大姐那边我会去讲,你放心吧。不是答应信任我了么。”程晚清只是怔了一下,便想到了寿王如此做的原因。 程晚玉被劫走了事实,被劫回来却是隐秘的,如果这件事秘而不宣,让程晚玉将孩子生下来,皇上就算是顾忌民心,也不能让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去死。 所以这个时候转移她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满足她的愿望,名正言顺的生下这个孩子。 程晚清松了一口气。寿王想的真是周到啊。“那个……好吧……我……你……”程晚清凌乱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对面墨眸带着淡淡的笑意,程晚清只能落荒而逃,“我回去了,明天早上过来。” 夜已经很深了,再不回去郑国公夫人又该讲起来没完。 重重的摔在自己的床上,今夜她的心就像是在乘坐过山车一样,此刻已经想明白了,那个双发的蓝色烟火想必就是营救程晚玉成功的信号。 怪不得会不知不觉少了三个人,可是真的只用三个人就将人救出来了么。程晚清盯着床幔,眼睛眨啊眨的,她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竟然连什么时候人不见都不知道。 而即便知道程晚玉现在已经没事了,她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如果没有收到那个信号呢,如果程晚玉没救出来呢。 寿王会为了那一颗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药而置程晚玉而不顾么。毕竟程晚玉是她姐姐不是他姐姐,虽然是他姐姐的女儿,但怎么看都是隔着一层关系。 而寿王绝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在有些事情上只求结果的不择手段。 真要是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寿王会怎么选,是为了她而放弃那药,还是为了后者放弃对她的承诺。 也不知是不是在南疆和双儿呆的时间太久,程晚清现在也经常性的陷入牛角尖内出不来。 想着想着,程晚清睡了过去,今夜虽然没用到什么体力,从头到尾都是寿王提着她在走,要不然以她那么挫的轻功,恐怕真是传说中的团队杀手,不杀敌人,专杀自己人。 可精神上却几度起起落落,但在昏睡过去的时候,脑袋里还是那没有必要的选择题。 如果是清醒状态,她一定会鄙视自己的。 第二日一早,程晚清睁开眼便以神速冲去了寿王府,虽然寿王说会去和长公主解释并征求一下意见,但程晚清认为她也应该在,因为这个计划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长公主,看着后者那么着急的样子,她心中难免愧疚。 不过没想到的是寿王比她还要早。她到寿王府的时候,寿王已经不在,去了承恩侯府。 所以程晚清又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将昨日没用到的体力全部用光。 可能是因为不用在意惊扰到别人,所以她跑的很快,在到承恩侯府的时候,寿王也只是刚坐下。 郑氏看自家妹妹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吩咐人去上了她最爱的茶,招呼她坐到了自己的那里。 长公主还对寿王一大早的拜访莫名其妙,接着程晚清便旋风一样的到了,然后坐在那里乖乖的不说话,明显是等寿王先说话。 到底什么事啊? 虽然因为爱女不见而蔫蔫的长公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可寿王的第一句话就将她震慑了。 “什么?晚玉找到了?”长公主愣了一下,瞬间站了起来,寿王点了点头,道:“所以过来请示长姐,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理,人我已经送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但绝对不会有人将手伸到那里。如果长姐决定让晚玉将那孩子生下来,对于安全问题可以放心。” 长公主虽然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在感情上来说,她也不想让女儿再度伤心,可是这毕竟是欺君之罪,一旦最后被发现,可会连累整个承恩侯府。RS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五章:母女 最后为了安全起见,就如寿王料想的那般,长公主并没有去探望程晚玉。皇上这个人生来多疑,这个时候对于承恩侯府的监控一定十分严密,如果长公主跑出京城去,一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程晚清在长公主三分紧张三分期盼还有三分犹疑的眼神中急忙跟着寿王走了,出城去看程晚玉,再呆下去,程晚清不知道会不会在长公主那掺杂着无数种情绪的眼神中阵亡。 寿王准备的很充分,程晚清虽是跟着他出来,但却被送回了郑国公府,过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才在侧门那里将已经换装完毕的程晚清接走。 自从皇上承认程晚清的身份之后,似乎她就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人,不知道皇上对于郑国公府太信任还是对她改变了看法,总之之前瞧她还有几分不顺眼的皇上大人,再也没找过程晚清的麻烦。 这也使得程晚清只不过随便扮成一个小厮混在寿王的队伍中便成功地甩掉了所有的尾巴。 在马车出了城门之后,逐渐加速,程晚清撩开帘子一角,只见官道两边的树木不断向后退去,可坐在马车上的她竟然丝毫不觉得颠簸。 “这车是逃命用的吧。怎么跑的这么快?”程晚清为了缓解自己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对寿王吐槽道。 寿王是典型的有车坐不骑马,程晚清每次说他懒的可以,他都只是淡笑不出声。 “逃命谁还坐马车啊?”寿王看她蹙着的眉,两只手也相互绞在了一起,便顺着她打趣道。 程晚清一噎,她本就是随意抱怨下,现在哪有心情和他拌嘴,索性不答。 马车走的路越来越偏僻,程晚清只知道这是在通州和京城之间,但却早已经偏离了官道。更像是进入了没有坡度的深山一般。 “这到底是哪啊?”程晚清还是问了出来,倒不是因为好奇,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寿王也撩开帘子看了看,道:“算是一处别院吧,只不过人迹罕至,不过景色倒是很好,而且这里空气好,冬暖夏凉,很适合人休养。” 程晚清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寿王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是想谋反么?”程晚清一咬牙,问了出来。向来反应极其迅速的寿王难得怔住了好几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谋反,只不过因为这山里有温泉,幼时为了减缓蛊毒带来的痛苦,冬天的时候总需要在里面泡上一段日子,为了方便才建了一座别院。” 寿王解释着,想到幼时那段时光,温润的眸子里也少了些笑意,淡淡的有些冰冷。 程晚清微敛了眉,心也一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之前中蛊毒的事情了,而且他曾明明白白的说过是那美妇下的手。程晚清其实很想知道的详细点,但是看到寿王的眼神,却又不忍心再问下去,喉咙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 路是弯弯绕绕的,最后程晚清惊讶的发现这马车竟然还能爬山,程晚清干脆放下帘子,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象都有些晕车了。 好在山路并没有走太久,再程晚清快睡着的时候,寿王轻轻的拍了她的脑袋,“到了。” 一听说到了,程晚清眼睛里的迷蒙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以极快的速度蹦下了车,让后面跟着的寿王哭笑不得。 “三姐在里面么?”程晚清看着面前面积虽然被不大,但却很精致的宅子,问道。 寿王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这宅子在建造的时候布了防,如果乱走,很容易将自己困住。 程晚清安安静静的跟在寿王后面,却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这丝担忧在见到完好无损的程晚玉时彻底被拂去。 或许是昭阳的那件事给她的打击很大,才会如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有两个丫头在照看着程晚玉,很周到,没有丝毫怠慢,院子外面也有为数不多的守卫。但就这地理位置来看,即便是没有守卫,也足够让人放心了。 程晚玉在看到程晚清的时候一下子便窜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七妹。” 程晚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自己跟着人家走的,其实并没有受到强迫,而虽然她们也没有对自己怎么样,但她还是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所以在昨晚寿王想要带走她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因为她有一种直觉,如果不离开那个美丽的妇人,恐怕自己和孩子都会被利用来伤害她的亲人,这是程晚玉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叫大夫来看过了么,你的胎儿没事吧。”那个美妇的手段,早在南疆程晚清就真正见识过,而心中的担忧也来自于这里。 “这里不能让人随便进来,我已经吩咐了人去请可靠的人,今晚之前应该会赶来,先不用着急。”寿王一边安慰着这两个姐妹,一边让丫头去备餐。 这里的丫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到死也不会离开这座山半步。丫头们应了声,便下去准备。 程晚清上上下下的又瞧了一遍,直到程晚玉扑哧的笑了出来,“你又不是大夫,好像真能瞧出什么似的。” 一句话让程晚清闹了个大红脸,她只不过想起出来前长公主那似乎有点哀怨的眼神,觉得要想真正让她放心,总要这么仔细的看过一遍才行。 二人只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人来禀告,说是大夫到了,寿王命人将人带过来,却收敛了自己的一身霸气,虽算不上谦恭有礼,但也没了天潢贵胄的那种上位感。 程晚玉和程晚清互相对望一眼,看来来的这个大夫很不一般啊。 没一会儿,一个有着灰白色头发和胡须的老人便被带了进来,发色虽已灰白,但是精气神看起来很好,身板也很直,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感。 尤其是一双眼,看似平和,时而划过一丝锐气,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还好背了个药箱,才给这个人那样出众的气质上加了一个很显然的身份,大夫。 那大夫老人让程晚玉回房间平躺下来,用几根银针在她身上几处要穴扎了下去。接着又号了号脉搏。 只是那大夫老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说道:“身体暂时看上去无恙,但不排除隐藏性的蛊毒。” 老人不是对此一无所知,上来便直击要害。程晚清皱了皱眉,“如果是隐藏性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大夫翻了个白眼,“除非将毒蛊引爆,否则就只在体内潜伏着,除了天皇老子,谁也看不出来。” 程晚清歇了声,程晚玉倒是看得开,安慰她道:“这不是没事么,不过老先生,如果真的被种下了隐性蛊毒,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程晚玉担心这个孩子,比自己还要重要。程晚清哼了两声,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忧心的,或是两样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这孩子的爹多么相亲相爱呢!三姐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程晚清明知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说出来。对此程晚玉只是报以一笑,却不多做解释。 老大夫又仔细的探查了她的眼睛和舌头,最后得出只要安心休养安胎便好,再者就是放宽心。暂时看来被种蛊毒的可能并不大。 程晚玉好一通感谢,也确实放下心来。 寿王对此人极为客气,留饭不成,亲自将人送离。程晚清都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人到底是何方高人啊?竟然让一向尊傲的寿王殿下如此的客气有礼?” 寿王一巴掌拍在程晚清头上,没用力,让那亮晶晶的眼睛不要对着自己。 程晚清歪了歪嘴,本就是个玩笑,自然没放在心上,也没有真的打探人家身份的想法,看程晚玉休息了,便跑到厨房想要帮忙做些吃食。 一直到黄昏垂垂,寿王才过来提醒她该回京城了,而且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要尽少的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程晚清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如今以京城的混乱程度,不知多少人盯着,还是不要明目张胆的好。 程晚玉因为有孕嗜睡,还没醒过来。程晚清便放弃了再叮嘱她几句的想法,趁着天色没完全黑透,先从山上下来再说。 马车吱呀吱呀的碾过,程晚清随意一掀帘子,发现根本不是来时的路。惊了一下急忙问道:“到底有几条上山的路啊。” 回答她的只是一句“呵呵” “小气!”程晚清嘟囔一句,继续努力辨认着自己的位置。其实倒不是寿王小气不告诉她,只是不管哪条路没有他带着,她自己也绝对上不去的,与其费劲的解释,还不如就将她栓在自己身边来的方便。 即便是下山的时候还只是黄昏,等到了京城也已经是半夜时分。寿王府的马车直接将程晚清送到了承恩侯府,而不是郑国公府。 因为二人都知道,长公主等这个消息已经焦急了一天了。 果然,长公主还没睡下,程晚清将程晚玉的情况据实说了,毕竟最终的决定还需要长公主亲自选择。 没有犹豫太长的时间,程晚清讲的多详细,长公主便多能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最后十指一握,“承焕,这一次晚玉就交给你了。” 长公主终于做出让程晚玉生下孩子的决定,也是一次赌博,赌注是整个承恩侯府。 寿王笑容温润如玉,在漆黑的夜里流转出淡淡的暖芒,而那种暖哪怕是只有一丝,也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就这样,程晚玉不知不觉的住在了京城郊外的别院。而羽林军在久久搜寻未果后,也放弃了找人。 承恩侯府将程晚玉的下落瞒得很死,而对于外界所有的传言都采取不回应不澄清的作法。 而长公主的如此作法反倒让皇上觉得她是丧女悲伤过度,对所有一切都没了指望,几次召长公主入宫,好言安慰,当然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就不值得一说了。 长公主天生的演戏胚子,一次她陪着长公主进宫看到那悬而欲坠的眼泪和满面的愁容,竟然都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程晚清知道这也不全是演戏,毕竟还是惦念程晚玉的,又不能去看,再让皇上一催化,直接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丧女的对生活没了期望地妇女。 这样应付了几次之后,皇上也不再找她了,因为和南疆那紧张的关系终于爆发。 玄奕处理了内部的问题,或是铁血镇压,或是连根拔起,总之最后亲自披挂上阵,点兵攻击皇朝,一路势如破竹,连破三城,才退回五百里就地整顿。 而皇朝的不堪一击也让百姓在一夜之间变得人心惶惶。而城破家亡的百姓成了难民,但却在北逃的时候受到了阻挠,那阻挠不是来自南疆,而是来自皇朝。 城门紧闭,并没有收容逃难的百姓,这让本就人心不稳的皇朝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京城蜀王府。 “谈得怎么样?”陶轩一盘棋,一手黑一手白,淡然的自行对弈。而蜀王却是刚从宫中回来,只是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让步了吧?”陶轩有很大的把握,因为如今的局面是他一手推动出来的。玄奕能那么快的平定南疆内部之乱,是他动了不少手脚的结果。 蜀王点了点头,眸如鹰一般,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刚硬。筹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京城连同边关的所有防军都由我调配。”蜀王的手摊开,一个血红色的虎符似乎泛着嗜血的光芒,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上。 这血红的虎符不同于程晚清的那枚,程晚清的虎符只能调动林家的军卫,而那血红的虎符却被人称作比玉玺还要重要的存在。 因为它能调动皇朝所属的所有军队,这虎符一般都存在于帝王手中,交出了它,差不多也意味着交出了皇位。 而陶轩布置了这么长时间,所为的也就是这么个小小的东西。拿到了它,便不愁皇位了。 深夜中蜀王府的动静并没有人知道。 但在第二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蜀王领命前往南疆,在路途中南疆再攻一城。而在蜀王的强力阻击下,南疆的势如破竹终于破碎。两方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不管边关多么困难血腥,京城这天子脚下在国未亡前永远是太平安然的。 程晚玉的状况稳定下来后,程晚清去找了一次安西王。因为安西王病重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可到了安西王府,她才知道安西王是装病。 而安宪在陶轩和蜀王这两大杀器离开西北之后,那边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蜀王在西北的私军大致数量和战斗力已经大致有所估测,上下差不了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西王才适时的病了,因为他不病,那么皇上就不会妥协,那被叫到战场上的便是他而不是蜀王。 而蜀王又继续要民心和战功还有那最重要的虎符,自然不会放任这个拦路虎在前面当道。到时候的他可真是腹背受敌,前后夹击了。 更何况,在林家亡了之后,韩锋本就没了再上阵杀敌的想法,更不愿意为这样的朝堂效力下去。 而在程晚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蜀王战胜的消息以风一样的速度传满了京城,皇朝,天下。 玄奕真的是屡战屡退,虽然还能坚持住,但总有些勉强。倒不是玄奕差了陶轩那么多,只不过因为南疆内部有陶轩的手在搅动,让玄奕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不过玄奕的退没有太长时间,前后五天的时间,玄奕不仅将内部的问题镇压了,更是凭添了一股战力,一路高歌向前将这几日的败仗全部剩了回来。 就这样,双方再度胶着起来,不过这一退一进之间,在陶轩的大手煽动下,蜀王收获了绝大多数的民心。 在皇朝的百姓心里,已经形成了一种公认的说法,蜀王一来,便打了胜仗,却因皇朝后继无力而坚持的很艰难。但即便如此,蜀王殿下也没有放弃他的臣民们,依旧不懈努力着。 程晚清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真真抽了抽眼睛,却也没太放在心里,因为安宪才给她来了消息,她们的人已经混在了军队里,逐渐形成一股中坚力量。 更何况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蜀王不可能做到了解每一个士兵的底细,而这些都是皇朝的兵,没有他们也守不了城。 因此,林家的旧部混进去并没有太费劲,而因为林安之生前对他们的特殊培训,让他们拥有着远非其他人可比的战斗力和战斗素养,让他们在军中的职位一升再升,一个两个的,他们不断结成网,只等在关键时候那致命的一击。 不过韩锋下令让他们收敛一些,因为陶轩那个人的脑袋实在可怕,为了让他不起任何疑心,所有的事情必须一步一步来。 林家旧部的动作虽然慢了,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这时候程晚清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蜀王留下盯着她的人觉得她无所事事,像一个真正的闺阁小姐。 所以程晚清完全变成了昼伏夜出的动物,白天几乎窝在郑国公府,只有夜晚才会躲开那些眼线去寿王府或是安西王府了解一些近况。 时间就这样过去,春天的气息已经完全包裹住冬后的京城,程晚玉在山上过的很好,而且身体也么有出现任何的异常,让程晚清和长公主都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在某一天,程晚玉突然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怔住的建议,她要舍弃郡主的身份。 程晚玉虽然任性了这一次,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连累了承恩侯府遭受到皇帝的怪罪,而蜀王如今在前线,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皇上做出了让步,那以他的个性,定然极为暴躁,想必这个时候她的事情被挖出来,一定会从重处理的,杀鸡儆猴,这个时候的她太适合当那只被牺牲的鸡了。 在知道程晚玉如此想法的时候,长公主终于拜托了寿王一次让她亲自见见自己的这个女儿,毕竟是寿王的亲姐姐,虽然麻烦,但是寿王爷还是连夜去安排了。 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便离开京城,向着山中行去。 山中雾气很大,马车的影子很快就和晨雾融在一起,看不清轮廓。程晚玉看到长公主,非常兴奋,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了没出嫁的时候,满脸的笑意。 可长公主看到这样的女儿却是忍不住心酸,红了眼眶。她的女儿啊,自小便如同明珠一样璀璨的,如今却不得不褪去所有的光芒,只因为她一个识人不慎。 长公主很后悔,早知道今日还不如当时请皇上一道圣旨,让程晚玉嫁给安西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昭阳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长公主便自责了一通,那是她当做女儿看的姑娘,可没多久,自己的女儿也身陷囹圄,甚至想要保住自己的骨血都那么的艰难。 长公主将程晚玉拥进怀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孕妇不能太过大喜大悲,她还是知道的。 程晚清和寿王轻轻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这对母女。 程晚清坐在石阶上,因春天的到来,石阶也变得暖暖的,没有冬日里那种冰凉入骨的感觉。 可是程晚清的心却不暖,这个时候她突然很想很想娘亲,虽然记忆中一共也没有多少她的画面,可程晚清却感觉得到她的娘亲一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子,一心爱着她和父亲,也会满心疼爱她,她一点都不孤单。 看着程晚清红红的眼眶,寿王涌起一阵心疼。她那么通透的人,总是将所有事情扛在肩上,却只有这个时候,像是一个在思念娘亲的小姑娘。 十四岁的程晚清,那么小的一个,却总会被他当成同龄人来对待。RS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六章:皇帝疑心 长公主和程晚玉在里面谈了许久,也没有出来的迹象,程晚清和寿王不想打扰他们,正准备离去,却有侍卫匆匆跑来。 “寿王殿下,出事了,皇上微服私访到了承恩侯府,却没有人知道长公主的去处,有下人说最近长公主总喜欢叫程姑娘去府中相聚,皇上便去了郑国公府,可是又没有人知道程姑娘的去处,现在皇上大发脾气,发动羽林军寻找二人。” 程晚清眼睛一眨,“竟然这么巧!该不是被谁设计了吧。”寿王也蹙起了眉。 “王爷,程姑娘。皇上现在就在郑国公府,郑二小姐说程姑娘您最近总在民间打探些如何祈福的办法,因为长公主对晚玉郡主思念太甚,您也跟着着急,每日早出晚归,又怕打扰她们,所以总是悄悄的走,悄悄的回。” 寿王点了点头,“郑小姐好计策,应该会安抚住皇兄了吧。”寿王很清楚皇上那多疑的性格,即便被安抚住,也不会消了疑心。 “现在让长公主去慈恩寺吧,隐藏身份偷偷去,然后放出消息让羽林军到慈恩寺来查。两边同时进行,现在便让人放出在慈恩寺看到与长公主相似的人。我们也立刻启程。” 程晚清敲了敲门,刚好长公主也听到了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刚想开门问清楚,便看到前者黑着的一张脸。 寿王已经布置人去京城放出风声,而这边程晚清让丫头去找了一件比较素净的衣裳让长公主换上,并且简单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时间有限,具体的办法和说辞只能到马车上再行商量。 寿王依然跟她们一路,做戏做全套,恐怕这时候皇上也已经知道他人不在京城的事情了,还不如当一个护卫者,反正长公主是他嫡亲的姐姐,程晚清便是他的晚辈。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马车飞速的向着慈恩寺而去,因为为了避开官道,走的竟是小路,好在这马车的轮子做的很讲究,才没让长公主觉得恶心。 而同一时间,羽林军打探到了长公主和郑国公家的小姐似乎出现在了慈恩寺,便飞速的赶了过去,这次出动的羽林军并不是天字,所以也不是白羽领队,否则事情就简单多了。 两方向着慈恩寺赶路的人,终于因为长公主的路比较近而先行到达。 歇了口气,不仅没有表明身份,而且还防着被其他人认出来,在慈恩寺的禅院刚刚坐定,气息也刚缓过来,便得到了羽林军到慈恩寺的事情。 因为长公主毕竟不是犯人,所以羽林军也没大胆到包围整个寺庙,只是由头领向着慈恩寺的主持询问,主持说并没有得到长公主要上香的消息。 正在羽林军觉得白来一趟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声称在禅院看到了疑似长公主的人。羽林军头领得到了主持的允许后带着人让那人带路。 这人就是寿王派去的,自然毫不犹豫的将羽林军领到了她们休息的禅院。 那头领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寿王,他自然认得,“参见寿王殿下。”见到寿王身后程晚清和长公主悠然喝着茶的时候,羽林军头领悬着的心放下了,终于圆满了。 他接到了任务就欲哭无泪,长公主那可是皇家的人,程晚清也是郑国公府嫡嫡亲的小女儿,一家子都当成眼珠子疼着。 两个人都是打不得动不得的人,否则皇上气消了恐怕就是自己脑袋搬家了。 “长公主,程姑娘,皇上宣你们。”长公主淡淡挑起眉,虽反应平淡,却恰到好处的表达出惊诧感。让程晚心中感叹皇家的人果然一个个演戏都是一流。 因为羽林军满城寻找长公主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皇上听那边汇报人已经找到了,是在慈恩寺,便放了大半的心,让外面的人都回去了,这么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公主忤逆犯上或是欺君之罪呢。 毕竟是羽林军找来了,寿王也和长公主程晚清一起去郑国公府见皇上。 到府中的时候,皇上虽然在上位一边喝茶一边和郑国公聊些什么,但是面上已经看不出有怒色了。 不过在场的人都清楚,看不出他生气不代表这就是事实,蜀王跑去御敌带走了能调动整个皇朝所有兵马的虎符,身为皇帝,心情绝对不会好,这件事要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就是没人知道两个人的去向而已嘛,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大小姐,兴致来了,随意出去走走也是可能的,根本没有如此大张旗鼓的必要。 只不过套用一句话来说就是长公主和程晚清撞枪口上了。一方面皇上心里不爽,一方面程晚玉的事情他也不是完全相信,一点怀疑没有。两件事放在一起,两个人再这么一失踪,难怪皇帝会如此大怒。 最后还是程晚清向皇上说明的原因,拜神佛祈平安这种事即便是皇上也挑不出错来,也算是圆了郑家二小姐之前说的话。 因为怎么看怎么没有破绽,程晚清又是历经两世,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慌了手脚,所以也算是成功压下了皇帝的怀疑。 当然在时间上的无懈可击,也是原因之一。 皇上又简单的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去哪要先打招呼,现在边关正乱,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混入京城,有程晚玉的例子在前面,其他人就更要珍惜生命注意安全云云。 当然也就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面子,毕竟是他自己大张旗鼓去找人的,最后在慈恩寺找到人也算丢脸了。只不过是因为丢人的是皇上,没有人敢说笑罢了。 在程晚清随着长公主一次次的答应后,皇上终于开口让人离开了,不过寿王却没有离开,而是和郑国公,世子与皇上商讨着些什么。没有选择回宫,而是就地在郑国公府,也从一方面说明了皇帝对郑国公还是很信任的。 因此,程晚清对于十几年前,也就是自己如何变成程晚清的事情更加好奇了,这事她之前问过,却刚好被岔开了,后来便没有再问,因为不想揭伤疤一样再度挑起那些记忆。 但是自己二姐可却与一般人不同,程晚清已经开始捉摸去问问自家二姐了。 长公主自己个回了承恩侯府,虽然她表现的极为淡定,但其实心中还是一阵阵的后怕,毕竟她确实去看程晚玉了,而且这种诡异的巧合很难让人不往阴谋上去想。 如果真的是阴谋的话,那么她去看程晚玉的事情也许已经在有些人的掌握中了,这让她的心情很是沉重,不是她不信任寿王,而是陶轩虽然和蜀王暂时离开了京城,但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中都能看到陶轩的影子。 那个人正在利用他所能利用的一切力量,将所有事情的发展掰向他想要的方向。 长公主的担忧无法向任何人讨教,只能默默的闷在心里,不过好在去看了程晚玉一次,对她的生活情况大致有所了解,也少了些担心。去了这块心病的长公主,其实总体来说还是轻松不少的。 当然这些事情程晚清就没有时间去知道了,现在的她正在自家二姐的院子里看着那依着窗户静静读书的少女。 她二姐真的很美,即便是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眼底也泛着青,明明是弱不禁风,但眼底深处却有着难以触及的倔强和坚强。那是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尤其是她的平静。 平静二字,要做到谈何容易,可即便和她只有少数几次的接触,依然感觉得到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平静。 似乎能够淡然的面对一切,甚至是面对生死。这也是程晚清每次觉得心浮气躁时来这里呆上一会儿,哪怕不去打扰她,只是坐在院子里,也能感受到的悠然平静,身心俱宁。 不过她倒是忘了一件事,之前是冬天,她不怕冷的在院子里发呆,屋子里的二姐姐不知情,可现在是春暖花开,太阳温暖的让人觉得舒服,窗户已经被支开了,自家二姐又坐在那里,怎么会注意不到她轻悄悄的脚步和迷蒙的眼神。 “小妹,自家姐姐有那么好看嘛?”知道事情已经结束的郑二小姐打趣起自家妹纸来。 程晚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当然好看啦,像是仙女一样呢。”说罢还眨巴眨巴眼睛以增加可信度。 当然她没继续在院子里呆着,而是向屋子里走去。 “二姐姐。”程晚清甜甜的笑着,前者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来就想给她倒茶。 程晚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倒茶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自家柔柔弱弱的姐姐呢,还是自己来吧。 紧张总是会让人口渴的,对着皇上说了半天的谎,其实早就渴了,扶着二姐姐坐了下来,便自己倒茶喝,俗话说得好自给自足嘛,不过程晚清你是看不是喝你自己的茶才像是喝水一样的喝了好几壶吧。 郑二小姐看自己小妹渴的那个样子,忍俊不禁的让丫头又去沏了一壶。 程晚清也喝的差不多了,才步入正题。“姐姐,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咱们家为什么入狱,最后又是为什么释放,为什么皇上似乎很信任我们家的样子。” 程晚清晶亮的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家二姐,后者在她头上轻轻点了点,“小丫头惹祸了才知道回家找庇佑啊。这件事等会说,你先说你到底把长公主拐到哪里去了。” 程晚清嘿嘿一笑,略略有一点点尴尬,随即想到这里是自己的亲姐,也便把那点子尴尬扫没了,道:“就是带长公主去看郡主姐姐啊,不是你说的要依着她自己的想法么。” 郑家小姐的眉毛蹙了蹙,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是和长公主去慈恩寺为晚玉郡主祈祷了。没有去别的去处,不管谁问你,都是这一个答案。包括我。” 看到自家二姐严肃的样子,程晚清心一惊,竟有一种汗毛竖起的感觉。是她太不小心了呢。看到程往哪清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郑二小姐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轻轻顺了顺小妹柔顺的头发,暗自叹着气。 “小妹,姐姐很没用,这副身子,也不知道能活到哪天,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只是你要记得,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不防人,即便是最亲近的人。” 像是长辈一般的教导让程晚清红了眼眶,前一世不就是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才丢了自己的命不够,还拖了自家上下陪葬,断头台上那种无力和愤怒感,看着平日里最亲近的人站在生命的边缘,那种愧疚和自责几乎将她吞没。不正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才让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么。 这一世,她怎么能再犯同一个错误,绝对绝对不会!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透明。 郑二小姐看她听了下去,放了心。她虽然不知道程晚清到底想做什么,但她信任她,除了血脉相连的原因,还因为程晚清的那双眸坚定而满是正气。她知道自家的小妹不是一个恶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和坏心。 “那姐姐,十四年前的事情你知道么。”调整好心情,程晚清问起前事。 郑二小姐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太具体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郑国公府的牢狱之灾其实是自找的。” 一句完全在程晚清意料之外的话让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妹猫一样的表情,郑二小姐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自从郑氏出嫁后,她就真的陷入了一个人的生活,孤单如影随形,好不容易小妹回来住,每天又不知忙些什么根本看不到人。 郑二小姐心情好了,觉得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便拉着她的手讲了起来,“说是自找,其实也是一个赌,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个时候的郑国公府被陷害,在先皇的心里打上一个不可恕的标签。” “而十四年前,不同于现在,那个时候的包括当今皇上在内的有十二个皇子或多或少都有着夺嫡的能力,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郑国公府也到了不得的不站队的时候,如果赌对了,那便是再百年的繁华,若是赌错了,便是赔上全家的性命。” “当时,当今皇上为了培植势力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旦被揭发,便是死罪,可他的兄弟却不是吃素的,为了皇位,一个个的全部六亲不认,相互咬的鲜血淋漓。终于皇上也没能逃脱这个命运。” “好几桩没有处理好尾巴的事情被揭露了出来,让皇上陷入了极为复杂的境地。加上其他皇子的打压,几乎让皇上就此丧命,到最后爹爹认下此事,而皇上也不得不在争夺最激烈的情况下退下来韬光养晦,这才有了郑国公府上的牢狱之灾。” “在监牢的日子,爹爹说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在那种今时不知明日的境况下,每一天都异常的难熬,我也因为年纪太小,身体受不住牢房的艰苦。” “不过爹爹到底是赌对了,即便是用了不少的时间,但经历了那件事的当今皇上,变得无比的冷血,最后用铁血的手腕,用兄弟姐妹的鲜血结束了那场夺嫡之争。而顾姓之中和他同一辈的除了救过他性命的长公主,便只剩下年纪还小又很黏皇上的寿王殿下。” “不过即便是生存下来了,他们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你看程熙乾三元及第,却去领了武职,即便他姓程,但因为有着皇室的血液,也被皇帝重点防御着,而寿王殿下有今日在我看来绝对是一个异数。” 程晚清眸闪了闪,当然是异数,皇上就派过人给他下蛊毒,对于那件事程晚清甚至觉得不如一刀杀了寿王来得痛快。 “可即便是他活着,看似潇洒的清心寡欲,实际上恐怕步步惊心,皇帝这个人既不想再让双手染上亲兄弟的血液,又不想寿王威胁到他,恐怕暗里的手段是少不了的。” 程晚清心一惊,为自己家二姐的聪慧。 “那我们家是因为皇上登基后才被释放出的么!”程晚清问道。谁料自家二姐却冷笑了一声。 “我们毕竟是自己认罪,翻供不得,所以他只对外宣布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郑国公府是因为大赦天下而逃脱一劫,可是本该属于我们的清白和荣耀,却是一点都没有。” “不过爹和大哥经过那场牢狱之灾,也看开了许多,并不在意京城中其他人的目光,在他们十几年的经营之下,才有了今天的郑国公府。” 程晚清没有在自家二姐的脸上看到丝毫的不忿和不甘,平静的就好像说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好像那么多的痛苦并不是自己承受的,甚至眼前这个病弱的,却本应该是光芒四射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让所有人羡慕和膜拜的女孩子不是自己。 从来认为哭是最懦弱行为的程晚清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她知道皇朝自从这个皇上继承皇位之后朝堂整个大换血,只有郑国公府屹立不倒,也听说过外界对于郑国公府或多或少的传言。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家受到了那样大的委屈,不知是自己这具身体和这个家血脉相连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接受着她们的关爱,在心中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原因,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很难受。 ………… 从自家二姐那里出来的时候,程晚清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直到郑国公夫人叫她过去。她才强打起精神。 郑国公夫人叫她过去,果然是问她们到底去哪了。程晚清刚想实话实说,便想到了刚刚二姐姐的忠告,倒不是不信任郑国公夫人,只是就如郑二小姐说的,这些事情还是埋葬掉吧,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此程晚清笑嘻嘻的挽着郑国公夫人,娘亲娘亲的叫着,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说服她相信了自己的言辞。 程晚清抹了一把汗的同时,心中不禁感叹一句,这郑国公府的基因就这么好的,一个一个的都那么不好骗,聪明的像是什么似的。 不过难得陪郑国公夫人一次,便在这里吃了晚饭,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吃饭的时候皇上,寿王和郑国公都没有谈完,只不过从郑国公府转移到了皇宫。 好像是有些东西要让他们亲自看过。 “皇上很信任爹爹哟。”程晚清状似无意的说道。谁料郑国公夫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丫头你记得,皇上的信任是最不可靠的,今日信任你,或许是因为要你去办事,要你去赴死,明日一旦你威胁到他,或是功高震主,或是有小人谗言,他都可以将这份信任抛得一干二净。” 郑国公夫人说的很认真,其实对她来说她不希望小女儿知道太多这样的事情,本想让她好好嫁一个良人,幸福安然的过完一生也就是了。 可是程晚玉的那件事打击面太大,不仅让长公主瘦了整整一圈,也让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思考了更多。 所谓良人,真的是那么好寻找的么?当时的赵子谦可是无数贵妇看重的理想人选,因为长公主的势力大,抢了过去当女婿,结果呢,却是一颗惊雷,炸响了京城中所有的人。 所以郑国公夫人才想让程晚清多知道些,虽然她清楚程晚清比起其他闺阁小姐有很多不同,但不管怎样,自己的小女儿,在自己心里永远是需要呵护的,需要保护的。 程晚清静静听着,连什么时候天黑了都不知道,不得不说郑国公府的处世之道和寿王竟然有着大同小异之感。 也正是因为这种相似,抓住了皇上的死穴,才可以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镇定和安然。 夜渐渐深了下去,月色如弦,窗外树影婆娑,屋内有淡淡的温情蔓延开来。 母女两个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形成两个黑影,这个时候的程晚清一点也不羡慕程晚玉和长公主,她也有母亲,这一刻于她,郑国公夫人便是她真正的母亲。RS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七章:破而后立 春日的气息愈发浓郁,再不见冬日里冷冽的气息,每日暖融融的让人极容易犯困。 这些日子,程晚清会时不时的从寿王那里收到程晚玉的消息,总体来说是非常好的,已经有了孕吐的反应,但并不严重,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让在京城和乖乖在承恩侯府不敢在随意出城的长公主都松了一口气。 而蜀王和玄奕之间的对峙还在继续着,玄奕因为失去昭阳而变得愈发冷血和无情,这种变化让针对原本的他的性格而设计的各种战术的陶轩有些措手不及。 而在远方的京城,却并没有被边关那种紧张的气氛所影响,悠闲的人依旧悠闲,算计的人不断算计。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偶尔有所交集,匆匆而过便忘诸脑后,当然也有特别的,总结起来便是一句话:一不小心遇上你,我的生活便充满了悲剧。 这天,或许是春日的特别气息让郑家二小姐觉得十分的舒服,竟然反常的想要出府去走走,郑国公夫人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也是很深的,可后者一直乖的让人心疼,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这一次郑国公夫人当然不会拒绝。 可就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郑国公夫人突然被宣进宫,还有一些品级较高的夫人也都被宣了进去,所以她也不能推辞。 郑二小姐的兰心蕙质,怎么会让自己母亲为难,笑笑道:“娘亲,让小妹陪我就好了,京城的治安这么好,又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郑国公夫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程晚清毕竟不是整日呆在闺阁中的人,出去也不怕迷路,再加上有侍卫跟着,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得到了允许,程晚清便陪着自家二姐坐到了车上,因为闺阁小姐在乘坐马车的时候长时间的撩起帘子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程晚清便制止了自家二姐想要撩开帘子的举动。 她自己没关系,反正全京城都知道郑国公家新回来的小小姐一点也没有小姐的样子,可是她二姐可不行,无视她从不会露出的那种带着丝丝祈求的像是小猫般的目光,程晚清让车夫将车靠边停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旁边。 又将准备好的帷帽扣在了自家二姐的头上,才拉着后者下了车。 边关的战争一点也没影响到京城的繁华,来往的小贩有很多,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街道的两边的铺子人流也很多,脂粉铺子,绸缎铺子,药铺子,还有打造金银饰品的铺子。 说实话,郑二小姐对这些都很好奇,因为身体的原因,让她几乎从不出府,偶尔出来,也都坐在车里,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着她的家所坐落的繁华的古城。 不过这些在她眼里很稀奇的东西,在程晚清那里吸引力为零,因为长公主和程晚玉,也因为前段日子和自家二姐和母亲的谈话,程晚清的心境变了很多,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更像是偷来的亲情更加珍惜。 此时的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家姐姐身上,只有她表现出一点点的劳累或是吃不消,她就会立马带她回家。 不过还好郑二小姐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如何,并没有表现的太兴奋,精神上的兴奋也会让身体觉得劳累,慢慢的沿着街道每一个铺子和摊子都看过了,连药铺子都不放过。 这个时候的程晚清还不知道自家姐姐这么做的意图。 不过郑二小姐真的很开心,平日里如同礼仪一般的浅浅笑容扩大了几分,入眼都是笑意。 看着她开心,程晚清心也跟着暖暖的,自从昭阳死后,程晚玉跑到山上养胎,她就孤单的很,好不容易一直宅在家里的二姐出来一次,她的心情似乎也好像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整个人都跟着鲜活起来。 虽然带着帷帽,但经过特制的薄纱并不遮挡视线,程晚清陪着她一个个的铺子逛着,从不知道自家二姐会对这些东西如此感兴趣,比如在一个摊子上,郑二小姐看到了一个锅,从未见过锅的大小姐瞬间来了兴致,拿着那个锅子左看右看,像是绝世珍宝一般。 两个穿着精致,又有侍卫跟着的大家小姐,对着一个锅子指指点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能够媲美耀日,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相比于精致的首饰和美丽的绸缎,郑二小姐更喜欢摊子上的小玩意,小荷包,小香囊,平安符,小扇子这些并不珍贵却胜在精致的小玩意。 因为不像是其他姑娘从小便学习女红的郑二小姐自己并不能制作出这些东西,便一口气买了许多,全堆在了后面跟着保护她们安全的侍卫的身上。 制止了郑二小姐买一个明显是造假的小指长度不到两指宽的袖珍型瓷瓶。程晚清虽然并不看重东西的价值,但绝不能让自家姐姐被忽悠的买假货,所以那个瓷瓶在郑二小姐依依不舍的眼光中与她绝缘。 由过了一会儿,程晚清看她额头上渗出了丝丝汗珠,便将她带到了对面茶楼上休息。 郑二小姐制止了程晚清要包间的举动,坐在了二楼的大厅上靠窗的位置,她说想感觉一下在人群中的感觉。 程晚清自然没意见,有侍卫跟着,又是天子脚下,非特殊情况不用时刻拎着神经防这防那的。 不过对于自家姐姐突然的一反常态,程晚清还是保持了百分百的好奇的,不过很明显郑二小姐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又不想破坏人家的好心情。 吩咐小二上了茶,又要了些招牌点心,等餐的过程中,郑二小姐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窗外,晶亮晶亮的剪碎了太阳的影,流转出绚烂的七彩光芒。 少女依窗而望,人同景融化成一幅墨染的画,因为任何色彩都无法描绘出此刻的美丽景象。 程晚清拄着脑袋欣赏着这样的画面,却不知在别人眼中她也成景。 “小妹,如果真的有下一世的话,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拥有和平常人一样的身体,可以穿梭在人群之中,每天看得到家里以外的世界,看得到太阳升起,看得到月亮星星,不是在家里的院子中,而是在外面和很多人很多人一起,可以走过每一个人走过的路,可以坐船在江水中度过悠然的时光,也可以吃想吃的东西,不用为了喝药而忌口。” 声音很轻,就像是低声絮语,但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向往。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最后一句话让程晚清听的辛酸,心似乎被钝击了一下,对于任何一个人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在她那里却是下一世全部的愿望。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轻轻的声音在程晚清脑中激荡出不一样的情绪,或许她真的太执着于报仇,而忽略了身边太多太多的感动,或许珍惜二字她再活一世依旧演绎的不够透彻。 程晚清沉思的时候,小二上了热茶喝点心,很精致漂亮的小点心,几乎可以一口一个,看着自家姐姐吃的很开心,程晚清难得的心思平静下来。 其实单论味道的话,这里的点心比不上府上的厨娘,可是郑二小姐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一样坐在酒楼之中,感受着周围虽不嘈杂但也不算安静的环境,吃着点心,喝着茶,看街道上人来人往。 这种时候,对于她来说,真的再没有其他了,所有一切都变得不重要,这一刻很开心,她知道她会永远铭记。 可是美好的时候,总会有煞风景的存在。 一个身着天空蓝绣海棠花斜襟交领长衫的男子摇着扇子向着二人走了过来。 程晚清斜瞥了一眼,这天气虽暖和,真到了拿扇子的程度了么!简直就是……找不到形容词的程晚清停止了腹诽,不去管他。 可是她不管他,不代表他不管她们。 那男子坐在了她们的邻桌,一双眼睛闪烁着算不上正气的光芒盯着郑二小姐。 “程姑娘,这位是?” 出乎意料的是,这男子认识程晚清,程晚清仔细的在脑中搜索着这男子的记忆,终于确定她从没见过他,两世加在一起都没见过。 看到程晚清蹙起的双眉,男子抱了抱拳,“程姑娘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不如让我自我介绍一下,韩国公世子,韩闲。” 啊!程晚清知道了,虽然没见过,但是韩锋那混沌哥哥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和一般纨绔子弟不同,他整个人都很混沌,每日和一些大家子弟出去赛马遛鸟斗蛐蛐,全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在正常情况下他绝对是一个待人彬彬有礼,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只要沾上点酒,就会性情大变,说他醉了吧他还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他没醉吧,他的行为却是让人觉得几乎连芯子都换了。 当然在睡了一觉后,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便会去佛堂忏悔,然后喝酒再犯,陷入死循环,终生的追求便是做一个好人。 上一世,程晚清没见过他,但对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诡异。 没想到如此诡异的人竟然会如此偶然的遇到。 郑二小姐看到程晚清那复杂到几乎僵硬的表情,本没什么兴趣的她也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 在她转过头来的一瞬间,韩闲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被程晚清抓了个正着。当即黑了脸,“韩公子今日是喝了酒呢还是没喝酒呢?” 韩闲一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急忙摆手道:“没喝没喝,韩某立志要做一个好人,从此滴酒不沾,滴酒不沾。” 郑二小姐被韩闲的好人论惊到了,终于理解自家小妹那皱巴的表情缘何而起。 “韩公子不管喝没喝酒都请便吧,今日我姐妹身边没有长辈,不方便招待韩公子。” 程晚清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她要将这个诡异的人赶离自家姐姐远一点。 谁知道韩闲竟然抱拳鞠了一躬,“程姑娘,哦虽然你已经被承认是郑国公家小姐,我一时之间还是改不了口。” 程晚清腹诽,说的一副好像和自己多熟似的,在此之前我们也没见过好么,当然嘴上却道:“无妨。” 韩闲继续说道:“韩某对令姐一见倾心,不知可否……” 没等程晚清说什么,郑国公府的侍卫抽了刀出来拦在前面,这次跟出来的侍卫全部都是郑国公府的精英,肩负着看顾好两个娇娇小姐的责任,怎能允许别人出言调戏。 当然,韩闲虽然是男子,但也不是一个侍卫都没有,这边抽刀,那边也抽刀,两方谁也不让谁。 程晚清对比了一下两方的数量,放了心,退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茶,吃点心。 “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收手走人,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否则就算我二姐放过你,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程晚清幽幽说道,已经想好怎么向郑世勋报告了。 韩闲眼皮一抖,姓郑的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护短,不管自己多真心,今日的行为都有些孟浪了。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先行退去,改日登门拜访的时候,郑世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程晚清看到自家大哥来了刚有些惊异,再看韩闲那近乎扭曲的表情险些一口茶水全喷到对面姐姐脸上,好不容易忍住却又呛到了,咳咳咳的咳个不停。 这让本来就是黑脸的郑世勋脸色更不好了。 他下了早朝在宫中遇到了母亲,才知道俩姑娘跑出来散心了,这让他哪能放心,而京城这些贵族的马车都有相应的标志的,打听到郑国公府的马车在哪一点都不难,这才赶了过来,哪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两方拔刀相向,被称为最不靠谱的男子正在自家妹妹的桌子前方。 郑世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两个人虽然都为世子,但在朝堂上领的职位却是完全不同,连皇上也听闻过韩闲的诡异性格,也不敢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跟身兼要职的郑世勋相比,韩闲在朝廷中的地位更像是在打酱油。这让立志做一个好人,要滴酒不沾要懂礼貌的他瞬间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摸了摸鼻子,韩闲还是觉得如果先得到自己大舅哥的喜爱会让自己娶妻的道路上平坦许多,便又抱了抱拳,将刚刚对程晚清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天知道程晚清忍得多辛苦才没又笑呛到。看着郑世勋不能再黑的脸就差一拳头挥过去才能解气的时候,偏偏韩闲依然没有眼力见,继续吧啦吧啦的说着自己的衷情。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控制无能的郑大公子,一挥手,郑家的侍卫一拥而上,当然没有用刀子,而是凭借着人多的优势将堂堂韩世子一顿胖揍。 后来,据说当日鼻青脸肿的韩世子回府的时候,吓到了自家的爹爹,吓哭了自家的娘亲,然后还挥着手,一脸兴奋地以好人论陈述了自己爱上了一个姑娘。 可是这真的能构成因果关系么!程晚清不解,更不解的是,疼儿子的韩国公,当然也要分是哪个儿子,对韩锋就不闻不问,即便韩锋离家出走,即便韩锋少年封王,到韩锋病入膏肓的传闻传满京城,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 可疼这个儿子的韩国公,在那件事的第二天竟然没有到郑国公求娶,而是去皇宫请旨。 其实郑二小姐是病秧子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他这个做国公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韩国公觉得去求娶一个病秧子是一个很落面子的事情,还不如让皇上赐婚,满足儿子的愿望,等到这个病秧子归西后,他再做主给儿子娶回来一个贤妻良母,让儿子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不得不说韩国公好打算。 可皇上却没有就这件事立刻给出答案,明显犹豫了。其实郑国公府自从太子倒台之后,归向不明,而他扶持汉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如果韩国公和郑国公府结成姻亲,那么三府的利益便会拴在一起,那对于他的继承人来说,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份犹豫,彻底打破了郑国公府对于他唯一一点的君臣之谊。 第二天,郑二小姐亲自进宫面圣,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让皇上驳回了韩国公的请求。 郑二小姐进宫的事情不是秘密,所以郑二小姐不满韩国公世子不惜跪求皇上的流言传满了京城,被演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这件事也让郑国公府和韩国公府结下了梁子,虽然好人论的韩闲说明并不怪郑二小姐,却没有让这风波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翌日,郑国公府二小姐自缢的消息传出时,举国震惊,本就因为边关战事而民心大乱的百姓,直指皇家欺压百姓。 而曾经被岁月掩埋的事件也被一桩桩,一起起的翻了出来,皇朝遇到了建朝以来最大的危机。 有外患,也出了内忧。 皇上这几日非常焦躁,得到消息,皇朝中部有起义的人马,声称是前朝皇族,以当朝皇帝昏庸无道为名,聚集了不少人马,虽然被镇压,但却不能消去皇上心中的忐忑和烦躁。 而郑国公夫人哭的昏厥过去更加深了皇朝无能的这一说法的蔓延。 相比于外面的混乱,郑国公府中却是一片默然。郑二小姐自缢前留下了一封信,并没有太多的话,只是直言如今的皇朝已经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希望郑国公府能够摒弃自身的荣华,要保住这个家的办法绝不是再依附于皇室,要做到真正的破而后立。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没有对家的不舍,没有对亲人的不舍,可她不说,就代表她不想么!她只是不想让读到这封信的人哭,只是尽全力让她死后家人少那么哪怕是一点点的难过。 她用她的死,彻底撕碎了皇家令人憎恶的嘴脸,而程晚清捏着那封信的时候,那种心被绞碎的感觉再度出现。 无论是昭阳的死还是郑二小姐的死,她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的无能为力,甚至在姐姐那日想要出去逛逛,甚至提到下辈子的时候还惶然无知。 现在想来,想必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想好用今时不知明日的身躯敲醒还在对皇室抱有希望的所有人吧。 程晚清靠着那灵柩,双拳紧紧握着,心中的愤怒根本平复不下来,郑国公夫人在几度晕厥后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眼窝深陷,眼底的青黑色触目惊心。 即便是郑氏晕厥不知死活的时候,这个坚强到倔强的女子也从没有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过。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布偶,而郑国公也因为又一个女儿的逝去而病倒。 整个郑国公府靠着郑世勋一个人撑了下来,这天,他对程晚清说道:“父母身边就剩你一个女儿了。” 一句话,击碎程晚清的心。 郑世勋也很自责,在府中生活了十几年的妹妹从未说过要去外面看看,看看京城的街道,看看自己生活的古城。 可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未他少见的真心的笑容而窃喜,即便遇到了韩闲那个破坏风景的,对于他来说,好心情还是多于坏心情的。 白绫挂满了府中上下,大门处的白灯笼随在风中摇荡,或是因为缅怀这个慧极的女孩儿,太阳也落下了眼泪,不复平日的光芒。 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很多,郑氏是哭着回来的,在灵堂哭的几乎回不过气来,程熙乾也推了所有的事情陪在妻子身边。 可不管多少人的眼泪,也换不回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用那清澈见底的眸子一针见血的分析出所有的一切。 郑国公府上下处于一片哀泣之中,那阴郁的氛围似乎笼罩了整个京城,皇上亲自到了郑国公府。 表面上与平日里似乎没有任何分别,但程晚清知道,郑世勋知道,郑国公也知道,郑国公府真正的与皇室绝缘了。rs 第一百二十八章:相亲 郑国公府嫡二小姐逝世给京城中的贵族圈子敲响了一个警钟,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本着回避的态度或是浑浑噩噩度日的人都采取了行动。**********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经过两个月的沉淀,郑国公府才渐渐走出悲伤的气氛,这日一早,郑国公派丫头过来要给程晚清打扮一下,说是今日有客人拜访,要全礼数。 程晚清半昏着让丫头在自己的脸上头上拾掇,只不过对着那些鲜艳的衣服直摇头,在无数双无奈的眼神中,拾了一件淡青色绣空谷幽兰的的对襟窄袖比甲,将头上的蝴蝶展翅镂空金簪换成了白玉兰花簪。 在丫头痛心疾首的眼神下,程晚清施施然地出了屋子。其实郑国公夫人派丫头来的意思很明显,今日来的客人恐怕分量不小,既然真正将这里当成了家,将这府里的人都当成了家人,自然程晚清也愿意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自家姐姐逝世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本就喜素净的她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扮的太过耀眼。 好在郑国公夫人能理解程晚清这么做的原因,也没有责怪她,母女二人吃着早饭,即便那种悲伤的气氛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会让人觉得胸口闷闷的。 昭阳的死,自家姐姐的死在程晚清心上划下了两道极深的伤口,已经无力愈合,程晚清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去想,好像这样便会少了些自责和疼痛。 客人到的时候,郑国公和世子都已经下了早朝。 来的人是宁远郡王和世子陆正言。虽宁远郡王和郑国公确实有事情要商量,可在郑国公让程晚清招待陆正言的时候,程晚清还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郑世勋就在那不是么,为什么要自己招待,虽然有丫头跟着,但是这合理么? 程晚清心中掠过这些想法,还是点了点头,对着陆正言轻轻点了点头,便在前面带路,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四个丫头。 春色正浓,到处绿树红花,映着郑国公府的庭院极具鲜活的生命力。陆正言望着眼前自顾自走自己的清丽少女,分花拂柳,却没有多少笑意。 陆正言心中也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郑国公府的遭遇,也能理解眼前少女抑郁的心情,其实父亲今日带他来拜访,意思已经很明确。 而一直反对父亲插手他亲事的他竟然就这样鬼使神差的来了。程晚清的名字他听说过很多次。金枝玉叶落难民间,险些沦为奸人之妾,身份大白,却又不得不因为往事而独自远走他乡,去西北入西番困于南疆。许多许多的事情似乎如一个传奇一般,可这个传奇身边却始终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影子越来越强烈,如果父亲口中的门当户对指的是郑国公府,如果父亲口中现阶段最理想的世子夫人的人选是他,那么他收回不喜父亲插手他亲事的话。 可是那个人,寿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吧。 程晚清丝毫不知道后面跟着的人眼色复杂,她的思绪早就飞了。一大早让她打扮漂亮招待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程晚清要还不知道爹娘什么意思,那可就真的是人笨没药医了。 曾经虽然也有过被逼婚的时候,但那时候的她可以说是无拘无束的,毫无责任感可以不惜手段的将包袱甩开,可以不考虑后果,只凭着自己的心愿去行事。 可现在还可以么?接收了这具身体,也接受了本不该是自己的感情,在她下决心要将郑国公府的人当成真正家人来看的时候,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便拆不下了。 如今的她不可以在只考虑自己了,如果是自己刚穿来的时候,嫁也就嫁了,那个时候的她没有牵绊,一心报仇,一心将蜀王拉下马。 可经过时间的打磨,刚开始的锐气和棱角渐渐褪去,自己却被一种名为感情的东西套牢。 程晚玉也好,昭阳也好,姐姐也好,父亲母亲大哥,这些人在她的生命中不是过客,不是无所谓的存在,她没有了任性的权力。 可是发过誓这一世不动感情的她为什么心里满满的都是一个人?因为她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支持她,她在千夫所指的时候他会信任她,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会帮助她。 如同山涧的泉水,一滴滴的渗入她的生活,也渗入了她的心中,平日里刻意的逃避让她觉得生活可以这样下去,她可以继续策划着她的报仇大业,他会成为她的避风港。 有些人有些事在身边的时候感觉不到,可一旦知道他会离去的时候身边的空洞和心中的空落会让人几欲抓狂。 “郑姑娘。”陆正言唤道。程晚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带着疑惑的眼神回头望去,陆正言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贵公子的精致之气。 可程晚清从心底排斥,对于已经铭刻在心底的人,她不想任何人去取代那个位置,甚至挤进去都不可以。 “你累了,休息会吧。”虽然走的速度不快,但着实走了好一会儿了,日头又正大,程晚清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程晚清也觉得有些疲劳,因为姐姐的死她已经连续许久没有睡实诚了,精神本就不太好。 绕到湖中亭坐着,这个亭子是除了原来二姐的院子唯一能让她心静的地方,而自从姐姐死去,她就再也没去过她的院子。怕触景生情,也怕看到因为没人打理而出现的浮尘。 其实郑国公夫人每天都吩咐人打扫,那里和以前没有区别,依旧宁静带着淡淡的馨香,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再没有了馨香中参杂的淡淡的药味和那个会带着浅浅笑容的少女。 “郑姑娘,我想令尊和家父的意思都已经很明确,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双方家长定下就好,今天的见面的确有些意料之外,正言也有些唐突了。” 陆正言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虽然貌似失礼的是程晚清,他还是将二人尴尬的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程晚清摆了摆手,“陆公子严重了,是小女心不在焉,脑袋里总想着别的是,怠慢了公子才是。” 虽然说的事实,却一点也没有害羞或是不好意思的表现,陆正言再迟钝也能感觉到程晚清的排斥。 心中不由疑惑,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么,久思无果,陆正言觉得时间紧迫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了,便直接开口问道:“郑姑娘是否对我有所误会?” 程晚清一愣,侧过头来看她,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想着陆正言的话在理,今日的一番见面,想必就是因为父母宠着自己的原因,实在不应该甩脸子,这么一想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头道:“我最近总因为姐姐去世的事情心不在焉,不是对公子有不满,今天之前你我从未谋面,哪有会产生误会的道理。” 看程晚清的表情不似作伪,陆正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排斥她,可也不想娶一个冷脸公主回家供着。 二人又随意找了些话题聊了聊,至少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又过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二人便起身往回走。 可到了正厅,发现郑国公连同郑世勋,外加陆正言的父亲一起不见了。 郑国公夫人解释道他们有事情商量,去了别的地方,让陆正言留下吃午饭。 程晚清心中暗叹,说不出的别扭感。 但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还是将那种别扭藏的很好,陆正言想了一下便同意了,想必自家父亲是故意的,多了解点吧,才好做决定。 陆正言是那种很标准的翩翩佳公子,待人有礼,生活的很精致,而程晚清则更随行些,其实二人的个性并不相配,但在大环境下却是最相配的结合。 程晚清因为不好意思再给冷脸,便稍稍稍稍的热情一点点,郑国公夫人其实对陆正言很满意,只是不想委屈了程晚清。 在郑国公夫人的心里,这个小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就应该享受到最好的,绝不能有一点委屈自己,所以如果女儿不喜欢,她会试着说服郑国公换一个人选。 其实郑国公夫人的这种心里程晚清多少能够了解一些,正是因为了解,才有更多的无奈和无力。 她能感受到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不是除了他,是谁都无所谓,而是除了他,是谁都不可以。因为这种排斥,注定会让郑国公和郑国公夫人的心意白费。 而从陆正言的身份上来看,其实陆家和皇上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只不过陆正言的祖父,对先皇有救命之恩,是有着免死铁券存在的家族。 这么多年君臣各自扮演着角色,但里面的君臣之谊说起来恐怕少的可怜。 正是因为郑国公选择的是这样的家庭,才让了解缘由的程晚清只能无奈。rs 第一百二十九章:想嫁给你 因为寿王毕竟是亲王,他姓顾,这是皇姓,是改变不了的血脉相连,所以程晚清很清楚就算自己拒绝了陆正言,郑国公将京城所有人都轮一遍,也选不到寿王头上。 程晚清心中苦笑,面上不显,可一直观察女儿的郑国公夫人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的苦涩,不由得心中一突,难道是不满意么? 有了疑惑的郑国公夫人观察陆正言更加的上心,也跟他聊着天,陆正言的礼节无可挑剔,总能在一问一答中寻找到某一个点,将郑国公夫人逗笑。 这一顿饭时间的插科打诨,倒是让郑国公夫人连日抑郁的心得到了纾解,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着。 程晚清将心中满满的苦涩吞了回去,看看到了郑国公夫人睡觉的时辰,便提出送陆正言回去。 郑国公夫人自然乐得让两个人多相处一会儿,坏心眼的连马车都不准备,正好程晚清也想出去走走,再加上陆正言的府上其实距离郑国公府不远,便准备走路过去。 对此陆正言自然没有意见,经过这不长时间的相处,对程晚清的感觉从最初的惊艳已经逐渐转变,不过是朝好的方向转变,程晚清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冬天梅花上覆着的雪酿成的酒,有一种带着清新的香醇,让人想了解的更多。 可他也能感觉到,程晚清对他更多是礼节上的周到,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这也让他有那么一小丢丢的灰心,想不到以他的魅力也有失足的一天。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再加上天子脚下都是贵公子聚集的地方,没一会儿,就碰到了熟人。 而遇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想要做好人的韩闲。时隔两个月,韩闲看起来比上一次消瘦了不少,料想与众不同的好人论也许会把自家姐姐的死归咎于他自己身上。 韩闲远远的看到了程晚清,急忙过来打了声招呼,道:“妹妹。”程晚清心里翻白眼。我们熟么,谁允许你叫我妹妹的。 不过韩闲似乎毫不在意程晚清冷淡的眼神,兀自说道:“家父有意到郑国公府提亲。” 程晚清皱眉,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提亲,她姐姐都死了,他还提亲毛线啊,随即反应过来韩闲说的恐怕是自己,一双眼睛瞪了起来,闪烁着带着危险意味的寒光。 韩闲有些尴尬道:“我正和家父协商中,你应该知道我对令姐一片痴心,对于她的遭遇一直自责不已,因为我的罪孽深重,我已经决定到山上去清修,终生不下山,今日见到妹妹,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想法,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程晚清听的眼皮直抖,这真的科学么!上山清修,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在程晚清如同见鬼的眼神中,韩闲离开了,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这都神马事啊!程晚清脑袋疼,即便她知道自家姐姐恐怕早就决定那么做了,韩闲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就算没有他,自家姐姐也会自燃。 可是她还是无法完全不怨恨他,即便听到他要去清修,也没有丝毫想要阻止的念头,程晚清摇头叹着气,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其实真的改变了许多。 可她不知道的因为对着韩闲瞬间黑下来的脸色和散发出的阴郁的气场让陆正言很开心,这很明显,她讨厌韩闲,如果程晚清对待讨厌的人是那个样子的,那么很明显她不讨厌自己嘛。 这个错误的理解让陆正言下了一个决定,那便是遵从父亲的安排,经过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虽然很短,但要了解一个人其实也够了。 程晚清不理解为什么陆正言突然变得阳光的气质,却没心思问他,将她送到了府上后,拒绝了到府上休息喝茶的邀请,独自踢着石子在京城的街道上乱走。 她不想那么早回去,不想面对郑国公夫人殷殷的眼神,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心中那想要拒绝的想法那么的罪恶。 低着头,踢着同一个石子踢了一路,也没有换一个石子踢的想法,她总是那样的性子,认定一件事便是认定了,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倔强的让人心疼,偶尔也会让人想要掐死她。 不知不觉,寿王府三个字映入了眼帘,程晚清站在门口愣了三秒钟,转头就走,几乎以赛跑的速度冲出,然后以陨石降落之势冲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呜,鼻子! 程晚清揉着鼻子,眼眶红了,倒不是因为疼的,也不是因为委屈,但是撞到了鼻子眼泪会自动往下流的,这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构造,程晚清也不是很清楚。 只不过捂着鼻子红着眼眶难得的娇柔模样,竟然对面的男子愣了那么两秒。 “怎么过来了?”寿王问道,消息再灵通,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知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程晚清目光有些闪烁,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 寿王眯起了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流转着惊人的光华,透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熟悉他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一旦寿王殿下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很抱歉,肯定要有人遭殃,不管是谁,您走好。 程晚清在那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弱弱的说道:“我们进去说好么?” 眼眶依然还有些泛红,鼻头也红红的,有些委屈的笑脸干巴巴的皱在一起,让寿王的心倏忽一紧,涌起一阵心疼。 程晚清跟着寿王进了府,才感觉到呼吸顺畅了些,果然身边他在的感觉才是最好的,陆正言什么的果断不喜欢啊。 或许是因为委屈中带着那么点愧疚,拄着下巴的程晚清有着三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寿王将她最爱喝的茶摆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程晚清也不再继续磨蹭了,道:“我爹我娘给我找了翩翩美少年,刚刚相亲来着。” 一句话,寿王的脸瞬间黑了,散发出的气质绝对能让空气冻成冰碴,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寿王,程晚清突然乐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态,反正看他黑了脸,她反倒露出了笑容,让寿王又是一阵无奈。 这孩子还真不让她省心啊。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 程晚清绝对读懂了寿王此刻脸上的表情,刚刚还笑着的脸更苦了,她没有惹事啊,都是事惹她好么。她也很委屈很无奈的。 “是谁?”寿王吐出的话更冷,如果刚才能结冰碴,那现在就能结出冰块。 “唔……是陆正言。”程晚清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瞧着寿王,真是越瞧越好看,以前在呢么没发现呢。 寿王被她目不转睛的瞧着,表示很自在,压力一点也不山大,心里还泛着丝丝甜蜜,这丫头终于开窍了啊,这是多么不容易啊,感谢陆正言,感谢郑国公,感谢你们乱点鸳鸯谱。 心情大好的寿王突然凑了过来,“那你想嫁给他么?” “不想!”程晚清条件反射的回答道。 “那你想嫁给谁啊?” “你啊!”程晚清又条件反射的回答道。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腾一下红了脸,然后以风速刮离了寿王府,一路头也没回的飞奔回郑国公府。 天啊,她说了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呢! 寿王殿下表示心情很好,爽朗的笑声半天还回荡在屋子里,只不过笑过之后,双眼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他的女人,竟然有人在打主意呢! 虽然这事也有郑国公一份,但是自己女人的爹动不得,那陆正言,只好由你来承担责任了。 门外的侍卫打了个哆嗦,虽然不知道自家主人在算计谁,但还是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壮士,好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跳好汉。” 已经在自己家的陆正言突然打了个喷嚏,是谁在想他了么,难道是她?脑中少女清丽的倩影还未消散。 少年你真的想多了。 果不其然,一回到郑国公府,郑国公夫人便施施然的走了过来,问道:“陆公子怎么样啊?” 一句话程晚清又怔住了,最近脑袋实在不好使了么,刚才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就忘记问准备怎么办了。” 对自己极度无语的程晚清心中默默的泪了,做出一副纠结的表情,道:“给我点时间想想行么?” “当然可以,想好了告诉娘亲。”郑国公夫人笑着,程晚清从那笑容中看得出来,自家娘亲对陆正言很是满意啊。 程晚清无语问苍天,我重活一回容易么我!苍天回以沉默。 郑国公夫人并没有呆太久,因为前段时间心情问题让身体亏损了不少,现在很容易累,又说了句话便回去休息了。 郑国公回来又与郑国公夫人谈了谈,父母大人对陆正言都很满意,只等着程晚清一点头,就可以准备办喜事了。 虽然丧期刚过,可即便现在开始准备,要真正成亲也得年末或是第二年,时间倒也充裕,也给二老一个充足时间准备。rs 第一百三十章:随军 这天晚上,程晚清各种焦躁,因为陆正言对她的满意让她的拖延政策渐渐失效。 郑国公看着自家女儿很是安慰,陆正言通过他老爹对他表示很喜欢程晚清,很希望能够迎娶她。这让郑国公老怀大慰,程晚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老爹你眼中那浓浓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啊,她心中狂泪外加怒嚎。 “爹啊,您不觉得应该再多了解看看么,你相信晚玉郡主,不就是因为嫁错了人坑了一生吗,您知道么,自从发生那件事,我真想一辈子不嫁留在府里陪着您二老呢。” 终生不嫁在家陪父母这话几乎每一个少女都曾经说过,但多半是带着娇羞开着玩笑,在刚穿越的时候,程晚清也确实有过终生不嫁,一心报仇的想法。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尤其是在某个人出现以后,对于感情,她早已经又有了期待,是与上一世的盲目崇拜和喜欢不同的期待。 程晚清一边不知所措,一边继续挠着脑袋想着办法。人微力薄四个字用在这个地方就特别的恰当,不过就像程晚清心中想的那样,他会不会出手? 陆正言想娶媳妇地梦想果断在某腹黑男子插手后迅速破灭,不过是程晚清去找寿王的第二天,一道圣旨砸晕了正捉摸联姻的两家人,陆正言就这么被打包送往了战场。 程晚清听到大哥下早朝带回来的消息,乐的合不拢嘴。这里没有寿王捣鬼的影子她才不信。 可是随即而来的圣旨将她的那点幸灾乐祸瞬间砸没了,圣旨曰封她随军女令,主军记。随着陆正言所带北城军一起支援前线,即日启程。 程晚清先是愣了瞬间。随即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遮掩了其中流转的带着几分危险的光芒。 恐怕这个安排也是寿王有意为之的呢。她一直忘了当初为了一个可以不遭到毒手的身份,程晚清可是朝廷命官的,如今这旨下的不算唐突。 而军记这两个字含义就大了,她若负责军记,想动动手脚就再简单不过了,只是不知道安宪和韩锋那边是不是万无一失了。 郑国公府不能抗旨,但想到有陆正言这个让人安心的存在,也就不是那么排斥了。 大军明日午时便会开拔,而程晚清有预感。那个陆正言今天一定会来府上表决心什么让二老安心的。不管预感准不准。她还是先撤吧。 因为想在离开之前再去看看程晚玉,程晚清便强掩尴尬去了寿王府,因为下了朝。寿王已经换下了朝服,身着鸦青色绣缠枝梅花斜襟窄袖天蚕丝锦衣,正伏案写着什么。 看到程晚清过来,一点都不稀奇的说道:“马车我已经备好了,会让人送你过去,我就不能陪你了,安全不会有问题,天黑之前回来。” 寿王一边说着一边奋笔疾书,连头都没来得急抬起来。 程晚清挑眉,“你知道我去哪?” 寿王终于抬了眸。带着好笑的神色,“还用猜啊,明天就走了,走之前你不去看看你三姐?” 程晚清一噎,好吧,原来这么好猜。 就如寿王所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车夫也是上次的那个,有一队侍卫跟着,都是在山上见过的脸孔。 因为太过忙碌的寿王不能一起,程晚清心中有些惴惴,坐在马车上半天,才慢慢平复下来,果然就不能依赖别人么,时间一久,该有的独立性都没有了。 自嘲地笑了笑,要改啊!马上就要跟着军队走了,那里虽有千军万马,但是却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呢。 到了山上的时候,程晚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被照顾的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圆润了许多,皮肤也泛着晶莹如玉的光芒。 程晚清到的时候,她正在低头浇花,花洒细密的水流遮挡住阳光下女子的侧脸,却依稀看得见水帘后的笑容。 “呀!七妹。”程晚玉看到程晚清,很是诧异,她在山中,并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上一次母亲来的时候她们匆匆离开,程晚玉便想到恐怕她们不会再轻易过来了。 为她们的安全担心了好几天,直到寿王派人送消息过来,说她们已经逃过一劫,那之后她还后怕了好久。 还是丫头们劝她要注意情绪,否则影响胎儿,她才渐渐的缓了过来,春天正是花开的日子,她一个人在这,浇浇花,种种草,感觉肚子里的胎儿一日日的成长,心情愈加沉静而愉悦。 程晚清啧啧两声,“三姐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我嘛。”一句玩笑让程晚玉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将花洒放下,过来牵程晚清。 程晚清哪敢让她动作太大,孕妇都是娇贵的。 急忙上前几步扶住她,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丫头早在上面铺了后后的一层垫子。石桌上也有沏好的茶水,这种山中悠闲的情趣在那风云变幻的京城可是决计找不到的。 程晚清没有将随军出征的事情告诉她,她知道程晚玉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她说了,她就会一直担心,听说孕妇要心情舒畅,生出的宝宝才会健康可爱。 二人只是闲话家常,东扯西扯地感觉没过一会儿,就有些日暮西陲了。 程晚清看了看时间,虽然不舍,但还是要离开,程晚玉蹙了蹙眉,“七妹,你不是有什么事情吧。” 虽然程晚清表现的很正常,但相处多年的她还是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异常,程晚清一怔,眨了眨眼,“没事啊。” “只不过天黑了怕路上不安全。”想了想便又补充了一句,程晚清心里纳闷,她现在已经退步这么多了么?好像自从从南疆逃回来后,一直紧绷的弦便松了。 现在竟然连程晚玉都能发现异常了。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告诉自己要紧张起来,一边坐在回京城的马车上,车夫说寿王现在不在府中,她便直接回了郑国公府。 可回家便又听到一则重磅消息,这一次的军中女令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一个姑娘,只知道姓白,身家什么的都不清楚,是皇上钦点的人选,和程晚清一样,也在户部挂了职。 程晚清不解,只知道姓白,其他信息都不知道,郑国公府这么多年的经营,在这个京城的圈子里自认为早就没了死角,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有能力做随军的女孩子而事先完全得不到消息。 程晚清皱眉问道:“那京城中但凡挂职的官员,白姓的有多少?” 郑世勋回答道:“在京城任职的官员实在太多,而白姓虽然不同赵,王,李等那么多,但就整个京城而言,却也不少。” 程晚清心中莫名,应该是皇上不信任她故意安插的吧,那这个姓白的,就一定是皇上的支持者。 不过既然是个女子,前世今生都没听说过哪个姓白的姑娘很厉害,应该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才是。 郑国公夫人道:“总要大致有个范围吧。她还是很担心宝贝女儿随军的。但很明显皇上是在牵制郑国公府,或是说警告看来陆正言的事情皇上还是察觉到了不妙。 “娘你放心,根据我的推测,其实附和的也只有几家而已。”郑世勋将能查到的资料全部摊开,一个个给程晚清讲解,让她知道每一家着背景和依附。还有仇敌。 有很多时候,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抓住弱点还是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的,只不过那些就要交给程晚清自己去捉摸了。 一张张的看下来,其中不乏有前世听到过的后起之秀,可是从前世到今生已经过了几年,这几年中会有很多孩子成长为少女,心智发生很大的变化。 终究无法做出最终的判断,郑世勋的判断几乎是可以用精确来形容的,如今被摆放在这里的资料,几乎都是无死角的合理性,让程晚清筛无可筛。 因此,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见机行事了,但突然出现的变故让郑国公夫人很是担忧。 程晚清很庆幸没告诉程晚玉,否则以后者的性格一定会追问到底,再加上这一变故要是被她知道,恐怕剩下的怀孕的日子就不会像这样悠闲了。 因为程晚玉住的地方除了寿王就只有长公主知道,程晚清便又去了趟承恩侯府,告别的同时也提醒长公主别说漏了嘴。 可是没想到在长公主这里,却得到了另一则重磅消息。虽然她也无法确定白姓女子到底是哪家的,但却说明了原因。 原来这个女子本是家族里不受宠的庶女,一直在后院里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名字,而后来不知是撞邪了还是开窍了,在皇帝一次出宫到府上的时候表现出惊人的智慧和天赋。 就那么一次,皇上便记住了这个丫头,白家还准备将那姑娘送进宫当妃子,可是皇上得知白家的想法很不高兴,现在民心已乱,又非选秀时候,贸然将女子送进宫绝不是什么良策,因此指派白姑娘随着程晚清一起随军行军记之职。 ps: 今天一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是敌是友 不管程晚清心中有多少担心多少猜测,在第二天也必须早早的起床,因为还未入夏,又是南下,衣物多以轻薄为主。 在到了校练场之后,陆正言正在点兵,而一旁坐着一个身着白色无绣窄袖衣衫,腰束锦带,脚蹬淡青色靴,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净。 相貌说不上绝色倾城,但白皙的皮肤,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在认真时会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都产生一种专属的独特气质,是一个即使只看一眼,就能够记到心里的人。 女子长相虽然清秀,但看起来稍稍大一些,程晚清只好鞠躬先打声招呼。 那姓白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回礼,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客气也不让人觉得疏离。 “我叫白芷,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白姐姐。”白芷一开口,声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是带着清新气息的魅惑。 程晚清微微一怔,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呢,程晚清在这个人身上她感觉不到恶意,这让向来会对陌生的人产生极强防备心的都会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但松口气,还吊着若干口气,在到达边关之前,她对白芷的观察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 因为二人并排而坐,程晚清要观察她就必须稍稍侧身才不会感觉奇怪,几次下来,白芷没有一点反应,眼神平和的看着陆正言点兵,也不知是没发现程晚清在看她,还是发现了却无所谓。 这种看不透的感觉让程晚清觉得一口气吊在那上不去也下不来,滋味绝不算好受。 因为这次是援军,并没有上一次蜀王出兵时那种壮观的振奋人心的场面。骑兵和步兵之后是运送粮草的马车,当然这一批粮草是后续补给,在昨天下达出动援军的时候,大批粮草已经先行离开。 粮草旁边有一辆绝对算不上好的马车,至少那轮子没有寿王府那辆走山路如履平地的感觉,颠簸的让程晚清眼冒金星。 不过好在这种大规模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到夜里也会安营扎寨,不至于不眠不休的赶往南疆。 当然还是蜀王传来消息说前方已经稳住,否则这军行的也不会如此悠然。 虽然还未入夏,但是越往南走,温度越高,白日里已经会产生灼热感,晚上会有丝丝凉爽的气息,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 白芷和程晚清虽挂了官职,军中女令,但搭帐篷这种事在森严的军队中是不可能有人来帮忙的,还需要二女自己动手。 上辈子一辈子都混在军队中的程晚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下意识的想试探白芷的能耐,在看到她蹙着眉确实不知道怎么搭这个帐篷的时候,程晚清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懂兵法和会搭帐篷之间没什么关系,但不会搭帐篷的人懂的兵法是纸上谈兵可能较大,不管她到底属于哪边,只要给自己造成的麻烦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她才可能放心和她一路同行。 当程晚清麻利的搭完帐篷,才发现白芷微微挑着细长的眉,眸光闪着微微诧异的神色。 “郑姑娘。”程晚清微微皱了眉,会这么叫自己的就只有那个陆正言。他不应该在队伍的最前面么,行军途中,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 程晚清回头一看,果然如同她所料的那般,陆正言从马上跳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夜色掩盖,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心中激动,陆正言并没有发现程晚清不悦的神情。 “这几日还习惯么?”这些日子陆正言其实并不开心,从最开始的满心想要和郑国公府谈成这门亲事到后来被皇上一道圣旨撵去了边关,心情直坠而下。 结果在知道程晚清会是随军女令的时候,心情又重新飞上云端,偏偏在云端上呆不住,最后发现女令要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和补给粮草一起,那中间隔着那么长的队伍,他根本连见一面都见不到。 这上上下下的心情转换,让陆正言很是头疼。因为郑国公府对他很满意,他最开始还以为是程晚清对他满意。 结果再次见面,程晚清又表现的十分冷淡,让他感觉好像劲使在了空处,感觉很不好。 虽然很想再和程晚清说说话,但是陆正言到底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又简单嘱咐几句,便回到队伍前方去了。 “呵呵。陆大人很喜欢你呢。”白芷笑道。没有夹杂什么情绪的话却让程晚清心中一惊。 和承恩侯府与郑国公府的那次联姻不同,这一次很是隐秘,如果寿王没和皇上说什么,皇上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可如果白芷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为何会说出如此的话来,这可不是失礼的问题。 程晚清眸中的光芒只是一闪即逝,所以白芷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二人回到帐篷之后,便双双睡了过去。白日里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但是整日的颠簸还是会令人十分劳累的。因为几乎不需要什么时间,躺下就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白芷除了那一夜语出惊人,再没有什么奇怪的话,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初见那般清秀素净。 可当已经走了小半的路程之后,程晚清开始察觉出不对来,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她终于可以确定不是她的感觉错了。 如今队伍后面绝对有人跟着,而且越来越多。刚开始程晚清还以为是安宪和韩锋的人,还开心了一下,可是慢慢觉得不对,因为自己父亲的训练出的人,自己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 可是虽然没有见面,但是仅凭着感觉,那种不是吹萃的军人,更像是江湖中沉浮的杀手,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气质。 有了这样的认知,程晚清不敢再像前几日那般轻松,而是整日绷紧了神经,感觉后方的动静。可一日两日这么过去,程晚清的心越来越沉。 “你到底怎么了?”白芷不是第一天发现程晚清的异常了,可她的性格不是会马上问的人,可是这几天下来,程晚清每日的脸色越来越黑,眼底也有黑眼圈,明显是没有睡好。 程晚清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你真不知道发生什么?”白芷微微摇头,神情不似作伪。 程晚清再度皱眉,又问道:“你是第一次从军么?之前有到过战场或是像是这样跟着军队一起走么?” 回答她的还是摇头。程晚清扶额,皇帝到底几个意思,如果派来白芷和她作对,她真的有那个能耐么?如果是来帮她的来玩笑,娇弱小女子一枚,真遇到什么事情,绝对是累赘。 “你自己小心点吧。”程晚清能做的只是提醒她一下,毕竟凭她的感觉,如果后面跟着的人是敌方,那么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白芷奇怪的看了看程晚清,但看到后者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下去,四处看了看,可她毕竟一点功夫都不会,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夜,和之前一样假寐的程晚清突然睁开双眼,长期处于危险之中的她瞬间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拔出身边的剑,程晚清一个起跳,只见帐篷外有人影闪过,程晚清看清方向急忙追了过去。 白芷也醒了,只看到程晚清一个背影。情急之下,她急忙去找邻近帐篷的士兵。可是一个个的都摇不醒。 白芷虽然没从过军,可是还是有常识的,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睡这么死的,一定是因为迷幻药之类的。 这么一想,她也不在邻近帐篷找人了,急着向前跑了好远,在看到有篝火亮光的时候急忙将事情说了,正好一个小队的小队长在,嘱咐一个士兵向最前方的陆正言报信,这边带着一队人向着白芷指的方向急忙追了过去。 因为白芷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所以只能指出大概方向,有其他小队过来帮忙,分了三路向着后方追了过去。 而听到报告的陆正言,当即指挥着人搜寻程晚清的踪迹。而此时的程晚清追着那男子跑了好远。 那男子的速度刚好保持在她能追,但却追不上的程度,程晚清心中焦急,但随着森林的深入,她越来越感觉到不对。 这人根本就是引她过来的。否则以她能不知不觉接近自己的能耐,要真想逃跑,她根本追不上。 程晚清停住了脚步。 男子也停住了脚步。 “说吧,把我引过来的目的。”程晚清冷冷的问道,事情到现在,其实她反倒不担心了,因为明显对方并不想要自己的命,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力的将她引到这么远来。 这里已经是森林深处,不知道路线乱找的话,到明日一早也找不到她。 很明显黑衣人对现在的地理位置很满意,还开玩笑道:“程姑娘不怕我杀了你?”得到程晚清白眼一枚。 “到底是什么原因。”程晚清没时间跟她开玩笑,不要她性命的人可不代表就是朋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到达边关 那人呵呵一笑,笑容有些阴森,但却并没有恶意,随手一扔,程晚清急忙接住扔过来的东西,一看是一小块令牌,倏忽紧皱的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惊诧。 看到熟悉的令牌,程晚清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安宪的人,但没想到竟然是寿王的人。 寿王在程晚清出发前将这个令牌在她眼前放了半个时辰,就怕她忘了或是记错,成功被寿王洗脑的程晚清在以触碰到那枚令牌的时候便已确定。 “如果你的实力不被我们认可,我可以做主随时结果了你,省的后续的无尽麻烦。”那男子冷声道。 程晚清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到打斗的声音,再将头转回来的时候便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人的踪迹。 只能凭着感觉从原路返回,期间看到不少尸体,都是出来找她的人。 程晚清脸色算不上好,走到有灯火的地方,正好看到白芷焦急的来回走着,当即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萍水相逢,白芷的着急毫无道理,难不成她就那么好运出门遇到了圣母。 看到程晚清,陆正言和白芷齐齐走了过来,程晚清摸着下巴觉得这个场面其实挺配。 “你没受伤吧?”陆正言抢先开口,程晚清耸了耸肩,“没,只是追丢了。”程晚清无所谓的说道。 陆正言心情绝对算不上好,出征的军队竟然被盯上了,而自己毫无所觉,他是第一次带军,还是援军,如果这都不能完成的话,那对他来讲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程晚清施施然的回去睡了,但心中的波动绝对不算小,她知道寿王也许会有动作,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下手如此之快。在途中就想将人换成他的人。 可是能成功么?而且就今天那个人的说法,恐怕不是寿王的下级,他真的能控制住这些人么! 有此一事,程晚清也睡不着了,但是为了躲避陆正言和白芷。还是闭着眼睛躺着。只是心中的波动实在太大,真是一点睡意也无。 白芷回来后,看到她睡了。便也没再说什么,静静躺在另一边,并没有出声。 可是在第二天程晚清看到一个昨天明明已经变成尸体的人的时候,才算明白这些人真正的手段。 昨日的盘查并没有多少伤亡,这让陆正言松了一口气,却也让有些人产生了疑问。不过身为小兵,就算有疑问也绝不会说出来,程晚清相信他们竟然能以这种手法混进来,就能有把握控制住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毕竟那么多人皮面具都搞得到。这样的实力如果是站在对立面,足够让任何人胆战心惊。 因为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陆正言便并没有派快马回京报信,而且重新调整了各个小队的队形,有些小队合成一队,队长也是重新选出。 因为算得上是大规模的变动。让一些脸熟的人中混进了脸生的也不觉奇怪,这让那些人又趁机有所动作。 可真当程晚清整理军记的时候,又没有发现一点异常,这让她觉得好笑,果然那些人是一点都不信任她呢。她也不用动手脚了,因此将其余的工作全扔给了白芷。 可奇怪的是白芷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现,欣然接受了所有的工作,这又让程晚清惊了一次,不过很快便用第一次觉得新奇的借口扔到了脑后。 总之白芷这个人如今已经不会让程晚清全面警戒了。 就这样,剩下的日子千篇一律,没什么可提的了。直到到了南疆所处的边关。 在队伍编进蜀王的军队中后,陆正言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将行军途中的那件事回禀皇上,却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蜀王和陶轩。 蜀王对这解释略微有些诧异,陶轩则只是微微一笑,嘱咐陆正言不用担忧,又让陆正言负责一些还算重要却算不上太难的事情,让陆正言觉得十分的舒服。 至于跟在军队最后的程晚清和白芷军记的工作也到此结束,在见到陶轩和蜀王的时候,蜀王的神色有些复杂,倒是一直带着笑容的陶轩,表情十分难以捉摸,似笑非笑,又看不出敌意。 程晚清每次见到陶轩就头大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位运筹帷幄的能力堪称恐怖,那种淡然的气质又融入骨子里,真心让处于对立面的程晚清每见一次,就痛苦一次。 安排好住处之后,程晚清便借口车马劳顿先行回去休息,她绝对不会承认不想和陶轩共处一室,压力实在太大。 不过确实累到的她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守军这边还算轻松,距离上一次南疆的军队进攻已经过去了五天,那次的进攻很猛烈,但却被陶轩诡异的用兵手段给挡了下来,虽然损失不小,但也重创了南疆的军队,程晚清登上城门时,还能依稀看得出战场上遗留的痕迹。 可是越看就越觉得不对,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可是久思无果,程晚清也只能暂时放弃,缓缓走下城楼。 “姑娘来放风?”陶轩抱着胳膊不知何时走上了台阶,脚步落地无声,敛起眸的程晚清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陶轩已经今非昔比,今日的他绝对身怀很高的功夫。 可是那么短的时间…… 陶轩没有得到回答也不生气,依旧挂着淡笑看着程晚清,又道“程姑娘发现异常了吧。” 摸不准陶轩的想法,程晚清只能选择装哑巴,前者也不生气,自顾自的从城墙之上向下望去。偶尔一句类似问话也可以看成自言自语的话被程晚清一次次的无视。 当然只是表面无视,自从陶轩到这里说的每一句话,程晚清此刻心中都在反复琢磨着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她知道陶轩此刻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随口说说,一定会吐血。 因为程晚清太过重视陶轩,到每一句都认为是别有他意,搞到最后就是程晚清自己抓狂,至于这是不是陶轩最后的目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好程晚清自我调节的能力非常好,才没被这位东一句西一句的逼疯,只不过坚持沉默不动摇,坚持捉摸不动摇。 直到程晚清糊涂着回到帐篷后,陶轩才呵呵呵的笑出声来,刚开始他确实心存试探,但是程晚清的防守太过严密,倒是让他产生了玩闹的心思。 他故意胡乱扯,这一句那一句,看着程晚清越来越黑的脸,头一次生出好玩的情绪来。 尤其是程晚清不想听下去,还强制自己继续捉摸他的话的表情。这就导致蜀王过来的时候看到乐不可支的陶轩惊诧的以为南疆军全部死光光了。 不过陶轩可没说实话,蜀王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刚刚调戏了程晚清。 “你去哪了?”白芷看到程晚清回来,问了一句。这里提一句,虽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但是程晚清依旧和白芷住在一起,真是吐槽无力。 “去城墙上看了看,前几日刚刚大过一仗,还留有痕迹。”程晚清没有一直和白芷保持不冷不热的状况,也没有太过亲热。 不过随着程晚清开始回答白芷的问题,白芷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偶尔还会关心一下程晚清的安全和健康,让程晚清无数次的搞不清楚状况。 “还有痕迹,我去看看。”白芷站了起来,程晚清想阻止一下,一想还是算了,毕竟皇上派出白芷,或许她真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优点。 还是让她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出自己看不出的东西呢。 程晚清抱着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泪送白芷离开。白芷自然不知道程晚清被陶轩折磨一通,已经不太正常了,开心的登上了城楼。 陶轩和蜀王还没走。 看到白芷过来,也稍微惊奇了一下,自从白芷到达的那日,陶轩将她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但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参见蜀王殿下,陶先生。”白芷比程晚清有礼貌多了,至少看到二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蜀王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而陶轩也微微笑了笑。 “来望风?”陶轩问了相同的话,和程晚清不同的是,白芷点了点头,回答道:“晚清刚刚说这里才发生战争没多久,还有些痕迹。” 一句话把程晚清卖了个彻底。 陶轩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侧了侧身道:“来吧。”白芷又行了个礼,靠前一些,恰好看得到城外的那大片曾经的战场。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残酷?”陶轩问道。 白芷点了点头,倒是蜀王微微诧异的看了过来,陶轩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如果是试探,这试探好没道理。 看到蜀王惊异的目光,陶轩强自按下上扬的嘴角,不过倒也没有继续说话。 没一会儿,天色便已全黑,站在城墙上,也看不清楚了。只不过是一直看着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白芷才不好贸然先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白芷双脉 边关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程晚清到达这里已经快满一个月。这一个月中,陶轩和玄奕之间相互试探,各有胜负,胜了的没占到便宜,负了的也没吃到亏。 两个比泥鳅还滑的家伙。 边关其实并不是时时有战争的,即便是出于如此紧张的时候,只不过身为边关的保卫者,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但是程晚清不同,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她只是来打酱油的。 在自家二姐死去之后,程晚清一度想要和玄奕联合,里应外合,将皇朝彻底覆灭,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玄奕会疯狂到毁掉一个朝代。 但是她那荒唐的想法被寿王否决了,就像是前文提到的种种,那时候的南疆内部未平,如何征战的了皇朝。 可是玄奕却做到了,这种逆天的成功并不代表他拥有着超人的智慧和手段,而是他在某方面对无花谷做出了妥协。 具体如何,程晚清并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是,玄奕能让陶轩也栽了跟头,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定战乱,其中无花谷绝对是出了不少力的。对此程晚清只能无言,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曾经那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已经消失了,你说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好,是说他很清醒,只是他觉得所有的妥协甚至是丧权辱国只要将皇朝覆灭都是值得的。 不得不说如果是后者,那种可怕的执念。真正让皇朝处于了风雨飘摇的地位。 最强力的永远不是武力,而是不惜摧毁一切的意志。 这段时间,程晚清和白芷的相处越来越自然,白芷偶尔表现出对她的关心,时常会让她产生一种错乱感,像是程晚玉,像是昭阳,像是自家二姐。 不过白芷展现出越来越多的智慧。几度洗了程晚清的脑,当初还好没有小瞧她。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陆正言将途中发生的事情告诉陶轩和蜀王后,二人将新兵资料全部过目了一遍,也进行了清洗,只不过清洗之后,混进来的人依然好好呆在军队里,成天除了少数时辰的练兵,其他时间都在晒太阳。 所谓养兵千日的养。是在非战之时,真到了用兵一时的时候,往往是军纪严明。但训练量却比平常的时候少了好几个层。 如果不算上马革裹尸的恐慌感。身为士兵,在备战期间其实是很悠闲的。 但是战争的残酷就在于这一时的风平浪静后汹涌的是更加澎湃的巨浪。 最近玄奕安静的让陶轩都有些愁眉不展了,他一个人无死角的监视着军中的任何一个角落,确认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可是心中那抹担心终于还是破裂而出,成为事实。 这一夜,与往常无异的夜晚。有星有月有篝火,守夜的人守夜,睡觉的人睡觉,可到了月上中梢的时候开始出现了成片腹痛的情况。 一个范围一个范围,几乎是以神速蔓延。到天快亮的时候。整个守军内部传出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随军军医全部出动,程晚清和白芷也跟在后面看情况。因为最先出现问题的便是程晚清这一块,可是偏偏白芷和她都一点事情没有。 “白芷你晚上吃什么了?”这种大规模的腹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食物上,白芷摇了摇头,“因为下午睡着了,所以不饿,就没有吃晚饭。” 白芷是属于那种吃东西非常少的类型的,正常人一顿饭的饭量能够她吃两天。结果近日却因为不饿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逃过一劫。 但是程晚清吃晚饭了,而且还没少吃。如果真的是晚饭的问题,而且在她身体能够免疫的范围内,那便不是什么剧毒。 这么一想,程晚清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一口气只松了一半,就又被她吞了回去,三个最有权威的军医合力检查后已经得出了十分确定的答案。 这的确是一种毒药,名为千日殇。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如果连续服用千日则必死无疑。 当然服用十天以上便会出现眩晕,呕吐的症状,二十天以上就会晕厥,至于剩下的九百八十天就是有着微弱的呼吸的躺尸状态。 这种毒药最狠毒的地方在于攻心,那种吊着一口气又不死的状态就会让关心爱护她的人奋不顾身的去寻找治愈的办法,在九百八十天后的死亡,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任凭铁打的身子也熬不过那种精神上的崩溃。 程晚清在知道这种毒药的时候还曾感叹过发明出这种毒药的人实在是太阴狠了,到底是有多深的怨念,才会如此恶毒的毒死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将他身边爱他的人打击到精神崩溃。 不过这种药用在士兵身上,就有些奇葩了。因为这么多的士兵,即便是吃饭,也不是在一处,到底是怎样的手段才能让所有的士兵都中毒了呢? 程晚清紧锁着眉,生出一种恐慌感。 军医商量了半天,道:“这毒不是一天了,恐怕是一点点积累下的结果,只是到今天才爆发出来。” 程晚清瞥了一眼白芷,如果是长期积累的结果,那恐怕不是她少吃几顿饭就能免于灾难的吧。 据程晚清所知,能免疫毒的人,除了像是上一世林琬的特殊体质,就是入程晚清这般特意的训练过,那也不可能完全免疫所有的毒物,剩下最后一种,便是身体内有剧毒或是剧蛊,如同双儿那边能令一般毒蛊无法发挥效应的存在。 而白芷又是属于哪一种? 她不是没想过白芷和下药的人是一伙,可是有一点必须声明,这种千日殇,是没有解药的毒药。 而白芷又是实实在在的和大家吃的一样,所以除了以上说的三种可能,不可能还有其他路径让她完好的站在这里。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从小就从不生病,从不中毒的。”白芷似乎能够感觉到程晚清眼神中的浓浓的不信任感,抿紧了红唇,脸色也有些不好。 程晚清眯了眯眼,不生病,不中毒,难道是和前世林琬那般的体质?那她的父母?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呢。 “这两个姑娘为什么没事?”陶轩冷声问道,蜀王偶尔看向程晚清的目光有些复杂,其实说句实话,就这一个月的时间,她总感觉蜀王比起以前变了许多。 那种程度不大,但她前世是如此熟悉他,才可以一眼捕捉到,只是想细瞧,却没了机会。 三个军医又轮流给白芷和程晚清把脉,笑呵呵看着程晚清,“这位姑娘可是曾服过数种毒药?”程晚清心中苦笑,果真医道一途,越是老东西,就越可怕。 看到程晚清默认,老军医笑道:“小小年纪为何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 程晚清冷笑一声,“防的不就是今天这种情况么,或者防着某些想在后面下黑手的人。” 程晚清清冷的目光投向蜀王。不是她有意挑衅,只是蜀王这段时间的不对头让她有些不明所以,果然蜀王看到她的目光只是轻轻避开。 这绝对不是蜀王该有的反应!绝对不是。程晚清不仅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有汗毛竖立的感觉。 陶轩定定的看了程晚清一会儿,他倒是不怀疑军医的话,毕竟这里的三个军医都是他的亲信,而且对于他们的本事,没有人比陶轩清楚了。 只不过陶轩想不明白以程晚清的身世,在到京城之前也不过就是那个不成器的爹和那个傻不拉几的娘,还有一个弱智似的姐,就这三个的程度至于让程晚清不惜服毒而改变身体的抗力?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陶轩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白芷,“那这个呢?”三个人轮流把脉,到最后却是皱起了眉头,程晚清也着急,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 陶轩也不着急,就让军医在那里思考,就陶轩的态度而言,对这三个军医是很恭敬的。 “这个姑娘的脉有些奇怪。”其中最具有权威的那名军医开口了。陶轩挑起长眉,“不妨说清楚些。” “这位姑娘,有两脉,但并非子母,一强一弱……”老者话没说完,看向白芷的眼光很奇怪。 而在老者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白芷以极快的速度抽回了手,脸色一度不正常。 双脉非子母? “那是什么?”以陶轩的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是孤陋寡闻了。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也是生平第一次把出双脉的人呢。据古老的传说,拥有这样脉搏的人拥有两个灵魂,而其中一个弱的灵魂可以吸收所有坏的东西,包括毒素直到消亡。消亡后便再度便回单脉,寿命可从头算起。” 军医老者说起来复杂,简而概之,就是活两次的意思。程晚清看看白芷,觉得自己重生也不是那么稀奇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是见识少啊见识少。 突然程晚清脑袋里划过一个想法,却被自己迅速的否决了,太荒唐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御驾亲征 在陶轩下了死命令之后,军中十分紧张,除了三个军医,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寻找中毒源头这件事中,当然还要轮班守卫城墙,防止玄奕趁人之危。[******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而全城几乎没有一个健康的兵,这样的事实不仅让陶轩和蜀王紧张起来,也让附近的居民再度人心惶惶。 即便下了封口令,但是因为不能屠城,陶轩也没办法阻止百姓对这件事的谈论,所以在没有多长时间之后,远在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守军全部中毒的事实。 据说皇上大发雷霆,据说皇上要御驾亲征,据说皇上对蜀王非常不满意,无数个据说和各种纷繁复杂夹杂着事实的谎言冲击而来。 又过了几天,除了更加严重的中毒症状,还发现附近的居民也有中毒的现象,而且还不少,只不过没有士兵那般严重。 虽说不是什么进展,但却让调查的人找到了新的思路,调查的范围不在局限于士兵当中。 终于,在护城河周围发现了许多动物的尸体,进而发现水中有着少量的千日殇毒。 可是量虽少,经不住日日食用。和百姓不同的是,军队中的人一日三餐用的都是护城河的水,而不像许多百姓用的是井水,这一分别才让军中的所有士兵都承受了灭顶之灾。 皇上八百里加急的指示送到了,皇上本人亲自披甲上阵,御驾亲征。 无论陶轩和蜀王对此道圣旨有多么不满意,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件事是他们自己的倏忽,如今也只能对玄奕严防死守。可是一旦玄奕大规模进攻,皇朝很可能会经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 天才如陶轩,对此除了苦恼,也毫无办法。因为护城河被污染,军中便不能再用那里的水,只能派人去提井水,如此大规模的运水工程。恐怕是皇朝开朝以来的头一次。 陶轩对那三个军医的尊重不是毫无道理的。只不过五六天的时间,中毒的士兵脸色便已经和正常人无异,只不过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每日轮班的次数变多,时间变短。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玄奕在这大好的时间里,却没有趁机攻击,而是选择了防守。 陶轩曾经派出很多人去探查玄奕那边的动静,并没有得到那边同样中毒的消息,也就是说在护城河中下毒的势力八成以上就是和玄奕联合的。唯一让人摸不透的就是玄奕不在此时最薄弱时攻击的选择。 在守军疲累高强度的监视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几天后。皇上驾到。一身金黄色的盔甲,丝毫感觉不到岁月的侵蚀,配长剑,蹬皮靴,铁血感觉十足,似乎透过眼前的人能够看到十几年前那个造成血祸的年轻男子。 皇上自然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军师什么的足有一沓。虽然这一沓在程晚清眼里都没有一个陶轩厉害。但是陶大军师从今天始和蜀王一样被架空了,虽人在军队里,却没有了话语权和指挥权。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一次对护城河水质的监管失误,导致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全部失去。 程晚清心中感慨万千,民心这种东西,笼络起来那是非常困难且需要时间的,可是失去就太容易了,一个失误,一次错误。便可以吞噬掉之前的所有努力。 当然她不会对此感到难过,换一种说法,应该是幸灾乐祸。 皇上花了三天的时间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便下令主动出击,他认为对方在皇朝如此弱势的时候依然不敢进攻,那便证明着他们此时也陷入了麻烦,正是皇朝将南疆一举击溃的好时机。 这件事陶轩和蜀王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要皇上一日还是一国之君,他便拥有这绝对的不容反抗的权力。 三天后,皇朝军队整装待发,虽然不及士气最强的时候,但因为身体恢复了七八成,千军万马聚集在一起,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程晚清静静的在城墙之上看着皇帝那金灿灿的盔甲,举起手中的长枪,慷慨激昂地调动起所有的士气。陶轩也在城墙之上静静看着,笑而不语。 那一战,大败! 程晚清和白芷一起看到了这场大规模混战的全貌,从头到尾,皇朝军都被压着打,到最后还是陶轩下令鸣金收兵,并且用计节流了一小部分敌军,指挥亲卫以少胜多,全歼之。 皇上那金灿灿的盔甲染了血,整个人面色铁青,长枪上的红缨还在滴血,一滴滴的混入土地中消失不见,城内城外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程晚清难得的捕捉到陶轩嘴角的那丝冷笑。他早料到了吧,只是不去阻止,乐见其成的让皇帝的春秋大梦去见鬼,彻底失去皇朝臣民的全部忠心。 首站告败对皇帝的打击还是非常大的,他并不惧怕失败,只是他带领的军队在战场上根本不是人家的一和之将,南疆的军队几乎是风速碾过,和一战后的清点,皇朝的损失至少是南疆的十倍。 自从皇上到了,陶轩便制止了军医再对那些中毒的人用药,这件事还是程晚清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军医听命的并不是朝廷,而是他陶轩本人。 当天夜里,皇上突发高烧,连续高烧十二个时辰昏迷不醒,从宫中带来的太医诊断不出原因。 第二日,皇上的指甲开始发黑,程晚清奉命去城里将药买回后,亲眼见到的那浓烈如墨的黑色蔓延了大半个指甲。 太医们也知道是毒,但是短时间内检查不出,各自一筹莫展。第三日,皇上的指甲全部便黑,那触目惊心的颜色似乎能够吞噬一切。闻者丧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山采药”的军医回来了,换了新方法治疗了三天,皇上幽幽转醒,只不过脸色还有些发黑,双眸也没什么精神,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更多的是气愤。 这件事在有些人的有意宣传下,散布的非常快。皇上首战大败,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宫中太医束手无策,都亏了陶先生请来的医生,才将皇上救了回来。 前段时间皇朝臣民对蜀王和陶轩的失望,在短短的时间内又焕发了新的希望。 而皇帝大人却因为和之前威风凛凛完全不同的颓败形象,让所有人对他失望,甚至民间已经有皇上要退位的消息传出,正在养病的皇帝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狂咳了一口鲜血,再度晕了过去。 陶轩听着属下的回报,这消息自然是他让人去放的,这皇上信任的帮他打听一切事宜的小太监其实也早已被收买,否则皇帝一个人病的不能下床,想隐瞒外面的消息,是在是轻而易举。 午后,程晚清正在清点着人数,想知道混进来的那一批数量上有没有缩减,和她接头的人刚要过来,便看到陶轩迈着悠闲的步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站在了程晚清的前边,那人急忙退了回去,屏住呼吸。让他的人和影子全部融于环境之中。 “程姑娘这几日好生潇洒,不似陶某人焦头烂额。”陶轩看着她手中的书,是关于毒蛊一类,在这守军驻守的城池里,有很多这样的书卖,因为这里是南疆地界,蛊毒实在太过常见,学些这种东西几乎是每一个人必备的功课。 程晚清放下手中的书,“一介女流,不争权不争位,自然闲。”程晚清虽然不想正面看他,可是以这个人的程度,程晚清不能放弃任何一丝的表情。 “哦,是么,希望真如你自己所言啊,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小看任何人,哪怕是手无寸铁的女人。” 程晚清心中一突,面色却镇定,“陶先生也不用高看我,对于这场战争,我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策略,至于这个。”程晚清扬了扬书,“怕死的人,自保的手段而已。” 陶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怕死是个好习惯,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和蜀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一旦发现他因为你这个人而耽误了大事,我会毫不留情地置你于死地。” 这一点倒是程晚清不置可否,陶轩从来不是善良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人,对于自己,他应该在老早之前就起杀心,但是一直到现在还不动手,绝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他有所顾忌。 看到程晚清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陶轩收了淡笑的表情,变得很冷酷,“程晚清,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有的时候在某些事情上必然要做出选择,我今天的选择不代表就是未来的选择。” 在他冷血的吐出这些话的时候,程晚清眯了眯双眼,心中想着到底蜀王有什么异常,会让一向淡定的陶轩那般正经的警告。 程晚清弯了弯嘴角,笑道:“如果蜀王殿下将小女子放在心上,那还是小女子的福分呢。”陶轩没错过她那抹冷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皇帝疯了? 到夜半十分,皇帝突然暴起杀人,不仅将看护他的侍卫全杀了,还举剑向正在查询医术寻求办法的太医刺去。******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因为皇上身体太过虚弱,挥剑也没有杀气,只不过是因为侍卫不敢反抗才让他得手,可是太医却没那么傻,急忙离开原来的位置,只见皇上一下便扑倒了他刚刚坐的位置,太医抹了一把汗,从门口悄无声息的跑了出去。 太医慌慌忙忙的去找蜀王和陶轩,生怕老胳膊老腿的慢半拍自己回被发了疯的皇上从背后一剑刺穿。 听到太医一边抹汗一边匆忙的叙述,蜀王和陶轩也满是震惊,赶往太医的房间一看,饶是以陶轩的定力也险些栽倒。 此时的皇帝哪还有半分威严在,衣冠不整也就算了,两只手握紧沾着血的长剑,头发披散开来,眼神恍惚无光,斜栽倒在太医刚刚看书的长椅上,嘴里念念有词,眼珠还会有节奏的乱颤。 一国之君成了这个样子,这就不单单是丢脸的问题了。程晚清和白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可笑。 “小清清啊,你觉不觉得皇上像是中了蛊?”白芷凑过来,一只手捂着嘴,轻轻说道。 程晚清心中无限怨念地翻了个白眼,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不少事情,但是她们二人其实还是闲了下来,所以相处的时间增加了不少,白芷似乎很喜欢和程晚清相处,熟悉之后就不顾程晚清反对的唤她小清清。 程晚清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但是她反抗无效,某人屡教不改。 而在程晚清的影响下。白芷没事也看了许多关于蛊毒的书,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脑袋转速也慢了下来。所以一段时间下来,被洗脑的白芷小姐,脑袋里除了蛊毒没别的了。 看谁都像中毒了,不过就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程晚清也不得不承认,其实白芷说的好像挺对。 皇上这个样子,要么中邪了,要么中蛊了。 程晚清还想再仔细的观察观察,可却被陶轩客气的请了出去。其实她有些不解,即使在西北被他们困住的时候,很多事情他都不在意她听到。或者说不在乎。觉得程晚清构不成威胁。 可是这一次在再相遇,程晚清比起那时还失去了一个很大的筹码,那便是与玄奕此时此刻是敌非友。 可陶轩反倒开始防着她了。在她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心中奇怪了好一阵子,直到陶轩忍不住对她发出的那些警告,她才算是抓到了点头绪。 “怎么办?能偷听么?”白芷想了个挺不靠谱的主意。其实越相处,程晚清就越觉得白芷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咂舌,有时候却又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些常识似的东西也像是一张白纸。因为不知道。所以更想知道。 “想被军法处置的话。您走好。我先回了,咱俩下辈子见。”程晚清摇了摇手。却也没离开,就靠红木柱上等着,反正这一大片地方也没有被禁足,她不进屋,陶轩也不好说什么。 白芷转了转眼珠,躲在了程晚清的身后,不厚道的嘿嘿笑着。她可不傻,程晚清虽然毒舌,但却不会骗她。 不一会,三个军医进屋去了,里面似乎有谈论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这个院子里的其他还活着的侍卫都被带走,至于去哪,当然是和被皇上发疯杀掉的侍卫会和。 程晚清观察着,心中了然,这件事陶轩定是选择保密了,可是他会怎么做,是杀了皇上夺位?还是将皇帝疯了的消息放出去,利用民心和朝臣的向心力助蜀王登位?还是囚禁皇上将他剩下的价值榨干? 如今从陶轩的作法上来看,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程晚清心思飞速的旋转着,如今的情势其实都偏于蜀王,只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朝登顶,如果他真的皇袍加身,程晚清就真的再无言见自己的家人了,不管天上人间。 拳头紧握,指甲在手心中刺出红痕,小心翼翼地分析着所有的可能性和她所能做出的应对措施。 三个军医在里面停留了许久,程晚清耐着性子等着,在那三个军医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 皇上是蜀王和陶轩亲自送到房间里去的,头顶被扎了银针,颈部和肩膀也有银针,他人是昏迷着的。但是程晚清恍惚听到军医在开门的时候说了一句不确定什么时候自己就醒过来了。 程晚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这三个很厉害的军医对皇上的情况还有些拿捏不准呢。 既然这样,陶轩不管有什么计划都不会那么快的执行了吧,对于陶轩的行事作风,程晚清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无完全的把握,她会一直隐忍下去。 离开这里,到了自己的地方之后,在行军途中将她引出去的那个人出现在自己房间,只是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像是一尊雕塑。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不要再冒险联系我,如果有事,我会找你,陶轩依旧对你有所怀疑,不要和任何一个我们安排进来的人说话,保持距离,这是忠告。” 说完人就不见了,程晚清撇了撇嘴,这个人拽的很,也不知道到底和寿王是怎样的等级关系,不过就算他不说,程晚清也准备和那些人保持距离了。 那次陶轩的提醒太过奇怪,总有一种似乎知道些什么的感觉。 而皇上那里呢,陶轩和蜀王有些愁眉不展,根据太医所说,皇帝的脉搏很正常,他无法理解皇帝现在这些行为,甚至怀疑有可能是装的。 这个结论让蜀王和陶轩都很沉重,如果皇帝此举是有意的,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阴谋,连陶轩都分析不出。如今他的民心尽失,再来这么一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要不然……”蜀王眼中迸发出冷光,做了一个以手切头的动作。陶轩不喜欢这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如果他喜欢装,就直接让他去地狱装吧。 皇位面前,那本就可怜点的父子之情,也被消耗殆尽。 陶轩紧了紧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皇帝暴毙,很容易给人以把柄,这件事还是不要这么处理,让我仔细想想。” 杀了皇上固然能解决一时之威,但是皇帝先是大败,再是暴毙,很容易让人歪曲到蜀王身上,现在这种拼人心的时候,绝不能给人以可乘之机。 蜀王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如果不是装的,那恐怕就是在战场上被人下了毒手了。”其实这个结论还不如前者好处理。 陶轩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样,很快他么久还会有动作的,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由于在蜀王已经完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皇帝发疯的事情还是大规模的被传了出去,所以陶轩便认为是玄奕做的手脚。 很快,民众沸腾,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蜀王,甚至有弑父夺位的说法传出,并且很快占据了主流。 可是蜀王在陶轩的示意下,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解释,这让民众的猜测声音越来越大。 很快,皇朝内部政变,最先有动作的,便是叶丞相,而令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叶丞相竟然也有问鼎皇位之意,以京城为根据地,多年经营出的庞大关系网让他迅速聚集了一大批拥护他的人马。 看到这个结果,蜀王缩了缩眼睛。“你早就对他有所防备了吧。”蜀王对陶轩之前的一些做法,虽然不太理解,但却充分的信任,不过事情到现在,叶家的反应如此明朗,他才明白陶轩那番未雨绸缪的布置。 很快,京城中叶家的势力和汉王的势力起了很大的冲突,整个京城笼罩在争权夺位的雾霾中,而蜀王却旁观者清的将所有明里暗里支持汉王的人都记了下来。 至于叶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哪里那么容易。 汉王毕竟年龄还小,对手是老谋深算的叶丞相,没多久就被压制了,这时候陶轩之前的布置就显得那么的恰到好处,很多忠于蜀王的人,打入了汉王的内部,并且得到了重用。 这两年因为皇上的扶持和有意纵容,汉王的势力增长的很快,有很多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意,并且有传言皇帝传位诏书已经写好,他若归天,继承者便是汉王。 正因为这个消息,才让蜀王对他仅剩的父子之情也消耗干净,他有今日的地位,都是他一手拼搏出来的,自始至终,那个爹都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包括紫薇殿的那些人,也都暗指星象中他是祸乱皇家的那一个。 要不是如此,他怎么会失去他那么在乎的人,如果不是他这个血脉相连却又毫不念亲情的父皇! 直到今天,蜀王想起那些事情,还是会觉得心痛,甚至连他一直追求的似乎都没了曾经的那种动力,更多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接近的真相 同样静谧的夜晚,同样流淌着压抑和紧张氛围的还有正在和蜀王的军队对峙的地方。******$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那里同样有着军队驻扎,只不过状态上比蜀王那里好了太多,千日殇并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只要在体内停留,就会不断的侵蚀着人的身体,他们的状态只会越来越糟糕,只不过那几个军医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医术,所以蜀王和陶轩并不清楚他们将面临的困境。 “邦邦”有敲门的声音响起,屋子里的玄奕一愣,已经好久没有人晚上会过来了,自从她死去以后,陪伴他的就只剩下了孤独。 听到没有人应声,洛如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看到比以前瘦了很多的大哥,洛如鼻子一阵泛酸。 “哥……吃点饭吧。”这几日玄奕忙着布置一切,忙得没有时间吃饭,洛如将热好的饭菜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正在伏案作画的男子,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因为日渐消瘦而更加的分明,一双冰冷的眸子似乎再不会出现波动。 只有此时,在细细描绘着带着笑容的少女时,才会鲜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柔和心疼。 对此洛如已经习惯,这是他缅怀她的方式,当然,还有即将颠覆的整个皇朝。 洛如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将房门关上。屋内男子的轮廓虽然清瘦,却如松柏般挺拔。洛如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双手合十,“伟大的神啊,请保佑他能早日走出心底的牢笼,带领我南疆做到真正的太平安康。” 洛如公主清澈的声音飘散在静谧的深夜,月色被云掩盖,星也暗淡无光,只有洛如公主那双莹润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着,似乎在诉说着她心底的不安…… 而此时在皇朝这边,陶轩的脸色出奇的难看,虽然他们的人已经打入到了汉王内部,可是没想到叶府竟然和无花谷联合在一起,叶灵贞在玄厉失势后极为迅速的靠着之前有往来的伙伴攀上了无花谷这一大树。 虽然陶轩知道或许叶家能够借助一些无花谷的力量,但是没想到那边竟然很配合的尽最大能力帮他,这让他久思不得其解。 他自然不会知道玄奕和无花谷的合作,才使得无花谷在叶家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瓦解陶轩这个人,必须多方下手,一点点的蚕食掉。 汉王已经快抵挡不住叶家的攻势了,正在陶轩鞭长莫及之时,一个令人想不到的势力帮了汉王一把。 紫云阁。 程晚清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这三个字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耳闻,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真真正正接触过的,而且其实她一直怀疑这一次能够混进军队的一帮人,或许就出自紫云阁。 因为紫云阁久负盛名,有足够的财力,再者便是那里的人长时间所养成的杀手气质,即便无声无息,依旧会让人汗毛倒立。 不久之前,在她从南疆借助紫云阁的势力逃出去后,曾经对寿王提起过这件事,其中特别指出了杀手身上的杀气。 寿王那时候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真正厉害的杀手是不会让人感受到杀气的,平和的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雷霆之力,不同于刺客的一击即走,更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更慑人。 真正的杀手气场是收放自如的,程晚清一直记着这句话,却始终没在显示生活中见到过这样的人。 可是今夜,她见到了。 和往常无异,每日她和白芷都会去看看皇上的状况,她是想看情况想对策,白芷是出于什么目的程晚清不得而知,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任何的目的。 可是和往日不同的是,她们今日出来的迟了,天已经黑了,到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丫头将药碗才端进去。 程晚清二人没觉得有任何异常,跟在后面,但因为距离太远二人脚步又轻,那丫头似乎并没发现。 可就当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屋内的丫头从腰间抽出软件,以雷霆之势将屋内的守卫全部处理掉,均是一剑封喉,十几个人,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喉咙喷薄而出的热血,然后带着不甘倒了下去。 最后,那滴血的剑指向了昏睡中的皇帝。 剑太快距离太近,没有人能够阻止,就在这时,皇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滚而下,紧接着双掌拍在女子后心,女子腰一扭,从容闪过。 可是皇上本就不是为了伤害到她,只是争取离开的时间。 他向着外面跑去,女子淡定的扔了手中的剑,似乎瞬间,她收敛了所有的气势,又变成了那个托着药碗的女孩儿,像是邻家妹妹一样无害。 程晚清抽了抽嘴角,为啥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这么厉害。也不想想特意被培训出厉害的小姑娘都被她遇上了。 门口除了程晚清和白芷,还有无数弓箭手,带着火的羽箭对着皇帝,蜀王和陶轩静静地站在那里。 “哈哈哈哈。”皇上仰天长啸,到现在他自然知道他已经败了,他不惜牺牲名声,首战大败,不惜装疯卖傻给汉王争取到的机会,还是被眼前的人给破坏掉了。 “顾彦羲,朕输给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这个人,朕在皇位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可以未雨绸缪至此种地步的人,陶轩你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你投错了胎。” 皇上冷冷的看着蜀王,“小子,你想当皇上么,朕告诉你休想,我皇室血脉不容玷污,岂能容你一个外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皇上说话毫不留情,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了眉,蜀王是谁,不是他皇帝的儿子么? 皇上冷哼,“顾彦羲,如果你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朕便认了你也无所谓,谁让朕曾经真心钟情于你母亲,可你偏偏生出了野心,有了不该有的念想,事到如今,将事实告诉你也无妨,你的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入了宫,你根本不是朕的儿子,这是一辈子的耻辱,本想带进棺材的事实,却突然觉得告诉你似乎更让你伤心哈哈哈。” 皇上的笑声有些癫狂,眼角的泪水清晰可见,那种浓浓的悲伤即便被他极力掩饰,依然看得清楚。 程晚清猜,他是真正爱着蜀王的母亲的,但身为帝王,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无法忍受,但是他还是封了蜀王王位,或许就像是他说的那般,如果蜀王没有野心,可以一辈子当他的富贵王爷。 可是蜀王的性格,她太过了解,那样的不甘陪衬早在幼年时便已经显现,只是他太懂得隐忍,成熟的太早,在皇上想要镇压的时候,已经发现无力镇压。 “顾彦羲,不如朕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怎么样?哈哈哈,你和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亲兄弟,同父同母哈哈哈。看看那个贱女人,多能蒙混过关啊,不仅怀着一个孩子,竟然已经有过一个孩子!” 皇上的目光中有恨,也有爱,爱上那个人一定会很难捱吧。 蜀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中难掩的震惊,双拳紧握在一起,松开紧握,如此往复,程晚清眯着眼看他的动作,知道这是他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 陶轩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还任凭紫薇殿毫无根据的猜测,将林家全部处死!” 陶轩的目光淡淡,望着皇上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无恨也无怨,似乎这个人与他毫无关系,虽然他的母亲最后死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 “哦!林家啊,什么办法呢,我的好儿子好像很喜欢林琬那丫头呢,可是林琬的母亲是谁你们知道么?” 皇上的话让程晚清的气势陡然变了,盯着他的目光那样毫无遮掩,让皇上都感觉到了,将目光移了过来,哼哼两声,“还有你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丫头,对林家的事情很在意么?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随意放任。哈哈,你们这些人,你,你,你”他的手指着程晚清,指着陶轩,也指着蜀王。 “就算我放任你们去查,你们也永远查不出来,呵呵看着我的好儿子劳心劳力的帮助林家脱困,最终却被自己爱的女人误会,这滋味很好吧,要谢谢父皇啊。” 皇上越说越癫狂,笑声在这样的黑夜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程晚清心乱着,却强行压制着,她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似乎她以为的和真实的事实有所出入。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蜀王,正好蜀王的目光也移了过来,却在对上她双眸的那一瞬间离开。 蜀王阻止了皇上还想说的话,对后面的人一摆手,无数弓箭如同火的河流,射向了癫狂的男子。 一代帝王,最终的下场却是万箭穿心。程晚清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默念着:“爹,你看到了么?”rs 第一百三十七章:怪力乱神 皇帝驾崩,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民众沸腾,而在陶轩主导的言论中,皇上疯狂而又自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蜀王弑父不仅没为天下人所诟病,反倒令民心更加凝聚。 可是此时此刻,陶轩的脸色却几乎能够滴出血来。他未雨绸缪派去京城毁掉皇上已经写好的传位汉王的诏书,失败了。 白羽确确实实拿回了诏书,陶轩此刻无法确定到底是白羽是叛徒,还是他被别人摆了一道。 其实他更倾向于后者,马有失前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所向披靡。白羽毕竟是跟在蜀王身边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人,陶轩对他也产生了那么一刻的怀疑,便被压了下去。 和陶轩同样心情沉到谷底的还有一个程晚清,那日皇帝死前模棱两可的话让她完全无措,甚至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还有她记忆中少有出现的母亲,是真的有着很特殊的身份,还是皇帝的随意之言,程晚清想不明白,想查更加无从下手。 这几日,程晚清不是陷入噩梦之中,就是整夜整夜地发呆。她感觉的到白芷是真的关心她,那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可是程晚清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诉说的习惯,更别提对一个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 终日的沉默和失眠让她的精神很不好,时刻处于紧绷之中,她不知道全部的事实。 母亲是谁?母亲如果真的有着特殊的身份,父亲是不是知道的,那样的身份和最后的满门抄斩有没有着联系,还有皇帝的那句话,误会?四皇子当年的作为是被她误会了么?程晚清不敢相信,也想不透。 因此那之后每次见到蜀王她都会避开行走。曾经的理直气壮不知道为何掺杂了些心虚的情绪,到这几日,干脆闭门不出了。 而京城之中,汉王拿到了即位诏书,如果登基为帝,便是名正言顺。可是他却迟迟不敢有所行动。 因为先皇遗留下的问题真的很多。 首先他民心尽失,导致他亲自选定的继承者不仅没有受到民众的优待,反而怀疑声一浪高过一浪,有越演越烈之势。 更为重要的是,皇朝所有的军队都在蜀王的手里,虽然因为皇上的突然驾崩让军心也变得散乱起来,但比起他手握的只有京城的护城军和羽林军,蜀王才掌握着能够称王称霸的绝对力量。 因此汉王选择了更为怀柔的方式,以最为谦逊的姿态,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大批的谋士,以及笼络了许多在他和蜀王之间摇摆的朝臣。 而蜀王这边却因为白羽的“失误”而失去了他们原本极大的优势。 就在这最为诡异且紧张的气氛中,一直没有动作的玄奕,终于组织了一场极为浩大的进攻。 而皇朝军队的状态比起之前,却是大幅度下降,可这种于一天天的积累,在众人都惶惶不安的时候更加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弱。 这一次的大败本来有所倾斜的天平再度变得摇摆不定,而因为失去了这座城池,陶轩也只能指挥军队暂退。 而那座城池的百姓并没有遭受到想象中的灾难,没有屠城,也没有血洗,更没有欺凌。 玄奕军中所有的士兵都以不打扰他们生活的姿态静静驻守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城,让百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百姓的动摇,传播起来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几天下去,临近城镇都被玄奕整编,而比起之前更为从容的生活让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反感玄奕和南疆的军队。这让皇朝军丧失了最为重要的倚仗。 其实百姓的想法很简单,能吃饱穿暖,有个能够遮风避雨之所,有亲人在身边。可是连年的战争给他们带来心灵上的恐慌让他们失去了好好生活的权力。而玄奕带领军队入驻后不扰民不欺民的政策在短短几天内便得到了绝大部分百姓的青睐。 身在京中的汉王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更多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登基的对手受到了阻碍,他是应该开心,但是皇朝军心不定,民心不稳,他又应该哭。极为复杂多样的情绪让这个不大的汉王觉得极为疲惫。 可是这些都不是让陶轩黑脸的理由,白羽的失败他可以原谅,朝臣的站队他可以无谓,民心的归属他可以重新拿回,可是让他气愤的理由,是蜀王。 蜀王已经丧失了那颗争雄多霸的心,他们是亲兄弟,他太了解他了,这段时间蜀王所表现出的疲惫并不来源于复杂多变的形势和散乱的军队以及越来越远的民心。 而是他自己的内心,那种从内心中散发出的疲惫和厌倦让他气愤的同时还有些迷惑。 一个自小便以皇位为目标的人,为何会逐渐变成如今的样子,他知道林琬死后他多少有些改变,但是却从未放弃过那个目标。 陶轩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从未经历过,所以无法理解蜀王一直以来的骄傲。 他以为他的骄傲有根有源,他体内流淌着皇族的血脉,他有雄心壮志,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和谋士,他一直认为他比其他皇子都强。 可是前提是他也是个皇子。 可是他却亲耳听着自己的父亲否认了他这个孩子,他本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人,本不应该姓顾,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资格去争这个皇位。 陷入牛角尖的蜀王是很可怕的,而因为陶轩和他突然变成兄弟的尴尬关系,这种时候的陶轩又不好像以前那样去劝他。 这就导致了蜀王钻进牛角尖后出不来了,而陶轩却要抗住所有的劣势,继续步步为营的将局势扳回来。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陶轩,或者说整个皇朝的劣势推向了一个**。 在刚刚和玄奕交战的战场上,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一个长宽高都超过十丈的巨大石头。据说是天降陨石。 那陨石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很深很深的坑,而陨石的顶面正好比普通人的身高矮几公分,石头极为的光滑,可是上面刻着的字却让看到的人感受到恐惧的情绪。 “皇朝灭,顾姓亡。”六个字,刺眼的朱红色,在阳光不经意晃下的瞬间,似乎如同血管中血液在流动,那种从心灵上感受到的战栗让围观的人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候,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向前两步,摸了摸石头块。“这石头好冰。”听他一说,又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向前站了两步,摸了摸那骏达的陨石,纷纷点头称是。 突然一个人摸向了那红色的字体,在他的手触碰到那红色的瞬间,整个人急速的颤抖起来,然后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旁边的人都被吓到了,伸手探探鼻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 而接着正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瘪,最后连骨头都融成了黑色,渗入到泥土当中。 目击此事的人有的当场便吐了出来,众人眼中的害怕和恐惧让那所谓的天降陨石更加的神秘。 “这是天要亡我皇朝啊。”有老人感叹着,说着对着天际拜了一拜,古代人对老人的信仰是许多年轻人跟着做出一样的动作。 这件事让皇朝的军心和民心散了个彻底,不久便有人起义,而且不知如何和玄奕勾搭上了,内外夹击的让陶轩焦头烂额。 程晚清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对不安的白芷说道:“这世界哪有鬼神,这定是人为的在红字上涂抹了带有腐蚀性的剧毒,触碰一下便会随着毛孔进入人体,瞬间毙命。”程晚清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你还好么?”白芷摇了摇她的手臂,程晚清却没给她一个反应。 因为这个时候的程晚清脑袋里已经完全乱了,她从来都不相信鬼神的。尤其是在两军对峙当中,总会有人想要怪力乱神,时间长了便见怪不怪了。 可是她自己呢?明明被砍去了头颅,却莫名其妙的占有了程晚清的身体,这本身就不在她所认知的范围内的。 不需要太多,只是这一个事实的说明,便让程晚清的眼眸透出些许迷茫,在跟着白芷去看了看现场后变得更加迷茫。 那样大的巨石,真的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么? 天亡皇朝这四个字以风一样的速度传开了。趁着这个机会,玄奕又一次的大规模进攻,虽然得到了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却还是在陶轩严密的防守下以失败告终。 虽然玄奕这一次进攻没有成功,但只有陶轩自己知道他守的是多么的吃力,这时候蜀王的军队以及容不起再一次失误了。 陶轩找到蜀王,冷着脸问他对天亡皇朝的看法,却没想到蜀王淡笑着说道:“我也觉得那陨石上的话说的很对呢。” 陶轩本就冷淡的双眸放射出更加冰冷的目光,就那么看着蜀王,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蜀王呵呵一笑“顾姓亡,不好么?”也是阴沉到骨子里的声音,盛满了恨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如此合作 陶轩鲜见的缩了缩瞳孔,他太了解他了,如果说前段时间的状态还有些疲累和散漫,如今这个打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燎原之火。点燃心中那抹恨,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或许这样的蜀王会更有动力,也会更加狠绝,更加理智,可是陶轩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他,在他看来,玄奕的选择看似感性多于理性,实则理性多于感性。 而蜀王看似狠辣无情,却是更为感性,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选择了压抑,这么多年下来,对于皇帝应该是没有一点父子之情了,可是那种冷漠和现在的恨却是截然不同的。 陶轩宁可他像之前一样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而没有动力,也不愿意看到他如今这样冷的像是冰块一般的眼神。 “顾彦羲。”陶轩很是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每一次这样称呼,都是在极为郑重的情况下,而了解他的蜀王在看到他这样的时候也会很快的恢复理智。 可是这一次,蜀王只是疲惫的皱起眉头“我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陶轩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暗自叹了一声,轻轻关上了房门。 深夜孤灯,疲累的身影倒影在窗子上,凭添几分落寞感。窗户外,一抹纤细的身影逐渐站定,只是借着树木遮去了身影,锁着的眉,清澈而又充满智慧的眼,是和往日总是笑着的白芷不一样的感觉。 她对一些事情一些人一直很奇怪,即便她再如何聪明,之前也想不透彻,可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头蔓延开来,虽只是猜测,却似乎能揭开不少的谜团。 窗内的人没有发现窗外的影,窗外的影也不过只驻足了一刻。 皇帝驾崩,皇位悬空,京城有叶家有汉王,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搀一脚的紫云阁。对于陶轩和蜀王来说,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在那怪石的作祟下,满世界都在谣传着顾姓皇朝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对于汉王和蜀王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而对于叶府来说确实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叶府实力的添油加醋之下,各种虚无的传言被煞有其事的传开了,连皇上死前提到的那一句林家也被夸张成了无数版本。 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程晚清也想开了一件事,不管林家的灭亡到底是不是蜀王主谋,但却始终和他和皇上联系在一起,如今皇帝已经死了,算是对林家有了半个交代。 至于蜀王呢,程晚清不觉得他是完全的无辜。在她赴刑场的时候,蜀王,就坐在监斩官的身侧,至始自终,冷若冰霜。 再者,她本就没有想过要蜀王血债血偿,只是想把他从他一直向往的神坛上拉下来,这应该并不过分。 想通这些的程晚清一改往日的颓废,重新振作起来,在这混乱的世界上继续搅风搅雨。 她的改变,白芷的感觉是最大的,但是聪明如她,从来不会特意却探究她的心底世界,只是对她的变化报以微笑,也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陶轩想了无数办法把那个大石头从地底下挖出来,可是单纯以体积论,实在是人力所不能为之。 而程晚清之前对于此的嗤之以鼻和突然转换的想法作壁上观,也让人颇为无语。 而要说程晚清的经历和对皇朝的怨念决定了她认为就算是天降惩罚也说得过去,那么诡异的就要算是白芷了。 从一开始她好像就对这东西是天力而不是人力深信不疑,虽然没有到处传播她的想法,可是当看到石头的时候抱着胳膊的样子,和众人思索解决问题时那种眼神,就好像是说,放弃吧,天力不可违,你们这帮可怜的顾姓人。 那样的眼神让陶轩憋了一口老血。可是更值得程晚清注目的是,白芷的到来本来是皇帝的主意,可是经过这件事,皇上都已经投胎转世了,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还在军队中活的好好的,好吃好住好待遇。 对于这一点,程晚清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蜀王和陶轩对于白芷的态度都是客气中带着点疏离,也不像是对自己明显的不喜和防备。当然这说的是陶轩,至于蜀王,如今程晚清已经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蜀王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样子的手段,反正程晚清出现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这几日程晚清也绞尽脑汁想把那石头运出来,因为姓顾的可不止蜀王汉王,不是还有一个呢么。 尝试了无数种方法,甚至配置了大量的具有腐蚀性的毒药汁,可是最终的结果却被那六个血红的大字吸收了,吸收之后那几个字看起来愈发鲜艳了。 程晚清想到了那一次美妇对双儿的作法,是蛊虫,却在接近双儿的时候翻了肚子死去了。或许这和那个有着异曲同工之秒。 所以,程晚清决定要配置她所知道的最强力的毒药,在她准备的时候,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陶轩耳朵里,二人虽然不是朋友,甚至立场完全相反,但却诡异的在这件事上交汇了。陶轩吩咐人提供给程晚清所有需要的东西,她住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只有白芷可以每日送饭,但也不能逗留。 就这样过了十天,在外界的谣传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压制不住的时候,程晚清的强力腐蚀性的毒药终于配好了。 陶轩看到那碧绿色的整整一筒,饶是见多识广,也抽了抽嘴角,下个过程程晚清就没去参与,因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不能把那东西除去,那就那么放着让寿王自己想办法吧。 蜀王和陶轩亲自到那里看着,当那一筒碧绿色的药汁到了下去的时候,整个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起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刚刚蜀王和陶轩阴郁的表情分明是在讲如果这个不好使,那他们就会很生气,怕被连累的众军卫五一不给程晚清画了一个大大的赞。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放松的太早了,那么大体积的石头都在那一桶药汁中融化了,偏偏刻着字的那一刻分毫未动。 而因为石头是从下往上融化的,众人都奇怪,难道是药物不够用了么。 白芷先回来将事情告诉了程晚清,程晚清只是抖了抖手,说道:“不是药物不够,是那药物的毒性和字体上的毒性相近,可却差了一筹,所以可以融化掉石头但是融不掉字。 殊不知程晚清心中想的却是,如果没有之前她那几次试探,给那字体喂了不少毒,说不定那字的毒性还真没有她配出的药强力,这个时候应该就融了吧。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就是程晚清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迎来一点好处,反倒让流言更加的激烈,因为融化掉了所有石头而对字无能为力的事实让谣言的针对性更强,几乎指向了和皇朝朝堂有关的所有顾姓人氏。其中波及最小的就是寿王了。 虽然那个石头块变小到众人都能够一只手将它举起来,但身处那深坑之中,却是形成了一个天然陷阱,那里包括土地的毒性都很强,从那里经过,都会恶心,要是踩到了泥土,便会晕倒,要是跳下了深坑,那么就和皇帝大人一样去投胎了。 根据这样的现象,陶轩只得和程晚清来了一场极为深入的谈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站在程晚清的立场上分析帮助他们是为了更加打击他们。 这种逻辑混乱的话从陶轩嘴里说出来,程晚清只觉得好笑,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陶轩竟然认为她是故意的,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么。 这一次程晚清还真想对了,程晚清和寿王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模糊,当事人就模糊,就更不用提旁观者了,蜀王和陶轩虽然觉得他们以盟友的姿态出现,却从没怀疑过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自有各自的目的,所以他们才并没有真的太过防着程晚清。 多数目的只是防止她套到情报,真正可怕的是那位平时清心寡欲的寿王爷。 这种不知道对方荣辱与共的认知,就想不到程晚清想除去那六个字的意义。如果陶轩知道,果断会撂下这件事不管,以他对这个姑娘的了解,一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的,所以他可以坐收鱼翁。 程晚清想通这件事之后,脑袋便飞速的转了起来,其实更强力的毒药不是没有,只是第一个条件便是三色土。因为三色土的缺乏,才让程晚清放弃了那种药物。 既然如今陶轩这么着急,不如让他忙活。程晚清刷刷列出无数药材,美其名曰需要尝试,并且说明这东西的难找程度。 陶轩不是不知道她会以权谋私,找一些对他们没有用却对她自己有很大用途的药材充数,所以在离开后,便去找到了那三个军医,想要听听他们的意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奇葩往事 那三个具体身份未知的军医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在那凌乱的药材中逐一分析,真的找出了几种可能性。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只有耳闻过却根本没有见过的药物,具体配方他们也不得而知,所以陶轩也只能认命的派人下去按照单子上的药材寻找。 一得一失,权是交易,倒也无所谓被欺骗的愤怒感。只不过到底郁闷不郁闷,就只有陶轩自己心里清楚了。 一直盯着他的程晚清自然知道陶轩的一系列动作,一边暗骂他老狐狸,一边想着对策,可是知道结果的她反倒是迷茫了。 虽然她懂的毒药的来源有一些来自承恩侯府的孤本,但是她不傻,有很多时候贵族所收的孤本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本,只是数量少,美化后的说法。 而且她现在想要配出的并不是来自那里,而是前世父亲教给自己的方子。 那三个军医的能耐程晚清是亲自见识过的,有九成的可能知道她要配什么,却败在了真正的药方之下。想到这里,程晚清不觉心里发毛。 自己的老爹不会真的通敌叛国吧,否则就算是驻守南疆一辈子,也不可能对这边的蛊毒了解的如此深透,否则按照这个程度,南疆人岂不是个个都是毒手天下,无人能敌了。 将思绪一点一点的沉淀下来,不禁回想起上一辈子的事情,在她的记忆力,父亲对着这些东西似乎很在行,却几乎从不会去触碰,除非在教导她的时候,平日里绝不会去配毒药对付人,与之相对的也从没有配过药去救人。 所以外人似乎都不知道林大将军对此有颇深的研究,即便程晚清都只觉得他是略有涉猎,并没有达到很高的层次。 直到最近使用的东西越来越平凡,才越来越感觉到父亲曾经的不凡。 只是在这种感觉下,程晚清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了,她不能怀疑父亲的忠诚,可是她找不到理由解释。 不过这并不是困扰她的理由,不管父亲的选择是什么,就算是真的叛变,也是因为皇朝皇帝实在太无能的缘由。 对于程晚清来说,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她会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即便是他们错了。 因为那些材料寻找起来太过艰难,程晚清也不急,陶轩再急也得等,好在养出的气度还不至于因此失了风度。 这几日程晚清没事就去石头那,不,应该说是大坑那去转悠,那已经变成薄薄一层的石头块上鲜红的大字似乎能够直接穿透心灵,妖异的带着嗜血和恐怖的气息,让人内心中被压抑的邪恶阴暗面汹涌起来,似乎能飘忽神智,再回过神来时难免震惊和战栗。 程晚清每日都过来,每日都体会一次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不忿和回神后的震惊,不过除了最初的那一次,随后几天那种感觉越来越弱,直到现在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而白芷看到第一次后就再也不来了,不是每个人都像程晚清那般喜欢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直面它,对于白芷来说,不如逃离。 “喂,你何必每日都去看那石头,又不会长出花来。”白芷对程晚清的作法无法理解,终于忍无可忍的出言问道。 程晚清摇了摇头“倒不是为了去看那石头,只是你不觉得那里的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么,我看还不如就地把那东西埋起来,也不必那么麻烦的非要它消失不可。” 谁料白芷本是一脸莫名其妙突然正色起来“不对,这种鬼神的东西必须消失才行,否则便是埋起了后患,恐怕再度爆发之时便再也受不住了?” 程晚清在骨子里对朝廷没有多少敬畏感,所以对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即便她重生一次,即便她不再像上一辈子完全觉得鬼神之说荒诞无稽,但也绝不会认为一个朝廷的兴旺与否是和这东西有关的。 但是姓却明显不这么想,这块石头的横空出世其实可以看出很多问题来,白芷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对这些东西能够带来的效应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如此正色。 程晚清点了点头,喃喃道:“可是让它消失真的很有难度呢?” 白芷忽而一眨长睫“你不是一直抱着打酱油的态度么,从来没看到你对一件事如此执着,尤其是陶轩和蜀王,我怎么都觉得你巴不得他们屡屡受挫呢。” 程晚清嘴角一抽,这么明显么,连白芷都看得出来。正在她绞尽脑汁想如何接过这个话题的时候,白芷却挥了挥手“你快去看你的石头,想解决办法吧,我要休息一会儿了,如今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人家的刀俎之肉了。” 程晚清蹙眉“此话怎讲?” 白芷冷哼一声“还不是我的家族想用我钳制某些人某些事情,不过注定他们要失望了,他们要打击的人恰恰好是我要保护的人。” 程晚清从来没有见过白芷那样冷然的目光,她能钳制谁?能被钳制的要么是亲人,要么是爱人。而她的话的意思分明对她的亲人有所怨念,而要保护家族要打击的人也不是意气之争,听话到这里来恐怕也是有难言之隐。 “是陶轩么?”程晚清微微勾起嘴角,这里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蜀王,一个陶轩。 蜀王重生前后都是一直注意的人,只不过曾经是爱,现在是恨。除了他,便只有陶轩了。 白芷眉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虽然不是多么厌恶,却也感受不到一丝喜欢和甜蜜,这倒让程晚清迷茫了。 在她的表情看来,程晚清有足够理由相信自己猜对了,可是从头到尾,从白芷见到陶轩开始,二人都没有交流过。 而她闪过的分明不是喜欢的光芒更让程晚清迷糊,难不成是陶轩单恋? 可是回想起二人初见,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样。 白芷看着程晚清在瞬间转换的多种表情,叹了口气,道:“刚开始谁都不知道,只是皇帝随口的指令,现在想想恐怕并不是随口。” “可是就在皇帝死后,陶轩想除去我这个多余的人时,在调查后发现我们之间还曾有过渊源。几年前在他将死之时,我曾经救过他一命,背着他爬过两座山,才甩掉一直追杀他的人,不过后来莫名的我被家里人带走,他也被别人带走。就再没见过了。” 一番话说得程晚清震惊不已“救命恩人他都会忘记长什么样子?”白芷施施然看了她一眼“从头到尾他都是晕着的,怎么会记得我长什么样?” 程晚清就差翻白眼了“那你背着大男人爬了两座山累的半死不活的最后把救下来的人忘了?”程晚清觉得白芷和她一定不是一个世界的,这样的思维她理解无能啊。 白芷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不是要去看石头么,办你的正事去吧,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何必提起了。” 被推出房门的程晚清不忘打趣她一句“没想到白姑娘这么的生母,哦不不,是善良,善良,阿弥陀佛。”程晚清煞有其事的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拜了一拜。 白芷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叹了口气“是啊,善良又圣母,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经过和白芷的谈话后,再有陶轩和白芷都在场的情况,程晚清便能够发现什么了,陶轩虽然一如既往的睿智无敌,但是在间歇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看一眼白芷,不是说里面蕴含着怎样怎样的感情,只不过有着一份对别人没有的包容。 怪不得白芷能够安然无恙到现在,这样的事情也够奇葩的了。而蜀王最近脸上再无笑容,在程晚清还是林琬的时候,蜀王虽然也有雄心,也狠辣,但其实也很爱笑,或温柔或真心,总会吸引她让她心情跟着多云转晴。 可是在重生后,每每见到他,他的脸上只是挂在标准的假笑,从未有一次是到达眼底的,那时候的程晚清只觉得他是不顺利而已。 不过到了如今他的脸上连假笑也没有了,眼睛,表情,气质,三者合一的冷,即便是在三伏夏日,那感觉也入三九寒冬。 程晚清叹了口气,心中复杂不已,甚至不愿去回想到底是为什么,一步步走到今天,事情一点点发展成这样,其实时刻处在复仇中的她也不快乐呢。 抬头看了看天“爹爹,快了,等到一起都结束后,我会做回那个肆意的林琬,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么长时间处于漩涡中的时刻精神紧绷,程晚清真的累了。 “禀告蜀王,陶先生,您要的东西都找到了,不过数量还未够,正在运回的途中,留下一批人马继续寻找,再过三天,第一批药物会到达,少则十天,多则二十天,剩下的药物都会到达。” 有侍卫来报,陶轩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章:奇毒 在看到三色土的时候,程晚清承认自己被陶轩的办事能力惊到了。三色土多么难以寻找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他用这么点的时间便风轻云淡的将东西摆在了她面前。不知为何,太清楚三色土所在地的程晚清看他的目光便透出了那么点奇怪。 陶轩对上那样毫不遮掩的目光,无所谓的挑挑眉,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战线上的人,哪怕为了彼此的目标出现了短暂的合作,也不过立刻便会被扔到九霄云外去。 这种时候,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发所有人离开,程晚清虽然发现白芷故意躲在最后不愿意与陶轩再有接触,也没有说什么,让她离开时带好了门,几乎是那一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三色土珍贵之处便在于它能将所有毒性相斥的成分完美融合,是一个不可模拟的介质。但最重要的却是使用的方法,一旦有一丝差错,自己就可能被自己玩的毒毒残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程晚清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白芷每日都会过来看一次,偶尔会遇到陶轩,都是点点头便离开。 这一日,白芷到的时候,陶轩已经在那里了,看到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白芷便想悄悄的退出去。 “何必躲着我呢。”陶轩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温润,让人感觉很舒服。可是白芷却因为无法解释的事实而只想逃跑。 但这次陶轩没给她这样的机会,看似徐行,速度却很快,挡住了白芷想要离开的路。 “为什么呢?我一直想问,是不能还是真的忘了?”陶轩眸里鲜见的划过一抹真正的温润,而不只是那种让人放下戒心的伪装。 看着白芷闭口不语,陶轩眼中的那抹温情慢慢消散“是随便就救起来的人呢,所以不记得了么。”虽然语气不含冷意,但谁都能感受到那复杂情绪中透出的失望。 “我一直在找你呢。如果不是……”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对她的记忆太过缺少,回来后找她的事情并不顺利,若不是那次意外的调查,他或许就真的将她咔嚓了。 白芷欲言又止,蹙了粗眉,怎么遮也遮不住眼底的为难。陶轩气质转冷“是真的忘了?”却不死心的做最后的确认。 “我不知道。”白芷用尽一切力量告诉他这个答案,似乎整个人也跟着瘫软了。陶轩虚眯了眸,明明这么敷衍的答案,为什么他能在里面抓到那么一丝的真诚。 白芷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是真的不知道。 白芷无法形容听到耳边这声叹息的感觉,就好像胸口全部闷住了。这让向来会将自己控制的很好的她很不习惯,身体片刻的僵硬和不自然被陶轩迅速的收入眼底,默。 “我走了,这丫头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程晚清从未在陶轩的声音中听出那样的落寞感,在打开门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入心。 陶轩怎么样她还真不关心,只不过对于白芷这长时间来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点的不同。所以难免会好奇的听那么一耳朵。 “我都不知道程姑娘有这么少见的习惯。”陶轩恢复那样温润淡笑的面具,只是眸子里的冷比平时还要低上几个温度。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在人家门口说这些事情。”打嘴仗,这种不靠权不靠势的东西,程晚清要是再输掉,那也就别满心满意的报仇了。 陶轩咧了咧嘴角,不在乎的自以为标准的笑了笑,至少此刻,二人还是合作中呢。 程晚清将手中的瓷瓶扔了过去“这一次要是再没办法,你把全世界搬来我也没办法了,小女子能力有限,实在无能为力。” “呵呵。”陶轩的这一声呵呵却让程晚清听出莫名的味道。蹙眉未来得及深思,陶轩便带着瓷瓶施施然的走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欠了她的,甚至在面子上都不需要多做无聊的工作,这件事下来她得到的好处才是最多的。 而事实上与陶轩所想的毫无二致,这药虽难,还不至于让她不眠不休这么多天,她闭关的真正理由不过是因为有一种情况叫做迟则生变。 她一直相信陶轩知道她在那份药物单子中掺了其他,还是乖乖的都拿了出来。可是以陶轩的智慧,在明知道自己和他们是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是绝不会让自己多那么哪怕是一分的胜算。 所以程晚清迟迟不将配好的药拿出来,只要他东西没到手,这里所有的东西便随意自己拿捏。 这么多天下来,程晚清好无浪费的将所有的药材全部融了,利用少见的三色土保存起来,如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瓷瓶才是她这些天真正的工作,也是她真正的宝贝。 不过这些要早点运出去才好呢。 正在程晚清拼命思考怎么将这些药物运送到寿王手上的时候,白芷却适时的咳了咳。 因为刚刚陶轩离开时候那句话让她想到一件事。 “怎么了。”程晚清对于白芷就温和多了,面色不冷漠,不讽刺,也没有那种气的人想要抓死她的表情。 “我好像听家里那边来了消息说,京城的承恩侯府,锦绣楼被打劫一空。而追随着踪迹,找回很多被遗失的孤本,各种各类的唯独没有关于南京蛊毒的这一块,虽然不排除搜索的不到位,却也有可能是人家专门奔着这个去的。” 白芷的话让程晚清诧异极了“京城那边没有人护着么?”程晚清不相信寿王会护不住那么小小的一栋楼。 “有,可是那晚没有。”白芷毫无隐瞒的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程晚清,倒是让程晚清喟然太息。 “我也想问你呢,为什么呢?躲开曾经救过的人,却对我一个陌生人如此交心。” 程晚清一直憋着的话,也怀疑过她的别有用心,却一点点的越来越相信她。 白芷只是微微一笑“一切都不同了呢。”她的话很奇怪,程晚清根本无从捉摸,但是却感受到她说着这话时候的真诚。 程晚清笑着点了点头“京城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这件事就算真的是陶轩做的,也即便结果如他所料那般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他依旧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就像是程晚清听不懂白芷那绕圈圈的话一样,白芷也完全听不懂程晚清话里隐含着的别的意思,但这不妨碍她松了一口气。 程晚清淡淡的回以一笑,心中的疑惑更深,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女孩啊,偶尔冒出的熟悉感又是从哪来的。 两世相加从没见过不是么? 说完话后白芷便回去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很尴尬,可是无论是从各个方面汹涌而来的压力,都让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 再者说如今乱世已成定局,手无寸铁的她还是老实点好。这一点程晚清和她保持一致。虽然皇上死后她可以随意离开这军中。 但是就像是寿王当成把她扔进来的意思一样,其实也是另一种保护,虽然不甘心,虽然也想再多做些什么,但她还是忍住了。而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自然要利用个完全。 正在她想着如何将这些东西送出去的时候,陶轩也得到了那来自锦绣楼的孤本。 蜀王也在翻阅,没有细细研究,只是粗略地看了个大概。 “这些东西,的确很多都失传了。”说话的是三个军医中资历最老的一个,看着那些孤本笑的很开心。 陶轩本以为那里的东西即便是再珍贵,也不至于到真的全世界唯此而已的地步,可是以这三个军医的阅历此刻显示出的情绪,还是让他多多少少有那么些惊诧。 “我就说那丫头的本事不会凭空得来的,有这样的资源,真是让她捡到了便宜。”军医说的开心。 蜀王的心思却飘的没了,在几年之前,林琬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林安之曾经让他牵制住他女儿自己要去做什么事,那件事即便最后他查出来好像与承恩侯府有关,似乎往里运了什么东西,但再细致的便查不到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事情总会让他想到哪年的事,和承恩侯府的事情,他不清楚,林琬更是完全不知情。只不过那次之后长公主对他的态度明显有所好转,比起太子,比起其他皇子都要好上那么一些。 虽然因为怕外界造成不好的言论,在外面并没有表露多少,但那种改变对于一直很敏感的他还是感受得到。 他甚至也认为正是那样,林家遭难之后他才会让并不知情的长公主彻底失望,甚至不惜去扶持那个私生活不检点,还对自己亲妹妹抱有非分之想的前太子。 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蜀王似乎抓到了些什么,却总觉得像是有一团迷雾一般得不到最确切的答案。 而在他出神的时候,陶轩已经在和三个军医研究是否能再现程晚清所制造出的奇毒。(未完待续。l3l4 第一百四十一章:旧物重现 蜀王想到那些往事,竟然不顾玄奕的虎视眈眈,派出大批暗卫回京城去调查此事,而因事情牵扯到了林家,程晚清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程晚清对于蜀王突然将旧事翻出来,喜的同时更多的是惊,喜是因为那段事情具体有很多她是完全不知情的,而蜀王则不然,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一手主导的结果。 即便是他有些事情被隐瞒住了,如今放手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程晚清相信一定可以知道有关那段时间里更多的真相。 而惊更多的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因为害怕她的重生被察觉的胆战。 程晚清就在这样的心境下等消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件让她极为震惊的事情。 前世向来不离身的白玉笛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说到这支玉笛,据陶轩说是在盗药材的时候掩人耳目用的,或者是陶轩这只老狐狸感觉到程晚清突然问这件事情比较奇怪,再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肯再回答了。 这日,双重心事的程晚清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柳树发呆,相比于京城林府调查的进度,她更想知道那支白玉笛的来源,虽然只瞥了一眼,却认定那东西和自己的那根一模一样。 前世的时候,父亲曾经告诉过她,那支玉笛和她一直佩戴的白玉莲花和一般的玉是不一样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将它们弄丢,她记的很深的还是小时候因为淘气爬树,不小心把那玉莲花挂到了树上,结果从来都不会对她生气的父亲勃然大怒,她哭着把那天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在树枝上找到了那枚白玉莲花。 从那以后,那两样东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她死在刑场之上,重生以后,再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下落。 “白芷,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也不知是随着时间还是随着感情,程晚清对白芷的熟悉感越来越重,那不是一种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甚至透着丝丝诡异。 但这一次毫无办法的她也只能拜托白芷,即便知道白芷因为躲着他而去见他的可能性很小。 “什么事,坐下说。”白芷的房间有着一种令人安静的感觉,熏着的香很好闻,经常让程晚清想到郑国公府,都莫名的让人安心。 放下手上的事情,将泡好的茶递给程晚清,笑道:“怎么了,皱着这么深的眉,黑掉到下巴上了。” 诚然,程晚清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将那些想不清摸不透的事情再脑袋里转了一遍,对母亲身份的怀疑让她更着急弄清楚笛子的事情。 因为据前世的父亲所说,那两样东西都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这是现世唯一仅存的她可以用来查探她母亲身份的线索。 “你和陶轩……” 程晚清突然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请求实在太过突然,程晚清不是没有看到过白芷和陶轩之间的尴尬,和白芷几乎见到他就躲的事实。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程晚清刚一站起来,便被白芷按了回去。 “是有事想让我找陶轩,说吧。我和他之间没有多复杂,只是因为很多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不想他有其他的想法。” 虽然白芷又解释了一嘴,程晚清表示她还是没有理解,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时间没经历去理解这些事情了。 程晚清感觉得到白芷眼中的真诚,便沉了一口气道:“我想要陶轩身边的那根白玉笛。” 白芷皱了皱眉,“我今天还看到他在把玩一根白玉笛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根。” 程晚清点点头,“一定是。” 白芷有些为难,“是借,还是要?” “借。”程晚清知道让她帮着去借已经是极限,以陶轩的脑袋不可能不知道借的人是谁,只是看他会不会因为去的人是白芷而有所松动。 白芷点了点头,“我只能说我可以试试。你知道我和他之间比较尴尬的。” 程晚清笑着松了口气,能试试就有成功的可能性的,因为那东西的重要性,她都已经做好去偷的准备了。 午后,白芷在陶轩住处外徘徊了许久,她是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去见陶轩,那些往事她根本完全不知道,只是遇到陶轩时丝丝点点的情绪告诉她那些事实完全存在,而如果拜托她的人不是程晚清,她绝对不会插手。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准备晚饭,终于舍得进来了。”陶轩在她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白芷这副身子没学过武,对于陶轩来说太容易辨认。 白芷有些尴尬,陶轩放下手中的书,随意说道:“坐吧。”白芷悻悻点头,选了一个靠着他远一点的位置。 陶轩对此只是礼貌的笑笑,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眸中蕴含的无奈的复杂情绪。 “找我什么事?”就好像老朋友那样的自然语气,让白芷想要迅速逃离。 “我……额……”因为被他那样自然乱了心绪,说话竟然也变得断断续续。 陶轩也不急,也不催她,只是认真的等着。 “我……想借你的笛子看一看,明天……额最多后天就还给你。”白芷在进屋的第一刻便发现了放在桌上的白玉笛,看起来玉质很好,有一种说不出的与众不同的感觉。 陶轩眸中的笑容淡去,也不拆穿,看她,她便将目光移开。 “算了,你拿去吧。”陶轩有些疲惫。 白芷松了一口气,道了声谢谢。 陶轩望着白芷离开的背影,笑的有些苦涩,从一开始知道白芷是那个人时铺面而来的熟悉感随着她的躲离而越来越生疏,他现在甚至会晃神,这个女孩真的是那个人么。 他知道是,他的调查不会出错,还有那熟悉的感觉也不会出错,只是他不明白她在躲什么。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也只是道谢而已,可她却那样慌张的躲开了,甚至有那么一刻完全迷茫。 不管怎样,程晚清在看到那一玉笛的时候,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白芷脸色算不上不好,只不过那一抹抱歉和愧疚却很容易察觉。 程晚清叹了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么?”愧疚这种情绪并不好受,程晚清很清楚,她能帮自己拿到这个,证明陶轩待她真的很不同,如果是因为那样的救命之恩,程晚清觉得这完全说得通。 因为在最困难的濒死之时得到了她的帮助,即便是最冷血的人也会永远记得吧。 可是白芷到底在别扭什么呢。程晚清之前不是没怀疑过陶轩有其他想法,可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因为白芷的抗拒陶轩从未有过多余的动作。 这让程晚清对白芷的举动愈发不能够理解了。 白芷将笛子交给程晚清,叹了声道:“我只能说,救他的人已经不在了,那段往事我根本不记得。” 程晚清莫名,难道是失忆?因为失忆而怕陶轩认错了救命二人而逃离?这勉强拉扯的通? 看着白芷是真的不想说下去,程晚清道:“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我会把笛子送回给你的。” 白芷点了点头。 夏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走过,程晚清走在那样的月下,想着不知道程晚玉近况如何,十月怀胎,算一算很快了呢,或许她再度回到京城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了吧。 踏着微凉的青石板路,程晚清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月下路前白衣身影负手而立,淡淡的月光拢不住那眼角眉间的清愁。 程晚清因想到程晚玉儿翘起的嘴角抚平。 蜀王自嘲一笑,“这支笛子不是那一支。”程晚清皱眉,她自己的东西虽然还没来得及细看,可是触手的感觉却是让她确认十之**就是她的那一支。 因为她的白玉笛的触感有别于世界上任何的白玉,即便是看起来也有些许不同,因此在她看过一眼之后才那么焦急。 蜀王的笑容有些苦涩,“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就好像没有一模一样的人,罢了你细细看过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程晚清声音转冷,“蜀王殿下拦着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还有你怎么救那么清楚我可以辨别出这支笛子到底是不是那一支。” 程晚清声冷是因为她突然心惊。 前世认识林琬的人都知道,她有多么宝贝那支玉笛。根本不会让别人碰到。当然蜀王是一个例外,那个时候的她傻得对他不曾保有任何秘密。 而蜀王刚刚的语气就好像站在这里的就是那支玉笛的主人,那么相信她再看一看就能分辨的出,这怎么说得过去。 即便程晚清暴露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是,但毕竟在任何人心中她是她,林琬是林琬,为何如今的蜀王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他在面对林琬的感觉,而不是面对程晚清。 这和她以前站在他对面的感觉完全不同。 第一百四十二章:跟踪 艾菲尔狠狠的敲了李天一下,怒道:“废话,我再怎么说也有60级a阶的实力,还有天器护身,就是70级a阶、70级b阶的boss,我也可以轻松对付的了。【】你这么说是小瞧我了?” “不过,我变身之后,实力本来就只有原来的一半,现在被压制的只有原来实力的四分之一了。50级b阶的,也可以对付看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现在要变身了,这回便宜你一回,让你见识一下精灵族的实力。”艾菲尔老气横秋的说道。 “额,你怎么知道?” “额,也差不多了。对了,你干嘛呢?搞得像去结婚似地,有这么急嘛?”李天明智的不和小楼在这个问题上讨论,转移话题道。 法杖一挥间,一道金色光束直射暗黑领主,艾菲尔打架,一向是干脆无比。 在城西找了半天,怪也打了几百只,李天终于放弃了,一脸郁闷的看着小楼:“大哥,奇货游商到底在哪里啊?” 李天刚想骂这家伙几句,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艾菲尔却先发火了:“小子,你喊谁***呢?”手中法杖一举,就想动手。李天赶紧劝道:“好了好了,你小子,不乱说话要死啊,这位是我朋友,别看她相貌小,实际上可以做你奶奶了。赶紧给她道个歉,不然,她可真动手。”李天胡咎一顿,把小楼拉到一边,悄悄说道:“这位脑子有毛病,你悠着她点。” 李天直看得眼珠子冒了出来,这还是他们十几个人,上次费尽心机攻打的暗黑领主吗?竟然被艾菲尔简单的3个魔法搞定。 暗黑领主看见这个光环,恐惧之色更甚,身形一动,又是想逃跑。 小楼脸一红:“这不是遇见破天了嘛。” “什么,奇货游商?走,快点,还磨蹭什么,全速前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呢。”李天一听奇货游商,立刻想起上次发大财的事,竟比小楼还着急,拉着小楼就跑。 “哦,原来如此啊,感情这位老奶奶也学年轻人来神幻里消遣来了。”小楼彻底误解李天的意思,直让李天无语以对,算了吧,他要这样想,也不错,省得惹麻烦。神幻也不是没有一些老爷爷、老奶奶闲的无聊,来游戏散心的。而且由于游戏设置可以调整容貌,把一些五六十岁的人变成二十岁的样子,也属正常。何况,现在科技发达,就是在现实中,一些驻颜有道的人,五十几岁了,还如二十岁的年轻人。小楼是彻底的把艾菲尔当成了那种老年人却保养有道,进入游戏再调整了容貌的爱美女子。 艾菲尔一飞进房间,原本闭目养神的暗黑领主,一下子睁开眼睛,神色竟是有些惧怕,与上次李天、绝杀等人见到时的不屑神色,天差地别。 ...... 见小楼账算得这么清楚,李天也是舀出500金币,准备交易给狱浪。狱浪却是阻止道:“破天,你干什么?还记得我现在用的40级的黄金枪还是你送我的,这50张定点卷轴,我可不能要你的钱,这可是我送你的。” 艾菲尔一挥手,一道光环再次套住暗黑领主,看了一眼李天就离开了。 艾菲尔得意的转身对李天说道:“我的圣光刚好克制暗黑魔法,在我面前,这个暗黑领主的实力也会被相应的压制。这个光环的维持时间是1分钟,你先别动手,等我把他的血量消耗到10以下,你再动手。” ...... 暗黑领主头顶不断冒出5万多的伤害,一分钟过去,他的血条就不见了一小半。艾菲尔又是一个光环,死死的套住了他,暗黑领主动弹不得,貌似只能等死了。 “暗黑魔法禁止,怎么上次来没有发现,哦,对了,上次来的高手可没有一位是光明系。”“那怎么办?你能干得了他吗?” 暗黑领主一声惨嚎,先是被光剑射中,接着光环不客气的套住了他,一个红色的-20600的数字,从暗黑领主的头顶冒出来,接着又是超过5万的连续伤害冒起。这一转眼的功夫,胜负已知,艾菲尔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 离开酒楼,先是带着这位大小姐四处逛逛,没办法,吵着要逛街,就满足她一下。但是,在陪她逛了一个专卖时装的商店后,李天后悔带她出来了。这小丫头,明显没见识过人类的衣饰,初次见到那些花花鸀鸀的衣服,喜出望外,非得拉着李天给他买。她固然是有钱的主,但是精灵可是不使用金币的,于是那些开销全部算在了李天的头上。李天暗自哼了哼,看在你给了我那么好多处的份上,咱今天就破费了。 小楼扑向狱浪,就欲抢夺几件。 小楼撇撇嘴:“切,就这个啊。” &n bsp;“哎,谁说我不要的,100张,我们2个分,一人50张,狱浪,记得你上次欠我1000金币来的,这次就不要你还了,当买这些卷轴了。” 不一会儿,却是看见狱浪慢悠悠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咦。”艾菲尔轻咦道,“有两下子啊。”接着却是冷笑着法杖一指暗黑领主,一个金色的光环从暗黑领主的头顶凭空冒了来了。 拉着艾菲尔直奔城西,再让他逛下去,自己非得打出血不可。刚到城西,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一天不见的小楼一夜听风雨。小楼看起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只管埋头走路,也没有看见李天就在他身后。 狱浪甩甩了头发,慢条斯理的说道:“就你们2个这速度,还想追上奇货游商。还有你,小楼,叫你快点,磨蹭了十几分钟,人家会等你嘛。” 上次打过一次暗黑领主,这回轻车熟路,很快,李天就带着艾菲尔来到暗黑领主所在的那个房间的入口。李天仗着艾菲尔这位大高手,直接就想冲进去。艾菲尔却是拦住李天,提醒道:“先别进去,这房间里面有暗黑魔法禁止,压制光明系魔法,我的实力也被降低了许多。” 狱浪赶紧收回腰带,嘿嘿一笑:“有你们的东西,不过不是这些。”说完,舀出一叠卷轴来,正是李天梦寐以求的定点卷轴。 艾菲尔早等的不耐烦,狠狠的掐着李天,李天吸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啃声,痛就痛吧,我忍。半响之后,艾菲尔瞧见李天被掐的毫无反应,没了兴趣,边走边四处看看风景,打打小怪。 暗黑领主神色凝重,七旋回转,堪堪躲开艾菲尔一击,可是以艾菲尔的个性,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暗黑领主。又是3道光束,对着暗黑领主激射而去,。暗黑领主怒吼一声,暗黑之光,一道黑色光束与艾菲尔的一道金色光束来了一个对撞,刺啦一声,竟然两两抵消,凭空消失了。暗黑领主身形急转,又是躲开2道光束。 艾菲尔拍拍手道:“就知道你拉我当打手,不过,当打手也行,打完这个,你可得好好陪我逛逛街。”“还有,我想去你们人类的其他城市看看。”艾菲尔狡黠的说道。 “额,破天,你怎么在这?”小楼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正是一天不见的李天。但他看李天只是看了一眼,便被李天身边的艾菲尔吸引过去了,“咦,这位是,好啊,破天,什么时候拐骗起人家***来了。” 李天笑了笑:“这里可是有一位b阶boss的,你不是要打架吗,那位暗黑领主可厉害了,保证让你打的过瘾。” “老奶奶?”艾菲尔愣了一下,接着也追着小楼去了,“小子,你喊谁老奶奶的。”却是看见李天竟然丢下自己,不知急着干嘛去了,又追着李天跑起来。如此一来,3个人,像是跑马拉松般,一个接一个,追人去了。 一路上打打怪,采集一些稀奇的药草、名贵的木材,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不久,就来到了暗黑大需洞。 “额,比我还急。”小楼苦笑一声,“等等我,咦,老奶奶,你就跟着我们吧,别走丢了。”路过艾菲尔的时候,还不忘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那还好,行啊,你有我把最后一击让给你是吧?”艾菲尔嘿嘿坏笑道。 艾菲尔慎重的思考了一下,说道:“一进入这个需洞,我的实力会被压制20,这暗黑领主实力怎么样?我以前也见识过暗黑领主,那是50级的b阶boss。” 2人站在暗黑大需洞的东入口前,艾菲尔一脸不快的说道:“破天,这里的黑暗气息好浓厚啊,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在这里我的实力会被压制的。” “奇货游商人呢?”2个人心急的问道。 “正是50级的b阶boss。” 令李天郁闷的是,这些时装只是装饰打扮用的,没有一点属性加成,只是式样新颖奇特,好看而已,偏偏贵的要命。一般的一件都要一百金币,忍痛给艾菲尔买了几件,赶紧拉着她走人了。 “行,没问题,只要你把最后的伤害和仇恨留给我,就是天天陪你逛街,我也干。”李天拍了拍胸膛,不就是逛街吗,谁不会啊。 忽然间,无数道白鸀2色相间的光芒的从艾菲尔体内冒出来,她仰天长啸一声,一团柔和的光团包裹住了她。头发以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原本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身材,现在噼里啪啦,从骨子里发出一阵爆裂的声音,似乎骨骼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最后四肢,缓缓张开,一双金色的蝴蝶翅膀从她背后伸展出来。艾菲尔整个人来了一个大变样,忽然就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这个美女,大大的眼睛闪着金色的亮光,明亮异常,鼻梁高耸,尖尖的耳朵,相貌倒不是变换太大,至少李天还是认得出来的。艾菲尔腾空飞起,拍打着金色的蝴蝶翅膀,垂腰的长发,白净无暇的手臂,修长的大腿,全身除了包裹住胸部以及隐秘部位的一点鸀色布条,其他地方竟都显lou无疑。一时之间,庄严与美丽并存,连李天看得都差点口水掉下来,哪还有之前野蛮、放浪不羁的样子。 “是这样的,狱浪那家伙说在城西看见奇货游商了,这不,我急着去找呢。” ※l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李天纳闷的喊道:“小楼,你干嘛去呢?” 艾菲尔瞧见李天的样子,扑哧一笑:“大傻瓜,我进去了。” “变身?” 李天则是无语的看着暗黑领主,暗自苦笑:这算不算是系统bug呢? 小楼也是气喘吁吁,发了一条短信询问狱浪,“狱浪说就在这附近啊,怎么不见了?” 既然狱浪这么说了,李天也没有办法,与两个人道了别,拉起艾菲尔,往暗黑大需洞去了。 艾菲尔,不客气的打出一道道光束,消磨着暗黑领主的生命,几分钟过去。对着李天说道:“好了,只有5的血量了,我再对他施加一个光环,就离开这个房间,你慢慢打吧。” 艾菲尔嘿嘿一笑,拍打了翅膀,飞了过去,对着暗黑领主就是一击,一道白色的光剑激射向暗黑领主。两两夹击之下,又是面对一位60级的圣光法师,正好死死的克制住了他。 “呵呵,不多不多,狱浪,小楼不要给我,我都要。” “哎,破天啊,你们2个也别找了,他早走了,不过......”狱浪神秘的一笑,舀出几张稀奇的黄金卷轴,还有几颗宝石在2人面前晃了晃:“不过,本大爷我赶上了,哇哈哈。” “我错了,大小姐,你厉害,其实我也只是问问。”李天装模作样的哭道,貌似真的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一再叮嘱艾菲尔不要多话,不要惹事,不要随便跑之后,李天还真的就带她打架去,而且,目标地点都给她选好了。 “不要拉倒,这好歹要10金币一张,这里可是有100张的,我这回大出血啊,还嫌我花的多。” “哦。”李天傻傻的跟着艾菲尔走,要不是他那超过100的威慑抗性,还顶不住艾菲尔身上散发出的光明威压。 半响之后,艾菲尔嘀咕了一句:“我都300岁了,叫我老祖宗还差不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森林 可是这一次毕竟是首次接触无花谷的陶轩陶公子,注定是要失望了。这两个在无花谷外迷路的还是运气好的。 白羽和另一个人虽然怀有陶轩特意备下的极为珍贵的避毒丸,但却在找到无花谷入口并且进入后迷路。 进入无花谷之后,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再是满眼的奇花异草,而是满目鸀树,那些树都很高大茂密,遮挡住白日里的阳光。 根据白羽不短时间的试探,只有穿过这一片树林才能到达他们应该到达的地方。 可是不说在完全漆黑的树木从中完全找不到出路,单是这片树林处处可见的陷阱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白羽二人并不是在野外会无法生存的人,也曾经无数次闯入过密林,每次都全身而退,这方面的训练早在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便很熟悉了。 可是这是第一次,星象,光线,时辰每一次的判断几乎都是错误的,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还好这片密林中也有兔子小鹿等野味,不至于饿死,但这种完全失去方向的感觉很不好。 和外界断了消息,等了三天,陶轩也没有得到白羽一点消息,而且和那两个人不同的是,剩下的两个似乎连回来的路也找不到了。 陶轩无奈,只好又派出一个小分队,让回来的两个人带队偷偷潜入了他们迷路的地方,再度进行搜寻。 第一次,还算不上正面对上无花谷,却让陶轩体会到了这里面的艰难。 而这天一早,程晚清刚刚醒过来,便发现手心中握着一张纸条,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此刻她没有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放到她手中而她却全然不知。展开卷起的纸条,那字迹让程晚清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从她到达这里后笀王第一次联系她,他的亲笔她一眼便可以认出来,放下心来的同时才仔仔细细的去阅读上面的内容。 可是在看完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笀王让她亲自走一趟无花谷,白羽这枚棋子对笀王来说可以说是第一重要,绝不能让陶轩一个失误便成了废棋。字里行间,笀王对陶轩新派出的小队完全不信任,对她却有一种根本可以称为莫名其妙的信任。 程晚清将信烧掉,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不过握着茶杯的手却有些冰凉,她有自知之明,白羽都陷进去的陷阱,她哪里来的能耐能够破的开。 可是笀王的话好像并不是凭空相信她,而是有着什么特殊理由,却不能在这里明说。 程晚清不是不犹豫的,她相信笀王,可是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这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敢保证会出现笀王所说的那种状况,她到了那个地方便会明白如何进出。 她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恐怕和无花谷有着比较复杂的关系,可是就现在的她而言,连父母和无花谷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更何况她现在是程晚清不是林琬。 就算是林家和无花谷曾经是哥俩好,人家也不会放过她一个姓程哦不姓郑的,毕竟表面上开来这两家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紧紧地绑在了一起,给汉王提供着不少的帮助,而无花谷却在明里暗里帮助叶府,这如此明显的敌对关系…… “哎……”程晚清只能叹气,她知道有些事情为了防止万一不能够完全说明白,可是这一次笀王让她自己领悟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她无论怎么思考领悟,结果都是她应该离无花谷越远越好啊。 再一次派出去的小队终于有人突破重重阻碍,也许是幸运,在迷路后又迷回了出口处。 所以陶轩在听闻除了他自己误打误撞的迷了回来,其他的人恐怕都陷入了入口内那森林当中时,脸色终于陷入了鲜见的阴沉当中。 “我去吧。”程晚清事实开口,在自己的各种怀疑和完全相信笀王两者间,她选择了后者。 陶轩脸色差的就差当着她的面翻一个白眼,但那意思很明显,“高手去都迷路了,你一个功夫半吊子,用毒半吊子的人去了有毛用。” 陶轩的这种想法没错,和无花谷大本营比起来,程晚清那点用毒的功夫,真心只能称为半吊子。 程晚清被他一噎,竟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够辩驳的,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便你。” 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程晚清起身便走,这日来本来就是打听笛子的事情的,陶轩因为清楚的知道眼前这货对那东西的认知比自己要多一些,才没有撵人。 可是他也没想到程晚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仔细想一下,似乎又理所当然,程晚清对于第一次见到那白玉笛就表现的很可疑,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和林琬有什么关系,但只要和林琬联系起来的事情她就似乎总能找到办法解决。 陶轩脑袋转速极快,毕竟程晚清这条命他并不在意,“你去吧,我会派人带路。” 几乎只是一刻,他便做出了决定,这回轮到程晚清瘪了嘴,心里苦渍渍的,肿么办?这该死的笀王殿下她要是陷在里面出不来,下次重生第一件事就是挠死他。 陶轩安排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程晚清便被告知一切已经准备好了,换上了夜行衣,将头发全部挽起,跟在一队人的后面悄悄被放行出去。 因为要到达山谷还有好长一段路,城外暗处已经安排好了马匹,直接不歇气的狂奔而去。 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白羽那些人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越高,更何况恐怕有人熬不过自己精神上的那一关。 完全迷路状态下又是暗无天日的森林,心力稍稍弱一些的会被自己逼疯。 一路不停的奔到山谷外部,凹凸的地面一点生命的痕迹都不看,满目的荒凉,而据说这里曾经开满了花朵,可是自从有了无花谷后,这些常见的花草就都死了。可是走过这一段地区,再向内深入,程晚清才见识到所谓的满目的花草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必须要提一句的是,这些花在程晚清眼中和在别人眼中是绝对不一样的,因为只要是开了的花全部带有毒性,而且毒性都不弱,慢性毒,半月内不会有感觉。这也解释了那些没有毒性或是毒性太弱的花草不能够生存下去的原因。 这里的土壤已经完全改变了,越靠近中心,便会发现土壤的色彩越多,这一路下来程晚清至少见到了五种色彩的泥土,比起曾经林府的三色土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不过在外侧还是三色土偏多,渐变的层次感让程晚清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差。 程晚清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中了这花的毒药,因为这些毒隐藏在体内的时候是无法被发现的。而且表现与常人无异,但不同的花草带有的不同毒性一旦爆发表现也不同,程晚清已经预感到即使将人带回去,恐怕也少不了麻烦。 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毒物,跟着到了无花谷的入口。 一从入口进入,程晚清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大吃一惊,怪不得无花谷这么放心这些区域,无论是入口外还是入口内,不懂的人到这里都是两个字,找死。 &nbs p; 但程晚清自问她的程度和不懂的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程晚清现在真的有哭的心情,她很确定自己只要进去了,就会迷路,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暗无天日的地方生存下去啊。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会帮你的,我沿路做了记号,再不济,也可以原路返回。”那个误打误撞迷路回去的人安慰她。程晚清请命的时候他并不在,所以他还在心里默默的为人家小姑娘抱不平,陶公子也太狠了。 程晚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无奈的情绪很大。 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将笀王的话忘到脑袋后面,笀王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百分的把握,不会由着她胡来。他既然那么肯定,就一定是有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且先慢慢来。 摸索着前进,程晚清脑袋里将以往经历过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两世加一起不是没走过森林,但绝对没走过这样的。 “大家小心,这里很多植物都有毒,别被划伤了。”程晚清借着偶尔透进来的一丝丝光亮能够观察到这里的有些毒物和慢毒不同,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且血腥味很容易引起动物的反应,才有此提醒,在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她还得靠着这些人保护。 其他人答应了,众人的前进变得更加缓慢,更不敢大声喊人,只能一步一步的挪,靠运气碰。 程晚清脑筋飞速运转,她确信笀王那一位绝对不是因为觉得她的运气比别人好才把她扔到这里来的,绝对有别的原因,可是到底是什么啊!程晚清不得不承认在这里面心境的波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出来 “你的字我是挺满意的,但是你能保证不会像刚才那位一样半途而废吗?我现在有个老主顾需要一部完整的手抄版巢元方的《诸病源侯论》,而且一定要楷书。【】” “姑娘,我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 “姐姐今天赚了不少钱,鹊儿想吃什么尽管说。” 说着,就就从布袋里舀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从掌柜发亮的眼神和频频点头的动作来看,他对自己的手抄本十分满意。 接过掌柜给的工钱,春蚕心里都乐坏了,但为了保持人前的形象,只好死命的忍着。告别了掌柜的,除了铺子,春蚕大大的笑了起来,对身旁的春鹊说: “我想吃糖葫芦。” “你的老主顾很急吗?” 见掌柜的语气和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春蚕更加感谢爹爹对自己在文书上的栽培。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在这样的关键时期,这些‘才’却能让自己解决吃饭这种现实的问题。这样的想法若是被爹爹知道了了,一定会笑骂自己‘有辱斯文’。 “掌柜的放心,我会一如既往的认真抄下去的。” 回到鬼屋的家后,春鹊不用姐姐说,就一个人去一边玩去了。春蚕卷起了衣袖,又开始了抄书。所谓一会生二回熟,等到太阳下山的时侯,春蚕已经抄了整整六十页。想着自己现在的页数都够应付两天的了,春蚕就起身活动活动,然后想着怎么做一顿好吃的。多年后,某人问春蚕自己最爱的两件事是什么时,这姑娘毫不犹豫的说了两个字:吃、书。看来爱做饭和爱读书对于春蚕来说并不是什么矛盾的事情。 说完,人就去了后面,没一会儿再次出来的时侯,手上多了一个包裹。春蚕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摞的白纸和笔墨砚台。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以后这本书就拜托姑娘了,若是纸张笔墨不够用也尽管跟我说。” 告辞了掌柜的,春蚕舀着包裹出了书画铺,看了看天,离中午还早。想着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活,就开心的拉着弟弟去菜市场买了些蔬菜水果和肉,打算犒劳一下自己和弟弟,顺便还给弟弟买了一个小玩具。 “好吧。” “好,我也不数字数了,今天的手抄本我给你五百文钱吧,春蚕姑娘觉得如何?” “那就谢谢掌柜的了。” “这个好说,你放心好了,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我每天会尽量完成你的要求,不过你要当天按字数给现钱。” “什么?请说。” 直到眼皮沉重的有些不听使唤的时侯,春蚕才放下笔。环视了一下屋子,小家伙已经不知什么时侯跑到床上睡着了,还心满意足的打着小呼噜。春蚕摇了摇头,走过去,把他裸lou在外面的小胳膊放进被子里,然后摸了摸弟弟的头,心里感觉很踏实。 掌柜的看着春蚕漂亮秀气的楷书,不无赞叹道: 转眼,瑞雪兆丰年了。看着外面银妆素裹的世界,春蚕姐弟俩满心欢喜的迎来了新年。彻底的告别了十岁和六岁的年华,奔向十一岁和七岁。 等到一切搞定,偷偷回到鬼屋的时侯,正好是中午时分。一顿丰富的午餐后,春鹊很乖的一个人跑到一边玩去了,春蚕收拾好桌子,摆上笔墨纸砚,开始正式抄书。摊开那摞有些破旧的巢元方的《诸病源侯论》,春蚕大致浏览了一下。爹爹曾经说过,这本书的重要意义,在隋朝医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说是一个瑰宝。但可惜的是,在这只能kao手抄流传下来的著作,这样完完整的手抄本确实很少见,难怪那位掌柜的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的重视。看来这几十万字的著作,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啊。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自己慢慢的抄,总会有抄完的一天。 第二天,春蚕早早的起来,吃完早饭后,就拉着弟弟来到书画店铺。没想到店门已经早早的开了,这在北街上倒是少见,看来这掌柜的也是个勤快的人。见到春蚕姐弟,掌柜的亲切的迎了上来。 “没想到春蚕姑娘抄了那么多,字体漂亮工整,页面也是十分干净,真是一个做事十足认真的人啊。” “可以啊,明天就可以给你送一部分手抄本了。” 想着明天还要给掌柜的送今天的劳动成果,梳洗过后的春蚕开始整理桌上的纸张。今天头一次开始抄,手还有些生,但还是抄了五十多张,近五千字。若是自己再快些,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了。不过,眼看着要入冬了,这么冷的天已经不适合熬夜了,那就把时间定在年前吧。这样既合理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想到这里,春蚕抽出十几张,把整整四十张的手抄纸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起,准备明天交给掌柜的。 “既然这样,掌柜的给我介绍一套吧。不过不要太贵,我的钱不是很多。” “这样吧,我借你一套,你交一两银子的押金就可以了。等这本书抄完,押金还你,这套文房四宝就当是奖励送给你。” 接下来,春蚕活动了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出去烧了一盆热水,把脚放进热水的那一刻,从头到脚的舒畅让春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这整本《诸病源侯论》整理抄完可能需要不少时日,就叨扰掌柜的了。” “我是满意极了。我敢打保票,就算是我那位挑剔的金主看了,也是没话说。” “那就按掌柜的意思吧,我没有意见。” 充实的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直到眼睛有些模糊的时侯,春蚕才意识到,已经快到掌灯时分。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院子里,煮了一碗青菜鸡蛋面,解决了晚饭后,回到屋里,拉上那厚厚的窗帘,点上灯,继续奋战。 “掌柜的对笔墨纸砚有特别的要求?” 没想到弟弟的要求那么低,春蚕大方的一次性买了四串,两人好好的过了糖葫芦的瘾。回去的路上,心情很好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让擦肩而过的路人看的莫名其妙。 “一两银子?我没那么多钱啊?” “现在天还早,能不能从今天就开始抄书啊?” “是啊,以后再加一个有水平的封面,这会是一本精品呢。” “春蚕姑娘,那么早啊。用过早饭没?” “他是我们铺子的金主,脾气有些古怪,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突然要我交货了。” 说完就写下字据,按了手印,交给了掌柜的。掌柜的看了看字据,点了点头,说: 忽然想到了什么,春蚕又接着问: 就这样,春蚕每天固定的给掌柜上交四十张质量上佳的手抄本,而掌柜的呢,也是雷打不动的每天付五百文钱给她。两人之间的默契一直维持了近三个月才结束。而这时,春蚕积攒了近四十两银子。若不是真真切切的握在手里,还真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那么多钱。不过,听说掌柜的把整本书装订好交给那位金主时,那位传说的金主满意之极,心情大好的情况下慷慨的给了掌柜的一百多两银子。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富人的钱比较好赚啊。 “若是这样,大家都满意岂不是很好?” “掌柜的满意就好。” “那你就立个字据吧。我这也是小本买卖,没办法。” 为了保证手抄版的质量,从第一个字开始,春蚕就不急不燥的一笔一划的抄着。这样虽然降低了效率,但可以减少废纸量和错字的可能,对于急功近利,春蚕更看中的是结果。 “这样就可以了,姑娘先等等啊,我去给你舀东西去。” 独自玩着小木马的春鹊,偶尔会抬头朝姐姐的方向望去。灯光把桌前那位执笔的姑娘照的特别的大家闺秀,那专注的眼神,和偶尔恍然大悟的表情,都让她生动无比。望着这样的姐姐,心里有着小孩子满满的崇拜。 “掌柜的意思是,我被录用了吗?” “已经吃过了,我是来交部分手抄本的。” 抄书其实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你不但可以温故而知新,还可以增长知识。想着这本医术完完整整的抄下来,自己也该成了半个大夫了。 因为第一次的合作愉快,年前的时侯,掌柜的又交给了春蚕很多的工作。想着这些能够给自己赚更多的银子,春蚕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事隔很久之后,春蚕才知道这些工作全是那位传说中的金主委托掌柜的。而自己自始自终都间接的在为同一个人打工。 “若是掌柜的顾虑多,我可以跟你打个商量。” “掌柜的请说。” “不愧是私塾先生教出的女儿啊,字写的确实不错。” “没关系,若是小姑娘将这一本书给我漂漂亮亮的抄完,除了工钱,我还会给你额外的奖励。” “当然有了,这次的主顾不是一般人,不但挑剔,还是个要求完美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采药 因为**花的激发,本应该再潜藏在体内一段时间的毒性提前发作了,凡是去了无花谷的人,全部开始出现了眩晕疼痛的反应,当然除了程晚清。 三个军医挨个的把脉,然后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程晚清虽然没有预料到这毒性发作的这么快,但也没有太大的惊诧。 陶轩听闻她的反应后几次试探,无非就是想知道对此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和为什么她没事,不仅不会受到**花的影响,也没有和别人一样让潜在的毒性进入到体内。 不过程晚清狡猾的让陶轩相比于气愤更多的是无奈,他总觉得程晚清对自己的了解已经超乎了一般可以预料的情况,就像是对他的防线总是很高。 这让他每一次不能动用武力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往往折腾了一溜儿,最后该得到的消息什么都没得到,这一次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不清楚的是,程晚清这一次是真没辙,要说这里面可是有寿王的人在的,她要是知道解决的办法,可以想借口或是借用别人的手段把他们身上的毒解了。 可是程晚清对毒的了解其实根本就不全面,记忆中大都是父亲教她点她会一点,并不像是无花谷那样钻研一道一直下去。 所以相比于无花谷用毒像是一张紧密的网,程晚清更像是一个一个的点,碰到了那个点她清楚,错过了那个点她又完全不知道。 这也导致了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不像是那三个军医还能找到大致的方向从而进行尝试和推理,对此一无所知的程晚清已经退化到和陶轩蜀王一样了,束手无策。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真实因素存在,陶轩才显得格外憋闷,如果她是说谎的,他还能用计,她真的不知道他也没辙,只能看着程晚清依旧活蹦烂跳。他的得力手下却极为的痛苦。 三个军医决定留下两个人观察,一个去离这个地方不远处的深山采药。不知道陶轩和那个军医说了什么,最后他竟然要求程晚清和白芷一起跟着去。 理由是,女孩子比较细心,再就是军队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用来采药的这样蹩脚的理由。 因为之前和寿王联系过,大致达成一致的意见是能忍耐的尽量忍耐,尽量在这里呆着。因为京城那边相比于这里的表面紧张实际比较轻松来说更是风起云涌,那里才是平静下掩藏的巨大风暴。 所以程晚清没二话的跟着去了,毕竟白芷都跟着去了不是么。对于白芷,程晚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觉得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自我矛盾体。 但是这个矛盾体对她还不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程晚清还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就这样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程晚清白芷跟着其中的何军医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北城门以外最高的那座山。 这座山的位置比较奇怪,想到山脚下需要弯弯绕绕好多次,没有经验的人不会选择来这里,因为太容易迷路。 可是自从蜀王将军队驻扎到城里,这里就成了这三个军医最常关注的地方。一些普通的药材是可以购买的,但很多比较珍稀的药材购买难度很大。而且即便是有售,也大多数因为保管的不得当而失去了些药性。 所以一般医术高超的人都喜欢自己采药,只有自己才知道那些药材做什么用怎么保存怎么采摘。 程晚清前世是学了不少配毒的本事,毒医相对,会配毒自然也会解毒,但是采药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林安之没交过她,属于未知的领域,程晚清也乐得自在学着些。 在采药的过程中,何军医郁闷了。陶公子是不是把这个丫头看得太高明了,为什么那么多基本的药理她都不知道。采药也不会存储也不知道用什么材质,这样的人真的有他形容的那样的本事呢。 本来他就是疑多余信,因为程晚清的年龄在这,经过采药一事,这位军医连防着程晚清的心思都没有了,殊不知这正中某人下怀。 程晚清还真没有特意藏拙,只不过相比于她有些高屋建瓴的本事,其实基础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好,这一次正好学了个全乎。 这何军医是很博学,但也很爱显摆,这样的人小心眼,如果觉得你和他相差不大,那就会处处防着你,把自己那点本事呵护的那叫一个周到。 可是一旦他认定你对他没什么威胁,那显摆的心思就出来了,几乎是每遇到一种珍稀药材,他都会将这种药材所有的用途说一遍,再详细说明每一种用途取材的部分,每一个部分需要如何保存,详细到白芷都能记得很清楚明白。 何军医说得好,白芷你就是个药材的名字,怎么能一窍不通,来,本军医给你讲…… 程晚清一路观察着白芷,对于军医那噼里啪啦的知识,她没有一点不耐烦,真真正正的都听了下去,这反倒让程晚清更加迷茫了。 这天,何军医沿着峭壁将药材摘下,程晚清和白芷因为太累而坐在一边休息。 程晚清看着白芷有些冒汗的额头,叹了一声道:“你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白芷微微挑眉,“还能为什么,陶公子的命令啊。” 程晚清看她抓错了重点,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随军,为什么在皇上死后你还选择呆在这里。” 白芷听了程晚清的话笑了,“皇上在的时候自然是皇命不可违,皇帝驾崩了,却是因为京城的环境更为复杂,你在这里不也是这个原因么。” 其实程晚清感觉得到她没有说出全部的理由,但这也无可厚非,谁都有难言之隐,只不过这段日子下来,白芷时时刻刻处于那种自我矛盾中,还有偶尔说出的莫名其妙的话都让其实骨子里没有那么大好奇心的人变得愈发好奇。 其实白芷隐瞒的和程晚清隐瞒的一样。 只不过林琬重生,完整的接受到了程晚清本身的所有记忆,又身在通州,处于一种比较太平的日子里,有足够的时间缓冲和筹谋。 而白芷的情况却是复杂太多了,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成了另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恐慌感将她包围,她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家人是做什么的。 记忆中的家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就算知道,也因不同的身份而没有办法相认,她一步一步的试探,凭借着她近乎极限的智慧,成功的生存下来。 只不过毕竟不是原来的人,无论她怎样侧面打听曾经的自己,甚至不惜装摔到了脑袋记忆混乱,一些习惯还是变了太多,让新的家人诧异并且产生了其他想法。 不过她到底没能知道他们对她的打算,就被皇上扔到了军中,却没成想见到了程晚清,和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模样。清冷的带着防备的,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所有的人。 偶尔会淡淡笑着,不是因为开心,那笑容里嘲讽更多。无论前世今生,白芷都不喜欢骄傲的人,可是每当程晚清露出那样笑容的时候,她不仅不讨厌,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她对蜀王和陶轩也抱有了敌意。 只不过打死她也没想到原主和陶轩还有着那样一段过去,也算不上过去,顶多算是救命的恩情。但这样的认知还是让她无比的慌乱,应对的也不好。 好在重生这种离奇的事情别人都不可能去想,她才逃过了一劫,不是没想过借着这个身份继续生活,可是新的身份的家族和自己原本的家族处于对立的状态,他们处心积虑想要伤害的都是她那么在意的亲人。 所以什么京城更加混乱只不过是借口,她从来不怕混乱,却太清楚自己回去恐怕就会被新的家人利用而伤害到她在意的人。 所以她宁可呆在这里,承受遇到陶轩的不自在,承受像是如今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接触过的采药。 不过还好,程晚清也一直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 “开工了。”程晚清看到白芷走神走了很久,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成功让后者回过神来,二人又在何军医的吩咐下不断的采药,学习着何军医所说的一切药理。 终于在第四天,何军医发现了在崖边的黄绿色小草,程晚清顺着他发亮的目光看过去,别说她还真知道这东西。 这段日子程晚清已经发现了,越普通的东西她越了解的不透彻,她要是真的知道的,父亲告诉过她或是她在孤本上看到的都是些比较珍贵的,像是眼前的这东西。 黄绿色的小草很柔韧,风一吹摇摇摆摆的,却是解毒的良药,其中含有的成分有汇聚毒气的功能,可以聚集分散在体内的毒性,再配合其他药材将毒性彻底祛除,好处便是有这种小草,不会出现余毒未去的状况。 第一百四十六章:偷走 “总算没让我失望。”何军医就是奔着它来的,因为季节和气候的原因,三个太医在经过缜密的讨论后,排除了很多种不太有可能生长的药材后,才把希望放在了这一种药材身上,没想到还真被他们撞到了,这还真是运气。 看到这株草,程晚清也很兴奋,能把白羽那条小命保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啊。这一次何太医没再让这两个丫头动手,而是亲自采摘,每一步都特别小心。 “好了,目的达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何太医脸上喜色未散,对二人说道。二人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三个人将药材全部收好之后便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因为下山比较困难,等到三个人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勉强到了最近的小镇,三个人决定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因为实在太累了,洗完澡白芷过来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睡了。程晚清也正准备睡下的时候,突然门外有暗影闪过,烛光在被带起的风中闪了一下。程晚清将门打开,那身影闪了进来。 “姑娘安好。”来人是寿王的得力手下,程晚清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个人。他拿出寿王的令牌,说道:“王爷要把这株药材拿走。” 程晚清皱眉“可是中毒的人里面有白羽。” “陶轩那里有良药,只不过太过珍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拿出来,白羽和另一个人是蜀王身边除了八个护卫最得力的存在,这种自折羽翼的事情他们不会做,姑娘放心就是。” 程晚清点了点头“可是药材不在我这里。” 那侍卫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知道,我已经拿到了。” 程晚清挑了眉,直觉这人话没有说完。果然那人犹豫了片刻道:“有三件事寿王要我交代,第一件事姑娘的姐姐已经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孩子,因为京城太乱,暂时还生活在山里。”程晚清听到这件事露出舒心的笑容。 在几次算了日子之后,她也知道程晚玉也该生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因为陶轩对军队把持的太严格,程晚清想喝寿王通消息也很困难,所以她才勉强耐住了性子,没有问。 “第二件事,王爷说再过几天会派人将你带回去,这里玄奕恐怕要发起总攻了,你不宜多呆。”程晚清怔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她也很想回去了,郑国公府和程晚玉的状况她都担忧着呢。 那人说完这两件事更加沉默了,程晚清心中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人来的蹊跷,以上两件事不特意过来说也可以。 “第三件事情是……中毒的人是安西王。”程晚清脑袋轰的一声“怎么回事?” “是叶灵贞。王爷说这个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比之前厉害了许多,他怀疑和去年到京城的那个中年美妇有关,而美妇背后隐隐和无hua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所属。叶灵贞和叶府的关系也有点恶化,似乎有人感觉到她并不是真的叶府小姐。” 程晚清眉皱的更厉害了“那安西王有没有事?” “把这个带回去就不会有事了。”来人说的肯定,程晚清也放了心,还好马上就要回去了。 只不过京城的形势真的让人担忧呢。 她真的不知道真的叶灵贞,也就是飞叶为什么会允许一个冒牌货代替自己的身份,就算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可是那毕竟是自己失散了许久的家人,到底怎么就做到如此无情无义呢。 程晚清一开始是认为飞叶失忆的,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寿王,本以为可以利用到,寿王回给她的消息却是这女人根本没失忆,任何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任何事情都并不在意,即便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家人。 那人将该说的都说完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而程晚清也开始准备回京的事宜。 只不过在她再次想睡了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程晚清心情算不上好,把门打开,站在那里的却是白芷。 看起来似乎在那里半天了。 程晚清蹙了眉“你一直站在这里?”白芷摇摇头“在你们说道要回京的时候我才来的。”这句话更坐实了她偷听的事实。 看到程晚清变黑的脸色,白芷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想……回去。” “回哪?”程晚清挑了挑眉。 “京城。” 白芷的答案让程晚清更加疑惑“你才刚刚说过不想回去。” 白芷愣了愣,这里面太复杂的关系她没有办法和程晚清解释明白,又不想说谎。 程晚清蹙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了想问的**,反正现在事实很清楚,不管是因为白家还是其他什么私人原因,陶轩都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害你而已。”白芷转过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真是烦躁,这种有口难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只不过她也想家了呢,跑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白家针对她做了什么安排,听说白家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陶轩那点子渊源,好像还有意将自己嫁给陶轩,所以她必须回去把这件事破坏。 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谁让她动心的,但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随便嫁掉,跟何况还是跟一个和她真正家人对立的存在。 至于原本的这个白芷和陶轩的那点不算过去的过去,就算了吧。只不过没有接收到原主记忆的她,对过去的那点事情不是了解的那么透彻。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程晚清回去细想了想,也没有太过生气,虽然白芷偷听了,但是既然寿王手下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处置她,想必寿王早已注意到白芷这个人,也对她有所规划,更何况她向来相信自己所能感觉到的,白芷对她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 值得一提的是,何军医对自己太有自信,第二天一早也没有再检查行李便开始了回程。 这让程晚清暗自庆幸了一把,如果何军医发现东西丢了找不到决定再上山去采药,那她也只能认了。 不过这样一来,再上一次山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陶轩陶公子恐怕只能忍痛割爱了。 在何军医了呵呵的回到军中对另外两个太医说明此行所得的时候,程晚清和白芷一个表情,只不过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装不知道。 终于,在把所有药材都翻一遍也没有找到那株嫩黄小草的时候,何军医脸色变了。 “怎么了?”陶轩神准的预感在看到何军医脸色变了的时候不好的预感蹭蹭蹭的上升。 “不见了。”何军医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这个包袱从下山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他身边,白芷和程晚清更是碰都没碰一下。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昨晚休息的时候就把包袱放在了床的内侧。 陶轩把目光移向了程晚清,可是程晚清的表情和白芷一样不似作假。更何况陶轩也不觉得程晚清有这样做的必要。 只不过就这么一点点赶路的时间,就丢了最重要的东西,陶轩心情实在很郁闷“你再看看,别的有没有不见的。” 何军医已经在一株株的查看了,因为每一样都用不同材料的盛器装好的,所以查探起来很耗费时间。 过了好长一会儿,何军医才冷着脸说道:“凡是珍贵的药材都被取走了。” 这次程晚清和白芷又是同样的诧异,只不过这一次程晚清也不是装的了。那个人竟然也懂药材,把珍贵的全部都拿走了? 其实程晚清这次是想多了,寿王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得到了那嫩黄的小草,自然也知道她得到了别的什么,当然珍贵的一股脑就都下了命令,只不过是用画的。 这边惊诧了一小下的程晚清随即恢复正常,她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陶轩很想吐血。 最终其他两个太医查探了还剩下的药材,挑拣出几个能用的,对陶轩说道:“陶公子,这几株药材还是很需要的,只不过缺少必须品,就是和那丢失的药材一样有着聚毒效用的药材,那是药引,缺不得。” 陶轩冷着脸说知道了,他会再派人去找。 三天后,陶轩说找到了更好的药材,程晚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很无良,还是寿王厉害啊,把陶轩的宝物都炸了出来,要知道程晚清在看到那淡紫色hua瓣微卷的hua朵时,真是吓得够呛。 这东西产自无hua谷,很少能在外面流通,陶轩能得到一株如此完整的,定然会好好珍藏的,结果最后却用来救自己的属下。 但没办法,别人也就罢了,这里面有四个人都是他最得力的干将,向来能够完成一些别人完成不了的事情。当初他也就是认定这一点才会派他们去探无hua谷,结果却险些出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包子 陶轩从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把东西拿出来了就是拿出来了,也不至于一直计较着。 因为有了陶轩的强力药材的支援,那些人恢复的很快,程晚清吊着的一口气也就这么松了下来。 程晚清知道白芷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但是她没说她就也没多问,总之在寿王派人来之前,白家便将白芷接了回去,白家似乎在某一点上和蜀王达成了共识,而在程晚清看来,陶轩对这个共识却是一无所知。 白芷前脚刚走,程晚清便等来了她要等的人。为了免了麻烦,在白芷走的当日,程晚清便没再出过房间,目的就是想造成一种她和白芷一起离开的假象,省得紊乱军心。 在程晚清随着何军医去采药的日子,玄奕组织军队进攻了一次,虽然没有将城攻下来,却让军队损失很大。 寿王的意思很简单,现在蜀王骑虎难下,他不可能将军队撤离回京城图谋他自己的大业,只能先把边关稳定下来。 所以这边关还得靠着他,那程晚清也不好拉后腿。 这一晚,程晚清是悄悄离开的,在蜀王陶轩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能确信这一点,是因为她到底什么时候走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睡了,醒了就已经在马车上了。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驾车的也只有一个人,可是前后各有四个护卫骑着马,感觉上功夫都很厉害,只看着这破马车飞奔起来却依旧很稳就能猜测出一二了。 在意识回归的时候,程晚清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竟然已经过了当时采药的那座山,看来真的是离军队很远了呢。 因为距离的原因,刚刚升起的那丝丝担忧被按捺了下去,程晚清头一偏,继续睡。养足了精神才能防止突发事件,虽然以寿王的办事习惯,这一路应该都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就算是有,估计也不用她操心。 睡着之前,程晚清心情无比好,因为她相信陶轩知道他自以为布置严密的军队可以让人那么随意进出时,即便能够理解普通军卫的实力在高手面前其实是一无是处,心情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而事实就如她所料的那样,陶轩的确是具有大智慧,但不代表身为一个食五谷杂粮的正常凡人不会郁闷。 军队在他的苦心安排之下,层层布防,他自认为已经不会有人在这上面比他还要厉害了,谁让人家都是一致对外,只有到了他这里是内忧外患呢。 这没什么可抱怨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不管你布置的多么严密,只要有薄弱环节,就总能被想侵入的人趁机侵入,想离开的人随便离开。 作为防护网的布置者,对此他不可能不郁闷。 倒是蜀王对他的郁闷有些无语,“这种防护防止的本来就是敌军偷袭和己方奸细,不是防高手劫人的,如果想防着这个,就早该把程晚清放在地牢里才对。 陶轩挥了挥手,这种郁闷的心情,蜀王是不会明白的。 程晚清一路毫无波折的回到了京城,不知道这个驾车是怎么跑的,反正她到京城的时候,比她先出发的白芷还没有到。 寿王此时不在京城,给她带来的消息是让她直接去安西王府,其他的地方哪都不要去,安心等他回来。 程晚清虽然很想回郑国公府看看,也想问问程晚玉的状况,但是既然寿王这么吩咐了,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在里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寿王的吩咐做,省的在这种关键时期惹出麻烦。 真是多亏了何军医,安西王恢复的很好,看到她过来的时候,有些惊诧,“这么快就到了。” 程晚清撇撇嘴,“这不是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么。”主要是看他气色已经很不错了,她才开这样的玩笑,如果他真是面色发青的躺在床上,程晚清也不会在那样的状况下毒舌。 安西王懒得跟她计较,但却出奇的交代了同样的话,“呆在府中别出去,一切等寿王回来再说。” 程晚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之后有些发愣,“为什么?” 额…… 安西王放下手中的笔,“最近京城快成无花谷的第二个根据地了,处处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毒药,尤其是汉王住的那一块地方,简直可以称之为仙境了,被五颜六色的雾气包了个严实。 程晚清惊了一下,“那汉王?” “早撤出来了,还好寿王的先见之明,没有真的让汉王住在那边,那里住着一个替身,带了人皮面具,把叶府的人骗过去了。” 说到叶府,程晚清不得不问了,“叶灵贞和叶府现在?” 安西王冷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表面上是亲人,实际上双方都知道这个大小姐身份是假的。只不过真的大小姐对回府没兴趣,也不会出来作证,反倒是假小姐能够找出无数证明来证明自己是真货。” 安西王揉了揉太阳穴,“假小姐和那妇人也就是那个用毒高手走的很近,应该是合作了。只不过那个美妇和无花谷也不知道到底是纠缠成什么样,不是敌对,也不像是合作,更不是所属。而叶府和无花谷又是实打实的连在一起。那一圈的关系实在够乱,我现在脑袋不够了,安心养伤,具体的还是等寿王回来告诉你吧。” 程晚清明显感觉到安西王说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急忙把他撵回去休息,自己坐在院子里消化着刚刚的内容。 京城之争的重点就是叶府。这天下不能被叶家得到,否则以叶灵贞和她之间的渊源,不管是叶府成功还是叶灵贞自己成功,她都将面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洗礼,也就是天下那么大却无处可躲的悲惨境遇。 蜀王,她重生是干什么来了?这个就不用多说了。至于汉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程晚清并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唯一可以与他们想比肩的寿王是绝对没有心思登上九五之尊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程晚清也不想困在宫中一生一世,给某人管理三千佳丽,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讨论过,但就和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一样,虽无言,却已然认定。 对于程晚清来说,寿王是怎样的性格想要怎样的生活她实在太清楚了,相同的是,对于程晚清的性格和追求寿王也太清楚了。二人在这方面思考的领域汇聚在一点。所以汉王就成了他们唯一所能辅佐的人。 只不过,仔细想一想现在这四分五裂的局势,程晚清还真是头痛。 玄奕,蜀王,叶府,叶灵贞,无花谷,汉王,寿王。表面看上去就这些势力,可是贯穿起来绝对让人崩溃。 寿王帮助汉王,和长公主的势力一起,形成了庞大的势力网,足以占据京城的半壁江山。 而京城的另外半壁无疑被叶灵贞和叶府如同拉锯一样拉扯着,看似相互蚕食,又偏偏在一致对外上极为齐心。导致汉王的动作处处受到掣肘。 玄奕和蜀王大军相对,蜀王有陶轩这个顶的上千军万马的人,玄奕背后有心思绝对算不上纯良的无花谷,无花谷又和叶府,叶灵贞有所联系。 在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每股势力的动机不同,目的不同,却出奇一致的搅和在这风雨飘摇的江山争夺当中。 程晚清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个**烦啊,她那么怕麻烦的人,偏偏陷入了这个漩涡,可是换一个说法,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朝不保夕,都不是那样完好的境地。 直到天擦亮的时候,寿王也没回来,不过出乎程晚清意料的是,她趴在院子里的桌上睡醒了之后,自己眼前,有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紫葡萄般的眼睛眨啊眨的,看到程晚清看向自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肉肉的小手爪在程晚清面前乱晃,白白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眼睛里似乎蕴着水光,澄澈的像是朝阳下最美丽的琥珀。 “好可爱的包子。”程晚清把这小小软软的包子抱在怀里,小宝宝不哭也不闹,还咧着粉嫩的小嘴一直笑,程晚清觉得自己都快被萌化了。 虽然没有问,周围也没有别人,但是被看守严密的安西王府可不同以前稀稀拉拉几个侍卫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小包子,除了程晚玉的宝宝绝对不会有别人。 “啊唔……”小宝宝嘴巴吐着泡泡,然后咯咯咯的笑,自顾自玩的很开心,程晚清小心翼翼的抱着,怕弄疼了她。 “快叫姑姑……”程晚清笑的很开心。 “姑姑你个头,长这么大脑袋长到哪里去了。”程晚玉只是进屋去温了温茶水,在山中的日子习惯了自己动手,又清楚这里的防护森严,就把宝宝包好放在石桌上,没想到程晚清就这么巧的醒了,还教导小朋友错误的知识。 程晚清嘿嘿一笑,继续抱着可爱的包子不撒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飞叶被捕 “姐姐最近过的怎么样?”怀里有软软糯糯的小包子,程晚清虽然还有心思关心下这个姐姐,却连头都没抬,全身心的献给了在自己怀里笑呵呵的小宝宝。 程晚玉对此一阵无语,“喂,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你今天和她第一次见面啊!” “切,吃你自己宝宝的醋,你也好意思?”程晚清抓着小宝宝的小手,摇啊摇的,觉得长久以来的疲累全都不翼而飞了。 当晚,程晚玉和程晚清就像是曾经一样窝在一起细细叙述着各自发生的事情。 程晚玉在山里的生活平淡安然,如果不是因为想来看看她,她都不想离开那里,从出生便是郡主的她,对那样毫无束缚的生活很是珍惜。 虽然程晚清觉得她一个人太孤独了,可是程晚玉并不那么觉得,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不能像她一样,在深山里过一辈子。 一个人,可以入世出世,但不能终其一生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这也是她最无奈的地方。 好在孩子还小,暂时几年内还不用太过考虑这个问题,等到几年后,如今的乱世局面应该也已经安定下来了。 程晚清的故事就更没有太值得讨论的了,虽然身处边关,但实际也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二人渐渐睡去,直到初晓。 等到二人相继醒来,丫头过来传消息寿王殿下已经回来了。 程晚清在程晚玉戏谑的目光中加快了洗漱的速度,然后果断把昨儿刚见面的姐姐抛弃了,先跑到了前厅。 许久没见,寿王似乎没有一点变化,天青色的对襟窄袖长袍,上绣锦线竹叶,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温润,温润中夹杂着几分淡漠。 看到程晚清过来,笑容加深。喜悦之情溢满双眸,晶莹了晨光。 “你……去哪了?”寿王的手摸了摸程晚清松松挽着的头发,成功的让她身体一僵,倒也不是不喜寿王的触碰,只不过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寿王笑笑,和刚刚入眼的笑不同,这次带着些许冷光,“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程晚清没有等太久,就看到安西王黑着脸出来了。 “怎么样?”寿王转头问道。 “不说。”该用的办法都用了。 “谁?”程晚清奇怪。 “飞叶……” 寿王之前匆忙离开京城的原因,就是因为突然得到了飞叶的行踪。召集了人手,埋伏了三天三夜,才一举将她生擒,而为此。寿王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边几大高手都受了重伤,甚至还折了一个。 即便是寿王向来出手狠辣,也对这小小的女子的手段有些许喟叹。 “飞叶?也就是真正的叶灵贞?”程晚清呆了一呆,初见寿王的喜悦之情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飞叶被擒的惊讶。 她不是没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冰冷的似乎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随心所欲出手狠毒,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她不敢杀的人。 飞叶的身手程晚清见识过。很厉害,至少在她见过的高手中能排在前列,还是在她不清楚对方是否使出所有手段的前提下。 因为知道的不少,程晚清才对她被擒获的事实有些失神。 “不会是她故意的吧。”这实在不能怪程晚清阴谋论。没想到听了她的话,寿王和安西王还真的仔细思考起来。 寿王虽然亲自前去,抓捕的过程中也一直在场,对于这次抓到这个女人的艰难,让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被设计的陷阱。 可是有一点。就是从埋伏的人出现。到她被捕,整个过程中,飞叶的面部表情没有变化哪怕一点点。 始终一个表情。连眼眸都没有一丝波动,这让他对自己的肯定有那么一丝丝丝的不确定。 “先放着吧,多囚些时间,会磨掉一些性子。”安西王曾经镇守边疆,看起来无争的个性,真拷问起人来,其实很有一套,这也是寿王把人送到这里来的原因。 只不过这个飞叶的情绪真的和正常的人不太一样,安西王也不是那么有把握。 “将军,有人求见,这是名帖。”守卫将名帖递了上来,称呼安西王为将军的,一般都是跟着他很久的手下,绝对可以完全信任,不需要担心名帖上会不会被做了手脚。 安西王将名帖打开,读完后却惊诧的挑了挑眉。 “白芷?”他看向程晚清,这个名字他不会不知道,只不过确实没见过。 而京城中白家的作为也很奇怪,感觉上虽然是叶家那一伙的,对于汉王也是极力打压,尤其是对支持汉王的一些家族,是绝对站在对立面上的。 而程晚清的真正的家人郑国公府绝对是首当其冲,和白家几乎水火不容。 所以白芷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这也是那么长时间内程晚清都对这个人严防死守的主要原因。 可是在长时间接触后,程晚清愈发了解白芷这个人身上那种自我矛盾的属性。 虽然不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将自己的看法和一些事情全部告诉寿王和安西王。 论起看人,这两个人的段数还是比程晚清高上不止一筹的。 经过安西王的首肯,白芷跟着领路的人进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丫头或是护卫跟着一起,而来报的人说只有白小姐一个人站在外面,刚刚并没有随行的人。 安西王微微有些讶异,还是礼貌的让白芷坐了。白芷对程晚清笑笑,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程晚清回以一笑,并没有显得疏离。寿王和程晚清也坐在一旁,想看看白芷此行的意图。 “白姑娘有话可以直说。”安西王是一个做事果决的人,也是这样的性格能让他和寿王在某些点上达成共识。 白芷也没有犹豫,看也没看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对这里抱有完全的信任,或者说是对程晚清抱有完全的信任。 可是程晚清只是低垂着眸,这种信任其实让她很有负担,她不想再往自己的世界里圈人了。这样的想法在昭阳和二姐相继离世后便已经确定。 所以除了曾经已经熟悉的人,她对其他人的靠近都有所排斥,甚至是本能的抗拒。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这件事我也是才刚刚听说,消息的来源我不能明说,但是消息的真假我也不确定,我只能说这个消息或许能够解开你们现在的迷惑。” 寿王和安西王对视了一眼,这个白芷果然如同他们调查中的奇怪,似乎和白家不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白家对这个女儿并不好,所以白芷的作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找得到借口,有一定合理性的。所以寿王才并没有对这个一直在程晚清身边的女孩子用什么手段,只是让他们顺其自然而已。 “白姑娘且说无妨。”安西王对她想说的事情更为好奇,听语气,似乎这个白芷对他们现在正在惆怅的事情有所了解,这倒是新奇了。 白芷正了正脸色,“我听说飞叶在到无花谷的时候就被人中了蛊,在平常的时候可以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机器,所以用对付普通人的办法想要让她的情绪有任何变化,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西王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寿王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程晚清没抬眼,只不过有着相同的疑惑。 寿王办事从来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如果飞叶被捕不是陷阱,那也是在某些人预料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他们对这种可能性选择了无视。 那就说明对方是对自己的手段极为有信心的,飞叶即便落在这里,也不会被敲出去任何的信息。 而之前安西王对飞叶的试探也证明了这个结果,只不过为什么才回到京城的白芷会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她所说的不能透露的来源又是指什么。 “白姑娘,我想问……” “好了,我要走了。”白芷打断了安西王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冒险前来是早已经算计好时间了的,不能耽误太久,否则她无法解释。 至于安西王想问的,她大概也猜得到,不巧的是她一条也不能回答。 白芷行了个礼,转头对程晚清笑笑,“你不用有所负担,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对程晚清心里的了解如此透彻,安西王叹了一声此女的智慧。 程晚清也点点头,“你快回去吧。”程晚清知道白芷那种自我矛盾感和白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猜得到她不能逗留太多时间,便挥了挥手。 白芷点点头迅速的离开了,剩下寿王和安西王面面相觑。 程晚清摊了摊手,“这就是我说过的,这个女孩自我矛盾,或许是因为有很多事情不能说出来的原因,总之可以不用把她当成白家的一党。” 安西王笑笑,“何止如此,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最好的细作,只不过我不太懂她那句为了她自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家里人还会害她?” 第一百四十九章:潜入锦绣楼 不管白芷的想法如何,但是她的话确实让寿王和安西王都往心里去了,再安西王几次有意识的试探飞叶对一切事情的反应的时候,不得不相信或许白芷不知从哪听到的这个传言或许真的是事实。(百度搜索 4g 更新更快) 因此,寿王在京城没有多耽搁,他带着一些得利的手下,就这件事去请教他的师父了。 程晚清一直对他的师父一无所知,只知道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但始终无缘得见。这一次她本想让寿王带她一起去,可是寿王却鲜见严肃的说,这次一起去的都是师父亲自带出来的人,没有师父的允许,即便是他也不能随便带外人回去。 程晚清乍一听到,愣了愣,但随即理解,高人一般不是有性子就是有故事,总会有点这样那样的习惯,更何况这习惯也在人的理解范围内不是。 寿王走的挺急,她没有住在安西王府,而是回到了郑国公府,不过郑国公府的守卫比她离开京城时多了三倍不止。 程晚玉在长公主的授意下住到了郑国公府,而且程熙乾的妻子也就是程晚清的姐姐也回来了。郑氏现在有孕在身,而承恩侯府好像是因为有着什么令无花谷垂涎的东西,而陷入了一种介于恐慌和紧张之间的情绪之中。 总之,如今的承恩侯府,没有战斗力的暂时都被转移了出去,除了长公主本人,她说她要留下来镇宅。 因为太了解长公主的个性,所以承恩侯和程熙乾也就没有拦她,只是交代了让她自己随时小心,万一起了乱子,一旦顾不上她,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长公主直接无视了丈夫和儿子的唠叨。只不过在程晚清还不知情的时候,说想要回来看看她,她只能含泪拒绝了,到现在长公主连程晚玉都没见到呢。 说到程晚玉,就不得不提一句因为程晚玉而被打入天牢的赵国公府了,蜀王虽然还没有掌权,但是他现在手中的军事力量是最强的,在程晚清启程回京的前三天,赵家秘密从天牢中被带走,方向正是边关。 那个赵子谦,程晚清虽然一共没见几面,但是也觉得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只不过因为有陶轩在,他去不去,真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这件在程晚清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也只是简单的跟程晚玉提了一句。 可是程晚玉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些紧张,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如果赵家真的想要回这个孩子,也是一桩麻烦事。 程晚清安慰她说这是不可能的,赵家现在自身难保,谁会在这时候想孩子的事情,再者说,赵家虽然有蜀王做靠山,可是本就和蜀王站在同一侧的承恩侯府本身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种紧要关头,蜀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直接向承恩侯府发难,所以这种担心真的是没有必要的。 虽然在程晚清的分析后,程晚玉心情好转了那么一点点,但那份担忧却没有完全散去,而是被她压到了内心深处。 在承恩侯世子夫人,也就是郑氏,和程晚玉在郑国公府入住的第三个夜晚,郑世勋彻夜未归,而那日京城中似乎隐隐有呼喊声,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总之那日吃过晚饭,程晚玉的状态就一直不好。 甚至出现了鲜少会出现的焦躁情绪,在屋子里转悠,眉锁的死死的,连孩子也没有心情哄,因为她的紧张,郑氏和程晚清就都没急着睡,结果过了三更,郑国公便带回了消息。 “有大批人马闯入承恩侯府,承恩侯府后院火光冲天,暂时并没有人员伤亡,来人主要目的是找东西。” 程晚清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把东西转移走?” 郑国公摇头,“因为承恩侯府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东西,更不知他们是从什么途径确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在承恩侯府的,所以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 这个回答让程晚清一噎,“不知道?”她怎么觉得事情里处处透着一股诡异呢。 程晚玉也摊手,父母哥哥都不知道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种诡异感不止是程晚清这么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这事有种拧巴感。 来的人很多,看得出无花谷对今夜之行的重视,感觉是对那东西势在必得。 可是承恩侯府自认家中没有什么宝物,如果这宝物的意思不是值钱的东西的话。 承恩侯府后院的火烧的很旺,而且来的人目的性很强,并没有整座府中乱闯,而是重点搜查了锦绣楼和其周围的房间。 在郑国公府坐一圈的人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更是哭笑不得,程晚清摊手道:“锦绣楼中凡是有点价值的现在恐怕都在陶轩手上呢,他们再去有什么意义。” 郑国公夫人反倒是摇头,“他们和陶轩的目的恐怕是不一样的,数十个人潜入锦绣楼,即便有些孤本落入了陶轩的手中,但锦绣楼也不是被搬空了,不至于翻天覆地找了那么久一本都不拿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些孤本。 “那能是什么呢,锦绣楼有放别的什么东西么,除了书?”这话郑国公夫人当然是问程晚玉的,也顺便问问自家女儿。 郑氏虽然是世子夫人,但几乎不管什么事情,对锦绣楼也陌生的很,当然只能摇了摇头,倒是程晚玉蹙紧了眉。 “我记得小时候有些叔叔到家里来做客的时候,那时候的父亲还是很喜欢邀请他们去锦绣楼的,而且有些叔叔们送过来的东西,父亲也都置放在了锦绣楼的顶层,而没有放入库中。” 程晚玉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能放入锦绣楼的东西,多少都是和书本有关的,什么珍贵的珠子,玉啊再很贵也不会存放在锦绣楼的。” 程晚玉对此的斩钉截铁,倒是让郑国公夫人需要思考的范围缩小了一些。只不过郑国公夫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谁送给承恩侯什么东西了,所以猜测也只能进行到这里,只能继续等消息了。 长公主自始至终都留在府中,不过一直和程熙乾在一起,指挥着护卫们的队伍。虽然就站在锦绣楼下,但是潜入的人全部目的明确,没有人对长公主出手,她的处境安全的很。 有承恩侯府比往常多出近十倍的人,来的人即便进入了锦绣楼,也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整个楼的周围全部加满了不妨,周遭的屋顶上也有弓箭手待命。 可是凡是潜入了锦绣楼的人都不着急出来,而是一层层的翻翻找找,不知在找什么。 期间,程熙乾几次问父亲,“除了书,锦绣楼里还有什么?” 回答他的是,“除了书还是书?” 程熙乾扶额,“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往锦绣楼里搬了不少别人送进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书。” 承恩侯拉扯了下嘴角,“是书,只不过是刻在竹简上的。” “谁送的?” “林安之。” 如果程晚清在这里,听到这样的对话,一定会有所怀疑,因为林安之和无花谷似乎有那么些若有若无的关系,这一点程晚清清楚,但是别人不清楚。 聪明如程熙乾也没有多想,刻在竹简上的书也是书,再者说那么多竹简他们想要带走,真以为下面的这些人是摆设么。 在程熙乾的指挥下,有一小分队从外楼爬上了屋顶,从屋顶掀开瓦片跳了进去,正好和摸上顶楼的人打了起来。 屋子里的打斗声很大,程熙乾又派了人从下面进去堵截,当他的人把敌人引到外面的时候,就会在一瞬间抽身,然后弓箭手集中的攻击便会随后而至,配合的非常默契。 百密一疏,程熙乾也没想到,最后那个领队的会将所有的同伴当成肉垫,成功逃脱而出,虽然几十个人最后只走了一个,但这个成功离开的真真正正带走了一卷竹简。 虽然仅仅只有一卷,但这个结果也让程熙乾有些沉默,一卷竹简看似不多,但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清楚到底人家需要的是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带走了,那今晚一整个晚上的行动就都是失败的。 这个消息传到郑国公府的时候,程晚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小时候在林家的那些日子,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竹简,其实很多内容都是重复的,但是父亲依然把每一卷都留下了,有很多内容虽然重复,但明显刻字的人不是一个。 而且还有一点,她家竹简上刻的字比程晚清在其他地方见到的竹简上的字要浅很多。 虽然她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但毕竟不知道锦绣楼的竹简就是她小时候见过的竹简,所以并没有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这导致他们发现那个秘密的时间晚了许多。 不过这些事情她此时此刻还是不知道的,也和其他人一样不解中带着丝丝担忧。 第一百五十章:竹简的秘密 承恩侯府的事情像一颗炸弹一样在京城中炸裂开来,关于承恩侯府到底存有什么东西值得无hua谷如此大动干戈,在京中引起了许多猜测。 而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夜探承恩侯府的人越来越多,让程熙乾好一阵子都没有办法休息,而郑氏和程晚玉还是安全起见的留在了郑国公府。 这夜,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幕后推手,终于找准了时机潜入了承恩侯府。轻纱覆面,虽然是不小的年纪,依然全身上下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光一样给人以一种圆融的美,正是用毒高手美妇,而她身后跟着的是叶灵贞。 美妇手中燃起淡淡的香料,那些夜间的守卫在不知不觉中脑中便袭来了眩晕感。 美妇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明明带着嘲讽的意味,可是看起来依然那样圆融如意,更像是善良的微笑。 “走。”美妇对叶灵贞比了个嘴型,带她悄悄上了锦绣楼,要说美妇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进入锦绣楼一分也没耽搁,直接到了最顶层,看到了铺满的竹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第二日,程晚清禁不住程晚玉的哀求,便和她二人回到了承恩侯府想看看情况,至于有孕在身的郑氏,被嘱咐留在了郑国公府上休息。 守卫锦绣楼的人根本不知道昨日被人趁虚而入,所以程晚清在久等程熙乾不回来的时候选择了先去锦绣楼看看。 最上层的竹简在程晚清的仔细观察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没等她看完,便有丫头上来禀告说程熙乾回来了. 程熙乾听说这丫头跑到锦绣楼去了,极为无奈,早在那日之后,他便派人重新刻竹简,取代了锦绣楼上原本的那一批,所以除了第一个夜晚被带走的那一片,其他的都还完好的保存在承恩侯府,只不过不是锦绣楼罢了。 程晚清提出想看一看那东西的要求,程晚玉也有些好奇,毕竟最后锦绣楼清点的时候,就只少了那么一点东西,程熙乾在支开了其他人后,亲自带着二人前去。 程晚清第一眼见到这竹简的时候就吃了一大惊,她自家的东西她太熟悉了,尤其是在摸上去感受那竹简与众不同的质感时,更确定了这就是幼时父亲极为看重的东西。 程晚清疑惑了,难道父亲早就知道自己会遭受大难,才把他真正看重的东西转移了出去。 沉默了一会,程晚清在程熙乾惊愕的目光写用火将一片竹简点了,程熙乾喝止不及,紧接着发现刚燃起的火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熄灭了。 “这东西,是林家的吧。”程晚清险些一个不小心说是我家的。 程熙乾怔了一下,点头承认了。程晚清叹了声“这里面藏着东西。” 又拿了几片竹简,一次排开,让人去拿了些酒过来,少量的将竹简表面都涂了一层,然后点起了火。 这一次火没有马上熄灭,但在燃烧了一会之后,将表面那层竹简都燃尽了后,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玉片,在不清亮的光线中泛着些青色。正是和程晚清前世的白玉笛玉莲hua一样的材质。 “咦,这里面的字是不一样的。”程晚清突然叫到,剩下的两个人急忙凑过来看了一看,因为竹简上的字只有程晚清看到了,所以二人也无法确定。 只好又将其他的竹简拿了出来,程熙乾特意挑了几张上面刻有一样字体的竹简,在燃烧之后,都露出了同样的玉质,而上面刻着的字完全不同。 程熙乾眼神晶亮,将这个地方封锁了,急忙通知了承恩侯和长公主,二人锁眉,思考了半天,还是长公主先说“怪不得他当时嘱咐我们一定要收好这东西。” 这里的他当然指的就是林安之,程晚清心颤了颤,程熙乾秘密将所有玉上刻的字都誊抄了下来,程晚清挨个读过,只觉得脑仁生疼,这里面的内容她小时候背过,而且是父亲亲自考校她,一个背不下来就会很生气。 所以小小的林琬为了让父亲不生气,将所有内容都背熟了,只不过完全不通顺的话让她根本不懂什么意思。 当时父亲每考校她一张纸,就会把那张纸烧掉,连灰都不剩,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丢了一小块玉,她也将确实的段落补上了。 长公主和程熙乾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知道缺失的内容,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竹简中藏了东西,不过确是很期待她能够将没人看得懂的内容解释一下。 可惜程晚清也无能为力。 在她写信派人将这件事告诉寿王的时候,寿王竟然要求她派人将誊写好的一份送出去,因为他的师父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于寿王那神秘的师父,程晚清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只是按照寿王所说的将东西送了过去。 然而,接下来寿王就是很久都没有消息传出,而京城的消息也送不过去,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对此程晚清没有担心,因为在这之前,寿王就告诉过她如果联系不上他不需要担忧。 等到她和程晚玉回到郑国公府的时候,她才知道,郑国公府派在承恩侯府的隐形护卫带回了消息,那个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美妇在昨晚潜入了锦绣楼。 之所以说是隐形暗卫,是只负责远距离观察和传递消息,不会阻止发生任何事的存在,在这方面上,郑国公府和承恩侯府有着很大的默契。 郑国公府的暗卫很厉害,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和最慢的呼吸频率,蛰伏在黑夜之中与夜色相融,即便是特意寻找,也极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所以昨日美妇自以为得手,其实不仅被别人发现了,而且完全没有取得有用的东西。拿着最普通的竹简在头疼。 即便是真正的竹简,也很难有人猜到其中的秘密,因为那玉的重量和竹简原本应有的重量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如果有触觉灵敏的人,时间稍稍长一些,还是能够感觉到和普通竹简不一样的质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美妇不全是一无所获,这还是拜程熙乾所赐,程熙乾为了伪造的一模一样,刻在竹简上的字体也是一模一样,所以那熟悉的字体一映入眼帘,美妇的瞳孔便骤缩了一下。 她找了十几年的姐姐,终于找到了些线索。美妇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冷光,一个人会毫不停息的找另一个人十几年,如果不是爱,那就是恨了。 寿王那里虽然没有消息,程晚清却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决定放手一搏,她跟程熙乾详细的说明了计划,现在许许多多的事情似乎都汇聚到了一个点上,二十年前的十几年前的,现在的…… 只要解开了那个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顺藤解开。程熙乾没有思考太久,便点头同意了。 寿王那里虽然说有可能得到结果,但是对于如今京城的情势来说,光得到一个类似于遗书的结果显然是不够的,他们必须拥有能够让无hua谷畏惧的真正武器。 而无hua谷对这东西的寻觅似乎从某方面给出了答案。 最近,京城中总会流出只言片语,但是并不成句,但在有心的推动下却似乎成了席卷京城的圣言,虽然根本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意思,但是各种各样的解释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而向来在暗处的无hua谷终于有所行动。上一次无hua谷虽算不上精锐尽出,但是前往锦绣楼的也无一不是精英,其实他们的目的也只是带回来一片就好,别人不知道那批竹简的数量,无hua谷可清楚得很。 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确认是不是原本无hua谷的东西而已。 虽然几十人去了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但是既然带回了竹简,便说明他们的任务成功了。 而在无hua谷的确认之下,这正是他们曾经所丢失的东西,时隔二十多年,终于再度找到了踪迹。 所以当这些句子流传出来的第一时间,无hua谷便已经开始商量对策。无论怎样,最终的结果都是必须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回来。因为这些东西对无hua谷极为重要,甚至关系到无hua谷的根基。 但是欲速则不达,在他们缜密的安排之下,求的是一击必杀,不惜出动最精锐的力量哪怕将承恩侯府整个捣毁,也必须将东西一片不差的带回来。 只不过程熙乾当时既然敢决定这么做,手中所握有的实力定然不只是表面上那一点。 在这一点上,无hua谷也能猜测的到,但那不是阻碍他们目的的理由,不管程熙乾握有多少实力,他们必须联合能联合的所有力量,将东西夺回来。 就这样,一场绝对算不上轻松的对决缓缓展开,承恩侯府再度陷入一种极度紧张的范围之内。 不过这一次除了程熙乾的力量,还有程晚清几乎没怎么动用过的力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逐渐揭开的谜底 在程晚清动用虎符将所有力量调给程熙乾之后,她自己却浑然不知有一只冰冷黏腻的毒蛇早早在一旁候着,只等着最适合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咬你一口。 所以即便她住在郑国公府这防卫严密的地方,依然遇到了重生以来的最大的危机。 这一晚,是无花谷互动尖锐力量对撞承恩侯府的夜晚,这一晚郑国公和世子都去了承恩侯府予以援手。 这个空档,美妇和叶灵贞潜入了郑国公府,因为美妇的目的明确,一路上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便顺利来到了程晚清的房间门口。 几乎就是这一瞬间,程晚清感觉到了危机,或许是她对带毒的东西的敏感度已经深入骨髓,在美妇破门而入的前一刻,她在口中塞入了一点东西。 美妇进屋的时候,手掌间缭绕着五色的雾气,叶灵贞只是跟在美妇的身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因为程晚清口中有东西,所以不能开口说话,不过美妇也没时间跟她多说,直接开口:“我打听了许久,听说你是林琬的好友,那想必关于她母亲的事情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和平日里的美妇不同,眼前的女人卸下了所有的美丽的伪装,露出了阴森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神。气质也是阴冷的,就像她手指尖的黑气。 程晚清想开口问,可是嘴里的东西不允许,那不是可以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只能忍着。 那美妇看她不答,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来问你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林家一家都死绝了,她既然都死了,我原谅她也无所谓,但至少把属于我的东西还我。” 程晚清眼神透出奇异的光辉,一直以来,对于目前的疑惑已经积累到了一个点,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似乎和她有着什么联系。 为了开口说话,程晚清只得将口中的小玉块向一边挪了去,开口道:“你的什么东西?” 美妇皱了皱眉:“你嘴里什么东西?” 程晚清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美妇心情比较激荡,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程晚清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食物,说道:“把钥匙还回来,别以为我傻,那么多的青玉屁用没有,如果没有钥匙,无花谷就算都运回去也只能当成废物。” 美妇的话让程晚清心中着实奇怪,“告诉我你知道的林家的所有事情,我才能猜到你所谓的钥匙是个什么东西。” 美妇刚想反驳,突然想到眼前的人其实并不是林家的嫡系,如果站这的是林琬倒还好说,如果是一个外人,也许林家确实没有全部告诉她,她猜不到钥匙是什么也情有可原。 “好,那我就一桩桩一件件告诉你,你也别想着拖延,这屋子外围被我撒上了剧毒粉,擅入者死。” 程晚清不急,坐在凳子上,示意她开口。 美妇也不啰嗦,“二十几年前,无花谷谷主的女儿为了救一个男人带走了无花谷镇谷之宝,就是那竹简里包裹的东西,青玉。谷主大发雷霆,将她剩下的一个小女儿身体里种下了夜蛊,逐出了无花谷。” 美妇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怼,“每夜每夜,这个小女孩都陷入无边的剧痛之中,而能够解开这蛊的,只有对的青玉。” 无花谷的青玉确实是宝中宝,每一块都刻着不同的字,每个字对应的有着不同的效用,但共通的是,这种玉能够解毒解蛊,可以说是无花谷研究出克制自己的东西。 这东西向来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所以林安之才因为这些东西把命丢掉。 程晚清脑袋里飞速转过一些往事,自小她便拥有那根玉笛和与莲花,确实感觉到很多很好的地方,虽然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但凭着现在的一些事实,程晚清也能猜到她所说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而那个被种了夜蛊的小女孩就是美妇自己,只不过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但对自己姐姐的恨也愈发浓郁。如今知道她已经死了,多余的感觉没有,只一心想解掉自己身上的蛊。 怪不得这女人会那么多无花谷专属的东西,却又似乎区别于无花谷的存在,原来是这样。 程晚清继续猜测道:“所以在皇帝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将林安之处死了。可这和蜀王有什么关系。” 美妇哈哈大笑,“幼稚啊幼稚,无花谷对林安之有所怀疑,才设计护国寺紫薇殿什么星象的幌子让皇帝除掉他,至于蜀王,是因为察觉到了皇上的怀疑,才设计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想要先圈住林家,这样记录的星象不变,才可以免除皇帝的怀疑,虽然是破釜沉舟想要救下林家,可惜想的简单了。” 程晚清心中轰的一声,似乎之前在脑中聚集的那些线终于找到了节点,她眼中的感情变化太过强烈,让美妇眯了眯眼。 “怎么,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对蜀王的报复行为很傻,也还好,蜀王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他能为了他的宝贝林琬,直接反了皇帝,以他的力量,最终胜利的可能在七成,可惜他为了追求完美的名声和十成的把握,放弃了那样的选择。” 美妇的话让程晚清激荡的心缓缓平静下来,突然袭来的迷茫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直以为最大的仇人就是蜀王,一直以来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将不喜欢朝堂斗争的寿王都拉下了马,目的就是为了斗倒蜀王,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搞错了。 真正让林家万劫不复的是无花谷,或者从根源上来说,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程晚清的心有些抽搐,这一刻,似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美妇看她这个样子,蹙了蹙眉,她可不是来当菩萨告诉她事实真相的,她只是想让她捋顺下思路,想明白钥匙在哪。 可很明显,这该死的丫头现在脑筋极度混乱。 美妇右手指尖上的黑雾凝集,对着程晚清点去,让她帮她冷静下好了,她有一百种办法让她说实话。 指尖准确点在了程晚清的身上,可是后者却没有出现应该出现的迷茫,那双眼睛反倒平静下来,冷冷看着她。 程晚清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想太多,必须先把眼前的人处理掉,钥匙是什么她暂时想不到,但慢慢总会想起来的,刚刚混乱的回忆中,似乎小时候父亲对自己一点点的灌输都是有意义的,只有林安之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他才真正可以做到生无可恋。 美妇看着程晚清没有丝毫变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好像此刻才明白程晚清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是青玉,拿过来。灵贞一起动手,杀了她。” 对此,程晚清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从椅子旁边缓缓后退,桌上的八角鎏金掐丝海棠团簇瑞兽炉中点着不一样的香气,没有颜色的透明色气体从炉中散出,随即隐入空气中不见了。 “叶灵贞,美妇人,你们真的以为我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么。”程晚清退的远了,坐在了床上靠着床栏,看着美妇有些发软的躯体。 那炉子里燃烧的不是什么高级东西,是无花谷不屑用的软体香,只不过前世程晚清发现只要佩戴白莲花,那东西对自己就毫无影响。 所以这一晚她明知道郑国公府防卫薄弱,她便将屋子里点燃了这东西,这东西让人不易发觉,如果不是要动气息,根本不会感觉到,但一动气,就会发现手脚皆软。 青玉是有大用途的,要不然无花谷也不会倾巢而出,虽然没有钥匙他们没办法发挥青玉的最佳用途,但至少他们可以摧毁,让能够彻底对付无花谷的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美妇人狠狠的瞪着程晚清,“好,你够狠,不过你记得,我今天会过来,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等,只要我再多点耐心,无花谷拿到了青玉,总会对钥匙下手的。” 这种宝物,如非必要,谁也不会愿意去摧毁。程晚清撇了撇嘴,对此她还真的不担心,一点都不。 “叶灵贞,美妇人,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钥匙在哪,但是有一个人拥有这个秘密,只不过一般人撬不开嘴。” 美妇人眼睛一亮,“就是叶灵贞啊。” 后面的叶灵贞大吃一惊,急忙摇头,程晚清冷哼两声,“我说的是真的叶灵贞,飞叶。” 现在有多少人想撬开她的嘴,可惜了连无花谷也没办法吧,她现在的情感被封上了,谁有本事解得开,谁就有本事操控她。” 其实这几句话都是程晚清的猜测,但之前飞叶被抓的事情总让她觉得哪里奇怪,后来的一些事情发生后,程晚清才渐渐有了这样的猜测。 或许,她知道什么,而分裂的无花谷不是每个人都能解开她身上的蛊,所以在有其中一方故意放水,这是唯一的解释,毕竟内乱是很可怕的。rs 第一百五十二章:相认 程晚清的猜测其实是**不离十的,不过她之所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过是想要借美妇之手解决飞叶的问题。 毕竟寿王那里一直都还没有消息,至于蜀王,程晚清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其实重生之后,那么长时间的沉淀,恨本来就在一点点减弱,如今在突然得知真相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措。 只不过就像是蜀王所说的,他也不是完全无辜,既然这样,大家各自桥归桥路归路。 而自己的父亲母亲和无花谷之间到底有什么纠缠,她心中想要弄明白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强烈,程晚清重生前后永远在漩涡中挣扎,真的很累很累了。 美妇因为对程晚清的小觑而陷入了程晚清不过是布置用于对付一般人的陷阱中,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离去。 美妇离开之后,程晚清彻夜未眠,脑子里似乎特别清明,将她的前世今生,仔仔细细的过滤了一遍。 从她还叫做林琬的时候,从小到大所有曾经在乎过的没在乎过的记忆全部涌了出来,那些曾经迷茫的地方在美妇的话之后,也豁然贯通。 很多她小时候不明白的,父亲的作为也都有了依据,所有她相信美妇所说的是事实。而记忆中,在林家出事之前和父亲的最后一面,林安之对她说过的话,似乎总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当时她只觉得父亲很久没见她变得唠叨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而和四皇子之间的种种,好像也可以随着时间的远去而散去,林家的一切,是父亲自己的选择,只不过他做这样选择的原因,程晚清不知道,或许没有人知道,那和她母亲有关的真相会随着他的离去而永埋黄土。 所以一直坚持着的,对付蜀王的理由似乎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父仇卸下,似乎一切都轻松起来。 可事实却是,程晚清苦笑着望着外面的月光,清凌凌的洒在院子里,这个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郑国公府,没了仇恨,却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只不过现在的她可以不那么迫切的在前方横冲直撞,只要安心的站在他身后,一起守护着自己再度得到的珍贵的亲情,不让无花谷的野心把这个安宁的家践踏的支离破碎就好。 这也是所有人所努力的方向,程晚清敛去嘴角的苦涩,眸光逐渐清亮,卸去了一切重负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变得那么清明,再没有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程晚清长长松了一口气,向着很久没去过的郑二小姐的院子里走去,那里每日都有人打扫,所有的布置也都没有改变过,一切都好像姐姐在的时候的样子。 那种会让人觉得温馨的感觉,始终没有变过,郑二小姐的院子其实很偏僻,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愿意被人打扰,院子靠着最里面的围墙,那有一小片竹林,穿过竹林翻过墙就是外面的小巷,曾经程晚清没少在这里翻墙。 没有进入院子,反倒先穿入了竹林,深夜的竹林没有人烟,也没有像是听过的故事那样会恰巧听到谁谁谁在谈论着她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整片竹林除了被风吹起的莎莎声,就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脚步。 “咦?”程晚清在看到靠着墙的位置上有着一个竹梯,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因为靠在竹林的最里面,所以程晚清以前都没有发现过。 程晚清有些懵,是谁会在这边借路啊,可是即便从这边爬上去了,另一侧又怎么办呢?她好奇的从梯子爬上,坐在墙头,看着另一边是废弃的一口大缸,里面没水,只堆积着些没用的簸箕和扫帚,在巷子的一个角落。 程晚清笑笑,踩着缸沿就可以下去了,倒还真是兰质蕙心。 看完了热闹,程晚清从竹梯上跳了下来,从竹林中绕出,推开了姐姐的院门。 程晚清一惊,应该黑暗的地方为什么会燃着灯火,而且靠着窗户那抹剪影正是自家姐姐无疑,心里咚咚咚的狂跳,大半夜的在没有主人的院子里看到这样的景象,任是谁都会觉得手脚冰凉吧。 强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程晚清大声问道:“谁在里面。” 窗户上正在剪着烛芯的手一顿,程晚清眯了眯眼,加速了脚步推开了门。 “你怎么在这里?” 程晚清看着眼前的人愣住了。屋子里燃着香,是姐姐生前最爱的香料,虽然屋子里会有人来打扫,但绝不会点燃香料,只能说明是眼前的女孩子点的。 架子上常年没有人动的已经码好的书被人拿下来一本,正是郑二小姐最喜欢的书,程晚清看着眼前女孩子手中拿着的剪子,还有书被翻到那一页姐姐说过最喜欢的词。 在这一刻,程晚清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白芷?” “姐姐?”声音有些变调,她不敢相信,可是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告诉她应该猜中了事实。 白芷笑笑,那样的笑容和眼神太过熟悉了,程晚清刷的一下就流出了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 她自己身上虽然发生了那样奇异的事情,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别人身上发生同样的事情,可是真当事实摆在眼前,取代惊诧,害怕的是一种叫开心和庆幸的情绪。 呜呜呜呜,程晚清憋了一夜的眼泪就这样狂奔出来,好像两辈子加一起的委屈统统涌了上来。 然后白芷,或者说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郑二小姐,就这样哑然的看着自己小妹妹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形象的狂哭。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哭声才渐渐熄了下去。 白芷惊讶她对自己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却没有把内心的想法问出口,其实她在军中的时候就有短暂的怀疑过这个程晚清是不是真的程晚清,因为两者之间有着那样的不同之处。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没有选择问出口,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自己真正家人所爱惜的女儿,是全心依赖自己这个姐姐的小妹妹。 二人直到说到快天亮,程晚清诧异的看着白芷从那个竹梯子上翻墙而去。白芷说她只是想家了回来看看,并告诉她不要将事情说出去。 程晚清点头表示理解,并承诺不会告诉任何人之后挥着手送人离开。 而她在清晨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让她彻底麻爪。 程晚清没想到昨晚告诉美妇的猜测竟然得到了证实,而且寿王的师父随着寿王一起回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寿王的师父很肯定她所说的是实话,因为飞叶似乎用尽了力气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油尽灯枯了。 她说:钥匙在林琬的手上。 林琬是谁,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可是正因为都知道,所以大家太清楚林琬这个已经离开这里很久的名字,她早已去世。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无花谷似乎已经做完了充足的准备,正准备对京城发起总攻,内有叶府作为内应,外有玄奕钳制住了蜀王,这个京城很快就会被他们彻底拿下。 寿王的师父说,无花谷可怕的地方不少毒而是蛊,蛊毒蛊毒,本来蛊就排在毒前面。 再毒的毒药也有解药,而且一般大范围的毒药都不够毒,就像是军中那次,还是被人解了去。 所以无花谷所仰仗的就是蛊,虽然他们的精锐力量在昨晚对承恩侯府的战争中因为寿王师父的突然赶到铩羽而归。 可飞叶说出钥匙在林琬手中的事情还是被知道了。所以无花谷不会再等了。 程晚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真的完全懵了,看着寿王愁眉不展的样子,她除了着急,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有钥匙了呢。 白玉莲和白玉笛她很清楚都是最普通的青玉,绝对不存在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别的办法,程晚清只好向寿王要去再去看看那些青玉,如今的青玉还在承恩侯府中,是寿王师父的意思。只不过寿王和他的师父一起都会暂住在承恩侯府中。 在一段时间内,这里会成为对付无花谷的大本营,或许说一段时间不对,因为或许只有一次进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程晚清把自己关起来了,每日每日就对着青玉发呆,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既然飞叶说的是实话,且不说她到底为什么知道这个事实,很有可能她是因为知道这个事实才变成了没有情感的样子,如今更是连命都没了。 心静,思考,程晚清沉浸在这个世界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感受着青玉上的触感。 而外界,无花谷已经动手了,他们很奸诈,不管玄奕和蜀王你死我活,只从另一条路攻击,充分运用了蛊的力量,不仅能够驱使别人,甚至让陶轩勉强调出来的精锐部队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而陶轩所能做的仅此而已了,因为他只要拨出来一部分人,玄奕就会瞅准机会进攻,他已经焦头烂额。rs 第一百五十三章:结局 在外界风起云涌的时候,程晚清在经过几个日夜的苦苦思索之后,终于察觉到了一种可能性勉强可以算作是线索。 的确如同飞叶所说,钥匙在她这里,或者说是在她的脑中。 自己幼时,被父亲逼着背诵的那些不成句的单字不仅仅是这青玉上的字,在她发现自己背诵的内容比所有青玉上的字还要多的时候,便将多余的部分按照顺序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应了上去,终于,那些个单字可以串联起来了。 程晚清发现的时候,十分的惊喜,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钥匙,是解开青玉上内容的关键。 将整理后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之后,程晚清才知道,这是一个药方,准确的说是解开蛊字一道的关键。可是对于这方面知识虽然还算是不错,但绝对算不上精通的程晚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可是时间不等人,她知道必须一试,能够操控蛊虫的无花谷太过可怕,而明显他们因为有着那样的野心才隐没了那么多年,如今做好了准备只等最后一击,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的。 而京城中的力量对抗不了那么多蛊虫,一旦爆发,必败无疑。所以能够解开蛊虫的威胁才是重中之重,也是程晚清不得不一试的原因。 按照方子上所说的办法,每一步都认真的执行,时间就在她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况下缓缓流去。 无花谷前进的十分顺利,放出蛊虫,那二十多年的沉淀终于发挥了作用,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京城因寿王请了他的师父出山而迅速的将两面僵持不下的情况击碎,汉王获得了京城的大部分力量,而叶府却因为成了无花谷的弃子反而有些手忙脚乱。 因为陶轩抽调出一部分人去抵抗无花谷,导致玄奕击溃了他的防线,在那样的状况下,陶轩不得不将所有力量召回。 而令人惊讶的是,陶轩不知许诺了西北什么条件,竟然从那里借到了兵,这样的一支奇兵让玄奕受到了重创,双方都处于休养之中。 这一切,程晚清并不知晓,终于,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那一粒黑色的像是宝石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晶莹的圆球状的东西被她放在了手心,这就是按照方子上所说一点点的琢磨出的成果。 触感一致,大小一致,形状一致,程晚清松了一口气。开始执行最后一步,把这个东西镶嵌在青玉最中间的凹槽里。 几乎相同的时间,无花谷的先头部队到达了京城,他们驱赶着他们引以为傲的蛊虫,在皇朝的地界里横冲直撞,他们清楚,将这个京城攻破,那这大好河山就属于他们无花谷了,至于无花谷的另一股力量,也就不足为惧了。 程晚清登上城墙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正向京城而来的披着斗篷的人,那些人身上都泛着阴狠的气息,即便是混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辨认。 程晚清一丝不苟的派人把她手里的东西镶嵌在了城墙之上,并用沙土将那东西的真实面貌掩埋了去。 寿王看着,有些讶异,“这是什么?” 程晚清对她眨了眨眼,“能退敌的东西。”寿王眼中光华一闪,“你解开了青玉的秘密?” 没等她回答,一旁的老者就点了点头,“是啊,你看!”他的手指指了指前方,明显正在向京城方向前进的队伍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程晚清松了一口气,直到刚才,她也不确定她制造出来的东西是否有着应该有的功效。 寿王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厉光,这正是一举击溃他们先头部队的大好时机。更何况有了这东西的镇守,这京城就可以称之为铜墙铁壁。 寿王向来是懂得抓住机会的人,没有多说,急忙调兵遣将,准备出击。而程晚清却因为连日来的超强度工作有些眩晕。 那老者看了看她,眼神冷淡,但程晚清能够感觉到他似乎不是特意针对谁,只是性格使然。 “把这个吃了。”程晚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嘴里多了个小药丸,有着很清香的气息。舌尖感觉了一下大致的成分,原来是安神的东西,道了谢,却发现白芷带着笑容的脸。 “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你怎么在这啊?”程晚清有些发愣。 “我现在是间谍明朗化,之前还在白家也是为了对付叶府出些力,现在叶府倒了,白家也没有什么力量了,所以我就到这里来看看能不能帮些什么。 白芷笑容清朗,程晚清不知道事实的时候,只觉得她熟悉,现在知道事实了,就愈发感觉到她和原来的姐姐那种神似,也是,本来就是一个人么。 “哦,有一个消息,你或许还不知道。” 白芷蹙了蹙眉。 “什么?”程晚清勉强嘟囔一声,就已经靠在车子一面睡了过去。白芷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算了,那件事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吧。 程晚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而让她醒来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她心中的防备感告诉她屋子里有人。 在她瞬间睁开双眸的时候,屋子里的确坐着一个男子,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意外?”男子的声音一如往昔。 程晚清冷然沉默,“你不应在京城吧。” 蜀王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是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怕以后没有了机会,所以才选了个空,来这里看看你。” 程晚清抿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蜀王看她满脸防备的模样,叹了口气。“林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经大致都知道了,我只是把剩下的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原因告诉你罢了。” “林将军是自愿赴死的,为了他和他妻子的一个承诺,他为了养大女儿,已经失言了,在看到自己女儿已经找到人生归属的时候,才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程晚清心中一颤,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 蜀王继续说道:“只不过他女儿选择的良人并不是一个好人,当年如果他可以再果决一点,或许后面的灾祸就不会发生,所以你恨我,理所应当。” 没有得到一个眼神的回应,蜀王也不急,只是笑容里有点自嘲,“你知道么,我常常听人说做错了要改,可是有些错误却根本没有改正的机会,错了某些事,丢了某些人,就真的永远都得不到了。” “在一起那么多年,彼此间的了解那么深,眼神,小动作,和惊讶时的反应,这世界总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的。” 程晚清因为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蜀王眸子里异样复杂的神色。只不过心中咚咚咚的叫嚣个不停,她总觉得自己被发现了,被他看出来了。 蜀王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说,话锋一转,“其实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对那个位置早已没有曾经的那种追求,或许是因为身心都千疮百孔了吧,也或许是觉得为了那个位置连她都失去了,如果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失败,这样的人生该有多悲哀。” 程晚清骤然抬眸,却看到对面在影子中的男人浑身的疲惫,这和她记忆中的蜀王相去甚远。 “不过现在好了,把心里的话告诉你,再有就是告别了。你会幸福的,和他在一起……” “琬妹……”最后一声叹息被他放在了心底。 林安之的事情虽不怪他,但他到底没有守护住他,那之后的疲惫感渐渐袭来,他早已对那帝位没了想法,只不过心中的一份不甘心支撑他到现在。 可是现在他又有了守护她的机会…… 蜀王的失踪在整个皇朝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无花谷最大的统治者,这一任的谷主,有人说两个人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蜀王打败了无花谷谷主,退隐于山水之间。 总之没有了谷主的无花谷更乱了,在蛊虫无法攻略京城后,被京城的兵马和边关的兵马夹击,损失惨重,已如同死灰。 年末,初雪落下,覆盖了所有的丑陋,似乎天地间的那片洁白也净化了人的心灵。 京城的防线依然坚固,无花谷也因为谷主的失踪而销声匿迹,蜀王虽一直没有死讯传来,但有目击者称看到了蜀王和一个裹着黑袍男子的争斗。 那样的结果似乎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京城中,叶家被扫荡了,美妇和叶灵贞也因为京城中集中了人手而无藏身之地而远走天涯,美妇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她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或许这一辈子都要在那蛊虫的折磨下度过了。 汉王于年初登基,改年号崇熙,寿王为大司空。 可是大司空以送自己的师父为名一去不返,连带着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妻子郑国公府的小姐。 可是对此郑国公府表示好不担忧。被覆灭的白家留了一个女儿白芷,听说成为了大司空的小师妹,一起随着师父进了山中。 一直在边关的陶轩陶先生卸下了重任,去寻找自己的同胞弟弟蜀王……经历了一场变动的江山似乎开始了大治之路…… 正文完rs